《盛宠为后》 第1章别离 盛夏,钟鼓楼刚刚敲过三更鼓。 姜婉一个人在永熹宫偌大的拔步床里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听闻宫殿外一片嘈杂,并且有内侍尖着嗓子大叫:“乾清宫走水啦~!乾清宫走水啦~!” 她一个激灵的翻身坐起,刚想要叫个人过来问个明白时,却见她的亲姐,当朝的皇太后姜妧正一脸铁青的站在她的床前,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小婢女,手中战战兢兢的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套黄釉浮雕金五彩云龙的酒壶和酒盅。 今日的姜妧头戴九龙四凤冠,身着深青色翟衣,腰系描金云龙纹玉革带,脚踏一双舄首缀着五颗珍珠的青袜舄。 姜婉神色一凝。 这半夜三更,太后娘娘居然穿着只有在受册、谒庙、朝会时才会穿着的礼服站在自己的寝宫里,意欲何为? 容不得她过多的思量,姜婉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赤着脚的双膝跪地,给姜妧行了一个大礼,趴在还有点暑气的地砖道:“臣妾不知太后娘娘深夜驾临,有失远迎,请娘娘恕罪。” “瑾太妃,城破了!哀家彻底的输了。”一个苍老且无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姜婉讶异,这真的是平常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太后娘娘么? 三个月前,戍守三边的安王、晋王、荣王突然联合起兵造反,太后娘娘派出镇国公佟维出兵镇压,不料节节失利,仅仅才三个月的时间,战火就烧到了京城。 “哀家愿赌服输,”见姜婉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姜妧高昂着头,极力维护着自己最后的高傲,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是大梁的一块砖一片瓦,我都不会留给他们。” “皇上和皇后已经殡天了,瑾太妃平常那么疼爱他,想必也不想让他们两人孤孤单单的在那边吧。”姜妧的话听得姜婉打了个寒颤。 皇上是她的亲儿子啊!今年才十三岁,半年前才刚刚大婚,她……她怎么下得了手! 而她现在来,是什么意思,想用一杯毒酒也送自己上路么? 十六岁那年,她被还是太子良娣的亲姐姜妧设计,进了太子府成为了一名正九品的奉仪;十八岁那年,太子登基,她也跟着水涨船高的被封为正四品的贵仪;二十岁那年,新皇帝一命呜呼,她成了年轻的瑾太妃。 而今年她才二十五岁。 上一世,她二十五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跪坐在地砖上的姜婉开始神游起来:刚刚参加工作三年的她,带着学生出去春游,有两个孩子不小心失足落水,自谙水性的她一头扎进了水里,孩子是救上来了,她却因为冰冷刺骨的湖水和体力不支渐沉湖底,然后来到了这个所谓的大梁朝。 姜婉在心中自嘲:难道说,自己注定过不了这个二十五岁么? 也罢,这宫中的生活,早就清冷孤寂得让她想死了。 姜婉又给姜妧行了一个大礼,趴在地砖上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我想走得有尊严一点,请太后娘娘允许我将朝服穿上,赐我这份体面。” “准奏!”冰冷的声音不带一点情感,在这盛夏的夜晚听得姜婉后颈生凉。 最是无情帝王家! 姜婉面无表情的从地上爬起,退至了平常自己更衣的偏殿。 宫里的侍女也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得了信跑了,整个宫殿里竟然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姜婉默默的打开放置朝服的衣箱,取出自己的朝服一件一件的套在自己的身上。 当她全部穿戴完毕后,看到了那块被她藏在箱底的系着宝蓝色如意穗的九纹龙白玉佩。 姜婉颤.抖着手拿起那块玉佩,耳边却响起了那个人真挚而又坚定的声音:“婉婉,你等我,我一定能将你从这里带出去!” “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你了。”姜婉低着头细声念着,用指腹摩挲着那块九纹龙白羊脂玉佩,一滴眼泪滴在了手指上。 姜婉抬起头,不想让眼泪继续流下来,却看到了窗外那一轮皎洁的圆月。 正如那晚她和他在御花园里的相遇。 姜婉的嘴角挂笑,左手拢在了衣袖里,紧紧的捏住了这枚九纹龙玉佩,然后挺直了脊背非常淡定的走了出去。 姜妧依旧在那里等着她。 看到脸上泪痕未干的她,姜妧也只当她是惧怕死亡并未多言,而是示意身后的小婢女将手中的已经斟好毒酒的酒盅奉上。 看着那杯看上去和平常无异的白酒,姜婉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酒盅,仰头一口而尽。 辛辣的气息顺着她的喉咙一直灼烧到胃里,顿时就引起了她翻江倒海般的不适,她双.腿一软的瘫坐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最后时刻的来临。 “你不要怪姐姐绝情。”姜妧突然放软身段的蹲了下来,“我们女人家,与其让叛军掳去欺凌,还不如早做了断,至少还留着名节……” 姜婉目带嘲讽的看着她,喉咙痛得已经让她不想再说话,心中却已经在破骂:去你的狗屁名节,这些年谁不知道太后与安王的那些苟且之事……只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而已…… 罢了,罢了。 累了,倦了。 姜婉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个一世都活得虚伪的人。 可刚一闭上眼,就听得“唰、唰”两声,姜妧和那小婢女各叫了一声后分头倒下。 姜婉睁开眼,却只见他穿着一身溅血戎装拿着一柄大刀,气喘吁吁的站在那,有点凌乱的发丝上还在滴着血,显然是一路狂奔拼杀至此。 她眼带泪光,哑着声音笑道:“你来了……” “对,我来了。”那人一脸欣喜的蹲下身来,抱起了跌坐在地上的姜婉,“我来带你离开……” 一滴泪从姜婉的脸上滑落下来,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摇头道:“来不及了……” 说完,嘴中就吐出了一口鲜血,惊得那人脸色大变。 “太后娘娘赐了我毒酒,”姜婉顺了顺气,用手指紧紧的抠住了那人的衣袍,“很抱歉,此生不能履行和你的约定了,答应我……下一辈子……下一辈子你……你一定要先找到我……” 说话间,口中的鲜血如同泉涌。 “我答应你……”男人强忍着悲痛,颤抖着双唇答道。 姜婉带着满意的笑容,头一偏,一脸安详的在那人怀里“睡”去,再也听不到男人为此而发出的咆哮声。##### 第2章初见 从通州去往京城的官道上,如鹅毛般大片的雪花倏倏的下着,一阵寒风吹过,更是上下翻飞,直叫路人都睁不开眼睛。 领头的是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随后两辆朱轮华盖车,然后是二十几辆黑漆平头车紧随其后,只见那些拉车的马打着响鼻喷着白色的雾气,脖子上的铜铃叮叮咚咚,混杂着车轱辘的吱嘎声,在这雪地里艰难的前行着,将这覆满新雪的地面压出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车辙来。 一脸菜色的姜婉坐在摇晃不停的马车里,用手轻轻的撩开搭在车窗前的夹板帘子,一股寒风夹杂着雪花铺面而来,吹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四小姐,外面风大,仔细将您吹病了。”坐在一旁的丁香赶紧将她撩开的夹板帘子捂上,又从身前的竹笼火盆里拨了一些烧得通红的银霜碳到一个宝蓝色珐琅掐丝花鸟手炉里,不由分说的就塞到了姜婉的怀里。 不得不说,人有时候就是逃不过命。 姜婉抱着那个暖烘烘的手炉,缩坐在车厢里,愣愣的在出神。 原以为经历过两世的自己不会再有第三世,可她一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十六岁那年进京的时候。 这是不是说,上一世经历过的那些,这辈子还要再经历一次? 一想到这,她就觉得头痛欲裂,而止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四小姐……您怎么了?可是刚才吹到风……”身边的大丫鬟茉莉一脸关切的询问着,一双眼不住的打探着姜婉的脸色。 “我没事。”姜婉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就是坐车坐得有点烦了。” “原来是这样。”茉莉一听笑道,“我刚才听来接我们的管事说,还行得半日便可入城了。” 正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这让习惯了颠簸的姜婉有了一点点的不适。 她懒懒的直起腰来,问坐在门边的丁香道:“怎么回事?怎么停下来了?” 丁香撩起厚重的夹板车帘往外偷偷的瞧了一眼,然后放下车帘回头道:“好像是已经到了城门口了。” “哦。”姜婉垂了下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她那瓷白的脸上打下一层薄薄的阴影,该来的总是会来。 忽然间,坐在车厢内的她听到了一声鞭响,然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太子回京,闲人避让!” 太子?瞬间姜婉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风度翩翩笑容温婉的世家公子的面容来。 她就忍不住撩开了车厢里的夹板窗帘去眺望。 只见一队骑着高头大马身着黑色戎装的士兵正从她的车厢旁缓缓经过,领头的那人却是骑着一匹毛色泛着银光的白马,穿着一身红衣银铠甲,身姿挺拔,正可谓是鲜衣怒马,远远的看去成为了这雪色世界里难得的一抹亮色。 看着曾经熟悉的背影,姜婉的心中感慨万千,他曾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可惜,就是命太短。 “哎,哪个是太子呀?哪个是太子?”身边的丁香和茉莉都是一脸好奇的争相往外看,带着一些小姑娘的天真烂漫。 姜婉笑着退了下来,刚想将窗前的空位让给她们俩,却在一抬头的时候,见到了一辆黑漆的五架马车正在她的车旁缓慢经过,自己所乘坐的这辆朱轮华盖车在它的旁边,俨然就是一叶微不足道的轻舟。 是谁?好大的架子,竟然能让太子为其押车。 带着好奇,姜婉往那车厢里瞟去。 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都要窒息掉了。 怎么会是他! 她想大声的叫他,可声音卡在喉咙里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自己这一世重生了,可他呢?他现在是堂堂晋王府世子萧睿暄,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这个刚刚进京的小庶民? 她只能远远的打量着他:黑发黑眸黑玉冠,衬得那张消瘦的脸越发的惨白,从他那虚浮的眼神还有淡白的唇色看来,显然是一副久病体虚的模样。 他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楚就在她的胸腔里蔓延开来,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姜婉觉得这就是老天爷给她开的一个玩笑:前世,他们是君臣,隔着礼教,可这一世,他们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有的竟然是云泥之别。 “四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刚还和珍珠争着往窗外看的茉莉顿时就发现了姜婉的异样,她连忙递了块干净的帕子给姜婉。 “没事,就是风沙迷住了眼睛。”姜婉强扯出一个微笑,想要证明自己没事,可还是没能忍住自己那颗伤痛的心,她一把抱住茉莉痛哭道,“我真的没事,真的只是风沙迷住了眼睛……” 茉莉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怎么好好的却突然哭了起来,却也只能安静的抱着她,安慰道:“是,是,是,只是风沙太大迷住了小姐的眼睛……” 坐在黑漆五架马车里的萧睿暄看着路边停着这一队马车,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算算时日,半个月前他派去江南的人应该要有所回应了,不就是去找个人么?怎么竟然像是一颗石子落进了大海,音讯全无?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过了年,婉婉便要被她的亲姐姜妧骗进太子府了。 而现在,离过年仅剩半月之期,又如何不让自己心急。 如果实在不行,自己就直接跟太子要人吧,看着马队前面那一抹鲜红的背影,就凭自已与他这非同一般的关系,不过是一个被嫡姐诓进府的小姑娘,他总会要给自己这个面子吧。 萧睿暄在心里不怎么确定的想。 既是重生,为何又不重生得再早一些? 萧睿暄有点怨恨的一拳砸在了车厢壁上,惊得车外的跟车小厮一脸惶惶:“世子爷,您可是有何吩咐?” “去前面问问,能不能走得再快点,慢慢悠悠的晃得我头晕。”萧睿暄胡乱驺了个借口。 “喏。”那小厮满口应下一溜烟的跑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整个马队又跑动了起来,得得的马蹄声混着铃响,向那城门走去。##### 第3章归家 因为这一段小插曲,姜婉她们的车队直到申末才进得城,待她们将车停在三弦胡同的一幢四进的宅院前时,已经是酉正时分。 姜婉带着白色帏帽身着一件丁香色缠枝暗纹丝棉夹袄,在丫鬟茉莉的牵扶下踩着下车凳小心翼翼的下了车,一台头却见一披着石青多罗呢灰鼠披风穿着秋香色柿蒂纹通袄的四旬美妇,被人扶着从前面那辆的翠盖珠缨八宝车上走下,然后看着门口那两株积雪落满枯枝的老槐树直皱眉。 虽然很反感眼前的这个人,但考虑到她现在还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自己的姿态还是放低一点吧。 姜婉心里想着,挪着碎步向美妇人走去,恭恭敬敬的福了福,并柔声细语的唤了一声:“母亲。” 那美妇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表情却如庙里的菩萨般静谧:“怎么也不知道多穿点?京城不比镇江,这边可要冷多了。” 这四旬美妇正是她的嫡母,姜家的三太太,秦氏。 “母亲提点得是。”姜婉一脸乖巧的应承着,然后任由跟过来的丁香给自己系上件灰鹤色锦绸披风。 而她的身后,一个系着猩猩红白貂披风的十三四岁明艳少女正从另一辆朱轮华盖车上跳下,像一阵风似的就向她们这边跑来,姜婉非常知情识趣的往一侧让了让。 “母亲,母亲,我们终于到家了么?是不是以后就住在京城了?”那明艳少女一头就扎进了秦氏的怀里,而先前秦氏那如菩萨般静谧的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疼爱的笑容。 “是,我们到家了。”秦氏一脸带笑的牵起明艳少女的手,就往宅子里走去。 这明艳少女名叫姜姝,为秦氏所出,在姜家排行第五,今年十四岁。 看着她们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姜婉在心里感叹了一下,到底是嫡亲的闺女,待遇就是不一样。 姜婉拉了拉帏帽,提起裙摆跟着她们身后也进了宅子。 跨过垂花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金鱼缸,石桌椅,花架子,还有一株高过屋檐的大树…… 处处透着居家的气息。 一个身穿宝蓝色团花束腰裰衣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负手立在正屋的廊檐下,身后的屋子上挂着块牌匾,写着“君雅堂”。 他头发乌青,肤色白皙,目光清亮,身材挺拔,远远看去气宇轩昂,而他的身后跟着个穿粉色夹袄的花信女子,女子的手里牵着一个梳着总角的男童,看上去约莫七八岁的年纪。 那男子见到首先进得院来的秦氏,微微点头,笑道:“来了!” 秦氏则是冲着那男子微微一屈膝,行了个礼,喊了一声:“老爷。” 这男子正是姜婉的生父,姜家的三老爷,姜传忠。 待两人见过礼后,那花信女子小步的跑上前来,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了一声“太太”,然后将身后躲着的小儿推了出来,道:“快点叫母亲。” 那男童却一直往那女子的身后躲,怯生生的看着三太太,怎么也不愿意喊一声母亲。 秦氏的脸色就有点变了变,但马上又换上了之前的那张菩萨脸:“素娘,虽说我不是那苛待子女的人,可有些规矩该立起来的时候还是要立起来,免得孩子长大了走出去,人家会说是我们姜府失了规矩。” 那名叫做素娘的女子肩头微微一颤,喃喃的应了一声“知道了”,却把孩子的手牵得更紧了。 秦氏也懒得看她,跟着大老爷姜传忠一道,撩了夹板门帘就进了正屋。 还立在院子里的姜婉打看了低眉顺眼的素娘一眼,心道这也是个妙人。 据说那年三老爷姜传忠还在陕西任上的时候,遇到了发大水,素娘的爹娘都死在了那场大水里。素娘没有办法,只得在路边卖身葬父。当年的姜传忠也只是一时好心,给了她十两银子,不想她葬了父母后便找了过来,说愿意当牛做马还了姜传忠的这份恩情。当时因为祖母王氏还在,秦氏不得不留在镇江侍奉,姜传忠一个人去了任上,于是他的上司便做主,让素娘跟了姜传忠做了个姨娘。 一个本愿是卖身为奴的女子,一眨眼就变成了姨娘,秦氏对此却是敢怒不敢言,从此看素娘就更不顺眼了。 而素娘也争气,在进门的第二年,就给姜传忠生了个儿子,取名叫盛哥儿。虽然是庶子,却是姜传忠唯一的儿子,因此他也格外宝贝,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们母子俩。 想到这,姜婉看着一脸乖巧的素娘,想起此刻还被秦氏丢在镇江老宅吃斋念佛行将就木的生母何氏,感慨着同为姨娘的两个人,际遇为何就差别这么大? 这幢四进的宅子,第一进做了姜传忠的外书房和议事房,过了垂花门的第二进则是他平常和素娘的起居室,现在秦氏来了,素娘自然没有再住在正房的道理,也就跟着盛哥儿一起挪到了正房旁边的西厢房,东厢房的一半做了库房,用来放置秦氏从镇江搬过来的那二十车箱笼,另一半则布置成秦氏专给家里那些仆妇们示下的屋子。 姜婉和姜姝则被安排到了第三进的小楼“清心阁”里,姜姝住楼下的三间,姜婉住楼上的三间,仆妇们都住进了第四进的后罩房。 虽是阁楼,却因为有火墙,在这隆冬时节,甚至还让人感觉到有一点点焖热。 而姜婉推开了靠南的一扇小窗透气,而窗外是一个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建在了第二进和第三进之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隔音带,除非是有非常大的动静,两进宅子之间是互相听不到彼此的,而花园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抄手游廊连着这两进宅子,使得不管是日晒还是雨淋,都可以从游廊来往于清心阁和君雅堂。 只是在这种季节,花园里的花草早就掉光叶子,只有屋角的地方孤零零的种着一株红梅,红色的花骨朵藏在白雪下,让这个园子稍微有了那么一丝生气。 上一世她还没来得急看花开,就被大姐弄进了太子府,这一世,她绝不能让这一幕重演! 姜婉握紧了一双素手,然后回过头来对楼上的三间房做了一个简单的分配:她住进了最东边的那一间,在房间的中央摆上一个插屏,靠南的一侧布置成一个小书房,靠北的一侧则做了她的卧房;西头的那间,她给了丁香、茉莉和韩妈妈,而正中的这一间,因为通着楼梯上下,除了做宴息厅她还没有想到什么更好的安排。##### 第4章探视 正房里,换了一身墨绿色居家常服的秦氏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这烧了地龙的屋子,竟然让她热出一身细汗来。 “二伯在猫耳胡同不是有现成的宅子么,怎么又自己花钱买了一个?”秦氏有点语带抱怨的看着歪在大迎枕上看书的丈夫。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姜传忠看都没有看妻子一眼,一双眼只盯着手中的书,心有不悦的说道,“二哥是当朝阁老,家里耳目众多,我一个寻求起复的人住在他家里多有不便。” 姜家祖籍镇江,到姜婉这一辈已经是第四代了,而在姜婉的祖父那一辈的时候,姜家就分为了三个房头。 但是因为老一辈之间的恩怨,姜家的大房和二房几乎就没有了往来。倒是姜传忠所在的三房与两边的关系还算交好,又因为他和二房的姜传孝都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两人又自然比其他人更亲密一些,再加之当年姜传孝进京赶考时是由姜传忠的母亲王氏资助的路费,现在已经是当朝阁老,文渊阁大学士的他对姜传忠这个族弟又更是不同。 而在族兄的帮助下,姜传忠也做到了正五品的陕西指挥司同知。 三年前,姜传忠的父母相继过世,让他不得不从任上丁忧。而现在三年孝期已满,他便早早的赶回了京城活动,期望在开春的时候能够再谋得一个好职位。 “二伯不是阁老么?这事拜托他不就行了。”虽然听丈夫说得在理,可秦氏还是忍不住抱怨他舍近求远。 “妇人之见!”姜传忠将手中的书往炕几上一摔,坐直了身子怒道,“二哥如果跟你一样是个公私不分的人,他在内阁之中还有何威信可言?那他这阁老之位也就坐到头了。” 说完,他竟起身摔帘而去,独留了秦氏一人在内室。 入夜,听着钟鼓楼刚敲过三更,姜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在她入京两日后,大姐姜妧便会邀请秦氏带着她和姜姝去太子府一聚。然后席间,会有婢女受她指使将菜汤倒在自己身上,不得不去换衣服的自己,偏生又会遇上喝醉了酒的太子殿下。明明什么都没有做的两人,却好巧不巧的会被大姐撞见,然后她就会以自己名节已毁为要挟,要求太子收了自己。 上一世,是自己傻,直到当了太妃后才有时间坐下来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而这一世,自己绝对不能再让这样的傻事发生! 想到这,感觉到喉咙干涩的姜婉一个翻身坐起,给自己披了一件薄薄的夹袄就下了床。 因为秦氏不准在入睡后留灯,此刻姜婉只得摸黑去找屋子中央的那张黑漆大方桌,然而还没有摸到桌子呢,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堵墙。 怎么回事?自己的屋子竟然这么小么? 还没反应过来的姜婉只觉得脖子后一吃痛,整个人就瘫软了下来。 萧睿暄抱着被自己砸晕的姜婉,大气也不敢出一个。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放出去的探子回报,镇江姜家的四小姐已经跟着嫡母于申末进了城,住进了三弦胡同一套带着阁楼的四进宅院里。 一听闻这个消息,几乎是来不及思考,他就换了一身夜行衣连夜就跑了过来。 他原本打算只是偷偷的溜进她的闺房,然后悄悄的看上她一眼就回去,却不曾想她竟然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头就撞进了自己的怀里。 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就是这样的投怀送抱,怎能不让他欢欣鼓舞的在心中摇动旌旗,可转念一想,不对!这个时候的姜婉根本就不认识自己,现在闯入的他对她而言根本就是个陌生人,搞不好还会被她当成宵小大声呼救的引来一堆人。 光想,就让他觉得是件麻烦事。 有了这层认识后,虽是不舍,但他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举起了右手,一掌劈了下来。 看着怀里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儿,萧睿暄的心中既后悔又心疼。 虽然他只用了一成的功力,但还是非常担心怀里这个娇小的人儿受不了自己的这一击。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将她放回了床上,借着室内微弱的光线,检查了起来。 幸好,她只是晕了过去,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损伤,萧睿暄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看着她那散在枕上的青丝和莹白皎洁的面容,他便想到了上一世初见她的时刻。 那时候已是太后的姜妧以新帝的名义广发诏书,称要摆一出家宴,好好款待新帝的叔伯兄弟。那个时候的晋王府已经不需要再隐藏实力,于是他这个晋王世子便代替了晋王爷参加了宴会。 一入大殿,他的目光便被太后身旁那个恬静秀丽的女子所吸引,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素白的衣裳宛如一颗温润的珍珠,虽不夺目却也让人移不开眼。 后来,他才知道她竟然是新晋的瑾太妃,太后娘娘的亲妹妹,新帝的姨母。 这简直就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还没开,就已经要枯萎了! 于是他看她的眼神,也就多了一份怜悯。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瑾太妃竟然也注意到了他,那不经意间,浅浅的温柔的一笑,就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他那本如一潭死水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世都不会对女子动情,没想他竟会为了她那浅浅的一笑从此魂牵梦绕。 回想起上一世的点滴,萧睿暄那一贯冷峻的脸上,就难得的出现了一个暖暖的笑容。 一股似有似无的香甜味萦绕着鼻尖,似曾相识的味道然让他的身体瞬间有了反应。 想到上一世二人间为数不多的耳鬓厮磨,萧睿暄竟感觉自己有点喉干舌燥,就有了股想将眼前的人儿揉进怀里的冲动。 但他的理智却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千万不可一时冲动。 强忍着不适,萧睿暄伸手抚了抚姜婉那恬静的面容,发觉她的脸蛋竟然像新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滑嫩。当他的手指撩过那微微嘟起的红唇时,萧睿暄咬了咬自己的唇,虽然有着一丝犹豫,最终还是听从自己的心愿轻轻的覆上了她的。##### 第5章委屈 第二天一早,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婉还在被窝里伸着懒腰,却发现自己后颈处传来一阵莫名的疼。 她懒懒的坐起身来,转了转头。 “嘶~!”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己这是昨晚不小心睡落枕了么? “四小姐,您是醒了么?”听到床帐内有声音传出,丁香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撩起了帷帐的一角。 然后就看到自家的小姐抱着湖绿色玉兰花开的锦被一脸睡眼惺忪的坐在那,鸦青色的头发如绸缎般的垂在脑后,身上的浅月白细棉纱中衣因腰间的系带散开,露出了白嫩.嫩的香肩和水红色的肚兜,一身的慵懒气息让人看着就觉得我见犹怜。 丁香站在床边,一手撩着帷帐,一手掩嘴笑道:“想必小姐昨晚一定是睡得很好,今日的气色看起来可比昨日好多了。” “有么?”因为觉得自己落了枕,姜婉僵硬着身体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向丁香,“快拿镜子来给我瞧瞧。” 丁香笑着将手中的帷帐挂在了黄铜帐钩上,转身就去了临窗的梳妆台边拿了一面铜镜递到了姜婉的手边。 姜婉拿着那铜镜左照照右照照,始终只能在那朦胧的镜面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泄气的将那铜镜往床上随手一扔,有点怀念在当太妃时用过的那面水银镜,那是萧睿暄以进贡的名义送进宫的海货,一共两面,一面给了当时的太后娘娘姜妧,另一面就给了自己,清晰得连脸上的毛孔都能瞧见。 想到这,姜婉就不免有点沮丧。 自己总是这样心心念念的想着他,总是难免触景生情。 不行,不能这么消沉下去了,自己重生回来可不是为了怀缅的。 “姑娘可曾起了?”韩妈妈小声的在屋外问道,好似生怕自己的声音吵醒了屋内的人。 “妈妈进来吧。”姜婉用手搓了搓自己的面颊,让自己更为清醒一点。 韩妈妈提着一把铜壶笑眯眯的就走了进来,和丁香一起服侍着姜婉洗漱了一番,又给她挽了一个双平髻。 “姑娘这一头秀发,若是梳个随云髻再簪一朵珠花一定非常好看……”韩妈妈一边收拾着手里的梳子,一边碎碎念着,可她的话刚一出口,就后悔了。 于是她赶紧转移了话题,一边朝屋外走去一边道:“我去看看茉莉的饭提回来了没?怎么去了这么许久还没得消息。” 姜婉低垂着眼,重生一世的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韩妈妈刚才在忌讳什么。 在大梁朝,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方可梳理各种簪发的发髻,可前提条件是那女子必须是许有人家,以示该女子已经成年并以婚嫁。 自己过了年就十六了,却因为三年前王老太太的去世,她的婚事也就因此耽误了下来,这都已经及笄一年多,秦氏根本没有心思为自己谈婚论嫁,现在又有了大姐姜妧的这个事,她就更不会为自己相看婆家了。 要不怎么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得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才能享福,比如姜姝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姜婉百无聊赖的翻挑着首饰盒里的首饰,犯了难。 秦氏虽然确实对她这个庶女不怎么样,可是爱面子的她又不愿意别人发现这个事实,因此秦氏是不允许自己素着头面一副寒酸样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可她的首饰盒里就那么几件珠花耳坠和过了时的老旧首饰,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自己戴什么好。 隐隐间,她好似听到了外间有人在低泣的声音,她也就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了出去。 只见茉莉此时坐在宴息室的黑漆大方桌旁,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什么,方桌上放着她刚去厨房提回来的食盒。 韩妈妈则站在她的身边轻声安慰着,并且小声的告诉她:“……哎,快别说这事了,要被姑娘知道了,也只是让她徒增伤心……” “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听到韩妈妈提及了自己,姜婉觉得自己就不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四……四小姐……”茉莉拘谨的从方桌旁站起,一双手有点不知所措的往身上那草绿色的比甲上揩了揩。 姜婉看着茉莉脸上那犹未干的泪痕问道:“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茉莉习惯性的回避着,她们也不是第一次被家里那些惯于捧高踩低的仆妇们欺负了,可这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告诉了四小姐,除了白白让她伤心外,并不能改变什么。 姜婉看着温温吞吞的茉莉叹了一口气,伸手攀住了她的肩头道:“有些事情,你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但如果你说了,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三个臭皮匠还抵得个诸葛亮呢,我们未必就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茉莉抬起头,看着自家的四小姐,那熟悉的眼睛里有着一丝她觉得陌生的坚定。 “就是……就是……厨房里的王婆子说说昨日大太太有了吩咐,府里众人吃穿皆有定制,不可太过铺张和浪费,因此她只给了我们一碗白粥、一碟笋脯和一碟酱黄瓜。”茉莉有点委屈的说道。 “就这让你气得哭鼻子?”姜婉笑着刮了一下茉莉的鼻子,“京城里的开支不比镇江,什么都要贵上许多,大太太节源开流也没什么不对呀。” “可大家要都一样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可是正巧我去提饭的时候,五小姐房里的珍珠也过来了,”茉莉用手背擦着脸上的泪痕道,“我看她热菜装了四个小碟,冷菜装了四个小碟,各色糕点装了一小碟,还有一碗羊奶羹……” 说着说着,茉莉的眼泪又情不自禁的涌了出来,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这些人的厚此薄彼,只是她没想到两个小姐的差距竟是这么大,她在厨房里不过是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多菜,五小姐吃得完么。” 结果那王婆子就将手中的菜刀往砧板上一剁,冲着一只在厨房里觅食的黄狗指桑骂槐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想让老娘好酒好菜的招待不成?” 可这些话,她又怎么敢和四小姐说?##### 第6章嬷嬷 姜婉在方桌边坐了下来,一脸探究的看着茉莉,看得茉莉就有点心慌拽住了衣角。 “就这些?”姜婉静静的看着茉莉,在当太妃的那几年,她跟着姜妧一起,也练就了七情不上脸的本事。 只见她低垂着眼眸道:“不过是几个凉盘几个热菜,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计较这些事的人,说吧,是不是那王婆子还说了什么?” 茉莉神情一紧,飞快的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韩妈妈,而韩妈妈也对她使了个眼色。 “你们不必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的。”姜婉眼睛都没有抬,只是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她的左手腕上什么时候多了一只翡翠镶金的手镯?而且看那翡翠的成色,翠得如一汪碧水,让人看着心旷神怡,一见就不是凡品。 她不动声色的将衣袖拢了拢,将那翡翠手镯往袖子里藏了藏,继续道:“如果你们认为有事瞒着我是为了我好,那就大可不必,要知道有时候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不说,我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就永远都不会找到解决的办法……那我们永远都只有受欺负的份……” 茉莉一听,神色立即就变得凝重起来,她噗通一声,突然往姜婉面前一跪,哭道:“四小姐,我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伤心,那……那王婆子说……” “说什么?”姜婉突然眼睑一番,那不怒自威的神态,吓得茉莉一哆嗦,想也没想的就将王婆子在厨房里说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她竟这么说?”没有茉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姜婉只是慢慢的站起身来,随手揭开食盒看了一眼,那白粥显然熬得还不到位,她只随便瞟上一眼就能见着还透着生的米粒。 她缓缓的闭上眼,平缓着胸腔中那有点翻腾的气血,上一世的那些遭遇历历在目,有时候你的一味退缩与避让并不会换取到对手的同情,相反他们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所以这一次,她绝不能选择退让。 姜婉在心中做了这个决定后,再次睁开眼,眼中就多了一丝让韩妈妈和茉莉觉得陌生的凌厉。 “韩妈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儿子现在是在外院当差吧?”姜婉看着韩妈妈问道。 “对,他现在就打打杂跑跑腿什么的。”韩妈妈有点不明白四小姐怎么突然问起了她的儿子。 “那如果我让他帮我去办点事,不知道他有没有时间呢?”姜婉看着韩妈妈,神情有点俏皮的问。 “有的,有的。”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么,但韩妈妈还是满口的应下了,可她在心里也有些奇怪,四小姐这个她从小奶大的孩子,怎么觉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听得韩妈妈这么一说,姜婉更是微微一笑,然后附在韩妈妈的耳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交代了一番。 韩妈妈点了点头,将四小姐刚才交代的话在心里默记了一遍,就匆匆的往外院去寻自己的儿子去了。 看着韩妈妈离开的背影,姜婉在心里冷笑着,这王婆子是已故的王老太太的远房亲戚,老太太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开始掌管着姜家的厨房。 这一次秦氏举家从镇江搬了过来,在争取了王婆子的意见后,也将他们一家人给带了过来。 可这个王婆子也是个贪心之人,在掌管姜家厨房这几年,私下里克扣银两,采买上吃回扣,菜品上以次充好……没少往自己兜里划拉好处。 偏生她还是个喜欢欺上瞒下的,仗势着自己和王老太太的这层关系,在厨房那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上一世,若不是她手下的那几个对她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搜罗了她的一堆证据到秦氏那告了一状,气得秦氏直接将王婆子送了官。 虽然这些事,都是发生在她进了太子府之后,可看王婆子这一世的嚣张态度,她姜婉是不介意把这件事发生的日程提前的。 想到这,姜婉就安安静静的坐了下来,端起碗筷,就着那碟笋脯和酱黄瓜喝了小半碗白粥,她还赶着去秦氏那请安呢。 用毕早膳,她换上了一件天青色竹叶纹洋缎窄褙袄,抱着她的宝蓝色珐琅掐丝花鸟手炉,披上那件灰鹤色锦绸披风就出了门。 昨晚显然是又下过了一场大雪,感觉又比昨日清冷了几分,几只喜鹊在积了雪的梅树枝头互相嬉戏打闹,将枝头的积雪震得是倏倏的往下掉。 跟在姜婉身旁的丁香见了,不禁喜道:“四小姐,是喜鹊,这真是喜上眉梢的好兆头。” 姜婉站在那,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手炉上的花鸟纹,看着那两只闹得正欢的喜鹊却是满心苦笑,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日大姐的请帖就会送上门来,这算什么喜上眉梢?简直就是上了霉梢!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去面对。 待姜婉走到君雅堂的正屋廊下时,就见着一个穿着茶色十样锦妆花褙子的妇人正站在院子里的雪地里,她抬眼打量了一番,发现那人正是姜妧身边的秦嬷嬷,原是秦氏的陪房,后来跟着姜妧进了太子府当了个管事嬷嬷。 这个时候,按理自己还不认识她,姜婉想了想,也就眼观鼻、鼻观心的走了过去,让守在门口的小丫鬟进去通传。 “咦,这位是四小姐吧~!”没想那秦嬷嬷却是主动凑了过来和她搭起了话,“请受老奴一拜!” 说完这话,那秦嬷嬷就要对着姜婉行大礼。 姜婉自是侧着身子避开,然后一脸不解的看着秦嬷嬷低声道:“这位妈妈好是面生……” “难怪四小姐不认得老奴,”那秦嬷嬷却是满脸堆笑的说道,“老奴跟着娘娘进太子府的时候,四小姐才五六岁的年纪,不记得老奴也是正常。” 姜婉知道,这秦嬷嬷跟在姜妧的身边久了,也就练得和姜妧一样,表面上跟你和和气气的,其实暗地里还不知道会怎么给你使绊子,也是属于不能得罪的人。 “原来是娘娘身边的嬷嬷。”姜婉微微一屈膝,对她行了个虚礼,道:“都说宰相门人七品官,嬷嬷是大姐身边的红人,那自然又和寻常人不一般。” 那秦嬷嬷平常跟在姜妧身边就多受人奉承,只是她惯常是个会做人的,这种场面上的事绝不会落人口实,但此刻见姜婉如此待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7章准备 之前进去通传的小丫鬟撩了帘子出来,冲着那秦嬷嬷道:“太太起了,请秦嬷嬷进去说话。” 然后她又转头看向姜婉,脆生生的道:“太太说今日有事,就免了四小姐的定省了,今日天冷,四小姐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母亲大人恩典。”姜婉站在正屋的廊檐下,冲着里屋的方向福了福,面上波澜不惊的挺直了腰背往回走。 秦嬷嬷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让那小丫鬟撩了帘子进了正屋。 她跟着那个小丫鬟进了里屋,刚一见到还坐在梳妆台边的秦氏,便跪了下去磕了一个头:“太太,老奴给您请安了。” 此时的秦氏正在首饰盒里挑着首饰,见到那秦嬷嬷,竟是眼眶一热,神色有几分激动的道:“原来是秦嬷嬷。” “正是老奴。”秦嬷嬷先是站了起来,然后又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咚咚咚”的又给秦氏磕了三个头:“老奴替娘娘给太太磕头了。” 秦氏一见,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起身扶起了那秦嬷嬷问道:“娘娘可还好?简郡王殿下可好?” “好,好,都还好着呢。”秦嬷嬷也激动的站了起来,说道,“现在娘娘掌管着太子府后院的大小事务,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就连太子都十分满意,娘娘常和奴婢说,这都是太太您当年教得好呀!”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秦氏听得秦嬷嬷此番的奉承是十分的受用,然后就带着她到宴息厅,自己在临窗的火炕上坐了,然后让小丫鬟搬了条锦杌给秦嬷嬷。 那秦嬷嬷千恩万谢,最后也只是在那杌子上虚坐着,虽然她在太子府里拿的乔也不少,可三太太却是娘娘的母亲,当初若不是她将自己安排到大小姐的身边,她也不会有今日的风光。 秦嬷嬷笑着和秦氏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却梭了眼立在一旁的丫鬟婆子们。 秦氏闻音知雅,知道秦嬷嬷这是有话要和自己私下里说,因此也就遣了屋里服侍的,独留下她和秦嬷嬷两个。 “我刚才在外面碰到了四小姐,没想到竟也出落得如此漂亮了。”见屋里的人已经走空,那秦嬷嬷压低了嗓音跟秦氏说道,“看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想必也是个好拿捏的。” “我那日在镇江府接到娘娘的信,得知了娘娘的打算后,我就觉得这丫头是最好的人选,这些年她养在我身边是个什么心性我也是最清楚的。”秦氏得意的和秦嬷嬷说道。 “太太的眼光肯定是没有错的。”秦嬷嬷笑着巴结道,“只是不知道太太这边明日可有空?娘娘想早日把这事给定下来,您也知道那崔氏的肚子最近就像吹了气的球一样,越鼓越大,不少人都说看那怀像,就是男娃儿,时间可不等人呀!” “明日么?”秦氏的眉头微皱,“时间上有点赶,不过我这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那就定在明日吧。” “好嘞,老奴这就回去秉了娘娘,明日辰时就派车过来接您和几位小姐过府一叙。”秦嬷嬷见姜妧交代的事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脸上更是笑开了花。 消息传到清心阁的时候,已经是秦嬷嬷走后的一刻钟。 听着楼下姜姝那传来的欢呼声,坐在楼上的姜婉心中涌上一丝苦涩,连带着她用来净心的佛经也抄不下去了,所以她干脆停笔站起身来走动走动。 丁香和茉莉均带着一脸难忍的激动走了进来,只听见丁香有点兴奋的说道:“四小姐,您听说了么?太太明日要带您和五小姐去太子府做客。” “以前这样的好事哪里轮得到我们四小姐。”茉莉也是一脸与有荣焉的说道,“就要让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们看看,咱四小姐也是受太太重视的。” 姜婉听着她们俩的话,却是笑不出来,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她竟是不能和她们说的。 而此时两个丫鬟已经就明日该给四小姐穿什么衣服梳什么头戴什么首饰而争论开了,但核心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定要美哒哒的。 姜婉听得直摇头,道:“太太和五小姐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平日里最不喜欢别人在穿着打扮上压着她们一头,你们别尽想着明天出风头,小心到时候回来我们几个都没有好果子吃。” 丁香和茉莉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两个人顿时就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了。 到了第二日,才过卯初,君雅堂就派人过来传话,让两位小姐行动迅速点,她们定在辰正出发。 相对于楼下的手忙脚乱,姜婉这边却显得从容不迫了许多。 她昨天就给自己选了一件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一条月白的挑线纱裙,一套赤银珍珠头面。 自上一世姜婉就发现自己的肤色不太适合穿黄.色的衣裙,不管是什么程度的黄.色,穿在身上整个就显得气色不是太好,但为了不让秦氏也发现这个秘密,她还特意在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宫粉,淡施胭脂,原本莹白的面庞一下子就变得有点不太自然起来,但又让人挑不出错。 姜婉很是满意的看着铜镜中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她今日就是去“搅局”的。 梳妆完毕的她在楼上静静的等着,直到辰初时分,楼下才传出姜姝那有点夸张的叫嚷声:“快点,快点,你们几个也不知道早点叫我起床,害我弄得急急忙忙的……你们看,这衣服也没选好,头发也没梳好,脸上的胭脂都没有抹匀……” 听着楼下姜姝渐行渐远的抱怨,姜婉缓缓站起身来,对着身边的丁香和茉莉微微一笑,道:“还记得我今天跟你们说过的话么?” “记得,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两个中必须要有一个留在您的身边。”丁香和茉莉对视了一眼,然后逐字逐句的说道。 姜婉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要上战场的悲壮,叹了口气道:“那我们也出发吧。”##### 第8章姐姐 姜婉和姜姝两个一前一后的到了君雅堂。 秦氏今天穿了件赭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梳了牡丹髻,当中插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右戴一枝映红宝石的大花,打扮得十分华丽。当她看到穿了件银红绣金丝柿蒂纹的妆花褙子,梳了堕马髻,插了金步摇,戴了蜜蜡石珠花,耳朵上坠了对赤金镶紫瑛坠子,艳得像朵花的姜姝和穿着鹅黄色净面四喜如意纹妆花褙子,只带了套赤银珍珠头面,素净得像根草的姜婉就不禁皱了皱眉头。 姜婉的心中一咯噔,她就是因为担心秦氏不满意的自己的装扮,才故意跟着姜姝一起拖时间,为的就是要让自己没有换装的时间。 只见秦氏低声吩咐着身边的大丫鬟牡丹:“你去把我那套赤金头面找出来给四小姐换上,咱们这可是去太子府做客,不能寒酸得丢了自己的脸面。” 牡丹应声而去,姜婉心下却是大安。 因为肤色不衬黄.色,连带着她戴黄金的首饰也是显得老气横秋。 所以当姜婉换上秦氏的那套金头面后,秦氏的眉毛就皱得更厉害了,连眉心都拧出了一个“川”字,只是一时半会她也看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然而时间不等人,并没有过多的时间,让她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结,也就招呼着姜婉和姜姝上了停在宅子外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 因为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是太子府,车上的姜姝也就表现得比平常更热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只是一路上秦氏却显得心事重重的,她低垂着眼帘,一直捻着手腕上的那串沉香木佛珠。 姜婉默不作声的打量了秦氏几眼,随后也有点无聊的撩起了她所在那一侧的夹板帘子往窗外看去。 街市上已经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的,具有京味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的充斥着整条街,有的商家已经挂出了大红的灯笼,贴上了新写的门联,已经渐渐有了过年的气氛。 只是这街景再热闹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上一世在这京城住了十年,她却从不曾踏足这一片繁华。 想到这,姜婉有点沮丧的放下手中的夹板帘,却忽然听得坐在车厢另一侧的姜姝咋咋呼呼的喊道:“哎,哎,哎,刚才那是宝和斋,他们都说宝和斋的福字饼做得是天下一绝……不如我们买一些带给大姐尝尝吧!” 出乎姜婉的意料的是,一向对姜姝有求必应的秦氏却是瞪了姜姝一眼:“你大姐可是太子良娣,有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姝姐儿,你就不能像婉姐儿一样安静一会么?” 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吃瘪的姜姝就有点不高兴的撇了撇嘴,眼中就泛起了泪光。 姜婉心中觉得好笑,但又不想姜姝觉得她在看笑话,因此她也只能低垂着眼睛,装成没看到。 几人坐在马车上行得大概半个时辰,忽见街北蹲着两个比人还高的大石狮子,石狮之后是三张钉着鎏金黄铜钉的朱漆大门,门头上挂有一匾,匾上大书“太子府”三个大字,然而那三张朱漆大门却没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 她们乘坐的七彩琉璃华盖翠帷马车进了西边的角门,走了大概一射之地,便停了下来,然后就有婆子迎了上来,引导着他们下了车,换乘了三顶锡顶轿子,然后每顶轿子由三四个内侍模样的人抬起,直至一院落前才落下。 众内侍退下,有婆子模样的人上来打起轿帘,扶着三人下了轿。 太子府中红高墙、黄明瓦,透过高墙,更是楼宇重重,皇家气度自是不凡。这让秦氏这个其实也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内宅妇人一时竟看呆了眼,而她身边的姜姝此刻则是瞪大着眼睛张大了嘴,想着大姐每日竟然住在这样的地方,心里是羡慕不已。 而姜婉因前世在此处住过两年,反倒比她们两位要显得淡定了许多。 “太太,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就在几人还立在垂花门外发呆时,秦嬷嬷从里面迎了出来,“刚才娘娘还念着呢,可巧就来了。” 说话间,秦嬷嬷就领着众人进了大红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当地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转过插屏,是小小三间内厅,厅后就是正房大院。正面五间正房,皆是雕梁画栋,正中的那间挂着一幅牌匾,写着“幽兰殿”两个大字,而两边则是游廊厢房,挂着各色鹦鹉、画眉等鸟雀。 秦嬷嬷直接领着她们进了正房。 地上铺的是光滑如镜的金砖,承尘上绘着鲜艳的彩色绘饰,挂着联三聚五羊角宫灯。中堂一幅观世音坐莲图,长案正中摆着个掐丝珐琅的三足香炉,檀香的味道正从那香炉中袅袅散开。长案的左边供着个尺高的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右边供着个汝窑天青釉面的花觚。 姜姝看着这一切,眼睛都直了。 只见一身材微微发福的胖妇人从里间走了出来,乌黑的青丝梳成了元宝髻,赤金镶紫瑛石的发箍,碧玺石的宝结,赤金衔红宝石凤钗,石榴红遍地织金通袖衫,杏黄.色绣梅竹兰襕边综裙,打扮得很是华丽。 秦氏见到那妇人就忍不住情绪激动了起来,只见她双眼噙着泪,颤.抖着双唇,撩起衣裙就要做下跪状。 那胖妇人赶紧迎了上来,端住了秦氏,同样也是哽咽道:“母亲,您这是要折煞女儿么?今日我们是家宴,就不讲究这些虚礼了。” 原来这胖妇人正是姜婉的大姐姜妧,当今太子的良娣。 九年前的选妃大典上,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方青青被选为了太子妃,而姜妧则因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和崔尚书家的崔莹莹一道,被当时还健在的康懿皇后同指为了太子良娣,做了太子的侧室。 新当选为太子妃的方青青与太子萧睿昭当年正是少年夫妻蜜里调油,只是两人好似在子嗣上有点艰难,婚后三四年太子妃方青青的肚子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身为正室的太子妃未曾有孕,为了避免生出庶长子让人贻笑大方,姜妧和崔莹莹两个良娣也只能乖乖的在后面排队等着。 到了第五年的时候,太子妃那终于传来了好消息,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太子妃竟然难产了,在产房里扛了三天三夜的她最终筋疲力竭,带着那未出世的孩子,一同驾鹤归西了。 太子萧睿昭如同受了巨大的打击一样,精神恍惚了好一阵。而姜妧和崔莹莹两个则在康懿皇后的授意下停了汤药。次年,姜妧怀孕了,并且非常顺利的生下了一个男孩,还没有出一百天,就被当今圣上,也就是这个孩子的爷爷封为了简郡王。##### 第9章见礼 但让人不得不承认的是,人有时候还是要看造化的。 虽然与姜妧共同执掌着太子府后院的大小事务,可是与姜妧一同停药的崔莹莹,却一直未能有孕,直到她又是求神又是吃药的折腾了两三年,肚子里这才好不容易有了动静,因为深感到这个孩子的来之不易,崔莹莹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在怀孕的这几个月里,是完全丢开了后院的一切事务,任由姜妧一手遮天。 而姜妧这边也感到了深深的危急感。 之前的太子府只有她生的简郡王这么一个孩子,她自然也没什么压力。可现在之前明显比自己受.宠.的崔良娣也怀有身孕,一旦也生了个男孩,那么这些年她在太子府里经营出的优势也就不复存在,特别是她这因为生孩子而日渐走形的身形,也让她感觉到了色衰而爱驰,因此她急需要为自己再找上那么一个同盟。 而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样同盟比有着血缘关系的姐妹更可靠? 她将这一想法写了封信寄给了远在镇江府的秦氏,而秦氏则立即带着姜婉和姜姝进了京。 上一世,姜婉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套路,中了招。 而这一世,姜婉却是时时刻刻的都在提防着她这位随时都笑容满面的姐姐姜妧。 她此刻跟在秦氏的身后,看着她们在这演绎母子情深,待姜妧的眼神扫到她身上来的时候,她便规规矩矩的跪拜了下去,并朗声道:“民女姜婉,参见娘娘。” 秦氏是姜妧的母亲,不用跪拜还说得过去,而自己只是她的一个小庶妹,她可没认为自己脸大到可以和秦氏享受一样的待遇。 而原本立在她身旁的姜姝见了,先是一愣,在被秦氏瞪了一眼后,这才跟着姜婉一道跪了下去。 “两位妹妹,快快请起。”姜妧示意身边的人扶起了姜婉和姜姝,“都说今日是家宴,两位妹妹又何必行此大礼?想我离家时,妹妹还是那五、六岁的顽童,不想今日都出落得这般标致。” 姜妧说这话时,笑吟吟的牵着姜婉的手,一双眼就不停的在姜婉的脸上扫来扫去,让姜婉觉得自己就像是件待价而沽的物件,心里极为的不舒服。 与此同时,姜姝也觉得不太高兴。 从小到大,她都是比着姜婉长大的,吃的、穿的、用的每一样都要比姜婉的好,而今天她的大姐却一直拉着姜婉说好,待她却像是可有可无的附属物一样,也就越想越恼。 于是她有点娇嗔的绕到了姜妧的另一侧,嗲道:“大姐不公平,怎么就光瞧着四姐好?难道您不觉得我也出落得很漂亮么?” 说完这话,姜姝在姜妧的面前还转了一个圈,穿着一身银红绣金丝柿蒂纹的妆花褙子的她,就像是一朵刚绽开的芙蓉花。 姜妧也只得笑着称赞了她一番。 在正厅里寒暄了一阵后,姜妧将秦氏等人带进了自己的宴息室,她拉着秦氏在铺着金心绿闪缎大坐褥的火炕上坐下,而姜婉和姜姝则同坐在炕前的一条锦杌上。 几人刚一坐定,就听得屋外响起一阵碎步小跑的声音,随后是仆妇们的低声惊呼:“郡王爷,您当心着点……” 接着,就只见夹板门帘一掀,一团赤金色的小身影像阵风似的跑了进来,直直的扎进了姜妧的怀里。 “母亲……母亲……”那声音还带着些许稚嫩,绵绵糯糯的。 秦氏一见,眼中就泛出一丝慈爱,但她也不敢坐在那,而是赶紧起身,欲朝那小身影拜了下去。 “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姜妧赶紧将怀里的小儿递到一旁的立着的嬷嬷手中,伸手扶住了秦氏,道:“您是这孩子的外祖母,您这样做不是深深折煞了他么?” “可不管怎么说,他是简郡王呀!”秦氏有点讪讪的道。 “都说了我们今天只行家礼!”姜妧嗔了秦氏一眼,然后拉了那小孩的手,道:“荣哥儿,给外祖母请安。” 那个抱着简郡王的嬷嬷也就微微蹲了蹲身子,嘴中念叨着:“给外祖母请安。” 那小孩靠在那嬷嬷的怀里,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一张圆乎乎的小脸上满是探究的看着秦氏,看得秦氏是满心欢喜。 她从随行的杜妈妈手中接过了一个红漆描金的匣子,随手打开,里面放着一个实心的金项圈,上面还坠着一颗有鸟卵大小的蓝田玉锁。 “这是我给郡王爷准备的见面礼,愿郡王爷长命百岁!”秦氏笑吟吟的说着。 旁边一个跟着简郡王进来嬷嬷忙笑容满面的上前接了,也跟着说了两句吉利话。 姜婉立在了秦氏身后,自从刚才简郡王一跑进屋,她就主动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简郡王萧荣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白嫩.嫩的带着点婴儿肥,粉妆玉砌的模样甚是可爱。但一想到前世的他被自己的生母毒死在金銮殿里,就不免悲从中来,面上就有了点戚戚的神色。 秦氏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孙,满脸的欣喜也就溢于言表,可她一回头看到姜婉的神情,也就微微的皱起眉来。 姜妧却好似没有看到这一幕一样,依旧笑吟吟的指着姜婉和姜姝道:“荣哥儿,这是你四姨,这是你五姨。” 那个抱着简郡王的嬷嬷又忙道“给四姨请安”、“给五姨请安”。 姜婉嘴中说着“不敢当”,侧过了身子受了,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桃木福牌,道:“这是我抄了血经供在灵应寺时请慧灵师太开过光的福牌,送给郡王爷,保佑他此生清寂平安。” 秦氏见状,刚才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 姜婉则在心中暗道:“好险!” 幸好她临出门前,想起了上一世她和姜姝见到简郡王时两手空空的尴尬,她也就随手带了块桃木牌出来,毕竟以她一个小庶女的身份,也送不起什么高端有价值的东西。 至于抄血经请慧灵师太开光一事,也只是她随口胡诌的。 而此时的姜姝却是一脸尴尬的站在那,和上一世一样,她并没有准备任何东西做见面礼,她愣愣的看向秦氏求救,秦氏瞪大了一双眼睛扫了眼她的手腕没说话。 姜姝似是有些许不甘,但又无计可施,只得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赤金手镯当见面礼。 姜婉一挑眉,这可是秦氏在镇江的凤祥记打给姜姝的实心手镯,也是姜姝最喜欢的手镯,因为自己没有,平常她都会有意无意的在自己的面前显摆显摆。 想到姜姝那一脸吃瘪的表情,姜婉几乎就要笑到内伤。##### 第10章良娣 待几人再次坐定,却听得外间一个清丽的声音高声道:“听说姐姐这今日来了贵客?妹妹我也来凑个热闹。” 姜婉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心中一动。 她怎么来了? 只见那门帘微动,三五个宫女簇拥着一个神仙般的人物从门外走了进来,此人头上带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脖子上带着赤金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玫瑰珮,身上一件镂金百蝶穿花朱红洋缎窄褙袄,身材纤细而苗条,只是腹部微微隆起,看上去像是有四五个月身孕的样子。 “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崔妹妹!”姜妧一见来人,便从大炕上起身迎了过去拉着那人的手,笑吟吟的道,“今日是吹什么风,把妹妹你给请来了。” 秦氏一听,便知道来人是女儿平日的大对头崔莹莹,于是她也从炕上起身,顺带着也把姜婉姐妹也给拉了起来。 身怀六甲的崔莹莹和姜妧一路说笑的走了进来,她刚一进屋,一双眼便扫到了并排而立的姜婉、姜姝两姐妹。 姜婉出于礼节,向着那崔良娣福了福身子,而身边的姜姝大概还在为自己逝去的手镯神伤,始终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 崔良娣看着眼里,却也不动声色,只是眼光一转,笑道:“咦?这两位长得像神仙一样的妹妹是……” 她的一双眸子清亮如水,波光流转间,竟好似有着吸人魂魄的潋滟,看得姜妧的脸色一滞,神情就变得不那么好看。 姜婉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在暗自发笑,在太子府里当过差的都知道,崔良娣有着一双能勾魂的眼睛,凭借着这双眼睛,她就能与姜妧斗上三百回合。 “这是我的两个妹妹,穿黄衫的叫姜婉,穿银红的叫姜姝。”即便是心中不喜,姜妧还是不忘介绍自己的两个妹妹,“前几日,她们随着家母进京,我也就想着能不能聚上一聚。” 崔良娣听着姜妧的介绍,一双美目却时不时的在姜婉和姜姝的身上扫过,然后笑道:“既然是姜姐姐的妹妹,那自然也是我的妹妹了,更何况今日我瞧着两位妹妹甚是欢喜。” 说罢,她从自己的腕上褪下了一对赤金手镯,分别戴在了姜婉和姜姝的手腕上,“今日也没带什么做见面礼,望两位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姜婉掂量了一下手腕上的重量,镯子很轻,一看就是平常用来打赏的空心款式,看来这个崔良娣分明就是有备而来。 姜婉再次向崔良娣福了福,一脸愧色的受了。 而姜姝却因为失了一个实心镯子,得了一个空心镯子,脸色就更臭了。 “姐姐,既然今日.你这边这么热闹,不如我也留下来蹭上一顿饭好了。”也不待姜妧相邀,崔良娣就走到了那大炕边坐下,然后看了眼炕桌上小宫女刚给秦氏端过来的那杯茶,不禁皱眉道:“姐姐这喝的是什么茶?昨日太子殿下刚赏了我一些大红袍,不如拿过来让姐姐待客吧。” 然后她也不管姜妧会有什么反应,直接就吩咐身边的宫女回去取,而立在一旁的姜妧早已气得牙痒痒,心道这个崔良娣这是故意上门来显摆她比自己得.宠.一些不成? 看着这明争暗斗的两人,姜婉不禁在心中发笑:这位崔莹莹也是个妙人,今日有她在这,估计大姐也没有什么心思算计自己了吧? 但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这个崔良娣可是一直没有出现过呀,为什么这一世的时候,她却会“刚好”过来串门呢? 姜婉在心中暗自思量,却也不敢放松警惕,特别是当她看到那个挽着双髻、穿着樱草色比甲,一看就透着机灵劲的小宫女出现了以后,那让人觉得不怎么愉快的记忆顿时就涌上了姜婉的心头。 上一世,正是这个宫女倒了自己一身汤水,才让她不得不去换衣衫,然后才会让她在那种窘境下遇到太子萧睿昭。 想到这,姜婉忍不住闭了闭眼睛来平复她那有点激动的情绪,再睁开时,那穿着樱草比甲的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千万不可大意!姜婉在心中警告着自己。 “哎呀,我们几个在这里说话,就别拘着这两个孩子了。”一直在这里谈笑风生的崔良娣半掩着嘴看着姜婉和姜姝笑道,“难得入府一次,陪着我们几个在这里发呆做什么?我看园子里四时的景色都还不错,不如让她们俩去逛逛。” “这不太好吧。”姜妧一听,面上就显出了犹豫之色。 “哎哟,就两个小姑娘家的,有什么不好。”那崔良娣却是笑道,然后转身交代身边穿着一身丁香色的贴身宫女道,“夏荷,你领着她们出去,一路上小心照看着点,若是有什么差池,我拿你是问。” 说完,她好似一脸邀功的看向姜妧:“我派人一路跟着就是,姐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去逛园子? 姜婉一想,这可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园子那么大又空旷,而且身边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反倒比坐在这而要“安全”得多。 于是她站起身来,冲着崔良娣福了福,小声道:“谢娘娘,正巧我也想去看看这人人称赞的皇家园林,开开眼界。” 那崔良娣冲着姜婉微笑着点头,一双眼中满是狡黠之意。 系上了灰鹤色锦绸披风,姜婉领着丁香和茉莉,就跟着那叫夏荷的宫女就退了出了姜妧的正房,刚一呼吸到户外清冷的空气,她就深呼吸了一口,看着从自己嘴里呼出的那团白气,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振奋了。 反倒是姜姝,刚一撩帘子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又急着退了回去,她隔着夹板门帘喊道:“外面太冷了,我还是不去了吧。” 姜婉冲着夏荷抱歉的一笑,发现夏荷也回了她一个善意的笑容。 “这府里有东西两个园子,不知道姑娘想去看哪个园子的景色?”那叫夏荷的宫女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说起话来软软的,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第11章再遇 去哪个园子?这还真让姜婉犯了难。 西边的园子是人工开凿的一个湖引的是护城河的水,若是在夏日,碧绿的荷叶接天连叶,粉色的荷花星罗棋布于其中,倒也别有一番景致,只是在这个季节里荷花已经凋零,那汪湖水怕也早已冻成了冰原; 而东边的园子却是一片梅林,有着各色的梅花,这寒冬时月正是赏梅的好时机,只是这东边的园子临近太子的外书房,她今日的目的就是要避着太子走,更没有送上门的道理。 那夏荷见姜婉一脸为难的样子,只道是自己问得鲁莽,人家只是初来乍到的客人,又怎么知道哪个园子好呢?于是她笑道:“是我疏忽了,姑娘今日新到,不如随我去梅园逛逛吧,正好我也为我家娘娘去折几枝梅插到梅瓶里。” 姜婉从善如流,要说现在这个太子府里谁最不想让自己进府,一定非崔良娣莫属,自己现在跟着她的人,反倒应该是最安全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几乎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就跟着夏荷一路到了梅园。 上一世的姜婉也没少来逛过这个梅园,只是今日雪停初晴,整个梅园里,梅中有雪、雪中有梅,景色自然又不同于往日。闻着幽幽的梅花香,她在朵朵绽放的梅花间穿行游.走,不知不觉竟与丁香和茉莉走散,就连夏荷也不见了踪影。 姜婉在心中暗叫糟糕,正想往回走去找丁香和茉莉,却不曾想在这梅园中突然瞟见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这吓得姜婉赶紧往树林里一躲。 不会那么巧吧?还真在这梅园里遇到了? 在大梁朝,能够穿明黄.色的,从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当今的皇上,另一个就太子殿下。 姜婉就觉得心中一阵发苦,发现自己真的就是作死,倘若她老老实实的待在大姐的院子里,说不定还根本遇不上他! 想到这,姜婉又往身后退了退,却不想撞上了什么,待她想回头查看时,却发现的自己的头发好像挂在什么东西的上面,只要脑袋稍微动一动,便扯得头皮发疼。 “别动,我来!”忽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瞬间就让姜婉浑身一抖,变得全身僵直。 是他么……会是他么?这声音听着是那么的熟悉,她愣在那,在心里猜测着。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身后的那个声音柔得好似能将人化成水,姜婉闭上了眼睛,能够感觉到他非常轻柔的拨弄着自己的头发。 一阵风过,原本落在梅花枝头的积雪被吹散了下来,细小的雪花儿飘飘洒洒,落在两人的身上。 时间……能不能就这样停留…… 姜婉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在心里想着。 “好了。”就在姜婉还在神游的时候,身后的那个声音又道。 姜婉赶紧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一个转身,冲着身后的人福了福道:“多谢殿下解围。” 微微一抬头,她果然就看到了一身净白的萧睿暄,只是此刻的他,和上次在城门口遇到时一样,一脸的病容。 “你认得我?”萧睿暄看着姜婉,嘴角噙笑的问道。 是的,我认得你! 姜婉在心里喊着,可一张嘴,她的回答却变成:“并不认得。” 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在寻求起复的官员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认识高高在上的晋王世子? 这一刻,姜婉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哦?”萧睿暄站在那,发色鸦青、肤色白皙,双眼噙着笑幽深似墨玉,微挑着眉角神采飞扬,一身素白的暗纹团花束腰直裰更是显得身材挺拔而修长,虽是带着一脸的病容却丝毫也不影响他那世家公子的风范。 姜婉承认自己在那么一瞬间,看得有点失了神。 只见他忽然一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什么。 姜婉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捏在手心里的帕子,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而此刻那帕子已经到了萧睿暄的手中。 她正想开口要回自己的帕子,不想萧睿暄却将那帕子拿在手里,端详了起来。 这算怎么回事? 姜婉看得脸都白了。 闺阁女子的贴身之物,竟然到了一陌生男子手里,若真是被有心的人拿去做文章,她恐怕混得会比上辈子还惨。 “这上面绣的是什么?”萧睿暄对此却好似一无所觉,他皱着眉头看着帕子上那绣得歪歪斜斜的花样,一时分不清究竟是字还是花。 “还真是丑!”他扯着那方帕子,翻来覆去的看着,撇嘴道。 这帕子是姜婉到大梁朝来了以后的第一件作品,也是唯一一件作品。因为手艺不佳,她只在那帕子的一角上,绣了个“婉”字。 “谁要你看的!快点还我!”有点恼羞成怒的姜婉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的禁.忌,直接跳起来就去抢萧睿暄手中的帕子。 而萧睿暄好似早就料到了她会有此一招,只见他将拿着帕子的手臂高高的举起,在空中舞了个圈后,将那方帕子顺势就塞进了另外一只手的袖口里。 “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赖!”眼见抢回帕子无望,姜婉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情急之下,也就不管不顾的重重的往萧睿暄的脚上狠狠的跺了一脚,以泄心头之恨。 吃痛的萧睿暄也就跟着大叫了一声,顿时就惹得树林之外的人大声喝道:“谁在那!” 姜婉神情一紧,辨认出那是太子萧睿昭的声音。 糟糕!她在心中暗道不妙,自己刚才真是太过意气用事,如果被人撞破她与萧睿暄两人在此孤男寡女,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嘘!”萧睿暄的一双大手按在了她的肩头,并悄声道,“别说话!” 说完,就听得他朗声道:“殿下,是我!” 只见他随手摘下一枝梅花,就要往外走去,突然间他回过头来看向姜婉低声笑道:“我叫萧睿暄,你呢?” “姜……姜婉……”只想着让他快点出去把外面那人弄走的姜婉,想也没想的就报出了自己的大名。 第12章计败 第12章 “姜婉?”萧睿暄那平常酷酷的脸上绽放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然后附身在姜婉的耳畔轻声道,“你今日欠我一个人情!” 然后他就拨开了遮挡在两人身前的花簇,手执着那根被他折断的花枝走了出去。 躲着树林里大气也不敢出的姜婉就听得树林外面太子萧睿昭笑骂的声音:“你小子最近很闲呀,三天两头的往我太子府跑,说!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殿下真是爱说笑,我不就是贪上了你这一园子的梅花……”萧睿暄对答道。 “少来,你们晋王府的梅花开得可不比我这的差……” 听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声音,姜婉这才松了一口气,躲在树梢下的她东张西望了一会,确定了周围没有人后,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小姐,您刚才去哪了?”就在她沿着来路往回走的时候,另一条岔路上跑过来两个丫头,正是丁香和茉莉。 她俩一脸的急色,眼睛都是红彤彤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不久。 “这梅花林简直就和迷宫一样!”好不容易找到四小姐的丁香一把抱住了姜婉的胳膊,好似她随时都有可能会消失一样,“四小姐,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又走丢了就不好了。” 站在丁香身旁的茉莉也是头如捣蒜,就刚才她们俩在脑海里做了一千种猜想,一万种假设,都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姜婉回看了一眼刚才藏身的树林子,也觉得此处不是久留之地,也就带着丁香和茉莉两个往梅园外走去,就在要走出梅园时,遇到了抱着两根梅枝的夏荷。 “太好了,我刚想着要去哪儿找你们,没想你们就一道出来了。”夏荷看到姜婉几个显得很是高兴。 而姜婉则是盯着夏荷的眼睛看了又看。 她的眼神澄净而清亮,任由姜婉打量,也就是说刚才在梅园里发生的事情,夏荷她并不知情。 姜婉那颗从刚才起就一直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就在刚才,她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遭人算计了,因为太子和晋王世子出现的时间也实在是太巧了。 而等到姜婉带着丁香和茉莉重回姜妧的院子里时,却发现气氛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诡异。 之前兴致不怎么高的姜姝这会子显得很是高兴,姜妧却是黑着一张脸,秦氏满身的尴尬坐在那,崔良娣虽然面上还是带着笑,可脸上分明就多了一丝鄙夷。 这是怎么回事? 姜婉带着满心的疑问,却又不知应该去问谁。 然而这种诡异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她们中午的宴席,看着桌上的火熏肉、腊鹅脖子、酸溜鱼片……姜婉猜测着这一桌人大概谁都没有胃口。 “娘娘,之前定下的翡翠白玉汤还上么?”就在众人食之无味的时候,秦嬷嬷忽然悄声走进,俯身在姜妧的耳边轻声问道。 姜妧扫了众人一眼,有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那秦嬷嬷也就知情识趣的退下了。 姜婉用眼角的余光瞟到秦嬷嬷在离开时,顺势还带走了一个端着汤盆,穿着樱草色比甲的小宫女。 因为大家的兴致都不如之前好了,刚一散席,崔良娣便称身子有点乏,也就顶着肚子带着她那一队人马走了。 而秦氏也带着姜婉、姜姝提出了告辞,她拍着姜妧的手道:“这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姜妧往姜婉、姜姝站着的方向扫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只能如此了,这眼见着要过年了,宫里的宴请也会多了起来,等出了正月我再找个机会吧。” 姜婉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面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一双耳朵却时时关注着姜妧。 听她和秦氏这么一说,便知这二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她在心里哀叹,看来这事还会有得磨。 觉得有点身心俱疲的姜妧已经不想再应酬,于是她唤了秦嬷嬷过来,自己只将秦氏送出了正房。 “太太,今日真是招待不周。”秦嬷嬷一路和秦氏赔着笑脸,“您可千万不要怪罪于娘娘。” “我又怎么会怪罪于她?”秦氏一脸愁容的长叹了一口气,说完竟狠狠的剜了姜婉一眼。 这让姜婉不得不好奇,刚才她离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走出姜妧的院子,院子外的甬道上依旧停着她们来时的那三顶锡顶轿子。 临上轿前,姜婉吩咐身边的丁香:“去和珍珠她们打听一下,我们刚才离开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丁香应声而去。 待一行人回到三弦胡同,远远的就见着穿着一件琥珀色褙子的赵素娘正站在垂花门里候着,见几人一回来,她便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而一路上心情不怎么好的秦氏却在见到她以后,脸色变得更差了,几乎是看也没看那赵素娘一眼,黑着一张脸就进了垂花门。 感觉自己被晾在一旁的赵素娘,笑容也就变得讪讪的,凝结在了她那显得朝气蓬勃的脸上。 “我今日乏了,大家也就都散去吧。”秦氏站在君雅堂正屋的廊檐下,任由身边的小丫鬟麻利凑上前来,解着她身上的石青多罗呢灰鼠披风,然后扫了眼都站在院子里的姜婉、姜姝等人,又交代了一句:“今日不必过来请安了。” “是,母亲。”姜婉一脸乖巧的跪安。 而秦氏几乎是一脸嫌弃的扫了她一眼,才让杜妈妈撩起了夹板帘子走进了正屋。 姜姝见状,冲着姜婉做了个鬼脸,一脸兴灾乐祸的看着姜婉道:“婉姐儿,你今天又惹我娘不高兴了!” 说完,她也一撩夹板门帘的溜进了正屋。 惹到秦氏不高兴了? 姜婉在心中暗笑,她才不会用自己的下半辈子去博得秦氏的一笑呢。 只是想到这,她又犯起了难。 像她这样一个依附家族而生的小庶女,如果不去讨嫡母的欢心,那么她的出路又在哪呢,要知道秦氏才是这个后宅之中掌管着她的生杀大权的人。 第13章打听 一想到这,姜婉就叹了口气,觉得这样的生活还真是逼仄。 她正垂头丧气的在回清心阁的抄手游廊上走着,却忽闻君雅堂那边传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声,紧接着就听到一道甩帘的声音,然后姜姝就好似一阵风似的,捂着脸哭哭啼啼的从她身边飞奔而过,就连身上的钗环叮叮当当地跌落一地也毫无顾忌。 “五小姐……您等等我……”跟在她身后追出来的珍珠却是一边捡拾着姜姝掉落的首饰,一边追赶着姜姝。 站在一旁宛如路人的姜婉在心中暗道:今天这出戏到底是怎么演的,她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了。 君雅堂正屋,秦氏还穿着那身赭红色遍地金的通袖袄坐在临窗的火炕上,只是胸口起伏得厉害,显然是被气得不轻。立在一旁的杜妈妈一边给她顺着气,一边劝慰道:“五小姐还小,您和她置什么气?有很多事她还不懂,您好好的和她说说,她也不是那四六不通的孩子……” “她那不叫四六不通,那什么才叫四六不通?我真没想到她会动那种心思!”秦氏红着眼,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已经贴进去一个妧姐儿了,难道还要我把姝姐儿也推进去不成?还有老四那个死丫头,平常看着乖乖巧巧的,今日不知道发的什么疯,人家崔良娣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她竟还真的跑了出去……” “太太……”那杜妈妈警惕的梭了眼窗外才道,“您刚才的话可千万不能传出去呀!这可是非议皇家!” 秦氏这才有所警觉的捂住了嘴,然后叹道:“这件事年前算是不成了,看年后吧,妧姐儿说再找机会。” 说完,就和杜妈妈两个人悄声的絮叨起来。 “你说什么?”回到清心阁换了一身居家常服的姜婉刚一落座,就听得丁香和她禀报探来的消息。 “珍珠说,我们几个离开后不久,太子爷就来了,还在屋里逗留了好长一段时间。”丁香歪着头,复述着从珍珠那探来的消息,“然后太子走后,娘娘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太太也是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是不是太子爷说了什么?”姜婉低头思量着,没道理呀,按理说太子突然出现给大姐做了脸,她们不应该高兴才是么。 “好像是说太子爷是赶着出门,然后去娘娘那拿一件什么东西。”丁香立在那答道。 拿一件东西?还赶着出门? 难怪后来秦嬷嬷问还上不上翡翠白玉汤时,姜妧会是一脸的不耐烦。 在前世,那个穿樱草色比甲的小宫女正是将这道菜泼到了自己的身上,而这一世,太子爷都不在府里了,她再叫人泼自己一身汤水也就没了意义。 所以她才能看到秦嬷嬷悄悄的将那小宫女带走。 这简直就是犯罪未遂嘛! 姜婉靠在窗边的罗汉床上,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枯树丫冷笑道:“那今天君雅堂里又是怎么回事?母亲她怎么会舍得出手打她?” 说话间,姜婉的眼睛就就意有所指的瞟了眼脚下的木地板。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丁香一脸遗憾的说道,但她又非常八卦的凑到姜婉的耳边悄声道,“但我听她们说,说五小姐想去太子府做小。” 本还浑身懒洋洋的姜婉忽的眼神一闪,立即就坐直了身子:“做小?” 丁香咬着唇,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神秘的和姜婉说道:“可是四小姐,这都是她们私下里猜的,您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的话大太太一定会生吞活剥了我们。” 姜婉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她身边暂时不需要人服侍了,丁香也非常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 今天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因为太子爷临时改变行程,秦氏和姜妧设计自己的奸计没能得逞,而让人意外的是,姜妧原本是为了向自己显摆她在太子府过得有多优渥,却不曾想让姝姐儿动了心。 财帛动人心,富贵迷.人眼呀! 她们给自己设的套,却让姝姐儿钻了进去。 然而不管是秦氏还是姜妧都清楚的知道,一旦送进了太子府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因此她们的内心都是拒绝将姝姐儿送进去的。 呵,好一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姜婉冷笑着,她们两算计起自己来可是一点都不含糊。 只是要怎么打破现在的这个僵局,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姜婉用手支着头,露出了腕上那个碧绿的翡翠镶金镯,陷入了沉思。 到了酉初,去厨房提饭的茉莉提着那个黑漆食盒,一步一挪的,显得很是费力的走了回来。 丁香见了,忙迎了上去搭了一把手,可手刚一碰那食盒,就感觉到了那食盒的分量。 “哎呦,你莫不是提错了吧?”丁香帮着茉莉一同提着沉甸甸的食盒往回走。 “怎么会?”茉莉换了一只手,甩了甩之前因为提食盒而变得酸疼的胳膊,笑道:“你不知道今天那王婆子看见我笑得有多谄媚,她还特意交代我,这食盒里的饭菜是她特意为四小姐准备的,还问我是不是一个人提不了,提不了的话她再派个粗使婆子给我。” “那你怎么不让她给你派个粗使婆子?”才帮茉莉提了一小段路的丁香觉得自己也有点气喘吁吁,于是她有点抱怨的看了茉莉一眼。 “谁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对我们这么好?”茉莉横了丁香一眼,好似在怨她毫无警觉之心,“你不觉得无事献殷,非奸即盗么?” 有么? 丁香看着一脸坚毅的茉莉,觉得她说的话又好似无法反驳。 两个人一路齐心协力的将食盒提上了清心阁的二楼,当她们打开食盒的时候,才真真的被眼前的景象吓到。 清蒸时鲜、炒时蔬、酿冬菇盒、荷叶鸡、山东海参、五香鳜鱼……满满的摆了一方桌。 “好香呀,今晚到底吃什么?”闻到香味感觉食指大动的姜婉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当她看到这满满一桌子菜的时候,也不竟愣住了。 这也太丰盛了吧? 中午在太子府的那顿,相比之下都相形见绌。 这桌菜光食材,怕就花了不下一二两银子吧?要知道她现在一个月的月例还不到二两银子呢。 第14章缘由 “这是怎么回事?”看着黑漆方桌上还热腾腾的冒着热气的饭菜,姜婉也是一脸的不解的看向茉莉。 “这个我也没想明白。”茉莉挠了挠头道,“反正今天的王婆子就是看上去不一样,到底哪不一样,我也不清楚。” “哎,是不是韩妈妈的儿子抓住她什么把柄了?”丁香倒是大胆的推测着,“说不定她是想贿赂我们也不一定呢。” 丁香的话一出,几人便笑成了一团,一时清心阁的二楼满是欢声笑语。 而在厨房里,一瘸一拐的王婆子战战兢兢的对着角落里的一个黑影道:“大……大爷……您看这样的安排可还满意?” 那角落里的黑影高出王婆子两个头,他只能以俯视的姿态对着王婆子点了点头,道:“你要记得每日三餐都要如此,如果让我们家主人发现你还敢苛待四小姐和她屋里人的话,可别怪我们会把你暗地里干的那些丑事都抖出来。” “不敢的,不敢的。”王婆子恭恭敬敬的对着那黑影就差要跪下去磕头了。 都说夜路走得多,总会遇上鬼。 她昨晚收拾完厨房里的事,从姜家平常接菜的小角门出去,沿着那青石胡同准备回家时,却不想天上突然掉下了一个黑布袋子套在了她的脑袋上,她还来不及反应喊救命呢,就被人一阵拳打脚踢,弄得今日浑身是伤。 当时她只得趴在地上大喊“好汉饶命!”,心想是不是他们找错了人。 围攻她的人里就有人问了:“你是不是在三弦胡同姜家做饭的王婆子?” 那王婆子一听,就知道对方没有寻错人,但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找自己寻仇,只得继续趴在地上喊饶命。 “王婆子,这些年你到底做了多少糟心事也不用我们来提醒你,反正你爷爷我手上可是有着一本暗账,你胆敢像今日这样欺负姜家四小姐,别怪我们都给你抖了出去!”那人语带威胁的喊着,听着王婆子心下一哆嗦,却又不知道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谁知那人竟随口就报了两条,其中有一条还是她在镇江府时做下的,这就更加吓得她不敢动弹了。 “大爷,大爷,您要我怎么做?”那王婆子不管不顾的就趴在那磕起头来。 “我告诉你,每天好饭好菜的招呼着姜家四小姐,这事也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然的话……哼哼……” 回想着昨晚的这一句“哼哼”,王婆子又忍住不打了个哆嗦,但她此刻看着眼前这个高出自己两个头的黑衣壮汉,心想自己怎么会惹到这样的一群人,还有那个四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一向身居内宅的她怎么又会认得这群人? “你今天表现得还不错,记得每天都要如此!”那角落里的黑影点了点头道,“我会不定期的来查看你有没有偷懒的。” 说完那黑影便欲走,而王婆子则是一脸惊恐的拉住了他,几乎是跪了下去求他:“每餐都要如此?大……大爷不是说笑吧……四小姐今天这顿饭的花费能让寻常百姓家吃上一年了,每餐如此……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没钱?”一道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吓得王婆子又是一抖。 王婆子虽心下害怕,但一想到每餐都要这么贴的话,这么多年她攒下的那点钱根本就不够她来贴,与其这样,那还不如把她扔到大狱去好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那黑影竟然从衣服里摸出了一个钱袋子扔到了她的怀里,她掂了掂那袋子,那袋子里至少有二三十两碎银。 “这些你先拿着。”那黑影的语气依旧生硬,“每天让四小姐吃好喝好才是你的本分!还有,如果有人问起,千万不能透露我的行踪,不然的话……” 那黑影伸出一个手臂,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吓得王婆子把头往回一缩,趴在地上道:“此事老婆子我一定不会乱说的。” “你知道就好!”那人说完这话后,整个厨房里就变得安静了起来。 王婆子再一抬头,眼前还有什么人影,若不是身上的那个钱袋子还在,她还真以为是自己撞鬼了。 她扶着一边的灶台战战巍巍的站了起来,一屁.股坐到了灶台旁的杌子上,昨日被人揍出来的伤还没好利索,每动一下都扯得她浑身疼。 自己这究竟是惹到什么大罗神仙了哟! 还要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四小姐上菜!王婆子一时间就犯了难。 在一连被王婆子好菜好饭的“招待”了几顿之后,姜婉终于起了疑心。 最开始她以为是要过年了,秦氏大发慈悲给每个屋里都增添了嚼用,可后来才发现其他的房头的嚼用还是和平常一样,稍微好一点的也就只有姜姝那。 “韩妈妈,您儿子那边是不是真的抓住王婆子的什么把柄了?”姜婉满心奇怪的问她的.乳.母韩妈妈。 没想韩妈妈却是一脸的难色的对姜婉道:“四小姐,您那日让我家那小子盯着点王婆子,可我家小子告诉我,那王婆子不但没有往自己家里搬东西,她甚至还把家里的东西往这边搬……” 这下就连姜婉也迷糊了,这王婆子突然转了性不成? “韩妈妈,麻烦您去走一趟,帮我去问问那王婆子。”这反常即为妖,不查个清楚,就是每天山珍海味的吃着,她也不安心。 韩妈妈领命而去。 姜婉站在窗前,稍稍推开用高丽纸糊的窗棂,发现外面又下雪了。 她抬起头,看着那被风卷着铺面而来的雪花,想到了那年在永熹宫里和萧睿暄肆无忌惮的互相追逐、打雪仗,不禁眉眼弯弯。 再想到他将自己压倒在雪地里、温柔的亲.吻着、一双大手爱怜的拂过她的轮廓时,一张小脸就忍不住羞得通红。 这都是上辈子的老黄历了,自己最近怎么会老是想到这些有的没的? 难道是因为在太子府的那一面么? 这一辈子没可能了,姜婉长吁短叹了一把,摸了摸自己那依旧烫手的脸,关上了窗,坐回了书桌前发呆。 第15章除夕 一炷香后,派去厨房的韩妈妈回来了,她说道:“王婆子说她也是按章办事,让小姐不用管那么多,如果是觉得口味不好,倒是可以和她提提,她再改进改进。”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倨傲么?”姜婉听着有些生疑,王婆子的这态度,倒不像是被人捉了短。 韩妈妈点了点头,猜道:“她说是有人特意交代的,难不成是太太?四小姐您确实也是长得羸弱了些,就是比您小一岁的五小姐也快高出您半个头了。” 秦氏授意的? 这也不是不可能,如果她真的一门心思想把自己当成贡品一样的送进太子府,自己现在这副单薄的买相确实不好看。 想到这,姜婉决定将王婆子这事丢开不管了,反正每日吃的又不是自己的钱,她们要折腾,自己就奉陪到底。 但一想到这,她又愁了起来。 虽然之前她成功的破坏了一次大姐的计谋,但她知道以姜妧不达目的不罢手的脾性,绝对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要真正的“解救”自己,那就只能将自己迅速地嫁出去! 可这对于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而言,谈何容易? 姜婉坐在那长吁短叹了一把,这一世,她都不会遇到比萧睿暄更好的男子了吧。 如果心中认定了一个人,那么其他人就变成了将就。 而她,愿意接受这样的将就吗? 姜婉在心里问着自己,而她没有答案。 祭灶王、贴新符、扫扬尘……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 三老爷姜传忠将祖先的影像都拿了出来供了,然后摆上了祭祀用的器物。到了晚上用过了年夜饭,姜传忠带着盛哥儿,还有姜氏、赵素娘祭祖,而姜婉和姜姝却因为是女孩子,没有资格参加。 等到他们将这些都弄完,心情很好的姜传忠则带着盛哥儿在院子里放烟火,看着那五颜六色绚丽夺目的烟花,才六七岁的盛哥儿穿着一身簇新的衣裳在那乐得是又唱又跳。 姜婉站在正屋的廊檐下,发现穿着一身淡荷色妆花褙子的赵素娘此刻正立在西厢房前,一脸恬静的看着姜传忠和盛哥儿,脸上盈盈的带着笑,就仿佛是一位妻子在守望着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姜婉突然意识到赵素娘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真是非常的低,除了去秦氏那里立规矩外,平常的时间几乎都是锁在自己的西厢房里不出来,整天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可即便是这样,秦氏对她还是特别的不顺眼,只是面对谨小慎微的她却又找不出错。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姜婉眼波流转,一转身就撩了夹板门帘进了君雅堂的正屋。 今晚是年三十,按规矩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包饺子守岁,姜婉虽然很不耐烦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却又没胆量做那个特立独行的人。 只是她刚一撩帘子进去,就听见秦氏身边的杜妈妈正立在里屋和秦氏说着什么。 姜婉知情识趣的留在了外间,看着牡丹和芍药在那准备着包饺子用的饺子皮。 拌好的馅料和发好的面团是厨房里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而此时她们只是将面团切块,然后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皮。 姜婉坐在那,心思却飞到了秦氏那,她竖起耳朵听到秦氏和那杜妈妈道:“这正月十五正好是猫耳胡同李老夫人的生辰,二伯又是当朝的阁老,那一天定会有很多人上门去祝贺。之前我们是住在镇江,没办法参加,现在我们举家搬了过来,正好借着老夫人的生辰,多去和那些后宅妇人走动走动……” 住在猫耳胡同的二伯父姜传孝是当朝的阁老、文渊阁大学士,在姜婉的印象中,她这个伯父很是刚直不阿,上一世,做了太后的姜妧原本是打算对他委以重任,可二伯父却以身体弊病为由,辞官回乡了。 而这个李老夫人就是二伯父的生母,算起来,现在已是近七十的高龄。 可恨的是,自己上一世进太子府的时间太早,几乎都没有什么机会和家里的这些亲戚打过交道。 “……到时候将姝姐儿也带过去,”秦氏的声音继续说道,“借着这个场子,让她多认得几个人……” 听到这,姜婉的心中一凛,听秦氏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带自己去了? 姜婉一个人坐在那,暗暗的绞着手中的帕子,秦氏这是根本没打算把自己往京城里的社交圈里带呀! 难道就这么坐以待毙不成? 因为有了这层认识,姜婉的心情就不太好,连带着整个人都有点恹恹,包饺子也就包得有气无力的。 而秦氏又最看不得跟前的人没精神。 她出言质问道:“婉姐儿,你今晚是怎么了?” 姜婉当然不能说是因为知道她没打算带自己去二伯家而心情不好,只能胡乱诹了个借口,说是可能着了凉,有点头疼。 “既是头疼,就早点去歇着吧。”放完烟花,此刻正在里屋和盛哥儿逗着玩的大老爷姜传忠走了出来,“这大过年的,真要是病倒了也不好办,特别是初三那日你还得跟着我们去二伯家拜年……” 姜婉听得眉角一跳,听三老爷这意思还是要带自己去? 秦氏却凑了上来,看着姜传忠念了一声:“老爷……” 而姜传忠却是一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孩子都不舒服了,你还拘着她干什么?万一有个好歹,你负责?” 在这个时代,伤风感冒若是没有处理得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秦氏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放了姜婉回去。 一回清心阁,姜婉就把身边的丁香、茉莉和韩妈妈放了假。 “今晚怎么说也是过年,你们就早点休息吧。”已经洗漱过的姜婉换上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夹棉长袍和她们三人说道,“我这边反正就要歇下了,有事我再叫你们。” 丁香和茉莉自是很高兴的去了,韩妈妈却还有点担心。 “好了好了,韩妈妈。”姜婉一脸嗔怪的推着韩妈妈出去,“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我知道照顾我自己的。” 待她将韩妈妈送走,端着那盏八角宫灯刚一回到内室,就感觉到了一股透骨的寒风。 第16章救人 冷得一哆嗦的姜婉抬眼一看,发现自己内室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寒风卷了进来,驱散了这一室的温暖。 此时已经卸了头钗,披散着一头长发的姜婉只得放下了手中的八角宫灯,准备去关那一扇窗,可还没走近那窗口,就好像闻到了一股冲鼻的血腥味。 还来不及细想的她,却突然被一只血淋淋的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口鼻,那股黏粑粑的血腥味直冲鼻腔,弄得她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什么情况! 自己这是遇到歹徒了么? 一心想要自救的姜婉使出了十二万分的力气,提起自己的脚狠狠的踩了下去,几乎是与此同时,她将手肘往后使劲一撞,捂着她的那人闷哼了一声就往后倒去。 感觉自己有了喘息机会的姜婉,飞快的拿起了一旁的八角宫灯,就准备往那人身上砸去。 “等等,是我!”那人蒙着面,穿着一身黑衣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架子床上,一只手捂着肚子,说话声有气无力,看上去好像伤得不轻。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竟然可以把人撞倒在地起不来? “你……你到底是谁!”姜婉举着手里的八角宫灯,一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个人,只要他敢有轻举妄动,她就把手中的油灯砸下去,烧死他! 那人瘫坐在地上,双肩却开始耸动起来,随之传出一阵低沉而又愉悦的笑声,只是这笑声中偶尔还会夹杂着一两声碎咳。 只见他用那只带血的手缓缓的扯掉了脸上蒙着的黑布,姜婉借助着手中那盏八角宫灯散发出的昏黄灯光,看清了那人清秀隽永的面容。 “萧……萧睿……暄……”姜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眨巴眨巴了眼睛,又用衣袖揉了揉,待看清眼前那人还坐在那没有消失时,才举着宫灯蹲下身子凑了过去,“你……你怎么会在这?” “呵呵,上次花园一别,甚是想念,所以我就追过来了。”坐在地上的萧睿暄喘着粗气,却还不忘扯出一个笑容说道。 姜婉却是臭着一张脸,满脸的不信。 “好了,不逗你了,我被人追杀受了伤,所以随便找了户人家躲了,只是没想到竟误闯了你的闺房。”萧睿暄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那带血的手所扶之处,全都留下了一个个吓人血掌印。 只是在努力了几次之后,他放弃了,依旧坐靠在那笑着对姜婉说:“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 他抬头,笑容邪魅。 “被追杀?”姜婉惊恐的看着他,不解的问,“你不是堂堂晋王府的世子么?谁敢追杀你?” “呵呵,我是晋王府世子的时候,自然没人敢对我下手,但如果只是个飞檐走壁的宵小呢?”萧睿暄笑着看向姜婉,眼神复杂。 宵小?姜婉承认自己一时半会没能消化得了他这句话。 但一想到上一世,三大亲王与朝堂那看似亲密实则剑拔弩张的关系,想到他们最终的联合造反,忽然明白了过来。 其实雄踞辽东、西北、西南的三大亲王一直都在暗中谋划,各自为王,只是面上大家都隐忍不发,不愿做那个出头鸟而已。 姜婉在心中冷笑,没想到“三王乱梁”的祸端这么早就已经埋下了,亏得后来做了太后的姜妧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凌驾于三王之上掌管整个大梁朝,其实说到底,她也只是这三王干政的一个傀儡而已。 但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知道面前躺着的是萧睿暄,上一世她最爱的萧睿暄,与她有缘无分的萧睿暄。 “你伤得很重么?”姜婉低垂着眼眸,将手中的八角宫灯放到一旁的地上,伸手就要去碰萧睿暄。 “别!很吓人的!”萧睿暄却伸手制止了她。 “有多吓人?”姜婉一脸决然的看着他,一伸手就拉开了他胸前的衣襟,只见他那白皙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几条新砍出来的刀口,最长的那道竟然有两三寸长,皮肉翻飞的,像一个个豁开的血盆大口。 伤得竟然这么重?亏得刚才自己用手肘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姜婉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来,去外间提了一坛烧刀子回来。 前几天那王婆子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在食盒里放了一坛未开封的烈酒,她们这里又没人喝酒,因此就被闲置在了一旁。 “你忍着点,会有一点疼!”说完,她将那坛烧刀子开封,小心翼翼的倒在了萧睿暄伤口之上。 带着浓烈酒香的酒水混着污黑的血水流了下来,让一向自诩硬汉的萧睿暄也疼得呲牙咧嘴。 “我的衣衫里有创伤药。”好不容易缓了口气的萧睿暄指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道。 姜婉好似想都没有想,直接就伸手到他的怀里摸,不但摸出了一个装药的白瓷小瓶,还有一个捆得很严实的油纸包。 “你倒是不怕什么男女大防。”萧睿暄靠在架子床上,一脸耐人寻味的看着姜婉。 “还不是怕你死在我这,那更说不清!”姜婉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拿起那个白瓷小瓶研究了一下,问:“这个怎么用?外敷还是内服?” “都可以。”萧睿暄用手撑着地板,让身子稍稍坐正,“外敷的话直接撒在伤口上,内服的话用酒送服。” 姜婉想了想,提过那坛烧刀子放到了萧睿暄的手上,自己则拔开白瓷小瓶上的软木塞,示意萧睿暄张嘴。 萧睿暄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姜婉,非常配合的张开了嘴,姜婉顺势将那满是中药味的药粉子倒入了他的嘴中。 萧睿暄只感觉嘴中一阵发苦,浓厚的中药味让他直反胃,他赶紧提起手中的酒坛子灌了一口酒,可那辛辣味又直锁他的喉咙。 “还要服用么?”姜婉看着他,问。 萧睿暄一脸痛苦的挥了挥手,姜婉便将那药粉撒在了他的伤口之上。 那些小伤口还好,几乎是药粉一下,便没有再流血,可那道两三寸长的口子,不管姜婉倒多少药粉,依旧是不断的往外冒血。 第17章过年 “怎么会这样?”姜婉自言自语道。 “不碍事的。”萧睿暄故作轻松的咬牙道。 “怎么可能不碍事!”姜婉怒目圆睁的瞪了他一眼,“你这伤口正好在胸膛上,如果不处理好,随便动一下又会撕扯开来。” 说完,她赶紧跑到了外间找到了丁香她们的针线笸箩,挑出一枚穿了线的绣花针,在中段的位置将其弄弯,然后拿着一个布团交给萧睿暄道:“你咬着这个,可能会有点疼。” “不用。”萧睿暄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姜婉摘下了八角宫灯的灯罩,露出了里面如豌豆大小的火苗,然后用烈酒净了双手,再用剪刀夹着那根针在火苗上烤了烤,又将针上的线头在烈酒里泡了泡。 “那好,待会可不许喊疼。”姜婉美目一转,却看得萧睿暄心都酥了半边,哪里还记得身上有什么疼。 姜婉捏着那根被火烤过的绣花针飞快的从萧睿暄那向外翻着的皮肉上扎去,萧睿暄虽然吃痛,可到底忍住了没有哼出声来。 姜婉皱着眉头,集中精神的帮萧睿暄缝合着。以前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学过急救,只是没想到第一次实际操作竟然是在这大梁朝。 索性那刀口不是很长,姜婉大概封了三四针的样子,便将刀口两边的肉都拢到了一起,只是刚才她下手时有点紧张,加之光线又不太好,整个刀口也就被她弄得歪歪扭扭的,像是一只毛虫趴在了萧睿暄那白皙的胸口上。 她的脸微微一红,起身就去打开自己的衣箱,翻出一条前几天刚刚洗净的白布棉裙,用牙在裙摆处撕出一道口子,然后随手一扯,便扯出了一块长布条,然后小心翼翼的捆扎在萧睿暄的胸口上。 “家里有大夫么?”姜婉一边弄着,一边问萧睿暄。 “怎么?就想赶我走?”萧睿暄忍着痛,笑看姜婉。 “不赶你走,难道还留你过年么?”虽然心里很想留着他,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庶女此时还得夹着尾巴做人,又怎敢做出太过胆大妄为的事。 就在此时,窗外响起三更鼓。 萧睿暄一脸狡狤的看着姜婉,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意:“看来……还真的过年了……” 姜婉却是懒得理他。 她拿起刚才那条撕破了的白布棉裙擦洗着地面上的血水来,她得赶在天亮前将这里拾掇干净了,虽然她有信心她房里人的不会多说什么,可却架不住楼下的人见到这些会怎么反应。 还有这一屋子的酒味,也要想办法快点驱散了。 萧睿暄坐在那,嘴角始终挂着笑的看着眼前忙得走来走去的姜婉,暗道原来她也有这么有活力的时候,上一世见到的她几乎和那座皇宫一样的暮气沉沉,毫无生气。 想到这,萧睿暄不免眼神一黯:这辈子,他决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他扶着架子床站了起来,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大约二十两的大元宝递给姜婉。 姜婉看着那个还带着血的大元宝并没有去接,而是挺直了脊背,挑着眉的看向萧睿暄:“什么意思?算是感谢我的救命之恩么?” “是压岁钱!”萧睿暄拉过姜婉的手,将那元宝放到她的手中,“愿你岁岁平安。” 说完,他轻拥了一下姜婉,然后从来时的那个窗户跳了出去。 “你的伤……”姜婉急得跟着跑了过去,可窗外除了纷飞的白雪,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这家伙还真是跑得快!”姜婉嘟囔了一句,在准备把窗户关上的那一瞬间,感觉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竟然是自己之前从萧睿暄怀里掏出来的那个油纸包。 满心好奇的姜婉打开了那个油纸包,却发现里面包着的竟然是一本半新不旧的《道德经》。 借着那盏八角宫灯发出的昏黄灯光,姜婉随手翻了翻那本《道德经》,发现与她之前见过的《道德经》好像没什么区别。 那萧睿暄他为什么要将这本书带在身上跑? 觉得有点想不明白的姜婉也就将那本书随手压在了枕头下,然后找了个铜盆,将沾满血污的棉裙丢了进去,倒了点灯油,一把火将那件棉裙烧了个干净,又将灰烬全部倒进了马桶里。 她闻了闻空气中还未散去的酒味,看了眼还搁在地板上的那坛烈酒,决定还是将那窗户这么敞着,然后往未熄的香炉里添了一把香料,熏一熏房间内的酒气和血腥气,这才放心的脱衣睡去。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姜婉感觉自己好似才睡着,就听得外间有了动静,像是丁香在和韩妈妈说话:“咦?四小姐的房里怎么这么冷?” “原来是忘了关窗了。”韩妈妈轻笑着将那扇开着的窗关上,然后绕到了姜婉的架子床边柔声道:“四小姐,该起了。” 姜婉微微睁开眼,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她看着窗外还没亮的天,翻了个边趴在床上嘟囔道:“这不天还没亮么?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四小姐,今天可是正月初一,您得去给老爷太太恭贺新禧!”韩妈妈将帐帷撩到了黄铜帐钩上,然后像哄小孩一样的将姜婉拉了起来,“去晚了可不好!” 可姜婉感觉自己的眼皮像是被人灌了铅一样,怎么睁也睁不开。 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每到了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她就要起床按品梳妆,然后穿着朝服和太后娘娘端坐在一起,接受着内外命妇的朝拜。 没想到这重生了,却依然不能让自己睡个安生觉么? 姜婉低垂着脑袋,像个提线木偶一样的坐在那,任由丁香和韩妈妈两个人侍弄着自己,瞌睡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整个人也就显得有点摇摇欲坠。 “四小姐!”韩妈妈惊呼着扶住了姜婉,眼角就扫到了姜婉昨晚敞在地上的那个酒坛子,于是对丁香道,“去把那个酒坛子拿过来看看。” 丁香将那酒坛子拾起来一看,却发现那酒坛子已经空了半坛。 “韩妈妈,四小姐这是不是喝醉了酒呀!”丁香有点急道。 “喝醉了?”韩妈妈有点不敢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怀里的人,只见姜婉的面色酡红,竟然比涂了胭脂还要好看。 四小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平常是滴酒不沾,虽然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就闻到了屋子里的酒味,可四小姐身上并没有喝过酒的味道。 第18章生病 韩妈妈顺手又摸了摸姜婉的额头,竟然觉得很是烫手。 “糟了,看这样子,昨晚怕是冻到了。”韩妈妈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信姜婉的体温高于常人后对丁香说道,“赶紧让茉莉去厨房端一碗姜汤来,你去提一壶热水还有把我们之前带来的干艾叶也拿过来。” 按大梁朝的规矩,除夕和大年初一这两天是不问诊、不吃药的。一是因为兆头不好,另一个是因为大多数的药铺都已经关门歇业,得等到初七那天才开财门,而且这几天就算有大夫愿意出诊,那诊金也比平常要贵上好几倍。 幸好她还知道几个土方子,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坐以待毙。 丁香听令就跑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提着个铜壶返回,怀里还抱着一个黄纸包。 已经将姜婉扶回床上的韩妈妈连走带跑的走了过来,接过丁香手中的铜壶和黄纸包,麻利的找来一个铜盆,将热水注入盆子,又将那还有半坛酒的酒坛子套在了盆里。 “丁香,你赶紧脱了鞋上.床。”韩妈妈从黄纸包里抓了一把干艾叶,用帕子包了一个艾叶球,然后将这艾叶球扔进了酒坛子里。 等得那用帕子包出来的艾叶球都浸满了酒,韩妈妈将其捞了出来,示意丁香解开姜婉身上的衣物,露出了只着了肚兜的白皙身子来。 她用沾了酒艾叶球沿着姜婉的额头、颈脖、胸口、腋窝、手肘等处一路涂擦了下来,姜婉那原本白皙的皮肤被包裹在帕子里的艾叶梗一刮,竟留下一道道泛红的刮痕来,而且满屋子都是艾叶和酒的味道。 “这是怎么了?”就在两人都忙着给姜婉擦身子降温的时候,杜妈妈突然出现在姜婉的房间里。 今天是大年初一,秦氏和姜传忠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坐在君雅堂里等着家里的孩子和仆妇给自己朝贺,可一屋子人都到齐了,唯独缺了姜婉和姜姝两个。 姜传忠的脸色也就有点不好看了。 秦氏赶紧给身边的杜妈妈使了个眼色,让她派个小丫鬟过来看看。 没想那小丫鬟还在路上呢,就遇到了去厨房的茉莉,一打听才知道姜婉这边竟然生病了。 她赶紧将这消息告诉了秦氏,而秦氏则要她过来探探姜婉这是真病还是假病。 忙活了一早上的韩妈妈早已是满头大汗,一听闻杜妈妈的声音,她赶紧将手里的艾叶球交给了丁香,嘱咐她像刚才自己做的那样,继续给姜婉擦身子。 她转过头来,一脸难色的看着杜妈妈道:“昨晚四小姐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没想到今天早上就烧起来了。可这大年初一的也不好找大夫,我就只好用这土方子先帮她降降温。” 那杜妈妈却是一脸好似不信的模样,直接走到了姜婉的床边,看到面色潮红的姜婉,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这才发觉她的体温确实高出常人许多。 “韩妈妈,姜汤来了。”从厨房里返回的茉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过来,“赶紧让四小姐趁热喝了。” 看着这一屋子忙前忙后的人,杜妈妈也就提出了告辞,待她回到秦氏那,之前来朝贺的仆妇们都已经散去,秦氏正端着一个茶盅坐在窗前的大炕上喝茶。 “你说什么?四丫头真的病了?”听了杜妈妈的禀报,秦氏有点惊愕的抬头。 今天的秦氏特意梳了个牡丹髻,插了一支赤金衔珠的凤钗,戴了一对红宝石石榴花耳坠,穿着大红刻丝金枝绿叶褙子和百花综裙,尽显当家主母的雍容和华贵。 “是啊,我还特意去摸了她的头,那烫得可以煮熟一个鸡蛋。”杜妈妈有点夸张的说道。 秦氏却皱着眉头思量了起来,这个四丫头可是她特意为妧姐儿带进京来的,可不能让她出丁点差错。 “杜妈妈,帮我去问问,看看能不能请到大夫。”秦氏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就拿着妧姐儿给的太子府名帖去。” 杜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太太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庶子女了? 但她也没多说什么,赶紧的退了出去,却差点撞上了牵着盛哥儿进来姜传忠。 “这是怎么了?大年初一火急火燎的?”姜传忠抱着一身新衣的盛哥儿也上了火炕,问坐在火炕另一头的秦氏。 “是四丫头,”秦氏皱着眉道,“我还当她昨晚是装病,没想今天还真是病倒了,我让杜妈妈去找人请个大夫回来。” “你啊!”姜传忠抬眼看着秦氏,“其实什么都好,就是疑心病太重,一个好好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装病嘛。只是她病得重不重?” “这我可不知,得等大夫来了才知道。”秦氏有点泄气的说道,“这正月里请大夫,诊金都要比平常贵上好几倍。” 姜传忠笑着摇了摇头,低头逗弄着怀里的盛哥儿,不再搭话。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杜妈妈引了一老一小两个人进来。 老的那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纪了,脸上已经有了那种老年人才有的寿斑,带着一副海货西洋眼镜,留着花白的山羊胡,整个人都精瘦精瘦的,一举手一抬足就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而小的那一位看上去才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学徒的打扮,肩上背着一个诊箱,诊箱上绣着“回春堂”三个字。 秦氏一见那三个字,脸都绿了。 对京城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这回春堂是京城最好的药铺,祖上曾出过五位太医,其中有一位做到了院使,两个做到了院判,而他们的少东家是近几年新晋的太医院御医,专为宫里的贵人们瞧病。 正是这个原因,每日去他们店里看病的人是趋之若鹜,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发号看诊。 每天一百个,再多,有钱也不给瞧。 因此,就有人炒起回春堂的“看诊号”来,据说最高的一次炒到了二十两银子。 那可是普通人家几十年的日常开销! 居然请了个这么贵的人!秦氏有点嗔怪的看了眼杜妈妈。 第19章大夫 “听说贵府有人身体抱恙?”那位老者明显不想在这里多浪费时间。 “是的,是的。”秦氏的脸上挤出一丝笑,面前的老者代表的可是她得罪不起的回春堂。 她让杜妈妈领着这二人去了后面的清心阁。 此时,喝过姜汤的姜婉窝在被子里又睡了过去,鼻尖上有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床边的韩妈妈一手拿着个绣绷,一手伸出去探了探姜婉的额头,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了,可温度还是明显高于常人。 她的眉心就忍不住拧到了一起:这烧要是退不下,可又怎么办呀! 正急着想这事,就听得外间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只见杜妈妈打了帘子,毕恭毕敬的引了一位老先生进来,那老先生身后还跟着一个背着医箱的小童。 韩妈妈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上去,一脸疑惑的问:“杜妈妈……这是……” “哎呦,我的老姐姐,”杜妈妈拍了拍韩妈妈的手,端着一脸亲昵的说道,“四小姐不是病了么,太太特意为她请了回春堂的大夫来瞧病。” 韩妈妈有那么一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平常最喜“节俭持家”的太太会在这个时候请大夫?除非病倒的是那五小姐! “韩妈妈,还杵在那干嘛?”杜妈妈拉了拉动都不动的韩妈妈道,“赶紧叫醒四小姐啊,要不大夫怎么瞧病?” 韩妈妈这才如梦初醒。 她一路小跑的跑到姜婉的床前,俯下身子轻声的唤道:“四小姐?四小姐?” 烧得正有点精神恍惚的姜婉感觉自己好像忽然回到了毫无生气的永熹宫,又好像忽然在御花园里遇到了笑意吟吟的萧睿暄,然后场景一换,竟然见到了喝醉了酒的太子爷萧睿昭朝自己扑了过来,惊得她突然睁开了眼睛,额角上也是吓出了一层冷汗。 见到姜婉的过激反应,韩妈妈也被唬了一跳,待她确定姜婉没有什么异样后,才轻声说道:“四小姐,太太为您请了个大夫……” 姜婉转过头,这才发现卧室里还站杜妈妈等人。 姜婉先是心中一惊,心想秦氏怎么突然变得对自己这么好了?然后她装出一脸歉意,气若游丝的说道:“都怪我自己不小心着了凉,真是给母亲添了麻烦……也劳烦杜妈妈了……” “四小姐您说这些可就见外了。”从始至终一脸和气的杜妈妈也凑了过来,“您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让大夫看看,然后养好身子呀!” 说完,她就请那位老者上前为姜婉号脉。 那老者示意身后的小童将药箱放下,然后从药箱中取出了一个小枕,韩妈妈也连忙配合着将姜婉的手臂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放在那小枕之上。 韩妈妈请老者在那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下,然后静静的立在一旁,以便随时恭候差遣。 那老者点了点头,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然后腾出一只手,搭在了姜婉的手臂上,老神在在的号起脉来。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落针可闻。 躺在床上的姜婉看了眼为自己号脉的大夫,可越看就越觉得奇怪。 这位老者的那副西洋眼镜后,竟然藏着一双明显不属于老年人的眼睛,黑白分明而又灵活清澈。 像是感觉到了姜婉探究的目光,那老者对她眨了眨眼,随后又变成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眨眼只是姜婉的错觉一样。 “这位小姐想必是昨晚没有休息得好,导致风寒入体,并无大碍。”那老者收了手,可在他起身之时,姜婉却感觉手中好似突然多了一个纸团。 姜婉一脸狐疑的看着那老者,那老者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走到屋子中央的黑漆大方桌旁坐下,与他同来的小童早已在上面摆好了纸墨。 “我给她开一副桂枝汤,两碗水煎成一碗水,早晚服用。”老者在那纸上龙凤凤舞了一番,然后将那方子交给了杜妈妈,“可以着人去我们回春堂抓药,这个时节,恐怕也只有我们药铺可以抓药了。” 杜妈妈扫了眼那根本看不懂的药方子,颇为客气的说道:“那劳烦老先生了,您随我去前面拿诊金。” 那老者点了点头,待那小童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就跟着杜妈妈一起离开了,韩妈妈也跟着送了出去。 见人都离开了,姜婉这才迫不及待的将手中的纸团展开来,只见上一世那最为熟悉的隽秀字体跃入眼帘:“平安、勿念!” 平安勿念? 姜婉一想到刚才那对明显不属于老人家的眼睛,心中已明了几分。 萧睿暄这是想办法找人给自己报平安吧! 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会生病?而且还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大夫? 一想到这,一个微笑就情不自禁的挂上了姜婉的面庞,满心都是甜滋滋的。 从三弦胡同出来的黑漆平头马车里,一位老者正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脸上撕下一张布满老人斑的面具,因为面具粘连拉扯着皮肤,让那人情不自禁的倒吸着凉气,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少东家,我们接下来是回府么?”一旁的小童举着一面水银镜,睁大着眼睛问道。 一张人脸毫无预兆的扔了过来,砸在了小童的怀里,而刚才的那位老者,已经变成了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人。 “把这个收好了。”给自己换着衣服的年轻人说道,“我们还得去一趟晋王府,晋王世子昨晚身体抱恙,连今天的朝贺都没有去参加,做为御医的我,总要去探视探视吧。”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就已经被拉进了晋王府的角门,在拐了几个弯之后,在一张垂花门前停下。 年轻人刚身手利落的从马车里跳下,就被等候在一旁的小厮迎上:“程御医,我们世子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这人闲就是好呀!”程子修对天长吁短叹了一把,不等那小厮带路,就带着身后的青蒿熟门熟路的绕过园子里四布的奇石假景,往萧睿暄惯常呆着的芷香居走去。 第20章王府 铺着松香木地板的芷香居内,只见一白袍男子横卧在垫着白额吊睛虎皮的黑漆矮塌上,身上搭着一床白貂皮的薄被,拿着个火钳百无聊赖的翻着铜火盆里的银霜炭。 见到有人过来,那男子将手中的火钳往旁边一扔,冷着一张脸笑道:“程大人,您终于来了。” 程子修没有搭话,而是看了塌上的人一眼,对跟在身后的青蒿一挥手说道:“去找临渊玩去吧。” 青蒿欢呼着,一溜烟的就跑了。 然后程子修信步走到铜火盆边席地而坐,顺手拿起一旁泥炭小炉上用小火文着的古陶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只见那茶汤红浓明亮似琥珀,举杯至鼻前,陈味芳香涌泉而来,品上一口,略感苦涩之后便顿生醇厚回甘之意。 “这是什么茶?”程子修略微砸了砸嘴,感觉这茶的味道比一般的普洱更为浓烈。 “老茶头!”横躺着的萧睿暄一脸无趣的翻了个白眼,他才不信堂堂回春堂的少东家会尝不出来,随即话锋一转,问道:“怎么?她真的病了么?” “呵,能不病么?你也说她昨晚衣着单薄的给你处理伤口,这种寒冬腊月的天气,一不小心不就伤寒上身了。”程子修又顺手从一旁的案几上抓起了一把花生米,一粒一粒的往嘴里扔,然后满心奇怪的问:“你怎么也不问问她病得重不重啊?” “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春风得意、步履轻盈,一看就知道心情不错,一定是没遇到什么大事。”萧睿暄继续躺在那,两眼看着屋外的覆雪的庭院发呆,“想必也只是遇到了一些让你一出手就药到病除的症状。” 程子修见关子没卖成,就有点失了兴致,然后正脸道:“今天的朝贺你没去,皇上可是着我来探视一番,你说你这个医案我要怎么写?” “还能怎么写。”萧睿暄冷笑道,“还不是那老一套,偶感风寒,体弱不支之类的……我在这京城都‘病’了快五年了,应该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 他的父亲晋亲王萧同峰,是建武帝的亲兄弟,只可惜他是从淑妃娘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即便他文韬武略事事强于当年还是太子的建武帝,却也与皇位无缘。 已逝的文宗皇帝也深知自己这几个儿子的能力,为了防止他们兄弟阋墙,因此他在位之时,就将几个有能力的儿子都封分了出去:老三萧同福封了荣亲王,镇守西南;老五萧同峰封了晋亲王,驻守西北;而当年还是个孩子的老九萧同清则是在哥哥建武帝的跟前长大,直到成年之后,由建武帝封了安亲王,派往了辽东。 最初几年,大家都还相安无事,可随着建武帝年龄增大,人也变得越发的多疑。 辽东的安亲王是他看着长大的,他自然是信得过;而西南的荣亲王,一是离京城路途遥远,二是他也深知老三萧同福是个懦弱的性子,也不足为惧。 唯有西北的晋亲王这一支,不但掌握着京城的西北门户,而且常年和关外的鞑子混战,早就养得兵强马壮,每每让他回想起来,就觉得如芒在背。 可偏生这些年晋亲王表现得还让人无可挑剔,每年上缴的岁贡竟然是一分都没有少过。因此他就另外想了一招:让萧同峰将嫡长子萧睿暄送到京城来。 说得好听点,是他这个做伯伯的关爱子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让萧睿暄来当质子的。 建武帝原本以为晋亲王一家多少会有些抵触,没想到人家竟然二话都没说的就把儿子送了过来,说是萧睿暄生来就有不足之症,他们在西北调养多年也是无用,若是能到京城来将养将养也许更有裨益。 于是当年才十三岁的萧睿暄就这样被送进了京城,看遍了京城的名医,成了人尽皆知的“药罐子”。 但谁也不知道的是,这个萧睿暄生来早慧,不但能文能武,更是懂得排兵布阵,小小年纪已经是晋王府里不可小觑的人物。 而他明面上是被送进京来“治病”,其实暗地里却是来组建一个只对晋王府负责的情报网络,并且为晋王府来搜罗那些暗藏玄机的“传世之作”,比方他昨晚出手去偷的那本《道德经》。 “你昨晚伤成那样回来,我也没问你到底得手了没。”程子修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全身放松的往身后的凭几上靠去,他发现自己真的是喜欢上了这老茶头的味道。 “本来得手了。”萧睿暄淡淡的答着,“可后来……好像落在姜婉那了……” “什么!”程子修惊得坐了起来,“出生入死才得来的一本书,你怎么会落在她那里?” 萧睿暄却是冷冷的横了程子修一眼,道:“放在她那,我放心!” “可我不放……”程子修几乎就要跳了起来,却接到了萧睿暄一记警告的眼神,也就硬生生的将那个“心”字给咽了回去,“那现在怎么办?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把书拿回来。” 萧睿暄面无表情的看了程子修一眼,冷冷的道:“怎么也要让我把身上的伤养好吧,就我这副千疮百孔的模样,你也好意思让我出门?” “不早说在她那,要不我刚才就一起带回来了。”程子修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嘟囔着,然后一想到昨晚萧睿暄回来时,那浑身缠满白布的模样不禁好奇的问道,“昨晚真是她帮你处理的这些伤口?看她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没想竟然还有这个胆量!” 萧睿暄白了他一眼,一脸得意的说道:“你也不看看那是谁选中的女人。” 看着萧睿暄那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程子修不禁就打了个寒颤,正欲起身去品茗轩找靳先生的时候,却听得萧睿暄冷不丁的问了一句:“你说这伤寒是不是要忌口啊?” “这是自然。”不明就里的程子修随口答道。 只见萧睿暄拍了拍手,一个黑影就从屋顶上翻了下来,半跪在了芷香居的廊檐下。 “你去通知那个王婆子,就说四小姐今天偶感风寒,让她把饭菜做得清淡点。”萧睿暄吩咐道。 “喏!”那黑影应了一声,便一个纵身,消失在了庭院里。 程子修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张口结舌的说道:“你……你连她家厨房里都有人?” 萧睿暄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给了他一个“有什么不可以”的表情。 第21章素娘 喝过桂枝汤的姜婉又小睡了一会,不想这一次竟是大汗淋漓,于是她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后,却再也睡不着了。 于是披着丝棉小袄的她让丁香拿了个迎枕靠在了身后,就这样半躺在床上翻着那本萧睿暄留下来的《道德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姜婉一边翻着,一边碎碎念着。 封皮只是一张稍微厚实点的纸,不存在夹层,也就更不可能在夹层里藏东西了。然后书页上的每一个字都是板印,她一个一个的细看过去,甚至想在字里行间的细小夹缝中发现点什么,可惜仍旧一无所获。 姜婉皱着小眉头想着:这书究竟有什么玄机?值得萧睿暄那么拼命。 正想着这事,丁香一路小跑的跑了进来,微微喘着气道:“我打听着了,刚才给小姐看病的那位老先生要了五两银子的诊金,太太在给钱的时候,脸都绿了。” 五两银子! 姜婉惊得坐了起来,这是抢钱呢! “太太说了什么吗?”姜婉连忙问。 丁香摇了摇头,咬着唇想了想,道:“只听说当时太太和杜妈妈交头接耳的说了一些什么,然后杜妈妈就点着头出去了。” 也就是说秦氏还是说了些什么,只是大家都不知道而已。 一想到这,姜婉就觉得有点泄气,在这内宅之中,整天就活得像个睁眼瞎一样,什么都掌控在别人手上。 到了正月初三这一天,秦氏梳了个堕马髻,特意穿了一件大红丝刻花开富贵的对襟长袄,耳戴嵌珠宝金灯笼坠子,一身喜气洋洋的带着同样盛装的姜姝就准备跟着姜传忠去二伯家拜年。 “婉姐儿不去么?”姜传忠穿了一件赵素娘亲手缝制的紫羊绒鹤氅,脚蹬一双粉底皂靴,显得英气勃发。 “她才刚好点,就不要折腾她了。那么贵的药吃着,我都心疼得不得了。”秦氏催促着丈夫快点上马车,之前她从镇江来京城时只给猫耳胡同送了个拜帖并没有亲自上门拜访,这会子心里正虚着呢。 姜传忠心想也是,姜婉那的伤寒刚刚好一点,这个时候带出去也确实不好,于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就上了去猫耳胡同的的马车。 姜婉在用过早膳后,便一如既往的坐在窗台前的黑漆书桌旁用簪花小楷抄了两页佛经。 窗外雪停初晴,几乎没有什么温度的阳光照在白白的雪面上,让人觉得很是耀眼。 屋角的那株红梅也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花,几只花喜鹊唧唧喳喳的,在开满花的枝头追逐打闹,显得很是热闹。 树下,一个梳着丫髻穿着酱紫色薄棉小袄的小丫头正在吃力的扳折着一根开满梅花的细梅枝,她一用力,不但惊走了在树梢嬉闹的喜鹊,还将这一树的积雪尽数震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就化成了一个雪人。 姜婉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噗嗤”一声就笑出声来。 此时当值的茉莉正和韩妈妈一起围坐在姜婉的身旁做着针线活,听得她如此,也忍不住起身探头往窗外看去。 待她看到梅树之下那个有点狼狈的酱紫色小身影时,不禁道:“那不是赵姨娘屋里的小丫头香蕊么?她在这干嘛?” “她想折梅枝。”姜婉笑道。 只见香蕊在拍干净身上的积雪后,又和刚才的那根梅枝较上了劲,这一次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将那梅枝扳折了下了,兴高采烈的抱着那根梅枝就跑了回去。 姜婉一下子就想到了平常那个在人群中极力隐藏自己,从来不刷存在感的赵素娘,突然就升起了想去探探她的念头。 她让韩妈妈给自己穿戴好披风,揣好手炉,然后带着茉莉就出了门。 屋外的空气比屋里清冷了许多,呼出的每一口气都能凝结成白雾,姜婉笼了笼身上的衣物,加快了脚步。 因为秦氏等人均不在家,君雅堂也就比平常显得安静了许多,唯有西厢房里时不时的传出一阵阵稚嫩的读书声:“无对有,实对虚,作赋对观书。绿窗对朱户,宝马对香车……” 是声律启蒙中的《六鱼》。 姜婉走在扫除了积雪的石板甬道上,心里有了一些讶异,之前她还以为盛哥儿尚未启蒙。 她向身边的茉莉使了一个眼色,茉莉便快行几步的走上前去,掀起了西厢房的夹板门帘。 屋里暖烘烘的,姜婉刚一进去便感觉到了暗香浮动,抬眼看去,便见到了放在屋角的素花白瓷梅瓶中插着一根红梅枝。 “四……四小姐?今日您怎么有空过来了?”听得外间有声音,刚才还在里间的炕头上缝制着小衣的赵素娘赶紧起身迎看,却见到了穿着一件灰鹤色锦绸披风的姜婉正亭亭玉立在门边。 “是我冒昧唐突了。”姜婉笑着说道,“今日府中无人,闲着也是无聊,也就想到姨娘这来坐坐,也不知姨娘欢迎不欢迎。” “四小姐能来,真是蓬荜生辉。”身穿素色小袄的赵素娘笑脸相迎的走上前,亲手为姜婉解了披风并笑道,“只是四小姐别嫌弃我这只没有好东西可以招待。” 姜婉会心的一笑,表示她能够理解。 秦氏对待姨娘和庶子女一向苛刻,除了那些能用来装点门面的服装首饰,一般都不会给她们太好的东西。 赵素娘将姜婉迎进了里间,只见一间不大的房里陈设极为简单,并无什么奢华之物,仅有的几件半新不旧的家具也只是刚刚满足了日常所需。 穿着一件麻黄.色贴身小袄的盛哥儿此时正盘腿坐在大炕上,手中拿着一本书,面前的炕几上摆着一个针线篓子,里面放了一只绣了一半的男袜,袜口上的蓝色宝相花针脚细密,让人一见就知道花了心思。 而盛哥儿身后的炕案上,几株含苞待放的水仙养在了一只豁了口子的甜白瓷旧瓷碗里,娇娇嫩嫩的草绿色,显得有无限的生机。 “我平常在屋里都没有什么事,也就做些小东西打发时间。”赵素娘面色羞敛的将针线篓子给收了,并且有点尴尬地解释着,当她看到盛哥儿坐在那呆呆地看着姜婉时,连忙提醒道,“盛哥儿,快叫四姐。” 姜婉笑意吟吟的看着盛哥儿,想到刚来京城的那天,他躲在赵素娘的身后怎么也不愿意喊秦氏,想着这孩子也许天生就内敛易害羞。 “四姐~!”没想盛哥儿看到姜婉也是甜甜的一笑,露出一口白净的小牙来。 看得姜婉感觉一颗心都要化了。 第22章私会 不一会的功夫,赵素娘身边的贴身丫鬟采青端着两个茶盅和一碟点心走了过来。 赵素娘的脸又是一红,道:“只能请四小姐喝点粗茶。” 姜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揭开茶盖,刚刚泡开的大片茶叶此时还在茶盅里上下飞舞着,而水面上还漂着不少浮沫。 姜婉挑了挑眉,没想到秦氏居然会给赵素娘这种几乎连家里的仆妇都不会喝的茶。 她用茶盖撇了撇水面,然后轻啜了一口,一股涩味充斥着舌腔,完全品不到茶的清香味。 “若是父亲过来也喝这种茶么?”姜婉轻轻的将手中的茶盅放下,有点好奇的问。 “若是老爷过来的话,牡丹姑娘便会提前给我送一点点大红袍过来。”赵素娘苦笑道,“每次刚好能泡上那么一两盅的样子。” 这真真是做得太过分了! 姜婉在心底为赵素娘打抱不平,没想赵素娘却是一脸豁达,她将那碟点心往姜婉的面前一推,道:“吃点这个吧,这是前几日我特意让采青去宝和斋买回来的杏仁酥。” 宝和斋,京城最好的糕点铺子,据说家里有人通着宫里的御膳房,所以他们家的糕点总是紧跟宫里的花样推陈出新,但价格也比别的铺子要贵上那么一两成。 看着难掩惊讶的姜婉,赵素娘掩袖笑道:“这不是过年么,买一回宝和斋也就当犒劳自己了。” 姜婉也笑着拿起了一枚杏仁酥,正准备吃的时候,却发现盛哥儿坐在一旁吞着口水,却不去拿盘中的杏仁酥。 姜婉奇道:“盛哥儿不吃么?” “娘说我得背完书才能吃。”盛哥儿绷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 背完书才能吃? 姜婉看了眼盛哥儿手中书,问道:“盛哥儿看得懂么?” “懂!”盛哥儿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娘都说给我听了。” 想到大字都识不得一箩筐的秦氏,姜婉再次诧异了。 没想赵素娘脸色一黯,颇为伤感的说道:“家父也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曾在村里的义学坐馆,我们兄妹两跟着他读书,也是衣食无忧。若不是那一年洪水来得太凶猛,也不至于会家毁人亡。” “怎么?您还有个哥哥?”姜婉一边吃着杏仁酥一边问道。 “嗯,”赵素娘点了点头,“也是那一场洪水中被冲得不见了人影,到现在还是音讯全无,不知生死。” 姜婉听后不禁就有点唏嘘:有时候,往往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能彻底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在这个世界上,女子一旦失去了倚杖,也就变成了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任人践踏。 困境中的赵素娘能遇上姜传忠,也许是她不幸中的大幸了。 姜婉又在赵素娘那小坐了一小会,便起身告辞,赵素娘将她一直送出了君雅堂,并嘱咐姜婉让她得了空的时候再来坐坐。 姜婉笑着答应了。 有了这半日的相交,姜婉发现赵素娘根本不是因为害怕秦氏而避让,而是她打心眼里的觉得根本没必要和秦氏这样的人一较高下,于是宁愿偏居一隅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因为秦氏他们去了猫耳胡同赴宴,厨房里相对而言就轻松了许多,没想到王婆子竟然又给姜婉送来了一大桌子的菜。 姜婉给自己留了两道菜,又挑了一盆清蒸黄鱼和一碟虾菇饺,嘱咐茉莉给赵素娘和盛哥儿送去,其余的全都赏给了丁香、茉莉和韩妈妈。 吃过午饭后,觉得有些困的姜婉打发掉韩妈妈等人,打着哈欠的爬上了床,可就在她睡得迷迷瞪瞪的时候,微微一睁眼,用眼角的余光在床边扫到了一团白色的身影。 有鬼? 姜婉抱着被子猛然惊坐了起来,吓出一身冷汗的她,瞌睡全无。 待姜婉壮起胆子,再看向那团白影的时候,只见身长玉立的萧睿暄穿着件茶白色团纹直裰正眉眼带笑的看着她。 “你吓死我了!”被吓得不轻的姜婉顺手抄起身后的绣花枕头就向萧睿暄砸了过去。 萧睿暄一伸手就将姜婉砸过来的枕头轻松接住,嘴角微翘的笑道:“都有力气砸人了,看来已经无恙了。” 姜婉瞪着眼睛看了萧睿暄一眼,却惊觉此时还是白天,不由得大惊失色道:“你怎么可以这个时候跑来?难道也不怕被人发现?” 说完,仅着中衣的她便趿着鞋子下床,想要去驱赶萧睿暄。 “又这么任性。”萧睿暄笑着摇头,一弯腰就从姜婉的床上捞起了那床湖绿色玉兰花开的锦被,一脸.宠.溺的披在了姜婉的身上,“一点都不知道照顾自己,穿这么少,待会又冻到了看你怎么办。” 萧睿暄将锦被紧紧的裹在了姜婉的身上,然后又将她抱起,往架子床边走去。 被自己心仪的男子这么抱着,姜婉的一颗心就开始扑通扑通的乱跳了起来,特别是当萧睿暄那充满了男性气息的呼吸打在了她粉扑扑的小脸上时,她更是羞得低下了头。 “怎么?害羞了?”萧睿暄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心情很好地调笑着。 “你快放开我!”姜婉不断用眼睛看着房门的位置,生怕韩妈妈或是丁香不识趣的闯了进来。 虽然她有信心相信韩妈妈她们就算见到了什么也不会出去乱说,可这种和陌生男子在闺房里搂搂抱抱的事,被人撞破了总还是不好。 没想萧睿暄却是轻声低笑了起来,胸膛也跟着一起一伏。 “小傻瓜!”萧睿暄亲昵的在姜婉的额头印上了一吻,却让姜婉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他刚才……吻了自己? 见到怀里的小人儿瞪着一双眼睛,满脸不信的看着自己,萧睿暄就忍不住在姜婉俏挺的小鼻子上又亲了一下。 这一下姜婉彻底炸毛了。 这个萧睿暄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以这么随意的轻薄自己? “萧睿暄!”姜婉怒吼了一声,“你……” 哪知后面那半句话还没来得急说出来,却听得萧睿暄笑道:“这会子又不怕将韩妈妈她们招来了么?” 姜婉一听,吓得赶紧噤了声,好似真的害怕会把韩妈妈招过来一样。 第23章训人 “你放心,她们不会过来的。”看着姜婉满脸又急又气的模样,萧睿暄决定不再逗她,而是在她的耳畔轻声道,“我刚才来之前给她们点了一支迷魂香……” 迷魂香? 传闻中让人一闻就倒的迷药! 姜婉一听就挣扎着要起来:“你怎么可以对她们下迷魂香?” “不过是让她们多睡一会。”萧睿暄俊眉一挑,一脸不以为意的笑道,“你放心,不会伤害到她们的。” 听他这么一说,姜婉才放下心来,但她看着抱着自己的萧睿暄心里也直嘀咕:自己没记错的话,他三天前还是一身伤,现在这样抱着自己不要紧么? “你还是快点放我下来吧。”姜婉羞红着一张脸,“你身上还有伤呢……” “不碍……”萧睿暄却是笑着,抱着姜婉在架子床上坐下。 他……他竟然打算这样一直抱着自己么? 湖绿色的锦被裹在身上,此时的姜婉就像是只毛毛虫,只探出了一个头,她低头道:“你还是将我放下来吧……这个样子……” 实在是有些不妥…… 可是她又是如此贪恋萧睿暄温暖的怀抱,让她不想离开。 他来找自己……是为了拿回那本书吧……姜婉在心里想着。 于是她扭头对萧睿暄道:“你的书就在我的枕下……” 意思是你拿了书就走吧。 “不急……”没想却依旧将她抱在怀里,好似根本不是为书而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姜婉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 算了,就纵容自己这一次吧。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这样的机会不知道此生还会不会再有,上一世她活得那么循规蹈矩,最后还是不得善终。 姜婉懒洋洋的靠在萧睿暄的身上,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那特有的味道,回忆着两人上一世难得在一起的那些时光,不知不觉中眼皮竟变得越来越重,她微微打了个哈欠,就这样靠在萧睿暄的怀里睡了过去。 静坐了一会的萧睿暄突然感觉怀里的人没了动静,低头一看,姜婉竟然在自己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的睡着了。 他的唇角微翘,在她的粉颊上印上了一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姜婉放平在了床上,帮她舒展了长发,掖好了被角。 美美睡了一觉的姜婉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后,才突然记起自己刚才是在萧睿暄的怀里睡过去的。 她慌忙的抱被坐起,环视了屋内一眼,哪里有什么萧睿暄的影子? 姜婉狐疑的摸了一把枕下,只见她之前放在那的《道德经》依然还在。 咦?这家伙竟然没有把书取走? 姜婉思畴着。 或者说,萧睿暄根本就没有来过,一切都不过是自己在做梦而已?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都要变糊涂了。 “四小姐,您起了吗?”丁香的声音在室外响起,“这都已经申正了,刚才随车的婆子使人回来传话,老爷和太太已经准备回府了。” 他们居然没有留在猫耳胡同用晚饭? 姜婉在心里哀嚎了一声,便让丁香进来服侍自己更衣。 丁香撩帘而入,跟着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股让人描述不出,但又馨香可人的香甜气息。 “那是什么?”姜婉奇道。 丁香先是迟疑了一把,随即反应过来,从衣襟里掏出了一个系着水红色五蝠络子的粉色香囊,浅粉的底色上用同色的丝线绣着大朵的玉兰花,若不仔细看,都根本看不出上面绣了花。 那香囊上的针脚平整细密,竟比韩妈妈的手艺还要好上几分。 不说别的,就光这暗纹的绣法,心思也真是用得巧。 “哪来的?”姜婉抚着香囊上的暗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香囊。 “是赵姨娘差人送来的,她说谢谢四小姐中午送菜过去。”丁香笑吟吟的说道,“我和茉莉也一人得了个小的,韩妈妈得了一方帕子。” “哦?”姜婉一想到赵素娘这样知书达理又精通女红的女子跟了大老爷,就觉得姜传忠真是走了狗.屎运。 只可惜自己在女红这一方面一向没什么天赋和兴趣,不然的话倒是可以和赵素娘好好的讨教一二。 就在姜婉准备拿着那个香囊好好端详一番的时候,楼下却传来一阵好似猪猡闯进菜园的喧闹声,同时还伴有姜姝那尖起嗓子的斥责声。 姜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一个个好好的官家小姐偏生喜欢将自己弄得像个市井妇人。 “去看看怎么回事?”姜婉看了眼身边的丁香。 丁香点头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一脸急色的跑了回来:“四小姐,不好了,茉莉让五小姐给打了!” “什么?”姜婉惊得站了起来。 因为自己在家里只是个不受.宠.的小庶女,所以她房里的人都极尽可能的保持低调,不和人有正面的冲突。并且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丫鬟都不是惹事之人,甚至绝大多数的时候她们更愿意息事宁人。 而现在深谙此道的茉莉竟然被姜姝打了? “我们去看看。”姜婉脸色一沉,想到姜姝那飞扬跋扈的性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多半是她没理。 当姜婉带着丁香从楼梯上下来时,就见到上身穿着一件玉色缠枝莲纹丝绸短袄,下身系着一条鹅黄.色撒花洋绉裙的姜姝正领着她屋里的那一群丫鬟婆子将茉莉团团围住,看样子竟然是连衣服都没来得急换,就在找茉莉的麻烦。 被她们围住的茉莉用手捂着左侧的面颊,眼中噙着泪咬着唇,一脸的倔强。 站在她对面的姜姝则是双手插腰,气鼓鼓的瞪着不说话的茉莉,叫嚣道:“小丫头片子,你还嘴硬是吧?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就能让母亲发卖了你!” 姜姝的话一出口,姜婉就看到刚才还站在那一动不动的茉莉浑身抖了抖。 “五妹妹好大的威风。”姜婉扶着涂着桐油的木质楼梯慢步走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姝,说道,“不知道我屋里老实巴交的茉莉怎么惹到了五妹妹?竟让你还没来得急进屋就在这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五万多字了,晓晓一直在努力哦~!喜欢本书的你,留个言吧~!^-^ 第24章讨要 茉莉听到了自家小姐的声音,先是满心期待的抬头,随后又像是惧怕责备般的低下了头。 姜婉看在了眼中,并未说话,她只是端着手,静静的看着姜姝。 姜姝看着只随意穿了件水红色棉纱小袄套了条挑线裙子,完全就一副日常打扮的姜婉,眼中就充满了不屑和怜悯。 一向心思细腻的姜婉略挑眉。 姜姝的这个神情是什么意思? 她眼中的不屑自己还能够理解,可那些一逝即过的怜悯又是代表着什么? 只见姜姝缓缓开口道:“婉姐儿,我只不过是要你这个丫鬟去把上次崔良娣赏你的那个赤金手镯拿来,没想到她却是推三阻四的不肯去。” “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人,因此就出手替你教训教训她。”姜姝一脸傲慢的剔了眼茉莉,恶狠狠的说道。 “赤金手镯?”姜婉上下打量了眼面前一脸傲娇的姜姝,冷色道,“五妹妹不是也有一只么?怎么突然想要我的那只?” “没什么。”姜姝娇娇地抬起了左手,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手臂上还套着那只崔良娣赏的赤金手镯,她看着姜婉娇笑道,“婉姐儿也知道,我之前戴惯了我那只凤祥记的镯子,现在换了这一只,总觉得手上轻飘飘的少了些什么,不如……” 她冲着姜婉眨了眨眼,一脸都是我不说你应该懂的表情。 “不如什么?”姜婉垂着眼眸,当作没看见。 姜姝她也不气恼,理直气壮的说道:“不如将你那只也给了我,我让母亲帮我找人去打一只和以前那只一样的……” “反正你平常也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让你收着压箱底还不如给了我。”姜姝一脸笑嘻嘻的看着姜婉,仿佛那只手镯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她还真敢说! 姜婉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藏在袖口里的那只翡翠镶金的手镯,若让姜姝知道自己还有个这个,恐怕也会一并要走吧。 “我不能给你。”姜婉断然拒绝道。 “什么?!”本以为十拿九稳姜婉会将那手镯交给自己,没想到她竟然和那个丫头一样嘴硬,姜姝再次暴跳了起来。 “那手镯是崔娘娘当着母亲的面交于我的。”姜婉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身躯,看着姜姝道,“我若就这么交给了你,母亲日后问起来,我如何交代?” “你就为了这个?”姜姝听着,面露一丝欣喜。 姜婉却不再想理她,她伸手牵过了茉莉,在她那依旧微微肿起的脸颊上轻摸了一把,柔声问:“还疼么?” 茉莉满脸委屈的噙着泪,摇了摇头。 “还是先随我去上点药吧。”姜婉牵着茉莉,就要带着她上楼。 见姜婉就要离开,姜姝急得在她身后的鬼喊鬼叫:“婉姐儿,我刚才说的话,你倒是听到了没有?” “此事自有母亲做主,”姜婉扶着楼梯,居高临下的看着姜姝冷冷地道,“你完全没必要扯着我和我屋里的人在此纠.缠不休。” 姜姝有点无趣的撇了撇嘴。 正是因为她今天和母亲提及此事,秦氏却不置可否,所以她才想要借着母亲的威名来狐假虎威一番。 没想到不管是姜婉还是她屋里的那个茉莉都不为所动,真的是气死她了。 丁香一脸担忧的跟着姜婉的身后,三步一回头,待她看到姜姝气呼呼的提着身上的洋绉裙回了屋后,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四小姐,我们这样和五小姐顶撞,真的不会惹怒太太么?”丁香皱着小小的眉头,看着姜婉在屋里翻箱倒柜,担忧的问。 只见一脸专注的姜婉从一个衣箱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瓶,那里面装着她们特意从镇江带过来的小半瓶清凉活络油。 小姐准备给自己涂这个么? 茉莉惊得瞪大了眼睛,这半瓶活络油还是之前四小姐的生母何姨娘找人偷偷摸摸的送过来的,怕的就是哪天四小姐被大太太责罚了,连能涂抹的膏药都没有。 正是因为来得很金贵,平常四小姐自己都舍不得用。 “茉莉,过来!”姜婉打开了塞在瓶口的小瓶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一股熟悉的薄荷味就飘了出来,让人心旷神怡。 她在永熹宫当太妃的那几年,御医院每年都会调配这种清凉活络油送进宫,而宫里总是有些犯了错被大宫女、大太监责罚的小丫头、小太监,她见着于心不忍,就经常将自己宫里的清凉活络油拿出来给那些受了罚的孩子们用。久而久之,她在宫里的贤名也就传了出去,就连做了太后的姜妧都笑话她爱做“老好人”。 除夕那晚,她在衣箱中翻找白棉布裙时,意外的发现这衣箱中竟然也藏了小半瓶,于是就想到了拿给茉莉用。 “四小姐,不用了。”茉莉连连抰手的往后退,“我这个脸真的不碍事的,过一会就能消的。” “我当然知道它会消,可涂点药,不是能消得更快么?”姜婉自顾自的倾倒着小瓶,倒出了一些清凉活络油在掌心之中,“反正我现在已经倒了出来了,你不要的话,我也只能将药擦在帕子上了。” 茉莉一听,更加肉疼了,只好乖乖的将脸凑了过来。 茉莉生来就是那种很讨喜的大脸盘子,只是现在她的脸颊之上除了红肿之外,居然还能隐约看到泛红的五指印。 姜婉皱了皱眉头,姜姝的这一巴掌到底使出了多大的力气? 姜婉小心翼翼的将药涂抹在了茉莉的脸上,然后又用手轻轻的帮她推开,薄荷的清凉在茉莉的脸上漫延开来,抵消了之前那麻辣辣的感觉。 “丁香,不如你等下帮茉莉去厨房里提饭吧。”姜婉想了想吩咐道,“她这个样子还是让她休息一会好了。” “好的,四小姐。”丁香应承了下来,但她还是有点担心的问道:“如果太太真的要我们将那赤金手镯给五小姐的话,我们给么?” “为什么不给?”姜婉一边用帕子擦着手上余下的清凉活络油,一边抬眼笑看丁香,“别忘了我们在这府中的一切吃穿用度全是太太赏的,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将这些收回去。” 第25章消息 “可……可是四小姐……”丁香有点急道,“您难得有这么一件体面的首饰……” 姜婉却冲着丁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摇了摇头,“要说这个屋里没有谁比太太更爱体面,身为庶女的我出去若是太过寒酸的话,首先面上过不去的就是太太,至少她会落了个不贤明的名声。” “所以这种事情,根本不用我们来操心。”姜婉拿起摆在屋中黑漆大方桌上画着麻姑献寿的粉彩茶盅轻抿了一口,这茶汤的味道还真是…… 姜婉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口感,更多的时候,她更情愿喝白水。 然而就在姜婉一直等待着秦氏为这事召唤自己的时候,却得知秦氏因为有事免了她们一连好几天的晨昏定省,这惹得姜婉都忍不住一脸狐疑的打看着姜姝,而姜姝则是臭着一张脸,根本不理会姜婉。 这两日感觉自己忙得脚不占地的杜妈妈行色匆匆的从府外回来,几乎是来不及歇上一口气,就撩了帘子进了君雅堂的正房。 此时的秦氏正歪在大炕的迎枕上闭目养神,任由牡丹跪坐在一侧轻轻的为她捶腿。 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那天在猫耳胡同无意中听到的话:世袭罔替的永盛侯要给家里的二公子说亲。 而且对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女方家世清白,至于门当户对、性情品行什么的却是只字不提。 秦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女儿姜姝,当年她想着女儿还小,也就不急着给她说亲,没想到王老太太这一仙逝,孝期三年,竟让姜姝耽误到了十五岁。 她本还想和猫耳胡同的乔氏再多打听点永盛侯府的消息,没想那乔氏却和自己遮遮掩掩。 不就是因为他们家也还有个待字闺中的三丫头姜妍嘛,就她那点小心思,好像还有谁不知道一样。 那日她就隐约听见同是上门做客的乔氏娘家弟媳妇黄氏说什么“天赐良缘”和“妍姐的福气”,分明也是想将姜妍嫁入永盛侯府嘛! 不说就不说,她就不信偌大的京城里,就没有她打听消息的地方。 听见夹板门帘打在门框上的声音,秦氏倏的就睁开了眼,缓缓道:“是杜妈妈回来了么?” “正是老奴。”杜妈妈一脸谦逊的垂手走到秦氏躺着的大炕边,应道。 “怎么样?”一直在屋里等着她消息的秦氏,难掩期待地趿了鞋就要下炕。 “打听到了。”杜妈妈冲着秦氏笑道,却又用眼睛梭了一下站在屋里的人。 牡丹十分有眼色的下了大炕,领着屋里的人全部退下,一时间暖阁里就只剩下杜妈妈和秦氏两个。 “快说说看,是个什么情形?”秦氏坐起身来,又拍了拍身边空出的大炕,看着杜妈妈道。 “这永盛侯曹家,祖上曾是咱们大梁的开国功臣,然后被封了世袭罔替永享朝廷俸禄的永盛侯。”杜妈妈也就左右看了看,在秦氏的耳畔悄悄的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之前他们府里还出过太子太保呢,风光一时无两,只是近两代的永盛侯远离了朝堂渐渐的式微,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光凭他们家在大兴的田庄,在通州的铺子,就能让几代人衣食无忧了。” 秦氏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 在京里富,才是真富啊! 之前她在镇江的时候,姜家虽不敢说自己在那富甲一方,但至少也是公认的朱门大户,田庄和铺子加起来每年近千两银子的收益,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可自从入了京以后,每日花钱就如同哗哗的流水。 这才来了不足小半月,账上竟然就已经少了几百两。 真要如此下去,她还真不知道家里的那点老底能扛到什么时候。 “那可是曹家的二公子有什么暗疾?”秦氏有待呢担心的问道。 “哎呦,可巧我今日见着了永盛侯府的二公子,”杜妈妈难掩兴奋的说道,“二十来岁的少年郎,那长得真是个英姿飒爽、玉树临风。” 秦氏却是一脸的不信:“你在哪里瞧见的他?” “就是在街市上啊。”杜妈妈满脸都是一副就知道你不信的表情,“今日想必是几个公子哥儿约着一块出城狩猎,我就瞧着其中有一位与众不同一些,后来听人说那就是永盛侯府的二公子曹晋。” 听得杜妈妈这么一说,秦氏反倒皱起了眉头。 按理说永盛侯府的条件这么好,世子爷也没有暗疾,没道理他们家找个儿媳妇却成了难事。 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 杜妈妈见到秦氏的这副模样,再次的凑了过来:“我听他们说,是永盛侯这些年得罪了人,所以那些世家才不愿意与他们家走得太近。” “得罪了什么人?”秦氏奇道。 “就是当朝太子爷啊!”杜妈妈有点得意的说道,“谁都知道当朝太子爷就是下一任的皇帝,这得罪了太子爷的人,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所以大家都忙着和他们家划清界限呢。” 得罪了太子么? 秦氏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以她大女儿姜妧今时今日在太子府的地位虽然显赫,却又并不是稳如磐石一块,如果她将小女儿嫁到了永盛侯府,会不会惹得太子不快,从而又影响到妧姐儿呢? 可是如果放弃这次机会,像出身于他们这种五品官员之家的姜姝想要嫁入公侯世家为正妻的机会就相当渺。 “太太,要不我们去问问大小姐的意见吧?”杜妈妈给秦氏出主意。 秦氏一想也是,于是找了个人给太子府里的姜妧送了一封信去。 没想第二天,姜妧的回信就到了,秦氏看过之后喜出望外,于是又招了杜妈妈一起在暖阁里交头接耳,然后派人去清心阁叫了姜婉和姜姝过来。 原本以为自己快被秦氏遗忘了的姜婉心怀不安的走在抄手游廊里,丁香怀揣着那个空心的赤金手镯跟在她的身后,一脸赴死的大义凌然。 而姜姝却像是一只快活的燕子,一脸得意的从姜婉身边飞速跑过,并在她的前头停住转身道:“婉姐儿,我说过,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 第26章抄经 看着姜姝飞奔而去的身影,姜婉在心中只有苦笑的份。 她抬头看了眼夹在廊檐伞顶和君雅堂飞檐之间的那抹亮蓝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会有机会走出这样的桎梏。 现在的姜婉完全感觉不到出路在何方:秦氏一门心思地想将她送进太子府,不断的弱化着她在亲戚朋友面前的存在感。而不靠秦氏的话,她又根本走不出姜府的门,更不要说去接触外面的人。 一想到这,姜婉就开始头疼。 或者可以考虑下收拾点金银细软偷跑出去? 但她马上又否定了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在这个时代,没有家族可依附的女子就如同草芥,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掳了去卖到了烟花之巷等腌渍地方,那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因一路上尽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姜婉自然就比姜姝落后了许多,待她撩起夹板门帘进入君雅堂时,只见姜姝此时正腻歪在秦氏的怀里,搂着秦氏的脖子在她耳畔说着悄悄话。 也不知那姜姝在秦氏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那秦氏被逗得哈哈直笑,让人一见,就知道她的心情很好。 姜婉规规矩矩的走到秦氏的跟前,行了个福礼,然后很是乖巧的说道:“给母亲请安。” 秦氏很是高兴的点了点头,就有机警的小丫鬟搬来了一个锦杌,姜婉小心翼翼地坐了。 “我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事要与你们说。”秦氏将像猴一样趴在自己身上的姜姝给拨弄了下来,让她在自己身边坐定,然后摸着她的手道,“这个月的十五就是猫耳胡同的李老太太的大寿。前两日,你们的二伯母嘱托我一定要带上你们两个一起去热闹热闹。” 姜姝一听,又能去猫耳胡同做客,自是喜不自禁。 而姜婉则是注意到秦氏说的是“带上你们两个”,也就是说这一次她打算带上自己同行。 “只是有一事得先让你们知晓,”秦氏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姜婉,又看了看姜姝,继续道,“你们的二伯父现在是当朝阁老,文渊阁的大学士,那日定会有人冲着你二伯父的名头上门凑热闹,后宅之中走动的也肯定多是达官显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你们两一定要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万不可出错。” “知道啦~!”姜姝缠着秦氏的手臂娇嗔着,而姜婉则是坐在那乖巧的点着头。 秦氏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姜婉,眼神一转:“猫耳胡同的李老夫人爱理佛,不如你帮着抄一卷经书,也算是你的一片孝心。” 抄一卷经书? 姜婉就感觉自己的脸要抽搐了。 刚还在意外秦氏怎么会突发善心的想带自己去二伯父家,这会子就给自己出难题了。 现在离老夫人的生辰不足十日。 而佛家十三经,不管是抄哪一卷,没有个半年,都是抄不完的。 秦氏这么说,是有意的刁难自己,还是她根本不知道这个工程量有多大? 可是如果自己就这样拒绝了她,她会不会正好又有了借口不带自己去猫耳胡同? 姜婉坐在那,微皱着眉头不说话,这个任务能不能接,她真的要好好的思畴一番。 “婉姐儿?”秦氏又端出了她那副菩萨脸,看似慈眉善目,却又看得人遍体生寒,“可是有什么不妥?” 而她身边的姜姝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在姜婉的身上翻上翻下,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回母亲的话,”姜婉还是决定将话说得委婉点,“我刚才只是在想,这不足十日的时间内,我抄哪一卷经书的好,这样既不会误了母亲的事,又能尽了我们做晚辈的孝心。” “《楞严经》或是《法华经》吧,”姜姝伏在秦氏的身侧,故作天真地说道,“我经常听人提起这两本经书,想必是极好的吧。” 姜婉一听,就在心里冷笑,这个姜姝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吧。 上一世她当太妃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就经常抄佛经,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那本《法华经》她抄了足足一年的时间。 “好是好,这两本经书不管是哪一本,没有个半年是没法完成的。”姜婉面有难色的说道,“既是李老夫人的寿辰,不如我们抄一卷《无量寿经》吧?只是我一人的话,恐怕是完不成,若是五妹妹也能帮我分担一半……” 姜婉看了眼腻歪在大炕上的姜姝,笑道:“我们两晚睡早起,赶一赶时间,或许还是能完成的。” 姜姝一听,便瞪大了眼睛看着姜婉,正准备出声抗议时,却听得秦氏道:“这个主意也不错,你们姐妹两合抄一卷经书给李老太太做寿礼也是说得过去的,总比两手空空的去,到时候又不知道要贴进去一个什么东西。” 听得秦氏这么一说,姜婉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原来姜姝送出了那个凤祥记的手镯后,肉疼的不止她一人,只是秦氏不能像姜姝一样将这事时时挂在嘴边。 “可是母亲……”姜姝立即翻坐了起来,摇着秦氏的胳膊撒娇道,“人家不要抄佛经嘛,上面的内容我看都看不懂,你让人家怎么抄?” “五妹妹,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姜婉见到姜姝这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在心中暗爽,“李老夫人的生辰,我们总是要尽一点绵薄之力的,再说了,这抄经书也是为自己、为家人祈福,如果妹妹觉得一半太多的话,不如我抄六成,你抄剩下的四成好了……再多的话,我也不能帮你分担了……” “婉姐儿说得对!”这一次秦氏破天荒的没有站在姜姝的那一边,而是颇为赞许的对着姜婉点了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两姐妹四六开,从明天开始也就不用到我这来请安了,早日将那《无量寿经》抄出来才是正经。” 姜婉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姜姝,然后从锦杌上站起,冲着秦氏福了福身子:“若母亲没有其他的吩咐的话,我想早点回去和我屋里的人交代几句,毕竟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可以让我们浪费了。” 第27章为难 秦氏赞许的点了点头,姜婉便趁机告辞。 可她才走出君雅堂没有多远,姜姝就一脸气鼓鼓的追了上来。 “婉丫头!你什么意思?!”姜姝一口气冲到了姜婉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什么意思?”姜婉看着姜姝身上新做的银红素锦披风,拢了拢身上万年不变的灰鹤色锦绸披风,心想着这天还是真冷啊。 “你别给我装!”姜姝不满的推搡了一把姜婉,“为什么要拖着我一起和你抄经书,你明明知道这辈子我最讨厌写字了!” “五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是很赞同给李老夫人抄佛经么?而且作为姐姐,我六你四……”姜婉扫了眼还近在咫尺的君雅堂,佯装很惊讶的看着姜姝,随即哽咽道,“如果妹妹觉得实在是完成不了,不如早日和母亲明说了……免得到了那一日我们交不出佛经反倒误了母亲的大事……” 不就是装弱装可怜,你姜姝还真倒敢欺负我姜婉不会? 姜婉擦了擦面颊上那并不存在的眼泪,说着就要领着姜姝去秦氏那。 现在可不是我姜婉说完不成任务,提出异议的可是你的宝贝女儿姜姝。 姜姝刚才就是在秦氏那软磨硬泡了一番无果,才追了出来找姜婉的麻烦来泄气的,她自然知道现在返回君雅堂自己是一点好处也讨不到。 因此她气得一跺脚,转身就朝清心阁跑去。 一直跟在姜婉身边的丁香左右看了看,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人后,才敢悄声的和姜婉说道:“四小姐,您真的要在十天内抄出那本经书么?” 姜婉点了点头。 不管秦氏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也算是一次给自己出头的机会,如果她不趁此在那些来拜寿的夫人小姐面前露一手,也许谁也不会记得这个京城之中还有一个叫“姜婉”的人存在。 “要不我和茉莉也帮着小姐您抄一点吧……”虽然自己也很惧怕抄经书,但丁香一想到自家小姐要孤军奋战,于心不忍的她提议道。 “不用了。”姜婉看着丁香浅浅一笑,上一世她就是靠此来打发时间,那一手簪花小楷早就是练得炉火纯青。 她打趣道:“你们的字那么丑,我怕抄出来会被太太发现的。” “四小姐!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嫌弃我们!”丁香有点不太高兴的嗔了姜婉一眼。 姜婉笑着摇头,揽过了丁香的肩头道:“这十天里,你们三个任务就每天好吃好喝的将我伺候好,让我除了抄经之外,不用再分神,做得到么?” 见着自家小姐这一脸的迷之自信,丁香也只能木木的点了点头。 既然四小姐都这么信心满满了,自己也就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吧。 “哦,对了,我刚还和太太说了,这抄经书用的湖笔、澄心纸、徽墨都得麻烦杜妈妈准备好,还有晚上点的灯油……”姜婉扳着手指头数着,笑着对丁香眨眼道,“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趁着这个机会去多要点来。” 丁香点着头应了,姜婉却在心里盘算了起来,这六成的《无量寿经》要怎么抄,才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任务。 但一想到因此而换来的不用请安的潇洒日子,这笔买卖做得好像又不亏。 当天晚上,杜妈妈便将她要的东西一并都送了过来,而且还带来了二两西湖龙井。 “这些是大太太给四小姐提神用的。”杜妈妈满脸堆笑的对姜婉说道,“我就不在这打扰四小姐休息了,有什么事只管叫人去找我。” 送走了杜妈妈,姜婉想起了赵素娘说的,只要是大老爷去她那屋,秦氏必会差人送茶叶。 只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了这待遇。 她也就自嘲的笑了起来。 第二日,卯初刚到,姜婉便起了床,洗漱了一番后,她便坐在窗前开始抄起经书来,这期间除了吃饭的时候偶有休息外,她都是坐在那奋笔疾书。待她写到掌灯时分时,却发现整个右肘酸得已经抬不起来。 姜婉不得不放下笔,起身活动活动有点酸胀的手肘。 她之前太过乐观的估计这工作量了,难道真的要让丁香她们也加入进来么?只是她们的那手字,和初学者无异,抄出来佛经真的是有碍观瞻。 一时间,她就犯了难。 “你这是在做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翻窗而入的萧睿暄看着姜婉铺满书桌的澄心纸,突然开口问道,惊得姜婉吓了一大跳。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姜婉看着穿了一身夜行衣的萧睿暄,又瞟了眼在另外一头的房间里做着针线活的韩妈妈等人,压低着嗓音问。 幸好自己在抄经书时不喜欢身边有人,这才将韩妈妈她们几个赶回了她们自己的房间,如果她们此刻正陪着自己,那可怎么得了。 “进来有小一会了。”萧睿暄一看到姜婉,脸上就忍不住挂上了笑,黑黑的眼眸里满是喜悦的光彩,他将手中提着的一个扁扁的小礼盒放到了姜婉的书桌上,不解的问,“你还没告诉我,你这是要做什么呢?” 姜婉叹了一口气,便将秦氏要求她抄佛经给人做寿礼的事给说了。 “十天之内?”萧睿暄微微挑眉,顺手就拿起了姜婉放在书案上的茶盅轻抿了一口,却是眉头一皱。 这可是自己用过的茶,而且已经微凉,他怎么可以…… 算了,他都不计较了,自己就假装没看见好了。 “是不足十天!”姜婉嘟囔着,然后转了转依旧酸胀的右肩,“我今天已经抄了整整一天了,我都怀疑明天整个手肘都会疼得抬不起来。” 萧睿暄拿起桌上的那本《无量寿经》借着书桌上的八角宫灯,随手翻阅了起来,越翻那眉头就皱得越紧。 “明天别抄了!”萧睿暄脸色不虞的说道。 “不抄?”姜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不抄的话,十天后我拿什么交差?” “这不用你管,三天后,我自会带一份抄好的《无量寿经》给你。”说话间,萧睿暄就在书桌上抽了几张姜婉抄好的佛经,折好放入了衣襟里。 看着萧睿暄那一脸不容拒绝的表情,姜婉猜想着他大概是要去帮自己找“枪手”么? 第28章撒气 见姜婉还是一脸的将信将疑,萧睿暄顺手提起他之前带来的那个礼盒,拉着她离开了书桌,绕过屋中的插屏,在那黑漆大方桌前坐下。 姜婉侧目看他,心想这家伙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显得心情很好的萧睿暄嘴角瓜挂笑的看着姜婉,将礼盒往她跟前一推。 那礼盒四四方方,不过才两三寸高,从外表看上去很是普通。 “这是……”姜婉微有迟疑,并不敢拿手去接。 “这是我让人做的一些小点心,”萧睿暄也不以为忤,笑着把礼盒打开,又往姜婉这边推了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所以每样都挑了点,要不要尝尝鲜?” 只见那小小的礼盒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小点心,有红的、有绿的、有黄的,有的做成梅花形、有的做成元宝形,有的铸了字,还有的被人捏成了精巧的小动物,栩栩如生,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就连当过太妃的姜婉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皇宫里的御膳房,都出不了这么精致的糕点。 “尝尝!”萧睿暄满眼是笑的看着姜婉,端起那个小礼盒,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姜婉随手捏起一个福字饼,这才发现这饼子做得好似比她以前吃过的都要小上一圈,大概只有一个手板心的大小,好似只要一口,就能够整个儿的包进嘴里。 为了不显得自己的吃相太难看,姜婉还是颇为小心的将那福字饼上轻咬了一口,一股酒香味毫无预兆的充盈了整个鼻腔。 香醇,却不让人生厌。 姜婉有点诧异的看向萧睿暄,而萧睿暄却是满眼都是笑,并有点得意的说道:“好吃吧!” 姜婉点了点头,又轻咬了口梅花小饼,细细的咀嚼体会,那绵软、细腻的口感,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我令厨房里改进的酒皮八件,有的人喜欢,有的却受不了那个酒味。”萧睿暄笑着说道,从食盒里拿出了一个寿字饼,用手掰成两半,竟让姜婉闻到了馥郁的玫瑰花香。 “这是……”姜婉盯着萧睿暄手里的寿字饼问,这饼也太妖艳了吧?在她的印象中寿字饼一般都是豆沙馅的。 “这是厨房里刚研制出来的新口味。”萧睿暄像是看出了姜婉眼中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他们在和面的时候伴入了玫瑰香露,然后用的是玫瑰蜜饯,只因新刻的花模还没有到,就随便抓了个寿字饼的模用了。” 说着,他一口吞下手中的那半个玫瑰寿字饼,然后将另外半块递给了姜婉。 此时,姜婉隐约听到钟鼓楼里敲起了二更鼓,而韩妈妈的声音也适时的在屋外响起:“四小姐,已经二更天了,该歇了……” “韩妈妈……先别进来!”姜婉拿着那半块饼急着喊了起来。 这个时候萧睿暄还在她屋内呢,让韩妈妈见到就麻烦了。 可她的话音还没落,韩妈妈就已经提着铜壶走了进来。 姜婉急得回头一看,这屋里哪里还有萧睿暄的影子,若不是黑漆方桌上那已经打开的礼盒还在,她还真以为自己又幻觉了。 一连两三天,姜婉依旧关在屋里写写画画,假装卖力的抄经书。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叮啷哐啷的碎瓷声,紧接着就是姜姝抓狂的叫声。 姜婉停了手中的笔,眉头微挑的看着正在给自己磨墨的丁香,丁香非常机灵的应了一句:“四小姐,我去打探打探。” 说完,丁香就撩帘而去。 刚发过一通脾气的姜姝此时正气喘吁吁的坐在空空的梨花木书案前,之前摆在上面的文房四宝早就被她扫落一地,一块上好的端砚倾覆在地毯上,染黑了一大片。而之前杜妈妈特意送来的青花笔洗,也被摔得七零八落,碎瓷溅了一地。 姜姝身上那件新做的藕荷色金线妆花褙子和白色挑线裙也是难逃厄运地染上了大片大片的墨迹,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脏兮兮的特别狼狈。 “该死的姜婉!我和你没完!”姜姝的脸上挂着泪,双手紧握成拳,一脸愤恨的敲击着书案,恶狠狠的咒骂着,“都是那个下流胚子害的,居然害得我也要抄经文!” 而此刻,她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了五小姐的霉头。 “我的五小姐,您这是何苦啊~!”听得屋内的动静,一个梳着妇人髻穿着姜黄.色比甲的四旬妇人急急的从屋外撩了帘子进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那妇人先是脚步一顿,随后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些已经染了墨迹的澄心纸,颇为心疼的擦了擦,苦笑道,“您有时间发这个脾气,还不怒如快点想想办法到时候怎么交差吧。” 来人正是姜姝的奶娘钱妈妈,因为是从小奶大了姜姝,她在这个屋里的地位又自是与其他的丫鬟婆子不同。 姜姝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嘴一瘪,又继续哭了起来。 想办法!想办法!她难道不知道要想办法么? 可她身边统共就这么点人,识字的就更少了,更别说要拿得住笔抄得了经文的。 见五小姐一脸愁容,钱妈妈也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她剔了眼缩在墙角的珍珠,道:“珍珠不是会描花样子么,你照着那经书上的字也描个一两页来。” “还有翡翠,”钱妈妈又朝着屋子里另外一个方向看去,“你也和珍珠一起。” “我等下再去外院看看,让那些打杂的跑腿的小厮们也都来帮帮忙。”钱妈妈一脸和气的劝慰着姜姝,“众人拾柴火焰高,总是能将这事办成的。” 然后她又一脸幸灾乐祸的用手指了指楼上,笑道:“我可是打听过了,楼上这位每天辰时不到就已经起了,要抄到夜里两更天才歇下……” “真的?”不断涌出的眼泪在姜姝那布满墨迹的脸上冲刷出两条道来,她撅着嘴看着钱妈妈问道。 “这还能有假?”钱妈妈连忙掏出帕子在姜姝花猫似的脸上擦了擦,“要知道她可是要抄一大半的,而且她屋里的丁香茉莉比起珍珠翡翠来,都是连笔杆子都抓不住的人……” 姜姝一听,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大半。 钱妈妈赶紧给那些杵在角落里的人递了个眼色,这才有人壮起胆子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捡拾着地上的东西。 第29章肉疼 姜婉坐在黑漆书案前静静的听着丁香打探回的消息,脸上也就浮出一丝蔑笑。 这一次姜姝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还连带的连累了一屋子的下人。 “……可是四小姐,您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么?”丁香咬着下唇,急道。 姜婉笑着摇了摇头,有的事情,姜姝可以做,而她却做不了。 同样是找人帮忙这事,秦氏对姜姝也许就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而如果是自己,她一定会想办法进行刁难。 而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萧睿暄了,今晚就是三日之期,他说会带着抄好的佛经来找自己。 姜婉抬头看眼窗外晴朗的天,刺眼的太阳此刻正挂在碧蓝的天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温度。 他千万不要失约才好。 “四小姐,赵姨娘来了。”茉莉隔着门帘,在外间通报着。 赵素娘?她今日怎么会来? “快快请她进来。”姜婉示意丁香不要再谈此事,然后起身去迎了正低头打帘进来的赵素娘。 她今日穿着一件淡绿色柿蒂纹窄袖袄,盘了一个堕马髻,仅在云鬓里斜插着一根金镶青石寿字玉簪,除此之外身上再无配饰,素净得宛如小家碧玉。 “姨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姜婉引着她在窗前坐下,然后嘱咐丁香上茶。 赵素娘从怀里掏出了两个花样子放到了姜婉的面前,高声道:“前两日韩妈妈特意去找我,说是要帮四小姐寻两个花样子,我一时忙,没来得急画给她,今日得了空,就特意送了过来。” 花样子? 姜婉一脸狐疑的看着赵素娘。 这几日府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忙成了狗,又怎么会有什么闲工夫派人去寻什么花样子。 而且前两日自己确实是打发韩妈妈去了赵素娘那,可那也是为了给她们送糕点呀,又怎么变成寻花样子了? 就在她一头雾水的时候,茉莉帮丁香高高打起了门帘,端着两盅茶的丁香低头而入,而在她们身后,一个身影在楼梯口处鬼鬼祟祟,姜婉一眼就认出那是姜姝房里的一个粗使丫头。 姜婉突然明白了过来,在心中一阵冷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思派人盯着自己。 而这个赵素娘果然也是个妙人! 赵素娘见姜婉已经明白了过来,也就压低了嗓音和她说道:“想必这些日子四小姐抄经文抄得很辛苦吧?素娘我帮不上其他的忙,可自认那手小楷还是写得不错的,若四小姐不嫌弃的话,素娘愿帮四小姐分担一二……” 看着赵素娘一脸真诚相帮的样子,姜婉又不好意思承认自己这些日子其实是在偷懒。 “要不这样吧,过了今晚我再看看,如果需要姨娘帮忙的话,我一定会去找姨娘的。”萧睿暄那边会不会送抄好的经文过来,今晚就能知晓。姜婉想着,万一他那边要是没做到,自己这边好歹还有一个帮手。 赵素娘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和姜婉说了两句闲话便告辞了。 她这边前脚才走,姜姝那边就已经有人在给她汇报情况了:“……说是给四小姐来送什么花样子的,坐了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 “你们给我盯紧了她,”一脸阴骛的姜姝吩咐着立在自己跟前的小丫鬟,“她要敢玩什么小动作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到时候我就去告诉母亲,她害得我每天这么惨兮兮的,我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那小丫鬟低着头听着,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这样的五小姐太让人感觉到害怕了! 于是她战战兢兢的应了,快速的退了出去。 因为知道萧睿暄晚上会来,姜婉用了晚膳之后,借口感觉有点乏,便早早的洗漱更衣,将韩妈妈等人都打发了出去,然后躺在床上假寐。 不知怎么的,本来只是装睡的她竟然真的睡了过去,直到三更天的时候,才感觉好像有人在轻拍她的面颊。 姜婉迷迷瞪瞪的睁眼,只见依旧一身夜行衣的萧睿暄正半撩着帐帘弯着腰满眼是笑的看着自己,一头青丝在头顶挽成一个髻,发丝间沾满了一层薄薄的小水珠。 “怎么下雨了么?”姜婉懒懒地揉着眼睛,从湖绿色玉兰花开的锦被中坐起,却不知自己因中衣的衣带散开,正露出了半截藕白色的小香肩,在床头八角宫灯的照射下,影影绰绰的让人遐想连篇。 “没,只是起雾了。”萧睿暄忽觉喉头干涩,一双眼却不想从姜婉的身上挪开,而身体的某个部位也渐渐的有了变化。 他不动声色的在姜婉的床沿坐下,双脚踩实了床前的脚踏,让大.腿很自然的平行于地面,想借此让自己的尴尬变得不那么明显。 之前睡得有点迷糊的姜婉此刻才反应了过来,这人怎么一点也不顾忌男女大防啊?就这么肆无忌惮的坐在自己床上,自己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今晚临时有事被人绊住了。”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没有之前那么剑拔弩张后,萧睿暄和姜婉解释了起来,“所以这才来晚了。” 说完,他从胸.前的衣襟里套出了一个油纸包,交给姜婉:“我找了十个人一起抄的,一整部的《无量寿经》。” 十个?那岂不是什么字迹都有? 姜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从他手中接过了油纸包,打开一看,只见那一沓澄心纸上全都是整整齐齐的簪花小楷,她一连翻了好几张,竟没看出字迹上有什么不同来。 “这……怎么会?”姜婉有的意外的看着萧睿暄,一双眼忽闪忽闪的。 “不过是簪花小楷而已。”萧睿暄不以为意的笑道,“今年是大比之年,不少远处的考生已经提前进京,写一手标准的簪花小楷对于他们来说并非难事。我不过是放出话去,告诉他们抄一张佛经便能赚一两银子……自然就有人趋之若鹜。” 一两银子一张纸? 看着萧睿暄一脸的轻描淡写,姜婉的手却是抖了一下:自己手中的纸不下百张,那是不是说他光凭这一项就花出去上百两的银子? 一想到这,姜婉就觉得肉疼。 第30章信物 “婉婉?”坐在床沿的萧睿暄突然低声唤着姜婉的名字,就像上一世他每一次喊过的那样,让姜婉忽然感觉恍若隔世。 姜婉诧异的抬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英俊的面容和记忆里的那个影像重叠,就忍不住想奔泪。 可她到底还是把眼泪给忍住了。 “什么?”她神色如常的抬头看萧睿暄。 萧睿暄原本一脸期待的看着姜婉,期待能在那张脸上看到上一世最熟悉的笑容,然而他失望了。 萧睿暄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刚才怎么会有那种可笑的想法?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的培养,等到这个小丫头和自己像上一辈子一样熟络就行了。 而他现在,还只能徐徐图之。 “婉婉,”萧睿暄顿了顿,“我会要离开京城几天,所以近期不能来看你。” 姜婉屈着退抱坐在被褥里,有点不太明白的眨了眨眼,心想他这是在干嘛?在和自己报告行踪么? 就像是一个丈夫临行前来和妻子告别一样。 想到这,姜婉感觉到自己脸又红了起来,因此她将脸又往膝盖的方向靠了靠,只露出一个头顶,不想让萧睿暄看到自己的窘相。 屋外突然响起一声“唿哨”,似鸟叫又似虫鸣,听得萧睿暄神色一黯。 “我要走了。”萧睿暄很是不舍的看了眼姜婉那似丝绸般顺滑的发顶,然后从衣襟中掏出一物塞到姜婉的手中:“我不在的时候,如果遇到了什么要紧的事,就拿着这个去城北的季家庄找季老爷子。” 姜婉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物件,就愣了神。 竟然是上一世萧睿暄送给自己定情的那块九纹龙白羊脂玉佩,只是现在这块玉佩还光秃秃的,没有系上那宝蓝色的如意穗络子。 他竟然又将这枚玉佩给了自己!这是不是意味着…… 姜婉已经不敢继续往下猜,她抑住心底隐隐的躁动,一抬头,想要再问个究竟时,屋子里哪里还有萧睿暄的身影? 姜婉愣愣的坐在那,任由床头那盏八角宫灯似明似暗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失意与落寞。 直到打了四更鼓,一直抓着那块九纹龙玉佩的姜婉才迷迷糊糊的再度睡过去。 “韩妈妈,这都已经巳初了,小姐还没起,真的不要紧么?”丁香轻手轻脚的从姜婉的房间内退了出来,颇为焦虑的问正在做着针线活的韩妈妈。 韩妈妈此时正在给一条真紫色的百褶裙镶着襴边,她抬头看了丁香一眼笑道:“四小姐这些天起得早睡得晚,想必是真累了,不如让她再多睡一会吧……”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得里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丁香快步走进内室,撩起帐帘,只见姜婉此时已经翻身坐起,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什么时辰了?”姜婉漫不经心的问。 “已经巳初了。”丁香赶紧唤了韩妈妈一同进来,帮着姜婉梳洗更衣。 而茉莉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冰糖燕窝粥走了进来。 “咦?这个点厨房里还有东西吃么?”今日的姜婉穿了件嫩绿的缠枝纹袄裙,放下手上刚拾起的话本,坐在了窗台前,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娇娇俏俏的模样像是枝头刚冒出来的嫩芽。 姜家还在镇江时,为了节省厨房里的开支,秦氏就给家里定下了个规矩,过了饭点,不管是哪个房头的,厨房都不再提供吃食。 “当然不是!”丁香和茉莉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一脸得意的笑道,“是茉莉,她在早几个时辰前就将这粥提回来了,然后一直用煮茶的泥炭小炉温着呢。” “就数你们鬼机灵。”姜婉轻尝着那盅冰糖燕窝粥,和丁香她们笑闹着。 “哎呦呦,四小姐这可真热闹呀!”拿着个红漆匣子的杜妈妈笑盈盈的撩了帘子进来,身材胖胖的她,笑起来总让人觉得一团和气。 姜婉忙笑着起身,奇道:“杜妈妈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当然是来看看四小姐。”杜妈妈笑着打量了眼刚才和姜婉笑闹成一团的丁香和茉莉,又往窗边的黑漆书桌上瞟了一眼,只见一对黄铜镇纸下正压着一张写了一半的澄心纸,一旁的砚台上搁着一支蘸满了墨的湖笔。 “不知道四小姐的经书抄得怎么样了?”她眼中好似闪过了一丝精光。 姜婉一看就知道她是来给大太太当探子来了,于是她半低着头,一脸难色的说道:“大约抄了一半了吧。” “才抄了一半?”杜妈妈显得很是讶异,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那四小姐您得抓紧时间了,我刚去了趟五小姐那,她可是快要抄完了。” 快抄完了? 姜婉在心中冷笑,就姜姝那明显东拼西凑的字迹,她倒要看看秦氏到时候有什么脸拿出去给李老夫人当寿礼。 “四小姐,您看太太为了带您和五小姐去拜寿,还特意在京城的如意斋里给您订了一套珍珠点翠头面。”说话间,杜妈妈将手中的那个红漆匣子打开,里面躺着三支发梳,一对珠花,还有一支珍珠步摇,比起姜婉之前的那些首饰,这个不知道华丽了多少。 “四小姐,您也别怪我老婆子多话,今日可是十一了……”杜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好似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这不用杜妈妈提醒,我也知道时间的紧迫。”姜婉颇为无奈的一笑,“可这本就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事,若是一味的图快将经文抄得乱七八糟的,到时候菩萨怪罪下来,那岂不是罪过?” 言下之意就是像姜姝那样乱来的,到时候菩萨怪罪下来降个厄运什么的,可就不好说了。 杜妈妈一听,也就尴尬的笑了笑,然后以不打扰姜婉抄经为理由告退,然后将那套装着珍珠点翠头面的红漆匣子留了下来。 待杜妈妈走后,丁香和茉莉不约而同的涌向那放着头面的红漆匣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那支闪着莹润光泽的珍珠步摇取了出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爱不释手。 “四小姐,这真的是大太太给您的头面么?”茉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多年来,四小姐的首饰盒里都是一些秦氏赏下来的老旧款式。 “大概是吧。”姜婉也从红漆匣子中取出一朵珠花,看得眉头微挑。 这珠花上的珍珠都是选用的上好的南珠,粒粒浑圆饱.满,并且做工精细,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秦氏这是烧到脑子了么? “丁香,麻烦你去打听打听,这珍珠头面是单我有,还是五小姐也得了一套?”姜婉若有所思的拿着那枚珠花,吩咐着丁香。 第31章寿宴 正月十五,虽然才到辰时,可京城的大街上早已张灯结彩,做成各种形状的灯笼挂满了街头,显得热闹非凡。 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缓缓的从三弦胡同里的拉了出来,往猫耳胡同的方向去了。 姜婉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秦氏的身旁,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冰梅纹暗花褙子配着一条真紫色的梅竹兰襴边百褶裙,戴了那日杜妈妈送过来的珍珠点翠头面,就像一朵含苞欲放的紫玉兰。 她直到今早才知道,就在她“闭门抄经”的这些日子里,韩妈妈竟然带着茉莉为自己赶制了这一身新衣,而丁香更是一个人为自己做了一双绣鞋,据她们说,鞋面上的宝相花还是赵姨娘帮着绣的。 许是因为路不平,车身颠簸了一下,坐在车里的三人也跟着摇晃了一把,摇得姜婉头上的那支珍珠步摇发出了轻微的撞击声,叮叮当当的,很是清脆。 姜姝羡慕嫉妒恨的瞪了眼姜婉,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这套新打的红宝石赤金头面失色了不少。 她现在还为昨天的事怄气呢。 因为自己一连好几天都派着人盯着姜婉,就是防着她一个人抄不完经书找人帮忙,可这些天她得到的消息是只有姨娘赵素娘上门送过一回花样子,而韩妈妈和丁香她们也是整日的关在房里为姜婉做新衣,根本没有人能腾出手来帮姜婉。 就在她正准备幸灾乐祸的看姜婉,以为她会因为无法交差而遭到母亲的责罚时,不想她却拿出了一套用簪花小楷抄得整整齐齐的《无量寿经》,那上面的字迹工整得连父亲都惊叹。 相比之下,自己交上去的那半套,简直就让人不堪入目,不说字迹相差得十万八千里,就是同一张纸上的字形大小也不一。 姜姝还很清楚的记得当时父亲姜传忠看向她的脸色就变得很不好看,当场就要求她每天必须临摹一幅颜真卿的字帖。今日若不是母亲做保,她都别想出门赴宴。 一想到这,姜姝就恨的牙痒痒,要不是这个可恶的姜婉要拉着自己一同抄经书,哪里会有这么多幺蛾子。 姜婉低眉顺眼的坐在那,不用抬头,她都能感觉到姜姝那仿佛要化为利刃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 幸好去到猫耳胡同的路并不远,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然后就有随车的婆子上前来打帘。 秦氏扶着牡丹的手臂先下了车,姜姝恶狠狠的瞪了姜婉一眼,抢在她的前面跟着秦氏下去了。 姜婉无奈的笑了笑,她掸了掸身上的衣裙,缓缓的从车内探出了头,然后弓着身子出了车厢,而在另外一辆车里同行的丁香此刻早已候在了车旁,服侍着姜婉下车。 姜传孝家的宅子位于猫耳胡同的中段,闹中取静,小巷的两旁全是高墙灰瓦,高大的干树枝从院墙里伸展出来,却可以想象在夏天时葱葱郁郁的模样。 姜家的二夫人,姜传孝的正房嫡妻乔夫人穿着件大红刻丝蝴蝶葡萄褙子,在七八个丫鬟媳妇的簇拥下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自与秦氏有了一番契阔,待她的眼光扫到姜婉时,才道:“这位就是婉姐儿吧?” 姜婉一听乔夫人问到了自己,便冲着她福了福身子,轻声细语的说道:“姜婉见过二伯母。” 乔夫人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姜婉一眼,只见她皮肤光洁,目光明亮,嘴唇红润,笑容恬静,打扮得体,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 相比之下,一旁穿着玫瑰金刻丝及膝窄袖褙子,带着一套红宝石赤金头面的姜姝就稍显浓妆艳抹,失了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应有的粉.嫩。 众人说了几句话,就随着乔夫人去了今天待客的花厅。 一行人进了花厅,迎面摆了一张黑漆的八仙桌。桌上用泥金盘子供了味道香甜的菠萝、香橙等物,屋角的高几上摆着开满了花的水仙,四盏明亮的八宝琉璃灯在屋角高高悬挂着,照得屋里的一切陈设柔和又明亮。 满头银丝的李老夫人穿着件紫檀色刻丝葫芦纹样的褙子,抹额上镶着鸽子蛋大小的碧玺石,正笑盈盈地坐在西敞间铺着万字不断头褥垫的黑漆罗汉床上,旁边几位环佩叮当、衣着华贵的妇人被一大群穿红着绿的女子簇拥着,有说有笑地围坐在她的身边。又有四、五个穿着青蓝色褙子的丫鬟或续茶或上瓜子点心或换碟忙个不停,屋里充满了喜庆热闹的气氛。 “老夫人,给您贺喜来了。”一进屋秦氏就满脸堆笑的站到了李老太太的跟前,“祝您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正和人聊着天的李老夫人顺着声音看了过来,一见是秦氏,笑道:“原来是老三媳妇,你今儿个怎么才过来?等下开席了,自罚三杯啊!” “该罚!该罚!”秦氏笑着应承着,然后拉过身后的姜姝、姜婉,悄声道:“还不快给太夫人行礼?” 姜姝和姜婉两人也就并肩站了,给李老夫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 “好,好。”看着眼前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李老夫人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她素来就是个爱热闹的,只是因年轻的时候守了寡,自己一个人带大了独子姜传孝。索性这个儿子是个争气的,不但考中了进士还做了大官,还给她挣了个四品的恭人回来。 现在年纪大了,就越发喜欢这种儿孙绕膝的感觉,巴不得府里天天热热闹闹的,显得有生气。 陪在一旁的乔夫人笑着将秦氏引荐给了在坐的其他人:“这是我妯娌,姜家的三太太。” 就有人笑着跟秦氏打招呼,然后乔夫人又将其他人引荐给秦氏:有陈阁老家的陈夫人、户部尚书家的林夫人、工部尚书家的黄夫人、刑部尚书家的钟夫人、大理寺卿家的高夫人等。 姜婉默默的跟着秦氏身后与诸位夫人见礼,心中不免感慨:六部九卿,今日竟来了半数! “这一位是永盛侯府的曹夫人!”当乔夫人介绍到一位穿着宝蓝色宝瓶纹样的妆花褙子的妇人时,之前笑容满满的秦氏此时变得笑容更盛了。 姜婉在心中难免觉得奇怪,也就多打量了两眼那妇人,只见她眉眼弯弯、面如满月,看上去十分的和气。 见姜婉在打量着自己,那曹夫人也微笑着抬头看她,姜婉落落大方的向她福了福,一点都没有被人抓住搞小动作时应有的窘态。 那曹夫人笑着对秦氏说:“还是这位太太有福气,竟然养得这样一双如花似玉的姐妹花,不像我,家里只有两个淘小子……” 第32章姜妍 因为秦氏无子,平常最忌恨别人在自己面前摆儿子谱。 但今日坐在自己面前的却是永盛侯府的曹夫人,一想到自己还想将姜姝嫁到他们家去,她就不得不将心里的那点不快给压了下去,她有点讪讪的笑道:“再好的女儿家也是要嫁人的,这若嫁到一般人家还好,若是和我那大女儿一样,平常若是想见上一面比登天还难……” 听得她这么一说,也就有人私下里打听起秦氏的大女儿是谁。当得知她就是太子府姜良娣的母亲后,众人看向她的目光又较之不同。 乔夫人却笑道:“这还是弟妹教女有方,两个闺女乖乖巧巧的一团和气,不像我们家那个,整日跟着兄弟后面疯跑,竟像是个野小子投了个女儿身……” 在座的也就有人掩嘴而笑,姜阁老夫妇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恩爱,膝下育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姜承沐已于去岁中得举人,二女儿姜妍知书达理,幼子姜承温今年才五六岁,正是一副人见人爱的模样。 “娘!你一趁我不在,就开始编排我!”乔夫人的话音未落,就只见一穿着葱绿色妆花褙子的少女冲了进来。 “还说我编排你?一进来也不知道要先给诸位夫人先请安,真是越发的没规矩了。”乔夫人佯装生气的看着冲进来的少女。 那少女微微的噘起了嘴,却是规规矩矩的朝着众位夫人行了个礼,脆生生的说道:“姜妍给诸位夫人见礼了。” 原来她就是姜妍?姜婉在一旁默默的打量着她。 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身材高瘦,相貌清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闪忽闪的,笑起来有种邻家孩子的亲切甜美。 不曾想站在姜婉身边的姜姝却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眼珠一转的就看向了别处。 而姜妍在看到姜姝的时候,也是脸色一变。 咦?这两人竟然互不待见? 姜婉在心中暗暗思畴着。 “你就是三叔家的姜婉么?”没想到那姜妍竟然主动跳到了姜婉的身边,亲亲热热的拉住了她的手问,“上一次三婶来拜年时说你偶感风寒,不能出门,现在可大好了?” 姜婉一时还不太适应来自姜妍的自来熟,她只能有点尴尬地笑道:“吃了药,自然是好了。” “那就好!”姜妍笑眯眯的看着姜婉,十分亲昵的挽住了她的手,“和我一起去暖阁吧,那边还有方姐姐和萧妹妹,我介绍给你认识!” 说完,也不待姜婉是否反应了过来,直接拉着她就往花厅外跑去,完全不顾刚还站在二人身边现在却是一脸尴尬的姜姝。 “我这个女儿就是个人来疯。”乔夫人又岂会看不出女儿的举动有所不妥,她笑着向各位夫人解释着,“一旦玩心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 “这才是小女儿家的心性嘛~!我们年轻的时候谁不是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夫人笑着应承着乔夫人,众人也就一并笑着揭过了。 只有姜姝满心忿恨的站在那,咬得牙咯咯的响。 待姜妍带着姜婉回到暖阁中时,那里果然还坐着两个女孩子,都和姜妍是相仿的年纪,她们两坐在一起聚精会神的看着一本书,就连姜妍她们进来也没有发觉。 姜妍对姜婉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轻手轻脚的向那二人走去,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们的手中将那本书给夺下。 “好呀,你们两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看什么呢?”姜妍把抢过来的书高高的举的手上,她本就个子高挑,另外两人自是够不到她手中的书,也就急得在那大喊,“姜妍!你把书还我!” 姜妍却是一脸坏笑的将手中的书翻了过来,只见靛蓝的封面上用行书赫然写着“西厢记”三个字。 “哈~”姜妍发出一声怪笑,一脸揶揄的看着另外两人,“你们两居然躲在这里偷看崔莺莺私会张生?” 其中一个穿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的女子却是看着姜妍笑道:“咦?姜妹妹怎么知道崔莺莺私会张生?难道说你也偷偷地看过?” 说完,她竟伸手去挠姜妍的痒痒,姜妍一个躲闪不及,一时间那三人竟闹成了一团,完全都忘了房里还站着姜婉这么一个人。 姜婉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们,想起了大学时代的室友们。 “咦?你是谁?”终于那三人中有人退出了混战,注意到了姜婉。 “她叫姜婉,是我三叔家的女儿。”不再和她们打闹的姜妍将书还了回去,理了理身上有点凌乱的衣衫,向那人介绍道。 “你三叔家的女儿?”那个年纪偏小一点的女孩子偏着头看向姜婉,不解的说道,“就是你说的那个特让人讨厌的?” “那是另外一个!”姜妍瞪了那女孩子一眼,“这个是我们家排行老四的姜婉,是那个讨厌鬼的姐姐。” 讨厌鬼?姜婉的眉头轻挑,没想到姜妍竟会给姜姝编排了这么一个外号。 那个穿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的女子收好了书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姜婉几眼,却忍不住“咦”了一下,姜婉不明所以的看向了她。 “这位是人如其名的永宁侯府的方二小姐。”姜妍笑着给姜婉介绍着。 永宁侯府方家? 姜婉一听到这个名号就一愣,她可是很清楚的记得已逝的太子妃就出自永宁侯府。 “请问方青青是您什么人……”姜婉问道。 “那是家姐,我叫方圆圆。”那方二小姐也是颇为诧异的看向姜婉,自从大姐方青青去世后,就鲜有人在她们面前提及她的名讳。 方二小姐在心中微微一思索,便问姜婉:“不知现在太子府的那位姜良娣,姜四小姐怎么称呼?” “是我大姐。”姜婉在心中苦笑着,这天下是不是也太小了点。 那方二小姐微微的点了点头,一脸的若有所思。 而姜妍却又拉过另一个年龄偏小的女孩子向姜婉介绍道:“而这位是康亲王府的嫡小姐萧千淑,真正的皇亲国戚哦!” 姜婉瞪大眼睛看向萧千淑,上一世她的父亲康亲王萧同卿因不满姜妧和安王的专政独裁,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当时朝堂上有人称赞他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也有人笑他是个不识时务的傻子。 “表姐,你又编排我!”萧千淑有点不太高兴瞪了眼姜妍。 表姐?姜婉一脸不解的看向姜妍。 姜妍笑着向姜婉解释道:“千淑的母亲是我的姨母。” 姜婉这才记起来康亲王妃好似也是姓乔。 第33章闺蜜 姜婉分别与方圆圆和萧千淑见过礼后,就跟着她们一起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三四个穿着青蓝色褙子的丫鬟鱼贯而入,分别给众人上了茶,摆了水果糕点等,又依次退下了。 姜妍从炕几上的水晶盘子里拿起了一个黄灿灿的凤仙桔,用手帕包着剥好后放到了泥金小碟里推到了众人面前:“前些日子刚上市的凤仙桔,大家尝尝鲜。” 然后她看了眼姜婉,笑道:“别拘谨着,就当在自个家里一样,你和我们处久了就知道我们个顶个的都是好相处的人。” 姜婉微微低了头,掩着嘴笑道:“我在家里恐怕都没在你这里逍遥。” 秦氏娇.宠.嫡女苛待庶子女的事,姜妍也曾听自己的母亲在无意中提起过,一想到上次姜姝来家里做客一言不和就打了自己身边丫鬟,姜妍就浑身的不舒服。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更何况紫燕还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姜姝一个上门做客的人,有什么能耐指使她姜妍的人? “那你就常到我们家来玩。”姜妍笑着和姜婉说道,“若是三婶不让你出来,我就给你下帖子。” 姜婉笑着和姜妍道谢,姜妍却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另外两人道:“今年三月三的春宴轮到谁家了?” “好像是李姐姐家吧?”萧千淑拿起一瓣姜妍剥好的凤仙桔放入嘴中,神色幽幽的说道,“去年是在礼部侍郎黄同和黄大人家办的,什么都是乱糟糟的,别说迎客待礼什么的,就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我在她们家的花厅里足足坐了半个多时辰呢,连水都没能喝上一口。” “你就知足吧,我去年可比你糟心多了,”方圆圆叹了一口气,一脸苦大仇深的说道,“一条新做的织金锦缎褙子才第一回穿呢,就被她们家毛手毛脚的小丫鬟溅上了油汤,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那小丫头就趴在地上一个劲的给我磕头,好像我真要把她怎么了一样……” “也怨不得她们家,黄大人现在的夫人是个继室,比黄怡都大不了几岁,在家里根本没什么地位……”姜妍接了话道。 “但今年在青岚姐姐家就不会出现这事了吧?”萧千淑一脸兴奋的说着,“听说他们家去年把隔壁梁阁老家的院子也买下来了!然后修了一个特别大的花园子。” “咦?不是说他们家买宅子是为了给青岚的大哥成亲时用的么?”方圆圆奇道,“怎么突然又修起园子来了?” “那我可不知道了,不如到时候问问青岚姐姐呀。”萧千淑摇着小脑袋说道,“但是她今天怎么还没来呀?” “好呀,我还没进屋,就听到你们在背地里说我坏话。”萧千淑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爽利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接着一阵帘响,一个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姜婉看了过去,只见那女孩子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高挑,肌肤似雪,弯弯的眉眼胜远黛,乌黑的青丝绾成了高髻,并排斜插了两朵赤金镶蜜蜡珠花。 “青岚你可算是来了。”方圆圆笑着和那女子说道,然后和姜妍不约而同的往炕上挪了挪,将炕沿腾了出来。 “我今儿个一来就没见着你们几个,就知道你们会躲在这里。”李青岚笑容爽朗的走了过来,正和众人说笑着一抬头就见了有点眼生的姜婉,奇道,“咦,这位是……” “这位是婉姐姐。”坐在姜婉身边的萧千淑搂着姜婉的胳膊主动介绍着,“我表姐的堂妹。” 李青岚掩着嘴笑着和姜婉互相见了礼,在姜妍的身边坐下后开始八卦:“听说了么?永盛侯府正在给他们家的世子爷不择门第的说亲,听说已经相看了好几家姑娘了。” “永盛侯府世子?”姜婉奇道,“可是曹晋?” “咦?婉儿姐连你都知道曹晋?”姜妍不敢置信的看了眼姜婉,“难道说三婶也在打永盛侯府的主意?” 姜婉瞬间语结,她能记得曹晋是因为上一世成了永盛侯的曹晋闹出了一个特别大的事,他因为一个戏子与人大打出手闹出了人命,结果没想对方也是个有后台的,双方最后闹到了太后姜妧那,结果朝堂上下这才知道原来长得玉树临风的曹晋竟然有龙阳之好。 可这这样的话,让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好意思拿出来说。 但是姜妍的话却引起了姜婉的注意,她想到刚才秦氏见到永盛侯夫人时的神态,不免心中一紧,难道秦氏她真的也想去凑这个热闹? 可她随后一想,现在的曹晋在所有人的眼中还是个香饽饽,如果秦氏真的有动这个心思的话,那她应该是在为姜姝谋划。 几个小姑娘坐在一起又嘻嘻哈哈了一阵,就有小丫鬟过来禀报花厅那边传饭了。 姜婉跟在姜妍她们身后一路说说笑笑的回了花厅,就听得乔夫人在招呼大家入席:“……好早点听戏。” 一屋子人就笑着分主次坐了。 姜婉自然是跟着方圆圆、萧千淑、李青岚坐在了一起,只见方圆圆扯了扯萧千淑的衣服然后向邻桌怒了努嘴低声道:“瞧,黄怡在那一桌呢。” 听到她们一连两次提到黄怡,姜婉也好奇的顺着她们的眼光看去,却发现姜姝也坐在那一桌,正和身边一个穿着黄衫的姑娘聊得热火朝天。 而姜姝这时也正好看了过来,发现姜婉正在看她,也就丢过来一个挑衅的目光。 “咦?黄怡身边那个是谁?”坐在姜婉身边的萧千淑奇道,“看样子还挺横的。” 姜婉轻轻地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轻声道:“那是我五妹姜姝。” 萧千淑一脸有所悟地说道:“原来就是她呀!” 这时,丫鬟们端了净手的桔子水给大家净了手,又有丫鬟轻手轻脚地上了汤羹。 在乔夫人的带领下,几位夫人都略略喝了些酒,小姐们却是规规矩矩地由着身边的人服侍着吃饭。 饭后,大家移到西敞厅喝了茶,然后才去了临时搭出来的戏台去听戏。 第34章听戏 戏台子是搭在小花园里已经结了冰的小池塘上。 而临时搭起来的戏台子对面则是一排由倒座房改出来的抱夏,如今挂了夹板帘子,或垂或卷,里面升起了烧得红彤彤的火盘,烤着地瓜和豆子等物,几张矮足长榻呈燕翅摆开,榻前几上摆了果盘、茶茗,左右还各置一掐丝珐琅的荷叶形漱盆。有几个跟着家里的长辈同来的孩子正在里面嘻戏玩耍,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欢闹声。 乔夫人小心翼翼地扶着李老夫人先行落座后,又殷勤地招呼着众人入坐。一阵客气之后,相熟的夫人们两两相邀入座,一心想和曹夫人搭上话的秦氏只得挤在曹夫人的旁边,和乔夫人的弟媳妇黄氏坐到了一张长塌上,而小姐们则集中坐到西边树起了屏风的隔间里。 一个穿着月白底团花锦衣的修长男子低着头走了进来,拱手将烫金帖子献上:“请夫人们点戏。” 西边的隔间里就有人透过屏风描了一眼,然后兴奋的道:“是严家班的严青!” 一听今天来唱堂会的是严家班,有几个淘气的小姑娘就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就凑到了屏风边挤着脑袋问:“哪呀?哪呀?” 初来乍到的姜姝并不太懂京里的这些事情,也就好奇地问坐在她旁边的黄怡道:“这严青是谁呀?” “这个严青啊,是严家班的台柱子,不但人长得一表人才,那戏唱得也是没得说。”同样是一脸兴奋的黄怡如数家珍的和姜姝说道,“每年请他们去唱堂会的都得提前排着号呢,这也就是姜阁老家宴请,他们不得不给这个面子,要知道去年我们家请他们唱了一场,都等了一个多月。” 被黄怡这么一说,姜姝的心里直痒痒,她倒也想去屏风瞄一瞄那严青,可屏风前已经挤了好几个人,早已没有了让她插足的地。 外间的夫人们拿着那份烫金帖子研究了好一阵,只听得有人道:“还是点文戏吧……这武戏噼里啪啦的乱打一通,不是翻过来就是跳过去的,也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浣纱记》、《珍珠记》、《牡丹亭》……”就有夫人拿着那戏单念了出来,“哎,你们喜欢听哪一出啊?” “都行,都行。”就有人笑着说道。 “那就《牡丹亭》吧,”拿着戏单的夫人笑嘻嘻对一直候着的严青,将手中的戏单还给他道,“都说严老板的女装扮相是艳冠群芳,我们今日可要一饱眼福了!” “这位夫人过奖了。”严青双手接过烫金帖子谦虚的应承着,可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这又引起了屏风这侧小姑娘们的一阵低声惊呼。 一阵锣鼓喧天中,一身杜丽娘装扮的严青踩着鼓点就上了台,他才一亮相,就惹得爱热闹的李老夫人喊了一声:“赏!” 有人用红漆描金的茶盘托了五个明晃晃的大元宝过去。 姜婉看得咋舌。 那元宝每个足有二十两,这一托盘就是一百两。 而看到这一幕的永盛侯曹夫人,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旁的秦氏一脸关切的问道:“曹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是觉得哪里不舒服么?” 秦氏的话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大家这才发觉曹夫人的脸色非常糟糕。 “我……我就是……突然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曹夫人抬起手来,借力身边丫鬟的手臂站了起来,但整个却显得很是虚弱的样子,惨白的额角上竟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要不要先到厢房里歇息一下。”乔夫人在一旁虚扶着她,一脸关切的问道。 “不……不用了。”曹夫人抰了抰手,一脸歉意的看着乔夫人道,“本来还想在府上叨扰一下午的,可看样子我不得不提前告辞了。” 乔夫人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能强留,也就提出要送一程曹夫人。 “你这一屋子都是客,又怎么好丢下她们送我一个?”曹夫人婉言拒绝着。 坐在她身旁的秦氏听了立即站起来对乔夫人道:“二嫂,不如我帮你送送曹夫人吧?” 乔夫人一想,这秦氏也算是屋里人,也就点了点头,嘱咐她将曹夫人好生送出去。 正找不到机会和曹夫人套近乎的秦氏满心欢喜的应了,也就跟着曹夫人的丫鬟一起,扶着曹夫人出了抱夏。 姜婉看着曹夫人踉踉跄跄离开的身影,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了戏台上的严青:莫不是曹家已经知道了曹晋与严青的关系?所以才会急着给儿子不择门第的说一门亲? 众人看完戏后,又在猫耳胡同用过了晚膳之后才各自散去。 回府的路上,被姜妍孤立了一天的姜姝就开始酸姜婉。 “……别以为跟着姜妍就能混进嫡小姐的圈子,凤凰能够变成草鸡,可草鸡却一定变不了凤凰……”姜姝的语气不阴不阳的说着,一脸不屑的看着姜婉,期待着她的反应。 没想姜婉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的坐在那,宛如一尊泥塑的菩萨,丢出去的话就好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痛不痒。 这让姜姝觉得很是气愤:这个姜婉,装死的能耐是越来越好了。 “婉姐儿!我在和你说话呢!”若不是马车里空间太过仄逼,姜姝就要气得跳起来了。 “什么?”姜婉却是神色恍然的看向她,“你刚才在和我说什么?” “母亲……婉姐儿她欺负我……”姜姝却突然一头扎进了秦氏的怀里,努力的挤出了两颗眼泪。 姜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个姜姝就不能有点新花样么? 然而今天秦氏的心情却是特别好,听到姜姝的哭诉,她也只是笑了笑,然后拍着姜姝的手道:“都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还是这么任性,以后可怎么得了哦~!” 姜姝一听,却是一脸娇羞的在秦氏的怀里蹭了蹭:“谁说我要嫁人了?人家要在娘身边伺候一辈子呢。” 说话间,一双眼睛却是满含羞涩的转了又转。 而姜婉一听这话却是一阵心惊,难不成就刚才帮乔夫人送客的这一小段路上秦氏就成功的搭上了曹夫人,两人达成了共识? 第35章托付 元宵节一过,这年也就算是过完了。 所有事情又都进入了正轨,姜三老爷又为候缺的事奔走了起来,姜婉和姜姝也恢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君雅堂的东厢房里,秦氏端坐在临窗的火炕上,姜姝跪坐在她的身后,而姜婉则是坐在了炕前的小杌子上。 她们的面目规规矩矩的站着一溜管事的婆子们,都低头垂手的等着秦氏的示下。 姜婉有点无聊的攥着手中的帕子,悄悄的打量着炕上秦氏的神色,暗道她怎么突然好心的想要教自己管家了? 不一会的功夫,姜婉便明白过来,秦氏主要想教的还是姜姝,可她一看姜姝那一脸神游的表情,就知道秦氏的打算要落空了。 姜姝对管家什么的真的没有什么兴趣,此刻她满脑子的全是昨日见到的那个唇红齿白,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的严青,怎么会有人长得那么好看呢?相比之下,之前让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简直就像是个老伯,让她瞬间就失了兴致。 听黄怡说,今年轮到左都御史家宴请三月三的春宴,而他们家早在年前就定下了让严家班去唱堂会,到时候就又能见到严青了。 但是她又转念一想,这左都御使家和自己家到底有没有交情?如果那天他们家没有送请帖来怎么办呀? 一想到这,姜姝就梭了眼还在示下的秦氏,想要询问一二,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年也过完了,该收的心也要收收了。”此时的秦氏正在训斥着家里的婆子们,一旁的杜妈妈见姜姝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就好心的提醒着秦氏,想着五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秦氏有点意外的看向自己的小女儿,等待着她的高见。 一下子,这一屋子人的目光也就都集中到了姜姝的身上,从来没经历过这些的姜姝被唬了一跳,有点结巴的说道:“我……我忘了……” 屋里也就有人发出了嬉笑声。 秦氏一道凛冽的目光扫了下去,众人吓得都噤住了声。 而一直端坐在小杌子上的姜婉则是重重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才努力保持住了面无表情。 秦氏知道今日已经不再适合训话,也就将这一屋的仆妇都散了,只留了杜妈妈,然后看着姜姝道:“你刚才到底想说什么?” 姜姝遂将心里的话说了,秦氏却皱起了眉头。 昨日她虽然也见着了左都御使家的李夫人,可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一整天也没能说上两句话,算不得什么熟络。 而且左督御史家是正二品,而自家还是个候着缺的正五品,这不管怎么邀请,都不会邀到自家的头上来。 “这左都御使家可是有什么说法?”秦氏有点不太明白的看向了小女儿,按理说她平常对这些都不怎么上心的。 姜姝自然不敢说自己想见一个戏子,因此也只能扯着衣角支支吾吾的说道:“昨日认识的那个黄姐姐很是投缘,所以想着还有没有机会再见见。” “原来是为了这事啊。”秦氏眉头一展,庆幸女儿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和京城里的这些贵小姐们交上了朋友,“那不如你单独下帖子邀她过来玩吧。” 这可比去参加左督御史家的春宴要容易多了。 姜姝一听,就眉头一皱,单独把黄怡邀到家里来又有什么用?严青又不会跟着一起来! 可这样的话,她到底不敢跟母亲说,也就只好在心中做罢。 一转眼,日子就到了二月。 姜婉坐在清心阁二楼的窗台前,看着屋前小花园里正冒着小绿芽的树枝子兀自发呆。 太子府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按理说年前那次的宴请不成功,大姐姜妧应该马上就有了第二波动作。可这都二月初了,日子还这么安静,实在是透着诡异。 君雅堂的暖阁里,秦氏打发了屋里所有人,然后让杜妈妈在屋外守着谁也不让进,自己则和一个穿着缁色妆花褙子的妇人坐在窗前的大炕上说着话。 只见那妇人虚坐在炕沿上,倾着身子一脸愁容的和秦氏低声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过年的爆竹声给惊着了,这大半个月的睡得一直不安生,一到了后半夜就开始闹,闭着眼睛光着脚丫子的满屋子的乱跑,乳娘抓都抓不住……” “怎么会这样,御医怎么说?”秦氏听得也是满心心焦。 “御医说只是惊厥了,给开了一些安神的方子……可像郡王爷这么大的孩子,饭都不愿好好吃呢,又怎么会去喝那苦得开不了嘴的汤药?”秦氏对面的婆子正是姜妧派来的秦嬷嬷,她叹着气道。 “闭着眼睛的满屋子乱跑?”秦氏反复琢磨着这句话,试探着问,“该不是撞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要不请个道长看看?” 以前还住在镇江的时候,常常有那种小儿因受到惊吓夜间啼闹不止,有经验的妇人就会请一些懂得旁门左道的人帮孩子瞧上一瞧。 “哎,我也是这个意思。”秦嬷嬷再次叹气道,“可这太子府和皇宫一样,不准行这巫蛊之事,这要是被崔良娣发现了,搞不好就是抄家灭族的大案。” 秦氏也知道秦嬷嬷说的是事实,皇家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禁.忌,当今建武帝的手上就闹过一场血雨腥风的巫蛊案,上至郭皇后下至郭氏全族都被判了斩立决,郭皇后诞下的前太子在天牢中服毒自杀。 当年的血雨腥风现在回想起来,还让人为之色变。 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子之位后来才落到第五子萧睿昭的头上。 “那娘娘的想法是……”秦氏眉头紧皱的看着秦嬷嬷。 秦嬷嬷也就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沓银票交与了秦氏,“娘娘想请太太帮她走一趟护国寺,请寺里的主持帮着郡王爷做一场法事,点一盏长明灯。” 秦氏一听,哪里好去接秦嬷嬷手里的银票,她讪讪的笑道:“这事的钱不如就让我出了吧。” 秦嬷嬷却是坚持:“娘娘知道太太手里紧,而且老爷又正候着缺,哪里不是要用钱的地?” “而且这做法事,最讲究的又是一个心诚,所以太太还是不要推辞了。”秦嬷嬷将那沓银票塞到了秦氏的手中,“哦,对了,娘娘还说得劳烦太太跟主持求个符,到时候也好给郡王爷贴身带着。” 第36章上香 秦氏在送走了秦嬷嬷后,心想这事宜早不宜迟,也就着手杜妈妈去安排出行的事。 “带两位小姐去么?”杜妈妈站在秦氏的跟前问。 秦氏一想到姜姝的性子,肯定会要闹着和自己一起去,可如果自己光带了姜姝而不带姜婉的话,老爷知道了定又会怪她厚此薄彼。 “两个都一起带上吧。”秦氏光想就觉得头疼,“带着她们出去走走也好。” 不一会的功夫,秦氏要带着两位小姐去护国寺的消息一下子就传遍了全府。 “去护国寺?”正在画着一副仕女图的姜婉手持着毛笔思索着,“怎么突然又想去护国寺了?” “去护国寺肯定是为了上香呀!”热衷于打探消息的丁香兴奋的和姜婉说道,“只是我还听门房上的婆子说,今天太子府的秦嬷嬷又过来了。” “秦嬷嬷?她又来干什么?”姜婉一听到太子府三个字,心中就警铃大作。 丁香摇了摇头:“我听芍药姐姐说了,当时太太把所有人都赶到了屋外,杜妈妈还特意在廊檐下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不但把人都赶了出来,还派了个望风的? 姜婉在心中思索着,难不成大姐又要搞什么大动作? “四小姐,我听她们说护国寺有好多可好吃的小吃,像是扒糕、凉粉、炸灌肠、卤煮丸子等……”说着说着丁香忍不住咽了一把口水,“小姐,那炸灌肠您听说过没有?据说里面灌了白面粉、红曲水、丁香、豆蔻,用料十分讲究……” 姜婉看着丁香样子,不禁掩嘴笑道:“看你那馋样,这要不带你去,你还不得在家里馋死?” 第二日一早,杜妈妈让人准备的车马就已经候在了大门前。 带着帏帽穿戴整齐的姜婉也就在丁香、茉莉的服侍下踩着脚凳上了车,让她意外的是这一次秦氏竟然没有安排她和姜姝坐同一辆车。 “说是五小姐昨日特别交代的杜妈妈。”包打听丁香像是看出了姜婉的心思,解释道,“杜妈妈也就按排了她和太太一辆马车,您独自一辆马车。” 姜婉听后笑了笑,这样也好,她还逍遥自在些。 护国寺位于京城的西面,每月初七、初八有庙市。今天虽然不是庙市,但依旧游人如织,香客众多,很多人坐着马车或骑着毛驴到寺里上香。 姜婉下得车来,就看见山门前摆着一溜的小摊,支着蓝布或白布棚子,或卖吃食、或卖玉器、或卖绢扇茶盅等日常之物,琳琅满目,什么都有。 姜婉在心中感叹:原来不管什么时代,名胜古迹或是风景区都是这般光景。 秦氏在在丫鬟、粗使婆子的簇拥下,带着姜婉和姜姝就进了护国寺,她们很快到正殿上了香,然后被主持请到了寺后的山房歇息。 姜姝很是兴奋,戴着帷帽东张西望,对什么都好奇,而姜婉则是紧紧的跟在秦氏身后,随时保持着一颗警惕的心。 秦氏自然是有话要和主持单独说,也就让姜婉和姜姝先进了山房。 山房里打扫得很是干净,屋子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外加四条长凳,墙上挂着一盏熏黑了的油灯,整个格局有点像后世的雅间。 丁香帮姜婉摘掉了帏帽,而茉莉则出了山房去看看有没有茶水。 姜婉打量了一眼屋里的陈设后,也就在八仙桌旁坐了下来,而姜姝则是趴到了窗棂的边上往外张望,将珍珠和翡翠急得劝个不停。 “你们怕什么?我躲在屋里,谁知道我在瞧他们?”姜姝一脸不以为意的瞟了眼珍珠和翡翠,又看向了窗外,突然她一声惊呼:“天啦,怎么这严青也在护国寺里?” 严青?那个戏子? 姜婉不动声色的挑眉,却见一知客僧端了茶水以及糕点进来,惊得她赶紧从桌旁站了起来。 “施主不必惊慌。”那知客僧冲着姜婉行了个单手礼,“小僧只是方外之人,请施主慢用。” 说完,那知客僧退出了山房,顺便将房门也关上了。 姜婉坐在那,开始有点哭笑不得,曾几何时,自己这个来自现代的灵魂竟然也活得迂腐了起来,反倒不如姜姝这个土生土长的大梁人。 而此刻,姜姝依旧趴在窗前翘首观察着窗外,还不断在嘴里碎碎念着:“哎呀,刚才明明就是看到他了嘛,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又不见人了?” “珍珠!拿我的帏帽来!”姜姝一扭头对身边的丫鬟喊道。 “五小姐,您要做什么?”拿着帏帽的珍珠心中一紧,下意识的不想将手中的帏帽交给姜姝。 “要你拿来就拿来,罗嗦什么!”姜姝瞪了珍珠一眼,从她手中抢走了帏帽自行戴上,打开房门就跑了出去。 珍珠和翡翠一看,大惊失色,连忙跟着一起跑了出去,差点撞上了正准备进屋的茉莉。 “她们这是要去干嘛?”从屋外回来的茉莉一脸不解的问。 丁香表示并不知情的摇了摇头。 姜婉看了看身边的丁香和茉莉,暗道自己这是又落了单么? 一股不祥的预感就袭上了心头。 她看了眼时不时有陌生人经过的前坪,心想自己或许在外面呆着会更安全。 于是她也一抓帏帽道:“我们也出去!” “啊?”丁香和茉莉同时惊道,“可是太太不是让我们在这里等她么?” “对呀,”戴好了帏帽的姜婉转头向她们二人道,“我们只是在屋外等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说完就率先走出了山房,丁香和茉莉互相看了一眼,也急急的跟了出去。 号称千年古刹的护国寺内有几棵合抱粗的大树,只是因为此时寒冬刚过,树枝上刚刚开始冒了点嫩芽,所以萧索间又显得很有生气。 姜婉抬着头,看着一缕缕的阳光从树枝间投射下来,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感受着这春日的美好。 不知不觉间,她便走到了一个用大块麻石围起来的放生池边,放生池的正中央有个驮着石碑的大石龟,石碑上刻着字,却因为距离太远,又隔着帏帽,让姜婉看得不是那么真切。 姜婉左右看了看,确定她周围没什么人后,便撩起了面前的帏布,专心致志的辨认起石碑上的字迹来。 第37章相见 秦氏扶着杜妈妈的手从护国寺的议事房中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她笑着向杜妈妈说道:“办完了娘娘交代的事,我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了。” 杜妈妈满脸堆笑的称是,并提醒着秦氏小心脚下的石阶。 “那个符你可收好了?”秦氏看了看脚下,又抬眼看向杜妈妈。 杜妈妈拍了拍自己胸口的衣襟,笑道:“太太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在我这丢不了。” 秦氏默默地点了点头,看了眼四处攒动着人头的后院,皱眉道:“婉姐儿和姝姐儿呢?” “不是太太让两位小姐等在山房里么?”杜妈妈殷勤的搭着话,也就引着秦氏往寺里待客的山房走去。 “请问是镇江来的姜三太太么?”一个梳着圆髻穿着身蓝布比甲看上去很是干练的妇人突然站在路边的甬道上问。 秦氏心下暗自奇怪,打量了那妇人一眼,只见对方态度谦卑,眉目间又透着和善,不禁心生好感。 “正是。”秦氏对那妇人微微一颌首。 “我是永盛侯府的管事妈妈,夫家姓祝。我家夫人是也正好在寺里上香,想请姜三太太一叙。”说完,那妇人微微侧过身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秦氏一听是永盛侯府的曹夫人,立即就来了精神,笑道:“原来是祝妈妈,没想来上个香还能遇到熟人。” 今日戴着金线梁冠,穿着件松花色秋罗大袖衫配着蜜合罗裙子的曹夫人正低垂着眼眸端坐在山房内,戴着两枚赤金戒指的左手轻托甜白瓷茶碗,涂了丹蔻的右手轻捏着盖碗有一下没一下的撇着茶盅里的浮沫,神情很是闲散。 而她身旁一位身材俊俏、举止风.流的年轻哥儿却是显得很不耐烦的上窜下跳,一刻也不能安静下来:“母亲,你何苦将我拘在这儿?都说了我今日是要来会朋友的。” “我又没说不让你去会朋友,”曹夫人抬眼看向跟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公子哥,眼中虽有不满,但心中却满是溺爱,“我只是让你在这陪我见个人而已。” “见个人?”那俊俏的公子哥儿又是满脸的不屑,“不会是又在相看哪家的姑娘吧?” 没想他的这一句话,却惹得曹夫人脸色一黑,将手中的盖碗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只听她厉声道:“曹晋!今日之事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你都得欢欢喜喜的给我应付过去了,等你娶妻生子之后,我再也懒得管你的破事。” “你说的可是当真!”曹晋一听就来了兴致。 “当真!”曹夫人也是一脸坚定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举了右手道,“我们可以击掌为誓!” “好!一言为定!”曹晋伸出右手与曹夫人一击掌,两人复坐下,山房里安静得好似刚才那一幕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这时就听得祝妈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曹夫人飞快的梭了眼身边的曹晋,示意他配合一点,然后就换了个盈盈的笑脸。 秦氏在祝妈妈的引领下进了山房,一抬头就见到了起身相迎的曹夫人,忙道:“曹夫人,那日与您在二伯家相别后就想上门去拜访,不知您的身体可好了些?无奈总是俗务缠身,脱不得身……” 曹夫人笑吟吟的持了秦氏的手,亲热地拍着她的手道:“要不怎么说我们两家有缘分呢?我也正想着姜太太您,可巧就在这里遇上了。” 说话间,二人就走到了曹晋的身前,曹夫人悄悄的给曹晋递了个眼色,曹晋便执起了双手,微微一弓身子,给秦氏行了个礼,道:“曹晋见过姜三太太。” 秦氏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只见一丰姿卓绝的少年公子头戴金冠身穿绣袍,神采奕奕的站在自己跟前,不免在心中感叹:好一个俊俏哥儿! 她佯装疑惑的看向曹夫人,问:“这位是……” “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小儿子。”曹夫人笑着说道。 那曹晋也就眼珠一转,躬身说道:“母亲,我还约了朋友在后山看石碑,让人等久了恐怕不妥……” “去吧……”曹夫人神色淡淡的看了眼曹晋,轻描淡写的说道。 曹晋也就向秦氏告了个罪,脚底一抹油的跑了。 秦氏笑道:“曹公子真是有精神。” “他呀~!就是个属猴的。”曹夫人掩嘴笑道,然后就和秦氏一起话起家常来。 姜婉聚精会神的看着那块石碑,只可惜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的又年代久远,竟有半数都分辨不出来。她想往前再走上一步,却忘了自己此时正站在放生池边,一脚踏了个空。 姜婉在心中大喊了一声“糟糕”,也就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自己落水的瞬间。 然而她却突然感觉一阵头重脚轻的天旋地转,好似在空中做了一个翻转后,双脚又实实的踩在了地面上。 她闭着眼睛,皱着小眉头的用脚探了探地面,在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后,微微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而这时,头顶却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姜婉机警的扭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半靠在一锦袍男子的怀里。 她吓得赶紧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身上的衣裙,却唯独忘了那块之前被她撩起的帏布。 “你……你是谁!”姜婉瞪着眼睛看着跟前的人,这才看清他穿的是一身天青油绿纻丝袍,神情俊朗,却无形中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显而易见,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那锦袍男子嘴角微翘的看着姜婉,眼神中却带着嫌弃。 姜婉在心中咋舌,这事好像是自己不对,哪有被人救了以后质问人家是谁的道理? 于是她退后了一步,向那男子福了福,道:“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不想那男子却是挑眉道:“仅此而已么?难道不应该再加一句当牛做马或是以身相许么?” 听闻那男子说话如此轻佻,姜婉眉头微皱,正想咒他一句“登徒子”时,却发现这男子好似有几分眼熟。 这一世,自己见过的男子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也就是说这人应该是自己前世见过。 可自己前世见过的男子就更少了,除了那些皇室宗亲,都没有见过其他的人。 而当“皇室宗亲”四个字从姜婉的脑海划过时,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眼前这个男人好似是太子萧睿昭的弟弟,七皇子萧睿呈。 第38章皇子 萧睿呈,生母崔贵妃,是建武帝的第七子,身份地位尊贵得仅次于当朝太子的萧睿昭。 可姜婉对他的印象却仅仅是在萧睿昭英年早逝后,他与萧荣争夺帝王之位败北,被姜妧斩草除根地斩杀于菜市口。 与他一同被斩杀的,还有十八名皇家子弟,整个朝野为之震惊,不少言官上书死谏,更有老亲王跑到皇陵去向先皇哭诉,说姜妧这是要绝了萧家宗祠的血脉。 然而当时得了安王支持的姜妧态度却异常坚决,也从此在朝堂之上树立了自己铁腕的形象。 姜婉回忆着上一世的这一幕,再看向眼前这位神朗俊逸的七皇子时,眼中就多了一些怜悯。 而此时萧睿呈看向姜婉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探究,先不论她眼中那莫名出现的悲天悯人是怎么回事,可光看她的眉目,就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请问你是永宁侯府的什么人?”萧睿呈目光灼热的看向了姜婉,话语中也就多了些许期待。 永宁侯府? 姜婉很诧异萧睿呈怎么会这么问,正欲说自己不是方家人时,才发现自己的帏帽上的帏布没有放下来。 她赶紧一伸手的拉下半透明的帏布遮住了自己的容颜,然后冲着萧睿呈微微福了福了身子道:“想必是公子认错人了,我并不是永宁侯府的人。” “那你是谁?”萧睿呈明显没有就此放过姜婉的意思,他向前跨上一步追问道。 “无名小辈,形同草芥。”姜婉有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就想趁机逃开。 没想到萧睿呈却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死死的抓住了她:“说,你是谁!” 眼神中有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坚持。 姜婉在心中暗暗叫苦,这叫什么事? 太子那边的事还没撇清,这边居然又惹上了七皇子。 偏生丁香和茉莉那两个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害得自己与一个大男人在此拉扯。 转念一想那两丫头不在也好,就以她们的性子,说不定一通大喊大叫的引来更多的人,到时候自己就更说不清了。 “你放开我……”姜婉不断的甩着自己的胳膊,急得都要哭了出来。 “咦……七殿……七……七哥……”忽然间树林子里跑出个人来,正欲喊萧睿呈七殿下时,却收到了萧睿呈利如刀锋的目光,慌忙改口叫了声“七哥”。 他此时看到萧睿呈正拉扯着一名戴着帏帽的女子,也就跳了过来笑道:“难怪二哥今日要来护国寺,原来是为了会佳人!” 正难脱身的姜婉好似看到了一线曙光,她一转头,正想求助于来人时,却惊恐的发现站在她身后的竟然是曹晋! 只是上一世她见到的曹晋留着两撇小胡子,完全不似今日楞头青的模样。 因为曹晋自幼便生得好看,从小就习惯了被各种年龄阶段的女子肆无忌惮的注目打量,也正是因此,他特别讨厌与女人相处在一起。 见姜婉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曹晋嫌弃的一皱眉,正欲躲开时,却听得姜婉低柔着声音道:“这位公子,我并不认识你的这位七哥,想必他是认错了人,恳请您为我劝一劝他,放我走吧!” 曹晋看着一脸决然的萧睿呈,暗道七皇子的事又岂是他可以置喙的? 于是他只是摸了摸鼻子,决定明哲保身地站在了一旁不吭声。 姜婉一见,怒火中烧,在心中暗骂他是小人,然后一转头瞪向了萧睿呈,在心中暗想如果自己拔下头上的珠花狠扎他一下,他会不会松手? 可对方是七皇子,自己以发簪伤他,会不会又惹出其他事来? 但是按理说自己现在又不知道他的皇子身份,不知者不罪。 可万一自己伤了他之后,他以皇子身份压迫自己又怎么办? 一时间,姜婉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想破了。 “姑娘请自重!”就在姜婉还在脑海中进行着与自己的斗争时,却听得树林中又传来一声男子嗔怒的声音。 他们这的三人也就不约而同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脸烦不胜烦的严青正从树林里跑了出来,而他的身后同样也跟着一个戴着帏帽的女子,只是那女子早已将帏布撩起,露出了一张青春洋溢的脸。 “姜姝!”看着那个娇丽的身影,姜婉不禁喊了出来。 刚才一直追着严青不放的姜姝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人把自己认了出来,她刚准备收敛一二时,见喊她的人居然是姜婉,也就大声的喊道:“姜婉?!你怎么也在这?” 而她扫了眼姜婉身后的那两人,个个神采俊逸,竟然比严青有过之而无不及。 姜婉感觉到萧睿呈突然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只是又听得他低声念叨了一句:“原来你叫姜婉?文渊阁大学士姜传孝可是你什么人?” 重获自由的姜婉却是不想继续惹到这尊大佛,她快步的跑到了姜姝的身边,不由分说的拽起了她的手臂就往回跑。 “婉丫头!你发什么疯!”对严青恋恋不舍的姜姝时不时的回头看,只见刚才跑得没了影的严青此时竟然和刚才那两人站到了一起。 姜姝也就试着去掰姜婉的手指,没想到姜婉却是将她死死的握住,完全不给她偷溜的机会。 “你再拖着我不放,我就去告诉母亲你在这里私会外男!”已经是无计可施的姜姝出言威胁道。 没想姜婉却是一脸恶狠狠的瞪着她道:“好啊!你去告诉母亲呀!我见到的那两个好歹还是贵公子,而你呢?却是没脸没皮的缠着一个戏子!” 说这话时,姜婉故意强调了“戏子”二字,听得姜姝全身为之一震! 唱戏的在大梁朝完全就是下九流,那些有钱人可以一掷千金地追捧一个戏子,但绝对不会有人瞧得上一个戏子,因为那对于他们而言就只是个玩物而已。 见姜姝已经被自己吼住,姜婉继续咬牙切齿的跟她强调:“今日之事,你不可说,我不可说,等下见到母亲就说我们两结伴去了后山的放生池,一路上没见到什么贵公子,更没有见到什么严青!你明白了么?” #####不好意思,晓晓今天上吐下泻的在床上躺了一天,延误更新了…… 第39章消息 “照你这么说,姜三老爷候缺的事还没定下来?”山房之中,曹夫人和秦氏正在闲谈着,她的丫鬟鹦哥很有眼色的在一旁添茶递水。 “可不是么……”秦氏叹了一口气,“因为想谋个京官,从年前忙到年后……一点准信都没有。” 这用来上下打点的钱还花得和流水一样,光想就让人心疼。 “京官么……”曹夫人端起面前的甜白瓷茶盅,新泡的茶叶在黄绿色的茶汤悠闲的漂浮着,她轻轻吹了吹茶盅里的浮沫,好似心不在焉的说道,“我听说今年刑部的李侍郎外放了……” 外放? 秦氏的眼睛一亮,这京官一外放,不就有缺了么? “只是这刑部侍郎……想必也有很多人盯着吧?”秦氏试探着问道。 “那自是当然,不过这谁上谁不上,还不是吏部的一句话?”曹夫人一脸不以为然地放下手中的茶碗,笑道,“但你们家三老爷又与别人不一样,他不还有个当阁老的哥哥?这年头,卖谁的人情不是卖呀。” “哎,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秦氏抰了抰手道,“如果我们家的这个阁老肯出力,我们家老爷哪里还用跑断腿?” “怎么?听你这话,姜阁老不愿意帮这个忙?”曹夫人一脸惊讶的看着秦氏。 秦氏也只能苦笑的摇了摇头,她总不能逢人就把姜家上一代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拿出来说吧,只怕是大伙知道了真相后,更看不起他们这些个人了。 “不过,如果姜阁老不愿意帮这个忙的话……我这倒还有另外一条门路……”曹夫人轻轻拍了拍秦氏的手笑道,“这也是与妹妹投缘,我才与妹妹说这事,这吏部尚书可是我娘家的族兄弟……” 听话听音,秦氏一听就来了精神,继续与曹夫人契阔了起来。 所以,当姜婉带着姜姝从小树林里出来时,秦氏还没有从曹夫人的山房里出来。 看着挑线裙摆上还带着干草和枯叶、发髻也有些松散的姜婉和姜姝,丁香、茉莉、珍珠、翡翠她们四个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四小姐和五小姐终于回来了,可惊的是她们两个怎么都会是这么一副狼狈模样? “四小姐,你刚才和五小姐到底去哪了?”丁香的眼中噙着泪水,依旧心有余悸,因为跟丢了自家小姐,她们几个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被秦氏发现后将她们给发卖了。 “我们不过去后山逛了逛,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姜婉轻描淡写的说道,然后吩咐着她们几个赶紧去打水给她和姜姝进行梳洗。 待秦氏笑意盈盈跟着曹夫人从山房中出来时,姜婉和姜姝早已重新梳洗妥当。 曹夫人一见这二人,就笑着和秦氏说道:“姜太太的这两个女儿,真是让我越看越欢喜。” 说完就从手上摘下了两枚赤金戒指分别交给二人,并笑道:“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送你们戴着玩。” 姜姝自然是满心欢喜地接了,而姜婉握着掌心中的那枚赤金戒指,竟然觉得有一些烫手。 和秦氏在护国寺道别后,曹夫人坐在走得四平八稳的翠盖珠缨八宝车里闭目养神。 这个姜家三太太看似精明,其实却没有什么城府,不过跟她说了两句好似贴心的话,她便能与你掏心掏肺。而且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姜三太太在京城并没有什么人缘,虽然家里出了一个做阁老的二伯和一个太子良娣,然而这两人却好似并帮不上什么忙。门第虽不高,却又算得上是官宦人家,但又没有强大的家族做后盾,即便将来闹出点什么事来,恐怕能为他们出头的人也不多。 想着想着,曹夫人的嘴角就翘了起来,这样人家出来的闺女自是最好拿捏的,即便将来在夫家遇到了什么事,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和这样的人家结亲,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入夜,一番洗漱后,穿着件月白色竹节小袄的秦氏遣了身边服侍的人坐到了姜传忠的身边说起了此事。 “你是说刑部出了有个缺?”正拿着本闲书歪在炕头上的姜传忠坐了起来,奇道,“可我这昨天去探消息时,他们还跟我说没有空缺。” “莫不是在敷衍你吧。”散了发髻的秦氏拿着一把牛角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自己的头发。 “应该不至于吧。”姜传忠皱起了眉头,他找的这个人是他的同年,要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交情,只是他认为对方既然收了他的钱,就应该是有把握能帮他把这事办好的。 但现在听秦氏这么一说,他的心下就多了几分不确定。 “你说……我们要不要走走永盛侯府的路子?”秦氏看着姜传忠,出主意道,“你找的那个人,就好像是个无底洞,这都几个月了,还没有一点准信,我们也不能就在这一颗树上吊死呀!” 姜传忠听着就有了些心动。 这可是正四品的刑部侍郎! 要知道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能跨过正四品这个坎。 “这永盛侯府的曹夫人怎么会突然跟你提起这事?一般的内宅妇人,谁又会去打探这些?”姜传忠放下手中的闲书,向秦氏倾身问道,“要知道一事托二主,可是最大的忌讳。” 秦氏又怎么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一事托二主,这要是办成了,算是谁的功劳?若是办不成,又更好互相推诿。 “这不是和曹夫人闲聊时聊到的嘛。”秦氏有点嗔怪的看了姜传忠一眼,然后悄声道,“我听说他们家想找个好人家的闺女做媳妇……” “好人家?”姜传忠眉角一挑,“京城里那么达官贵人,难道他们就挑不到一户好人家?然后这好事偏偏就砸到了你的头上?” “怎么就不能砸我头上?”秦氏不高兴的一瞪眼,洋洋自得的说道,“能砸我头上,也是我去争取的!别忘了你还有个在太子府里做良娣的女儿,能娶我们家的女儿,那就是和太子爷做连襟,等将来太子登了基,那可就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第40章谋缺 姜传忠看了眼如乡村妇人般满脸无知的秦氏,无奈的摇了摇头感叹:有些事永远和有些人说不通。 他从炕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有点发皱的衣袍,提脚就往外间走去。 “你这是要去哪?”刚还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秦氏惊道。 “只不过是突然想起了盛哥儿,想去看看他。”姜传忠的脚步微顿,侧着头说道。 秦氏扭头看了看身后炕案上摆着的自鸣钟,这还是前几日姜妧托秦嬷嬷送来的舶来品,在京城里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这都已经二更天了,怕是已经睡下了。” “没事,我刚还听到了他的读书声,我过去看看。”说完,姜传忠就走出了君雅堂正房,夹板门帘打在门框上噼啪作响。 听到了读书声? 秦氏狐疑的竖起了耳朵,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却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西厢房的梢间内,穿着一件素花小袄的赵素娘亲手给熟睡的儿子掖好了被子,当她持着油灯打着哈欠往自己的卧房走去时,刚帮她铺好被子的采青迎了出来,道:“姨娘,就歇下吗?” 赵素娘笑着摇了摇头,将手中的油灯放到了炕几上,又从炕几上的针线篓子中拿起一只绣了一半的荷包道:“我再做会针线就睡,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 采青笑着摇了摇头,坐到了赵素娘的对面,也从针线篓子中拿出了一块帕子,一边绣着一边和赵素娘笑着说道:“今天我去送绣活时,何婶子问我愿不愿意接绣喜帕的活,说他们给料和给针线,再给我一两银子一幅的工钱。” “一两银子一幅?”赵素娘有点惊讶的看向采青。 “是啊,之前我们攒了三个月的绣活,也才换了二两银子,”采青叹道,“一个月绣上一幅喜帕的话,一年就能有十二两银子的收益!” 十二两银子!赵素娘的心头为之一动。 “只是这喜帕又不比别的小物件,红彤彤的容易惹人注意,”赵素娘眉头微皱的摇了摇头,“这要是被太太发现了,又是个麻烦事。” 采青一想也是,她和姨娘两个每天起早贪黑的干绣活,不就是偷偷摸摸的想挣两个私房钱么。 一时间,主仆两人陷入了沉默。 姜传忠一撩门帘就进了西厢房,见到赵素娘和采青两个人正点着一盏豆大的油灯窝在里间的炕头上做着针线活。 “怎么也不把灯点亮点?”姜传忠笑道,“这样做针线很伤眼睛吧?” “老爷?”赵素娘没想到姜传忠会过来,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绣活,趿着鞋子就下了炕,“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采青很有眼色的也跟着站了起来,赶紧帮赵素娘将炕几上的针线收了。 “嗯,就是突然想过来看看你。”姜传忠很是随意的往炕上一坐,就靠在了摆在上面的大迎枕上。 每一次他觉得心烦的时候,就愿意来素娘这坐坐,即便是只看着她静静的低头做绣活,也能觉得很安宁。 “采青,去取了我之前窨的梅花茶来,给老爷泡上一碗。”赵素娘笑容浅浅的吩咐道,“这都已经入夜了,喝其他的茶,怕夜里会睡不着。” 采青应声而去,而姜传忠则是很意外的看着赵素娘:“你还窨了茶?” “不过是在家闲得无事做着玩的。”赵素娘笑着说道,“不过是第一次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我用的不是什么好茶叶,也就只能让老爷闻个香……” 正说着话,采青就端着两盅茶碗走了进来,就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暗中涌动。 “有雅兴。”姜传忠接过茶,就摆出了一副要与素娘促膝长谈的架势。 采青掩嘴而笑,轻手轻脚的去床上抱了自己之前铺好的被褥,悄悄的出了内室。 虽然姜传忠对秦氏说过的话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赞同,但第二天一早他还是早早的出了门,他得去问问那位同年,到底知不知道刑部有缺的事。 然而等他回来时,却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是蔫蔫的。 那个同年的话犹如重锤一样,一字一句的打在他的心间:“我们也不是没有帮你考虑刑部侍郎这个缺,你也知道,刑部侍郎那是正四品啊!你要坐上这个位置,那肯定还是需要再走动走动的,只是我们还没来得及通知你,那个缺就被七皇子的人要去了……你也知道,我们跟七皇子相比,那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啊!而且你之前又说想谋个京官,现在就算连好一点的外放都没有了,让你去做个小县令什么的,你肯定更加不愿意了……” 听着那人看似冠冕堂皇又无懈可击的话,姜传忠当时就有想拖着他狠揍一把的冲动。 然而那又有什么用呢?说到底,吏部这些人还是在欺负他朝中无人,关键时刻没有人能帮他说话而已! 一想到这,姜传忠就觉得一阵心绞痛,跌跌撞撞的就回了君雅堂。 秦氏还正在为昨晚他突然甩脸子离开而生闷气,因此见到姜传忠进来,她并没有起身迎接,而是在炕上翻了个身,别过脸去不看他。 姜传忠神色颓靡的跌坐在大炕上,两只眼睛毫无神色的看向前方,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 这几个月,为了候缺这个事,一万两银子是花出去了,可现在却得了个这样的结果…… 秦氏一个人背着身子躺在那,却听得身后的人没有一点响动,也就好奇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却被姜传忠那一脸失意的表情吓得翻身坐了起来。 “老……老爷……”隔着炕几,她试着推了一把姜传忠,“你……你这是……怎么了……” “你昨天说的那事……有几成把握?”姜传忠慢慢的抬起如死灰般的眼睛,看着秦氏说道。 昨日之事? 秦氏不解的看向姜传忠。 “就是你昨日所说,走永盛侯府曹夫人的路子谋缺的把握有几成?”姜传忠再次问道。 “这……我也说不清……”秦氏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不过倒是可以去登门,探探曹夫人的口风。” 第41章春宴(一) 秦氏赶紧叫来了杜妈妈,让她备下了礼品,隔天就去拜访了永盛侯府的曹夫人。 三日之后,姜传忠候缺的消息下来了,点的正是那个同年所说的被七皇子要走的刑部侍郎的缺。 与此同时,三弦胡同的姜家接到了来自左都御使李家发来的帖子,邀姜家的女眷去参加三月三日在李府举办的春宴。 秦氏自是喜出望外,她觉得这是她们家的女眷被整个京城贵妇圈们接纳的信号,因此也就美美的给自己和姜姝去成衣店订春裳,去银楼打首饰,忙得不亦乐乎。 但她们却好似忘了这个家里还有个姜婉的存在。 “太太怎么可以这样!”穿着一身柳黄撒花比甲的茉莉将死沉的黑漆食盒提上了清心阁二楼,臭着一张脸说道。 “嘘!”已经脱下夹袄换了件桃红比甲的丁香从内室撩帘而出,冲着茉莉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轻手轻脚的放下布门帘子,快步走到丁香身边,悄声问道:“你又怎么了?” “太太也太不公平了!”茉莉朝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气鼓鼓的说道,“我刚才提着饭盒从楼下经过时,看到珍珠和翡翠正在兴高采烈的给五小姐试穿去参加三月三春宴的衣服,可你看我们小姐这,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丁香也一脸为难的朝内室看了一眼,自从她们那天得知姜家的女眷被李府邀请去参加春宴时也着实的高兴了一把,可这么多天过去了,太太那边又是订衣服又是打首饰的,却根本没有四小姐什么事。 她们这几个做丫鬟的急得都快坐不住了,可她们家的小姐偏生还能每天安安心心地坐在那画什么仕女图。 “你说太太不会根本就没想带我们家小姐去吧?”茉莉大胆的猜测着,“如果是这样也太过分了!” 听到茉莉说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事,丁香也只能叹上一口气,也开始为自己前程担忧起来。 四小姐今年十六了,还没有许人家,而自己还比四小姐大一岁呢。 当年老子娘将她卖进姜家的时候就说了,让她尽心尽力的服侍好主子,为自己博一个好前程,说白了就是他们根本没打算再把自己赎回去,就更别说会再为她说亲什么的。 现在太太对四小姐如此的不上心,那么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将来又会落到哪里去? “你说……我们要不要撺掇着小姐去争取一下?”茉莉扯了扯丁香的衣袖,指了指通向里间的门帘子道。 让小姐去争取一下? 就在丁香还在那犹豫时,却听得姜婉突然在里间问道:“丁香,茉莉去提饭还没有回么?我的肚子都饿得叫起来了!” “来了,来了!”茉莉赶紧应声道,然后将提回来的饭菜一一摆在了宴息室的黑漆大圆桌上,而丁香则赶紧去为姜婉撩起了门帘子。 王婆子提供的饭菜一如既往的丰盛。 “好香呀~!”姜婉略微低头的走了出来,笑道,“是不是因为我今天饿了,才觉得这饭菜特别的香。” 而当她看到桌上那一碗清蒸鲥鱼时,不竟愣了一下。 这王婆子是疯了吧!这个时节的鲥鱼,差不多要十两银子一尾。 秦氏那么小气的人,怎么可能舍得吃这么贵的鱼? “你……确定……没有提错食盒?”姜婉有点不太确定的看向茉莉,眨巴着眼睛向她确认。 不明所以的茉莉看向了姜婉,挠了挠头道:“每天都是这个食盒呀,怎么可能会弄错?” 但姜婉转念一想,就算弄错了又怎么样,反正厨房里的花费又不找她要钱,人家送什么,她就只管吃什么好了! “反正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你们两去叫了韩妈妈一起过来吃饭吧。”看着这一桌子好菜,姜婉坐在那提议道。 丁香和茉莉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 “有什么好犹豫的?”姜婉看着她们二人笑道,“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与其让你们等下吃残羹冷炙,还不如跟着我一起吃,这样还显得热闹点。” “而且……这可是鲥鱼哟~!”姜婉冲着二人挑眉。 茉莉一听,便自告奋勇的去了西梢间叫了韩妈妈,四个人坐在一起欢欢喜喜的用了午膳。 饭毕,茉莉自是去收捡桌上的碗筷,而丁香则去了楼下的耳房泡茶。 韩妈妈一脸欲说还休的坐在姜婉的对面,犹犹豫豫了好几次,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姜婉开口。 “怎么了?韩妈妈,您可是有话要跟我说?”吃过午饭,姜婉就觉得有点犯困,但因为害怕积食,却也只能打起精神的坐在那。 “四小姐……”韩妈妈看着姜婉,脸上的急色就溢于言表,“这三月三的事……您恐怕还得去跟太太好好的提一提,若是她那天真不带您去可怎么得了?” 姜婉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韩妈妈笑道:“太太这人,别人不知道,难道韩妈妈还不清楚么?她决定了的事,又岂是我可以去轻易左右的?与其去自取其辱,还不如看淡一点。” “可是……”韩妈妈虽然知道姜婉说的是实情,可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秦氏的心也太偏了。 姜婉只是笑了笑,让韩妈妈不必再说。 到了三月三那一日,梳着牡丹髻,插着翠叶大花,穿着玫瑰紫二色金的刻丝褙子的秦氏带着一身绯色衣衫的姜姝欢天喜地的到了李家位于xx后街的宅子。 她们刚一下马车,就看到了李家正敞开着那黑油漆大门,一个穿着大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的妇人正带着三五仆妇在门口迎客。 而此时,另一辆马车也正好停在了黑油漆大门前,一着湖蓝交领褙子的少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而她身后则跟着一个年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花信妇人。 姜姝一见那少女,便有点兴奋的喊道:“黄姐姐!” 那穿着湖蓝交领褙子的少女正是姜姝正月十五那日在猫耳胡同结识的黄怡,她听闻有人在叫自己,便微微一抬头,见是之前认识的一个小跟班,眼中闪过一丝厌弃之色后,立即笑道:“原来是姝姐儿,你们也刚到么?” 第42章春宴(二) “咦?这不是姜三太太么?”黄怡身后的那个花信妇人由身边的仆妇扶着下了车,她打量了秦氏母女一眼,笑道。 秦氏一见那妇人正是礼部侍郎家的黄夫人,只见她将一头乌黑的青丝梳成了牡丹髻,戴着赤金镶紫瑛石的发箍,插着赤金衔红宝石凤钗,一身大红遍地织金通袖衫,配杏黄色绣梅竹兰襕边综裙,那通身的气派就让人艳羡的挪不开眼。 同样是做官太太的,怎么人和人的差别就这么大?秦氏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一百个醋瓶子,酸得要死。 “姜三太太为何不进去?”黄夫人笑着看着秦氏奇道,然后看了一眼黄怡,“怡姐儿在这儿遇到了好姐妹么?” 黄怡却是一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理也没理的提起了裙摆就往那黑漆大门走去,待她见到站在门口穿着大红色十样锦妆花褙子迎客的妇人时,笑嘻嘻的凑了过去,甜甜的叫了一声:“李夫人。” “怡姐儿?”那被唤作李夫人的红衣妇人笑容满面的看着黄怡,然后冲着她身后的黄夫人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怎么才来?林夫人和钟夫人刚还跟我念叨着你呢!” 那黄夫人向前走上了两步,笑道:“家中有点琐事,也就耽搁了。” 秦氏跟在黄夫人的身后,也跟着叫了声“李夫人”。 李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她瞧着秦氏面生,以为她是黄夫人带过来的亲戚,也就唤了身边一个得力的婆子,领着几人去了后院待客的花厅。 她们做客的花厅是个三间的敞厅,因为已到三月,特意打开了南北的槅扇,坐在花厅里就能看到厅外的小花园,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冒着青芽的小树,点缀着繁花的花草,熙熙攘攘的好一派春暖花开的热闹景象。 “咦?怎么她来了,却没看到婉姐儿?”先到了的萧千淑趴在打开的窗棂上,看着院子里挽着着黄怡的胳膊一路亲亲热热的往里走着的姜姝,不免奇道。 “什么?婉姐儿没到么?”听到萧千淑的话,姜妍也凑了过来,果然遍搜院子的每一个角落,也没有看到姜婉的身影。 “青岚,你这帖子到底是怎么下的?”姜妍扭头看向正在交代着小丫头们如何待客的李青岚,问。 打发掉那群小丫头们后,青岚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坐到了萧千淑的身边道:“我本想单独下给婉姐儿,可我一想若是不请她那个嫡母和妹妹,她一个人恐怕是出不来的,因此我讲帖子下给了三弦胡同的姜家。怎么?可是出了什么纰漏?” “唉,出大纰漏了!”姜妍冲着青岚翻了个白眼,“恐怕我那三婶根本就没带她来。” “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李青岚皱了皱眉,“我明明写的是阖府的女眷呀!” “哎呀,你们先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萧千淑从窗前站了起来,“婉姐姐没来,就是不争的事实!” 姜婉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春裳,手持两三支毛笔,正心无旁骛的给她之前画的那幅仕女图上色。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格打在她的身上,竟像是给她渡上了一层金膜。 “咳!咳!”倚在门边看了她好半晌的姜妍忍不住出声提醒着。 “怎么了?丁香,可是嗓子不舒服?”姜婉却是头也没有抬,继续拿着毛笔沾着丹青一点一点的在纸上勾勒着,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如同一把刷子,在她莹白的脸上投下一层阴影。 “是呀!是非常的不舒服呀!”从没被人这么忽视过的姜妍冲着她瞪眼。 姜婉这才讶异的抬起头来,却发现姜妍臭着一张脸的站在自己跟前,而她身后还站着一个挤眉弄眼的萧千淑。 “你们怎么来了?”姜婉忙放下手中的毛笔,将她二人邀了进来,并高声吩咐着丁香上茶。 “哎呀,别忙着上茶了!我们也没功夫喝!”姜妍却是阻止丁香道,“今日不是邀你去青岚家参加春宴么?怎么这会子你还有闲情逸致在家画什么仕女图?” 姜婉一脸尴尬的笑了笑,低头道:“我……今日……觉得不太舒服……” “你就别骗我了!”姜妍完全就是一副“我都懂”的神情,“就三婶的那点上不得台面的行事风格,你又何须为她遮掩?” 听得姜妍这么一说,姜婉却只能笑笑,没有接话。 “所以我和千淑特意来邀你,”姜妍笑着对姜婉说道,“要知道你今日没到,青岚觉得特别内疚,她总觉得是自己的帖子没下好的原因……” “可……可是……”姜婉却觉得没脸说自己没有参加春宴的体面衣裳和首饰。 “婉姐姐,你就跟我们走就是!”千淑笑嘻嘻的凑了过来,往她的书案上放了一个大布包袱。 姜婉不明所以的看向萧千淑,却只听得萧千淑道:“我每次出门都会多带几套衣裳,以备不时之需,这一套衣裳是我还没穿过的,你赶紧的换上衣服跟我们走,再迟点,恐怕李姐姐家要开宴了。” 这……真的可以么? 姜婉有点犹豫的看向姜妍和萧千淑,却看到了她们二人鼓励的目光。 因此她赶紧唤来了丁香和茉莉,让她们赶紧来帮着自己换衣裳,而韩妈妈也是一脸激动的走了进来,为她梳了一个双平髻,并簪上了一对珊瑚绿松石珠花。 然后在姜妍和千淑的催促之下,带着丁香上了萧千淑的那辆七彩琉璃的华盖翠帷马车。 茉莉有点激动的看着姜婉离开的身影,和一旁的韩妈妈兴奋的说道:“四小姐有一群这样的姐妹真好!” 韩妈妈也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 待几个小姑娘再次到达李府时,之前在门口迎客的李夫人已经进了府,姜妍和萧千淑倒是熟门熟路的带着姜婉进了内院,直奔花厅而去。 而此时的秦氏正一脸尴尬的坐在花厅里,听着周围的夫人们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调笑着说着彼此的家长里短,她却是一句话都插不上。 偶尔逮到了机会说上那么一两句玩笑话,却有没有一位夫人理会她。 也就有人在窃窃私语:“那个穿玫瑰紫二色金褙子的妇人是谁?怎么瞧着有点面生?” #####不知不觉写到八万多字了,晓晓一直在努力的奋笔疾书哦~!感谢大家的支持,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给晓晓留言吧~!也可以加晓晓的qq:54695181,啦啦啦啦~! 第43章泼茶 “大概是礼部侍郎黄夫人家的什么亲戚吧?我瞧着她们一起来的。” “才不是呢,我之前在姜阁老家见过她,好像是他们家一个什么三太太!” “姜家三太太?李夫人怎么会请她?感觉她们好似也不怎么熟络一样。” “什么呀,李夫人根本就不认识她,都说了她是跟着黄夫人一起进来的……” “对了……今天怎么没见到姜阁老家中的乔夫人?” 这些平常就惯会打听的妇人们坐到了一起,说起闲话来也就更加的肆无忌惮。 她们说话声音虽然极低,可那话却还是似有似无的钻进了秦氏的耳朵里,却也羞得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秦氏也就看了眼在花厅另一侧的女儿姜姝,却发现姜姝的情况也比自己好不了多少,只见她也是一脸期期艾艾的站在那位黄小姐的身边,而黄小姐却是自顾自的和另一位小姐聊得火.热,只是会偶尔的回过眼来看上姜姝一眼。 秦氏的脸上也就感觉到一阵麻辣火烧,仿佛被人用大耳刮子刮过了一样。 她紧紧的掐了掐手中的丝绢帕子,觉得她们母女两简直就是来自取其辱的,同时也有点嗔怨的看了眼正忙于待客的李夫人,觉得她既然邀请了自己来,又怎么可以把自己这样的晾在了一边? 就在她正气结的时候,却见到穿着件天水碧的褙子,月白挑线裙,戴了朵珊瑚绿松石珠花的姜婉,一身清清爽爽的模样,却在这姹紫嫣红的人群中显得特别的亮眼。 秦氏正要起身去责问姜婉怎么也过来了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身边还跟着二伯家里的姜妍,一旁还有一个通身气派的小姑娘,几人一路亲亲热热的进得花厅来,而刚才那个一直帮助李夫人待客的李家小姐也是笑盈盈的迎了上去,笑道:“可算是来了,圆圆还一直跟我吵着要人呢。” 几人说说笑笑的,显得特别的亲昵,然后一同去了花厅另一侧的由抱夏改建的敞厅里坐了。 有人见了,又开始私下里交流了起来。 “刚才那是姜阁老的女儿么?” “旁边的那个小姑娘好像是康亲王府的嫡小姐!” “那个穿天水碧的小姑娘又是谁?之前好像没见过。” 几个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秦氏也是一愣一愣的,暗道姜婉什么时候竟然和这些人熟络了起来。 同在花厅里的黄怡见了,却气不打一处来。 她堂堂一个礼部侍郎家的嫡女一直被人忽视,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却被奉为了上宾! 就在黄怡想站起来去跟李青岚理论时,却被身边的姚安安一把拉住,硬扯着她看自己手臂上那枚新打的镂空赤金手镯。 正想爆发的黄怡一眼就看到了姚安安那警告的眼神,瞬间就打了个激灵。 今日来参加春宴的夫人和小姐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自己如果不管不顾的在这里闹了脾气,那肯定逃不了一个骄纵任性的坏名声,那对她肯定是百害而无一利。 可让她就这样咽下这口气,她又有点不甘心。 姚安安却是暗地里扯了扯黄怡的衣衫,眼神飞快的梭了眼同样是一脸愤然的姜姝。 黄怡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在心中不免就暗叹姚安安不愧是出自素有老狐狸之称的姚阁老家,这心思比寻常人就是多了一些弯弯绕绕。 一下子就变得心平气和的黄怡也就坐在姜姝的身边不阴不阳的说道:“刚才那位是你们家的庶姐吧?看上去挺有人缘的。” 黄怡的话一出口,姜姝就觉得全身的气血在翻涌,双手也紧握成了拳头。 从小到大,姜婉就是那个处处不如自己,时时被她踩着脚下的人,凭什么这一次却让她处处出风头? 姜姝蹭的就站了起来,板着一张脸就往花厅旁的抱夏走去。 而她身后的姚安安和黄怡则是坐在那,一脸看好戏的瞧着她离开的身影。 此时的姜婉正坐那小小的敞厅里手持黑子的和方圆圆在斗棋,从两人那并不怎么轻松的表情来看,双方已经进入了胶着状态。 萧千淑坐在一旁的小锦杌上,神情紧张的看着姜婉,小心翼翼的问道:“婉姐姐,你有没有把握赢呀!” 姜婉皱着眉头摇了摇头,她的这手围棋还是小时候上兴趣班学的,虽然在当太妃的那几年里,闲得无聊的她偶尔会拿着本棋谱打着玩,可毕竟是久未实战,下手生疏了。 而她对面坐着的方圆圆此刻的感觉也好不到哪去。 说到“博弈”,她还是有些自负的,毕竟她从小就是跟着有着“棋圣”之称的二哥方卓过招,从让十子,到如今的一子不让也偶尔能打出个平分秋色,可没想到今日却遇到个棋路怪异的姜婉,还被她东一子,西一子,看似毫无章法的布局弄了个顾首不顾腚,颇显狼狈。 而她们周围的人,此刻的注意力也都在棋局之上,因此也就没有人注意到姜姝冲了进来。 姜姝一见姜婉竟然被人众星拱月般的围在了中间,心中的妒火也就更盛了,她一把拨开人群,冲上去就闹:“姜婉!谁让你来的!” 刚还在全心思考着棋局的姜婉根本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找茬,因此她在抬头的一瞬间,双眼也就带着不解的迷离,看着姜姝就宛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姜婉漠然的眼神彻底的激怒了姜姝,她一把抄起了棋盘旁丫鬟刚刚端上来的茶盅,就往姜婉的身上砸去。 站在姜婉身旁的李青岚一见就急了,连忙将身子一侧,挡在了姜婉的前头,那杯热茶也就泼在了她的身上,只见泡开的茶叶挂了青岚一身,那裸露在外的手背瞬间就被烫得通红。 “啊!”从未遇过这事的萧千淑惊得叫了起来。 姜婉连忙站了起来,赶紧吩咐立在一旁早就吓蒙了的小丫鬟去打了凉水来,然后拉着青岚那烫红的手泡在了凉水里,关切的问:“还烫着其他地方没?” 方圆圆则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着姜姝道:“来人呀!把这个疯丫头架出去送顺天府!谁借她的胆子竟然敢跑到左都御使家来撒野!” 第44章狼狈 送顺天府? 姜姝倔强着一张脸,站在那轻蔑的一笑,当她是三岁的小孩,吓唬着玩呢? 可当她看到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突然闯了进来,不由分说的一左一右的架着她就要往外拖,她这才意识到所谓的“送顺天府”不是说说而已。 因此,姜姝也就吓得在抱夏里大喊大叫了起来,她的声音一下子就惊到了坐在花厅这边聊天的夫人们,不少人也就往抱夏那边扭头张望。 正和陈阁老夫人聊得开心的李夫人听到了响动,一脸歉意的起身,然后带着身边的丫鬟仆妇一起浩浩荡荡的就赶了过去。 抱夏里的一片狼藉,衣裙上挂着茶叶的青岚正坐在铺着大红如意纹锦褥的罗汉床上,在萧千淑和另一位姑娘的帮助下,含着泪的将手泡在一个铜盆里。而另一侧怒目圆瞪的方圆圆和姜妍两个正指使着两个粗壮的婆子押着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那小姑娘却一直在挣扎喊叫着。 “怎么回事?”李夫人不怒自威的往那一站,“何事需要如此大声喧哗?” 姜姝一听,吓了立即噤了声。 而则是方圆圆对着李夫人福了福,然后指着一旁棋盘上的残局道:“夫人,刚才我们几个正在这下棋,中途莫名其妙的就跑进来一个人,拿起茶盅就砸人,青岚眼疾手快帮我们挡了一下,因此就烫到了手……” 烫到了手?! 李夫人一脸急色的走到青岚的身边,查看起她的那双手来。 她的女儿还未订亲,若真是因此留下了什么印记就不好了。 幸好是处理的及时,而那杯茶也并不太烫,青岚手背上烫出的红印渐渐的褪.去,并未留下什么痕迹,李夫人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又回过头来看着被婆子押着的姜姝,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她。 “你是……”李夫人微眯着眼,确信自己并不识得这个小姑娘。 “我叫姜姝,我爹是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姜传忠!”担心着自己真的会被她们扭送到顺天府去的姜姝立即自报了家门,示意她也是官家小姐。 “刑部给事中姜传忠?”李夫人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姜妍,在她的印象里,可只知道身为文渊阁大学士的姜阁老姜传孝,这姜传忠又是谁? 见李夫人看向了自己,姜妍一脸苦笑的答道:“那是我族叔。” 李夫人这才一脸的恍然大悟的样子。 “姜小姐,按理说我们府上办春宴,来者都是客,”李夫人挺直着脊背,微抬着头,神情就有点倨傲,“可我并不记得有邀请你……” “可是夫人,我们真的是被邀请来的呀!”听得李夫人这么一说,姜姝急道,“帖子还在我母亲身上呢!” “对,对,我们也是被邀请来的。”本是站在廊下跟在别人身后过来看热闹的秦氏一听是姜姝闯了祸,赶紧的掏出了身上的帖子也挤进了那间不大的抱夏。 李夫人皱着眉看着不请自来的秦氏,然后看向姜姝道:“这位就是您的母亲?” 姜姝一见到秦氏,心就安下了大半,也就跟着点了点头。 “她们是我邀请来的。”感觉双手已无大碍的青岚将手从铜盆中抽了出来,从一旁的小丫鬟的手中接过了干帕子擦了擦手道:“之前我只是想邀请婉儿姐来赴宴的,可又担心她们家不会让她单独出来,所以才下了帖子请了阖府的女眷……可是没想到这位姜小姐和她的母亲都来了,唯独没有将婉姐儿带过来。” “哦?婉儿姐?就是你说在姜阁老家新认识的那个女孩子?”李夫人一听姜婉的名字就来了兴趣,也就把目光锁定在这个屋里另一个不怎么眼熟的姑娘身上。 姜婉见到李夫人看向了自己,也就规规矩矩的给李夫人行了一个福礼,并细声道:“姜婉给李夫人请安。” 李夫人一见她如瓷般细腻白洁的面孔,尖尖的下巴、大大的杏眼、弯弯的黛眉,无处不透着乖巧,也就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看向姜姝道:“既然青岚的本意只是邀请婉姐儿,那就请姜太太和姜小姐先行回府吧,至于婉姐儿,等到春宴散了的时候,我定会差人安全的护送回家。” 秦氏一听,脸色大变,这李夫人是在下逐客令呀! 一想到她们之前要将自己押送到顺天府,姜姝赶紧凑到了秦氏的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衫道:“母亲……” 秦氏也就瞪了姜婉一眼,颇为不甘心的拉着姜姝道:“走,姝姐儿,我们回家!” 姜婉站在那心下叹了一口气,她一看秦氏的表情,就知道今日她难逃一劫了,因此她柔声的向众人道:“今日之事皆是由我而起,真是对不起诸位了,而且也破坏了大家雅兴……” “婉姐儿,你说什么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姜妍为姜婉打抱不平的说道。 姜婉却是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然后一脸歉意的跟屋里的所有人说道:“我想我还是跟着她们一起走吧,我怕回去晚了,更麻烦。” 然后她又看向萧千淑道:“只是我这身衣裳和首饰,得洗净后再差人还给你了。” 萧千淑却是摇了摇头,道:“这样的衣裳我多的是,这一身就送给婉姐姐吧!只是我们下一次邀你,你一定得来哦!” 姜婉笑着点了点头,也就快步的跟上了秦氏和姜姝,跟着她们一起离开了李府。 然而姜姝大闹左都御使家的传言却通过那些来参加春宴的夫人的口,一日之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就连还没下衙的姜传忠都有所耳闻。 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忍受着同僚们那好奇的目光回到了家里,却见到姜婉身边的丫鬟丁香正跪在院子里,姜婉则跪在君雅堂的暖阁里,而始作俑者的姜姝却是一脸轻松的坐在临窗火炕上惬意的吃着点心。 “这是怎么回事?”一向不怎么理会内宅之事的姜传忠黑着一张脸问。 “没什么,”秦氏却是云淡风轻的答道,“婉姐儿今天有些事做得不太妥当,我正在教训她。” “不妥当?”姜传忠眼睛一瞪,指着炕上的姜姝道,“我怎么听闻今天有不妥当是她!” #####有人问晓晓女主是谁……女主是姜婉啦~!还有感谢书友506567769的打赏,不好意思,昨天才看到……所以这个感谢有些迟到……嘿嘿 第45章惩罚 秦氏却是佯装出一脸不知情的模样,奇道:“老爷,你说什么呢?” 见这两母女还在自己的面前装,气不打一处来的姜传忠抓起炕几上的一个茶盅就砸了下去,溅得一屋子的碎瓷,将跪在地上的姜婉吓得一个哆嗦。 秦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姜传忠,对着他大声道:“你这是干什么?冲着我耍威风么?” “耍威风?我敢对你耍什么威风?”姜传忠对着秦氏吼道,然后看向姜姝,“孽障,你还不给我滚下来跪着!” 从未见过姜传忠这幅模样的姜姝下意识的看了秦氏一眼,娇娇的喊了一声:“母亲~!” 姜传忠见势拿起另外一个茶盅又准备砸了下去,吓得姜姝连鞋都没来得急穿,就赶紧溜下了炕,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碎瓷渣里。 “真是你教的好女儿啊!”姜传忠这才放下手中那个还没来得急砸出去的茶盅,看着秦氏咬牙切齿道,“今天整个刑部都知道我姜家出了一个飞扬跋扈的女儿!所有人看我,都是一脸的同情!” “整个刑部?”秦氏听着也是一脸恍惚,“应该不会那么糟吧?” “不会那么糟?”姜传忠怒极反笑,“恐怕会更糟!明天就是传遍整个京城了!” 他看着一脸不以为然的姜姝气道:“从今日起,将《女诫》抄上十遍,然后闭门思过半个月,也学学什么叫谦卑!” 抄《女诫》十遍! 姜姝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姜传忠,只见姜传忠正黑着一张脸瞧着她,她立即又将目光投向了秦氏,委委屈屈的哼了一声:“母亲……” “抄十遍……是不是太多了……”秦氏看到小女儿的委屈模样,心中一软,向姜传忠讨保道,“随便抄个两三遍,让孩子长长记心就行了……” “慈母多败儿!”姜传忠将眼睛一瞪,看着秦氏道,“你都不看看她被你宠成什么样子了?我要她抄十遍还算是少的,你若再多说一句,那就抄二十遍!” 姜姝一听,整个人就吓瘫软在地上,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 姜传忠觉得心烦,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姜姝坐在地上,一边哭天抹泪的,一边用眼睛偷瞄着姜婉道:“今天的事,凭什么只罚我一个?今天若不是婉姐儿先不理我,我又怎么会对她砸茶盅的。” 又来了!明明是自己的错,却偏偏喜欢怪罪到别人身上! 同样跪在姜姝旁边姜婉简直不想理身边这个人。 “既然是这样,那今日之事,就各打五十大板,婉姐儿也将女诫抄十遍,禁足半个月!”秦氏的声音掷地有声,却听得姜婉心头一沉。 她就知道是这样,每次姜姝犯错,她总是逃不了的那一个! “女儿谨记母亲的教诲!”都已经懒得为自己辩驳的姜婉直接俯下身子给秦氏磕了个头,现在她唯一想的就是秦氏千万不要迁怒和她一同去李府的丁香,有什么事她一个人受着就是。 “知错能改就好。”秦氏点了点头,然后抰手道:“你那个丫鬟就罚半个月的奉例吧。” 姜婉又冲着秦氏拜了拜,然后低眉顺眼的退出了君雅堂。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回到清心阁的姜婉立即换下了身上这身萧千淑借她的衣裳,嘱咐着韩妈妈:“千万不能让太太再见到这一身衣裳,以免她哪天想起了今日的不快又要生事。” 她又将头上的珊瑚绿松石珠花取下交给丁香:“这个也要收好,若是有人问起,就说已经打发人送还到康亲王府了。” “今日之事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过去的。”她将韩妈妈、丁香和茉莉都叫到了一起,“这几日,若是没事的话,你们最好哪也不要去,以免被人捉到短处借题发挥。” “小……小姐……真的会有这么严重么?”茉莉看了眼神色凝重的韩妈妈,不解的问。 姜婉摇了摇头,叹道:“今日之事对姜家的影响现在还未曾可知,再过得几日,太太就应该会知道了。” 姜姝今日一闹,骄纵的悍名是借着那些贵夫人和小姐的嘴传播出去了。 而秦氏也会得了一个教女无方的名声。 从此以后,姜姝想在京城里嫁得好,几乎已经是微乎其微,而自己这个庶女想要嫁得好,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再一想到姜妧的虎视眈眈,难道自己此生还是逃不了入太子府的命运么? 姜婉暗暗的在衣袖里拨弄着手上的那枚翡翠镶金镯,眉心拧成了一个“川”。 这个萧睿暄走了也有一个半月了吧?怎么就再也没了音讯? 如果他再出现,她一定要他带自己走,带她离开这让人深恶痛绝的泥沼。 然而一连好几天过去了,姜婉却没能等来萧睿暄,而一位吏部给事中黄骁的夫人却突然上门来拜访,盘桓了半日才走。 待那位黄骁的夫人走后,君雅堂才传出消息,那位黄夫人是替永盛侯府的曹夫人来上门提亲的。 替曹晋来提亲? 正在慢慢抄着女诫的姜婉坐在书桌前,嘴边浮起了一丝蔑笑,现在姜姝的名声如此恶劣,没想到曹夫人还是愿意来提亲,可见曹家也知道曹晋有多不堪了。 然而此时秦氏却脸色阴沉的坐在君雅堂里,牡丹和芍药则是缩手缩脚的立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她真是怎么想都没有想到,今日永盛侯府请人上门来提亲,他们看中的竟然是婉儿姐? 一想到这,秦氏气得抓起炕几上麻姑献寿的茶盅就砸了下去,碎瓷飞溅得满屋子都是。 杜妈妈闻声撩帘而入,把早已吓得呆若木鸡的牡丹和芍药遣了出去,然后走到秦氏的身边,柔声道:“太太,您这是何苦?” “杜妈妈,我只是不想忙活了半天,却是给那个死丫头做嫁!”秦氏咬着牙,不甘心的说道,“永盛侯府的二公子,嫁过去那就是一辈子吃穿不愁!可现在却要我把这么的机会拱手让给婉姐儿,你叫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求五星好评~!啦啦啦 第46章缘由 “你说什么?永盛侯府今天是来向我提亲的?”姜婉愣愣的看着一脸兴奋的丁香,腿一软的就跌坐在罗汉床上,全身冰冷得好似掉进了冰窖里。 “是呀,是呀!四小姐。”丁香明显还没从这么大的兴奋中缓过劲来,“那可是世袭罔替的永盛侯府!” 姜婉苦笑着摇头,若之前她觉得曹家有意求取姜姝,就已经是放低身段了,而现在对方竟然求取的是自己这个庶女,那就更说不过去了。 可见,曹家对这个儿媳妇基本就没有了要求。 姜婉瘫坐在罗汉床上,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进太子府,成为姜妧的棋子,另一条则是嫁入永盛侯府当个同妻? 不管是哪一条路,都是她不想的,可是现实对于她而言,却不是能让她来挑选的。 想到这,姜婉就不由自主的隔着衣衫抓住了被她贴身挂在胸.前的那枚九纹龙白玉佩。 萧睿暄说,如果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就拿着这块玉佩去城北的季家庄找季老爷子。 可现在的状况,到底算不算紧急? “这件事,太太怎么说?”姜婉扭头看向了窗外,春日明媚的春.光打在嫩绿的枝头上,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而她的心却犹豫不定。 “太太……太太的心里好似并不怎么乐意……”丁香想到了今日君雅堂里人人的谨小慎微。 这样就对了,姜婉在心中微松了一口气,在秦氏看来这曹家就是个香馍馍,她又怎会轻易放弃? 一想到这,姜婉握着玉佩的手就松了松。 此时,君雅堂里,杜妈妈仍在好言相劝着秦氏:“太太,既然您不乐意,不如就直接回绝了曹家的这门亲事好了。” “……这事糟就糟在我之前是去求了曹夫人才为老爷谋了刑部侍郎的差事……”秦氏则是半撑着头,眉头紧皱,“如果我现在回绝了曹家,那不就是直接得罪了永盛侯府?” “可是……太太……”杜妈妈突然脸色凝重的看向了秦氏,“您不觉得这事透着蹊跷么?” 秦氏错愕的看向了杜妈妈,半眯着眼道:“怎么?” 杜妈妈也就左右看了看,然后悄声道:“您之前是为了五小姐才忙前忙后的去接近曹家,而之前曹夫人对我们五小姐也挺满意的,可她怎么就突然又瞧中了四小姐呢?” “这还不是她那碗茶砸的!”秦氏一想起此事,就恨得牙痒痒,为了这事,姜传忠已经有小半个月都没有歇在自己屋里。 “对呀!”杜妈妈的眼睛一转,继续道,“太太,我们都知道五小姐虽然有时候会使点小性子,可她却从来都不是个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怎么偏偏春宴那天她就……” 她怎么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一层关系! 杜妈妈的话,仿佛让她醍醐灌顶,秦氏一拍桌子的站了起来,冷着张脸看着杜妈妈道:“你是说姝姐儿那天是受人挑唆了?” “肯定是啊!”杜妈妈不忘添油加醋道,“要知道如果五小姐德行有亏,谁最受益?” “婉丫头!”秦氏的眼中就闪过一丝狠厉,此时已经握成拳的手,紧得指甲盖都掐进了肉里,“真没想到我竟养了一只白眼狼!” 然而永盛侯府曹家要替曹晋娶姜家女儿的消息,再一次在京城里掀起了轩然大波,有的人在猜测曹家怎么就看上了姜家那“名声”在外的女儿,有的就在揣摩这姜家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竟然搭上了曹家这样的勋贵人家。 身穿石青色织金云肩罩甲的曹晋快速的策马回府,刚一进门,就将手中的马鞭随手扔给了跟在身后的小厮,他行色匆匆的穿过仪门,经过穿堂,直奔了曹夫人平常歇息的小院。 见到一脸风.尘仆仆的小儿子,曹夫人连忙迎了出来,嗔怪道:“怎么也不知道先去换身衣裳再过来?” 曹晋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他阴着一张脸遣散了曹夫人屋里服侍的人,然后道:“母亲是不是给儿子说下了一门亲?” “是呀!”见到自己那个从不管这些闲事的儿子突然变得主动起来,曹夫人也就一脸兴奋的说道:“我给你定了姜家的女儿。” “姜家的女儿?”曹晋却皱上了眉头,“是最近京城里盛传的那个泼茶的恶婆娘么?” “我怎么可能会把那个丫头弄回来给自己添堵?”曹夫人斜着眼睛看了眼曹晋道,“是她的姐姐,可惜只是个庶出,但我见过那姑娘,知书达理,温婉可人。” “叫什么?”曹晋有点紧张的问道。 “姜婉呀!”从未见过儿子这么上心的曹夫人奇道。 “什么?姜婉?”曹晋这一下却是暴跳了起来。 曹夫人讶异于儿子的激动,不解的问:“你认得她?” “不行!绝对不能是她!这事我不同意!”曹晋一听姜婉的名字,整个人都变得不安起来,他在庭院里来回的走动着,然后扭头跟曹夫人说道,“此事已经定下了么?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没有!”曹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姜婉就是我认定的儿媳妇了。” “娘!你糊涂啊!”见劝不动曹夫人,曹晋的脸上也就有了丝急色,“你以为那姜婉是什么人?她是入了七皇子眼的人!” “你……你说什么?”曹夫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整日在内宅的女子,怎么可能就入了皇子的眼。 见自己的母亲满脸的不信,曹晋只能将在护国寺里看到的那一幕跟曹夫人说了。 “姜婉……居然在护国寺里私会七皇子?”曹夫人掩住了吃惊的嘴,“看上去那么乖巧的一个人……” “你道是之前那个刑部侍郎为什么会外放?还不是七皇子想要这个位置让人腾的位。”曹晋正色道,“你当那姜大人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如果没有七皇子的授意,就是借他一百个胆,身为吏部尚书的舅舅也不敢轻易换人!” 曹夫人这才想起自己那个行事一向谨慎的族弟,她之前为姜传忠求官这件事确实办得太过顺利。 “既是这样,那秦氏为何还要求到我的面前来?”曹夫人一想到秦氏求到自己面前时,那副谦卑的模样,不解的问。 一脸无奈的曹晋只能附在曹夫人的耳边,将这些天他打听到关于七皇子的消息都细细的说了。 曹夫人一听,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真是这样,这门亲,还真是不能结!” 第47章婉拒 那一.夜,姜婉睡得极不安慰,在做了几个噩梦之后,就再也睡不着。 她披了件半新不旧的桃红色云纹褙子站在窗前,看着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发愣,有的时候,她真的想让自己变成一只鸟,这样就能扑棱着翅膀飞离这牢笼吧? 而这一.夜没睡好的,还有秦氏。 自从昨天听杜妈妈说起后,她就越发觉得姜姝是被人算计了。 她从拔步床里一个翻身坐起,撩开牙色团纹帐帘就冲着外间喊道:“杜妈妈,备车!我要去永盛侯府。” 永盛侯府,值夜的婆子刚刚打开了一侧的黑漆角门,就听得远处就有嘚嘚的马铃声响起,她好奇的探头一望,只见一辆黑漆平头马车正向着自己这边驶来。 永盛侯府角门前的这条胡同通着往德胜门的大路,若在平常,也有不少赶早出城的马车从这经过,值夜的婆子也就没有在意,她用力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白灰,提脚就要进门房,却听得身后有个人道:“这位老姐姐,烦请通报一声,就说三弦胡同的姜三太太过来拜访曹夫人。” 这么早? 那婆子有点迟疑的看了眼东边那还没升得起的日头,又看了看那梳着圆髻,穿着一身锦缎的妇人,满脸的精明能干,一看就是哪家得力的管事妈妈。 “这个时候,只怕是内宅还没有除钥……”那婆子面有难色的说道。 杜妈妈也就笑着上前两步,亲亲热热地拉了那婆子的手道:“所以说,还得让老姐姐费费心。” 那婆子脚下一迟,暗暗的掂了掂手中凭空出现的碎银子,转眼便笑道:“那我就帮忙跑跑腿吧。” 杜妈妈笑着点头,看着那婆子离开的身影,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见钱眼开”,便转身去了那黑漆平头马车旁。 秦氏撩开了车门帘,探出一个头来问:“怎么样?” 杜妈妈叹了口气道:“我们怕是来得太早了,恐怕这会子曹夫人还没起呢。” “不早点来,若她有事出门了怎么办?”秦氏示意杜妈妈坐上车来,“你都不知道,我昨晚为了这事,整宿都没有睡好,只要一想到这么好的姻缘就要落到婉丫头头上,我就心绞痛。” 说完,秦氏还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似刚才又心痛了一样。 杜妈妈看了,也少不得要宽慰她两句:“想必这曹夫人也是被传言所弊,太太您去和她把话说开了就好了。” 秦氏点了点头,看着杜妈妈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她拉过一个迎枕垫在身后,闭上眼睛说道:“我先眯一会,等那婆子回了话,你再叫我。” 杜妈妈恭恭敬敬的应了,也就站在那角门的门房前,翘首盼着。 约摸等了一餐饭的时间,才见那婆子慢慢吞吞的从院内出来。 杜妈妈在心里咒了句“老货”后,便换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老姐姐,不知道夫人可愿意见我家太太?” 那婆子一脸难色的看着杜妈妈,犹豫了半晌才道:“夫人说今儿个起床就头晕,不想见客,请三太太改日再来吧。” “曹夫人头晕?”杜妈妈有点意外的问,“可是严重么?我家太太今日还特意带了根三十年的人参,要不烦请老姐姐再跑一趟?” 那婆子看着杜妈妈也就扯了扯嘴角,左右剔了一眼,见没有旁的人,便悄声道:“我跟你们是明人不说暗话,你们今日也就别白费这功夫了,我刚才进去看了,夫人好端端的坐在那喝粥呢……” 言下之意,头晕什么的,都是只是曹夫人不愿见客的借口。 杜妈妈为难的看了眼停在一旁的黑漆马车,心道今日之事若是办不好,太太的一颗心估计又要悬着没有着落。 “真的不能再通融通融么?”杜妈妈看向了那婆子求情道。 “哎呀,大妹子,你就别为难我了,我也不过只是个门房。”那婆子也就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捋了捋耳际垂下的碎发,“我们可做不了主,当不得家呀!” 杜妈妈一听,也知道与这守门房的婆子再多说也无益,于是垂头丧气的爬上马车,将熟睡中秦氏推醒,颇为委婉的说道:“今日曹夫人不舒服,不方便见客。” 不方便见客? 秦氏微微愣了一下,脑子还未从刚才混沌的睡梦中清醒过来。 这曹夫人昨日刚刚遣了人来给两家提亲,虽说自己这边还没有回准信,也不至于才一个晚上就这么外道。 那就可能是真的不舒服。 秦氏在心里下了这个结论后,也就吩咐着杜妈妈打道回府,隔日再来。 然而就在她一连三次都被曹夫人婉拒在门外后,秦氏才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她想向门房打听一二,哪知那个婆子的嘴就像是被人上了一把锁一样,不管问什么都是不知道。 秦氏又只好驱车去了吏部给事中黄骁的府上,想从黄夫人的口中探知点消息,没想那黄夫人更是一头雾水,在心中暗道:一般结亲不都是两家事先已经说好看中,然后再找个中间人上门走走过场么?怎么这两家自己出了罅隙,反倒来问她这个走过场的中间人? 就在秦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传来了让她更为震惊的消息:前几天还刚刚派人上门来提亲的永盛侯府,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和一个翰林院侍读家结了亲,并且两家都已经下了小定。 顷刻之间,三弦胡同的姜家第三次被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只是这一次,看笑话的人也就更多了。 脑门上糊着两枚狗皮膏药的秦氏侧躺在大炕上,发出一阵阵似有似无的呻.吟声。 下了衙的姜传忠黑着一张脸,负着手从外院走了进来,家里的仆妇们在见到他之后,都只匆匆的行了个礼就躲开了,生怕自己会遭受什么无妄之灾。 姜传忠一脚就踹开了君雅堂的门帘子,再见到躺在那半死不活的秦氏时,心中的怒火也就烧得更盛了。 “你给我起来!”他冲着秦氏吼道,吓得候在外间和廊下的小丫鬟们纷纷躲了起来。 第48章计策 而此刻,韩妈妈、丁香和茉莉几个都是哭丧着一张脸的站在姜婉的面前,愁得好似天就要塌下来了一样。 姜婉反倒是一脸轻松的瞧着她们,笑道:“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四小姐,这永盛侯府和别人家订了亲,你怎么都和个没事人一样?”韩妈妈看着姜婉,叹了口气道。 姜婉一听,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藏在胸口的那枚九纹龙白玉佩,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 “本来八字就没有一撇的事,”姜婉坐在那,掩嘴笑道,“更何况那曹家的二公子曹晋,也绝非我的良配。” 这话一出口,姜婉就愣了愣,自己说话的这口气,怎么那么像一只酸狐狸?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丁香,好奇的问:“那位翰林院侍读是不是姓蒋?苏南人?” “四小姐,你怎么知道那位侍读姓蒋?”丁香眨了眨眼睛,她确信自己没有跟四小姐提过这个。 姜婉只是笑了笑,然后看向了窗外的小花园,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花园里的景色每天都不一样。 上一世,曹晋的妻子就是来自苏南的蒋家人,在曹晋因为严青的事闹得最凶的时候,这位蒋氏每日却好似泥胎一样,完全让人感觉不到悲喜。 而这一世,曹晋在阴差阳错间,竟然又娶到了蒋氏。 是不是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这辈子很有可能会要再入太子府呢? 姜婉一想到这,就不禁悲从中来。 君雅堂里,秦氏与姜传忠的对持还在继续。 “你敢说不是因为你的私心,才让曹家反悔的么?”一身官袍还未脱的姜传忠在屋内走来走去的质问着秦氏,“人家想求取婉儿姐,你为什么不肯答应?” “我有说不答应?”秦氏也暴跳了起来,虽然她之前是想亲自去永盛侯府游说一番,可是曹夫人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给她,她现在来个抵死不承认,“明明就是那曹家自己改变了主意,你怎么可以把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我难道就不想女儿们都嫁得好一点么?” 说完,秦氏竟然伏在大红刻丝金钱蟒的迎枕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可为什么坊间都在盛传,曹家求取的是婉儿姐,而你想将姝姐儿嫁进曹家,曹家不同意才另娶了别家?”最见不得妇人哭泣的姜传忠一下子就放软了身段。 “我想让姝姐儿嫁得好一点,为姝姐儿争取又有什么错?”秦氏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也是满心委屈的说道,“要知道,婉姐儿她再好,也只是个庶出的丫头,曹家是什么人?那是世袭罔替的功勋世家,人家曹家给嫡子选儿媳妇,我们家姝姐儿都不一定能够得着,更何况婉姐儿?” 秦氏的一番话,就让姜传忠哑然,他不得不承认她说得还是很有道理。 “为了这事,我还特意去找过曹夫人,可她却突然对我避而不见……这些,你都可以去问问杜妈妈……”秦氏掩着脸道,“为了家里的这两个孩子,我也是操碎了心……” 可现在两个孩子,一个悍名在外,另一个却莫名其妙的背上了退婚的坏名声。 不管是姜姝还是姜婉,想要在京城嫁一个好人家,基本都变成了不可能。 这样的话,让姜传忠如梗在喉,吐不出,又咽不下,于是他又只能一甩袖的去了赵素娘那。 “呸!”秦氏对着姜传忠离开的背影啐了一口,“就只会窝里横。” 三天后,就连深居在太子府的姜妧也知道了这一消息。 她手持一封来自秦氏的书信,坐在铺着猩红洋罽的临窗大炕上,背靠着秋香色金钱蟒靠背,倚在石青金钱蟒引枕上,待看到气愤之处,便将那涂满蔻丹的白胖手指就往身旁的梅花式样的洋漆小几上一拍,怒道:“好一个永盛侯府,这是在欺负我们姜家无人么?” “秦嬷嬷!”她蹭的一下突然站起身来,插在头上的钗环珠翠也就发出了叮当之声。 秦嬷嬷也就低眉顺眼的应声入内,姜妧在她的耳边耳语了一番后,她点头称是的退出了容园。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后,秦嬷嬷才一脸恭顺的赶了回来:“奴婢刚去打听过了,太子殿下今晚会和詹事府的几个詹事一起,在外书房帮皇上批阅奏折。” 姜妧点了点头,先吩咐幽兰殿的小厨房做一大盅燕窝备用,然后又使得秦嬷嬷去弄了一点辣椒水来,细细的涂在了眼眶周围。 那辛辣的气味,直冲姜妧的双眼,不一会的功夫,就将她的眼睛熏得又红又肿。 “娘娘,您这是何苦啊?”秦嬷嬷见着,只觉得一阵心疼。 “不先施点苦肉计,咱们的太子殿下又怎么会轻易动了恻隐之心?”赶紧换了湿帕子敷脸的姜妧已经有点受不了,双眼辣得根本睁不开,而眼周的皮肤也渐渐有了刺痛之感。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之后,她才感觉好一点。 拿着一面西洋镜的她是左照照右照照,确保她的这双眼睛瞧着像痛哭过后的样子,这才吩咐着贴身的宫女端着那盅燕窝跟着自己往外书房所在的太仪殿走去。 果然如秦嬷嬷所说,太子萧睿昭正在内侍的服侍下,和几个詹事府詹事一起,点着几盏宫灯在那批阅着奏折。 姜妧敲了敲外书房的槅扇,在听得萧睿昭唤了声“进来”后,这才推开槅扇,领着身后的宫女进了外书房。 “妧妧见过太子殿下。”姜妧冲着萧睿昭深深的福了福身子。 而见到姜妧,那些留在外书房偏殿的詹事们也纷纷起身,抱拳躬身行礼。 姜妧一脸温婉恬静的点头,然后示意身后的宫女将那盅燕窝端上:“我听闻殿下正和几位大人们一起处理公务,因此嘱咐小厨房的炖了些吃食。” 只见她亲手取了汝窑的青天釉瓷碗给萧睿昭盛了一碗燕窝粥,然后微提裙摆,施施然的将那碗燕窝轻放在了他的案头。 不知不觉已经批了一个多时辰的奏折,觉得乏了的萧睿昭放下了手中朱笔,笑着接过了姜妧递过来的燕窝粥,一抬眼便看到了姜妧那红肿的双眼。 第49章小住 萧睿昭不动声色的看着手里的这碗燕窝粥,又想了想姜妧平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于是问道:“良娣最近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没……没有……”姜妧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不过是今日得了一包上好的血燕,不敢藏私,所以就炖了拿了过来。” 萧睿昭笑着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话,在吃完那碗燕窝粥后,拿起朱笔继续批改起奏章来。 而此时,留在外书房的那些詹事们也已经用完燕窝,将手中的瓷碗交还给殿里的宫人们,姜妧并未多置一词的退了出来,仿若她此行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送个燕窝粥而已。 入夜,钟鼓楼上的二更鼓响起后不久,就听得萧睿昭身边的内侍常公公尖着嗓子道:“殿下摆架幽兰殿……” 接着此起彼伏的声音,一直将这句话传到了正坐在幽兰殿里拿着书信在看的姜妧耳中。 此时还未卸珠环的她嘴角微翘,笑着道:“迎驾!” 她站起身来,一群宫女们也就涌了过来帮着她整理仪容,收拾妥当的姜妧就早早的候在了殿外,只见一队宫人打着大红峭纱灯笼,抬着太子的麒麟步輦就往这边走来。 姜妧领着众宫人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而下了步輦的萧睿昭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吧”,就大步流星的往幽兰殿里走去。 姜妧见状,立即起身跟上,并且快步的赶了上去,服侍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在内室铺了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的临窗大炕上坐了,又从身后的小宫女手上端了粉瓷茶盅放在一旁的梅花型洋漆小几上,这才垂手立了在一边。 萧睿昭抬眼打量了姜妧一眼,便冲着屋内服侍的众人挥手道:“你们都先行退下吧。” 众宫人也就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出,室内也就留下萧睿昭和姜妧两个。 萧睿昭的目光一柔,拉着姜妧在自己的身边坐下,轻声道:“说吧,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了。” 姜妧装了一把委屈,也就把秦氏那封托人送进来的信交给了萧睿昭,然后叹了一口气道:“我只是没想到我那两个妹妹的时运竟是如此不济,我那小妹虽说平常养得是骄纵了些,那日不分场合的泼人茶水也确是她的不对,可她毕竟还小,闯了祸自然会有家里的长辈去教,可坊间的流言对她却是一片喊打喊杀,对我母亲也是诸多非议。” “我那个四妹妹,就更加是无妄之灾了,要说这永盛侯府想要与我家结亲,本也是桩喜事,可是他们家却不该找了人上门提亲后,转身又订了别家的姑娘,知道的是他们永盛侯府改了主意,不知道还以为我那四妹妹是有了什么暗疾……这曹家行事如此没有章法,叫我这四妹妹以后如何好再说人家?”姜妧拿起帕子悄悄的抹了一把泪,一双眼睛又是红彤彤的。 “现在为了这个事,我母亲也病倒了,两个妹妹也是整日的躲在屋里郁郁寡欢。”姜妧叹了一口气道,“而我却半点也不能为她们分担。” “其实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在家拘着,”萧睿昭想了想,往身后的大红色刻丝金钱蟒纹靠背上靠去,“不如你带她们去大兴的田庄上去住住?现在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庄子上的景色正好。” “我也这么想啊,”姜妧微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拉过了萧睿昭的右手,力道适中的揉捏了起来,“可是这边我哪里走得开?崔妹妹又在专心养胎,早就不过问府里的事了……如果只让她们自己过去的话,又怕她们拘谨……” “要不你把她们接到府里来小住吧。”萧睿昭想了想,觉得姜妧说的也是实情,也就开口道,“这里虽是太子府,却也不像宫里那般规矩多,何况崔贵妃、李淑妃她们也经常招一些女孩子进宫伴驾,想必你将她们接进来小住一段时间,也没人敢说你什么。” 姜妧的心里自是不胜欢喜,她如此大费周章的和萧睿昭兜兜转转,为的就是他的这句话。 第二日,姜妧便托秦嬷嬷亲自去将这话转述给秦氏,并告知她只管带着两个妹妹来太子府小住,两个妹妹的前程,她自有安排。 “四小姐,四小姐,良娣娘娘要接太太、五小姐和您去太子府小住!” 当丁香欢天喜地的跑回清心阁,将这一消息告诉姜婉时,正在画着一幅夏荷图的她,却不小心将笔尖上的墨滴在了宣纸上,好大一团墨迹瞬间洇开。 终于还是出手了。 姜婉看着那团洇开的墨迹,放下了手中的大白云。 她的唇角微翘,在心中暗道:这才像是姜妧的行事风格,惯于审时度势的抓住机遇,不过是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事,却能借此将她们几个接进太子府里。 上一世,自己不过是赴个宴,她便能将自己设计一番,这一世,人都住进了太子府,那岂不是会有更多被她设计的机会。 姜妧的这步棋,下得妙啊! 上一世,她以有心算无心,自己才着了道;这一世,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再如愿。 “太太有什么有说什么时候出发?”姜婉再次执起了笔,细细的蘸上墨后,在那团洇开墨迹的地方,又草草的勾勒了几笔,原先的滴墨印子瞬间就化成了一朵亭亭玉立、半开半闭的荷花苞。 “好像说的是三天后。”丁香想了想答道。 “可说了能带几个人么?”三天后就出发,看来秦氏也是急不可耐了。 丁香一脸如有荣焉的说道:“太太说咱们屋里的人都可以带上,五小姐那边的人却还要斟酌。” 姜婉笑了笑,没做声,因为姜姝屋里的丫鬟婆子是她这的两倍,就连她在廊下喂只鸟,都安排一个专门的小丫鬟。 “那我们也收整收整吧。”姜婉看了看屋里这些她日常使用的东西,“免得明日真去了太子府,却发现少这缺那的,但也别弄得像搬家一样,凭空让人笑话。” 韩妈妈点头称是,也就带着丁香和茉莉两个打起包来,而姜婉则是静静的坐在窗台前,冷冷的看着窗外,双手却紧紧的握成了拳,看样子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晓晓今早六点起个大早去考科目三,悲剧的挂了……求安慰,求抱抱……呜…… 第50章求助 她姜婉要逃出这个任人摆布的牢笼! 她用手按住藏在胸口的九纹龙玉佩,心中暗道是不是该要去城北的季家庄找季老爷子帮忙了。 只是这件事,必须要做得隐蔽! 她回过头,看着正欢天喜地收拾着她惯用物件的韩妈妈等人,隐隐觉得在这件事上,她们并不会和自己站在一边。 毕竟在这个时代,私逃,是一件很惊骇世俗的事。 而且经过曹家的求取风波这件事,也让姜婉意识到,在韩妈妈她们看来,自己若能嫁入功勋世家,或是和大姐一样成为皇家的附庸,那将是一个女子最好的归宿。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踏入这趟浑水,成为任由大姐姜妧摆布的棋子了。 这个时候,她就想到了平常为人很是恬淡的赵素娘。 “丁香,跟着我一起到赵姨娘那去看看。”在心中已经做好决定的姜婉,突然说道。 秦氏要带着两个女儿去太子府小住的消息一下子就在府里传开了,那些仆妇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干起活来个个都有着与有荣焉的精神头。 反倒是赵素娘的西厢房里还是像平素一样的安静,盛哥儿正端坐在临窗大炕上描红,日光轻柔的打在他的侧脸上,为他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 而赵素娘则带着采青坐在炕几的另一侧,两人之间架着一个大布绷子,绷子上架着一块红布,而两人都低着头,专心致志的绣着什么,就连姜婉撩帘进来了,都没有人发现。 “姨娘这是帮采青姐姐绣嫁妆么?”姜婉掩着嘴笑着走进了内室。 听闻屋内突然有人,赵素娘先是神情一紧,随后见到来人是姜婉,这才放松了下来。 坐在大炕上的盛哥儿一见到姜婉,就放下手中的笔,笑着大叫了一声:“四姐!” 姜婉笑着应了,让身边的丁香抓了一把窝丝糖给盛哥儿,自己则走到那个大布绷子前,看到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不禁讶异:“还真的是在绣嫁妆呀!” 赵素娘有点为难的看了眼姜婉,起身拉着她到一旁坐了,问:“今日怎么突然有空过来?” “没什么,就是想到姨娘这来坐坐,让姨娘帮我一个忙。”姜婉看了下屋内的众人,小声的说道。 赵素娘闻音知雅,便嘱咐采青和丁香带着盛哥儿去院里玩。 姜婉将贴身挂着的九纹龙玉佩取了下来,同时在衣襟里掏出了一封封好的信交给了赵素娘:“我想托姨娘找个可靠的人,将这一封信转交给城北季家庄的季老爷子。” “信?”赵素娘有的错愕的看着姜婉手中的那封信,却不敢去接。 “姨娘,相信在这个家里就只有你最了解我的处境。”姜婉一把抓住了赵素娘的手,眼带真诚的说道,“我不想就这样坐以待毙。”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赵素娘就隐隐猜到了什么,她颤.抖着手,微微迟疑的看了眼姜婉低声道:“你可想好了,你知道这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吗?聘为妻,奔为妾,你不要一时冲动!” 聘为妻,奔为妾,已经在大梁朝活过一世的姜婉又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现在的形势,就算她不跑,姜妧也是要拉着她去做妾的! 上一世的循规蹈矩,也不过是换了个无牵无挂的一世孤苦,那这一世活得疯狂一点又有什么不对? “素娘,我想好了!”这一次,姜婉没有以姨娘相称,而是像个朋友一样直接呼喊了赵素娘的名字。 赵素娘看着一脸坚定的姜婉,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她默默的接过姜婉手中的信和玉佩,道:“这个忙,我帮!只是我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将来不要怨恨我才好。” 三日后,辰时未到,三弦胡同里就热闹了起来。 一群仆妇进进出出的提着箱笼帮着装车,不一会的功夫,就结结实实的堆满了两辆黑漆平头车。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穿着绛紫对襟立领缎褙子、一身珠光宝气的秦氏便领着两个女儿和一群仆妇出得门来,登上了最前头的翠盖珠缨八宝车。 就有同住在三弦胡同的人探出头来拉着姜家的仆妇好奇的问:“姜太太这是要出远门么?” “没有,是我们家的大姑奶奶接太太和两位小姐去太子府小住!”那仆妇与有荣焉的答道,惹得对方发出了一阵羡慕的“啧啧”声。 与秦氏同坐在马车里的姜婉心事重重,她撩了车窗帘子,看到将她们送出门来的赵素娘,而此时的赵素娘也刚好看了过来,冲着她点了点头。 姜婉这才将车窗帘子放下,稍微感觉有点心安。 秦氏扫了眼马车里的姜婉和姜姝,也就不免交待道:“这一次我们可是去太子府小住,可不比上一次只是去吃一顿饭而已,千万记住平常没事不要乱窜,万一冲撞到了什么贵人,别说是我,就是你们大姐都不一定能护得住你们。” 姜婉知道秦氏这是在指责她上一次的擅自行动,于是低垂着眼帘,乖巧的应道:“母亲提点的是。” 而姜姝却还和上次一样,一脸兴奋的看着车窗外,仿佛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游而已,完全没有将秦氏的话放在心上。 这一次,依旧是秦嬷嬷守在了幽兰殿的仪门,见三顶锡顶轿子依次而来,她立即带着身边的人迎了上去,压轿、打帘。 穿着一身春裳的姜婉扶着不知名小宫女的手下了软轿,上一次来时,四周明艳的红墙黄瓦都还藏在皑皑白雪之下,而这一次,却在这柔和的春日阳光中,尽显皇家气度。 “太太,娘娘已经恭候多时了。”秦嬷嬷笑意盈盈的托住了秦氏的手,带着她就往幽兰殿里走去。 姜婉看了眼不远处跟着的丁香、茉莉和韩妈妈三人,因为这一次是要在太子府小住,她们三个都是一脸的紧张。 “紧跟着我就好。”姜婉示意她们跟着自己,然后绕过穿堂里的紫檀木插屏,进入了正房大院。 #####调整心情,好好码字! 第51章病倒 这一次,插着嵌宝玉佛鎏金银分心,簪着镶珠宝金银钗,穿着玫瑰金对襟方领百子衣、玉女献寿云龙纹双膝襕马面裙的姜妧在院子里就迎接了众人。 时隔两个月再见到女儿,秦氏的内心虽然依旧很激动,但到底不如上一次来的激烈。 笑脸盈盈的姜妧上前执了秦氏的手,便对着两个妹妹说道:“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幽兰殿的东跨院,五妹和母亲就住在东跨院的正房里,然后少不得要委屈一下四妹妹,只能住到东跨院的东厢房里去了。” 幽兰殿的东跨院,在整个幽兰殿宫殿群的东北角,院内有五间正房,三间东厢房,还有一排倒坐房,因为靠西的院墙上开了一张通往正殿大院的如意门,因此没有西厢房。院内用青砖铺设了十字甬道,十字甬道旁种了花草,一棵参天的大槐树像华盖伞一样将东头的三间正房和东厢房全都笼在了树荫之下。一到了夏天,整个院子葱葱郁郁,很是凉爽。 上一世,姜婉被抬进太子府后,最初就是住在这东跨院里。 所以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她是拒绝再踏入那个院子的,幸好姜妧只是将她安排在了东厢房,这又让她觉得好受一些。 姜妧让秦嬷嬷将一干服侍的人等先带去倒坐房休息,然后亲自带着秦氏和姜姝、姜婉进了东跨院的正房。 东跨院的布置相较于姜妧的正院则显得朴素得多,正厅的墙上挂着幅前朝画师黄真卿的真迹《醉卧海棠春》,其下放着一张紫檀雕梅花大案,案上摆着一对旧窑瓷瓶,正中设着一个一尺来高的莲花鼎,袅袅烟气正从鼎中四溢而出,淡淡的迦南香也就弥散至五间正房里。 姜妧虚扶着秦氏在东暖阁的塌上坐了,而姜姝和姜婉则坐在一侧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大椅里,四五个穿着青草碧比甲的机灵小宫女悄无声息的鱼贯而入,奉上了热茶、果铺和点心。 “母亲和妹妹们只管在我这安心的住下,缺了什么就只管和秦嬷嬷说。”和秦氏一起侧坐在榻上的姜妧美目一转,扫了眼姜婉和姜姝笑道,“这后院里除了崔良娣还住着林承徽、杨昭训和陈宝林,她们都是有品级的人,以后你们在园子里行走时遇到了,千万不要失了礼数。” “是。”姜婉一脸柔顺的应了,眼底却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这几个人她上一世也没少打交道:崔良娣娇媚、林承徽傲气、杨昭训一身气质宛若扶柳、陈宝林嗲起来就连女人都觉得全身骨头都会酥掉。 除了崔良娣有为萧睿昭生有一女,其他人都一无所出。 在姜妧当了太后以后,她将这些女子或打杀,或丢到皇家寺庙修行,唯一幸免于难的就只有自己和最初投靠了过来的陈宝林。 一想到这,姜婉就忍不住抖了抖。 上一世那个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姜妧给她造成的心里阴影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几乎让她无法再自由呼吸。 “……府里酉正掌灯,各院戌初落钥,虽然都会留守门的婆子,但过了这个点,也就不要在府内随意走动。”姜妧正在和秦氏细细的说着府里的规矩,却一眼扫到了面有菜色的姜婉,于是奇道:“婉姐儿,你怎么了?可是觉得不舒服?” 确实感觉到胸闷气短的姜婉也不想在此与姜妧过多的虚与委蛇,她脸色苍白的扶着椅圈站了起来,捂着胸口道:“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气闷,喘不上气来……” 姜妧一脸关切的看着她道:“东厢房昨日就已经命人收拾出来了,婉姐儿不如先去休息吧。” 然后她转身对身边的人低声道:“拿着我对牌,去太医院请个太医过来。” 秦氏一听,急忙出声阻止道:“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让婉姐儿躺躺就好了。” “平常你们都在府外,我不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姜妧却是示意身边的宫女快去,然后笑着对秦氏道,“难得今日母亲和妹妹们都住进了太子府,不如正好唤了那太医来给请个平安脉。” 她又看了看依旧面如白纸的姜婉,一脸怜惜的叹道:“四妹妹还是先去休息吧,等下太医来了,我自会命人领到你房间去的。” 姜婉对着她福了福,也就在小宫女的搀扶下去了东跨院的东厢房。 上一世,这里被布置成了她的小书房,她在这里写字练琴的日子最多。 姜婉扶着小宫女的手走了进去,却发现丁香和茉莉已经在次间里忙着铺设她平常惯用的被褥。 丁香见好似全身软无力的姜婉被人扶着进来,不免一脸讶异的迎了上去,她搀过姜婉的手臂,急道:“四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姜婉抰了抰手,让她扶着自己到窗前的塌上拉过迎枕歪在了上面,那没由来的眩晕感还在继续。 茉莉则赶紧拿来了一床小被盖在了姜婉的身上,好让她小憩一下。 自己这是怎么了? 闭目养神的姜婉也不禁在心中嘀咕,自己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毛病呀。 估摸着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秦嬷嬷突然打帘进来,见着已经在榻上睡熟的姜婉小声的问着候在一旁的丁香:“四小姐可感觉好些了?” 看着姜婉那一直微蹙的眉头,丁香面带难色的摇了摇头,轻声道:“才刚睡下一小会。” “太医院的程太医过来了,现在正在正房和娘娘说着话呢,一会就过来了,”秦嬷嬷堆着笑脸的和丁香说道,“你看……要不要先把四小姐叫醒?”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自家小姐又不是晕厥了过去,如果能够醒着亲自跟太医交流病情,自然能更好的让太医对症下药。 因此丁香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上前将姜婉唤醒:“四小姐……四小姐……太医院的程太医来了……” 睡得并不怎么安慰的姜婉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刚才她梦到自己上一世被抬进太子府的那一天了:穿着一身粉色褙子的她一脸局促的坐在淡粉色的床幔之中…… 那个时候的自己,对未来的生活是不是还有那么一丝憧憬呢? 姜婉有点自嘲的笑了笑。 #####为什么大家会觉得乱呢……呜呜呜…… 第52章医治 这时,只听得有宫女在屋外声音清脆的通传:“四姑娘,太医院的程太医到了。” 丁香连忙扶着姜婉坐了起来,只见一个穿着藕荷色竹叶纹比甲的宫女领着一位穿八品御医官服兰芝玉树的人走了进来。 程子修? 姜婉有点诧异能在太子府见到他,如果没记错的话,程子修是专管皇宫后妃们的医案,即便姜妧现在是正四品的太子良娣,可一样不够品级使唤他。 程子修却是一脸淡然的坐到了姜婉的对面,从随身的医箱里取出一个小医枕放到了塌上的小几上。 姜婉挽起衣袖,露出一段藕白色的手臂来,在挽起的衣袖之下,隐隐还能看到一只通体碧绿的翡翠镶金手镯。 姜婉又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衣袖,好似不经意的又将那镯子盖住了。 程子修先是笑了笑,然后将手搭在了姜婉的手腕之上。 在问过姜婉的症状后,他笑道:“不过是最近忧思过虑,积郁成疾而已。” “积郁成疾?”那位领着程子修进来的宫女有点意外的看了眼姜婉,然后问道:“可好对症下药?” 姜婉抬眼看了看那宫女,发现此人正是姜妧身边最为得力的宫女秋兰,为人很是机警圆滑。 程子修看了眼秋兰,又看了眼立在姜婉身后的丁香道:“既然是积郁成疾,想必就是心中有结,不将此心结解开,再好的丹药那只怕也是药石无医。” 他这话一出,吓得丁香的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就给程子修跪了下去,还磕了个头道:“程太医,请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家小姐呀!”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程子修一脸玩味的看着丁香,“我有说不救你们家小姐了么?” “可……可……你不是说……药石无医么?”丁香急得都快要哭了出来。 程子修没好气的瞪了丁香一眼,道:“我看你才是药石无医才对!” 然后他转向看向秋兰,道:“能麻烦您二位退到外间去么,我得和四姑娘说说私心话,以便帮她解开心中的结节。” 秋兰一脸为难的想了想,娘娘派她来,就是来让她打听清楚这四姑娘到底是犯的什么病,可她要是真听程太医的话回避了,她又如何跟娘娘交待呀? 而程子修见这两人没动,他也就闭上了嘴.巴,完全就是摆出一副“你们不走,我就不说”的姿态,看谁耗得过谁! 虽然是在太子府,秋兰却也听说过太医院程子修“怪医圣手”的称号,知道他虽脾气古怪,却因医术高超,就连宫里的崔贵妃娘娘都要高看一眼。 跟这样的一个人僵持,自己明显没有胜算,于是她只好带着丁香退出了次间,在外间里找了个地方站了,虽然听不到程太医说什么,却还是能见到他们二人。 程子修眼带不屑的看了眼碧荷,然后高声和姜婉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服了我这剂药,你这心病大概就能好了六七成。” 说完,他借着医箱的掩护,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枚九龙纹玉佩悄悄的放到了姜婉的眼前。 玉佩上的那根红绳还是自己亲手穿上去的呢! 姜婉有点意外的看向了程子修,这块玉佩不是自己前几日亲手交给赵素娘了么?怎么今日会出现在程子修的手上? 见姜婉满脸的不解,程子修笑了笑,然后不露痕迹的看了眼远远的站在外间的秋兰,悄声道:“你找的那个人要过得几日才能回来,你有什么为难的事,交给我办也是一样的。” 过得几日才能回来? 可她的事,真的能和程子修说么? 看着程子修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姜婉就决定赌一把,她不动神色的将那玉佩塞进了自己的袖口里,然后悄声说道:“我想让你们带我走!” 话音刚落,就听得程子修一阵急咳,惹得站在外间的秋兰频频侧目。 “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恐怕还是要稍等时日。”程子修尴尬的笑了笑,表情就有点扭曲的低声道:“这事恐怕只有他才能办到。” 程子修突然高声说道:“既然是郁结于心,那么吃了这副疏肝解郁的汤药就好了。” 说完,他拿出纸笔,大笔一挥的写了一张单子,又冲姜婉眨了眨眼睛,低声道:“想喝就喝,不想喝偷偷倒掉就是。” 然后他就整理好医箱,在秋兰的引导下离开了。 姜婉却愣愣的坐在那发呆:程子修说萧睿暄要回来了! 她的心,隐隐的有了一些兴奋,但同样也充满了担忧。 娇兰殿里,披着一件浅金色五彩绣花褙子的崔良娣顶着一个圆鼓鼓的大肚子,正在廊檐下逗着她表哥萧睿呈托人从南洋带回来的一只红毛鹦鹉,这只鹦鹉个头比一般的鹦鹉要大上许多,全身羽毛的颜色绚丽多彩,而最关键的是,这只鹦鹉真的会说话。 “你好。”崔莹莹手心中抓着一把馒头屑,笑意盈盈的逗着那鹦鹉。 “你好!”那站在架子上的红毛鹦鹉学着舌的回应。 带着一队宫女浩浩荡荡的从后院绕过来的林承徽见了,不免嗔道:“没想到你今日居然还有兴致逗鸟。” “我怎么就该没了兴致?”崔莹莹不以为意的看了眼林承徽,继续让那红毛鹦鹉将自己手心中的馒头屑吃完,“你又遇到什么火烧屁股的事了?” “你这个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呀?”林承徽白了一眼崔莹莹,然后冲着幽兰殿的方向一努嘴,“那边的那位又把家里的那两个妹妹接进府了,而且这一次是小住!小住!” 为表强调,林承徽特意将“小住”二字加了重音的念了两次。 “这个我当然知道,而且这一次,她还是得了太子爷的首肯的。”喂完了红毛鹦鹉,崔莹莹拍了拍手,就有机灵的小宫女递上了温热的帕子供她擦手。 “她这是要干什么?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林承徽走到了崔莹莹的身边看着她说道。 “能干什么?”崔莹莹满不在乎的抰了抰手,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她那两个妹妹我又不是没见过,都是傻呆呆的,一点都不像她们的大姐工于心计。” 林承徽好似有点抓狂的翻了个白眼,“崔莹莹!你现在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了么?” 崔莹莹扭头看她,不解的道:“你以为这么些年,她是凭什么与我平起平坐,甚至还压我一头?要知道我爹可是礼部尚书,而她呢?之是一个小小五品同知的女儿!” #####谢谢书友668630362、书友628639880的打赏(后台也不显示您二位的名字……)谢谢两位的厚爱~!有书友说晓晓更得太慢了……因为晓晓手残啊……呜呜呜…… 第53章疏导 听得崔莹莹这么一说,林承徽也气得牙痒了起来。 不就是这个姜妧运气好,给太子殿下生了唯一的儿子么?害得她这个翰林院掌院的嫡亲女儿,不得不每日向她卑躬屈膝。 “你以为这些日子我为什么任她人五人六的在府里作威作福?”崔莹莹看着林承徽冷笑了一声,“一时的得势并不代表永久的得势,她只是因为儿子被封了个郡王而母凭子贵,待我产下麟儿,以我们崔家在朝堂以及在后宫的影响力,不怕得不到一个比她儿子更好的封号。” 对啊,她怎么忘了崔良娣还有一个在皇宫里当贵妃娘娘的姑姑呢! 一想到这,林承徽就兴奋了起来。 “所以,你现在只是故意让她去张狂么?”林承徽就扶住了挺着大肚子的崔莹莹亲热的问。 “是啊,她现在一个管着府里的事务,久居高位又一言堂,怕是早把自己当成这个府里的正妃娘娘了吧?”崔莹莹发出一丝冷笑,“也不看看她现在那副模样,生个孩子就日渐走形变成猪,太子殿下去她那也多半是冲着简郡王的面子去点个卯而已。” 而她在这一点上则是吸取了姜妧的教训,虽然她很看重腹中的这个孩子,却也一直很注意的没把自己吃成猪,以至于现在已经有了七八个月的肚子,可从她的身后看去,她的身姿依旧如少女般曼妙。 林承徽听得崔莹莹说得也有那么点道理,也就暗暗的点了点头,但她还是不无担心的道:“可我还是觉得她突然把她那两个妹妹弄进府里来,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承徽撇了撇嘴道:“你可别忘了,她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如果她要留下这两个妹妹为自己固.宠.也不是不可能,要知道那两小女孩正青春未艾,又没什么城府,正好是容易被人拿捏之时。” 崔莹莹想了想林承徽的话,这事上最怕的就是有心的算计无心的。 姜妧的那两个妹妹看上去是没什么心机,可是姜妧有啊! 如果她有意将两个妹妹留在太子府里争.宠.的话,那姜妧就是多了两个天然的同盟军。 自己现在虽然与林承徽和杨昭训交好,说到底都是因为利益。 她们两个感受到了姜妧的打压而主动靠向了自己这边,若是将来自己也如姜妧一般一手独大的掌管着这太子府的后宅,恐怕她们又会投向姜妧那边。 突然,腹中的胎儿狠狠的踹了她一脚,感觉到肚子一跳的崔莹莹,轻轻抚了抚肚子,而她,将来又不能不去争。 现在看来,这个姜妧明显比自己看得要远一些。 “林承徽,”想到这的崔莹莹不自觉的就挺直了脊背,跟林承徽说道,“我们府里的几个姐妹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聚过了吧?既然姜良娣娘娘那边如此热闹,我们不如叫上杨昭训和陈奉仪也一起去瞧瞧,好歹混个脸熟,免得以后在园子里遇到了,还不知道谁是谁。” 说完,她那娇媚的眼睛就淡扫了林承徽一眼。 幽兰殿的东跨院正房内,坐在榻上的姜妧正翘着一双染过蔻丹的手捏着程太医开过的方子,向同坐在塌上的秦氏求证道:“忧思过虑,积郁成疾?母亲,您知道四妹妹的这个状况么?” 秦氏却是一脸为难的说道:“最近家里的事多,她能吃能睡的,谁又会顾忌她这么许多?” 姜妧一听,知道秦氏说的也是实情,她将方子递给一旁候着的碧荷,道:“就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吧,有病可不能不治。” 碧荷接过方子,对着姜妧福了福,也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姜妧又扫了眼屋里的其他人,那有眼色的大宫女也就领着那群小宫女出了正屋去廊下候着。 姜妧这才和秦氏说道:“母亲对婉姐儿也要上心着些。” “你可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原因才带着她上京的,”姜妧看似漫不经心的端起了茶盅轻抿了一口,“如果还似像以前的那样待她,那还不如将她留在镇江府。” 秦氏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嘟囔着道:“你也知道她平常就是个闷嘴葫芦一样,问她的话她都不一定说,要是姝姐儿一定不会这样。” “对呀!婉姐儿为什么会像个闷嘴葫芦?而姝姐儿则不会?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母亲觉得婉姐儿是个庶出的,没有托生在你的肚子里,所以不那么重要。”姜妧看着秦氏,眼中也就多了一丝责备的厉色,“母亲这样待她,你叫她以后如何能与我同心同德?那我费尽心思将她弄进太子府来还有什么意思?” “如果是这样,我还不如将姝姐儿弄进来,她现在瞧着可比婉姐儿活泼多了?”姜妧不以为意的说道。 把姝姐儿弄进来? 秦氏有点急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将婉姐儿送进来么?怎么又能变成了姝姐儿?” 姜妧看着秦氏的样子却有些不喜了:“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来得,她怎么就来不得?” “不,不是。”秦氏下意识的说道。 “婉儿姐的性子最好让人搓圆捏扁了,而姝姐儿有些骄纵,恐怕反而会误了你的大事。”秦氏有点磕磕绊绊的解释着,突然有点害怕和自己的这个女儿说话。 “会不会误事只有我说了才算。”姜妧身上的盛气收敛了一些,“如果只是骄纵的话,我有一百种办法让她服软,但如果是恹恹的病秧子,别说太子殿下不喜,就是我瞧着也不会舒服。” 言下之意就是,婉姐儿和姝姐儿对她就没什么区别,重要的是谁才对她更有利。 秦氏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儿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妧姐儿了,她的身上已经有了那种久居高位的王者之气。 “不会的,不会的,婉姐儿一定是因为之前永盛侯府退亲的事而感到忧思。”秦氏仿佛抓到了一根稻草似的说道,“任是哪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都会有想不开的时候,咱们好好的疏导她一番就是。” 第54章试探 就在姜妧正在正和秦氏说着姜婉的事时,就有小宫女在外间禀报:“娘娘,娇兰殿的崔良娣崔娘娘、合.欢殿的林承徽林娘娘和玉兰殿的杨昭训杨娘娘到了,她们正在正殿里等着您呢。” “她们三个来干什么?”姜妧颇感意外的站了起来,然后看在秦氏道,“母亲在这边稍事休息,我去看看就过来。” 声音里带着客气,可在秦氏听来却觉得疏离。 姜妧也就在宫女的簇拥下,出了东跨院,沿着廊檐走回了幽兰殿的正厅,只见崔莹莹正带着另外两个端坐在她的正厅里端着茶闲聊。 姜妧立即就换上一副喜气盈盈的表情,笑道:“今日是刮什么风,把你们几位都给吹来了?” 正和林承徽说着话的崔莹莹一抬头,见是姜妧回来了,也就挺着肚子要站起来,姜妧见了立即快步走上去按住了她,笑道:“崔妹妹还是仔细着些。” 崔莹莹也就顺着姜妧的手又坐了下来,然后笑道:“我听说姐姐今日又把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接进府了,上一次她们进府来玩,林承徽和杨昭训都没见着她们两,直说很遗憾,这一次我也就邀着林承徽和杨昭训一起过来瞧瞧,来见见姐姐那两个娇滴滴的小妹妹。” 姜妧听着崔莹莹的话,也只是笑着。 她们这些生活在太子府女人,不管私下里怎么斗,却总是要保持着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不能与对方撕破脸皮。 “这事说来,其实是我的不对了。”姜妧看了她们一眼,笑道,“本应该是等我母亲和妹妹都安顿好后,再请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可不巧我那四妹妹竟然一入府就觉得头昏脑胀,这不刚让人请了太医开了方子服了药歇下了……” “哦?入府就病了?莫不是把外面的病气给带进来了吧。”看上去一直就是柔柔弱弱的杨昭训突然掩嘴笑道,然后抚了抚她那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衣袖上那精心绣制的金线牡丹。 姜妧一听这话,心里就有点不高兴了。 什么叫把外面的病气带进了府? 要知道按照太子府的规矩,得了病的人都是要送出府去将养的,以免将病气过给其他的人。 而现在杨昭训看似不经意的说出这样的话,是想赶姜婉出府么? “不过是积郁成疾而已,”姜妧假装疲乏的揉了揉自己的的太阳穴,“说出来也不怕姐妹们笑话,我这个四妹妹前段时间刚遭受了无妄之灾,先是那什么永盛侯府的曹夫人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要与我们家结亲,可我这四妹妹毕竟是个庶出的女儿,我母亲又是个一贯小心谨慎的,因此也就迟疑了两天答复,可没想到那曹夫人转背又求取了那什么蒋翰林家的女儿,等我母亲知道时,她们两家都已经下定了……” 说着姜妧用衣袖蹭了蹭眼睛,叹道:“你们说我好好的一个妹子,几天之内竟遭受了这样的事,又怎么不会积郁成疾?说到底还是我们的太子殿下仁慈,他正是了解到了这事后,才让我将两个妹妹和母亲接到太子府来散散心,我就更不好拂了太子殿下的好意呀……” 崔莹莹坐在一旁听着,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边在心里吐槽:姜妧轻轻松松几句诉苦的话就把这件事说成了是太子的恩典,她们几个若还是抓着这事不放,那岂不就是承认自己不仁德? 这个杨昭训到底还是不堪大用,根本就不是姜妧的对手。 于是她也是满脸戚色的说道:“被曹家这么一弄,四妹妹的将来怕是更加艰难了,知道的是曹家变卦在先,不知道的还以为四妹妹她……哎,也是个可怜的……” 说到这,崔莹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已让屋里的人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所以呀,现在不管是我四妹妹还是我母亲都在愁啊……”姜妧悠悠的叹了一口,失神道。 “四妹妹是叫姜婉吧?”崔莹莹努力的回想起那日初见姜姝和姜婉的情景,笑着问,“是高的那个还是矮的那个?” “是呀,四妹姜婉,五妹姜姝,”姜妧也不明白崔莹莹怎么突然有了这么一问,也就据实以告,“五妹妹虽然年纪小点,却比四妹妹高出了半个头。” 那就是矮的那个! 她还一直以为矮的那个是妹妹,原来是她搞错了。 这时,崔莹莹突然想起不久前身为七皇子的表哥萧睿呈来给她送鹦鹉时所说过的话:“姜家的那几个女儿你都见过没?有个叫姜婉的女孩儿长得和那故去的太子妃方青青倒是有几分相似……” 当时的她只顾去逗那只会说话的红毛鹦鹉,并没有将表哥的话放在心里,可今天听了姜妧的这话,她却感觉到有些不妥起来。 难怪那日她见到姜婉,就觉得她的眉眼有点眼熟,只是因为她是姜妧的妹妹,所以她并没有往已故的太子妃身上想。 而与自己一样见过太子妃的姜妧是不是也早已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才极力的想把自己的这个庶妹往太子殿下的身边推呢? 毕竟可是她把一个长得很像和已故太子妃的庶妹招进太子府来,还和太子殿下说这个庶妹有可能将来婚事艰难…… 就凭着太子殿下当年对太子妃的那份执着,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想通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如果还说不知道姜妧在打什么主意,那她崔莹莹也就不配继续坐在良娣的这个位置上了! 她怎么能让太子的后宫之中增添一个这么强劲的对手? “既然四妹妹和五妹妹都歇下了,那我们还是走吧。”崔莹莹慢慢悠悠的扶着腰身站了起来,“在姜姐姐这叨扰了半日我也乏了,只是等妹妹们都修整好了后,姜姐姐可一定要请我们过来热闹一下啊,特别是林承徽和杨昭训都还没有见过她们两个,日后万一在这园子里见到了,却谁也不认识谁,不免还是有些尴尬的。” 第55章相商 姜妧自是满口应承了下来。 崔莹莹满脸堆笑的离开了,刚一出幽兰殿她的脸便垮了下来,和身边贴身伺候的宫女夏荷说道:“找个人帮我传话给七皇子殿下,就说他送过来的红毛鹦鹉瞧着有些不太妥当,让他有时间帮我来看看。” 那宫女应声而去。 傍晚时,才有宫人来回话,称七皇子昨日奉旨和太子爷一起去了郊外的巡防营,这几日都不得空。 崔莹莹这才记起昨日太子离府去巡防的事,也就是说太子殿下这几日也不得回府。 崔莹莹懒洋洋的歪在铺着玫瑰金织金锻的贵妃榻上,一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边想着今日姜妧说的话。 不就是想再弄个人进府么?居然不惜咒骂自己的庶妹将会婚事艰难! 既然是这样,那她崔莹莹不妨就来做了这个好人,她就不信满京城这么多人家,她就嫁不掉姜婉这个庶出女! “夏荷!”打定主意的崔莹莹微微抬起头,看向身旁的人道,“你再帮我去捎个信,让我母亲明日进府一趟!” 第二日一早,辰时刚过,穿着一身泥金撒花褙子挽了个妇人髻的崔夫人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可是觉得不舒服?”崔夫人生得白白胖胖的,本已五十上下的年纪,却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倒像是个四旬妇人。 崔莹莹是她最小的一个女儿,未出阁前也是捧在手心怕融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主。女儿进了太子府,一连几年都未曾有孕,她是帮着四处的求神拜佛、寻访各种秘方,这怀孕后,一有风吹草动,她更是紧张得不行。 “我能有什么事?”崔莹莹笑着和自己的母亲撒娇道,然后扯着她在娇兰殿的东暖阁坐下。 崔夫人一见女儿无事,之前紧张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奇道:“既是无事,为何昨晚的消息传得这么急?” 崔莹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是点灯的时候才派人去传的话,这也难免让自己的母亲误会,以为是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 她讪讪的笑了一把,然后圈住了崔夫人的手臂一脸小女儿状的笑道:“女儿想母亲了嘛~!” 已经没了之前紧张气氛的崔夫人用手指戳了戳崔莹莹的额头道:“自己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娇惯。” 崔莹莹又在崔夫人的怀里腻歪了一会,这才想起今日叫母亲来的目的。 “母亲可知最近京城里有谁家要娶媳妇的?”崔莹莹悄悄的和母亲打听道。 崔夫人一脸我懂的表情打量了眼候在一旁的夏荷,笑道:“怎么?就想把夏荷放出去么?她可还要两年才十八!” 夏荷一听,双颊一红,低下头来。 崔莹莹翻了个白眼,母亲的话果然让这个小丫头多想了,于是她道:“夏荷,你去外面候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夏荷红着脸,道了个安,退下了。 崔夫人笑眯眯的和崔莹莹说道:“你想给她找个什么人家?务农的还是经商的?太子府放出去的人,就是读书人家也是配得起的。” “不是夏荷。”崔莹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刚才感觉到它刚才动了一下,“我想给姜妧的两个妹妹找个人家,所以还不能太差了。” “你……你说什么?”崔夫人有那么一刹那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将手探向了崔莹莹的额头,“你要给那个人的妹妹找人家?还是两个?你不是疯了吧?” 之前有太子妃在上面压着还好,自从太子妃仙去了之后,她们家的莹莹和姜妧就一直在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 而现在她们家的莹莹竟然说要帮姜妧的妹妹找婆家,这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滑稽呀! 崔莹莹拂了母亲的手,然后悄悄的在崔夫人的耳边将自己的发现说了。 “将自己的妹妹弄进府来?”崔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道,“呵呵,她可真是好算计啊,等到太子登基的时候,她们家岂不是会出仨娘娘?” “对呀!”崔莹莹翘起了自己的兰花指,从一旁的小几上捏起一颗蜜渍杨梅送入嘴中,意犹未尽的说道,“我怎么能够轻易让她如愿?她既然想把妹妹给弄进府来,我就帮她把人都嫁出去!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少妹妹往府里抬。” “既然是这样,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崔夫人那黑眼睛一转,笑得眯成了一条缝,“龙子龙孙不好找,功勋人家的不肖子孙却多得是。” 说完,她就笑眯眯的离开了太子府。 得了程子修送来的“口信”,姜婉那积郁成疾的毛病自然就是不药而愈,就在她在东跨院安心的等着萧睿暄时,姜妧却时不时的差人送来了各种东西。 昨日是花色新颖的绫、罗、绸、缎。 今日是则是一些跑海货才有的舶来品,如洋脂、洋粉还有掐着珐琅瓷的洋人梳妆镜。 姜婉静静的坐在一旁不说话,而是看着姜姝一脸惊奇的像个乡巴佬似的,这件看看,那件闻闻,每一样都让她爱不释手,恨不得全都收到自己屋里去。 姜妧看着根本就不伸手的姜婉奇道:“这么多好东西,四妹妹都不看一下么?” 姜婉只是笑,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只听得姜姝一脸骄纵地道:“她就只爱写写画画。” “哦?”姜妧颇是意外的打量了眼姜婉,笑道:“原来四妹妹还有如此雅兴,秦嬷嬷,去把我前几日得的那套湖笔还有端砚拿来,送给四小姐。” 秦嬷嬷转身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带着两个小宫女而来。 除了之前姜妧说的湖笔和端砚,还有上好的宣纸和徽墨。 “这么好的东西,留给简郡王吧。”秦氏见到了,叹道:“婉姐儿又不用读书考状元,太浪费了。” “说得好像荣哥儿就要考状元一样。”姜妧捂着嘴轻笑,然后从小宫女的手中拿起了那套湖笔,用手轻轻摩挲着笔杆,递给姜婉,“难得四妹妹也喜欢,怎么能说是浪费?” 姜婉却是起身福了福,并不敢伸手去接,她看了眼秦氏,装成怯怯的道:“还是留给郡王爷吧,这么好的东西我真是用不上。” 第56章蹉跎 “谁说的?”姜妧佯装嗔怪的看向姜婉,道,“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让你收着就收着。” 她和秦嬷嬷说道:“把这些都送到四小姐的东厢房里去。” 秦嬷嬷唱了个喏,就带着那两个小宫女离开了。 秦氏看着秦嬷嬷离开的身影,目光微闪,便扭过头来问姜妧:“怎么这几日都不见太子殿下?他平常都不过你这边来么?” 不是说女儿在太子府里得权得势么? “他这几日都不在府里。”姜妧端起了自己的茶盅,用盖碗轻撇着水面,然后送到朱唇边轻啜一口,“恐怕得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半个月呀! 秦氏一听就沉默了。 而一旁的姜婉听着,却在心里有了另一番计较:每年的这个时候,皇帝都会下旨,让太子代为巡视京郊大营,少则十天多则半月,也就是说这些日子自己不用担心会“偶遇”太子殿下。 有了姜妧送过来的文房四宝,姜婉更是每日都窝在屋里,哪也不去。 不仅自己不出门,还将丁香、茉莉还有韩妈妈都拘在了屋里。 “这太子府里规矩大,你们若是出去一不小心犯了什么事,以我的能耐也是护不住你们的。”姜婉特意嘱咐她们,“有什么事不如让这里的小宫女们去办,我们只管在屋里躲清闲好了。” 丁香、茉莉还有韩妈妈觉得姜婉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反正每日也闲得无事,就将姜妧赏赐下来的布料子给裁了,整日的聚在一起给姜婉做新衣裳。 反倒是那边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姜姝则是满院子跑着,还有好几次都溜出了幽兰殿去园子里逛了逛。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着,有那么一霎那竟让姜婉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某一天入夜,姜婉和往常一样,洗漱更衣之后,便命丁香和茉莉去倒坐房歇了,外间里也只留了值夜的韩妈妈。 她半开着窗棂,坐在窗台前,吹着暖暖的春风,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心想着萧睿暄到底何时才会回来? 正想着这事,她只觉眼前有个黑影一晃,好似有什么东西从窗口跳了进来。 她按住想要惊叫的嘴,小心翼翼的探过头去,只见在明明暗暗的宫灯之下正站着一个黑影,那人虽蒙着面,可一双似墨玉的眼睛却透着让姜婉最熟悉不过的光。 “萧睿暄?”姜婉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有点迟疑的问道。 只见那人眉眼弯弯的扯下了脸上蒙着的黑布,露出了那张只属于萧睿暄的俊脸。 “是我,”萧睿暄笑道,“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吃饭?怎么几个月不见,好似消瘦了不少。” 姜婉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瘦了么?怎么自己没感觉。 看着眼前人儿的可爱模样,萧睿暄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姜婉的面颊,当他的手指碰到姜婉那柔.软粉.嫩的脸后,竟有点舍不得将手拿开。 “程子修说,你想离开这?”他看着姜婉的眼睛问。 姜婉重重的一点头,道:“我和他说了,他却说此事只有你才能办到。” 萧睿暄却不接她的话茬,而是有点意外的问:“为什么要离开?现在这样不好么?” 姜婉站在萧睿暄的身侧,两人的身高差,让她不得不抬眼看着他,苦笑道:“我现在这样,难道不像是一只笼中鸟么?” “虽是每日吃穿不愁,可命运却全部掌控在别人手中,只要她们愿意,随时可以将我像是一个物件一样的摆布。”姜婉叹着气的转身。 眼前的这个人是萧睿暄,却又不是萧睿暄,有些事她可以很轻松的和前世的那个他说,可这一世,却让自己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至少她自己也解释不清自己活过一世又重生的事,而她上一世经历过的那些事,每一件搁现在都是大逆不道。 “那你想怎么走?”没想萧睿暄却也没有追问她。 怎么走? 姜婉不明白的看向了萧睿暄。 “如果只是你一个人,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借着屋里的那盏宫灯,萧睿暄看着姜婉那莹白的面庞说道,“我可以重新给你弄一个户籍身份,让你从此生活在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只是……” 萧睿暄看了眼外间,那里正睡着今晚值夜的韩妈妈。 “只是……我若走了,她们就惨了……”姜婉自言自语道,自己服侍的主子突然失踪,不用想都知道,近身服侍的丁香、茉莉等人全部会扭送官府,若能有幸求得一死还好,若是被充作官妓发配边疆,那这一生才叫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不能这么自私! 姜婉摇了摇头。看着萧睿暄道:“如果我要带着她们走呢?” “如果带着她们一起走,那至少需要一辆马车,如果连夜出城,不出半日便可被骑兵追上。”萧睿暄思畴着,“可是如果不出城的话,就得找个宅子让你们躲起来,一直躲到世人都遗忘了你们……” 躲到世人都遗忘? 姜婉心想这怎么可能,所谓的世人都遗忘,不过是一辈子都要躲着这些人。 自己一个人就算了,可丁香和茉莉,她们又凭什么要陪着自己过这样的日子? 姜婉苦笑着摇头,这条路她也不能选。 “难道就没有第三种办法。”姜婉的脸上开始露出绝望的神色。 “有!”萧睿暄看着姜婉神色淡淡的道。 “是什么?”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姜婉那宛如死灰的眼中又有了一丝光亮。 萧睿暄看着姜婉,笑道:“嫁人啊!只要你嫁了人,你的家人就不能再掌控你了。” 嫁人? 姜婉心中升起的最后那点希望也破灭了。 事情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秦氏本就不热衷给自己找婆家,而自从她打定主意要将自己送进太子府后,就更加不会做此打算。 难道自己真的就只能坐以待毙的被姜妧算计么? 想到这,姜婉就不免沮丧:难道对于未来,她就真的无能为力么? 姜婉的一颦一笑,萧睿暄都看在了眼里,他轻轻的走过去,用手环住姜婉道:“你看,嫁给我成么?” #####ps:有书友给晓晓留言,说女主姜婉太懦弱,太不为自己争取,总是被人摆布。但而且作为一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小庶女,她现阶段更多的是明哲保身。另:求五星好评……求不手抖…… 第57章许诺 突然被萧睿暄环住的姜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刚才说什么? 为什么她好像产生了幻觉,听到了那句她一直肖想着,却一直没能实现的话? 泪水突然涌上了姜婉的眼眶,好似要将这两世积攒的怨念都要宣泄出来。 “你说什么?”她带着心中的那份希翼,又带着一丝的不确定,小心翼翼的看向萧睿暄求证。 看着怀里的人儿像小猫一样怯生生的,萧睿暄就不免心疼,他有点怀念上一世与姜婉的无话不谈,他加大了手臂的力量,想让姜婉和自己靠得更近一点。 闻着萧睿暄身上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气味,姜婉竟然有点手足无措起来。 这一世,她和萧睿暄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密了? 她红着脸,挣扎着站好,然后仰头看向萧睿暄,正色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一本正经的姜婉,萧睿暄就忍住了想笑的冲动,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姜婉还没有和自己熟络到以前那个分上,有点矜持也是正常的。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看向姜婉,然后一字一句道:“我刚才说,你其实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嫁……给……我!” “怎么嫁?”虽然内心有了一股难掩的小激动,但姜婉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理智。 “三媒六聘!”萧睿暄微微弯下了身子,微笑的脸庞靠近了姜婉,那双如墨玉的眸子满含笑意的看着姜婉。 三媒六聘…… 姜婉讶异的看着萧睿暄,却从他眼中看到上一世也有过的执着。 “怎……怎么可能……”姜婉却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摇了摇头,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萧睿暄可是晋王世子,外人看起来无限风光,可婚丧嫁娶都由不得自己。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萧睿暄用手指在姜婉的额头上亲昵的轻弹了一下,“万事有我!” 说完,他从头上拔下一根古香古色的小叶紫檀发簪插在了姜婉如丝般的秀发上:“这个是我爷爷文宗皇帝传下来的物件,你可得帮我保管好,将来还得传给我孙子的。” 见姜婉还是一副愣愣的不敢相信的模样,萧睿暄有点心疼的将她搂在了怀里,轻抚着她的背道:“我知道这件事对你而言有点难以置信,但我萧睿暄可以用我的性命对天发誓,不出一个月,我定要用八抬大轿将你娶回去!” 第二天,姜婉破天荒的走出了她的东厢房,并嘱咐着丁香和茉莉带好文房四宝随她一起去逛园子。 这太子府的西面,有一座临湖的芙蓉水榭,湖中碧波粼粼,岸边垂柳拂动,湖中养着天鹅、鸳鸯和水鸭,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天鹅会成群结队的贴着湖面追逐低飞,让人一看,就觉得一片勃勃生机。 一身江水白的姜婉临水而立,宛如含苞待放的荷花仙子般矗立在水边,一红一绿两个身影在她的身后忙碌着。 穿着桃花比甲的是丁香,她正给水榭里的石桌上摊上毛毡,铺好宣纸,一身嫩绿的茉莉也在一旁摆好笔洗,架好毛笔,然后奋力的磨着墨。 “四小姐,都弄好了。”丁香喜滋滋的说道。 四小姐终于不再像前几日那样的蔫蔫的了,而是像换了个人一样的精神抖擞,她们做丫鬟的跟着心里也欢喜。 姜婉绕到了石桌前,拿起一支长锋狼毫醮上墨然后在宣纸上慢慢的勾勒起来。 她这国画和书法的技能还是得益于幼时参加的特长班,学习了小学六年的她,却因为初中开始学业紧张而不得不放弃,而上一世做了太妃的她因为每日无所事事,又将这两项技能给拾了起来,而且因为宫中收藏的历代名家的画作很多,她时不时的就拿出一副来临摹,以至于现在的画功大有精进。 因为姜婉画画时不喜欢有人在一旁打扰,因此丁香和茉莉两个则是乖乖的躲在了水榭的一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着天,看着微风拂柳,觉得也很是惬意。 通往芙蓉水榭的另一条小道上,挺着个大肚子的崔莹莹用手支着腰,正前呼后拥的朝着边走来。 “嬷嬷……这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刚从娇兰殿出来的崔莹莹此时已经是喘着粗气的满头大汗,平常出门就是乘轿的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一旁的嬷嬷有点心疼的拿着帕子给她拭着汗,却也只能狠起心肠来说道:“太医说娘娘每天都要走动半个时辰,才会利于生产……娘娘还是再往前头走走吧……” “哎,生孩子就是麻烦!”崔莹莹一噘嘴,不满的抱怨着,她一抬头便瞧见了露出个飞檐的芙蓉水榭,嗔道:“王嬷嬷,我已经走不动了,我要去那里歇上一会!” “好!好!”王嬷嬷忙不迭的应着,然后给身后跟着的小宫女们使了个眼色,也就有人提着香炉、抱着垫枕一路小跑而去,她们得赶在娘娘到达水榭之前,将那里整理布置干净。 姜婉的画作刚刚才画了一半,便有几个穿着丁香色宫服的女子闯了进来。 她们瞧着姜婉很是陌生,又瞧着她身边只带了两个丫鬟,连出行的排场都没有,也就有人壮着胆子傲慢的说道:“你是哪个殿的?我们娘娘要在此处休憩,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姜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来人。 丁香色宫服?娇兰殿的人。 “丁香、茉莉,我们收东西回去!”姜婉放了手中的笔,将还未干透的画作放于一旁,然后收起石桌上的毛毡、石砚等物。 因为东西多,她收拾起来也就显得有点慢条斯理。 之前说话的那个宫人显然是等得有点不耐烦,她瞅了眼就快要靠近的水榭的崔良娣,也就去抢姜婉手上的那个青花瓷笔洗。 姜婉没料到会有人来和她抢东西,手头一个不稳,就只听得“哐啷”一声,那个青花瓷笔洗在地上就碎成了两半。 “这是砸了什么了?”挺着个大肚的崔莹莹施施然的走了过来,在见到姜婉的时候,不免奇道:“咦,这不是婉姐儿么?你今日怎么会在此处?” #####继续求五星好评,爱你们~! 第58章无力 “姜婉给娘娘请安~!”见到崔良娣,姜婉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向着她福了福身子。 崔莹莹睇了眼地上的碎瓷,笑盈盈的看向姜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她的话一出口,之前还趾高气昂的那位宫女就瑟瑟地一抖,一脸求救的看向了姜婉,眼中充满了恐惧。 姜婉心下淡然一笑。 刚才这宫女敢对自己颐气指使,不过是觉得她在这太子府中无人仰仗,便想欺上一头。 现在见崔良娣对自己如此的和颜悦色,又生了惧怕之心。 上一世见多了互相踩踏着却又最终不得善终的宫人们,姜婉感叹在这宫墙之中谁又不是可怜人? “回娘娘的话,刚才这位姐姐过来告知娘娘要来,”姜婉看了一眼那满是哀求神色的宫女,正色道:“手忙脚乱之间竟然不小心将这笔洗给砸了。” 既没说是自己砸的,也没说是别人砸的。 那宫女一听,就松了一口气,满心感激的看了眼姜婉。 “原来是这样。”崔莹莹扫了眼那些立在水榭中的宫人,然后淡淡的道:“来人!” 只见一个同样穿着丁香色宫衣,却穿了件同色系竹枝纹比甲的宫女从水榭外碎步赶上前来,对着崔良娣福了福道:“娘娘有何吩咐?” 姜婉一见这跑进来的女子,便识得是上次带自己去逛园子的夏荷,她也冲着夏荷微微一笑,算是见过礼了。 “我那库房里好像还有一件汝窑的天青笔洗,你去找出来,给姜婉姑娘送到幽兰殿去。”崔莹莹笑看着姜婉道。 姜婉却是满脸惶恐的拒绝着:“本是我自己粗手粗脚的,又怎好让娘娘您破费?” 崔莹莹听后哈哈大笑:“说什么破费不破费,那笔洗反正我也用不着,搁在那也只是束之高阁白占地而已,再说了,今日如果不是我的婢女惊扰了你,你又何至不小心将那笔洗打破?” 一番话下来,竟是比姜妧还会巧言令色。 若不是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任谁见了都会把她当知心大姐吧? 姜婉面带笑容的想着,却也不再坚持。 “咦?这是什么?”崔莹莹美目一转,便瞧到了姜婉之前放在一旁晾着的那幅未完成的画作。 崔莹莹也就随手拿了起来,只见寥寥数笔竟将眼前的这片荷塘勾勒得几分神似,远处亭台楼阁,近处杨柳依依,还有欢脱的锦鲤半浮在水中,整幅画作有着山水画的写意,也有着工笔的写实,只是这两种元素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不见冲突但见美。 这是她画的? 崔莹莹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打量着姜婉。 太子萧睿昭好丹青,之前与太子妃能琴瑟和谐、举案齐眉就是因为方青青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 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不仅在眉目间和已故太子妃有那么一丝相似,就连这手画也……崔莹莹不禁开始佩服起姜妧来,她为了争.宠.还真是投太子所好啊!只是不知道她想过没有,如果将姜婉弄进府里来,她们这两个四品良娣会不会都要靠边站? 崔莹莹正想着这事,就听得有人通传,工部尚书家的崔夫人递牌子求见。 想起之前拜托母亲去办的事,崔莹莹便辞别了姜婉,带着那一大队人马,慢慢悠悠的回了娇兰殿。 “母亲,不知所托之事可有眉目了?”崔莹莹一回娇兰殿,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崔夫人来。 她拜托母亲为姜婉和姜姝各寻一门亲事,以便给姜妧来一招釜底抽薪。 崔夫人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奔波多日,一无所获。” 原来诸公卿和官宦世家,起初听闻崔夫人要为自家适婚的男孩子说亲时,都是有着满满的兴趣,可一听闻对方是姜家的女孩子后,又纷纷打起了退堂鼓。 一家、两家如此也就算了,可一连四五家都是这种情况,崔夫人就隐隐觉得有点棘手了。 直到户部尚书家的林夫人和崔夫人说了推心置腹的话,她才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我说崔家姐姐,你怎么就趟到了姜家的这滩浑水里了?你难道不知道她们家在左督御史李家春宴上的事?”林夫人掩着嘴,在崔夫人的耳边悄声道,“谁家的大家闺秀会不顾场合的拿着茶盅就砸人?而且还是砸得主家小姐!” “这么大的脾性,谁家敢娶回去?” “她们家的嫡女都尚且养成了这幅模样,那庶女就更不用说了,要么就是天生的懦弱无能,要么就是在后宅见惯了妻妾不和的你争我斗,弄个这样人回去,是嫌自家的后院不够热闹么?” “若不是她们家的名声在外,或许还有那么两个想给庶子穿小鞋的嫡母会动心,可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这点事?哪家的主母敢和这样的人家说亲?不怕被家里的男人戳破脊梁骨么?” 所以在这件事上,京城里的这些人家几乎都达成了共识,绝对不能和三弦胡同的姜家结亲! 林夫人碎碎叨叨的和崔夫人说着,而得知这一消息的崔夫人更是急匆匆的给太子府递了牌子,第一时间将这事告知了崔莹莹。 “这条路若是走不通的话,不如尽早再想别的路。”崔夫人坐在崔莹莹的娇兰殿里,“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可以……” 说着,她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这些年,崔家为了排除异己,暗地里也干过不少这样的事,保证能办得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 一不做、二不休? 崔莹莹在心里细细的思量着。 有些事真的宁愿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否则就是遗祸无穷。 像她们这种想要成为后宫主宰的女人,就必须要做到心狠手辣,想想她的姑母崔贵妃娘娘,那也是做过不少阴私之事,手中也是攥着几条人命的。 想到这,崔莹莹的那双摄人心魂的美目中突然就现出了一丝杀机。 “母亲可有什么好办法?”她神色淡然的看了眼崔夫人,问道。 崔夫人也就附在她的耳边,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交待了一番。 #####感谢“嗒嗒回来啦!”和“泡菜国btr”的打赏~!你们的鼓励是我前行的最佳动力~!继续求五星好评~!n(*≧▽≦*)n 第59章划船 姜婉带着丁香和茉莉刚一回到幽兰殿,便被姜妧叫去了。 穿着件锦缎烟霞红提花褙子她正侧坐在床榻上,手中正拿着一个天青色的汝窑笔洗把.玩。 见到姜婉进来,姜妧将手中的笔洗搁在一旁,笑着站了起来:“今日在园子里可好玩?” 姜婉快速的梭了眼那天青笔洗,又看了看姜妧那微蹙的眉心,心道姜妧定是知道了自己今日在园子里遇着崔良娣的事了。 想着她们二人面和心不合,姜婉便将在芙蓉水榭里发生的事情和姜妧说了。 “原来是这样!”姜妧的眉头这才舒展开,冷笑道,“我道是她怎么会突然巴巴的想起赏你个汝窑瓷,原来是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姜妧就亲亲热热的凑了过来,执起了姜婉的手,道:“以后在府里住久了,你就会明白。这些当主子的,一般都是恩威并施,但保不齐手下总有那么几个喜欢狐假虎威的,以后再遇到这种人你也不用怕,你尽管将幽兰殿的名头报出来,我倒要看看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我姜妧的人。” 姜婉乖巧的点头称是,却在心中暗道这园子里还是少去为妙,鬼知道下一回遇到的会是谁! 就在姜婉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告退时,却见着穿着一身鹅黄缠枝纹薄衫的姜姝抓着几根不知名的野草像个村姑一样的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姜妧不悦的眉头轻蹙,正想要开口训斥姜姝怎么如此不懂规矩时,却用眼角的余光瞟到有一团洋红色的身影从窗前慢慢走过,接着就听得立在廊下的内侍通报:“槿夕殿林承徽林娘娘到!” 姜妧不得不笑着迎了出去,见着一身绣牡丹洋红色亮缎圆领薄褙子的林承徽道:“妹妹怎么舍得今日过来瞧瞧我?” “瞧姐姐这话说的,要是让外人听到这样的话,还以为我乖张傲慢,平日里都不踏足你这幽兰殿似的。”拿着一块绣花帕子的林承徽掩嘴笑着,“其实我是瞧着姐姐平常事多,不敢过来叨扰而已。” 说话间,林承徽也就说笑着和姜妧一道进了里间,一抬眼就见到了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的姜婉。 姜婉连忙向她福了福,以示见礼。 林承徽笑着点了点头,道:“想必这位就是前些日子抱恙的婉妹妹吧?娴静贞婉,倒也人如其名。” 然后她转眼看向了姜妧道:“良娣姐姐的两位妹妹,一个静若处子,一个动若脱兔,都是如此的惹人怜爱呀~!” 姜妧笑眯眯的点头,却奇道:“今日林承徽就是专程过来夸我这两个小妹的么?那可还真是要折煞了她们了。” “哎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良娣姐姐的火眼金睛呀!”林承徽娇娇的一掩嘴,笑道,“是杨昭训她们,瞧着今日的春.光不错,就想着能不能去流芳坞里划划船,这不就派了我过来当说客么?” 这太子府里倒是有着几艇小画舫,因为平常都没人使用,也就都停在流芳坞的船闸里,由几个会水的老宫人们看管着。 而平时若是有人想要划船,便要到姜良娣或是崔良娣那取得对牌才行。 因为崔良娣自从怀孕后就不再管事,因此现在整个太子府里也就只有姜妧这的对牌最好用。 “划船呀?”姜妧看了眼屋外那明媚的阳光,也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你们上回不就让我宴请么?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去叫上其他殿里的娘娘,就说今日我做东,请大家一起去流芳坞里乐一乐。” 然后她招来了秦嬷嬷,让她去厨房里吩咐一声:“就跟她们说我今日要在流芳坞里设宴,让她们不吝钱财的给我整一桌酒席出来。” 秦嬷嬷得令而去。 而林承徽则在一旁兴奋的击掌:“哎呀,那感情好!我得赶紧去告诉那几位好姐妹去!良娣姐姐今日请客,可千万不能错过。” 看着林承徽匆匆而去的背影,姜妧回过头来打量了一眼姜婉和姜姝道:“你们俩也赶紧换了衣裳和我一同去吧。” 要换衣裳? 姜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这身江水白,瞧着感觉挺好的呀! 而姜妧却好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道:“你那一身也太素了,尼姑庵里的尼姑都不会穿得比你还寡淡。” 姜姝一听,便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而姜婉则是很尴尬的低头看自己,心道不就是太子府里的几个娘娘小聚一把,难道还要她穿得花枝招展的出去争奇斗艳么? 直到回屋姜婉换了一身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的对襟褙子,在发髻插了一朵点翠菱花、戴上了一对景泰蓝镶红珊瑚耳环,姜妧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此时,姜姝也重新梳洗了一番,换上件浅银红锦缎对襟长衫,鬓角插了一朵石榴红的丝绒宫花,一改刚才的村姑模样。 太子府的人工湖引的是护城河的水,在府内由一道闸口形成了宛如葫芦状的一大一小两个湖面。 小湖面被人种上了莲藕,一到了夏天便能在一片蛙声中欣赏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而大湖面则贯通了整个太子府的北面,开凿了无数条人工水槽通向各个院内,为这一府的人提供着日常的用水,反倒就缺了些景致,远不及小湖面受人欢迎。 而流芳坞就就建在了闸口旁,与小湖面对岸的芙蓉水榭遥相对望,即可欣赏小湖的美景,又能将大湖的壮阔一览无余。 待姜妧带着姜婉和姜姝两姐妹出现在流芳坞的临水亭时,林承徽、杨昭训、陈宝林早已侯在了那里。 临水亭里挂上了轻柔的丝质幔帐,地上临时铺起了厚厚的波斯羊毛毡,上面摆满了各种水果和吃食,她们几个围坐其上,有说有笑。 亭外不远的地方支起了一只烧烤架,三五个婆子模样的人正在那烧烤架旁忙个不停。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几尾鱼竿斜插在湖边,几个小宫女摒住呼吸的盯着湖面上的浮筒,一动也不敢动。 #####抱歉抱歉,因为今天有事,一大早就出门了……所以耽误更新了…… 第60章赛船 姜妧笑盈盈的走近,道:“你们几个倒是会享受的。” 众人听得姜妧的声音纷纷起身,行礼。 “那还不是都想着沾娘娘您的光么!”林承徽笑着上前两步虚扶着姜妧,将她引到自己之前坐着的位置,而一旁的陈宝林很有眼色的往一旁挪了挪,将自己的地盘让给了林承徽。 姜妧笑呵呵的坐了。 因为摆满了吃食,那羊毛毡此时仅能同时容纳四个人,就有机警的嬷嬷领着小宫女在一旁又另外铺上了一张厚毛毡,又拿来小食盒,将水果吃食也都摆上了一份后,引了姜婉和姜姝坐下。 与姜婉、姜姝同来的丁香和珍珠则是学着其他宫人的模样,侧跪在各自主子的身后,以便随时伺候。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凉亭里挂着的丝质幔帐则被风吹得像风帆一样鼓胀起来,一股烤肉的浓香味夹杂在这风中,不断的向亭中的众人袭来,惹得大家食指大动。 “那是什么?”姜妧忍不住问道。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姜妧从未下过厨房,也就更别提见过仆妇们做饭的样子了。 “这是昭训妹妹想出来的。”林承徽用帕子将剥好的桔子放在泥金小碟里,又拿起了一根细长的银剔将那些白色的桔络除了,才推放到姜妧的面前道,“她说军队里行军打仗就是这么吃的。” “哦?”姜妧看着杨昭训笑道,“没想到我们的昭训妹妹还懂行军打仗的事?” 杨昭训却是脸色一红,支吾道:“……我有个哥哥是镇国公手下的校尉,我还在娘家的时候,他带着我们兄弟姐妹们在家里的别院里弄过一次……” 姜妧虽然嘴角挂着笑,可一双眼却是冷冷的瞧着的杨昭训,未置一词。 “想必一定是很好吃,才让我们的昭训妹妹如此的心心念念吧?”林承徽笑着打趣着,然后冲着亭子外的婆子道,“你们到底都收拾好了没?我们可都等不及了。” “来了来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婆子用瓷白盘子装了满满一盘的烤肉串端上前来,就有候在亭外的宫女上前接过瓷白盘子,然后小心翼翼的端进临水亭中,摆在了姜妧她们所坐的毛毡之上。 那肉串烤得是焦黄焦黄的,通体还滋滋的冒着油光,让人一瞧,就想尝上一口。 跟随姜妧而来的秋兰取了一根肉串,然后用随身带着的银筷剥下一小块来置于小碟上放凉,先是自己尝了一小块,再将烤肉呈与姜妧。 姜妧小口的尝了,只觉得皮香酥、肉软嫩,肥而不腻,回味悠长。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向众人笑道:“果然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 有了姜妧的这句话,林承徽、杨昭训和陈宝林身后的宫女们这才敢动手取食,而姜婉和姜姝也分到了一小碟。 姜婉只略微的尝了一小块,便放下了筷子,而姜姝则是一人将那一碟的烤肉吃了将近四分之三。 “好呀!我还没有来,你们就居然已经开吃了!”就在众人闹得最欢的时候,崔莹莹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走了过来。 林承徽又赶紧起身迎接了,陈宝林一见,便很自觉的起身撤到了姜婉这一边,将位置给让了出来。 崔莹莹在众人的服侍下,在姜妧的身旁坐了,当她看着那油滋滋的烤肉串,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而与她同来的王嬷嬷却赶紧上前了一步,低声道:“娘娘,太子叮嘱过您可不能吃这些……” 崔莹莹不悦的瞪了她一眼,道:“我不吃,闻闻总可以了吧?” 那王嬷嬷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哎,你们是不知道啊,我现在真的是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每天还要围着这园子走上两圈。”崔莹莹沮丧着一张脸抱怨着,“你们看看我这张脸,看看我这张脸,都消瘦成什么模样了……” 林承徽她们还没有生过孩子,也就只能坐在一旁掩嘴笑。 而姜妧则是一脸不以为然的道:“生孩子嘛,谁都是这么过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要矫情,这些都是当年我玩剩下的。 忽然间,湖边传来一阵喧闹,原来是有鱼上钩了。 那几个小宫女手忙脚乱的收着线,竟然钓上来一条半尺来长、一斤左右的鲫鱼。 “哎呀,看来我们可以烤鱼吃了!”虽是远远的看着,林承徽半跪在毛毡上拍手笑道,“这种刚钓上来的鱼味道特别的鲜美,那肉都是一丝丝的,带着甜味!” “看把你馋得!”崔莹莹冲着林承徽翻了个白眼,笑道,“只可惜我又只能看着。” 不一会的功夫,烤鱼也被端了上来,散发出烤鱼才特有的清香。 “不是说过来划船么?怎么都只光惦记着吃了?”不能吃的崔莹莹撇了撇嘴,有点不乐意的嚷道,“不如我们来一场划船比赛吧?看谁先将船划到对岸的积嘉阁,我就将这只分心送给谁!” 说完,她从头上摘下一只足有半两重的赤金点翠如意分心。 姜妧坐在一旁面不改色的说道:“一艘船上至少得要两个人才划得动,你一枚分心又怎么够?我再添一枚步摇吧。” 说着她将自己头上的那支镶了五颗指甲盖大小红宝石的赤金凤凰步摇取了下来,放在了那枚分心的旁边。 众人看着那足有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东西可是御造之物,若非宫中赏赐,寻常根本得不着。 那杨昭训颇为动心的说道:“可我们这才几个人呀?一两条船赛着又有什么意思?” “五个宫殿、五艘船又怎么会少?”姜妧扫了眼周围站着的人,然后笑着和崔莹莹说道:“我和崔良娣自然是不能下水的,我们就派身边的宫人参赛吧。” 说着,她就随意点派了身边的几个人,包括姜婉和姜姝,和林承徽、杨昭训、陈宝林一起组成十人、五条船的参赛队伍。 那些被点中的宫人一想自己也有获得那点翠分心和金步摇的机会,也都一个个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大家不要急,不要急,保证在100章以内把女主嫁出去!!!! 第61章落水 十个人,分五组。 毫无意外的,林承徽、杨昭训和陈宝林自然是和自己的贴身婢女一起,姜婉和姜姝则代表着幽兰殿被分到了一起,而代表娇兰殿的则是夏荷和另外一位宫女。 想着与自己素来不和的姜姝同一条船,姜婉就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可看着此时兴头正浓的姜妧,自己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她的面子,说自己不要和姜姝一组。 因此她叹了一口气,在心里将各方神仙都求了遍,只求能和姜姝一起平平安安的将船划到对岸,至于彩头不彩头,她已经不敢去肖想了。 她们一行十人在流芳坞守船婆子的帮助下一一登了船。 但毕竟大家都不是专业架船的,所以一开始这五条船放出流芳坞时,大家都在水面上手脚无措的打转转,一会林承徽的船撞到了杨昭训的船,一会陈宝林的婢女将船桨打到了娇兰殿的船上。 “哎,你们有劲别老往一处使呀……” “哎呀要撞了要撞了……” “我们赶紧划远点,别和她们凑一块!” 大家你撞撞我,我碰碰你,磕磕绊绊毫无章法的乱成一团,惹得坐在岸上观望的崔良娣都忍不住要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别人都在手忙脚乱的时候,姜婉却在极力的控制着船体的平衡,当姜姝在船的右侧划动时,她便将桨架在船体的左侧,当姜姝换到左侧来时,她又将船桨架到了右侧。 因此她们的这条船,也就比其他那四艘走得要稍微快上了那么一点点。 “夏荷!你们还在发什么楞呢!已经有人超过你们了!”崔良娣急得跳了起来,吓得一旁立着的王嬷嬷神情紧张赶紧伸出手来护着她道:“娘娘,小心您的身子!” 此时正在兴头上的崔良娣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 她只管冲着船里的夏荷喊道:“你们俩要给我赢了这场比赛,除了那些彩头,我还额外给你们一人五两银子的奖励!还给你们放假三天!” 夏荷和另外一位宫女一听,哪里还有不卖命的道理? 她们两个一贯就是伺候人的宫女,力气本就比平常娇滴滴的娘娘们要大一些,再加上刚刚又领悟了一些划船的诀窍,她们两人的船也就渐渐的追上了姜婉她们的那艘。 眼瞅着差距越来越小,姜姝也就开始急躁了起来,她频繁的变幻着划桨的方位,一下左边,一下右边的,让姜婉完全无法适应她的节奏。 姜婉一见,也屑了气,手上的力道也就松了几分。 而这时,其他几艘船也慢慢的找到了感觉跟了上来,不一会的功夫,她们竟然都超过姜婉所坐的这条。 姜姝就更加的坐不住了。 想着大姐的那枚赤金镶红宝石凤凰步摇将要被其他人夺走,她就觉得不开心,于是下手的力度又比之前重了几分。 只可惜划船这个事,并不简单的比力气大而已。 姜姝一个劲的划着右边的桨,整条船也就开始原地的打着转转,与那四条船的距离也是越拉越远。 “婉姐儿,你就不能使点力气么?你是想累死我一个么?”姜姝气得将船桨在水面上一拍,溅起了足有一尺多高的水花,将姜婉身上的对襟褙子都浸湿了。 姜婉却也懒得和她争辩。 她只关心划得最快的那条船是不是快要到积嘉阁了。 只要这场比赛分出了胜负,她就把船划回起点去,免得在这里遭罪。 而姜姝却不是这么想的。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赤金镶红宝石的凤凰步摇和点翠分心,眼见着自己心仪之物要被人夺走了,她也就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可看到满脸都是无所谓的姜婉,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婉姐儿,你坐到船头来!”姜姝觉得自己坐在船头总是要扭着身子看,很是别扭,也就提出了要和姜婉换位置。 姜婉听闻之后,就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之前上船的时候,看船的婆子嘱咐,轻的那个坐船头,重的那个坐船尾,这样才能将船轻轻的翘起来,更利于前行。 可姜姝为了显得自己比姜婉要轻,执意要坐在船头,姜婉无法,也只能随她。 而现在,船已划到湖心,姜姝却提出要交换位置。 姜婉看了眼碧波荡漾的湖水,心想着这个天气若掉到水里……估计会够呛! 就在姜婉还在犹豫的时候,姜姝则已经站了起来,可她还没迈开脚,整艘船就突然开始剧烈的晃动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姜婉脸色一变,死死抠住了船舷,对着姜姝大声喊道:“赶紧坐下!” 突然晃动的船体也让姜姝慌了神,她吓得一把跌回了原位。 可船却左右晃动得更为厉害了。 此时斜躺在岸边的崔莹莹满脸玩味的看着夏荷她们将船划到终点,她笑盈盈的看着姜妧道:“哎呀,姜姐姐,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要赢了。” 姜妧却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却去搜寻着在湖面上的姜婉和姜姝,也就正好看到了左右剧烈晃动的小船。 姜妧脸色大变,连忙吩咐一旁的婆子架船过去查看。 可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只听得湖面上传来一声惊呼,姜婉和姜姝乘坐的那条船突然一个侧翻,将船上的二人纷纷打翻在水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岸上的人都惊呆了。 更有胆小的人开始尖叫了起来。 翻船之前就已经有了预感的姜婉在落水前大吸了一口气,因此在落水的那一瞬间,她并未吸进去什么水。 凭借着上上世习得的游泳技能,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再次从水面下浮了上来,这才发现她们之前乘坐的那艘小船此刻已经是底朝天的扣在水里,刚才同在船上的姜姝,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姜婉在水里凫着,有点心急的四处找寻着姜姝的身影,身上的衣衫变得越来越沉,就好像是一副枷锁一样的拉着她往水里沉。 姜婉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便扯开了那身白底靛蓝梅花竹叶刺绣领的对襟褙子脱在了水里,仅着罗衫和衬裙,以最大限度减少水的阻力。 #####求五星好评~ 第62章冲撞 就在姜婉凫上凫下的在水中寻找着姜姝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突然被人从背后抓住,一双手死死地勒住了她的脖子,紧得让她喘不过气来。 “姜姝!你松手!”姜婉颇为费力的抠住姜姝勒着自己的手,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 然而此时的姜姝却好似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完全不会水的她,死死地拽住姜婉,并且不断的将姜婉往水里摁,借用那少得可怜的浮力,让自己的头短暂的冒出水面。 因此而呛了两口水的姜婉知道不再这样下去,像姜姝这样根本不会水的人在濒临危险的时候,都会潜意识的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不放手,这也就是俗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她知道现在指望姜姝主动松手几乎是不可能。 因此,她在挣扎着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想要一个猛扎的沉了下去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人正在拽着自己的左脚往水里拖。 水里有人?! 刚还有点懵的姜婉瞬间清醒了过来。 难怪刚才的小船会自己莫名其妙的摇晃起来,难怪她和姜姝会落水,原来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她使尽了吃奶的力气,用右脚狠狠的踹了一把水里的人,趁对方一个不备,伺机顺着水流的方向一路向前潜游而去,直到感觉体力不支了,这才从水中探出头来,往一旁的岸边游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上岸的姜婉感觉自己已经要虚脱了,于是像躺尸一样的躺在了岸边的草丛里大口的喘着气。 看着湛蓝的天空,回想着自己刚才的九死一生,心有余悸:是谁?是谁在对自己和姜姝下狠手! 要知道,就现在她和姜姝的身份,对任何人都不构成威胁。 姜婉躺在那任思绪乱飞,已近正午的太阳照在身上虽然暖暖的,可浑身湿透又穿着单薄的她被湖边的风一吹,还是冷得瑟瑟发抖。 “啊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的姜婉揉了揉有点堵住的鼻子,心想自己还是得早点回去换一身干爽的衣裳才行。 “谁在那里!”突然一个尖锐的内侍声音在草丛外响起,“还不快出来!” 姜婉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时,却只见一把明晃晃的缨枪刺进了草丛,还差一寸便能将她的手臂刺破。 “有……有话好好说……”情急之下的姜婉也懒得装腔作势了,她将双手举过头顶,以一副标准的投降姿势走了出来。 而当她刚一走出草丛,就后悔了! 只见太子萧睿昭穿着一身红衣银盔甲披着猩猩红披风气势威严的站在那,身侧还站着黑发黑冠,裹着一件玄色暗孔雀纹羽缎披风,一脸苍白毫无血色的晋王世子萧睿暄。 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到这两人的姜婉一下子就觉得尴尬了,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自己的样子有多窘迫:此时的她穿着一身湿透了的罗衫,湿答答的布料全都还黏在了身上,发髻也已散落,鸦青色的长发缠在了身上,还挂着几片稀稀拉拉的绿色水草,恰到好处的将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遮掩住。 萧睿昭在看到姜婉的一瞬间呆愣了一下,原本冷峻的神色却突然变得柔和起来:“你是何人,怎么会这副模样的出现在我的府邸?” 容不得多想,冷得浑身不停在颤抖的姜婉连忙俯下身子,跪拜在地上,面贴草地给萧睿昭行了个大礼,然后伏在地上道:“小女子是姜良娣娘娘的庶妹,因为和诸宫殿的娘娘们在流芳坞比赛划船,不小心跌落入水,才变成现在这幅狼狈模样。” 深感皇家威仪的她用诚惶诚恐的语气说道:“只是没料到好不容易才爬上岸,竟会在此处冲撞了太子殿下您……请殿下恕罪……” “姜良娣?”萧睿昭半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匍匐在地上还不断瑟瑟发抖的小身影,这才想起不久前姜妧和自己提过的事。 “你抬起头来!”为了确认刚才不是自己的错觉,萧睿昭命令着。 而此刻姜婉的心里却在不断的打鼓。 自己这幅模样在太子面前已经是失仪,若是被姜妧知道了,定会像上一世一样以此为借口将自己弄进府。 一想到这,姜婉就觉得头疼不已,根本就没听到刚才萧睿昭让她抬头的话。 萧睿昭不悦的皱了皱眉头,而他身侧的萧睿暄却轻咳了一声,上前一步的解下自己的玄色披风盖在了姜婉匍匐在地上的小身影上,然后转头和萧睿昭说道:“殿下,臣弟觉得还是赶紧去流芳坞看一看才是要紧。” 萧睿昭一想,觉得他说的也在理,因此默默的一点头,道:“你们俩都跟我来!” “起来吧~!”萧睿暄冷冷淡淡的说着,却暗地里冲着刚好抬头看他的姜婉眨了眨眼,并用唇语说道:“万事有我!” 说完,他就跟在萧睿昭的身后往流芳坞的方向去了。 姜婉站起身来,将身上还带着萧睿暄体温的玄色暗孔雀纹羽缎披风用力裹了裹,然后低头莞尔一笑,也迈开小碎步跟了上去。 此时的流芳坞早就乱成一团。 被人打捞上岸的姜姝一脸死灰的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几个婆子对她又掐又揉的,却始终不见她有所反应。 而与她同来的珍珠则是跪坐了一旁,嘤嘤的哭着,还不停的抹着眼泪。 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的姜妧矗立在湖边,双手攥成拳的看着湖面,将岸边的喧闹声全都摒之于脑后,暗恼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两个妹妹一个晕厥不醒,另一个生死不明,若是她们都有了个万一,自己之前想出来的固宠计划也就满盘皆输。 湖面上的船比之前又多了一倍,大家都在摇来摇去的,好似在水中漫无目的地寻找着什么。 弃船上岸的林承徽、杨昭训、陈宝林等人是心有余悸的坐在亭子的外角边不敢吱声,她们看着那一滩平静如死水的湖面,心中都在暗道姜婉怕是凶多吉少了。 依旧斜躺在临水亭里的崔莹莹命人拿了个引枕垫在脑袋下,吩咐着宫女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叹道:“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好好的一场赛船,怎么就弄成了这样?这人都沉下去快一柱香的时间了……要是婉妹妹有个什么万一,我又怎么能安生?” 说完,她难过的挤了挤眼睛,伤心的流了两滴眼泪出来。 “是她自己命薄,怪不得别人。”此刻姜妧的心里已经是波涛起伏,可面上她依旧装成波澜不惊的模样,可心底那点侥幸的期盼却在慢慢的流失,“只是此刻,我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婉满脸委屈:呜……呜……暄哥……又有人欺负我…… 萧睿暄安抚道:婉妹,别怕,待暄哥去教训她们…… 姜婉泪眼婆娑:那还不是按下了葫芦浮起了瓢?你去问问那个懒癌+手癌的作者……人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大婚? 萧睿暄咬牙切齿:我今日就去夜探作者家,让她快更!!! 某晓:遁走…… 第63章胡话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个尖细的嗓音突然在亭子中响起,打了亭子里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坐在最外围的林承徽和杨昭训,她们见来人是太子萧睿昭身边最红的内侍常德海,便知道萧睿昭定在不远处。 因此都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圣安!” 其他人也跟在她们俩的身后纷纷拜倒,只剩下姜妧一人在那茕茕孑立。 见到萧睿昭踱步而来,姜妧双眼含着泪水,一脸悲痛的福了福身子,哽咽的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她那微胖的身躯左右摇晃着,好似经历了什么巨大的打击,随时都会晕倒一样。 太子萧睿昭看了看她,奇道:“良娣何时如此悲痛?” 姜妧一脸惆怅的说道:“我妹妹……我妹妹她……” 说不上两句话,她便悲伤不能自已的低声痛哭起来。 而此时跪在亭中的众人里不知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鬼呀!” 众人一片惊骇,都扭过头去看发出这一声尖叫的人。 只见崔良娣身边的王嬷嬷此时正瞪大了眼睛的跌坐在地上,伸出的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亭子外,一脸惊恐的碎碎念着:“鬼……鬼啊……” 就有几个大胆的顺着王嬷嬷的手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像及了姜婉的女子,裹着玄色披风脸色苍白身姿飘渺的站在临水亭外,她的头上挂着两三点水草,及腰长发的乱糟糟的缠在一起,还湿答答的滴着水,活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 大家也就被吓得慌成了一团。 刚刚萧睿昭听得有人喊鬼,便已心生不悦,而现在亭子里的众人也因此而慌乱,他就变得更为不喜。 更何况宫墙之中,怪力乱神本就是禁.忌! 只见他眉头一皱:“来人啊,把那个满嘴胡话的老货给我拖出去斩了!” “是!”就有贴身护卫应声而动,上前提溜起王嬷嬷就要往外拖。 刚才还是满脸看好戏的崔莹莹顿时慌了神。 她一把拖住了王嬷嬷,跪在地上求饶道:“太子殿下,这王嬷嬷是宫里的贵妃娘娘特意赏赐给我来照顾我腹中孩儿的,刚才她也只是老眼昏花一时嘴快,其实并无恶意!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萧睿昭冷着一张脸,扫了眼抖得如筛糠的王嬷嬷,半晌才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就拖出去打十五大板!” 王嬷嬷一听,要打十五大板,全身又是一抖,她乞求似的看向崔莹莹,却被面无表情的侍卫强行拖走了。 崔莹莹有点担心的看了眼被拖走的王嬷嬷,心中却想:十五大板而已,全府上下的人都知道王嬷嬷是崔贵妃赏给她的人,想那刑房的人也不敢对王嬷嬷下狠手。 想到这,崔莹莹不顾隆起的小腹,一脸谦恭的跪拜了下去,细声道:“谢殿下隆恩!” 那声音就如黄鹂鸟的叫声般清丽。 萧睿昭一听,之前严肃的神情就有了几分松懈。 崔莹莹见了,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她悄悄的看了眼姜婉,暗道她居然没被人弄死在水里?而且还那么命大的跟着太子殿下一同回来?她又梭了眼躺在一旁草地上一动不动的姜姝,心想她派出的人难道真的连这点小事都没有办得好? “婉妹妹,是你么?”挺着大肚子的崔莹莹在宫女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朝着姜婉一脸关切的走了过去。 “回娘娘的话,是我!”姜婉对着崔莹莹福了福身子,神情温婉却带着疏离。 来的路上她就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想对自己下黑手? 今天首先提出来要划船的是林承徽,并且是由她主动做为说客去劝说姜妧开闸放船。 而杨昭训和陈宝林也是一开始就知道今天可以划船的。 来得最晚的是崔良娣,可她一来就要求赛船,并且还拿出了一枚点翠分心当彩头,想极力促成划船这件事。 而且她和姜妧一样没有下水,只是派出了个两个宫女应战,从很大程度上就避免了自己遭误伤。 也就是说,崔良娣的嫌疑最大! 只是让姜婉不明白的是,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让她如此大费周章的下黑手?要知道今天早上,她还是一副要与自己交好的模样。 “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崔莹莹双手合十的念了一句,然后有点不确定的问,“你是如何……” 如何死里逃生的么? 姜婉在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而是一脸恭顺的回答道:“这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自己掉进水里后就被呛晕了,再醒来时我已经躺在草地上了……” “那还真是福大命大!”崔莹莹听后,眉眼弯弯的笑道,好似真的是为姜婉感到高兴一样。 而亭子里的其他人,却是表情各异。 “我的姝姐儿……”突然亭外一阵哭天抢地,只见一妇人神情慌张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连脚上的鞋跑掉了一只都没有察觉。 她一口气的跑进临水亭,直接奔至姜姝的身边,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我的儿啊……我的姝姐儿……”来人正是秦氏,她刚还在幽兰殿里喝茶逗鸟,却听得有小宫女来报,说两位小姐在游湖的时候不慎双双落水,四小姐姜婉失踪不见,五小姐姜姝被捞上来却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秦氏一听,顿时就慌了神,丢下手里逗鸟的竹签,就疯了一样的跑了出来。 待她看到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姜姝时,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我的姝姐儿啊……我的姝姐儿……”秦氏瘫坐在那闭着眼睛哀嚎了起来,完全没有看到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太子萧睿昭和一脸铁青的姜妧。 秦氏像个村妇一样的不分场合吵闹,若在平时早就会被太子下令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而今天的太子殿下却出奇的隐忍? 姜妧并不敢多想。 只听常德海尖细着嗓子出声喝令一旁的嬷嬷和宫女们:“还不快点把人扶起来,如此哭嚎,成何体统?” 那些嬷嬷和宫女们听了,赶紧上前劝慰着秦氏,悄悄的提醒着她,太子殿下可还在这里呢! 秦氏打了一个激灵,满脸是泪的搜寻起来,果然在姜妧的身边看到了还是一身戎装的萧睿昭。 她吓得又匍匐了下去,颤.抖着声音道:“民妇姜秦氏,给太子殿下请安。” “免礼吧!”萧睿昭冷冷的看了眼秦氏,然后对姜妧道,“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才是正经……” #####萧睿暄:哼唧什么呢?还不码字! 某晓:哎……暄大爷……求五星好评呀!哎……惆怅啊……没心情……码字呀……(自带背景音乐《痒》) 第64章救援 “这件事,不如就交由臣弟去办吧!”远远的站在亭外并没有靠近的萧睿暄躬身道。 萧睿昭这才想起和他一起回府的晋王世子,他点了点头,萧睿暄趁机告退。 “世子殿下……您的披风……”听见萧睿暄要走,姜婉就有点焦急的上前一步。 “姑娘先留着用吧。”萧睿暄冲着姜婉高声的说道,然后又悄悄的眨了眨眼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晚上再来看你。” 众目睽睽之下,姜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福了福身子,让到了一旁。 刚刚才平复了一点情绪的秦氏却又再次躁动了起来。 不是说姜婉这个死丫头在水里失踪了么?怎么这会子却是活蹦乱跳的与人有说有笑? 可怜她的姝,现在却只能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生死不明。 一想到这,秦氏便跳了起来,一把冲到姜婉的面前,揪住姜婉的领口衣襟,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道:“婉姐儿,你为什么还在这?为什么出事的不是你?” “母……母亲……”姜婉佯装害怕的倒退了一步,但她却心知自己在太子和姜妧的面前,秦氏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而此时的秦氏却有了点狂躁,她使劲对着姜婉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而姜婉则是尽量的将自己缩成一个团,然后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萧睿昭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浑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息。 当着自己的面都敢这么训女儿,想必这个婉姐儿平常在家里的日子也非常的不好过。 一直对萧睿昭察言观色的常德海在心里哀叹一声,心道这个什么姜秦氏还真是会闹腾,他暗中对着身边的人一瞪眼,道:“你们都是死的么!赶紧的上去把人拉开呀!” 那些人先是看了眼姜妧,见她默许的点了点头,这才敢上前去拉扯秦氏。 姜婉远远的打量了眼姜姝,只见她面色灰白,唇无血色的躺在那,哪里还有一点平常的骄纵模样。 她想着这个妹妹平常虽然总爱与自己过不去,可说道底却还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不管怎么说也罪不至死。 姜婉走上前去,半蹲在地上,拿手探了探姜姝的颈部。 还好,还能感受到很微弱的脉搏! 姜婉撬开了姜姝的嘴,确定了她的口腔之中并没有什么杂物之后,再将她俯卧至自己的膝盖上,然后不断拍打着姜姝的背部,希望能将灌进肚子里的水吐出来。 姜婉紧紧的皱着眉头,她不确定这一招对姜姝是不是还有效,毕竟之前耽误的时间有点长。 其他的人都一脸惊奇的看着姜婉这匪夷所思的行为,并且都在心里嘀咕了起来,暗道这位四姑娘到底想干什么呢? 宫女和嬷嬷们自然是不敢多置一词。 可林承徽和杨昭训则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个头稍矮的杨昭训伸长了脖子惦着脚的看着。 高出了她半个头的林承徽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看不明白。 “这样不会把人给拍死去吧?”杨昭训绞着手中的帕子,斜着眼看了秦氏一眼,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 本就被人制住的秦氏已是一身的精疲力尽,可听到杨昭训的话以后,为母则强的她再次挣扎了起来。 她决不能允许姜婉害了她的姝姐儿! 抓着她的那几个嬷嬷中就有人手一滑的没抓住,让她挣脱了出来。 穿着一身戎装的萧睿昭并没有急着离开,虽然不知道姜婉在干什么,但他知道她应该是在想办法在救人。 只是她的手法如此新奇,倒让他想看一看到底有没有效果。 因此当他听到临水亭外又有了骚动的时候,也就不悦的转过脸,用警告的眼神剔了那群嬷嬷们一眼。 正是这一眼,就吓得那群嬷嬷赶紧用胳膊将秦氏又紧紧的锁了起来,更有人往她的口中塞了一团帕子,不仅让她不能动弹,还让她不能说话。 此时秦氏的眼中也就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一大口水从姜姝的嘴中吐出。 姜婉凝重的表情稍微有了一丝丝的放松,然后将她再次放平到草地上,在心里默数着节奏,交叠着双手有规律的按压着姜姝的胸口。 “天啦!她不会就这样把人给按死了吧!”一直在围观的杨昭训大惊小怪的喊道。 同样,她也收到了来自太子萧睿昭的一记凌厉的目光,吓得她赶紧噤了声。 “咳……咳咳……”躺在草地上的姜姝突然发出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一直紧闭的眼睛也微微的睁开了一条缝。 姜婉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水的小细珠,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 “五小姐醒过来了!” “真是太神奇了……” 临水亭里的众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阵的赞叹。 全程关注的萧睿昭站在那微微的点了点头,又和常德海吩咐了几句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常德海躬着身子,一脸恭顺的目送了萧睿昭离开后,先是示意那群嬷嬷放了秦氏,然后才扯了扯嗓子道:“太子爷有谕,今日之事让各位娘娘受惊了,因此太子殿下特意嘱咐我,让各位娘娘在各自的宫殿里好生休养几日,就不要出来乱逛了!” 常德海的话一出,林承徽、杨昭训和陈宝林是面面相觑。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她们几个禁足么? 崔莹莹脸色大变,却还是笑脸盈盈的问道:“小德子,你是说殿下让我们所有人都要在各自的宫殿里休养么?” 常德海知道这崔良娣向来自持身份高贵,平常待他也是颐气多于和善,因此他也是笑眯眯的答道:“殿下还特意嘱咐了,让崔良娣娘娘要更加多休养两日,毕竟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嘛……” 听到这,原本心中有所不忿的林承徽等人,瞬间就觉得心情平复了不少,也就各自带着身边的人告退了。 姜妧安排了人将姜姝抬回幽兰殿,而秦氏则是全程陪在了姜姝的身边,左一个“心肝”,右一个“宝贝”的唤着,直到姜姝被安排到她自己的床上。 #####群众a:为什么要救她?还不如让她死了的干净! 群众b:就是!就是! 某晓:咳……人家好歹姐妹一场…… (鸡蛋菜叶铺天盖地而来……) 某晓:遁走…… 第65章问话 洗过一个热水澡的姜婉换了一件海棠红的素面妆花褙子和白色挑线裙,手中拿着一本话本,斜靠在暖阁窗前的雕红漆矮塌上让茉莉帮自己绞着头发。 一脸急色的韩妈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四小姐,赶紧趁热喝了吧,”她将那碗姜汤端至姜婉的面前,关切的说道,“虽说已到了仲春,可这水里毕竟还是寒凉,更何况您还穿着那湿衣服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不好好将那些寒气散发出来,是会生病的!” 姜婉笑着将手中的话本放下,接过韩妈妈手中的甜白瓷小碗,在小试了一口发现不烫之后,便一饮而尽。 韩妈妈笑着用手中的帕子擦拭了一下姜婉的嘴角。 当她知道流芳坞那边出了事之后,就不停的在心里向天上的各路神明祈祷,一定要让她们家的四小姐平平安安的回来。 “那一边……”韩妈妈用眼睛看了眼正房的方向,然后有点犹豫的道,“没什么事吧?” 姜婉知道她问的是姜姝。 她低垂着眼眸,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幽兰殿东跨院的正房西梢间内,气若游丝的姜姝躺在填漆床上,一张脸淡无血色。 穿着太医官服的程子修正坐在摆在床边的锦杌上,神色淡然的给姜姝测脉。 秦氏则是十分紧张的站在程子修的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生怕打扰了他给自己女儿瞧病。 同在屋内的姜妧却显得淡定了许多,她端坐在外间的罗汉床上,端着一个麻姑献寿的茶盅,慢条斯理的用茶盖撇着茶盅里的浮沫,暗暗的出神。 在临水亭时,她是急则生乱,现在坐下来好好的回想一翻,就觉得今日的事透着诡异。 那船明显就是自己摇晃了起来,和船上的人根本没有关系! 是谁胆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作妖? 一想到这,姜妧就恨得将双手捏成了拳,然后就听得指节在“嘎嘎”作响。 “太子殿下驾到!”门外突然响起了常德海那尖锐的嗓子,听得姜妧神情一振,赶紧起身迎驾,却发现萧睿昭已经走到了跨院正屋的台阶上。 姜妧只得在门内行了个礼,奇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此时的萧睿昭已经换下了之前的银盔甲,换了一身白底提金线蛟龙纹直裰的他褪掉了一些戾气,显得更加儒雅。 萧睿昭却是挥了挥手,朝内室看了一眼,道:“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你那两位妹妹的情况可还好?” 姜妧一听,自是满心激动,萧睿昭鲜少过问后宅之事,平日也是忙于各种公务,今日却能亲身前来,足可以见他对自己的重视。 姜妧引着萧睿昭在罗汉床上坐了,又有机灵的小宫女端了茶点过来,她一一接过,摆在了萧睿昭的手边。 “程太医还在给五妹妹诊治没有出来。”姜妧在萧睿昭的身边坐了,叹道,“虽然四妹妹的办法让五妹妹保住了这口气,可我看五妹妹的样子,不休养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下不了床的……” “既是这样,那就让她们在府里多住上一些日子,有什么事召唤太医诊治也要方便一些。”萧睿昭想了想,顺手端起茶盅饮了一口道,“你四妹妹也在内间么?” “没有,我让她回房休息去了。”姜妧笑道,“毕竟她也是落了水的人……” 萧睿昭也点了点头,道:“我就是想问问她,那船是如何翻的,要知道流芳坞的船造的时候就比一般的船要宽大些,并不是那么容易侧翻的。” 姜妧想到了自己之前的怀疑,而现在连太子殿下都想要一查究竟,她就更加没有了拒绝的道理。 因此她就吩咐了身边的人,去东厢房里将姜婉叫过来。 姜婉将拧成七八成干的秀发垂在脑后,继续靠在矮踏上看着话本。 “四小姐,太子殿下和娘娘召您过去问话呢。”一个宫女的声音在廊外脆生生的禀报着。 “知道了。”姜婉懒洋洋的应着。 她就知道今天的事没有那么容易就过去。 于是她唤来韩妈妈给自己简单的梳了个三丫髻,戴了个牙雕的茉莉花发箍就去了正房。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姜妧和萧睿昭正一左一右的坐在罗汉床上,于是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给二人行了个大礼。 “起来吧,不必那么拘束。”萧睿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和之前那个从水里爬出来的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只见她眉目如画,体态纤妍,姿容清丽,仿佛精心养在温室里的一株蝴蝶兰,含苞欲放。 “谢殿下。”姜婉缓缓的从地上站起,眉目低垂的站在一旁,等待着姜妧和萧睿昭的问话。 而此时的萧睿昭却开始发愣,眼前这个女子竟然和已逝的太子妃方青青有着那么两三分的相似,这就不免让他想到那些两人曾经举案齐眉的日子。 姜婉虽然低着头,却还是感受到了来自萧睿昭探究的眼神。 她在心底暗暗道着不好。 上一世的时候,自己虽然不是萧睿昭最.宠.爱的妃子,可他却从没有缺过自己的日子。 但很多时候,他也只是到自己那里去坐坐,就像今天这样静静的看着自己。 一开始她还有些手足无措,到后来,她也习惯了,也跟着他一起这么愣愣的坐着发呆。 可现在的自己,总不能也和前世一样的陪着他发呆吧? 姜婉就求救似的看向姜妧。 而她却在姜妧的眼中扫到了一丝得意的眼神。 糟糕!她怎么忘了,在这件事上姜妧是属于那种极力推波助澜的,自己已经成功的引起了萧睿昭的注意。 “四妹妹,你跟我说说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姜妧双眼带笑的看着姜婉,指了罗汉床下首的圈椅示意她坐下。 看这样子,就是打算与自己长谈了? 姜婉在心中苦笑,却又不能拒绝,只得依言坐下,细细的说起今日游船的事。 在说到落水之后的事,姜婉却顿了顿。 虽然说水下有人拉她,可她却拿不出任何的证据来,而且此事又牵扯到了崔良娣,空口无凭的,完全可以被崔良娣反咬一口,说是她们姐妹几个联手做局想要害她! 而且这样的事,前世又不是没有过。 #####男人夜里来白天走,大半年的夜萤连自家郎君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连爹是谁也不知道!什么鬼?走婚?原来古代如此开放么?穿越女遇上急于生娃王爷的搞笑爱情种田经商故事!请看江陌南《农女王妃:古代万元户》。书已肥,可开斩,书荒的朋友们可以点进去瞅瞅哦~!另:感谢“书友356144369”的打赏,晓晓爱每一个支持的亲,求五星好评~! 第66章传言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自己都宛如是一颗鸡卵,又何必去跟她们这些石头硬碰硬? 一想到这,姜婉心下踌躇,便喃喃的道:“一落水……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姜妧的声音有些急切,眉心更是一皱,就拧出了一个“川”字。 显然她对姜婉的这个答案是很不满意的。 “婉姐儿,你再仔细想想……”姜妧悄悄的看了眼坐在身旁身姿如松的萧睿昭,将语速放缓,然后看着姜婉,慢慢的诱导着,“我知道,当时的你定是吓坏了,可你现在再仔细的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是你忽略掉了的细节?” 说到最后,姜妧还特意加强了重音。 姜婉就有点狐疑的看向了姜妧,只见姜妧却一个劲的冲自己眨眼睛。 姜婉在心中苦笑。 上一世,姜妧每每需要自己和她打配合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来暗示自己。 而现在大姐和崔莹莹正在暗地里较着劲,自己正千方百计的想要摘出来,就不要跟着去趟这浑水了。 姜婉默默地垂下了眼眸不再看她,脸上浮出一抹难色,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叫:“我……我只记得……姝姐儿一直将我往水里按……我在呛了好几口水后,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姜妧一听到这话就很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不想萧睿昭却是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姜婉一眼,嘴角微翘。 这却让姜婉有点坐立不安。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程子修眉头微皱的从内室走了出来,而秦氏更是一脸急色的跟了出来:“程御医,您和我说句实话,我家姝姐儿到底怎么样了?” “嗯?”程子修有点不解的看着跟着自己的秦氏,奇道,“我刚不是说了么?令千金无甚大碍,只需驱驱寒,安安神即可。” 秦氏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也就求救似的看了眼大女儿姜妧。 刚程子修走出内室时,姜妧的心就跟着咯噔了一下,再听得秦氏这么一问,就以为姜姝有什么不妥,于是也凑上前去,问道:“程御医,有什么情况,直管和我们言明,我们……受得住……” 说到后半段,姜妧竟然开始哽咽起来。 程子修诧异的看着姜妧和秦氏,目光就从她们的头顶扫到了坐在一旁没有吭声的太子萧睿昭,以及瞪着一双眼睛满脸好奇地看着他的姜婉。 他上前几步,不卑不亢的给萧睿昭行了个礼,道:“我程家世代行医,祖上也曾出过五位太医,或许有我们程家瞧不好的病,但从来没有人敢质疑我们程家瞧错了病。” 说到这,他神色一顿,颇为倨傲的看了眼秦氏:“你若瞧不上我程某人的医术,大可让太医院再换一个人来瞧。” 说完,一挥衣袖,走了。 秦氏和姜妧都没料到程子修的气性居然会这么大。 真是一言不合就甩手! “这……这……怎么会这样?”秦氏茫然地看了看萧睿昭,又看了看姜妧,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我……说什么了?”姜妧更是一脸无辜的看向萧睿昭,“难道我问问妹妹的病情也有错么?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太医而已,居然敢当着您的面如甩脸子?” 萧睿昭却拍着身上白底提金线蛟龙纹直裰上的褶皱站了起来,笑道:“这个萧睿暄,怎么把他给请来了?” 姜妧不解的看向萧睿昭,而姜婉在听到了萧睿暄的名字后,也静静的坐在一旁,竖起耳朵偷听了起来。 “你别看这个这个程子修年轻而且品级不高,此人极善钻营,在宫里倍受崔贵妃、李淑妃等贵人的青睐,甚至有的时候,皇上偶感不适也会点名让他来瞧。”萧睿昭却是耐心的解释起来。 “怎么皇上也……”姜妧突然一掩嘴,发现屋里并没有什么外人,这才悄悄的道,“可是皇上的医案不是一直由田院使掌管么?” 萧睿昭苦笑:“前段时间皇上总感到有眩晕之症,田院使、章院判等人对此束手无策,结果还是崔贵妃向皇上推荐了程御医,按照他的手法治疗了几个疗程之后,才有所缓解……可以说现在这个程御医,不过才两三年的功夫,就已经算得上是皇上身边说得上话的红人,传言之前的善看小儿的常院判因对他起了打压之心,还没将这个程子修怎么样呢,就被硬生生的派往了生药库……” “我就说上一回给荣儿来瞧病的怎么是陈御医而不是常院判……”姜妧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道貌岸然的程子修竟是个汲汲营营的奸佞之辈!” “以后的事情不敢说,至少这几年应该没有人敢动他。”萧睿昭神色凝重的说道,而姜婉却感觉到了一阵肃杀之意。 听到这,姜婉的神色一凛。 暗道他们所说的那个程子修真的是自己上一世记忆里懂得激流勇退,然后淡泊名利去云游四海的程子修么? 入夜,姜婉将身边所有服侍的人都赶回倒坐房去休息。 在将隔扇门留了一条缝后,她自己则静静地坐在窗前雕红漆的矮塌上等着萧睿暄的到来。 借着八宝琉璃宫灯发出的微光,姜婉无声的摩挲着手中萧睿暄送她的白羊脂玉佩,脑海里全是他白天和自己说过的话。 隐约之间,传来了钟鼓楼二更鼓的声音,而眼皮有点打架的姜婉有点嗔怨的扫了眼半合的隔扇门,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这人到底还来不来?弄得她现在是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瞌睡连连的她只能选择趴在一旁的小几上打个盹。 就在姜婉睡得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却听得有个声音在很温柔的呼唤她:“婉婉……婉婉……快醒醒……” 姜婉迷迷瞪瞪的睁开眼,只见萧睿暄眉眼带笑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他的身后还站着臭着一张脸负手而立的程子修。 姜婉不明所以的看了看两人,轻声细语地问道:“你怎么把程御医也给带过来了?” #####昨晚平安夜,大家都去哪玩了呢?苦逼的晓晓在码字……今天继续要码字……只能默默的安慰自己,中国人不过圣诞节……求五星好评~! 第67章夜访 没想萧睿暄却是很不满的剔了程子修一眼,道:“我今日特地让他进府来瞧瞧你,结果他只看了你一眼就甩脸走了!回去还给我打马虎眼,张口就胡诌!” “我哪有胡诌?”程子修也是不服气的瞪了萧睿暄一眼,指着端坐在矮塌上的姜婉道,“察其颜,观其色,她难道不是好好的么?” 姜婉想到今日白天发生的那一幕,也就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帮程子修解围时,却被萧睿暄一把摁住。 “那你至少要给她请个平安脉。”萧睿暄看着程子修,坚持着。 程子修也是被萧睿暄闹得没了脾气,只见他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医枕放在姜婉旁边的小几上,又顺手捞了一条杌子在姜婉坐着的矮塌前坐下。 姜婉看着面前这两个像孩子一样互相闹着别扭的人,掩面而笑,也非常配合的将自己的手腕放在那小医枕之上。 程子修将手指搭上了姜婉的手腕,原本神色淡然的他却突然开始皱起了眉头,还时不时的摇着头,发出一阵阵“嘶嘶”的声音。 姜婉被他弄得有点紧张起来,她一脸不解的看着程子修,暗道自己的身体难道真的出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问题么? 而萧睿暄则显得更为焦虑,他在矮塌的另一侧坐下,盯着程子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程子修紧皱着眉头,面有难色收回了手,摇着头的说:“不妥,极为不妥。” 姜婉有点慌神地看了眼萧睿暄,只见此时的他也是一脸的担忧。 “可要服用什么汤药调养?”萧睿暄下意识的就拽住了姜婉的手,神情紧张的问道。 程子修扫了眼萧睿暄,却是一脸晦涩的摇了摇头。 这下连姜婉的心都跟着往下一沉,难不成自己真得了什么药石无医的恶症? “不妥,简直是太不妥了,”程子修继续摇头道,“她今日既然落了水,居然一没有受惊厥,二没有染寒凉,简直太不妥当了。” 萧睿暄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在程子修的胸口上打上一拳,道:“你竟然在骗我?” 程子修则是反瞪了一眼萧睿暄,一脸傲气的说道:“之前都跟你说了没事,你不信,非得我这么跟你说才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姜婉听到忍不住“噗嗤”一笑,得知自己无事的她,也因此大舒了一口气。 萧睿暄有点尴尬的轻咳了一声,然后问起了姜婉今日落水的原因。 因为问话的人是萧睿暄,没了之前那些顾忌,姜婉也就将今日之事向萧睿暄和盘托出。 萧睿暄神色平静地听完姜婉的讲述,双手却在衣袖中捏握成拳。 两日后,太子府里却发生了一件可大可小的事。 一个值守流芳坞的婆子被人发现淹死在闸口外的大湖里,被人捞上来时,浑身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酒气,显然是灌多了黄汤,一失足跌进湖里淹死了。 当这件事被人当成谈资传入姜婉的耳朵里时,她的心中“咯噔”一响,暗道是不是萧睿暄出手了? 娇兰殿的内院里,草木扶苏,花团锦簇。 顶着一个大肚子的崔莹莹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她皱着眉头很是焦躁的在室内走来去,一套粉彩瓷的杯碟也因为她刚才的迁怒而被砸得七零八落的散落一地。 屋里当值的宫女们一个个苦不堪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她们只得人人自危的躲在一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正在气头上的崔良娣。 整个娇兰殿里就一片肃静。 贴身伺候的夏荷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家的娘娘,心乱如麻。 自从今天传来流芳坞夏婆子失足落水的消息后,她们家的娘娘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只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不过是死了个粗使婆子,娘娘为何就变得如此不安。 就在此时,梳着圆髻,穿着一件缁色拄着一根木棍的王嬷嬷由两个小宫女一左一右的扶着,一瘸一拐的自院前的石板甬道上过来。 眼尖的小宫女急忙为她打起了帘子,而夏荷见了,也赶紧迎了上去。 “嬷嬷,为何不再多歇两日?”夏荷和那打帘的宫女替了手,虚扶着王嬷嬷客套着说道。 因为王嬷嬷前几日被太子爷赏了一顿板子,崔莹莹也就特意嘱咐她卧床休息一些时日。 “无妨无妨的,老婆子身上那伤也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伤筋动骨。”王嬷嬷笑着和夏荷说道,“刑房里的人看在娘娘的面子上,并没有下重手。” 然后她指了指里间问道:“娘娘在么?” 夏荷面色为难的点了点头,轻声道:“今日娘娘的心情不太好。” 王嬷嬷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夏荷的手,笑道:“我去劝劝她,就麻烦夏姑娘帮忙守一守门,别让人进来才好。” 夏荷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便冲着屋里当值的宫女们招了招手,大家都如释重负的跟在夏荷的身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娘娘!”王嬷嬷一进里间,就将手里拄着的木棍往旁边一扔,二话不说的就跪了下去,“您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想着肚子里的小王子呀!可千万别气伤了身子!” 崔莹莹一听到王嬷嬷的声音,终于再也绷不住了。 她两步并作一步的走到王嬷嬷的跟前,双.腿一软的也跪了下去。 “王嬷嬷,怎么办?那个夏婆子怎么好端端的就突然淹死了?”崔莹莹神色紧张的拽住了王嬷嬷的手,“是不是我们那天让她去翻船的事被人发现了……” “怎么会那么巧!”王嬷嬷却是拍着崔莹莹的手,抚慰着她,“肯定是她得了娘娘赏的那几个小钱,一时喝得忘了形,失足掉进水里,要不就凭她那么好的水性,怎么可能会淹死在水里?” 崔莹莹一听,觉得王嬷嬷说得有几分道理。 可她还是一脸担忧看着王嬷嬷:“可是她现在死了……那她的那个秘密……” “没事!”王嬷嬷却是非常淡然的说道,“她肯定会被人随便裹一裹的就扔到乱葬岗,没有人会发现她的秘密的……”#####求五星评价啊~!求不手滑啊~! 第68章婆子 原本这府里死了下人,按理是需要通知死者的亲属将人接回去入土为安,可若是寻不得家人,便会丢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管着内院仆役的内侍王全有按照惯例就去翻那名录想寻得那夏婆子的家人,可翻遍府里的籍册时,都没能找到那婆子的名字。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全有便自作主张的叫人找来一床破草席,准备裹着那夏婆子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与那夏婆子一道值守流芳坞的钱婆子和吴婆子想着与那夏婆子毕竟是共事一场,一想到她要被扔到乱葬岗去,也就有点物伤其类的伤感。 于是她们二人去世面上买了套寿衣,打了二两小酒,带了点香烛,在王全有的后陪伴下,悄悄的到了夏婆子停尸的围屋里。 一进屋,她们就给死者为大的夏婆子磕了两个头,摆上小酒,点上了香烛等物。 她们一边祭祀着夏婆子,一边和她聊天道:“老姐姐,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一辈子自诩水性好,没想最后还是折在了这上面。” 王全有站在院子里,晒着天上的太阳,可还是觉得这围屋里透着一阵阴森,他看着跪坐在夏婆子尸体前絮絮叨叨不止的二人,极不耐烦的催道:“有什么事你们快点弄!” 钱婆子和那吴婆子也就连连称是,她们这种最底层的仆役是什么人也不敢得罪的。 那吴婆子去外面的院子里打了一盆水,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那套寿衣,就准备给那夏婆子换上:“我们两平时都受过老姐姐您的照顾,今日来,一是为老姐姐您送送行,二是给您修整修整,让您走得更体面点。” 然而就在二人刚给那夏婆子脱掉衣服的时候,钱婆子先是“咦”了一声,然后就听得她“哎呦”了一声,慌忙捂着脸跑出了那夏婆子停尸的围房。 不明所以的吴婆子也看了那夏婆子一眼,这不看还好,看了之后也是大叫了一声“我的天啦”,跑了出来。 王全有一脸狐疑的看着这二人,道:“你们俩这是撞鬼了么?” 钱婆子和吴婆子站在院子里,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支支吾吾的不愿回答那王全有的话。 王全有也就一甩袖子,自己走进了那屋里,不一会的功夫,就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 这个夏婆子居然是个男的! 这太子府的内院之中居然出现了外男,王全有的心里瞬间就不平衡起来。 他们这些人都是净了身之后,才可以留在太子府的内院的,凭什么那人男扮女装就能隐匿在后宅里? 带着一丝愤恨和不平,他先稳住了钱婆子和吴婆子,自己却屁颠屁颠地跑到了姜妧这讨主意。 “你说什么?”姜妧听了那内侍的汇报,拍桌而起,峨眉微立,浑身上下自有一股不容人抗拒的威严。 王全有全身一震,趴在那不敢动弹的又将之前的话复述了一遍:“昨晚淹死的那个婆子是……是个男的……” 并且他奉上了太子府所有登记在册的宫女、内侍名录,继续战战兢兢的道:“我之前就没能找着那婆子的名录,本想着往城外的乱葬岗上一扔就完事了……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么嚣张! 莫说这里是各种礼仪都比着皇宫来的太子府,就是一般讲点规矩的大户人家,除了已婚的男子住在内宅,未婚的成年男子都是要搬至外院的。 是谁将这人弄进了府里? 此时拿着名录粗略翻了一翻的姜妧比之前又冷静了两分,她微眯着双眼坐了下来,嘴角挂上了一丝坏笑。 “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她的语气也比之前缓和了好几分,甚至还能让人感觉到有一丝亲昵,“把消息放出去,就说后宅之中混进了外人,我要彻查各小院!” 王全有之前还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可当他看到姜妧那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时,瞬间明白过来,这位良娣娘娘是想借此来一次大清洗呀! 太子府的这些娘娘们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是明争暗斗。 偏偏这次的事,是由自己挑起的,也就是说不管这次姜良娣能不能成功的清洗后宅的人,他都已经深深的被打上了姜娘娘的烙印。 此次清洗若不涉及到崔良娣的利益还好,如果动到了她,她不能将姜良娣怎么样,可对付自己却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可如果现在自己就打退堂鼓,姜良娣弄死他更加易如反掌。 想到这,他就隐隐开始后悔起来。 “王全有,”姜妧拨弄着手指上的芙蓉花赤金戒,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全有道,“你刚才和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是实话!”王全有全身一凛,深知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的他只得趴在地上应承着。 “那好,记住等下见到了太子殿下,也要这么说。”说完,姜妧站起身来,卸了身上的钗环,让身边的秋兰拿好王全有递上来的名录,带着王全有就直奔太子的外书房太仪殿而去。 到了太仪殿外,姜妧二话不说的就领着王全有和秋兰以一副负荆请罪的姿态跪了下来,朗声道:“臣妾姜妧治宅无方,特来领罪。” 说完她便领着众人深深的一叩首,额头紧贴着地面不起来。 正在太仪殿里服侍太子殿下的常德海一见,立即跑出外书房来,在打量了一眼姜妧等人后,不解的问道:“娘娘,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姜妧不紧不慢的跪直了上半身,双眼紧盯着太仪殿那漆着大红朱漆回字纹雕花隔扇门,神色坚毅的缓缓开口,却还是那句话:“臣妾治宅无方,特来领罪。” “这……”常德海一脸难色的看着姜妧,他问来问去就是这两句话,让他如何跟太子殿下通传? 就在他正感为难的时候,萧睿昭从太仪殿里走了出来,看着一身钗环尽褪、不施脂粉的姜妧不免皱眉道:“良娣所犯何事?” #####姨妈虐我千百遍啊…… 第69章发现 姜妧再次拜了下去,道:“此事兹事体大,望殿下屏退左右,再容臣妾细细说来。” 萧睿昭对着常德海使了个眼色,常德海便领着殿中服侍的众人退下。 姜妧起身跟着萧睿昭进了太仪殿,关上了雕花隔扇门。 虽是左右无人,姜妧还是噗通一声的给萧睿昭跪下了。 “良娣,你这是……”萧睿昭有点不悦的皱眉,既然是有事来说,这动不动的就给下跪又是个什么意思? “殿下!”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姜妧又岂会发现不了萧睿昭微微皱起的眉毛,她身子如松的跪在那将王全有发现的事,一字不漏的都说了出来。 听完姜妧的话,萧睿昭的脸色一变,语气中就有了肃杀之意:“人在哪?” “人在王全有那!”没有得到太子的发话,姜妧依旧跪在了地上,抬着头说道。 “带我去看看!”萧睿昭黑着脸道。 姜妧赶紧宣了王全有带路,萧睿昭仅带了身边的常德海跟着她一起到了那假婆子停尸的围房。 待眼见为实之后,萧睿昭的脸就已经黑得如锅底一样。 “这人平常在何处当值?”萧睿昭冷着脸问。 王全有忙上前搭话:“流芳坞,因为那边也没什么人过去,所以平常只安排了两三个婆子负责扫洒。” “把流芳坞的人都给我带过来!”萧睿昭命道。 王全有赶紧叫上了之前让她们候在一旁的钱婆子和吴婆子。 她们一见到萧睿昭和姜妧,便双腿一软的都跪在了地上。 萧睿昭身边的常德海指着一旁盖着裹尸布的假婆子道:“这人你们可曾认得?” 自从发现夏婆子是个男的,她们二人就一直战战兢兢的,听得有人问自己,两人都是忙不迭的回答道:“认得,认得,是我们流芳坞里负责值夜的夏婆子。” “你们俩之前可曾知道她是个男的?”常德海看着她们二人问道。 钱婆子和吴婆子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我们之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们两个是负责扫洒的,她是负责值夜的……” 现在的二人恨不得早点与那夏婆子撇清关系,也就开始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这二人的表情就全部都落入了常德海的眼中,只听得他问道:“这夏婆子是什么时候到的流芳坞?” “大概是半年前吧。”钱婆子努力回忆道,“我记得以前负责值夜的张婆子因为得了疟疾,被送了出去,我们两个被安排轮流值夜,没多久就来了这个夏婆子。” “这个夏婆子是谁安排的?怎么我这都不知道?”一直在旁边没吭声的王全有一听到这,毛都快竖了起来,他瞪着眼睛狐假虎威的问道。 吴婆子张口欲言,钱婆子却给她使了个眼色,让那吴婆子只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敢说出来。 “怎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姜妧冷冷的看着那吴婆子,质问道。 那吴婆子身子一抖,趴在地上道:“也……也不是不能说……那……那夏婆子是崔娘娘身边的王嬷嬷带过来的……” “我们当时只道是夏婆子在崔娘娘那里犯了事,被贬到我们这流芳坞来值夜……”钱婆子一见,趴在地上开始抢道,“当时我们两个不但白天要负责扫洒晚上还要值夜,正是苦不堪言,突然安排了个人过来,我们正是求之不得!所以当时也没有人在意她是不是由王公公带过来的呀!” 崔莹莹虽然得了王嬷嬷的安抚,可一颗心却一直七上八下的没能安定下来,隐隐的,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事会发生。 她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一两个时辰都没有回,也就更加加剧了她的这种不安。 “娘娘,娘娘,”忽然夏荷神色慌张的撩帘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太子殿下和姜良娣神色匆匆的往这边来了。” 崔莹莹神色一滞,整个人也就瘫坐在罗汉床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么? 她摸了摸鼓得像个球的肚子,恰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踹了她一脚。 但愿太子殿下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对自己能网开一面。 崔莹莹认命的闭了闭眼,然后站起身来,神色淡然的说道:“接驾!” 萧睿昭黑着一张脸,穿过了娇兰殿前的仪门,绕过穿堂,看也没看一眼跪在正殿外接驾的崔莹莹就径直走了进去。 崔莹莹跪在那,眼神闪烁。 莫说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就是以前,太子也从不曾这么冷淡的待她。 而姜妧在经过她的身畔时,她隐隐听到了姜妧发出了一声幸灾乐祸的冷笑声。 崔莹莹眼神微冷,她咬了咬牙,自行站了起来,跟在姜妧的身后也进了正殿。 “今日姐姐怎么有空跟着殿下一起到我这娇兰殿来?”崔莹莹佯装什么都不知道样子,笑盈盈的跟着姜妧寒暄着。 而萧睿昭却是冷哼了一声,看着崔莹莹到:“崔良娣,我问你,你知道流芳坞的夏婆子么?” “夏婆子?”崔莹莹瞪着无辜的大眼眨了眨,“就是今天淹死的那一个么?” 姜妧“嗤”的发出一声冷笑,在心里暗道:我看你怎么装。 而萧睿昭的眼神却如同一把刀子一样的抛向了崔莹莹,让她忍不住全身一抖。 “她怎么了?”既然是装,那死也要装下去,崔莹莹在袖口中紧握住双手,还是一脸天真的看向萧睿昭,仿佛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她是个男的!”萧睿昭冷冷的看向崔莹莹,一字一句的丢出了这句话。 “啊?”虽然觉得自己就要摇摇欲坠,但崔莹莹还是逼迫着自己不能倒,“怎么会这样?” “这句话难道不应该是我问你么?”萧睿昭微眯着眼看着崔莹莹,“流芳坞的婆子们都可以作证,半年前可是你身边的王嬷嬷将那个夏婆子送到流芳坞的!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太子殿下来问您,您千万咬住了别松口!”此时王嬷嬷的话回响在了崔莹莹的脑海中,“有什么事,自有奴婢来为您担着!” 崔莹莹一想到这,眉头微皱的摇了摇头,满心委屈的说道:“殿下,整个太子府的人都知道,自从臣妾有了身孕后就未曾管过这内宅之事,我又怎么会知道这流芳坞夏婆子的事?” 第70章躲避 然后她又看向了姜妧,不解的问道:“这件事难道姜姐姐不会知道得更清楚么?” 姜妧一听,知道崔莹莹是想将脏水往自己这边泼,于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按理说这事我应该知道,可偏生这件事有人就是办得不那么规矩,如果崔妹妹坚持认为自己不知情,那不如把那王嬷嬷传来,我们亲自与她对质。” 崔莹莹一听,就有了那么几分的不愿意。 这个王嬷嬷是姑母崔贵妃以照顾她的身孕为由给她安排进来的一个人,不能让姑母知道,她连自己身边的一个人都护不住。 “怎么?还要我们亲自去请么?”姜妧笑里藏刀的看着崔莹莹,眼睛却扫向了屋外。 “不劳娘娘通传,奴婢王嬷嬷在此!”就在姜妧话音刚落,就听得王嬷嬷中气十足的声音。 “宣!”常德海扫了眼萧睿昭的表情,大声的通传道。 然后就只见王嬷嬷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正屋,扑倒在萧睿昭面前。 “殿下,夏婆子一事,全是奴婢一时糊涂,与我家娘娘无关,”王嬷嬷跪倒在地,一脸悲情的说道,“请殿下明察!” “哦?怎么说?”萧睿昭冷冷的看着那王嬷嬷,声音里让人察觉不出情绪。 那王嬷嬷又给萧睿昭磕了个头之后,这才跪在地上说道:“这夏婆子……他是我的一个老相识,我入宫时原本说好了二十岁放籍之后就出宫嫁给他,可不料,我在这宫里一呆就是二十年,他也就在外面等了我二十年……” 姜妧听到这,一脸鄙视的看向那王嬷嬷,暗道:我倒要看你能编出个什么故事来。 “他这个人生于江南长于江南,身无长技,也就是凫得一手好水,可为了我在这京城漂泊半世……现在年纪大了,还得了个风痛的毛病,也没人愿意再请他……生活日渐潦倒……”王嬷嬷继续说着,眼中已噙了泪水,“我劝他离开京城,不要再等我……可他却说已经等了一辈子了,现在时日无多,也就不在乎继续等下去……” “我这才知道他得了个什么心绞痛的毛病,一口气没提得上来就有可能这么去了……”王嬷嬷叹了口气道,“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住在外面……于是我偷了娘娘的对牌,悄悄的将他带进了府,藏在了流芳坞里……” “这都是我的一时糊涂啊!”说到这,王嬷嬷开始不停的给萧睿昭磕头,“我家娘娘真的什么都不知情……” 萧睿昭冷冷的看了崔莹莹一眼,仿佛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而崔莹莹却是一脸惊慌失措的看向萧睿昭,好似她真的是第一次听闻这件事一样。 萧睿昭也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莫名的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姜婉那双清澈单纯的眼睛。 现在王嬷嬷竟然执意要一人揽下着件事,他当然也不能硬逼着崔莹莹承认她在里面也参了一脚。 “王全有!这个人就交给你了!”萧睿昭站起身来,既没有理姜妧,也没有看崔莹莹,提脚就离开了娇兰殿。 当晚就传来消息,王嬷嬷因为受不了刑房的拷打,撞墙自尽了。 姜妧知道这一消息时,满心的兴奋。 她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如此顺利的折损了崔莹莹身旁的一员大将,心里真是比喝了一杯热茶还觉得舒坦。 发生了一件这么大的事,想必在生产前,崔莹莹都会蛰伏下来不敢随意行动。 要知道这自古以来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既然那王嬷嬷出了事,那是不是说这崔莹莹在生产的时候也会发生什么事呢? 一想到这,姜妧的心思也就活络了起来。 可她还没来得急有所行动,宫里就来了一道旨意,宣崔莹莹和崔贵妃娘娘一起,去行宫避暑。 接到这道旨意的姜妧愣了一下,这离端午还有一个月呢,怎么宫里的娘娘就开始避暑了? 但她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崔莹莹趾高气昂的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一入宫,腹大如球的崔莹莹便伤心欲绝地哭倒在了崔贵妃的脚下。 崔贵妃今年四十有二,是个身材丰盈,面如满月的妇人。今日她穿着一件赤金仙鹤纹对襟方领云肩通袖袄、红织金云龙海水纹襴裙,戴着黑纱尖棕帽,穿插全套头面首饰,耳戴鎏金银环嵌宝白玉寿字耳环,因为精于保养,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 此时她正神情散淡得如闲云野鹤,倚靠在一张摆放在荷塘边的圈椅上,颇有闲情逸致的往水里投喂着鱼食。 荷塘里养着的花锦鲤就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挤在她的面前卖力的张合着嘴。 她扫了眼伏在自己脚边的崔莹莹,又看向那池中的锦鲤,道:“你知道这次你败在哪了么?” “知……知道……”崔莹莹一边抽泣着,一边抹着泪的说道,“我……我太心急了……” 崔贵妃笑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脸上的神情看上去就像是一尊弥勒。 崔莹莹却是看得心中一惊。 看样子姑母并不满意自己给出的答案,可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第二个理由来。 崔贵妃叹了口气,拍了拍手站了起来,迈开步子就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崔莹莹只得一声不响的老实跟上。 “你并不是败在心急……”崔贵妃在前面走着,微微侧过身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侄女道,“你是太轻敌了……” “你与那姜妧来来回回的斗了也有五六年了,才勉强维持了个势均力敌。可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按理说你应该将她稳稳的压.在身下才对,结果却让她和你平起平坐?”崔贵妃有点不满的说道,“我不止一次的告诉你,出手就要快准狠,结果你看看这一次,你这边折损了两个人,可她那边呢?毫发无伤,而且……” 崔贵妃特意顿了顿,看向崔莹莹的眼睛道:“我完全理解不了这一次你为何要出手对付她那两个无关紧要的妹妹?” “那……那是因为她要将她那两个妹妹给弄进太子府!”崔莹莹急道,语气中就有了一股小女儿的娇嗔。 “可那又怎样?”崔贵妃一脸不解的看着崔莹莹,“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太子爷就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吧?这种事,就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都不敢想,更何况你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良娣!”#####快要放寒假了呢~亲们有开始复习么?“临时抱佛脚”其实还是有用的*^_^*,愿大家都考出好成绩哦~! 第71章心急 崔莹莹一听,就低下了头,绞着手里的帕子。 崔贵妃见状,一脸云淡风轻地叹道:“既然走了这条路,有些东西你就必须要放下。在这一点上,姜妧就要胜过你许多。” 崔莹莹还欲辩解什么,崔贵妃却横了她一眼。 “以色事人,是我们最大的忌讳!还有一个月,就是三年一次的选妃大典之期,新鲜水嫩的小姑娘就和那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的往外冒,你今天拦得了这个,明天挡得了那个,难不成你还一辈子防着她们不成?我要和你一样,早就累死在这深宫内院了。” 崔莹莹的表情就变得悜冲,喃喃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崔贵妃一把抓住了崔莹莹的手,恶狠狠的道,“你可别小看了这宫墙,弱肉强食,最后活下来的谁不是个狠角色?与其把精力都花在那些小姑娘的身上,还不如想想怎样才能让自己更好的安身立命!” 说完她指了指崔莹莹鼓出来的肚子,“人家现在最忌讳的可是你肚子里的这个!” 崔莹莹有点惊讶地摸了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这些道理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所以她才会连夜递了消息给姑母,怕的就是姜妧趁着自己身边没人而对自己下手。 现在自己暂时离开了太子府,姜妧岂不是可以更加的为所欲为? 一想到这,崔莹莹又是满心的不甘。 崔莹莹进宫的第二日,崔贵妃在禀告了建武帝后,便带着崔莹莹一起去了位于西山的行宫。 因为之前特意派过去照顾崔莹莹的王嬷嬷没了,崔贵妃此行又特意拨了田嬷嬷和施嬷嬷两个经验老道的老嬷嬷给崔莹莹照顾她的起居。 “你且在此安心住下。”崔贵妃将崔莹莹带至了丽景轩,指着一旁的耳房对身边的下人说道,“将来把这里布置成产室,让崔良娣待产。” 就有人应声退下,而崔莹莹则是一脸不解的看着崔贵妃。 自己离生产还有两三个月呢,难道就一直住在这行宫里不成? 崔贵妃笑着对她道:“待你生产时,正赶上一年最热的时候,我特意向皇上为你求了恩典,可在此处住到中秋节再回去……” 过了中秋,天气就真的转凉了,一年中最热的日子也就算过完了。 “所以你什么都不用管,安心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最要紧的事。”崔贵妃安抚着崔莹莹,陪着她在行宫小住了两三日,又叫了个女说书先生给二人说书解闷。 尽管如此,崔莹莹依旧还是觉得闷闷不乐,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压.在了自己的胸口不舒服。 同样觉得不舒服的还有身在太子府的姜妧。 每三年一次的皇宫大选之期越来越近,让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小算盘担忧起来。 选妃大典,说是为了皇上充盈后宫,可近两次的选妃大典更侧重于为皇子们选妃。 比如她和崔莹莹,就是九年前选为的太子良娣,六年前林承徽脱颖而出的,杨昭训和陈宝林则是参加了三年前的选妃大典。 除了自己,她们几个的父亲至少都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大员,而她当初则是借着二伯父姜传孝的名义入选。 从底气上来说,她自然就弱上了那么几分,幸亏她入选早,肚子又争气,才有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然而,无时不在的危机感却让姜妧不敢放松,她得赶在选妃大典前将姜婉弄进府里来。 正想得出神的她,“咔嚓”一声,竟然将廊檐下的一盆万年青剪出一个大豁口来。 姜妧不耐烦的将手中的金剪刀一扔,跟身旁的秋兰交待道:“让花房的换过一盆来!” 秋兰点头称是。 一个小宫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一见到姜妧便行了个礼,脆生生的说道:“娘娘,太子殿下正往这边过来了,人已经过了三清殿,马上就要到了。” 姜妧微微一愣,忙命人帮她更衣整理妆容,待她收拾妥当后,萧睿昭已经带着身边的常德海到了幽兰殿。 一见到姜妧,那常德海便是满脸堆笑的上来请了个安,一脸谄媚的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姜妧还在奇怪何喜之有时,却听得萧睿昭笑容淡淡的说道:“今日偶得一尊红珊瑚,看着很喜庆,我就让他们抬了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就只见常德海招了招手,就有内侍抬来了一尊一尺来高颜色艳丽的红色珊瑚。 这尊红珊瑚不仅大,更难得的是整体的形态保存得非常完整,放在那就像是一棵向上蓬勃生长的树,让人看着都心生欢喜。 姜妧自是欢欢喜喜的接了。 萧睿昭也就问起了姜婉和姜姝她们两个:“这些日子可觉得好些?” 此时正有小宫女端了茶点上来,姜妧笑着接了过来,递至萧睿昭的手上:“姝姐儿按照那程御医的方子进了几天药,这两天看着神色好了不少,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了。” “婉姐儿自那天起就没什么事,只是经历了这遭意外后又变得不爱出门了,整天的把自己拘在东厢房里,哪也不去。”姜妧叹了口气道,“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过得就像是个小老太太一样。” 萧睿昭默默的喝了口茶,然后看了眼身边站着的常德海道:“去把我之前得的那个盒子拿来。” 常德海应声而去,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带了一个只比手掌稍微大了点的铜盒子回来。 只见那铜盒子上嵌着各色的琉璃,竟比宝石还要亮上那么一两分。 姜妧看了,也啧啧称奇:“这是何物?” “不过是个西洋小玩意。”萧睿昭伸手接过了那镶琉璃铜盒,拿手在它的底部拧了拧,然后轻轻的打开盖,就有一阵很独特的乐声传了出来。 姜妧诧异的看着那个小铜盒,却不明白这声音是从何处发出的。 “莫不是这里面还关着一个小人不成?”她掩着嘴笑道。 而萧睿昭则只是笑着摇了摇头,顺手将那铜盒的盖子盖上,之前那美.妙的音乐也就戛然而止。 他将手中的镶琉璃铜盒交给了常德海,道:“去送给姜四小姐解个闷吧。” 姜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一更…… 第72章送礼 “赏我的?”姜婉看着常德海送过来的镶琉璃铜制八音盒颇感意外。 “是啊,太子爷听闻姜四小姐常将自己闷在屋里,就让我把这个给姑娘送过来。”常德海从小就跟在萧睿昭的身边,早就修炼得像是一条活在萧睿昭肚子里的蛔虫,只稍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自家主子在想什么。 自从上一次在湖边见过姜婉之后,常德海就在心里暗叹,这个女孩子的眉眼长得太像已故的太子妃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姜良娣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故意将这个女孩子带进了太子府。 而现在这位姜四小姐似乎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太子爷的注意。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这个姜四小姐完全有可能也会成为自己的半个主子。 有了这个认识,常德海自然不敢怠慢,殷勤的为姜婉解释起来:“西洋人管这个东西叫八音盒,只要拧动盒子底部的钥匙,打开盖就能听到声音了。” 说着,常德海就给姜婉演示了起来。 姜婉带着笑,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作为一个现代人,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八音盒? 只是此时她却暗自感到心焦。 记忆中,太子萧睿昭并不是一个愿意在后宅花太多时间和心思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他对姜妧和崔莹莹的态度上就可见一斑。 可他却一时兴起的让人送这西洋的八音盒给自己,真的只是想让自己解解闷这么简单么? 姜婉深表怀疑。 虽然姜妧平时治下很严,更是不允许幽兰殿的人四处乱传话,但是姜婉从太子爷那得了个八音盒的消息却还是不胫而走。 林承徽和杨昭训更是坐到了一起。 “林姐姐,您说太子爷这是什么意思呀?”杨昭训看似娇娇弱弱的坐在一旁,拿起桌上新上市的新鲜李子,一口就咬了下去。 那酸酸的口感,正应和了她此刻的心情。 “还能有什么意思?喜欢就赏了呗。”林承徽微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的春景道,“从来只听新人笑,谁又听过旧人哭呀。” “啊?林姐姐,你是说她也会……”杨昭训指了指幽兰殿的方向,欲言又止。 林承徽却是幽幽的看了眼杨昭训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在这太子府六年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她心里还是有谱的。 “下个月就是选妃大典了……”林承徽意有所指的叹道,想着是不是要给西山行宫的崔莹莹递个消息过去了…… 等到在西山行宫的崔莹莹接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后。 想着自己的离开竟然让姜妧在太子府里更加的为所欲为,她就愤恨的撸了一把花园子里开得正艳的小花扔在地上,然后踩上两脚才觉得解恨。 “这些花花草草是怎么得罪了我们的良娣娘娘啊!”就在崔莹莹正卖力的蹂躏着那些小花小草的时候,却听得一个傲慢轻佻的声音自头顶中气十足的传来。 崔莹莹也就微微皱眉,抬起头,逆光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绿翠掩映间,红色的八角凉亭鲜艳夺目,高翘的飞檐精致玲珑,一长相俊美的男子身着白色织金蟒袍长身玉立,依栏远眺间,身上的袍角翻飞如蝶。 当年建西山行宫时,硬生生的挖出了一个占地一百亩的太液池,而挖出的泥土也就堆成了一个小土坡,建造者也就顺势将其砌成了一座土山,并且建了一座八角凉亭,站在其上可以吹着来自太液池的风,居高临下的看到大半个行宫。 崔莹莹目光微滞,顿了顿脚步后,径直朝那凉亭走去。 萧睿呈笑盈盈的看着挺着大肚的崔莹莹步履艰难的爬着石级,他更是老神在在的在凉亭中找了一处坐了下来。 累得气喘吁吁的崔莹莹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怒道:“你没事爬这么高干嘛?” “当然是此处风景正好!”萧睿呈从小就喜欢逗这个比自己小两年的表妹,只见他嘴角挂着一丝坏笑,道,“再说了,你也没让我下去呀!” 崔莹莹却是不想理他,兀自坐在那生闷气。 “听人说,你前些日子派人来找我了?”萧睿呈也不以为忤,他笑着给崔莹莹斟了一杯茶,白皙修长的手指翻弄着那些茶具,就给人一种如行云流水的畅快感。 他不说起这个还好,一说起这个,崔莹莹就更来气了。 若不是当日寻他不得,后来又怎会横生那么多枝节。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些日子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最后也免不了为了王嬷嬷掬了一把同情的泪水。 “照你这么说,你自己频出昏招难道还是我的错?”听了崔莹莹的抱怨,萧睿呈也是哭笑不得,他皱着眉自斟自饮的说道,“你刚才说,姜妧想把自己的妹妹弄进府?她难道不知道下个月就是选妃大典么?” “知道又怎么样?”崔莹莹满脸不屑的说道,“她家的那两个妹妹,可连参加选妃大典的资格都没有。” 在大梁朝,选妃大典,每三年一次,参选的条件也是有严格要求的:首先得是四品京官,或是三品地方大员家的女孩子;然后参选女孩子必须年满十四、未过十六,并且没有说过亲;第三就是要求知书达理、端庄大方。 每逢大选,户部和吏部便会提前半年登记造册,如果家中正好有适龄的女孩子又不想让其参选的话,一般家人就会提前帮其说好一门亲事,让其失去参选的资格,还有就是如果家中已经出过一个参选并选中的女子,那这家人也就享有一次参选豁免权,也就是说家中即便有适龄未订亲的女子,也可以不参加大典。 早在去年户部和吏部编订造册时,姜妧的父亲姜传忠还在丁忧中,姜婉和姜姝两个自然就没有资格参选。 而且一旦参加选妃大典,那选择权完全就在宫里贵人们的手上,最终谁会配给谁?谁也不知道。 一想到这,崔莹莹也开始佩服起姜妧来,与其把决定权交给别人,还不如另辟蹊径。 #####二更…… 第73章大典 “资格不够?”萧睿呈轻笑了一声,“你可别忘了,那姜传忠现在已经是身居正四品的刑部侍郎。” “那又怎么样?”崔莹莹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户部和吏部编订的候选册子早就交上去了,难道他们家还可以补登不成?” 萧睿呈却是一脸神秘的呷了一口茶,发出一声很惬意的声音,笑道:“事在人为,这世上没有什么绝对的事。” 崔莹莹一听,就觉得这话风不对。 她狐疑的看了眼萧睿呈,想到之前有传言称姜传忠的这个刑部侍郎可是经了他的手才放出去的。 崔莹莹恍然大悟:“难……难不成还真是你……” 萧睿呈老神在在的笑了笑,却没有多说什么。 永宁侯府的大小姐方青青就是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他幼年时因曾与太子萧睿昭在宫内打闹不小心磕破了手,恰巧被进宫探视方太妃的方青青瞧见,她二话不说的就撕扯了自己的裙摆为他包扎了伤口,并且嘱咐他玩闹时也不可大意。 那一刻,他仿佛见到了这世间最温柔善良的女子,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方青青那浅笑的嘴角,温柔小意的声音。 于是,他去求母妃,想让方青青成为他的正妃。 可那时候崔氏还不是贵妃,在这皇宫之中,根本没有什么话语权。 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当时的康懿皇后将方青青选给了萧睿昭,从此看着他们两个出双入对。 此时,正好一阵大风从太液池的湖面吹过来,再次将萧睿呈的白色织金蟒袍吹起,露出了火红的膝裤。 自从上次在护国寺见到那个名叫“姜婉”的小姑娘,他就上了心。 那样的眉眼,那样的气性,倒比永宁侯府的二小姐方圆圆更像她的姐姐。 想到这,萧睿呈的嘴角就浮起一丝笑意。 随着五月越来越临近,上至朝堂上的达官贵人、下至街头巷尾的贩夫走卒,都开始关注起这三年一次的选妃大典来,俨然就要成为了一场全民关注的盛事。 大家也都在盛传谁谁谁家的闺女才高八斗、谁谁谁家的女子艳冠群芳…… 更有甚者,甚至悄悄的在坊间开起了赌局。 整日行走在刑部衙门里的姜传忠,听着同僚们的戏说,也只是一笑了之,在他看来,这些都已经与他无关了,毕竟他已经有了一个“嫁入”皇家的女儿了。 然而当门房将官府下发的名帖交到他的手上时,他还是有点不敢置信的踉跄了一把,觉得手中的两张名帖如烫手的山芋。 他们家不是应该有“参选豁免权”么? 可是他两个女儿的名字怎么都会出现在选妃大典的名单上? “素娘!你快来帮我看看这个!”怕是自己一时眼花看错名字的姜传忠迫不及待的走进君雅堂,提脚就进了赵素娘所在的西厢房。 正在赶制一副门帘子的赵素娘从绣绷间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接过了姜传忠手中的烫金名帖,在细细的研读了一番后,满脸不解的看向姜传忠:“老爷,我们家的两位小姐都要参加这选妃大典么?” “这事我并不清楚……”姜传忠皱着眉的在赵素娘的对面坐下,毕竟秦氏带着姜婉和姜姝住到太子府已经半月有余。 “要不给那边传个话?”赵素娘指着名帖上的正楷小字道,“这上面可是说四月二十八之前,参选的女子都必须住到宫中去,逾期未到的按抗旨论处……” 姜传忠猛一心惊的抬头。 抗旨?! 在大梁朝抗旨的罪名可是满门抄斩。 一想到这,姜传忠立马起身去了外院,找人给身在太子府的秦氏递音去了。 当姜妧从秦氏的手上接过那两张参选名帖时,脸色就变得惨白无比。 好一招釜底抽薪! 姜妧在心中想着,却恨得差点将好不容易留起来的指甲再次掰断。 非四品京官的女儿不能参加选妃大典。 而她的父亲就刚巧在那之前谋到了一个正四品的刑部侍郎。 现在回想起来,世间哪里会有那么凑巧的事? 原来他们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姜婉和姜姝一旦参加了选妃大典,那她们的未来就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只要宫中的崔贵妃一句话,她们就有可能被婚配给任何一个皇子、世子…… 这一局……是自己输了。 姜妧认命的闭上了眼,然后一脸沮丧的和秦氏说道:“今日就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就派人送你们回去……” “回去?”秦氏心惊的看向姜妧,“你不是说让婉姐儿……” 说着,她特意看了看东厢房的方向。 “已经来不及了。”姜妧垂头丧气的说道,“秀女在落选之前都被视为是皇家的女人,没有皇上的圣谕,谁都不可私自对她们进行婚配,否则就是抗旨!” “难道就没得转机了么?”秦氏心存侥幸的问道。 姜妧苦笑着摇头,并叮嘱秦氏回去之后为两个妹妹多置办几件得体的衣服,打几副拿得出手的头面,可千万不能在参选的人群中露了怯。 秦氏点着头表示记下了,次日便带着姜婉和姜姝离开了太子府。 到了四月二十八那天,天气晴朗,和风习习。 不过刚到辰时,皇宫的西直门外各家护送女儿参加选妃大典的马车却早已排起了长龙。看着那外形各异的马车,就知道里面乘坐的是几品官员的女儿,而像姜婉这样四品官的女儿,就只够资格乘坐黑漆的平头马车。 排队的马车虽多,可所有的人都静静的,保持着异常的沉默,这也就让等待的过程显得格外的漫长。 和姜姝乘坐同一辆马车的姜婉悄悄的掀开了车帘的一角,看了眼无比晴好的天空,湛蓝的天空就如同是一整块的丝绸,顺滑得没有一丝云彩,偶尔还能见到不知名的鸟儿结伴飞过。 她藏在袖口里的手紧紧的捏着一枚通体碧绿的蝶形玉佩,这是昨晚萧睿暄特意赶来交与自己的,并且嘱咐她:在甄选的时候,悄悄的将这枚玉佩系于腰上,自会有人认出你来。 #####三更…… 第74章候选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姜婉所乘坐的马车终于缓缓的通过了西直门,然后就有宫里的嬷嬷过来打帘,引着她和姜姝下了车,然后就有小宫女主动上前来,将她们领至了位于皇宫西南面的华秀宫。 华秀宫虽然是皇宫最不起眼的宫殿之一,却还是不乏皇家气度,金琉璃、红高墙、错落有致,檐角上的神兽向湛蓝的天空常望,仿佛一眨眼就要跳向天际。 华秀宫的偏殿里,甲、乙、丙、丁四间房是呈“十字”分布,围出了一个不大的院子。甲对着丙、乙对着丁,互相之间由铺着青色和黄.色卵石的十字甬道相连,而甬道两旁绿树成荫,偶有几块嶙峋的怪石耸立或是青石砌成的长凳,低低矮矮的种着茶花、迎春、紫荆、玉簪等,开着或黄或红或白或紫的花朵姹紫嫣红,间或有蜂蝶在花间上下翻飞着,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上一世,身为瑾太妃的她,曾在给萧荣选妃时,陪着姜妧来过这。 那时候的她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一院子莺莺燕燕的小姑娘,没想到这一世自己却心怀忐忑的成了这莺莺燕燕中的一员。 所有参加选秀的秀女都按照其父亲的品级,被分配在甲、乙、丙、丁等不同字号的房间里等待。 因为姜传忠只是个正四品刑部侍郎,姜婉和姜姝则被带至了最末的“丁字房”。 此时的房间里已经坐满了前来候选的秀女,见又有人来了,坐在靠门边的那人就非常善意的挤出来两个空位。 姜婉有点矜持的和那人笑着道谢,便挨着她坐了。 屋子里约摸已经有了二十来人,全都是青春少艾的年纪,一个个环肥燕瘦,嫩脸峨眉,脂香扑鼻。 因为慑于皇家威仪大家都拘谨的坐着,各自专心照看自己的脂粉衣裳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参选的女子。偶有两个相识的,也不敢高谈阔论,也只敢私下里偷偷摸摸的细语两句。 “我叫任燕燕,我爹是詹事府的少詹事,你呢?”就在姜婉还在偷瞄着屋内众人的时候,身旁的那个女子悄声细问道。 “姜婉,”因为听到对方话中带着一丝抖动,姜婉便面带微笑的低声应道,“家父是新晋的刑部侍郎。” 任燕燕内敛的点了点头,一抬头就看到了姜婉身边正四处张望的姜姝,也就颇为羡慕的说道:“与你同来的这位姑娘倒是很活泼。” 姜婉看了姜姝一眼,低声道:“这是我妹妹,姜姝。” 不想任燕燕却是很惊讶的看着姜婉,奇道:“你家怎么来了两个?我还以为大家都和我一样不愿意来。” 待这话一出口,任燕燕立马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如受了惊的小兔一般看了眼周围的人,发现刚才并没有人注意到她时,她才尴尬的对姜婉一笑。 姜婉对她表示理解的笑了笑,毕竟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因为萧睿暄昨晚对她再三的保证,今日只是来走个过场的,因此姜婉也没有特别打扮,她只在脸上薄施粉黛,一身合着规矩裁制的浅绿色挑丝袄裙,上裳下裙,泯然于众的普通式样和颜色,并无半分出挑,头上斜簪一朵新打制的芙蓉珠花,戴了一对细珍珠耳坠,完全就是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在这些经过刻意装扮的小姑娘中也就显得特别的素净。 和姜婉的低调沉默不同,今日的姜姝却是娇艳得像是一朵花,之前见识过姜妧在太子府的呼风唤雨,她对皇家的生活已经是充满了向往。 她穿了件烟紫色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云鬓上插着点翠镶红宝石金菱花,双耳上更是挂着亮晶晶的水晶的吊坠,完全就是一副富家小姐的打扮。 此时满心兴奋的她,自然是坐不住的。 只见她不时的看看这,又瞅瞅那,时不时的还站起来走动一番。 因为甄选要从“甲字房”开始,她们排在最末的“丁字房”也就只能耐心的等着。 姜婉看了眼放在屋角的漏壶,知道时间尚早,觉得有些气闷的她便借口自己要上官房,出了房间来透口气。 “婉姐儿!我就知道是你!”刚刚走出房间不久的姜婉便听得一个很是爽朗的声音,她转头看去,只见一身银紫色绛绡单衣李青岚快速的从对面的“乙字房”里迈步出来,满脸欣喜的看着她。 难得在这宫中也能遇到相熟的人,姜婉自是很意外的迎了上去,二人结了伴在院子里的青石长凳上坐下。 “我原先还以为只有我一人要来这个选妃大典呢。”青岚有些抱怨的说道,“千淑本就是皇家血脉,而圆圆和妍姐儿家中都是出过娘娘的……” 说到这,青岚话语一顿,突然意识到姜妍这是用了原本该属于姜婉的参选豁免权才不要来这选妃大典的吧? 姜婉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为姜妍辩解道:“去年户部造册时,我父亲尚在丁忧中,根本就没有参选的资格……” 言下之意,并非姜妍抢占了自家的豁免资格。 青岚未免尴尬,便转移了话题:“之前我们在永宁侯府办诗会,等去你家请你时,才知道你竟然去了太子府小住。” 姜婉却是笑着摇头:“我又不会作诗……” 青岚却是嗔怪的看了眼姜婉:“这不就是找个由头小聚么,你还真以为我们个个有状元之才不成?” 说道这,青岚就不免伤感的轻叹了一口气:“时间过得真快,真是没想到眨眼之间,我们却都要各奔东西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再相聚的缘分……” 青岚一番话下了,连带着姜婉也有点情绪低落。 两人就这样沉默的坐在院子里,却听得“乙字房”中有内侍唱喝:“都察院左督御史李长河之女李青岚……” “青岚姐姐,到你了!”姜婉推了推身边还在发呆的李青岚。 “祝我落选吧!”李青岚一脸决然的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得像是要去刑场。 想到自己上一世并不认识青岚,姜婉料想她应该是落选了,于是掩嘴笑道:“青岚姐姐大可不必如此紧张,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四更…… 第75章拜托 目送着青岚离开,感觉自己好多了的姜婉折回了“丁字房”,可人还在隔扇门外,就听得里间“哐啷”一声响,是杯子翻滚落地的声音。 接下来,一女子大喊了一声“哎呦”,引得一屋子人都向她看去,姜婉也不例外。 只见此时姜姝正和另一位一身珠翠的女子撞到了一起,对方猛力的拽住了姜姝,摆出了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喝道:“你是谁?这样滚烫的茶水浇到我身上!想烫死我么?” 姜姝也是一肚子的火气,她刚才站得那好好的,这个人就莫名其妙的往自己身上撞过来,却还要诬赖自己撞了她。 就在她正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时,围观的秀女中却已经有人小声议论了起来。 “她就是在左都御使家撒泼的那个吧?” “对啊,我亲眼看见她把茶泼到别人脸上的。” “这一次她又想故伎重施么?” “真是太丢脸了,我要是她,绝对不敢再出来见人了……” 听着大家碎碎叨叨的声音,姜姝一脸的委屈的站在那,为自己辩解道:“分明就是她撞的我,难道你们都没有长眼睛么?” 不曾想,对方却毫无预兆的甩过来一记耳光,“啪”的一声,将这个房里的人都给震慑住了。 姜姝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眼。 没想到对方竟然又甩过来第二记耳光,而且还颇为大声的叫嚣:“区区一个四品官的女儿,竟然敢跟我瞪眼?让我好好的教教你什么叫规矩,什么叫尊卑!” 站在门口的姜婉微微一皱眉,暗想这女子究竟是什么人?既然也被安排到了“丁字房”,想必她父亲的品级也不会高。 可她却为什么敢摆出这样一副高姿态,而且屋里的众人还没有人敢反驳她? 被连扇了两耳光的姜姝早已是气得双眼通红,她倔强地强忍着泪水扫了众人一眼,紧咬着下唇一赌气就跑了出去。 站在门边的姜婉刚好被她撞的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 “姝姐儿!”姜婉好不容易才没让自己摔倒,可一回头,院子里哪里还有人? 莫名的,姜婉的心底就升起一丝不安。 这里可是皇宫! 如果姜姝在这里干了点什么出格的事情,搞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祸事。 姜婉赶紧提着裙子追了出去,可哪里也瞧不见姜姝的踪影。 就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却听得身后有一人尖着嗓子问:“可是新晋刑部侍郎姜传忠之女姜婉?” 姜婉连忙转身,只见身后正站着一位穿着墨绿色云肩通袖膝襕纹样的圆领袍,腰系玉带,胸口贴了个斗牛补的内侍,三山帽下的头发已隐隐现出灰白,而他身后还跟了几个低品级的内侍和宫女。 姜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际,只见那枚蝶形玉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顺手挂在了腰上。 她见他穿着四品内侍的衣袍,分毫都不敢怠慢,连忙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低眉顺眼的答道:“小女子正是姜婉。” 那内侍见姜婉的做派谨慎,便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和颜悦色的对她道:“你随我来。” 姜婉不敢有异,只得跟在那内侍身后,七拐八弯的去了华秀宫里一间很不起眼的小院。 那内侍见四下无人,便拿出一套真紫色的裙衫让姜婉换上。 可姜婉拿着那套衣衫,想着的却是此刻不知身在何方的姜姝,脚下也就有了一丝迟疑。 那内侍的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却没了之前的那份和煦,只听他道:“咱家还有要事要办。” 言下之意,就是催促着姜婉行动迅速点。 可他越是催,姜婉就越觉得心下不安,觉得反正在这深宫之中,一事不劳二主,她也不认识别的人,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 她毫无预兆的就给那内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就将之前在在华秀宫里发生的事和那内侍说了。 那内侍收了笑脸,半眯着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审视的看着姜婉,却并不说话。 “只求公公帮忙寻得妹妹姜姝,千万不要让她在宫中闯祸才好。”姜婉又给那公公磕了一个头,然后从手腕上摘下了一枚赤金手镯,高高的举过头顶。 这枚赤金手镯还是第一次在太子府见到崔良娣时,崔良娣送给她的见面礼。 曾在这宫中生活过的姜婉深深的明白“有钱好办事”的道理。 姜婉只感觉到手中一轻,然后听得那内侍淡淡的应了一声“知道了”。 既然愿意接自己的东西,应该就是愿意帮忙的吧?姜婉悄悄的舒了一口气,在心中想着。 这时就有宫女端着水盆,提着梳妆盒的走上前来,不但打散了她的发髻重新梳了个三丫髻,簪上一朵蝶恋花的珠花,还打水给她净脸,换了个妆容。 然后催促她换上了那一身真紫色百蝶穿花的褙子和襦裙,待她全部打点妥帖完毕,那内侍才满意的带着人离开,而姜婉也沿着原路溜回了她们原先等待候选的偏殿。 “你可算是回来了,已经甄选到‘丙字房’了,我还真担心你赶不回来。”见到姜婉回来,翘首以盼的任燕燕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她看了眼姜婉身上新换的衣裳奇道,“你怎么也换了衣裳?” 姜婉只得含糊的说自己不小心弄脏了衣物,跟着任燕燕一起进了“丁字房。” 之前和姜姝相撞的那个女子换了一身浅水红挑丝双窠云雁宫装衣裳,此时正端坐在那笑语盈盈的和旁人一起喝着茶,好似之前发生的事与她无关一样。 像是感受到了姜婉的目光,她转过头来看向了姜婉,完全就是一副大家闺秀任你打量的姿态。 姜婉欲上前一步,结果却被任燕燕一把拉住,在她耳边悄声道:“她叫薛金凤,她爹是辽东总兵薛崇义。” 辽东总兵?安王的人? 难怪敢如此嚣张! 安王虽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却因为是在建武帝身边长大的,建武帝对他的感情又不同于其他的兄弟。不仅将辽东的领地封给了他,而且每年要求上缴的岁贡也是最少的。 然而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姜婉深知安王萧同清也不是个安分的,按照后世的发展的历程来看,此时的他恐怕已经开始在辽东偷偷的豢养私兵了。 #####五更…… 第76章甄选 想必是前面等待甄选的人太多,轮到“丁字房”时,已是未末申初(下午三点左右)。 期间虽有小宫女奉了茶水、果盘糕点来让人充饥,可待选的秀女们为了保持妆容和尽量避免上官房,几乎都是滴水未进,一个个早就饥肠辘辘的苦不堪言。 看着同室待选的秀女一个个的离开,还留在那的,未免也就有了些心焦。 “你说……不会把我们几个忘了吧?”任燕燕看着最后留在屋里的几人,不免拉着姜婉嘀咕了起来。 姜婉看着她低声笑道:“那还不好么?不正如了你的愿?” “可那也要先把我们放出去啊,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任燕燕垮着一张脸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那点名的司礼太监带着名册再次站到了“丁字房”的门口,朗声道:“薛金凤、任燕燕、姜婉……随咱家来……” 姜婉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心跳就莫名快了两分,她先是做了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站了起来,而此时薛金凤早已跟在那内侍身后走了出去。 任燕燕拉了拉姜婉的衣袖,小声的嘀咕道:“我们怎么和她一组啊?简直倒霉透了。” 姜婉笑着拍了拍任燕燕的手,拉着她一起出了这偏殿。 正式甄选的地方是在华秀宫的大殿上,殿中垒起的高台之上,按品大妆的崔贵妃端坐在铺着石青色刻丝金钱蟒坐褥的美人塌上,簇拥着她而坐的分别是李淑妃和窦德妃。想是因为选看了一天的秀女,几个人都显得有点精力不济,崔贵妃更是歪在了一旁的引枕上。 “冯敬,宣吧。”崔贵妃抬抬手,示意着身旁的人。 那被唤作冯敬的内侍便冲着站在大殿门外的人使了个眼色,门外那人便拿起手中的名册大声唱喝起来: “辽东总兵薛崇义之女薛金凤,年十六……” “刑部侍郎姜传忠之女姜婉,年十六……” “詹事府少詹事任安国之女任燕燕,年十五……” 早就在殿外等候多时的姜婉三人,均是将双手交叠执在身前,神色端庄的迈着小步,三人成排的进了殿。 “辽东总兵薛崇义之女薛金凤,请贵妃娘娘和诸位娘娘安,愿娘娘千秋。” 薛金凤第一个迈步向前,向着众人盈盈的拜了下去。 “起身吧。”殿内一个有点尖利的嗓音道。 觉得有些耳熟的姜婉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之前交待自己换衣裳的那位内侍此时正一脸恭敬的站在崔贵妃的身后,不时的躬着身子应承着什么。 他的目光淡淡的从姜婉的脸色掠过,神色淡然得好似从来没有见过她一样。 “薛金凤?”坐在崔贵妃身侧的窦德妃手拿一份名册,慢慢的抬眼看着薛金凤,轻声道,“这上面说你最善歌舞,不如这就给我们来一段如何?” 那薛金凤一听,心中暗喜,她还本担心没有机会一展所长,听得有人让她歌舞一曲,便笑盈盈的上前,双袖一甩,便如惊鸿一般的舞动了起来。 虽无丝竹相伴,却丝毫不影响她将那优美的舞姿、娇娆的身段展现的淋漓尽致,就连一旁的姜婉看了都在惊叹。 难怪之前她那么有恃无恐,难不成是志在必得么? 姜婉也就悄悄的往高台上看了一眼,却发现崔贵妃的眼中全是冷漠,而她身侧人的神情或是嘲讽、或是轻慢,好似根本无人看好薛金凤一般。 姜婉在心中暗自称奇。 只见崔贵妃显得很是不耐烦的将手一抬,站在她身后的内侍冯敬便道了一声:“可以了。” 正舞得起兴的薛金凤一时就没站得稳,向前踉跄了一把,差点就倒在地上。 那高台之上就传出了隐隐的笑声,还有人掩嘴笑道:“倒是个卖力的孩子。” 微微喘着气的薛金凤退到了一边,脸上带着些许得意,姜婉默不作声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迈前一步低头施礼道:“刑部侍郎姜传忠之女姜婉,请贵妃娘娘和诸位娘娘安,愿娘娘吉祥。” 让她奇怪的是,高台之上霎时变得没了声响,而低着头的她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因此只能保持着那个姿势在心里忐忑着。 “抬起头来!”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是,这次说话的竟然是崔贵妃本人。 然而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她听到了高台之上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姜婉尽量让自己保持着淡然的神色看着前方,眼神并不敢乱瞟。 “像……真是太像了……”高台上又有人发出了一声惊叹。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六品内侍神色匆匆的溜进殿来,快步的登上高台,跑到冯谨的耳边一阵低语,而冯敬的脸色也为之一变。 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他也赶紧俯身在崔贵妃的耳边私语了一番。 只见那崔贵妃伸手怒拍身前的案几,“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让坐在她身周的那些内命妇一个个惊诧不已。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瞪着眼睛看着冯敬,声音中带着一丝狠厉。 那冯敬看了眼来给自己报信的内侍道:“人还留在那呢……错不了……” “如今简直都没了章法!”崔贵妃恨恨的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说完这话,她便扶着冯敬的手臂,三步并作两步的下了高台,神色匆匆的走出了殿外。 这算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陪在崔贵妃身边的李淑妃和窦德妃,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后,也决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这就难为了姜婉、薛金凤和任燕燕三人,就这样被撂在那,真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因为没有人通知她们可以离开,因此她们三人只好老老实实的呆在那。 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有人踏着碎步跑了进来,看着她们奇道:“你们几个怎么还在这?赶紧散了吧……” 就这么散了? 姜婉满脑子都是疑问的看着那前来报信的内侍。 那内侍却是一脸为难的说道:“宫里出大事了,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六更…… 第77章入宫 出大事? 姜婉垂下了眼帘,在脑海中仔细的搜寻着上一世的记忆,却没有任何的印象。 那他说的大事,究竟又是什么事? 待她们三人出了大殿,才发现“丁字房”里最后余下的几人已经离开,有年长的宫女提着风灯上来引着她们离宫。 西直门外还零星停着几辆马车,姜婉几乎是没有费什么力气的就找到了自家的那辆黑漆平头马车。 一直等在车里的丁香探出了头,扶着姜婉上了车。 “咦?四小姐,五小姐没有跟着您一起出来么?”同样等在车上的珍珠看着姜婉身后已经无人,不免急道。 “你说什么?姝姐儿一直都没有出来么?”姜婉想到自己之前拜托那位内侍去寻找姜姝,难道他一直都没有寻到人么? 她急得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却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只见有个小内侍从宫门中跑了出来,远远的看着她们的马车喊道:“可是刑部姜侍郎家的马车?” 姜婉一听,赶紧下了马车,立在车旁道:“正是。” 那小内侍有些气喘的跑了过来,从衣襟中拿出了一个小布包,塞到了姜婉的手上:“冯公公让我来传一句话,姑娘求的事他办不到了,特意让我来把这个还给姑娘。” 姜婉隔着布包便摸出那是自己之前求那内侍办事时打点的赤金手镯。 她急切的拉住那小内侍问道:“小公公,冯公公有没有告知我妹妹究竟怎么样了?” 那小内侍只是摇了摇头,丢下句“公公什么都没说”,就跑开了。 姜婉只感觉双.腿一软,就要往一旁倒去。 姜姝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婉看着那道冷冷的宫墙,却没有人能回答她。 “先回府吧。”姜婉知道在这里也等不出什么结果,便让车夫将车拉回了三弦胡同。 而此时,秦氏正在垂花门出翘首以盼着。 在听得进宫去的马车回来了,她更是急切的迎了上去,可当她只看到姜婉从马车上下来时,便急道:“姝姐儿呢?” 姜婉看了她一眼,含糊道:“她……留在宫里了……” 秦氏先是一愣,然后才拉着姜婉问:“留在宫里是什么意思?” 姜婉只是摇了摇头,轻道了一声“我也不知道”,就垂着头往内院走去。 “唉,你这个死丫头,什么叫不知道?”秦氏跟在姜婉的身后骂骂咧咧的,“你们两个一起进的宫,你都不知道,谁还能知道?” 原本坐在君雅堂内室的姜传忠听到了院子里的异样,于是他也撩了帘子出来,站在廊檐之下一脸探究的看着姜婉。 姜婉立在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家人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就在她觉得有口难言的时候,却只见一队穿着火红色飞鱼服的侍卫跨着刀的就冲了进来。 “老……老爷……”从来没见过这等阵势的秦氏已经吓软了腿,她求救似的看了眼姜传忠,却发现姜传忠也已经呆愣在那。 姜婉惊愕的看着眼前的众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院有一人喊道:“圣旨到,刑部侍郎姜传忠接旨。” 姜传忠一听,连忙让秦氏吩咐家里的婆子布置香案,而他自己则转回内室换了官服出来,带头跪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 听闻有圣旨到,赵素娘赶紧带着盛哥儿从西厢房里出来,站在秦氏的身后跪了下去。 姜婉也赶紧拉扯着秦氏跪了下来。 那内侍扫了眼院子里的众人,皮笑肉不笑的看了眼姜传忠道:“姜侍郎,家里的人都到齐了吧?那咱家就宣读圣旨了。” 姜传忠满心惶恐的跪在那,说了一声“有劳贵人了”。 那内侍就打开了五彩织白色云鹤图纹开始宣读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姜氏女姜姝,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正七品静贵人,钦此!” 内侍的话音一落,满院子的人却都是鸦雀无声。 册封正七品贵人? 姜婉跪在那,满脑子里都飘着这几个字,姜姝在宫里究竟干了什么? “姜侍郎,接旨吧。”那内侍笑道,“府上千金得了圣上的青睐,册封为正七品贵人,真是皇恩浩荡啊!” “臣姜传忠接旨!”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姜传忠呆若木鸡的接过圣旨,然后木然的站了起来,擦了擦了汗涔涔的额头,这才缓过神来从衣襟中取出刚才换衣服时特意准备的银锞子打点着前来宣旨的内侍。 那内侍笑了笑,这才满意的带着那些穿着飞鱼服的侍卫离去。 秦氏看着又空了的院子,半晌都楞在那,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就去抢姜传忠手中的圣旨,不敢置信的问:“我的姝姐儿真的封了娘娘?” “圣旨都下来了还能有假?”姜传忠有点不满的看了眼秦氏,然后看了姜婉道,“婉姐儿你跟我来。” 姜婉之前一直悬着的心此刻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她跟在姜传忠的身后进了君雅堂,不待姜传忠开口,她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知道事情都给说了。 “也就是说,后来姝姐儿遇到了什么事,你也不清楚咯?”姜传忠听了姜婉的讲述后,神色凝重的说。 “女儿担心姝姐儿会发生事,还特意拜托了宫里的一位公公帮忙找寻。”姜婉将自己那段隐去不说,“可就在我离宫的时候,那公公将之前拿走的赤金手镯给退了回来,我就料想姝姐儿在宫里应该是遇到事……” 当年,大女儿姜妧被送进了太子府,他是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知道姜妧太懂得察言观色、知进退,而姝姐儿…… “她那性子一贯骄纵,此次虽说有惊无险的封了个七品的贵人,”姜传忠不免开始忧心忡忡,“可谁又说得清将来对她而言是福还是祸。” 三个女儿,两个都送进了那巍峨的宫墙之中,姜传忠想到那年上京赶考时,有个喝醉酒的癞头和尚拉着他算命,说他是个当国丈的命。 他还道那癞头和尚是个讹钱的,可现在看来,竟会一语成偈。 想到这,他不禁抬头看向了自己这个庶出的二女儿,暗道她的归属又会在哪里? #####七更…… 第78章狐疑 已经掌灯的青云殿内,烛光摇曳。 数百支如碗口粗的洛河花烛盘踞在屋角塔形烛台上,散发着清郁的芳香,一阵风起,吹得殿内幔帐飞扬。 刚刚撤下晚膳的崔贵妃此时正在严格执行着程御医的嘱咐,扶着小宫女的手在殿内来回踱步的消食。 冯敬手持一根拂尘神色匆匆的从殿外溜了进来,崔贵妃一见,便打发掉了身边伺候的宫女们,轻声问道:“都安排妥帖了?” “回娘娘的话,都妥帖了。”冯敬赶紧快步上前的托住了崔贵妃的手,扶着她继续在殿内慢慢的走着,“人安排在了排云殿,按照晴贵人娘娘的惯例,指派了四个宫女、两个内侍、两个嬷嬷过去……” “别忘了再派个教引嬷嬷,”崔贵妃此刻眉头轻锁,显然还没有从下午的震中释怀,“虽说是圣上怜着她,对她另眼相看,可这宫里的规矩不能废,既然进了这宫门,就应该和宫里所有的娘娘们都一样……” “是,奴婢记下了。”冯敬躬着身子,一脸恭敬的说道:“娘娘您这样安排就对了,既然皇上的心意已定,就不要和他逆着来。” “唉……”崔贵妃长叹了一口气。 透过敞开的雕花隔扇门,看到了院子里那棵开得正盛的西府海棠,幽幽的道,“这还是那年我搬进这青云殿里,圣上特意赏的,他说这海棠花开得喜气,看到这花,就能想到我……” “那是!在皇上的心中,娘娘还是不一般些。”冯敬笑着奉承着。 没想崔贵妃却是自嘲的冷笑了一声。 “有什么不一般,不过是我比别人更能看懂他的心思,更顺着他的性子来而已。”她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是这些年,我发现我是越来越不懂他了。” “就单说今天,三年一次的选妃大典,那么多端庄秀美、温柔小意的女子聚在一堂任他挑选,他却说无趣,让我全权协理。” “可我这边还没散呢,他却在宫里临幸了一名参选的秀女,还想封她为妃!” “这世间狐媚的女子我见得多了,可像她这种让人一沾就神魂颠倒的女子,还真是第一次见!才临幸一次就妄想封妃,这让那些在这后宫中为圣上生儿育女、延绵子嗣的妃嫔们怎么想?我不过就是多说了两句,他便暴跳着要削我封号降我的品级,我跟着他这么多年,他竟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女子要打我的脸!” 说着说着,崔贵妃已是满心的愤恨,她的手一使劲,修长的指甲便隔着衣服掐进了冯敬的手臂里:“你跟着我的时间最长,你说皇上他是不是嫌我老了?所以想让我给别人腾位置了?” 冯敬手臂上吃痛,面上却还要不显,他脸上堆着笑的看着崔贵妃,这些年她虽然保养得极好,可在这深宫之中汲汲营营的女人,又有几个不添风霜的。 他只能笑道:“哪能啊,万岁爷就是图个新鲜劲,受着皇上的恩.宠.,也还要她有这个命啊!这些年李美人、宋芳仪、丁修容这样的还少么?笑到最后的,不还是娘娘您?” 崔贵妃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的神色便缓和了几分。 是啊,这些年她见的风浪还少么? 最是无情帝王家,一时的韶华又有什么用,在这深宫之中,生了儿子才是王道。 没有儿子的妃子,最后都是无根的飘萍,想想先帝最.宠.爱的方太妃,最后不还是无依无傍。 想到这,她的气色又平静了几分。 一想到了儿子萧睿呈,她的脸上又添了些许柔和,便想到了下午那抹真紫色的身影。 和当年方青青选妃时穿着一样的衣服,做一样的打扮,她才看一眼就知道那是儿子使的小把戏。 不过,这个世界上怎么真的会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女子呢?就在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方青青又活过来了。 “冯敬,你还记得今天下午见到的那个女孩儿么?”崔贵妃笑道。 “哪一个?”冯敬知道崔贵妃这是在问起姜婉,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是那个穿着真紫色褙子的,和九年前永宁侯府的方青青入选太子妃时,做一样打扮的那个。”崔贵妃微眯着眼,思绪却好似飞回了九年前,“我还记得康懿皇后当时还说方青青端庄淑睿,雍和粹纯……” “可不是说当年的太子妃娘娘是早已被康懿皇后相中,走那么个过场么?”冯敬谄媚的答道,“谁还会真的以为她是在选秀的时候入了康懿皇后的眼?” “是啊,她当年早就被康懿皇后相中了,只可怜我那呈儿却还满心欢喜的求到我这里,”崔贵妃的言语中就有了丝落寞,“他想让方青青做他的正妃,可是当年的我根本帮不了他。”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也是人之常情。”冯敬陪着崔贵妃就那么站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说着话。 “他怕我忘了,所以便着法的提醒我呢。”说着说着,崔贵妃眼中就有泛出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出的慈爱,“所以我今天一见那姑娘就知道她是呈儿瞧中的人,不过是府里想收个人,我就成全了他……你可还曾记得,那是哪家的姑娘?记得去跟司礼太监说一声,让他添上一笔。” “好像是刑部侍郎姜传忠家的女儿,叫姜婉。”冯敬恭恭敬敬的站在崔贵妃的身旁道。 “刑部侍郎?”崔贵妃一听到这几个字,便一脸狐疑的看向了冯敬。 冯敬只得恭恭敬敬的说道:“就是今日新晋的七品贵人姜姝的父亲。” “姜贵人?!”再度听到姜姝的名字,崔贵妃又咬牙切齿起来,忽然她好似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冯敬证实道,“前些日子莹莹哭哭啼啼的跟我提起的那个女子是不是也叫姜婉来着。” “正是她!她的大姐姜妧,也是太子府的良娣。”冯敬说道。 “姜妧?姜姝?姜婉?”崔贵妃的一双美目渐眯起来,“这姜家……倒是人才多……” #####八更……宝宝已经不能呼吸了…… 第79章如意 一个女儿抬进太子府。 一个女儿送进宫里。 还有一个女儿,准备弄到七皇子府去。 崔贵妃在那细细思量着,觉得这姜家真是好算计。 对朝局稍微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当今圣上虽然封了已故康懿皇后的嫡子萧睿昭为太子,可他却是更喜欢从崔贵妃肚子里生出来,只比太子小一岁的七皇子萧睿呈。 因此,当年康懿皇后在世时,就对萧睿呈颇为忌惮,连带着对所有嫔妃生出来的儿子或打压、或捧杀。 幸亏崔贵妃对儿子多有约束,直到康懿皇后去世后,才让萧睿呈慢慢显露出远胜于太子的才干,让他深得帝心。 建武帝甚至还在不同场合下龙心大悦的说过“此子肖我”。 慢慢的朝堂中就有了异样的声音,觉得建武帝会把皇位传给七皇子萧睿呈也不是不可能。 而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建武帝在听闻了这个传言后,竟然是采取了听之任之态度,这让一帮臣子就更为惶恐起来,有的人甚至开始悄悄的站队。 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已分出了太子党和七皇子党…… 而姜家,因为姜妧的关系,早早的就被人打上了太子党的印记。 但现在,如果他们再送一个进七皇子府,难道打的是脚踏两只船的主意? 要知道这些年,因为两党之争,身为太子党的文渊阁大学士姜传孝早就和她那个礼部尚书的弟弟势同水火。 更何况如今他们还将手伸进了她的地盘,妄图撼动她的地位。 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又怎能让姜家人如意? 她显然是不愿意让姜婉也入宫的,赵飞燕和赵合德两姐妹联手为害后宫的故事她并不陌生。 可如果让那姜婉落选的话,就凭着那张酷似方青青的脸,她可不敢保证自己的那个儿子不会就这样直接把人虏回去。 所以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将姜婉指了人,毕竟这人夺人妻妾的事,想必他还是会要再掂量掂量。 一想到这,崔贵妃的脸上就闪过一丝阴冷,她面容冷峻的看了眼冯敬道:“适龄的皇子中可还有未曾婚配的?” 冯敬一听,便知机会来了。 他故作沉思的想了一会,道:“庄妃娘娘诞下的七皇子今年年满十六,可之前娘娘您就已经答应了庄妃娘娘将她娘舅家的女儿赐给七皇子,就连侧妃也是按照庄妃娘娘的心意挑选的,这要换的话……” 就会很麻烦! 崔贵妃也不想为了一个小小的侍郎之女多费周折。 “不过……”冯敬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话到了嘴边又吞了下去。 崔贵妃不满的剔了他一眼,幽幽的道:“连你都开始跟我耍花招了么?” “奴婢怎么敢。”冯敬诚惶诚恐的道,“我只是想到了晋亲王的世子萧睿暄……今年好似已经十八了……” 晋亲王的世子? 崔贵妃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个高瘦而单薄的身影和一张常年面无血色的脸。 “那个病秧子?”她很意外冯敬竟然会跟自己提及这个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好像已经克死过三任妻子了……” “娘娘,您怎么能说是晋王世子克死了人呢?明明是那些女子的福报不够,没有那么大的福分呀!”冯敬在心里捏着一把汗,小心翼翼的劝解道。 崔贵妃听到这,阴郁了一晚的脸,这才有了些许笑意:“那你说,那女孩子有没有这种福报呢?”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冯敬看着崔贵妃脸上的笑意,身子弯得更深了。 钟鼓楼上传来了二更鼓的声音。 满腹心事的姜婉怎么也睡不着。 她索性翻身坐了起来,趿了鞋,取了一把宫扇,走到书案旁的圈椅上坐下,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打着扇。 过了端午,这天也是越来越热了,书案旁的雕花窗就一直这么敞着,好让风能吹进屋里来。 姜婉懒懒的趴在书案之上,听着窗外的虫鸣,不但没有觉得宁静,反而是更加的心烦气躁。 “你是在等我么?”忽然萧睿暄的声音就那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身侧,而她也掉进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萧睿暄将脸埋在了姜婉的颈窝里,深深的吸上了一口气。 而姜婉的心也随之加速起来。 “结果……怎么样……”她很是担心的问。 萧睿暄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紧紧的圈在怀里,温温的唇轻轻的啜在姜婉那紧致的小细脖上。 一下,一下,让姜婉感觉到全身都酥酥麻麻。 不知道为什么,姜婉感觉到身后人的隐忍。 上一世,当他发现不能轻易的将自己从皇宫中带离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 是不是这一世也…… 姜婉的心也就跟着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这辈子,还是有缘无份么? 想到了上一世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泪水就这样不争气的、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姜婉噙着泪转过身,借着窗外那不大的亮光,看向了萧睿暄。 他的眼睛,为什么总是那么亮,亮得就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姜婉恋恋不舍的伸出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然后毫无预兆的,将自己的唇覆上了他的。 和记忆中的一样,还是那样的温温软软。 这辈子还能遇到他,已经够了。 姜婉在心里安慰着自己,眼泪就这样溢出了眼眶。 “婉婉!”萧睿暄很是意外的唤了她一声,然后将她一把拦腰抱起。 姜婉倒吸了一口凉气,快速的圈住了萧睿暄的脖子,一脸惊恐的对上了他的眼睛,却在对方的眼中感受到了前世才有的炙热。 看着这样的目光,她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拒绝。 她将头轻轻的靠在了他的肩头,任由他将自己抱向了架子床。 姜婉认命的闭上了眼:今夜,不管他想对自己做什么,她都会舍不得拒绝吧? 姜婉就这样闭着眼,感觉到他将自己轻柔的放下,然后又轻轻的覆上来…… “婉婉,我的婉婉!”萧睿暄低沉着声音轻吟着,轻咬着她肉肉的小耳垂,“你这个磨人的小东西,终于会是属于我的了。” #####九更……百章之内,婉姐儿必会出嫁! 第80章圣旨 姜婉原本以为萧睿暄会要趁机对自己做点什么,可他却只是温柔的亲.吻了她一番,然后握着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和衣入睡。 “今天好累,就想抱着你好好的睡一觉。”萧睿暄在姜婉的耳边轻轻呢喃着,不一会的功夫就传来了他绵长的呼吸声。 姜婉微微抬了抬头,却发现整个人都被他压住了。 于是她想抽回手。 萧睿暄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姜婉抽了几次都没能如意,也就只好由着他。 不曾想,萧睿暄却用拇指细细地摩挲着她的手心,挠得她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却又像有羽毛掠过,痒痒的。 姜婉索性也翻了个身,将脸埋在了萧睿暄的怀里,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特有的气味,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的她也跟着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姜婉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耳边和她叮咛了一些什么,她挥了挥手,睡眼迷糊的应了,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待她再次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有山雀在窗外的枝头上蹦来跳去的,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她躺在床上,懒懒的伸了一个懒腰,摸了摸床侧,萧睿暄睡过的那一边,早就变得凉凉的,而她的心也跟着变得空荡荡的。 恍惚间,她想起萧睿暄在离开时好似特意跟自己说了一些什么。 可她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姜婉哀嚎了一声,将被子拉过头顶将自己盖住,却隐隐在被褥间闻到了萧睿暄身上的味道。 “四小姐,您醒了么?”听到内室有了动静,丁香撩了竹帘,探进来一个头。 “什么时辰了?”姜婉直直的躺在床上,却并不想动。 “刚过辰时。”丁香应道。 姜婉一想到还要去给秦氏请安,就已经睡意全无,她懒洋洋的坐了起来。 丁香提着事先烧好了热水的铜壶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道:“刚才君雅堂来人说,因为昨日五小姐在宫里封了贵人,太太定了今日巳时去庙里烧香请愿,让小姐不必过去请安了。” 姜婉一想到姜姝那性子,恐怕是得多给佛祖烧两柱香,求佛祖多保佑,不然还真不好说她在宫里的日子是福还是祸。 既然不用给秦氏去请安了,姜婉也就不急着赶时间了,她叫了韩妈妈进来帮她梳头更衣。 茉莉也提着食盒,哼哧哼哧的回来,在路过一楼的时候,还好奇的往屋里瞟了一眼,平常总是热闹的屋里,今日却安静得异常。 她就想起刚在厨房里听到那几个嘴碎的婆子正坐在那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听说了没,太太想把五小姐房里的珍珠和翡翠放出来,正问家里有没有合适的小厮呢。” “那感情好,老姐姐你家里不正有个半大小子么?” “哎呦,我们家庙小,怕是供不起这么大的菩萨。” 几个婆子你说我笑的,完全没有看到脸色有点阴郁的茉莉。 五小姐进了宫,之前服侍过她的珍珠和翡翠又带不进去,正好她们两又都到了年纪,太太也就想着干脆都给她们配了人家。 而她们的四小姐比五小姐还要大上一岁呢,太太却一点都不心急。 想到这,茉莉的心情就有点急躁起来,手里的食盒好似又重了几分,她不禁在心里把厨房里的王婆子咒了又咒,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今天竟然给装了满满一食盒。 “你们看看,每天都提这么重的饭,都把我的胳膊提粗了。”刚一放下食盒,茉莉就小小的抱怨了一把。 “胳膊粗了怕什么?这样将来的姐夫就不敢欺负你了呀!”帮姜婉叠好被铺好床的丁香撩起竹帘走出内室来么,揶揄的看了茉莉一眼,笑着打趣道。 茉莉一听便急了,红着脸隔着竹帘就冲着里屋的喊道:“四小姐,您看看丁香的这张嘴,您也不管管她!” 姜婉却是笑着走了出来,看着茉莉从食盒里将菜品一件一件的端了出来,奇道:“今天怎么这么多?” “谁知道呢。”茉莉摇了摇头,“说不定是那王婆子忘了五小姐已经不在家,准备了双份吧。” “这可不一定。”丁香凑了过来,说道,“我之前有跟珍珠打听过,五小姐虽然平常吃得也不错,可那菜品绝对没有咱四小姐的好。” “我怕珍珠说我在故意显摆,都没好意思和她说。”丁香看了眼刚被茉莉端出来的燕窝粥,道,“就是这个,太太那一年都吃不到两回,别说像咱四小姐这样隔三差五便能喝上一盅。” “咦?这王婆子是怎么管的事?”茉莉奇道,“难怪每回她都不肯让我在厨房里查看有什么菜色,要被别的房头知道我们屋吃这么好,这王婆子会吃不了兜着走吧?” “管他呢!”丁香却是一脸不以为意,“整天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不花你一分钱,谁不偷着乐呀!” 姜婉却看着那一桌子的早膳发了呆,她突然觉得这一桌子的吃食肯定和萧睿暄有关。 就在这个时候,在君雅堂当值的一个小丫鬟突然跑了上来,看着姜婉气喘吁吁的道:“四……四小姐……快……快……有圣旨到了……” 此刻的君雅堂已经乱成了一团。 秦氏赶紧打发人去通知已经去刑部上衙的姜传忠,而她自己也要将去庙里上香的行头放上一放,重新换了一身干净体面的衣裳。 “四小姐人呢?”她一边换着衣服,一边不忘询问身边来回话的小丫鬟。 “四小姐说换了衣裳就过来。”那小丫鬟答道。 “那你退下吧。”秦氏点了点,打发了小丫鬟,然后跟身边的杜妈妈说道,“这圣旨怎么来得这么早?” “哎呦我的太太,”杜妈妈帮秦氏整理着衣襟,笑道,“早来总比迟来好吧,若是您人都到了护国寺,却还要赶回来接旨,岂不是更麻烦?” 秦氏一听,好像是这个理,收拾整理好后,也就带着杜妈妈去了院子里。 换好衣服的姜婉此时已经静静的等在院子里,秦氏不免打量了她一眼,只见她还是像以往一样低眉顺眼的站在那,面上波澜不惊。 #####十更……今天的没有了…… 第81章赐婚 秦氏这才注意到这个姜婉不管遇到什么事,多数时候都是这个模样。 神态和眉眼就跟那个赵素娘一样,让人恨,却又挑不出错。 杜妈妈快速的去了躺外院,然后又折返了回来,在秦氏的耳边轻道:“前来宣旨的公公已经到了,管事正让他们在外院的书房里歇着呢,只要等老爷一回来便能宣旨了。” “可打听到了是什么事么?”这一天接一道旨,秦氏的心里也是慌慌的,生怕的她的姝姐儿在宫里出了什么事。 杜妈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但听管事的说那几位公公都是红光满面的,想必不会是什么坏事。” 秦氏点了点头,吩咐着杜妈妈赶紧去包几个封红,她这边则督促着家里的粗使婆子摆着香案。 领着盛哥儿出来的赵素娘却看着姜婉抿嘴直笑,姜婉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她却凑了过来在姜婉的耳边悄声道:“这一次应该是你的好消息了吧?” 姜婉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却突然想起今早萧睿暄走的时候好像跟她说的是今日会有圣旨到,然她早早准备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可偏生那时候她睡得迷糊,早就当成了耳旁风。 难道来的真是赐婚圣旨? 姜婉隐隐的有点期盼了起来。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姜传忠才满头大汗的从刑部赶了回来。 见人都到齐了,那宣旨内侍才踱着方步走到内院的香案前,缓缓打开了手中的五彩织白色云鹤图纹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刑部侍郎姜传忠之女姜婉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今晋亲王世子萧睿暄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姜婉待字闺中,与晋亲王世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姜婉许配与萧睿暄为正妻。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跪在青石板砖上的姜传忠整个人都懵了,一张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姜婉居然被赐婚给晋亲王世子萧睿暄? 那个传说中靠“克妻续命”的病秧子? “侍郎大人,接旨吧。”已宣读完圣旨的内侍,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姜传忠道。 姜传忠汗涔涔的跪在那,觉得那内侍的手中拿着的就是一烫手山芋。 如果自己接过了这张圣旨,那等于就是亲手将女儿姜婉推到了火炕里。 可他又不能不接。 他先是磕了个头,然后伸出双手,面如死灰的接了旨。 秦氏赶紧递上了之前让杜妈妈准备好的封红,那内侍微微的掂量了一番后,说了声“恭喜大人”就领着人倨傲的走了。 “小姐……”之前一直趴在最后头的丁香赶紧站起身来跑到姜婉的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却发现此刻的姜婉已经是泪流满面。 姜婉凝噎的看着丁香,激动的心情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这一次,她真的要嫁给萧睿暄了。 原以为与他前世无份,今生无缘。 就在她还在努力劝说着自己不要再肖想的时候,幸福却来得如此突然。 “婉姐儿……委屈你了……”姜传忠看了眼已经哭成泪人的姜婉,还道是她也听闻过与萧睿暄有关的传言。 “委屈?她有什么好委屈的?”秦氏却是嫉妒的从地上跳了起来。 晋王府世子妃,那可是正一品! 比身为太子府良娣的姜妧还要高上五个等级,就更不要说才封了个正七品贵人的姜姝了。 她的两个女儿都给人做了妾,而姜婉这个婢妾所出的小庶女却摇身一变的成了正房夫人? 秦氏越想就越气岔,只前想着要去庙里烧香祈愿的好心情也瞬间化为乌有。 “无知妇人!”姜传忠怒瞪了秦氏一眼,一甩衣袖的往外院去了。 秦氏气结的往身旁的杜妈妈身上一倒,指着姜传忠的背影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几个女儿都大了,他就可以不正眼瞧我了?” 说完,秦氏直呼头疼让杜妈妈将她扶回房,至于去护国寺上香一事,再也没人提起。 刚才还站满了人的院子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了。 赵素娘牵着盛哥儿的手走上前来,掩嘴笑道:“晋王世子妃夫人,可有空去敝屋一坐。” “姨娘这是在取笑我么?”姜婉红着脸道,却还是跟着赵素娘一起,回了她的西厢房。 这一次赵素娘的房内支起了一个可供两人同时绣花的绣绷。 为了放下这个绣绷,她们甚至将一个靠墙的黑漆落地柜给移到了盛哥儿的房间里。 “去你自己房里读书吧。”素娘轻轻的交待了一句,盛哥儿便从炕几上抽出一本书来,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这都已经是五月了,单穿一件薄衣都让人觉得热,可赵素娘的房间内却如冬日一样的门窗紧闭,让这房间内有闷热了不少。 赵素娘也就安排了小丫鬟香蕊来给姜婉打扇,并歉意的笑道:“院子里蚊虫多,如果开了窗,盛哥儿夜里又会睡不好。” 姜婉这才注意到这西厢房的窗户上竟然糊着的还是冬天用的桑皮纸。 采青小心翼翼的端上来两杯茶,赵素娘端了一杯给姜婉,笑道:“尝尝今年出的新茶。” 姜婉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赵素娘却对她眨了眨眼,悄声道:“我让采青悄悄的出去买的,虽然比不上太太屋里的,可比之前的陈茶末强多了。” 姜婉看了眼支在一旁的绷着大红布的绣绷,了然于胸。 在大梁朝,大红色是专属于正房嫡妻的颜色,就连霸气于姜妧,在当上太后以前,也只敢穿石榴红、茜红等近似于大红而不是大红的颜色。 绣绷上的东西,花色并不繁复,一看就是为外面的喜铺做的东西。 “这个若是被太太知道了,不会说什么吗?”姜婉神色淡然的呷了一口茶。 虽然各家的下人们总是会偷偷摸摸的做些东西出去卖,可是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却是少数。 “那还不是你提醒得好。”赵素娘掩嘴笑道,“上一次你问我是不是在给采青绣嫁妆,后来我一想,可不是么,后来杜妈妈来问过一次,我就说是给采青绣的,她们可就没有再多说过什么。” #####一更 第82章姑姑 姜婉听后,也就掩嘴直笑。 “你那可还有其他的新式花样子?”赵素娘见和姜婉把话说开了,也就不打算再和她绕弯子,“上次我按照你给的花样子绣了一批小东西给绣庄送去,绣庄里的何婶子说很受欢迎,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就卖完了,她就问我能不能再绣上一批……” “你给我画的那个花样子还是有些繁复,如果要绣得多的话,就有点费时,所以我就想着能不能精简一下,可新弄出来的总是让人不那么满意。”说着,赵素娘便从一旁的针线篮里拿出了几块帕子,只见上面绣的正是之前姜婉画给她的花样子,只是每一个花样子又好像少绣了几笔,样子显得有点怪异。 姜婉接过那几方帕子看了一眼,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那些花样子是她上一世当太妃闲得无聊时,是按照现代数学里的几何对称法来进行构图的,所以花样子才看起来特别的大气稳重。 可赵素娘并不懂这些。 “弄简单点么?”姜婉微微皱眉道,“可是可以,就是可能要花上点时间。” “不急的。”赵素娘一听姜婉应下了,悬着的心也给落了下来,她笑道:“钦天监的日子不会那么早就定下来的。” 姜婉一听,又羞红了脸。 傍晚时,秦氏借口不舒服,又免了姜婉的请安。 用过晚膳之后,洗漱完的姜婉便点了盏灯拿着那个花样子独自研究了起来。 而丁香、茉莉还有韩妈妈还没有从白天的兴奋中缓过神来,她们家的四小姐终于也要出嫁了! 见姜婉这里反正也无事,也就都聚到了自己那边的卧房里,想着帮姜婉多做几件贴身的小衣和鞋袜。 姜婉披了件薄衫坐在窗前,任由洗过后绞干的长发垂在脑后,然后拿着一支兼毫湖笔,对着白纸轻轻的勾勒起来,直到窗外传来了二更鼓的声音,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臂。 “下一次可能这么专注。”萧睿暄的声音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室内,将姜婉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来的?”姜婉抚着胸口扑扑乱跳的小心脏,有点嗔怪的看了萧睿暄一眼。 “来了很久了。”萧睿暄不满的看着姜婉,有点心疼的拉过她的手臂帮她揉捏了起来,“结果坐得我都快要睡着了,某人也没能发现我……” 姜婉一听,脸色微红。 “答应我,以后晚上可不许这样了。”萧睿暄将她抱在自己的膝头坐了,然后轻轻的抚上了姜婉的脸颊,“伤到了你这双亮晶晶的眼睛,我可是会心疼的。” 虽然前世二人不止一次的做过这等亲密的动作,可这一次姜婉还是羞红了脸。 她低着头,轻声的应着,就想着从萧睿暄的腿上下去,然而萧睿暄却搂住了她的腰,两个人一阵扭捏之后,姜婉突然不敢动了。 她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到自己了…… 上一世身为过来人的她,马上就意识到那是什么。 她红着脸,低声道:“让我下去。” “婉婉,别动!”而萧睿暄却并没有松手,而是将她搂得更紧了。 两人间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很是微妙。 “明天宫里会指派一个教引姑姑过来……”萧睿暄不得不转移了话题。 “嗯。”姜婉低声的应着。 对于教引姑姑,她并不陌生。 那都是一些在宫里有着资历和身份的老宫人,专门用来教习宫中礼仪和规矩,以免新选中的这些秀女们将来闹笑话,甚至因此丢掉性命。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一个世子妃,居然也会指派教引姑姑。 “瑛姑姑是自己人,有什么事你直管和她说,不必和她藏着掖着。”萧睿暄继续说道,终于感觉到自己不似刚才那般的剑拔弩张。 “嗯。”姜婉还是低声应着,乖巧得像是一只小兔子。 窗外的月光皎白,透过窗棂照在二人的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拖得老长。 萧睿暄又夜宿了。 离开时,姜婉并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只知道那个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当姜婉见到瑛姑姑时,还是吓了一跳。 不同于姜婉印象中的那些老宫人,瑛姑姑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 不过是三十上下的年纪,长的十分秀雅,眉目间一团和气,她挺直着身板,一身绛紫色的宫装穿得又直又挺,看上去不像个宫人,反倒有着一股现代职业经理人的气度。 姜婉面带笑容的走了过去,微微福一福身,叫了声:“姑姑。” 瑛姑姑一愣,显然是没想到会受到这样的礼遇。 “奴婢瑛姑,见过世子妃夫人。”不敢自持的瑛姑姑也给姜婉行了个大礼。 彼此见过之后,瑛姑便被府里的仆妇引去休息。 因为姜姝进了宫,清心阁的一楼也就空了出来。 姜传忠便做主,只留了姜姝的卧室,将暖阁安排给了瑛姑姑暂住,并且把姜姝的书房拨给了姜婉做为教习场所。 秦氏虽有不快,却也不敢过多的置喙。 特别是当她也听说了萧睿暄克妻的传言后,之前头晕目眩的毛病竟然不药而愈。 她就知道,老天爷不会平白无故的丢个这么大的饼砸到姜婉这个死丫头的身上。 过了两日,钦天监根据姜婉和萧睿暄的生辰八字测算的日子下来了,听到消息的丁香第一时间就赶去给自家小姐报信。 “你说什么?婚期定在了六月初八?”因为是待嫁之人,姜婉每日都跟着瑛姑练习礼仪,此刻她正头鼎着一本书在屋里来回的练习着走路。 上一辈子在宫里待了近十年的姜婉对此早就是驾轻就熟。 即便她此刻一心二用的跟前来报信的丁香说着话,头上的书一样的纹丝不动,根本没有要掉下来的迹象。 站在一旁的瑛姑姑很是满意的点头,觉得姜婉很有天赋,随便教她什么,总是一遍就会。 “是啊,钦天监的人说六月就只有初八是个好日子,然后中间隔着个鬼月,不宜嫁娶,再接下来的好日子就是八月初十了。”丁香严肃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回着话。 第83章无影 六月初八? 姜婉一听这日子,整个就觉得哭笑不得。 前两日她还听得萧睿暄在抱怨,说钦天监的那群牛鼻子老道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看个日子看到了半年后,最快也要到了十一、二月。 看着他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姜婉还取笑他不过半年而已,为何等不得? 不曾想萧睿暄却悠悠的叹道:“佳肴于前,而不能食,悲乎?” 一句话,让姜婉闹了个大红脸。 原来,虽然这几日萧睿暄每晚都悄悄的混进姜婉卧室过夜,可两人间从来都是发于情、止于礼,每每只是搂着姜婉亲亲抱抱一番,耳鬓厮磨的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却并未做那僭越之事。 用他的话说,就是有些事,一定要留到洞房花烛夜做,才有意义。 姜婉对此自是感激。 “不行,我还是要去找那群牛鼻子老道改个日期!”就在昨夜,萧睿暄半支着头,将姜婉那如丝的秀发绕在指头玩弄,皱着眉道。 “他们不是说最近没有好日子么?”已经昏昏欲睡的姜婉半缩在他的怀里,探出了半个头,睁着一双迷蒙的眼。 那诱.惑的小眼神让萧睿暄一见,又是浑身热血一窜,让他咬牙切齿道:“有没有,总得去问过了才知道。” 结果今日就传来钦天监把日子定在六月初八的消息。 他大概是疯了吧?! 姜婉心想着。 现在已经到了五月中旬,算算时间,离六月初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六月初八?怎么这么急?”姜传忠接到了钦天监的通知时也是愣了一下,这么短的时间,怕是礼部也来不及准备吧? 秦氏想到外间的传言,却是幽幽的插了一句:“莫不是那晋王世子爷有什么不妥当,要拿婉姐儿去冲喜吧?” 她听闻这位晋王世子爷可是诡异得很,自打会吃饭起,就开始吃药。春分怕冻、夏至怕晒、秋风起就开始穿裘,霜降便要烤火。终年一副病态、太医四季不离身,据说还不能轻易离府,多走得几步就是气喘吁吁,坊间都说这位世子爷能活到十八已是奇迹。 之前宫里就已经为这位世子爷赐过三次婚,可人还没有过门,就都被他克死了。 民间就有算命的人说这世子爷是个克妻命,专靠克妻来为自己续命。 钦天监的道长们却坚持说不是世子爷的命硬,而是那些女子的福缘薄。 可这样的话,到底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大家还是觉得晋王府的世子爷就是命不久矣的病痨鬼。 “冲喜?”直到入夜,姜婉才听闻这一传言,忍不住掩嘴就笑。 萧睿暄天天和她在一起,壮得像头牛,哪里需要冲喜? 丁香却是急得要死。 “小姐,我说的是真的!”丁香将自己在外面打听到的传言,一股脑的全都倒给了姜婉听。 姜婉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却把一旁的韩妈妈急坏了。 从古至今,冲喜的女子就没几个有好结局的,冲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这若是冲不好,难道就让她一手奶大的小姐从此守空房么? 韩妈妈心中之前那些因赐婚而来的喜气,瞬间就被吹得烟消云散。 “好啦,好啦,不要以讹传讹了!你们就等着将来跟着我吃香喝辣吧。”看着她们几人都是一副要天塌了的模样,又不能跟她们据实以告的姜婉只得将她们全都赶了出去。 就在她将所有人都轰出房间正准备关门时,却发现瑛姑姑一个人默默的提着灯上楼来。 “瑛姑姑?”原本以为她已经歇下了的姜婉不禁放缓了手上的动作,“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瑛姑姑歇息的房间安排在了楼下,平常这个时候她并不上楼。 “就是有些话想和姑娘说。”自从她上次称姜婉为“夫人”后,姜婉便以还没拜堂成亲为由,让她还是改口称自己为“姑娘”。 姜婉也就笑着将瑛姑姑让进了屋里,并亲手为她斟了一杯茶。 瑛姑姑端着那杯茶,却是欲言又止,完全就是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 “瑛姑姑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姜婉好奇的看着瑛姑姑,想到萧睿暄曾说过她是自己人。 “那个……外间的传言……”看着姜婉真挚的眼神,瑛姑姑也就把心一横,道,“她们传的都不对……” 瑛姑姑虽然是个三十多岁的宫人,可毕竟是个未曾婚配过的女子,有些话她也不知应该怎么和姜婉说。 倒是姜婉,因为上一世都曾经历过,反而在心理上没有那么多禁.忌。 “我知道。”姜婉低着头微笑着。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瑛姑姑一脸错愕的看着她。 而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走出来一个身影,更是惊得她半晌都没说得出话来。 “少……少阁主……”瑛姑姑看着萧睿暄一时语结。 姜婉看向身后,见是萧睿暄,先是莞尔一笑,好似有些嗔怪的说道:“你怎么才来?” 那语气,竟然像是在家里久候丈夫归来的妻子。 “还不是因为你让我带那么多东西来。”萧睿暄宠溺的刮了一下姜婉的鼻头,然后看了眼瑛姑姑,笑道:“这两日幸苦瑛姑姑了。” 瑛姑姑还沉浸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向只以虚弱面孔示人的阁主,竟然会在这以真面目示人? 瑛姑姑不禁就多看了两眼姜婉,在心中暗道她真的只是个被赐婚给少阁主的女孩么? 萧睿暄却只是对她摇了摇手,道:“你之前不是传消息出来说想去闽南么,我便和靳先生商量了,借着这个当教引姑姑的机会把你带出来,你先安心的在这里住上几日,待大婚后我再找个机会安排你过去……” 看着在萧睿暄的身边一直笑意盈盈的姜婉,瑛姑姑心里再次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刚才少阁主竟然没有避讳姜婉便提及了无影阁中的内务,是因为姜婉本就是阁中之人,还是因为阁主笃定这个女孩子不会出卖他们的无影阁呢? 要知道她可是自十岁起,便被师父带进了无影阁,接受各种近乎残酷的训练,并且从小就被告知无影阁是一支不被人知的暗卫,不可轻易对外人提及。 第84章纳吉 选妃大典一过,礼部侍郎黄同和感觉自己最近忙得嘴角都要冒泡了。 当他接到钦天监给过来的日子时,顿时就觉得火冒三丈。 六月初八? 他们这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么?居然选了个这么急的日子! 黄同和捏着钦天监给过来的单子就找到了顶头上司崔正义,愁道:“这半月不到的时间,怎么可能把世子爷的大婚给办了?” 礼部尚书崔正义一听,便知道黄同和指的是萧睿暄的婚事。 他看了看屋外,确定廊外无人后,便拉着黄同和指着礼单上萧睿暄的名字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人是谁?钦天监这完全就是怕夜长梦多啊。” 崔正义这么一说,黄同和立即明白了过来。 礼部这是第四次帮晋王世子萧睿暄督办大婚了。 他亲自经手的就有两次! 全都是筹备到一半,新娘突然暴病而死。 根本就是让人毫无防备。 “这次宫里的贵人们的意思也是让他们早日完婚。”崔正义就冲着黄同和暗示性的眨了眨眼睛。 “可……可是……”黄同和还欲辩解,却听得崔正义道:“有什么好可是的?无非就是多花上点银子的事。” 既然上面的人都摆明了态度,黄同和便如同突然有了主心骨。 他先是命人尽快的备下纳吉礼,又亲自去了钦天监讨个吉日。 钦天监的听闻是给晋王世子萧睿暄纳吉,就近选了五月二十八。 到了五月二十八那天,三弦胡同一早就张灯结彩,陆陆续续就来了一些乘着马车前来道喜的各家夫人和太太们。 管事的婆子赶紧一路小跑的去了内院禀告,秦氏穿了件大红五彩妆花的焦布比甲,由丫鬟、婆子簇拥着迎了出来。 最先来的是猫耳胡同的齐夫人,她扶着贴身丫鬟的手下了车。 时近六月,天气已经开始燥热起来,齐夫人今日特意穿了件胭脂色绡绣海棠轻罗纱衣,不曾想还是觉得背心热得冒汗。 第一次来三弦胡同的她暗暗打量了眼四周,幸好这三弦胡同里还有几棵郁郁葱葱的樟树、槐树、枣树从两旁全是高墙灰瓦的院子里伸展出来,像把伞似的挡住了夏日直射的日光,还能让人觉得有一丝凉意。 秦氏一见到她便迎了过来,笑道:“二堂嫂。” 齐夫人强忍着不适同秦氏笑道:“今日特意早点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 在齐夫人身后下车的姜妍和萧千淑在整理好身上的衣物后,这才结伴走到秦氏的面前,微微一福,一个说“三婶婶好”,一个道“姜太太好”。 秦氏笑着点头应了,便让杜妈妈将她们迎进了内院。 齐夫人前脚刚进去,后脚刑部刑部尚书家的钟夫人的马车就停了下来。 刑部尚书钟瑞阳是姜传忠的顶头上司,在姜传忠刚上任的时候,秦氏还曾经上门拜访过一次钟夫人。 只是那时候的钟夫人待她也只是不冷不热,觉得没什么意思的秦氏,就没再去过第二回。 “哎呦,这个天还真热啊!”钟夫人一下车便和秦氏笑道,仿佛两人是相交多年的挚友,“早就想过来看看了,可就是一直抽不空来。” 想着她之前对自己的冷漠,秦氏心中虽不喜,但来者是客,也只能笑脸相迎的把人请进了院子里。 接下来户部尚书家的林夫人、大理寺卿家的高夫人等相继而来,平常颇为冷清的小院一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 毕竟是第一次在家中待客,而且接待的还都是些在京城里颇有声望的夫人小姐们,生怕出错的秦氏也就颇为谨慎的命人将君雅堂的东厢房收拾了出来,并且在院子里支起了凉棚,并嘱咐家里的丫鬟仆妇们都机警着点,随时侍奉茶水和瓜果等物,免得落人闲话。 先到的乔夫人、钟夫人、林夫人等就坐在东厢房里吃着用井水冰镇过的瓜果,虽然秦氏特意安排了小丫头在一旁打扇,可还是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钦天监怎么挑了个这样的日子?”就有夫人抱怨起来。 “你不知道么?”就有人八卦起晋王世子克妻的事来。 “啊?原来传言是真的?”有人开始惊叹。 也有人开始幸灾乐祸:“我说呢,在怎么就他们家的女儿这么好的福气!” 齐夫人在一旁听着,碍于自己也是姜家人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可也犯不着为了那个她不怎么待见的秦氏去得罪这群夫人,也就借口找妍姐儿出了东厢房的门。 可院子里也没有姜妍和千淑的身影,她就料想她们二人定是去找姜婉了。 大概到了辰末巳初的时候,胡同口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锣鼓喧天的鞭炮声。 就有人叫喊着一路跑来:“来了,来了,纳吉的来了。” 身穿官服在家待客的姜传忠赶紧从外书房出来,亲自到大门处迎接,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在祝贺:“姜大人,恭喜恭喜啊!” 姜传忠抬眼看去,只见礼部侍郎黄同和正带着一队人马敲锣打鼓的往这边走来。 于是姜传忠也快步的迎了过去,拱手道:“温大人,辛苦了。” 两人同在六部为官,平常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黄同和与姜传忠客套了一番,让身后的侍从抬着纳吉礼进了姜府的大门。 因为姜婉的婚礼是皇家赐婚,并着礼部办理,这纳吉礼其实就是相当于皇家的赏赐,只是这些赏赐一部分是给姜传忠和秦氏的,被称为赠币;一部分则是赏赐给姜婉,就相当于是她的嫁妆一样,在奉迎时要带去晋王府,被称为仪币。 姜传忠带着盛哥儿在外院,秦氏领着全家的女眷在内院,均朝着皇宫的方向,三跪九叩的受了礼。 然后这些纳吉礼便被抬进了君雅堂的正屋里陈列,以示皇恩浩荡。 只见首饰、衣料、日用银器等,摆满了箱笼:计有镶嵌东珠珊瑚金项圈一个、衔珍珠的大小金簪各三支、嵌东珠二颗的金耳坠三对、金镯二对、金银纽扣各百颗、衔东珠的金领约和做各式袄褂被褥的貂皮、獭皮、狐皮数十张,绸缎一百匹,棉花三百斤,饭房、茶房、清茶房所用银盘银碗银壶银碟等若干。 将一群纵是平日里见惯了富贵的夫人小姐们,也是看得惊叹不已。 第85章克妻 受完礼,姜婉在姜妍和萧千淑一左一右的陪伴下,由一大群丫鬟和婆子簇拥着从君雅堂回了清心阁。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上了楼,还没来得急落座,就听得萧千淑奇道:“这礼部的官员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这么热的天气,给婉姐儿的仪币里竟然有那么多的皮子?” “也许是给晋王世子爷准备的吧。”姜妍悄悄看了眼姜婉,又瞪了眼萧千淑。 毕竟晋王世子爷体弱畏寒的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就是不知道婉姐儿知不知道。 姜婉将姜妍的表情看在了眼里,在心中暗暗的摇头,这个萧睿暄到底在人们的心目中到底有多不堪啊! 于是她笑着道:“我听闻了与他有关的传言。” 姜妍和萧千淑均是一愣,有点错愕的看着姜婉,知道了还是这样一副满心期待的模样? 姜婉看着她们两,就想起萧睿暄和自己坦白从宽他那三位“亡妻”的故事。 原来三年前,建武帝曾经将兵部侍郎洪有道之女指婚给萧睿暄,不曾想那位洪小姐却瞒着家人与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哥两情相悦。本还怀着侥幸心理会落选的洪小姐,不想却被赐婚,于是她想到了以死明志。 洪小姐自然是被萧睿暄手下的暗卫救了下来,在了解到这一情况后,萧睿暄决定与她做笔交易。 洪小姐在家中诈死,她死了,这桩婚事自然也就无效了。 洪小姐很是心动,于是答应了萧睿暄的提议。 她喝下了萧睿暄给她的七日醉,就像死人一样的睡死了过去。 洪家人自是有了一番折腾,又是请御医又是求神拜佛的闹得满城皆知,然而洪小姐还是“死”了过去,洪家人为她搭起了灵堂。 萧睿暄的暗卫自棺材中救出了洪小姐,并且喂她喝下了解药没,然后再派人护送她和表哥去西北,让他二人从此双宿双飞。 建武帝的第二次赐婚,选的是大理寺寺卿贺善的妹妹。 在听闻自家妹妹被指给了一个病痨鬼,贺善想到了抗旨。 萧睿暄掌握了这一消息后,又与贺善做了笔交易,贺家小妹“暴毙”。 然后萧睿暄派人放出风声去,说他这个从小就体弱的世子爷其实早就命不久矣,完全靠着吸取未婚妻的阳寿来给自己续命。 这样的消息一放出去,满京城都哗然。 想到被他“克死”的那两位,大家又觉得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就连建武帝听闻这一传言后,都产生了怀疑,但是不信邪的他,又将山西总兵熊明治之女指给了萧睿暄。 可就在熊明治一家人接旨之时,他的女儿却突然口吐白沫的倒地不醒,第二天就去了。 这一下没有人不信晋王世子的“克妻”传言,就连建武帝都开始忌惮三分。 姜婉听着萧睿暄说完这些前因后果,已是目瞪口呆:“那熊家小姐……真的是被吓死的么?” “不是,程子修说那熊家小姐应该是患有癫痫,然后家人救治不当,才让她一命呜呼。”萧睿暄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是我最感遗憾的一次,不过说起来,也是我先凶名在外,才吓得那位小姐犯了病。” 解开了心结的姜婉也就和萧睿暄笑道:“你就不怕我会有个‘三长两短’么?” 没想到她的话音刚一落,萧睿暄就浑身紧张的将她搂在了怀里:“就是因为怕,所以才要每天来守着你。” 姜婉一听,便觉得这是她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了。 姜婉招呼着她们吃着茶点,却听得萧千淑忽然幽幽的道:“真没想到,我们竟然就要这样各奔东西了。” 姜婉听着这话有点耳熟,就想起之前在选妃大典时,李青岚也这么向自己哀叹过。 她这才惊觉李青岚和方圆圆竟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方圆圆是永宁侯府的人,她们家是公卿之家,不给身为四品官的姜传忠来祝贺,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可李青岚的父亲是与姜传忠同朝为官的左都御使,就算平常与他们家没什么交道,但看在二伯姜传孝的面子上,多少也是要来道个喜的。 “青岚姐姐在家备嫁呢!”萧千淑叹了口气道。 “备嫁?”姜婉奇道,这才想起来选妃大典的那天,李青岚也是备选秀女之一,“怎么?她也被赐婚了么?” 难道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没有,她落选了。”姜妍亦喜亦嗔的看着姜婉道,“然后她们家就给她说了一门亲,是靖海侯世子。” 靖海侯世子? “你说的可是王行之?”姜婉颇为意外的看着姜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的姜姝可是被做了太后的姜妧指给了靖海侯世子王行之为妻,虽然那应该是四年后才会发生的事…… 可这一世做了王行之妻子的人竟然成了李青岚,而姜姝则莫名其妙的进了宫,而她则要嫁给萧睿暄了。 事情开始不按照记忆里的模样发展了,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姜婉的心里有些慌了起来。 “不过青岚出阁的日子订在了明年开春后……”姜妍揶揄的看了姜婉,“说不定到时候世子妃夫人也能去随个礼。” 姜婉又怎会不知道她是在促狭自己,于是红着脸将姜妍的茶碗往她面前一推道:“就你话多,喝茶喝茶。” 姜妍看着姜婉脸上泛起的抹娇羞,想着在家时母亲和她说起关于晋王世子的事,欲言又止。 “咦,婉姐儿,真没想到你这还有明前龙井。”姜妍惊诧的声音将姜婉思绪拉了回来,只见她拿着盖碗拨着茶盅里清澈澄明的茶汤,奇道,“是不是因为三婶婶看你要当世子妃夫人了,对你突然也大方了起来?” 姜婉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她房里的茶果点心都是萧睿暄带过来的,自从他喝过一次她房里的茶之后,便像老鼠搬家一样的今天带一点茶叶,明天带一些糕点。 而且因她无意间提及过一次赵素娘那还用着冬天的桑皮纸,萧睿暄还特意带了一匹窗纱来,让她送给了赵素娘。 好在这些东西本就细小不打眼,又只是在姜婉的房里出现,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连丁香和茉莉她们,都以为是太太额外赏的,也就无人放在心上。 第86章陪嫁 入夜,已经换上一身居家常服的秦氏坐在窗前的大炕上,正爱不释手的抱着一个黑漆漆的梅瓶,拿着手帕不厌其烦的擦了又擦。 立在一旁的杜妈妈看了眼放在一旁的金银首饰、各色珠宝,珍稀药材,奇道:“太太,这黑不溜秋的瓶子可有什么讲究?您抱着它,差不多快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秦氏瞟了眼杜妈妈,那眼神仿佛在说真是不识货。 “这个啊,可有大讲究了。”秦氏将那梅瓶又擦了擦,才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己的身侧,缓缓开口道:“别看它其貌不扬,一只可就抵得了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这么多?”杜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在姜府当差,一个月才五两银子的月例,这还是秦氏特别赏识她。 “这可是石雕!”秦氏笑嘻嘻的道,“这内务府出来的东西就是好。以前我在娘家的时候,我嫂子的陪嫁里就有一个这样的,可那雕工还没这一半好。可我嫂子还宝贝得和眼珠子一样,平常放在那就不肯我们靠近……” 说完,她又从一旁的小几上拿起一支老参,看了又看,然后跟杜妈妈道:“这支参比妧姐儿给的那支三十年的要粗壮不少,至少有五十年……” 一说到这,秦氏突然叹了口气,兴致缺缺的将手的老参往一旁的小几上一放:“只可惜我的妧姐儿和姝姐儿,她们两人加起来的赏赐还没有婉姐儿一个人多。” 这就是正房夫人和偏房小妾的区别。 姜传忠在小厮横波的搀扶下脚步有点歪斜的走了进来,看着他脸上那两坨微红,秦氏便知他喝醉了酒。 “怎生让老爷喝成这样?”秦氏不悦的下了炕,与那小厮一道搀了姜传忠,将他扶到大炕上歪着。 又吩咐身边的丫鬟婆子帮她打水,把姜传忠那一身满是酒味的衣服换下。 杜妈妈见了,赶紧去了趟厨房,端了碗醒酒汤回来。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是多少,何苦这样去醉。”秦氏接过杜妈妈手上的醒酒汤,服侍着姜传忠喝下,又问与姜传忠一道回来的横波道:“这是与哪些人喝酒呢?” 横波一听,老实答道:“都是老爷在刑部的一些同僚,今日从家里散去后,觉得还未尽兴,老爷便带着他们又去了春熙楼叫了一桌。” 一听是刑部的同僚,秦氏就不屑的撇了撇嘴。 姜传忠去刑部走马上任已经快三个月了,他的这帮同僚却一直待他不冷不热。 现如今却突然热络了起来,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秦氏打发走了姜传忠身边的小厮横波,又吩咐着杜妈妈帮忙把刚才拿出来擦拭的这些赏赐收了。 姜传忠半靠在大炕上,看着众人忙来忙去的身影,想着酒席间同僚们嬉笑时说的酒话,喘着粗气的就坐了起来,抬起手,指着秦氏问:“婉姐儿的陪嫁,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陪嫁?什么陪嫁?”抱着个银酒壶的秦氏却好似是第一听闻这个词一样,脚步一顿的站在那。 “还有什么陪嫁?当然是让婉姐儿带到晋王府去的东西。”看着秦氏那好似有点茫然的神情,姜传忠支撑着身子费力的坐了起来,“你不会就打算就抬着这些东西让婉姐儿过门吧?” 秦氏一听,就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银壶往怀里一搂。 姜传忠一见,道:“难不成你连这些都不想让她带过去?” 秦氏支吾道:“这可是宫里赏给我们家的东西,为什么要让婉儿姐带走?” 姜传忠一听,就从炕上坐了起来,瞪着秦氏道:“你疯了,这些可是宫里赏给婉姐儿的,礼部和晋王府都有礼单的。我们若是敢私扣,到时候晋王府一道折子递上去……真是无知妇人!” 姜传忠就把衣袖一甩。 秦氏一听,便觉得后脊一片生凉,她怎么把这一茬都给忘了? “难道说……这一屋子东西……我们一件都留不下么?”秦氏看着正屋里摆着的那些让人垂涎三尺的物件,心里就像有十只猫爪子在挠。 “不是还有赏赐给我们的么?”并未醒酒的姜传忠半抬着眼的站在那。 秦氏不以为然的站在那,撇了撇嘴。 她和姜传忠统共就赏赐了黄金十两,白银七百两,外加衔珍珠的金耳饰三对,狐皮、獭皮若干。 和姜婉的赏赐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对了,还要置些田庄、铺面什么的给她带过去。”姜传忠想了想,道,“她嫁的可不是什么寒门窄户,堂堂的世子妃夫人,总要有点拿得出手的东西。” “什么什么?”秦氏一听,声音就尖锐了起来,“还要买田庄、铺面?你以为这里是镇江府么?当年妧姐儿和姝姐儿可是什么都没有!” “她们两能一样么?”姜传忠站了起来瞪眼道,“婉姐儿这可是要支应门庭的!你当年嫁到我们姜家来,也不是两手空空吧!” “什么什么?你不会想要拿我的嫁妆贴给婉丫头吧?”秦氏也不甘示弱,“我的嫁妆只能是妧姐儿和姝姐儿的,其他人休想从我这分出去半厘钱。” “好,好,好,”姜传忠连说了三个好字,本就喝醉酒的一张脸涨得更红了,“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说实话了,亏得婉姐儿还叫了你这么多年母亲,你竟是这样的一毛不拔?” “这嫁妆,你不出,我出!我就不信我姜家离了你那点嫁妆就没有余粮了!”说完,姜传忠一甩手的就出了君雅堂,直接往自己的外书房去了。 一直守在屋檐下的杜妈妈见状立即撩了竹帘进了内室,见到秦氏正独自一人坐在炕头上生闷气,连忙走了过去:“太太,您这又是何苦呢?要知道这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老爷要给四小姐置办一些田庄、铺面,您就顺着他好了……” “杜妈妈,我心里苦啊!”秦氏坐在那,就开始抹着泪,“我的妧姐儿用一顶小轿就给抬到了太子府,给人伏低做小那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今天。凭什么,婉姐儿一出嫁就要压她们一头?” 第87章休书 “唉,太太,人各有命啊~!”杜妈妈安慰着秦氏,“您现在争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过日子才是关键。” “你别看着四小姐现在好像什么都要压着大小姐和五小姐一头,可你要看看她嫁的人能和大小姐和五小姐比么?” “您现在把她风光大嫁了,别人只会说太太您贤德,这样的好名声,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呀。” “至于说她嫁过去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那就和太太您没有关系了。”杜妈妈朝着秦氏挤了挤眼睛,“毕竟嫁了那么一个人,将来的日子会怎么样,谁又说得清?” 秦氏一听正不是这个理,心情又平复了许多。 杜妈妈正在房里劝着秦氏,却听得外间的竹帘一响,依旧一身火气的姜传忠捏着一张纸就冲进室内来,后面还跟着个一脸焦急无措的横波。 “给你!”姜传忠将手里的纸拍在了秦氏的面前。 “这是什么?”秦氏虽然识字不多,勉强能看个账本,但是那白之上用黑墨写的分明就是“休书”二字! 秦氏当场就瘫坐在那,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姜传忠,整个人都气得抖了起来:“你……你竟然……想休了我……” “你不是说我姜家在打你嫁妆的主意么?”酒劲未过的姜传忠红着一张脸,瞪着眼睛看着秦氏,“我告诉你,就你家那点东西,我还真没看在眼里!” “你……你……”秦氏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转身趴在案几上不管不顾的就哭了起来,“好你个陈世美啊……我辛辛苦苦带大了几个孩子,你居然就想着休了我……说,你是不是瞧中了哪个狐狸精,想要与她双宿双飞啊……” “太太……”杜妈妈一脸尴尬的站在旁边,满心为难的劝着秦氏,“这就是老爷喝醉酒的一时气话,您就别往心里去啊……” “谁说我是气话?”浑身酒气姜传忠瞪着眼睛的看着杜妈妈,“我早就忍了她很久了!” “采青,专心一点,绣坏了面料可是要赔钱给何婶子的。”穿着一件焦布比甲的赵素娘微微一抬头,就看到频频向正屋方向张望的采青。 采青脸色微微一红,低头继续绣着手里的戏水鸳鸯。 可正屋那边的响动越来越大,甚至都传来了砸破东西的声音。 “哎呦!”采青一个分心,便将绣花针扎进了自己的手里。 赵素娘抬眼看她,摇了摇头,一边收拾手里的针线一边道:“算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早点歇了,明日再绣。” 采青嘬着手,看着赵素娘嘻笑了一把,然后把眼睛瞟了一眼正屋,好奇的探头问:“那边在闹什么呢?” 赵素娘笑着摇了摇头,用手点了点采青的额头:“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采青也就笑着对她吐了吐舌,道了一声:“我去准备洗漱的热水。” “去吧!”赵素娘看着她温婉的笑道,但也还是情不自禁的看了眼正屋,就在刚才她也听到了正屋那边隐隐传来的吵架声,其中还夹杂着类似“休妻”的字眼。 唉!有些人啊,就是不惜福。 赵素娘拿起案几上的油灯,就往盛哥儿的房间里走去。 小小的身影正躺在临时搭起的竹榻上,呼吸绵长。 她抿嘴轻笑,退出了儿子的卧房,一转身,隔着竹帘,却只见一身灰白直裰的姜传忠正一脸怅然的抬头看天,那身影显得很是落寞。 因为正是月底,天上正繁星点点,却无明月,赵素娘拿着油灯,撩开竹帘迎了出去。 “老爷,这么晚了,还没有歇下么?”赵素娘笑脸相迎,绝口不提刚才听到的那些吵闹声。 姜传忠回过头来,却是一脸的迷茫,待过了一须臾,这才晃过神来,道:“原来是素娘。” “老爷,更深露重,早点休息吧。”赵素娘闻到了姜传忠身上的酒味,欲转身回房。 今日并不是秦氏安排给她的日子。 “素娘,这些年你跟着我……是不是很辛苦……”姜传忠看了眼赵素娘那有些单薄的背影,轻声问道。 赵素娘的脚步一顿,隐忍在心底多年的情绪好似突然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好似就要喷薄而出。 她微微耸动着肩膀,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赵素娘赶紧拭了拭眼泪,转过头来笑道:“没有,能够跟着老爷,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 姜传忠看着赵素娘那红红的双眼,又岂会不明白她是在强颜欢笑。 满怀愧疚的他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去,拉起了赵素娘的手,两人肩并肩的走进了西厢房。 刚从厨房里提了热水回来采青立在了房檐下,觉得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啪!”正房里传来了一声的碎瓷声。 秦氏坐在西次间的大炕上,红着一双眼,已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杜妈妈站在她的身侧,苦口婆心的劝道:“太太,您又是何苦与老爷作对?您不顺承着老爷,自有人会小意奉承着他,您又何必给人可乘之机呢?”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秦氏默默的淌着泪,手中的那一纸休书都快被她捏出洞来,“他现在连休书都写了……” “太太……”杜妈妈叹了口气道,“都道您平常是最精明的,这会子怎么犯起糊涂来?老爷是写了一纸休书不假,可这休书不过官府的明路,那就是一张废纸!老爷他今日正在气头上,等过两日他的气消了,你再欢欢喜喜的将给四小姐备下的陪嫁拿给他看,老爷他难道真的会拉着您去官府不成?” 秦氏一听杜妈妈说得在理,点了点头道:“明日我们合计合计,看镇江那边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动的,免得再拿钱出来置办田亩房产。” 杜妈妈笑着点头称是,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一沓账本到了君雅堂和秦氏一起合计着将哪些不赚钱的产业丢给姜婉。 “反正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是撑个门面而已,堂堂晋王府世子夫人难道还会沦落到要靠嫁妆吃饭不成?”待秦氏拿着给姜婉的嫁妆单子给姜传忠看时,姜传忠那黑了两日的脸才总算有了些缓和,没再提休妻的话。 第88章表姐 一心待嫁的姜婉对君雅堂发生的事是一概不知。 此时的她正在翻看手中的一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紫檀木匣子。 昨晚,萧睿暄一脸嬉皮笑脸的将这个这个塞到了她的手上,笑道:“留着给你做脂粉钱。” 她当时还以为他塞过来的是一盒子银票,也就没那么在意,今日拿出来一看,才知道全是地契文书和卖身契。 姜婉吩咐丁香和茉莉两个去外面守着,自己则粗略看了眼那些地契文书:两个田庄,一个两千亩的在宛平,一个三千亩的在大兴。还有位于城南的房舍,临街全是铺面,连成了一片,占了一条街的一半还有多,即便姜婉上一世再不通庶务,也知道城南那一块的地价有多贵,这光是铺面的收租,听说就是一万两银子一年。 姜婉“啪”的一声合上了紫檀木匣,再也没有心思看什么卖身契了。 一万两银子一年的租金,再加上田庄的收益,她已经有点不敢再往下想了。 这哪里是什么脂粉钱! 萧睿暄这家伙也太阔绰了吧? 姜婉赶紧将这紫檀匣子藏到了衣服箱笼里,全部用衣服盖上。 可过了一会,觉得不保险的她,又将匣子从衣服里挖出来,藏到了架子床的隔板下。 可无论她将那匣子藏在哪,都感觉到内心一阵惴惴不安。 姜婉第一次感觉到钱是个烫手的东西。 想着萧睿暄将这个紫檀匣子交给自己时那轻松的模样,想必这里面装着的应该不会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吧? 哪怕真是弄丢了,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姜婉自我安慰着。 日子一天一天的往下翻,离姜婉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到了六月初五那天,三弦胡同外突然停了几辆黑漆的平头马车,挂着湘妃竹的帘子。 得了信的秦氏热情的迎了出来,正好瞧见一个身材很是丰腴的妇人领着一个带着帏帽、穿着一身杏色的高挑女子下得车来。 “还以为你们会赶不到了呢。”秦氏赶紧迎上前去。 “怎么会!”那身材丰腴的妇人满脸堆笑道,“你嫁女儿这么大的事,做嫂嫂的还是要来捧个场的。” 来人正是秦氏的嫂嫂蒋氏,她一转身向身后那高挑的女子道:“玉安,还不来见过你姑姑。” 那被称为玉安的女子移着碎步盈盈向前,向着秦氏低身一福,道:“秦玉安见过姑姑。” 秦氏笑着点头,并吩咐身边的杜妈妈帮着蒋氏的仆妇卸着箱笼,而她则带着蒋氏和秦玉安进了垂花门。 那箱笼呈琥珀色,半新不旧,却木纹流畅清晰,四角包青铜云纹,看上去古朴沉静,透着几分厚重。 “真是奢侈,竟然全部用的是花梨木。”姜家的仆妇见了,也不免发出了感叹。 蒋氏生在商贾之家,家里人虽然读书不行,做生意却是一等一的厉害。 不说别的,自从蒋氏嫁到秦家,秦家的那点产业就在她的手上番了几番,让秦氏的哥哥可以一心只读圣贤书,终于在三年前中了举,在家乡当了个小吏。 因此有了底气的蒋氏在行事作风上,也就总是透着一股乡绅的气派。 “就是这房子有些逼仄,”秦氏一边走一边笑着和蒋氏介绍着自己的院落,“这屋子还没我出阁前的那个院落大。” 蒋氏笑着听了,拿出生意人贯说的场面话:“这可是寸土寸金的天子脚下,又哪能像我们住在镇江时那么阔绰。” 秦氏笑着称是,将蒋氏和秦玉安引到了君雅堂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坐下,并且吩咐身边的丫鬟道:“去看看四小姐在干什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让她过来见见舅太太和表小姐。” 蒋氏闻言,坐在炕上笑道:“可不敢让世子妃屈尊就驾。” 不一会的功夫,去传话的丫鬟回来道:“四小姐正在和瑛姑姑练规矩,说是要等下课后才能过来。” 这时候杜妈妈撩了帘子进来,笑着给蒋氏请了安,秦氏就问起她可将舅太太和表小姐的住处安排妥当。 杜妈妈满脸堆笑的答道:“都安排好了,舅太太和表小姐的箱笼都给抬到了清心阁,按您的吩咐,舅太太和表小姐先在五小姐的房里挤一挤,待四小姐出了阁,就能住得宽敞一些了。” “孩子们大了,就像家雀一样的,一个个的都离了巢。”秦氏笑道,然后吩咐着一旁的杜妈妈,“今日让厨房里加几个菜,我要给舅太太接风洗尘。” 杜妈妈笑着应了,躬身退出了正房。 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姜婉也就摇着宫扇缓缓而来。 和瑛姑姑学了一段时间的规矩后,她又将自己之前当太妃时的做派拿了出来,无形之中就总透着股威严。 君雅堂的小丫鬟们,远远的见到她便会行礼,全然不敢再有怠慢之心。 刚一进屋,姜婉就打量了眼坐在炕头上的丰腴妇人,穿着一身薄衫的她却是一身的珠光宝气,而她身侧的那位女子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一双眼睛却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仿佛她是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这让姜婉觉得很不舒服。 尽管如此,她还是谨守本分的曲了曲膝对那丰腴的妇人道:“姜婉见过舅太太。” 又微微转过身,对那位年轻女子道:“见过表姐。” “不敢当,不敢当。”蒋氏呵呵的笑着,可从始至终都坐在了炕头上,挪都没有挪动一下。 姜婉知道对方这是并没将自己放在眼里。 她也没有过多的计较,只是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听着秦氏和蒋氏聊着一些以前在镇江认识的人和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杜妈妈进来请示将饭菜摆在哪。 “就摆在厅堂里吧。”秦氏笑着道,“早点用了膳,也好让舅太太和表小姐休息一下。” 姜婉跟着秦氏一起用了膳,看了那桌上的菜色,竟然还没有自己平常吃得一半好。 午膳过后,姜婉同蒋氏、秦玉安一同回了清心阁。 姜婉与她们道别后正欲上楼,却被秦玉安一把拉住:“这天实在是热得很,麻烦妹妹帮我找壶热水来吧。” 第89章催妆 找壶热水来? 她这是在拿自己当丫鬟使么? 姜婉微微挑眉的看着秦玉安,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妹妹千万别怪我冒犯,我刚才也只是口不择言。”秦玉安看到姜婉的表情不虞,眼光流转,笑着解释道,“实在是这天太热,又忙着赶路,我就想沐浴更衣……” 说着她做出一脸很是为难的样子。 姜婉淡扫了她一眼,唤了一声“茉莉”。 茉莉轻轻的应了,然后笑道:“小厨房就在旁边的耳房,不知那位姐妹同我一起去取一下。” 秦玉安身边一个穿草绿色比甲的小丫鬟就冒了出来,道:“我和姐姐一同去吧。” 茉莉笑着点头,就带着那小丫鬟往耳房去了。 “玉安表姐如果还有其他的事的话,也都可以问丁香。”说完,姜婉头也不回的就上了楼。 上一世,刚到大梁朝的她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被姜妧给弄进了太子府,因此,她几乎从没有和家里的这些亲戚打过交道。就连姜妍,也只是是听说过一个名字而已,就更不论这些连名字都没有听到过的表姐妹。 在大梁朝两世为人的她,本着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原则,不愿多生事端。 只是刚才秦玉安那颐气指使的神情让她很不喜欢。 要知道就连刁蛮如姜姝也不曾这样和自己说过话。 姜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丁香和韩妈妈的服侍下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衫,随手拿了一本话本斜靠在架子床上看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茉莉捏着一个小荷包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刚才表小姐赏了我个荷包。”茉莉兴奋的将荷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是一个五分的银锞子。 “她倒是大方。”丁香看了一眼,笑道。 “小翠说,她们家小姐一向出手大方,”茉莉笑着说道,“高兴起来,莫说这种五分的银锞子,就连八分的也有。” “她们家的小姐那么好,那你怎么不跟了去?”丁香瞟了眼姜婉,见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便与茉莉打趣道。 “那还是不要了。”茉莉连连摇头,“那小翠说了,她们家小姐虽然出手大方,脾气也是一等一的古怪,别看着这会子如沐春风,说不定下一刻急暴跳如雷了。” “怎么会这样?”丁香迟疑的看了眼茉莉,“表小姐的脾气这么古怪,舅太太也不管管?” “舅太太整天都忙着挣钱呢,哪有这等闲工夫。”茉莉想了想小翠和自己说这话的落寞神情,“说是表小姐的这古怪名声在镇江都是出了名的,所以都已经十八了,还没说得上人家。都说舅太太这是想带着表小姐到京城来碰碰运气。” 到京城来碰运气? 坐在架子床上看话本的姜婉一挑眉,丁香和韩妈妈互看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既然她脾气古怪,大家平常就避开着点,反正我们在这府里也主不上两天了。”姜婉吩咐道,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到了六月初七那天,天一如既往的热。 姜传忠一大早便命人守在门口。 远远的见到了晋王府来催妆的队伍,便有机灵的小厮不慌不忙地点燃了垂挂在地上的鞭炮,噼哩叭啦的声响引得好奇的路人纷纷围观了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晋王府那烧制得香气四溢的整猪、整羊,摆放在大红漆金催妆盒子内。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脸喜气身穿暗红色衣服的仆人抬着那催妆盒,在鞭炮和路人的惊呼声中,迎着那漫天飞舞的红色炮屑抬进了姜家的大门。 姜家的礼房唱礼,就有管事的来指挥着小厮们收拾着晋王府送来的催妆盒子。 一群穿着刻丝飞鱼服或是蟒袍的娶亲老爷们一个个笑容满面的鱼贯而入,由司礼的人领着,给站在台阶上的姜传忠行礼。 姜传忠站在那,整个人都有点晃不过神来。 虽然有个当太子良娣的女儿,可他平常见到这群一品、超一品的人时,还是不免要恭恭敬敬的行礼。 如今日这般的风光,他又及时享受过? 此刻的他内心无比的庆幸。 幸好自己坚持己见的请了春熙楼的厨子来掌勺,而不是听信了秦氏的用自家灶上的婆子。 下午酉时,姜婉的嫁妆出了姜家的大门。 打头的是宫里赏赐下来的三尊一尺来高的蓝田玉福禄寿星翁,光泽莹润,玉色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接下来则是那些由礼部当日送过来纳吉礼,各式的金银锡器、绫罗绸缎,大到樟木雕花箱子……满满当当的塞满了一百二十抬,引得行人纷纷伫足观看。 莫说常人看起来稀奇,就连秦玉安看了都惊诧万分。 姜婉自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她愣愣的看着撑在床头衣架上绣着鸾凤的大红遍地金嫁衣,了无睡意。 明天就要嫁到晋王府去了,上辈子一直期待的事情就这样实现了,总让她觉得不那么真切。 她就翻了一个身,想与睡在身侧的萧睿暄说说话。 这才发现萧睿暄并不在身旁。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的传言,说是新人婚前三天不能相见,否则不能白头偕老。 结果他就真的接连三天都没有出现。 简直让姜婉啼笑皆非。 姜婉百无聊赖的坐了起来,走到了窗边看着天上的那轮安宁静谧的新月,开始期待起明天的婚礼来。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姜婉就被丁香推醒:“四小姐,四小姐,快醒醒。” 昨晚打过三更天才睡的姜婉此刻正是迷迷糊糊。 她看了丁香一眼,嘟囔了一句“别闹”,翻个身又睡了过去。 “哎呀,四小姐,这都已经卯时了~!”丁香觉得自己都快急出一头汗了,四小姐怎么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正想呼呼大睡的姜婉把夏天用的薄被蒙在了自己的头上,很是不快的挥了挥手:“吉时不是在戌初么,用了午膳都来得急吧。” 无奈之下,丁香搬来了瑛姑姑这个救兵。 瑛姑姑看着还在床上缩成一团的姜婉,笑道:“姑娘还是先起来吧,这沐浴、更衣、开脸、梳头,哪一个不要费时间的?真要过了午膳可就真来不及了。” 第90章出嫁 被丁香和瑛姑姑如此三番五次的“劝说”着,姜婉终于顶着两个黑眼圈坐了起来。 “哎呦,这是怎么了?”请来给姜婉梳头的婆子是以前在宫里给贵人们梳头的退役宫女,她一见姜婉乌青的眼圈便急忙让人去煮白水蛋。 “姑娘这是因为忧思多虑么?”想到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却要嫁给那个在京城里久负盛名的病痨鬼,梳头的婆子都觉得自己都是满心疼惜。 瑛姑姑自然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她一看姜婉那模样,分明就是因为晚上没人陪而睡不着。 只是这事她也不好明说。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小丫鬟端着两枚新煮的白水蛋过来,那梳头的婆子拿在手上,一边轻轻的给姜婉揉着眼睛,一边若有所指的开导着她:“别人说什么,都是虚的,这日子总是要自己摸索着过……” 听着梳头婆子的低声碎语,姜婉的心里不禁有了些感动。 待那婆子手中的鸡蛋渐渐变冷,姜婉脸上的黑眼圈已不似之前明显,那婆子舒了一口气道:“等下再上点脂粉就好了。” 姜婉起了身,沐浴后,穿着一身素白中衣再次坐回了梳妆台前,那梳头的婆子就开始整理起姜婉的头发来。 这时猫耳胡同的二伯母乔夫人带着姜妍在杜妈妈的陪同下,施施然的走上楼来。 见到已经换了衣服姜婉,乔夫人不禁笑道:“这就已经妆上了么?” “没有,正等着乔夫人您来呢。”那梳头婆子很是识相的双手举着木梳让到了一旁,将姜婉身后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丁香恭敬的递上了一个封红,乔夫人笑着接了。 她今日是秦氏请来的全福人。 姜婉赶紧起身相迎,却又被乔夫人一手按了回去。 姜妍支着脸,半趴在梳妆台上,一脸笑嘻嘻的看着姜婉道:“你说……我们以后还能在一起玩么?” “应该可以吧……”姜婉答得很是心虚。 上一辈子她进了太子府,除了大姐姜妧,她很少再跟家里的这些亲戚打交道。 而这一次她嫁进的是晋王府,想必不会像太子府一样,管得那么森严吧? “你呀,就惦记着玩。”乔夫人却是笑着点了一下姜妍的额头,话语中满是.宠.溺,“婉姐儿这都要出嫁了,你的姻缘却还不知在哪里……” “娘~!”姜妍拖长着声音嗔道,露出了一副小女儿的娇憨。 一屋子的人也就跟着掩嘴笑了起来。 乔夫人笑着从那梳头婆子的手中接过了黄杨木梳子,手法轻柔的插.进了姜婉那黑似绸缎的发丝里,并开口道:“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姜婉听着二伯母近似絮叨的声音,觉得整个胸腔正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慢慢的填满了。 白发齐眉……儿孙满地…… 上一世,这是她想也不敢想的奢望;而今生,她能获得这样的幸福么? 正想着,她的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在她那素白中衣上绽开了一朵朵浅色的小花。 “咦?怎么这就哭上了?”一直站在旁边的姜妍突然奇道,然后看着乔夫人道,“娘,是不是您下手太重了?拉扯得婉姐儿的眼泪都出来了?” 姜婉听得姜妍这么一说,就没忍住破涕为笑。 屋子里的众人再度笑了起来,气氛显得很是融洽。 梳头的婆子接过了乔夫人手中的木梳,帮姜婉在头顶梳了个圆髻,乔夫人再亲手为她插上了凤冠。 丁香和茉莉则一左一右的服侍着她穿上了绣着鸾凤的大红遍地金嫁衣,有条不紊的在她肩上铺上粉红的帕子,乔夫人再上前给姜婉描眉画眼。 约摸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这才收拾停当。 姜婉看着镜中的人,白白的脸胜新雪,弯弯的眉如远黛,一张嘴小巧似樱桃,红艳艳的透着水灵。 虽然变了个样子,可姜婉却很满意自己的样子,她不由的笑了笑。 韩妈妈从厨房里端了碗莲子百合羹。 “这吃也有讲究。”见姜婉就要伸手去接,乔夫人连忙拦住了她,“随便吃一点垫肚子就行了,吃太多的话,花轿上可没有地方如厕。” 姜婉低着头应了,由着韩妈妈喂了两口,便不敢再吃。 这时就有小丫鬟来禀报:“开席了。” 乔夫人见姜婉这已经收拾妥当,便带着姜妍去了前头坐席。 梳头的婆子领了红包也跟着一起退下。 姜婉吩咐着丁香和茉莉将贴身的物品又都再清理了一次,千万别再遗漏什么,而她自己则将萧睿暄给的那个紫檀匣子从架子床的暗格里拿了出来,嘱咐着韩妈妈带在了身上。 秦氏只给她安排了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一个妈妈的陪嫁,连陪房都没有。 不过姜婉也不在乎这么许多,有了萧睿暄给的那一沓卖身契,她还真不怕没人使唤。 等到外面的筵席散了,有人留在正院看热闹,有人则到了姜婉这小坐。 隐隐约约的就听到了有鞭炮的“劈哩叭啦”声。 就有小丫鬟跑来报信:“来了,来了,迎亲的队伍来了。” 坐在姜婉房里的人也就起身去了前院看热闹。 倒是跟着舅太太一起来看姜婉的秦玉安留在了姜婉的房里,一脸探究的看着姜婉问:“你就不害怕么?” 姜婉不明所以的看了眼秦玉安,却听得秦玉安悄声道:“我听他们说,你是要去守活寡的!” 没有她期待中的害怕和泪流满面,姜婉却是一脸不屑的看向她:“那又怎样?你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秦玉安气得夺门而出。 前院里,鞭炮声中,姜家的凑热闹的男丁们象征性的讨了红包后,就开了门,穿着大红礼服的萧睿暄一脸平静的走了进来,那一身红色的礼服,衬得他那张本就素白的脸更白了。 而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神色谦和又带着几分威严的男子。 “太……太子殿下……”人群中就有人认出了萧睿昭来,就欲下跪行礼。 #####血槽已空…… 第91章成亲 “我今日可是特意来帮堂弟迎亲的。”萧睿昭笑着阻止了那人,“可没有什么太子殿下。” 大家都一脸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见他真是一脸好不介意的表情,这才战战兢兢的跟在他们的身后进了姜家大门,一个个老实得不敢造次。 就有那么几个大胆的提醒道:“时候不早了,姜大人还在等着敬茶呢!” 也就引着一行人去了厅堂。 姜传忠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太子殿下会亲临,他吓得赶紧站了起来,就要将上座让给萧睿昭。 萧睿昭笑着摇头,对萧睿暄道:“本还是好意来帮你迎亲,却没想到却弄得四处捉襟滞肘。” 而与他同来的程子修却笑道:“太子殿下要不还是先屈尊坐下吧,您这么站着,姜大人也不敢喝岳父茶呀!” 萧睿昭无奈的笑了笑,也就选了一侧的圈椅坐下,然后示意萧睿暄敬茶。 姜传忠见到萧睿昭竟然选在自己的下首坐了,自然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落座,只敢半悬着身子在椅子上沾了个边。 萧睿暄倒是老老实实的给姜传忠跪下磕了一个头。 姜传忠赶紧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红包给萧睿暄,又陪着他去了秦氏的屋里磕头。 因为早有人给秦氏通风报信,她也不敢拿乔,赶紧喝了萧睿暄敬的茶,然后催促着身边的人赶紧将姜婉叫出来。 一身大红的姜婉在丁香和茉莉的陪同下,到了君雅堂,在给姜传忠和秦氏磕过头后,全福人齐夫人便将一方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在盖头盖下的一瞬间,她见到了萧睿暄那有些病态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艳。 只听得齐夫人道:“沐哥儿,还不来背了你妹子上花轿。” 姜婉知道二伯母这是正在唤姜妍的哥哥,她的大儿子姜承沐,自己两世为人都未曾见过的堂兄。 “婉妹妹,你只管趴到我的背上来。”盖着盖头的姜婉就听到了一个干净而又温和的声音。 姜婉便在人的牵引下,趴到了一个不是那么浑厚的背上,然后双脚腾空而起,就被背到了花轿里。 在一片炮竹声中,花轿被抬了起来,鞭炮声响得更密集了,锣鼓也敲起来。 姜婉知道自己正穿过垂花门……出了姜家大门…… 就这样离开了? 直到这一刻,姜婉的心里好似还有一些不确定,重生后处心积虑想要离开的地方,真就这么离开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就听得有人在喊:“来了,来了。” 随即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炮竹声,把锣敲的声音都盖住了。 姜婉连忙正襟危坐,将手中的宝瓶抱得死死的。 轿子听了下来,晋王府请的全福人将她扶下了轿。 杂沓的人声,喧阗的笑语,铺天盖地扑过来,让她有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的感觉。 姜婉开始心跳加速起来,甚至开始有些害怕。 突然一只手牵住了她,是萧睿暄!那熟悉的感觉,顿时又让她安心了不少。 只听得司仪拉长着嗓音的唱喝:“一鞠躬,拜天地;二鞠躬,拜高堂,三鞠躬,夫妻对拜……” 姜婉有的木然的跟着唱喝的节奏拜了堂,进了洞房。 姜婉坐在软软的床榻上,隔着红布盖头,也能感受到房内的窃窃私语声中夹着环簪摇曳之声。 只听得有人道:“世子爷,快掀了盖头,让我们看看新娘子。” 姜婉就觉得眼前突然一亮。 萧睿暄那张苍白中带着喜气的脸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呀,新娘子真漂亮!” “长得真是白净水灵……” “是个富贵相……” 屋里的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却是听得姜婉羞红了脸。 她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眼睛只敢看向铺着大红百子图的床帏。 “哎呦,新娘子害羞了。”人群中就有人起哄,接着满屋子里的人就都笑了起来。 萧睿暄被人引着在床上坐了,然后就听得有人道:“来来来,新人喝合卺酒了。” 只晋王府的全福人笑盈盈的拿着个赤红描金的盘子端了个劈成两半的小葫芦上来。 姜婉见着这一室陌生的面孔,却不知是应自己伸手去拿,还是她们会把葫芦递过来。 就在她觉得很踌躇的时候,只见身旁一人从那盘中拿起了其中的半个,交到了她的手上。 姜婉抬头看去,只见二伯母齐夫人此刻正笑容满面的站在自己身侧。 原来做为女方全福人的二伯母也跟了过来。 见到身边还有熟识的人,姜婉的心又安定了不少。 那两个被劈开的葫芦用红线牵着,盛着酒,姜婉用衣袖掩着,一饮而尽,那辛辣的口感直冲脑门,呛得她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萧睿暄就不免担心的看了她一眼。 她笑着摇了摇头,正觉得头昏昏时,又有人端了子孙饺上来,让两人分食了。 全福人笑着从他们手中接走了葫芦,然后将葫芦合了起来,用红线缠了,丢在了床下。 姜婉有点诧异的看向萧睿暄,却发现他的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自己,耳边还有人在起哄:“呀,一仰一合,一仰一合呢……” 莫名的,她就觉得一阵面红耳赤。 “好了好了,新姑爷去前面敬酒吧。”全福人笑道。 萧睿暄就悄悄的捏了一把姜婉的手,站起身往前院去了。 而姜婉则被人交待要面向喜神的方向盘腿坐在床上。 齐夫人笑着点头,跟着观礼的人退了出去,就连屋内服侍的丫鬟婆子也都被带了下去。 刚才还闹哄哄的新房,一下子就变得安静起来,偌大的屋子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姜婉就细细的打量着新房。 是五间带着耳房的正房,西边的稍间做了内室,次间是安息室,耳房打通做了洗漱之处。 晋王和晋王妃还健在,这里肯定不是晋王府的上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萧睿暄平常惯用的院子。 墙面是重新糊过的,挂得帷帐是大红色柿蒂纹的杭绸,从指婚到成亲的时间那么短暂,想必也没有重新修缮。 再看那屋顶,镶着绘着蓝绿色八宝图案的承尘,地面上铺的是能看得到人影子的镜砖,一看就知道这做新房的屋子肯定也不是随便挑的一间。 姜婉的目光被内室和宴息室之间镶着五彩琉璃的槅扇吸引。 #####特别推荐:一朝穿越,从此一个惊才潋滟的天才就此崛起。医毒双绝,她成药神,拥有异火榜第一异火,超神兽…… 他,则是人人惧怕的第一美男子,“邪王”魔翎,身为神界的第一天才。一次下凡界大陆,他看见她刚穿过来就狠辣的杀人场景,从此便缠上她,强势护卫,暖她冰心,走上无上宠妻之路…… 青夜息香《药神毒妃,邪王乖乖缠》 第92章 花烛 也不知是谁定下的规矩,没有洞房前,新娘子的脚不能落地。 姜婉也就只好倾着身子,探着脑袋的去看那槅扇。 只见那槅扇一共是六扇,分成十二个格子,全部镶嵌了七彩的西洋烧珐琅璃琉,下面的木质门上则用珠贝嵌了一幅幅形态各异的牡丹花,色泽明亮却又不失柔和,款式新颖又不失稳重。 萧睿暄这家伙,倒是懂得享受。 姜婉正哼哼的想着,就听得屋外有仆妇恭谨的声音:“世子爷,您回房了。” 只听得萧睿暄在外“嗯”了一声,姜婉赶紧正襟危坐。 门“吱嘎”的一声,被人推开了。 萧睿暄微带着几分酒意的走了进了,只是他那脸色依旧白白的,没有什么血色。 姜婉穿着一身大红的嫁妆坐在楠木床上,瞪大着眼睛瞧着他,就像一个可爱的阿福娃娃。 萧睿暄一见,就不免喜从心来。 “怎么还穿着这个?”萧睿暄指着姜婉身上金碧辉煌却又看上去繁重无比的凤冠霞帔道,“就不能取下来么?” 见屋里左右没人,姜婉换上了一幅委屈的表情,道:“我也不知道啊,都没有人跟我说,我又怕私自取了这些不吉利,就只能乖乖的等在这了……” 不吉利? 萧睿暄一听,本想去拆姜婉头上凤冠的他也是手上一顿。 今天可是他和姜婉的好日子,他可不想触霉头。 于是萧睿暄走到了门房边,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个院子,两旁的抄手游廊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灯火辉煌,花团锦簇,穿着暗红色喜服的仆妇们束手而立的候在房檐下。 萧睿暄看了眼她们问道:“这凤冠霞帔可还有什么讲究没有?总不能让她顶着这个东西坐一晚上吧?” 一个候在门边的仆妇躬身道:“没有什么讲究了,世子和夫人若是想歇息的话,这凤冠自然是要取下来的。” “那赶紧找人来卸了吧,我看着都觉得累。”萧睿暄舒了一口气,就让人叫来了惯常服侍姜婉的丁香和茉莉,而自己则转身去了东次间。 丁香和茉莉一脸激动的走了进来,在见到姜婉后,忍不住拉着她道:“四小姐……四小姐……晋王府真的好大呀……” 跟着她们一起进来的韩妈妈却笑呵呵的提醒道:“现在可不能再叫四小姐了,得改口叫世子夫人了。” 然后她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早上姜婉交给她的紫檀木匣子,亲手交还给了姜婉。 姜婉笑着接了那个还留有韩妈妈体温的紫檀木匣,藏在了枕头之下。 在丁香的帮助下,摘掉凤冠的姜婉瞬间觉得脑袋一轻,整个人也觉得利索了起来。 她摇了摇有点僵硬的脖子道:“你们都用过饭了没?” “用过了的!”丁香笑道,“世子爷将我们安排在后面的后罩房里,平常可通过耳房过来。” 茉莉则是端过了一碗还微微冒着热气的小米粥道:“这是世子爷刚吩咐过的,说四小姐……额是世子夫人您一天都没进食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姜婉笑着接过了碗,要说起来她还真饿了呢。 喝完小米粥,她又在丁香的服侍下去耳房沐浴更衣一番。 天气这么热,将那厚重的凤冠霞帔穿了一天的她,早就已经是浑身汗涔涔。 洗漱完毕,姜婉穿了件簇新的水红色中衣,由着韩妈妈在脑袋顶上简单的梳了个纂儿,又接过茉莉递过来的香脂轻轻的抹了。 萧睿暄也换了件紫红底云纹团花直裰走了进来。 见丁香正在给姜婉铺床,也就不动声色的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丁香看了姜婉一眼,姜婉微微点了点头。 丁香她们几个也就悄声退了出去,韩妈妈还体贴的将房门给关上了。 姜婉低着头坐在那,屋里却半点声响都没有。 她好奇的抬头看去,只见萧睿暄一脸醉意的看着她,刚才回房时那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上竟然也泛起了两坨潮红。 “你在看什么!”姜婉瞟了一眼萧睿暄,却发现自己没有直视他的勇气。 “因为你好看~!”萧睿暄慢慢的在姜婉的身前蹲了下来,平视着姜婉的眼睛,平常那宛如黑曜石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暮霭之气。 说话间,他的手便轻轻的抚上了姜婉粉.嫩的脸颊,脸也慢慢的凑了过来。 姜婉非常自觉的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自己的双唇就这样被人温柔的获住,轻轻的咬噬起来。 期间,不知萧睿暄从哪摸出了一个酒壶,仰头轻含了一口,低头就喂给了姜婉。 不同于之前辣喉的合卺酒,甘厚绵长的感觉从唇齿间蔓延开来,顺势就滑进了姜婉的喉咙。 萧睿暄又如法炮制了几次之后,姜婉的脸上终于有了微醺的醉意,白里透红的就像是一朵盛开了的芙蓉花。 姜婉迷离着双眼,忍不住伸手揽住了萧睿暄的肩膀。 感受到了姜婉的回应,带着酒气的萧睿暄就像是一个受到鼓励的小孩子,兴奋的站起身来,将姜婉推倒在身后的楠木床上,一双手也探进了她的衣襟里。 不再是发于情而止于礼,姜婉明显感觉到萧睿暄化身为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自己的身上肆意驰骋,攻城掠地。 “婉婉……我的婉婉……”萧睿暄的声音在耳边呢喃着。 姜婉半眯着眼,双臂无力的攀着他那肌肉贲张的后背,顺手就放散了他束在头顶的发髻。 如黑瀑般的发丝瞬间垂落下来,覆在两人身上。 姜婉眼神迷离的抬手轻抚萧睿暄那俊俏而又白净的脸庞,眼前的人影便和前世记忆中的那个合二为一,她闭上了眼,感觉自己好似一叶轻舟在海面上轻轻飘荡,眼角就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供在新房内的一对大红的龙凤喜烛上的烛光正在无声摇曳着,时不时的爆出一两声烛花。 萧睿暄看着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眼角眉梢全是怜惜的爱意。 “婉婉?”他轻声的唤着,姜婉却像是个新生的婴儿一样轻哼了两声,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萧睿暄满心爱意的摇了摇头,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就往一旁的耳房里走去。 抱着姜婉的萧睿暄抬脚就跨进了能容纳两人共浴的澡盆里,无比庆幸自己之前就让人在这里备下了热水。 他将睡熟的姜婉靠在自己的身上,手法轻柔的为她擦拭着身子,然后再用一块大大的澡巾裹着姜婉,将她抱回了内室的金丝楠木大床上。 #####喜当娘,还是个寡妇?温小和觉得脑仁疼,说好的主角光环呢? 一个五岁的小正太,两个未成年的叔姑,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未出世的小家伙,亚历山大。 什么?家里揭不开锅了?一起穿越过来的白虎送野味。 家里连一分田地都没有?找老宅撕逼分田地。 什么?你就是我的相公? 麻烦你出门右拐再右拐,我辛辛苦苦撑起这个家的时候你在哪里? 还有那个随手救起来的面瘫,我可是有相公的人了,麻烦你走开……洛蝶衣《农家寡妇好种田》 第93章谢恩 酒醉了的姜婉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直到第二日清晨,她听到窗棂之外有鸟雀欢闹的声音,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一转头,便见到了闭着双眼,呼吸绵长的萧睿暄正睡在自己的身旁,心里就好像喝了蜜一般的满足。 上一世,有多少次,她都希望自己睁开眼便能瞧见这一幕,可惜的是,萧睿暄却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的睫毛为什么这么长呀? 趴在萧睿暄身侧的姜婉像是个好奇宝宝。 调皮的她,忍不住伸出了手指,沿着萧睿暄那光洁的额头,直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微翘的下巴,一路滑行了下来…… 当手指刚划到他厚实的胸膛时,她的注意力便被他身上的伤疤所吸引。 这一世,他身上的伤痕远没有上一世的多,可他肚子上却比上一世多了一道两三寸长的淡粉浅疤。 姜婉下意识的轻抚着这道淡粉浅疤,脑子里想着的却是两人共渡的那个除夕夜。 那个时候的她,还正在为两人的有缘无份而神伤。 忽然间,一只大手抓住了她正四处“探险”的小手,她微微一抬头,却见萧睿暄正目光微闪的看着她。 “你……你醒了……”想到昨晚二人的经历,姜婉有点不太敢看他的眼睛。 “嗯。”萧睿暄懒洋洋的应道,一个转身,便又将姜婉拢到了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下。 突然被罩住的姜婉不安的扭了扭身子,却听得萧睿暄在头顶道:“别乱动……” 姜婉诧异的抬头看他,却见他一双眼中竟然又充满了旖旎。 萧睿暄深呼吸了一把,把手探进了姜婉的身下,将她拉拢到自己的身旁,又在她的额头上亲了又亲道:“别乱动,你需要休息。” 什么叫我需要休息? 但转念一想,姜婉的脸蹭的就红了。 萧睿暄这是在暗示自己他要梅开二度么? “今天……我们要做什么事么?”之前两人相处的经验告诉她,只要转移了萧睿暄的注意力,她就能转危为安。 “我们要去宫里谢恩。”萧睿暄抱着姜婉,手指却不经意的在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然后下午还要认亲。” 要进宫谢恩,还要认亲啊? 又是两项她上一世未曾经历过的。 两人在床上又腻歪了一会,便叫了人进来更衣。 丁香和茉莉跟着两个眉清目秀丫鬟推了门进来,还有一个婆子跟在她们四人的身后,手脚麻利的将之前铺在床上的白绫收在雕红漆的匣子里退了出去。 姜婉见着,脸上就微微一红,再去看萧睿暄时,他已经在另外两个丫鬟的服侍下换了件居家的月牙白的杭绸道袍,风姿爽朗的站在那,竟让姜婉看愣了神。 见姜婉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萧睿暄就低头打量了眼自己,在没发现什么不妥后,轻声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姜婉可不愿意承认自己犯了花痴。 丁香和茉莉刚帮姜婉换上了一件银红的薄衫,就有婆子来问早膳摆在哪。 姜婉看向了萧睿暄,没想萧睿暄却丢给她一个“你做主”的眼神。 “那就摆在西次间吧。”姜婉想了想道。 婆子应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抬了炕桌进来,放在了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 想着还要进宫谢恩,姜婉只吃了一点点垫底的东西,毕竟在宫里,如厕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用过早膳,萧睿暄回了内室换了朝服,只见他头戴一顶金丝梁冠,身穿赤罗青缘的上衣微掩下裳,佩戴着世子一级才能穿戴的珮玉和绶,姿态端方的走了出来。 但让姜婉觉得奇怪的是,明明刚才还红光满面的他,怎么突然又变成面无血色,羸弱不堪的模样。 穿着一品命妇服的姜婉坐在五架的黑漆马车里,却还是忍不住偷瞄身边的萧睿暄。 “等下去了崔贵妃那请安也不必紧张,”萧睿暄端坐在车厢内,斜着眼睛看了眼姜婉,“我已着人拜托那冯敬对你抚照一二。” 姜婉“哦”了一声,答得心不在焉,一双手就忍不住摸上了萧睿暄的面颊。 可一刚碰到他的脸,萧睿暄便飞快的躲闪开来。 “那是什么?”姜婉可以确定,虽然自己只轻触了这一下,但手指传来触感却告诉她,那绝对不会是正常人的皮肤。 萧睿暄无奈的瞪了姜婉一眼,却拿她像个孩子般的没有办法。 “这是假面具……”他拍了拍自己的脸,确保他贴上的这层假面具没有被姜婉碰下来。 假面具? 传说中的易容术? 姜婉瞪大了眼睛,再次化身个好奇宝宝。 难怪每次见到萧睿暄,他的面色就白得那么不自然!原来还真藏了机关。 “有些事回去再和你说!”萧睿暄给姜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他们乘坐的马车也刚好停了下来。 皇上刚好下了早朝,就招了萧睿暄去了设成书房的仪清殿,而姜婉则被内侍们带至了崔贵妃娘娘的寝宫青云殿。 因为康懿皇后已逝,崔贵妃掌管六宫大小事务,是整个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 姜婉去的时候,崔贵妃娘娘刚刚起床用着早膳,她也就只能乖乖的站在前殿外的院子里等候召唤。 不过是辰初时分,灼热的日头便已经升了起来,照在姜婉头上那顶七翟冠上,她的鬓角也就隐隐渗出了细汗。 还有身上穿着的大衫霞帔,此刻更像是一个枷锁一样,捆绑得她不敢乱动。 正伺候着崔贵妃用膳的大太监冯敬,眼光却时不时的瞟向站在院子里的姜婉。 崔贵妃瞟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银箸,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竟然不知道你也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人。” 冯敬在心里暗暗叫苦。 选妃大典前,有人拿了十万两银票找到了他。 要他想办法,让崔贵妃将一个叫姜婉的女子指婚给那个病痨鬼的晋王世子萧睿暄。 如果他办到了,十万两银票归他; 办不到,那他偷养在宫外的干儿子冯安强抢民女失手打死人的事就再也纸包不住火了。 冯敬当时一听,脸色就变了。 他好歹也是青云殿的大太监,怎么能如此受人胁迫? 可那人却劝他:别看自己现在一时风光,可将来还要靠干儿子荣养的。 现在既然能保住干儿子,还能赚十万两银票,何乐而不为呢? #####特别推荐……前有拦路狗,后有白眼狼。没有爹爹,人人都想上门欺辱她们。苏晓晓大吼一声,从今以后,再也不怕你们。 因为她好命的拐来一个相公,还是一个状元料相公,紧紧重要的是,这相公宠她如命,爱她入骨。 都说傻人有傻福,苏晓晓嘚瑟的一笑,她这可就傻得太有福了……雨倩《拐个状元好种田》 第94章不甘 冯敬后来一想也是。 像他们这种去了势的人,最终不都是要靠钱财来傍身么。 他又为何要和钱财过不去呢。 可他那十万两银票还没来得急捂热,那人又找了过来,说是世子妃今日要来参见贵妃娘娘,让他抚照一二,并且又是眼睛都没眨一下的甩出了两万两银票。 这让他不得不好奇院子里站着的那个人了。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值得让一个亲王世子如此的挥掷千金? “娘娘……我这不是怕日头太大,把人给晒晕了么。”听得崔贵妃的质问,冯敬这种惯于阿谀奉承的人立马笑脸相迎的答道,“毕竟天这么热,这位晋王世子妃又穿得这么隆重,万一在我们这中暑晕了过去,有损娘娘您的慈爱之名啊。” 崔贵妃似嗔似喜的瞪了冯敬一眼,一转身去了东稍间,并道:“那就把人给宣进来吧。” 因为早膳只吃了一点点,又未饮水,在日头下站了有一柱香之久的姜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贵妃娘娘还真会拿乔。 上一世她当太妃时,可从来没有给人整过这样的下马威。 她看眼自己拉在院子里的斜影,暗道:不是说找了人抚照自己么?她这都要晕过去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搭救她? 就在姜婉胡思乱想之际,却听得一个传召:“宣晋王世子妃姜婉觐见~!” 真是谢天谢地! 感觉自己摇摇欲坠的姜婉,终于听到了有人在宣读她的名字。 她定了定神,便迈开了步子,低眉顺眼的进了正殿的东稍间。 崔贵妃正端坐在她的宝座上,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她。 “臣妾姜婉见过贵妃娘娘。”姜婉依照宫里的规矩,老老实实的给崔贵妃行了个大礼,然后趴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就在她觉得自己都快等得要睡着的时候,才听得坐于上首的崔贵妃幽幽的道了一句:“起来吧。” “谢娘娘。”姜婉依礼站起,垂首而立。 却听得崔贵妃对着她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类似于“贞静清闲,行己有耻:是为妇德”的话。 姜婉一脸恭谦的听着,不停的告诫自己千万不可走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跑进来通传:“昨日西山行宫的崔良娣娘娘突然腹痛,产下一位小郡主,母女均安。” “你说什么?”崔贵妃神色紧张的看着那报信的人,“生了位小郡主?” 整个人就有点颓然的往身后的宝座上靠去。 虽然上一世就知道了崔良娣生了一个女儿,但此刻见到崔贵妃的反应,姜婉还是觉得有些意外,只是她立在那,在情绪上又不能表露半分。 “世子妃夫人,您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就跪安吧。”崔贵妃身边的大太监冯敬看了眼姜婉道。 姜婉恭敬的行了礼,快速的退出了青云殿。 待她被人领到下马车的地方时,萧睿暄早已在车上等候。 “你回来了。”萧睿暄一见到她,便是眉眼弯弯,全身都透着喜气。 姜婉点了点头,踩着登车凳就上了车。 就在萧睿暄吩咐回晋王府的时候,却只见一骑轻骑扬着尘土直奔他们而来。 姜婉惊讶于有人竟敢在这四九城中毫无顾忌的策马奔腾,而她身边的萧睿暄却对来人拱了拱手,道:“七皇子殿下,别来无恙。” 七皇子萧睿呈拉着马在萧睿暄的马车边驻足停下,一双眼却越过萧睿暄看向了他身后的姜婉。 此时的姜婉正低着头,小小的脑袋埋在了七翟冠下,就让他心生不甘。 方青青是他没资格抢。 可为什么连姜婉他也抢不到?亏得他之前还搭上了一个四品的刑部侍郎之职,为的就是想让她能参加选妃大典。 现在想来,竟是他太天真,当时就应该直接将人掳回去,让那群一天到晚吃饱了没事干的言官御史告自己一个强抢民女又如何? 萧睿暄看了眼萧睿呈,不动声色的在马车上挪了挪身子,将姜婉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然后装出一副体力不支的模样,道:“这日头渐盛,我已是体力不支,这就别过七皇子了……” 萧睿呈点了点头,冷眼看着萧睿暄的马车渐行渐远。 他又想到了之前他满心愤慨的进宫找母妃理论,却被母妃质问是不是已经胸无大志,只想要一心沉迷于女色? 姜婉她长得虽然像已故的太子妃方青青,却并不能像方青青一样能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好处。 而且因为姜妧的关系,姜阁老已经被打上了太子党的印记,他再弄一个姜家的人回去,就变得毫无意义。 甚至在将来他与太子萧睿昭一争高下时,姜家人还会因此成为他的掣肘。 萧睿呈握了握手中的缰绳,又看了看雄伟的宫墙,在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成为那个可以主宰这里的男人! “饿了吧?”萧睿暄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盒小点心放到了姜婉的手上,“先随便吃一点垫垫肚子,回了王府我们再让人做好吃的。” 姜婉一脸惊喜的看着那小食盒,里面的点心做得竟比上一次萧睿暄带给她的还要精巧细致。 “我让他们又改良了方子,而且做得更小了,”萧睿暄宠溺的看着姜婉道,“这样你可以一口吃掉一个,也不用担心会弄花你的妆了。” 姜婉捧着那盒点心,有点悜冲的看着萧睿暄,这样的话,他上一世也曾对自己说过…… “怎么了?”看着发呆的姜婉,萧睿暄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问道。 “没……没什么……”感觉自己已经泪盈于睫,姜婉立即低下了头,轻咬着那些小点心。 萧睿暄笑着看了看姜婉,然后再回头看了眼还跨马立在宫墙之下的萧睿呈,脸上的笑意便收去了几分。 幸好他得到了消息,知道当时七皇子萧睿呈也在打姜婉的主意,甚至将她的名字报进了选妃大典。 然而自己却略施小计的来了一招釜底抽薪,让崔贵妃将姜婉指给了自己,让萧睿呈的计划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特别推荐,难得一见的民国题材:他冷酷无情,精明睿智,背负着家族兴衰使命 他潇洒不羁,邪魅俊美,背负身世秘密 她千金小姐,开朗活泼,惊逢家庭变故 墓地追杀,命运驱使,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三条“平行线”,不约而同的卷进了豪门争斗的漩涡,他们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月伢《乱世浮沉》 第95章丫鬟 抱着点心盒子正在吃的姜婉也就隔着竹帘瞥了眼车窗外。 街面两边的铺子都已经开了门板,支起摊子做起生意来,街面上人来人往的,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 “这是到了哪?”吞下口中的糕点,姜婉有点好奇的问。 上一世她虽然生活在京城里,可却对皇宫外的世界一无所知。 “这是皇城南街。”萧睿暄笑着看她,伸手将挡着二人视线的湘妃竹帘给拉了起来,笑道:“能在这条街上开店的,可都是日进斗金。” 说话间,他指了间铺子给姜婉看:“这就是春熙楼,他们家的酱香肘子、香烤.乳.猪,都是京城一绝。” “还有这个,天宝斋,”然后他又指了春熙楼对面的一家银楼,“他们家的头饰和花样子总是别具一格……” “那边是李记绸缎庄,苏杭每年最流行款式总是最新出现在这里……” 姜婉支着头的坐在车里,听着萧睿暄如数家珍般的介绍着这些街面店铺,微微撅嘴的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去逛一逛。” “今日恐怕是不行了。”萧睿暄执着姜婉的手道,“我们两个一个穿着世子朝服,一个穿着一品命妇服,可不适合出现在这市井之地。” 说话间,萧睿暄就已经将姜婉搂在了怀里:“下次我们找个机会再来……” 晋王府在东城,和太子府也就是隔着两条街而已。 当他们的马车从太子府前经过时,姜婉看着门前的那一对石狮子,发起了愣。 崔良娣生了一个女儿,姜妧又要得瑟好一阵了吧? 就在姜婉在晃神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晋王府,在垂花门处停下。 萧睿暄先行下车,而姜婉则跟在他的身后,由早就等候在此处的丁香和茉莉扶着也下了车。 只见一个长得很是机灵的小厮跑上前来,在萧睿暄的身边耳语了一番,萧睿暄也就神色一凝。 他转身向姜婉道:“你先回竹苑,等我一起午膳。” 姜婉一见他们神色凝重的模样,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就领着丁香和茉莉回了竹苑。 晋王府分为内外两院。 外院除了分别留有晋王和萧睿暄的书房,更多的便是僻成了一间间小院,供那些投奔晋王府的幕僚所用。 而内院则被划分得更加细致了。 他们新房所在的竹苑位于晋王府的东面,与晋王府的正院观澜堂仅隔着一条夹道,竹苑之后是晋王府的花园,和太子府一样,也是引护城河的水,开了个人工湖,湖边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又自有一番景致。 与竹苑相对的,在观澜堂的西面是松园,松园的北面是一字排开的三间小院,小院之后便是供佣人们使用的一溜裙房,裙房又有角门与后街相通,晋王府的下人们平常就从这里出进。 姜婉回了竹苑的正房换了一身常服之后,见早上跟着丁香和茉莉一起来服侍的另外两个丫鬟一个正在廊下喂着翠鸟,另一个则在院子里摘着绣球花,便叫了二人上前来问话。 “奴婢叫夏依,这是我妹妹兰依。”听了姜婉的询问,两人中看上去年纪微长的那位恭敬的答着话,“我姐妹二人原本是在芷香居内负责给世子爷端茶倒水的,可世子爷说内宅需要用人,就将我姐妹二人拨过来了。” 说话间,夏依一脸的坦荡。 姜婉微微点了点头,但还是不免奇道:“芷香居是什么地方?” 两姐妹有点为难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姐姐夏依才勉为其难的说道:“是世子爷的外书房,没有世子爷特许而靠近芷香居半步的一律射杀……” 这么严厉? 但她一想到除夕夜晚上萧睿暄身负重伤的模样,心下就了然了几分。 想毕,姜婉就换了个话题:“那世子爷有没有说让你们俩具体过来做什么?” 那夏依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脸慎重的说道:“世子爷是让我们过来侍候世子夫人的,有什么事全听世子夫人的安排,不得异议!” 姜婉听到这,不禁莞尔。 这个萧睿暄倒是体贴。 自己只带了丁香、茉莉、韩妈妈和四个小丫鬟过来。 平常端茶倒水跑个腿什么的,小丫鬟们足可以胜任。 但这贴身伺候就丁香和茉莉两个,就显得有点人手不足。 韩妈妈是自己的乳母也曾是她房里的管事妈妈,在姜家时还不觉得什么,可到了规矩甚多的晋王府,以她那唯唯诺诺的个性,怕也是适应不了的。 而他这时将夏依和兰依两姐妹安排过来,还真是解了她的燃煤之急。 于是姜婉笑着问了夏依和依兰两姐妹的年纪,一个十七,一个十五,而最关键的是这两姐妹居然都习过武。 姜婉有些诧异的看着这两姐妹,姐姐夏依脸一红,低头道:“若是夫人不信,我们两姐妹倒是可以给夫人露一手。” 说完只见夏依一个后空翻,从腰间一拍,手中凭空就多了一把软剑,只见她右臂左右飞舞着,那软剑竟化成一道白光,将她的周身团团的护住。 而此时,兰依拿起桌上的一杯茶向那团白影泼去,而茶水竟然都变成水珠飞溅开去,待夏依收了剑势再来姜婉身边复命时,她的身上竟然完全没有被茶水泼到的痕迹。 姜婉承认自己已经看得是失了神。 这得练到多出神入化的境界才能让茶水也泼不进呀。 “那你呢?”姜婉开始期待起兰依的本事了。 不料那兰依却是脸一红,扯着衣角道:“我没有姐姐那么厉害。” 说完,她跑出屋,一个转身踏在院内一棵需要两人合围才能抱住的树上,蹭蹭的两下,竟然已经爬到足有两三人高的树杈上,随手摘下几片树叶,手腕一个用劲,那几片树叶竟然像飞镖一样的飞射下来,刷刷刷的全部半插.进院内的泥土里。 姜婉身后的丁香和茉莉早已看得目瞪口呆。 而姜婉的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睿暄的手下竟然还网罗了这样的能人异士,而最关键的是,这样的人还愿意供他差使。 真的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晋王府的世子爷么? #####特别推荐:“顾冉,造娃计划还未完成,女主不能缺席。” 自命不凡的宫少,遇到比他脾气还大的顾冉,除了嘴上犯贱,就只能推倒推倒再推倒。 她在新婚夜被心爱的人送给他,本以为只是一场交易,他却对着全世界宣示主权。 并握着她的手说:“顾冉,以后没人再敢欺负你。” 可是当她终于被感动,他却握住了另一个女人的手……涅夭《宫少,求放过》 第96章搅局 芷香居内,已经换下世子朝服的萧睿暄正眉头微皱的坐在一张矮塌上,他看着身前一位年过三旬留着山羊须做士子打扮的人道:“靳先生,可有什么发现?” “去岁世子爷就让我找人盯紧了北边的安王,接过还真让我们发现他们背地里的小动作。”被称为靳先生的中年男子手里捏着一张小纸条,难掩兴奋的说道,“探子回报,安王果然在暗地里偷挖铁矿,并且招集了一大批匠人打制兵器。” “他有那个胆,敢动鞍山的矿?”萧睿暄抬眉看向靳先生,显然对他提供的情报有那么一丝的不相信。 那靳先生却是神秘一笑,道:“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安王又怎么会动鞍山的矿?他特意派人混入了山西。” “什么?”萧睿暄一跃而起,“他竟然派人到了山西?” 山西可是晋亲王管辖的地盘。 一旦偷挖私矿的事情败露,任谁也不会怀疑他这个远在辽东的安王。 反倒是他们晋王府,会成为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这事给西北递了音么?”萧睿暄沉吟着道。 “还没有。”靳先生摇了摇头,捻了捻下巴上的山羊须道,“我们就是想听听世子您的意见。” 听听我的意见? 萧睿暄挑眉看了眼靳先生,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山西是晋王府的地盘,安王想要不声不响的将铁矿石运回他的辽东,就只能借道北边的大金国。 而且安王的这个矿是偷偷开挖的,自然也就不能声张了。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派人悄悄的帮他截了,想必他也不敢大肆宣扬,只能打断牙齿和血吞。 铁矿石……他也很需要…… 萧睿暄也就在室内踱起步来。 “靳先生,你有几成的把握?”萧睿暄看着院子里葱葱郁郁的树木,像是做了个很大的决定。 这种事,他们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 但是在自己的地盘截安王的胡,却还是要考虑再三。 因为决计不能失手! 靳先生沉思了一会道:“如果在山西境内动手,我只有六成的把握,但如果我们等到他们出了关,然后在大金国的境内出手的话,我就有八成的把握。” 以往,他们只要有五成的把握就出手了。 萧睿暄回头看他,笑道:“为什么出了自己的地盘反倒把握更高?” 靳先生的脸上就出现了他那一贯狡黠的笑容:“出了关,他们必过一线天!那可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看着靳先生眼中迸出的精光,萧睿暄知道他心中的把握怕是比他说出来的还要大。 “行,那就干他一笔!”萧睿暄笑道,“但是你们得等我一个月。” 毕竟他刚大婚,他可不想将姜婉一个人丢在晋王府里,而且他也听闻新房一个月内是不能空人的。 不料那靳先生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一线天九月便会被大雪封山,此事宜早不宜迟。这一次,您就在家里坐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萧睿暄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靳先生也不想让自己在新婚的日子里就出去“打家劫舍”。 于是他就和靳先生一起,对着舆图研究了起来。 待他觉得肚子有点饿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小厮临渊来问午膳摆在哪,萧睿暄这才记起自己和姜婉的约定。 他赶紧辞别了靳先生,回了竹苑。 此时的竹苑内静悄悄的,只听得树上的知了在叫个不停,而廊下挂着的翠鸟却显得无精打采的。 当值的婆子们一个个精神抖擞的立于廊檐下,见他回来了,便有人赶紧往屋内通传:“世子爷回来了。” 此时的姜婉已经趴在内室的临窗大炕上睡了过去,等得有人通传,便抬起头,睁开了迷蒙的眼。 “是世子爷回来了么?”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坐了起来,却见萧睿暄正从屋外大跨步的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趴得太久,姜婉的原本那粉嘟嘟的小脸上就被压出了几道红白相间的印子,看得萧睿暄一阵心疼。 “既然困了,为什么不到床上去睡?”他揉了揉姜婉的脸。 姜婉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是谁让我等他吃饭的?” 却一转头和门边候着的茉莉道:“传饭吧。” 茉莉应声而去。 就在刚才,她将屋里几个大丫鬟的差事重新分配了一番。 丁香负责管首饰、衣裳、月例、陪嫁的器皿等物,茉莉负责吃食和浆洗,夏依和兰依则负责管她屋里的丫鬟媳妇婆子的值夜当差。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两个婆子抬了一个炕桌进来,放在了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 爆炒河鲜、鸡汤氽海蚌、糟银鱼、冬笋玉兰片……十多个大大小小的金泥碗碟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这么多!他们吃得完么? 姜婉看着这桌饭菜,有点咋舌。 这风格,还真的有点像家里的那个王婆子。 她也就一脸揶揄的看着萧睿暄,萧睿暄却是满脸的不自然。 用过午膳后,一贯午睡的姜婉开始懒洋洋的打着哈欠。 “不如小睡一会。”萧睿暄看着她笑道,“反正认亲的时间安排在了下午申时。” 姜婉一想也是,一边唤了丁香进来更衣,一边自行脱掉了身上的薄衫。 吹弹可破的雪肌和线条优美的脊背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萧睿暄的心里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 他的眸子也变得越来越深沉。 萧睿暄一伸手,便将姜婉揽入了自己的怀里。 温热的唇就如同轻盈的羽毛一样,轻轻的落在了姜婉的后背上,惹得她觉得全身一阵酥麻。 听到传唤而来丁香见到这样香.艳的场景,一张脸瞬间憋得通红,赶紧轻手轻脚的关了内室的槅扇,一脸尴尬的退了出去。 “婉婉……”正在轻轻咬噬的萧睿暄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亲.吻得姜婉一阵意乱情迷,情不自禁的就攀住了他。 不一会的功夫,内室就传出了悦耳的低吟声…… 屋外的仆妇们掩嘴偷笑着,悄悄的退到了穿堂,院子里只余下喋喋不休的蝉鸣声。 #####第六更…… 第97章认亲 也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到有些闷热的姜婉睁开了眼,一转身,却发现萧睿暄正整个儿的将自己搂在怀里。 难怪她会觉得这么热。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姜婉睁着眼睛四处查看着。 屋内却满是夏日午后的宁静。 姜婉推了推萧睿暄,轻道:“是不是该起了?等下还要认亲呢。” 萧睿暄闭着眼睛“哼哼”了一把,一抬手却握住了她胸的丰盈,惹得姜婉又是一阵惊呼。 “萧睿暄!”姜婉用手击打着他,“别闹了,还有人在等着我们呢!” 在姜婉的催促声中,萧睿暄嘻嘻哈哈的起了床。 待两人都换好衣服,萧睿暄又在脸上贴上了那层惨白的假面具。 今日安排在正院观澜堂的花厅认亲。 当姜婉穿着件真红色纻丝通袖衫,鸦青的发丝绾了个牡丹髻,插了支金凤步摇,身姿笔挺,步履稳重而不失轻盈的出现在花厅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看到满满一花厅的人,姜婉在心里暗自奇怪,不是说晋王世子平常都是深居简出,不怎么和人来往么,怎么他们家的亲眷却这么多。 就在她觉得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位脸上透着和气的妇人就走上前来,拉了姜婉的手道:“来来来,都让我们好好的看看新娘子。” 双颊绯红的姜婉认出了她是昨晚晋王府请的全福人。 萧睿暄也就笑着在姜婉的耳边道:“这是福康长公主的儿媳妇,郑夫人。” “叫什么郑夫人?叫婶娘!”那郑夫人像是听到了萧睿暄的低声细语,拍了拍姜婉的手纠正道。 福康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姑姑,也是晋亲王的亲姑姑,算起来是萧睿暄的姑祖母。 那她的儿媳妇,也算得上是萧睿暄的婶娘了。 姜婉满脸含羞的喊了一声“婶娘”。 郑夫人却是大大方方的应了。 在郑夫人的指引下,姜婉和萧睿暄先是对着花厅里一对空着的太师椅磕了头,然后就有一个嬷嬷模样的人,笑容满面的端出一个茶盘,道:“这是王爷和王妃的一点心意。” 只见那茶盘上摆着两个厚厚的封红,还有一套祖母绿的头面首饰,七、八件珠玉饰物,个个珠光宝气,做工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 因为晋亲王和王妃是就藩的亲王,没有皇帝的传召,不可轻易回京。 而这一次,也不知是时间太过仓促,还是建武帝的有意为之,他竟然没有在萧睿暄的大婚前宣召他们进京。 因此,晋王和晋王妃只能派来身边最得力的嬷嬷。 拜完了亲王和亲王妃,郑夫人又引着她和其他人一一相见,大家也就送了她一些诸如宝石项圈、金刚钻戒、赤金头面等…… 随着那些见面礼越堆越多,越堆越重,直叫跟在他们身后收礼的丁香苦不堪言。 “嫂嫂!”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蹦进了姜婉的耳朵,她一转头,只见萧千淑正一脸揶揄的看着她。 郑夫人见了拉着萧千淑道:“这是康亲王家的小女儿,.乳.名唤作千淑……” “婶娘……我认得她的……”姜婉红着脸轻声道,“我们是闺中姐妹……” 郑夫人一听,便呵呵的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萧千淑凑到了姜婉的身边,笑道:“婉姐姐,你给我这个小姑子准备了什么见面礼呀~!” “千淑,休得胡闹。”站在千淑身后的一个妇人佯装生气的喝止道。 姜婉抬头看去,竟发现这妇人竟与二伯母乔夫人长得有些相似,便知道这位就是二伯母的胞妹小乔氏,萧千淑的生母,现任康亲王的继室。 “见过康王妃。”姜婉盈盈的福了福身子,康王妃则是笑着拿出了一套翡翠玉石头面。 而萧千淑则是迫不及待的拉了拉姜婉,笑道:“嫂嫂,嫂嫂,我的呢?我的呢?” 姜婉笑着瞪了她一眼,从身后跟着的夏依手上接了一个封红塞到了萧千淑的手上。 萧千淑起先还有些不满,可捏了捏那封红的厚度,顿时惊讶起来。 她拉着姜婉悄声道:“你暴发了么?怎么突然来那么多银票?” 姜婉惊愕了一把,这些封红都是萧睿暄帮着她准备的,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她心里根本没有数。 萧千淑也就悄悄的将那封红打开一角,两人往里一看,十两一张的银票,至少装了不下十张。 姜婉和萧千淑两人面面相觑。 以至于姜婉再给人发封红时心里都会小小的发下怵:她今天这个散财童子,到底散了多少钱财出去? 待姜婉在花厅里转了一圈,和三亲六眷们都见过一面后,她觉得自己脑袋大得连一个人都没有记住。 认完亲,到了开席的时候,一花厅的人都被领了出去。 姜婉这才看到屋角的位置还坐着一个人。 她也就扯了扯萧睿暄的衣服。 萧睿暄顺着她的手看了过去,脸色忽然大变,然后带着姜婉,有着一丝激动的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舅舅。” 舅舅? 晋王妃是已逝康懿皇后的亲妹妹,而她们俩只有一个胞兄,那就是镇国公佟维。 而今天,她遍搜了花厅也不见镇国公的身影,而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舅舅”又是谁? 萧睿暄显然没有打算向姜婉解释,而是带着她恭恭敬敬的给那人磕了头。 这让姜婉的心里就更觉得怪异了。 被萧睿暄成为舅舅的男子很是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在打量了眼姜婉又看了看萧睿暄后,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甜白瓷的小药瓶,笑着对萧睿暄道:“舅舅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个就送给你们护身好了。” 看着萧睿暄接过那个甜白瓷的小瓶,姜婉却觉得那瓶子份外的眼熟。 待她想起除夕夜萧睿暄正是拿了这样的一个瓶子让她给他内服外敷。 她当时还在想那到底是什么神药呢。 可就在她想询问一番时,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舅舅”的身影,若不是萧睿暄的手上紧紧的握着那个瓶子,她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待用过晚膳,家里的亲戚们也就连续的离开了。 家里的几个长辈都热情的邀请姜婉过几天去家里做客,姜婉笑语盈盈的应了,一直把她们都送到了仪门,看着她们上了马车,这才准备折回竹苑。 “嫂嫂!”忽然脑后一阵召唤,姜婉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萧千淑。 只见萧千淑从马车里探出了一个头,一脸期盼的说道:“好嫂嫂,不如你哪天做东将圆圆、妍姐儿她们邀出来聚一聚吧,要不以后我们真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第七更…… 第98章舅舅 姜婉一愣,点了点头,目送着萧千淑离开。 待她回到房里,萧睿暄那边已经送完了客,并且换了一身衣裳斜靠在内室的临窗大炕上看着书。 丁香和夏依她们却候在了西次间里,并没有在跟前服侍。 姜婉叫了丁香避到了一旁的耳房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 有了今天中午的教训,她可不敢再当着萧睿暄的面换衣裳了。 姜婉晃着脑袋揉着肩膀的走了出来,嘟囔道:“这认亲还真是个体力活,以后再也不想认亲了。” 萧睿暄从书中抬起了头,瞟了姜婉一眼,揶揄道:“再也不想认亲?难不成你还想再嫁一次不成?” 姜婉一时语结。 “你在看什么?”她赶紧转换话题。 “没什么。”萧睿暄翻了翻手中的书页道,“我看你平常总是看得津津有味的,所以我也了拿一本看看。” 姜婉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她平常看的都是些话本,写的都是些才子佳人墙头马上的怀春故事。 她赶紧扑了过去,就想去夺萧睿暄手中的书。 却不料萧睿暄将手中的书高高的举起,对姜婉笑道:“原来夫人喜欢的是这一种?要不要为夫的也仿效一二?” 姜婉听得满脸通红。 这话本里的故事各个写得跌宕曲折,对男女欢爱之事有的写得隐秘暗讳,有的却写得直白露骨直逼春宫,也不知萧睿暄拿的究竟是哪一本。 两人在炕上你争我抢的胡闹了一番,不一会都是一身的细汗。 夏天的衣裳本就单薄,不一会儿那轻薄的布料便黏在了姜婉曲线玲珑的身上,若隐若现的让人浮想联翩。 萧睿暄的眼神忽然一黯,将手中的书随手一扔,双手就揽住了姜婉那盈盈一握的腰。 姜婉一声惊呼,想要逃,却已被他牢牢控制住。 “别……”姜婉用手抵着萧睿暄的胸膛,低着头,红着脸道,“我今天是真不行了……” 萧睿暄浅浅一笑,眼中就满是温柔的缱绻。 他将姜婉拉进自己的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道:“知道……我不会乱来的,毕竟我们还要细水长流……”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萧睿暄说出“细水长流”几个字时,姜婉的心里就莫名的一阵感动。 她伏在了萧睿暄的胸膛上,听着他那强而有力的心跳,觉得很是安心。 “今天见到的那个舅舅是谁?”姜婉就这样靠在萧睿暄的身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晋王妃不是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么?” 对于这一点,姜婉坚信自己不会记错。 上一世,三王叛乱,姜妧命镇国公佟维率兵镇压。 就有老臣抗议,说镇国公佟维是晋王妃的亲哥哥,他怎么可能会全力以赴的去打自己的妹夫? 果不其然,不出三月,战火就烧到了城墙下。 “我的母妃,另有其人。”萧睿暄的声音淡淡的,却听得姜婉心中一震。 萧睿暄不是晋王妃生的孩子? 那不是嫡长子的他,怎么可能坐上晋王世子的位置? 姜婉诧异的抬头看他,却只见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忧伤。 “我的母妃是忠毅公梅砚堂家的嫡小姐。”萧睿暄轻轻的说道,仿佛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忠毅公? 姜婉却是错愕了。 上一世,她可从未曾听闻“忠毅公”这一名号,更没有听过有什么梅家人。 萧睿暄见到姜婉的反应也只是笑了笑。 十八年了,满朝文武对梅家从来都是避而不谈,姜婉一个来自江南镇江的小姑娘又会知道什么。 “梅氏一门,不论男女,个个骁勇善战,”萧睿暄耐心的和姜婉解释道,“自太宗皇帝那一辈起,就奉命驻守关西,痛击鞑子。” “十八年前,草原大旱,西北边的鞑子挥兵南下,我外公忠毅公摔梅家众将士出关迎击,鏖战了三个月,鞑子不敌终于撤退了。” “就在大家都在为忠毅公庆贺战功时,外公却和梅家八万将士一起,突然失踪了。” “什么?”好似在听故事的姜婉,茫然的抬起头,“人好好的,怎么会失踪?” “对啊,人好的,怎么会失踪。”萧睿暄笑了笑,“皇上要求彻查此事,可派去的探子不是无功而返就是一去无回。” “这事前后拖了半年,朝堂上渐渐就有了不一样的声音,有人说忠毅公投降了鞑子、有的说他跟本没有打赢胜仗……更有人说忠毅公中了鞑子的埋伏,全军覆没了……” “我母妃再也坐不住了,她坚持要求出关去找我外公,”萧睿暄探了口气,“她那时候刚刚产下我不足三月,父王又怎么可能会同意,可我母妃跪下来求我父王,说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她不能看着忠毅公府一门忠烈却还要被人泼脏水,如果半年后不能回来,那就上报朝廷,说她死了吧。” “父王抱着我,看着母妃决然的离开。”萧睿暄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可眼底到底还是泛起了红丝,“半年后,他就为我请封了世子,并上报朝廷说我母妃抑郁而终了。” “因为梅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倒也没有人怀疑,”萧睿暄眼角红红的继续道,“一年后,朝廷的旨意下来,赐封了皇后的妹妹、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佟碧玉为晋王妃,从此世人只知道晋王妃姓佟,哪里还有人记得我的母妃。” 说完,萧睿暄竟然伏在姜婉的肩头隐隐的哭了起来。 姜婉默然的搂住了他,就像搂住了一个茫然失措的孩子。 “那……舅舅是……”她细声问道。 “舅舅当年上山学了医,并未随军出征,”萧睿暄将脸埋在姜婉的颈窝子里喃喃的说着,然后将脸转向姜婉轻笑道,“程子修就是舅舅的同门师侄……” “难怪你们两的关系那么好。”姜婉莞尔,“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 两个人就这样你靠着我,我靠着你,躺在内室临窗的炕头上聊着天,回廊上高挂着随风轻摆的红灯笼,院子里偶尔能听到虫鸣鸟叫…… #####第八更…… 第99章回门 六月十一,是姜婉三朝回门的日子。 天蓝蓝的,没有一丝云彩。 到晋王府来接她的,是出嫁的那天背着她上花轿的四堂兄姜承沐。 只见他穿着一身水色浅竹纹直裰等候在竹苑门外葱葱郁郁的湘妃竹下,折扇轻摇,笑容浅浅,就如同一淡雅的贵公子。 姜婉挽了个牡丹髻,戴上了认亲那天得来的祖母绿头面,身穿大红的如意纹罗衫,手持一把宫扇施施然的走了出来。 她身后则紧跟着穿着件紫红色宝相花直裰一脸温柔缱倦的萧睿暄。 姜婉抬着头正笑嘻嘻的和他说着什么,怕姜婉晒伤的萧睿暄却是撑着一把牡丹穿花的油纸伞轻举过二人头顶,一路低头浅笑前行。 晋王府的世子爷竟然会给四妹妹撑伞。 姜承沐已是一脸震惊。 只是看着他那滑落衣袖的手臂竟然白得和脸色一样,就让人忍不住要叹息。 想到了坊间的那些传言,姜承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他把目光从萧睿暄的脸上收了回来,定了定心神,抱拳迎了上去:“世子爷,世子夫人。” “四哥。”姜婉对着他浅浅一笑,而萧睿暄则是对他点了点头,算是彼此见过礼了。 车夫早已摆好了踏脚凳,姜婉也就扶着萧睿暄的手一脸自然的上了停在最前面的五架黑漆马车。 姜承沐站在一旁,却是看得心中惊涛骇浪。 他瞟了眼跟在姜婉身后的丁香等人,却见她们几个都是神色如常的上了后面的马车。 难道只有自己是大惊小怪么? 姜承沐开始有点怀疑人生了。 身为晋王府世子的萧睿暄竟然亲自服侍着四妹妹上车,不但是四妹妹,就是她身边的人都是一副脸色如常,难道这在晋王府里见怪不怪? 可四妹妹也才嫁过来三天,若是说她已经把那晋王世子训得服服帖帖,是不是还有点为时过早? 他再次定了定神,跳上了姜家的马车。 晋王府在城东,而三弦胡同在城西,马车叮叮当当慢慢悠悠的走着,却往北转了个道。 “怎么回事?”姜承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那车夫也是一脸茫然,他指了指前面的车道:“我也不清楚,前面的车转了我就跟着转了。” 姜承沐只好让车夫一路跟着,自己也紧紧关注着前面二人到底要干什么。 姜婉和萧睿暄也不下车,只是让马车一路停停走走,偶尔再打发车夫去买点东西。 姜承沐跟在后面笑着摇头,幸好他今天的任务只是要将这两人接回家,不赶时间的他,也只能由他们去了。 就这样,平常只要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的被他们走了一个时辰。 三弦胡同里自辰时就开始热闹起来,姜传忠陪着姜传孝坐在君雅堂中厅的太师椅上聊着天,秦氏和蒋氏则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陪着齐夫人说着话,姜妍和秦玉安坐在一旁的锦杌上作陪,却都只是笑笑并不说话。 她们二人并不是第一次相见。 在姜婉出嫁的那天,她们就曾打过照面,只是随便交谈几句后,一人觉得对方拿乔,另一人则觉得对方傲慢,两人不欢而散。 穿着一身簇新短褐的盛哥儿正骑着一根竹马在院子里与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姜承温互相追逐打闹着,闹得姜承温的乳母在一旁看得紧张得不得了。 “四小姐和四姑爷回来了。”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让姜承温的乳母大舒了一口气。 她忙扯着姜承温道:“六少爷,四小姐回来了,赶紧别闹了。” 姜承温却是不听,正要吵闹,却只见盛哥儿飞快的扔了手中的竹马,口中一路高喊着“四姐”就跑了出去。 姜承温一见,也学着盛哥儿的样,喊着“四姐”的跟着跑了出去。 姜婉在姜府大门处下了车,跟着萧睿暄一起笑意盈盈的走了进去,得了信的姜传忠迎了出来,见女儿、女婿一团和气的模样,心中又多了几分欣慰。 姜传忠一路寒暄着,问着一些类似于“路上好不好走”“天气热不热”的废话,说话间就将姜婉和萧睿暄领到了君雅堂。 刚才还闹哄哄的君雅堂,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在悄悄的打量着那个传说中就要命不久矣的晋王世子。 萧睿暄面带微笑的跟在姜婉身后,分别拜见了姜传孝和齐夫人乔氏。 秦玉安躲在一个多宝架后,暗自心惊。 姜婉身边的那个身材高挑的俊俏男子真的就是传说中那个奄奄一息的晋王世子么? 除了面色白上一些,倒比那日见到的太子殿下还要胜上几分。 不都说姜婉只是嫁过去冲喜的么? 他这个样子哪里需要冲喜? 一想到这,秦玉安就颇不服气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姜家的祠堂在镇江,姜传忠就领着姜婉和萧睿暄给临时立在外院厅堂中央的牌位磕了头上了香,就算给先祖们禀报过喜事了,之后再领着他们回了君雅堂正式给家里的长辈磕头认亲。 因姜婉的大伯姜传礼一家住在镇江,只派了家里得力的管事来送礼,并未来人。 金银有价书无价,二伯姜传孝送了一套前朝刻印的《四书注解》,而二伯母乔氏送的则是两根上好的百年人参。 舅太太蒋氏见了目光微闪,就觉得自己藏在袖口中封红不够看了,于是她赶紧吩咐身边贴身的婆子回她借居的清心阁里取了一支新打的金步摇。 当蒋氏拿出那支金步摇时,秦玉安的脸都绿了。 那金步摇因样式新颖,镶嵌的宝石众多,让人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她曾经想多看两眼,母亲都舍不得,今日却将这步摇送了人。 秦玉安的内心更加是愤愤不平起来:这个姜婉,她凭什么! 见过了长辈见平辈。 姜婉和萧睿暄赠了姜承沐一套文房四宝,送了姜妍一套红宝石的赤金头面,给盛哥儿和姜承温一人一个厚厚的封红。 盛哥儿还好,知道将封红贴身收着,而姜承温却是当着大家的面就将那封红打开来,露出了里面一沓银票。 众人见着那十两一张的银票,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家的这个新姑爷出手好阔气! 萧睿暄依旧一脸的温柔的逗笑着还有几分童真的姜承温。 蒋氏却暗中戳了戳女儿秦玉安的手臂,拿眼神瞟了眼萧睿暄,示意她也上前去讨要一个。 她倒不是真在乎红包里那点钱,而是想着得想想办法与这个出手阔绰的新姑爷套套近乎。 #####第九更…… 第100章回门(二) 秦玉安咬了咬唇。 她却以为自己的母亲看中的是那厚厚的封红。 从小到大,只有她往外散银子的份,哪还有她去伸手讨封红的? 她的心里多少就有那么点不愿意。 踌躇间,却被蒋氏用力一推,跌跌撞撞的就冲了出来。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她。 秦玉安尴尬的笑了笑,故作从容的理了理本不曾凌乱的裙摆,微含着头施施然地走到了姜婉的面前,目光飞快的从萧睿暄身上瞟过,红着脸道:“婉妹妹,恭喜你。” 姜婉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不动声色。 她可忘不了出嫁之前秦玉安故意跑到自己的闺房来时的那副嘴脸。 秦玉安明显感觉到了姜婉的微笑中带着的疏离。 她在心中冷哼了一吧,暗想姜婉不就是嫁了个病痨鬼当了个什么破世子夫人么?竟然就跟自己拽了起来。 可她又瞟了眼姜承温手中那厚厚的封红,到底还是有些眼热。 她眼光一转,凑到了姜婉的耳边道:“婉妹妹还真是运气好啊,没想到世子爷竟是如此的英俊潇洒。” 姜婉将她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掩嘴轻笑的从夏依的手中取过一个封红递给秦玉安:“瞧姐姐说的,妹妹我也祝你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秦玉安接过了封红的同时,笑容也凝结在脸上。 打人不打脸! 她已经十八,却还未许人家,明眼人一见就知道她婚事艰难。 姜婉却单跟自己说这事,要说她是无意的,打死她都不信。 秦玉安隐隐压着心里的怒火,若在平常她早就要发作了。 可今日,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屋内的人,一个个都笑意盈盈,其中还有姜婉那贵为阁老的二伯姜传孝夫妇,她纵是心中再有不快也只能忍着。 姜妍命跟着她来的贴身丫鬟收了姜婉送她的红宝石赤金头面,一抬头便见到了姜婉这边的剑拔弩张。 她走了过去,亲昵地搂着姜婉的手臂低声笑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秦玉安看了姜妍一眼,暗道姜妍在姜家排行第三,比姜婉还要大,却和她一样未曾许配人家。 于是她眼光一转,佯装娇羞的掩嘴笑道:“婉妹妹刚祝我早日寻得如意郎君。” 姜妍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秦玉安,她从小在贵女圈里长大,什么样的耍心机没见过? 她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是不显,反倒是笑道:“那真要借婉妹妹的金口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喝你的喜酒。” 蒋氏陪着乔夫人还有秦氏坐在西次间里喝着茶,一抬眼便见着女儿正和姜婉、姜妍有说有笑。 见着姜婉那满身珠翠、形态端方的样子,哪里还看得出她在家里曾是个不受待见的小庶女? 她轻啜了一口茶,不免感叹道:“这些孩子里面,婉姐儿那可真真是头一份啊。” 乔夫人只是笑笑,没说话。 而秦氏的脸色就变得有点不好看,曾几何时,她的妧姐儿才是众人眼中的头一份! 蒋氏一见,知是自己说错了话。 若是在镇江的时候,她还真是无所顾忌,可现如今住在了秦氏这里,以后还想仰仗着她帮着给玉安寻得一个好人家。 于是她颇为夸张的笑着,声线也不自觉的拉高了许多:“看我这张拙嘴,真要说起来,姝姐儿才是正真的头一份,皇宫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被天下人都景仰着的地方!” 蒋氏的话一出口,便引来了屋内众人的侧目。 乔夫人见状笑了笑,转向秦氏道:“可有姝姐儿的消息?” “你也知道那里是皇宫,我们就是想打听个消息也无门啊。”秦氏摇了摇头,苦着一张脸道,“我们家老爷倒是想走内务府的关系去问问,只是对方到现在也没能给我们回音,也不知是打听到了,还是没打听到。” 乔夫人微微点了点头,知道秦氏说的话不假,她看了眼在屋里笑语盈盈的姜婉道:“不如让婉姐儿托人去打听打听?她现在或许有办法。” 靠她? 秦氏打心眼里的就不愿意,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再看看吧。” 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乔夫人又哪里会不知道秦氏的心结,也就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仆妇过来邀众人入席。 宴席设在君雅堂的东厢房内,男的一桌摆在中厅,女的一桌摆到了北次间里,中间用了道鸡翅木的雕花木屏隔着,虽是分开了,倒也还是热闹在一处。 因为萧睿暄是晋王世子,又是久负盛名的“病秧子”,大家并不怎么敢劝他的酒,但萧睿暄还是主动给姜传孝、姜传忠各敬了一杯酒。 散席后,男人们自去了外书房,女人们又退回了君雅堂。 蒋氏想打马吊,可算上乔夫人和秦氏还三缺一,于是她们便将姜婉拉了进来。 还想着去见见赵素娘的姜婉自是推脱,不愿上牌桌,蒋氏便揶揄道:“姑奶奶这是怕我们赢了你的钱,回去不好和世子爷交待么?” “那倒不是。”姜婉微微一笑,道:“平日里吃了饭总是犯困,就怕等下打牌时犯了迷糊,连自己该出哪张牌都不知道。” “那敢情好!”蒋氏笑着看了眼乔夫人,又看了看秦氏,凑趣的说道,“我们正好趁着世子夫人犯迷糊的时候,多赚两个零花钱花花。” 乔夫人见状,拍了拍姜婉的手道:“我的儿,你也别拘着,真要是输了钱,二伯母都垫给你。” 姜婉还欲辩说,秦氏在一旁也不阴不阳的插了句嘴:“婉姐儿,别看着你现在是世子夫人,可在坐的都是你的长辈……” 姜婉眉角一跳,秦氏这是说自己在端架子,摆世子夫人的谱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姜婉笑着微微一福,坐在了秦氏的下手,蒋氏的上首位,并对着站在身边的丁香道,“你去给我沏杯浓茶来。” 丁香应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端了个麻姑献寿的粉彩茶盅回来。 姜婉微抿一口茶,便开始跟着一起搓起牌来。 上一世,在觉得无聊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叫上身边的几个宫女打打叶子牌,或是马吊。虽不敢说自己的技艺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也敢大言不惭的自称个中高手。 一番洗牌、砌牌、抓牌、跳牌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做下来,直看得秦氏愣了神,蒋氏花了眼。 就连乔夫人也笑道:“婉儿姐,真看不出你还藏了一手。” #####that all…… 第101章针法 “花架子而已,让二伯母见笑了。”姜婉谦虚着,然后看了秦氏一眼。 这一局,应是秦氏先出牌。 秦氏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姜婉自幼长在她的跟前,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学什么都是由她安排或授意的,她虽然平常在家带着姜婉和姜姝打过那么几圈,可就姜婉那抓牌、砌牌的手法,虽说不是笨拙到急死个人,但也没到这么流畅的程度。 难道这小丫头片子一直在自己的跟前藏拙玩花样? 之前抄那佛经时也是这样,好像就在一.夜之间,姜婉的字就变得娟秀有劲了起来。 “唉,发什么愣呢。”乔夫人推了秦氏一把,“可都等着你呢。” 秦氏歉意的一笑,挑了一张自己单着的牌丢了出去。 “可真巧了,母亲怎么知道我要这张牌?”姜婉笑着推倒了两张牌,将秦氏刚刚丢出去的牌吃了进来,又打了张牌出去。 秦氏脸色一黯。 几圈下来,她越发觉得姜婉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同样一张牌,乔夫人打出来的,姜婉不去碰,偏生自己跟着打了一张同样花色的,她就胡了牌,还是个小七对! 这一算下来,她这个点炮的,就要赔二十四番。 秦氏内心愤慨,可见到同在桌上的乔夫人和蒋氏又不好发作出来,只能不阴不阳的对姜婉说道:“婉姐儿,可不带你这样玩牌的。” “母亲还真不能怪我,谁叫母亲手那么快,二伯母的牌我都还没来得急看清,您就出牌了。”姜婉却是笑嘻嘻的道,“我本来还在后悔没有吃到二伯母的牌呢,可巧母亲就出了张一样的。” 姜婉一脸的憨娇,好似刚才真的只是碰巧才吃了秦氏的牌。 秦氏看着姜婉的那张脸就为之气结,可她素来是个好面子的人,可不想被嫂子还有妯娌抓着她的痛脚说她输不起,因此只能继续搓起牌来。 接下来姜婉虽然也偶尔给人点点炮,放放子,可到底进得多出得少,就连坐在一旁帮着收纳银钱的丁香也觉得手里的散碎银子多得有点沉手。 “哎呦,可不敢再和你打下去了。”点过几次炮后,蒋氏直呼不打了,她摇着手看着姜婉道,“难不成还真是新娘子的手气红?” “舅太太就会取笑我。”姜婉掩嘴一笑,然后看了眼身后的丁香,“打了这会子牌,我可真是乏了,要不丁香你帮我打吧。” 丁香是从姜家出去的丫鬟,一见到秦氏心里就犯怵,连连的抰手。 姜婉又看了看另外一边的夏依。 夏依从刚才起,就一直在一旁静静的观牌,对这一桌人的牌技多少也有了些了解,于是她冲着姜婉点了点头。 姜婉笑着起身,将位置让给了夏依,从丁香的怀里拿过零钱袋放到了夏依的身上,并且笑道:“你也不必太拘着,放开了打,保着我的本就行了。” 夏依有点疑惑的看了眼姜婉,暗道她这是让自己有意的输钱还是要赢钱呢? 但姜婉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而是带着丁香出了君雅堂的正屋。 “去拿了我给素娘备下的东西。”姜婉轻声吩咐着,自从两人来往密切了之后,她便不再称赵素娘为姨娘了。 她撩了西厢房的竹帘,低头走了进去。 和外面热闹的气氛不同,赵素娘的这一方小天地却好似与外界隔绝了一般的宁静。 见姜婉进来了,赵素娘并不感到意外,而是张罗着将临窗大炕上腾出一个位置。 姜婉笑着在炕上坐下,之前蒙着桑皮纸的窗户已经换上了轻巧的窗纱,整个屋里虽然还是热,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闷了。 赵素娘亲手端了一杯茶过来,一脸歉意的笑道:“采青跟着盛哥儿出去了,香蕊怕也是看热闹去了,房里都没有个打下手的人。” “你还跟我讲这些做什么?”姜婉从她手里接过了茶,她看了眼赵素娘摆在炕上的绣花支架,笑道:“这又是在绣什么?” “一幅门帘子。”赵素娘又不知从哪端出了一小碟点心,笑道,“我总想着能不能将这花色再弄简单点,一幅门帘子要绣半个月,还是太费时了点。” 不知为什么,姜婉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十字绣的针法,她笑着对赵素娘说道:“我倒是知道一种针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你瞧得上。” “哦?瞧瞧。”赵素娘颇感兴趣的拿了个绣花绷给姜婉。 姜婉笑着接了,按照在现代时绣十字绣的方法在那绣花布上飞针走线。 因为那布并不像后世的十字绣布一样有十字格,她绣出来的东西就有点歪歪斜斜的,这让姜婉难免有了一点气馁。 “是不是这样的?”赵素娘在一旁看着,好似有所领悟的接过的姜婉手中的绣绷绣了起来。 在她的针法之下,三下两下的也就绣成了一片小树叶。 “这针法快到是快,”赵素娘拿着那个绣绷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可就是绣出来的东西不够精细。” “其实我觉得这种绣法还蛮有意思的,”姜婉笑道,然后示意丁香将她特意备下的礼物拿了上来,那是一盒五彩的丝线,光白色就分了五六种线团出来。 赵素娘一看就觉得惊.艳了。 “这是……”她看了看姜婉,迟疑着问道。 “送给你的。”姜婉笑着将那盒丝线往赵素娘的怀里一推,“我想着送其他的东西,你也不会感兴趣。” 赵素娘将那些丝线拿了出来,细细的打量,如获珍宝。 “其实我说的那个绣法,如果再配上这些五彩的丝线绣出层次感,其实也能活灵活现。”姜婉就给她形容起自己在后世见过的十字绣作品,听得有的人只用一个月便能完成一幅大型的作品,赵素娘也是颇为惊讶的。 “要不我先绣两个小件放到何婶子那去卖卖,如果销路好,我再试着绣一些大件的。”赵素娘想了想道。 “唉,你就没想过自己开个店么?”姜婉看着赵素娘的绣品奇道,“自己卖,应该比放到别人的店子里卖得价更高吧?” 第102章圣眷 “不是不想,而是我根本没有那个能力。”赵素娘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这开铺子首先得选好地段,还得请掌柜的和看店的,看似赚得大,可去除了这些人的工钱还有房租,一个月余下来恐怕还没我这样单卖绣品来得钱多。” 姜婉一想也是,做生意这种事也是靠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随便就能盘个铺子就开张的。 待到酉初要吃晚饭的时候,姜婉才知道夏依一下午既没赢钱也没输钱。 她就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夏依。 这打牌,想输钱很容易,想赢钱也不是那么的难,可是要保证自己不输不赢,那就需要一点技巧了。 见姜婉在打量着自己,夏依红着脸道:“因为夫人没有交待可不可以赢钱,我就光想着怎么保本了。” “你做得很好。”姜婉掩唇笑道,“但下次还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小小的赚上一笔的。” 夏依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应了一声“是”。 用过晚膳后,姜婉跟着萧睿暄回了晋王府。 因为晋王爷和晋王妃都远在西北,姜婉也就暂时不用给长辈们去晨昏定省。 她早早的沐浴了一番,穿着一件透气的薄纱衣,斜斜的躺在内室临窗的大炕让丁香和夏依帮着自己绞头发。 屋内并未点灯,而是在窗台上点了几支昏暗的香薰烛,烛光随着从窗口吹进来的微风轻轻摇摆着,或明或暗,一股甜香的气息却自此处弥漫至了整个房间。 同样洗漱了一番的萧睿暄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 他冲着丁香等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的接过她们手中的帕子,并示意她们退下。 丁香和夏依相互看一眼,这几日晋王世子与夫人的恩爱她们是瞧在了眼里,于是她们都忍着笑意退了出去。 姜婉的发质很好,黑黑的,亮亮的,特别是在这昏黄的烛光下,更是显出如缎面般的光泽。 萧睿暄轻抚着她如丝绸般顺滑的头发,轻轻的用帕子擦拭着,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姜婉的头发给拨弄下来。 姜婉虽然闭眼睛眼,却能感觉到周遭的气氛已经变得不一样。 她缓缓睁开眼,却听得萧睿暄颇为紧张的问道:“是我弄疼你了么?” 姜婉笑着摇头坐起,看到房间内只剩她和萧睿暄两人,奇道:“丁香她们呢?” “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我让她们下去休息了。”萧睿暄嘴角噙着笑,眼神温柔而宁静。 姜婉摸了摸自己已是半干的头发,便将其随意的垂于脑后,拉了萧睿暄的手,让他上炕陪着自己说话。 “还是没有姜姝的消息么?”姜婉想起今日蒋氏在君雅堂西次间高声吹捧姜姝时所说的话,问道。 萧睿暄摇了摇头,他们之前就曾私底下派人去宫中打探姜姝的消息。 “现在宫内众人对当天发生的事全部三缄其口,只知道现在的姝贵人圣眷正浓,皇上每日不是要去她的寝宫里坐坐,就是招了她去仪清殿伴驾,就连协理后宫的崔贵妃娘娘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仪清殿伴驾?”姜婉惊讶的看向萧睿暄。 仪清殿可是大梁国历代皇上的上书房,除非有了帝王的特许,后宫妃子无论品级一律不准进入么,就连位尊到后宫之首的崔贵妃娘娘都只能隔着那道朱红的雕花槅扇门给建武帝请安。 而姜姝,不过是一个刚刚晋封七品的贵人,她却能进入仪清殿伴驾,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姜婉不禁拽住了萧睿暄的手臂,一脸担忧的道:“皇上是单.宠.姜姝一个,还是有其他的娘娘也是这样?” “这些年圣上的脾气越发变得古怪了起来。”萧睿暄皱眉道,“也让人越来越摸不透,现在大家都是一味的顺承着他,就连御史也没有几个敢诤言的。” 当今圣上毕竟已进花甲之年了,姜婉想着。 若她没记错的话,再过两年便是建武帝的大限之期。 这个时候的姜姝圣眷正浓,还真说不清到底是福是祸。 “前日宫里传出消息,皇上要执意要给姜姝封妃,”萧睿暄面色沉静的看着窗台上的香薰烛,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一旁的黑漆梅花小几道,“却被宫里几位诞下过皇嗣的娘娘们联名死谏给拦住了。” “联名死谏!”姜婉颇为吃惊道,“那圣上的反应呢?” “自然是封妃的事暂时作罢,但那几位娘娘也被禁了足。”萧睿暄眯眼道,“要说现在宫里谁的人缘最差,那定是姜姝无疑。” 没有谁比姜婉更了解姜姝那骄纵刁蛮的个性。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可不认为姜姝进了皇宫后便会知道要怎么收敛。 而在那皇宫之中,因为彼此的利益而相互拉帮结派、互相碾压的并不少见。 而依姜姝的个性,圣眷在身的她肯定不会低调做人,那无疑就是得罪更多的嫔妃,而将自己孤立起来。 圣眷在身的时候还好,一旦失.宠.,那她便是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久活于宫中的人早就不知怜悯是什么,她们只知道你失了势便可以来踩上一脚,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宫人或内侍。 上一世,跟着姜妧的她见过太多受不了凌.辱而自杀的人,太明白那皇宫之中就是个吃人不眨眼的地方。 “皇上这么做的用心是什么?”姜婉满心疑虑的问。 “圣意难猜。”萧睿暄摇了摇头,“现在真的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要知道那日皇上在如意轩里临幸了姜姝后,崔贵妃便大发雷霆,将当日在华秀宫和如意轩当差的一干人等全部寻了个错,杖责之后都下到了浣衣局……” 如意轩?! 那座御花园里的废殿? 皇上怎么会在废殿里.宠.幸姜姝? 再一想,姜婉便明白了过来。 上一世成为废殿的如意轩现在还并没有废弃,她回想起来,如意轩的废弃好像正是在建武帝的手上。 那时听宫人说,建武帝曾在如意轩里宠幸了最爱的寿妃娘娘,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不可一世的寿妃娘娘却突然在如意轩里点了一把火自焚了,自此如意轩化为一堆焦土成为了一座废殿。 第103章娇宠 上一世,皇上是在如意轩.宠.幸的寿妃娘娘? 但这一世,皇上临幸的可是姜姝啊! 而寿妃娘娘至今也不见人影。 或者说这一世的寿妃的娘娘已经出现,只是在阴差阳错间换成了姜姝? 想到这,姜婉不免惊出一身冷汗来。 上一世的那个以色事人、嚣张跋扈的寿妃娘娘如同昙花一。 如果这一世,寿妃娘娘换成了姜姝,那她的命运也会和上一世的那个寿妃娘娘一样么? 只是让姜婉不明白的是,当日的姜姝又是如何得到皇上的青睐的?她毕竟还只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若是说她用狐媚之功魅惑当今圣上,姜婉无论如何也是不相信的。 姜婉呆坐在那,脑海中思绪万千,就连萧睿暄在一旁轻声地唤她也毫无反应。 “婉婉?在想什么呢?”萧睿暄将她的脸轻轻的拨弄过来,却在姜婉的眼中发现了一丝慌乱。 “怎么了?”萧睿暄确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不是错觉,他将姜婉拥进怀里,轻抚着她的后背轻柔的道,“是什么让你害怕?” 姜婉眼神迷离的看向萧睿暄,却不敢将心中的真话告诉他,只得低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道:“刚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担心姜姝,不管怎么说,她到底还是我妹妹。” 萧睿暄听后却是灿然一笑,摸着姜婉的头道:“你还真是个爱杞人忧天的小傻瓜,个人有个人的福分,我只是说她的周身可能会危机四伏,如果她真有什么危险的话,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会袖手旁观的。” 可万一你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出事了呢? 毕竟上一世,谁也不知道寿妃娘娘为什么突然会自缢。 平常戌初就早已将灯点得通明的排云殿,今日却是黑漆漆的一片。 一身洋红色罗衫的少女正拿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与一位身穿明黄.色衣衫的老者嬉笑着,而他们身后各站着两个手持大羽扇的宫娥交替着给他们二人扇着风。 那夜明珠的团团的莹辉正好照在那少女皎白的脸上,让她的脸看上去越发的熠熠生辉。 “朕没骗你吧,”那老者洋洋自得道,“这是新罗去岁进贡上来的夜明珠,李淑妃一直想跟朕要了给寿昌公主当陪嫁,朕都没有应允。” “姝儿知道,皇上对姝儿最好了。”那少女爱不释手的拿着夜明珠,一脸的娇俏。 只见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这个天怎么这么热啊?我在镇江的时候,别人都和我说北边比我们江南要冷,可我觉着也没凉爽多少呀!” 说着,她就开始轻解身上的罗衫。 那四个负责打扇的宫娥一听,吓得不约而同的加重了手中的力度,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怒了这位新上位的静贵人姜姝。 “皇上,看我的眼睛,都变得乌青乌青的了。”说话间,姜姝就娇滴滴的往那穿着明黄.色衣衫的老者身边凑,硬要他看自己那因睡眠不足而出现的黑眼圈。 而这老者正是当今的皇上建武帝。 屋里并未点灯,仅有姜姝手中的那颗夜明珠发出一团荧光,其实什么都看不真切。 建武帝却还是一脸怜惜的摸了摸姜姝的脸,佯装生气的怒道:“怎么?她们都没有好好服侍你么?” 屋里的宫娥们闻言全部吓得扑倒在地,一个个趴在地砖上颤.抖着身体喊饶命。 姜姝面带微笑的扫了一眼她们,非常满意她们的反应,然后笑着和建武帝撒娇道:“哎呀,皇上不要吓坏了我屋里的人,我是因为天气实在太过闷热,就连这风吹过来都是热的,身上的衣衫也总是黏糊糊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今年比往年好像是热得早了些。”建武帝捋了捋下巴上花白的胡须道,“怎么?内务府没有给你送冰过来么?” “怎么没送?”姜姝朝着屋角的位置努了努嘴,“只是这个点,早就化没了。” 宫中的定制,只有四品以上的娘娘才有资格享用内务府配送的冰块,其他品阶未到的娘娘,要么自己花钱,要么就这么干热着。 像姜姝这样才正七品的贵人本是没资格享用的,可宫里的人,个个都是人精,不管怎么样也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了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建武帝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又捏了捏自己下巴上的胡须,然后道:“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去西山的行宫避暑吧。” 这话听得姜姝两眼一亮。 她刚还想着能不能让皇上开口让自己搬到临湖的水榭那边去,可若是能去西山的行宫避暑,那更是求之不得。 她可听说西山行宫的风景不是一般的好,三步一景,五步一画,简直被喻为了人间的仙境。 “可是……崔贵妃娘娘会允许我去么?”姜姝突然一脸为难的轻拭着眼角,“她不会又要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个狐媚子吧?” 姜姝不免愤恨的想,若不是这个崔贵妃从中阻挠,就凭着建武帝对自己的喜爱,早就要给自己封妃了,怎么可能还让她在一个贵人的位置上委委屈屈。 “这个崔心月,也是该敲打敲打了。”建武帝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对着姜姝道。“你只管派人收拾行李,过得两日,我定带你去西山的行宫。” 说完,他便带着身边的内侍常宝儿离开了。 姜姝的贴身宫女小禾见状,一骨碌的就爬了起来,点了一盏八角琉璃宫灯凑到姜姝的身边道:“娘娘,您说我们的计策到底是有用还是没用啊?” “你傻么?没听皇上说要带我去西山行宫避暑么?”姜姝眼睛咕噜一转,笑道,“只是不知道皇上还会带些什么人去,得想些办法让前些日子给尽我添堵的那些娘娘们最好都不能去,要让她们一个个的都乖乖的呆在宫里念经诵佛。” “娘娘真爱说笑,”那小禾却是一脸谄媚的凑在姜姝的身边道,“这些事还不是娘娘一句话的事?” 姜姝佯装生气的瞪了一眼小禾,问道:“芙蕖还没有回来么?你都不知道我刚有多担心皇上管我要芙蓉膏。” 第104章鸡飞 第二日,宫中传出消息,封崔良娣所生的女儿为柔嘉郡主,并定于六月十五在西山行宫接受百官及命妇的朝贺。 接到这一消息,姜妧当场就气得砸了一套旧窑五彩金泥的茶盅。 一时间,幽兰殿正殿内外瞬间鸦雀无声。 亏得她之前还无比庆幸崔莹莹只诞下了一名女婴,可这女婴落地才三天,皇上竟然就赐了封号。 姜妧不免心有不甘,当年她的荣儿赐封简郡王还等了一百天呢! 这真是应了那句朝中有人好做官。 不用想,这肯定是她宫里的那位姑妈崔贵妃在吹风鼓劲。 闻言赶来的秦嬷嬷看到满屋的瓷片碎屑,对着立在屋内呆若木鸡的人使了个眼色,笑道:“没事,娘娘不过失手打破一个杯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拾掇了出去再泡杯新茶来?” 听了秦嬷嬷这话,屋里那几个本站得大气也不敢出的宫女们赶紧掏出了帕子,赶紧蹲下身子来捡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也有宫女悄无声息的掀了帘子用粉彩瓷盅沏了杯新茶端过来。 秦嬷嬷悉心的接了茶,并且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都可以出去了。 一群宫女们就如蒙大赦的鱼贯而出,全部退出了正殿。 “娘娘。”秦嬷嬷小心翼翼的端着那个粉彩瓷盅放在了姜妧的身边的小几上,笑容满面的说道,“什么事值得娘娘如此打动肝火?” 姜妧一见是秦嬷嬷,内心的火气又化去了一些。 她满心委屈的和秦嬷嬷道:“这崔家也真是太欺人了!一个女娃儿生下来才三天,居然也敢跟皇上要诰封,也不怕折……” 秦嬷嬷一听,吓得赶紧捂住了姜妧的嘴,惊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秦嬷嬷的一句话,瞬间将姜妧惊醒。 她也暗自庆幸:这“折寿”的寿字还没来得急说出口。 不然这话从她这幽兰殿传到了崔莹莹的耳朵里,再吵闹到太子殿下那,总是不美的。 “哎,我的脾气是越来越坏了。”姜妧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娘娘这是关己则乱啊!”秦嬷嬷细细的开导着她,“娘娘只看到了崔良娣娘娘的女儿不足三日便封了郡主,可您却忘了,这女儿就是女儿,哪怕封一百个郡主,那也比不上咱们的郡王爷尊贵。” “您现在这样的自乱了阵脚,要是让娇兰殿的那位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个乐法呢,”秦嬷嬷继续温言软语的劝着,“您啊,就应该拿出个欢欢喜喜的姿态来,这样太子爷看着也舒心啊。” 姜妧想了想,觉得秦嬷嬷说得很有道理,便让她将那年简郡王做百日宴时的礼单拿了出来,发现当时崔莹莹不过是送了一个“长命百岁”的八宝璎珞项圈。她遂添了一些,让秦嬷嬷去库房里寻了一个“富贵荣华”的金镶玉长命锁,和一对适合孩子戴的金铃小镯当贺礼。 姜婉这边接到消息也是满心的头大。 “六月十五在西山行宫接受朝贺?”她有点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来报信的小厮。 “嗯,世子爷就是这么跟我说的,”那小厮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穿着晋王府里统一发放的粗布短褐,浑身透着股机灵劲,“世子爷还交代,他去准备贺礼,让夫人您不必操心了,只需准备好行李,两日后就出发。” 西山行宫并不远,策马的话两个时辰可达,可若是座马车,怎么也得花上三四个时辰。 如果十五日在西山行宫朝贺,那她们还真的提前一日出发,并且在西山住上一晚。 只是她和萧睿暄刚刚新婚,这新婚后的第一个月新房不得离人,不然兆头就不好。 姜婉一想到这,就觉得心中有了个疙瘩,满心的不舒服。 直到了傍晚萧睿暄回屋时,姜婉还是一脸的别别扭扭不开心。 “你这是怎么了?”去耳房洗漱了一番换了件灰白色团花轻罗直裰的萧睿暄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他从背后轻轻的搂住了姜婉道,“听丁香她们说,你闷闷不乐一下午了。” 姜婉在心里怨了一声丁香真是多嘴,然后将自己的担心跟萧睿暄说了。 萧睿暄一听,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将怀里的人换了个边,用头抵住姜婉的额头道:“你还信这个?”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姜婉一脸正色的抬头,对上了萧睿暄那双如墨玉般幽深的眼睛。 莫名的,萧睿暄便觉得有股暖流自头顶流经了他的四肢百骸,而心里也泛起了一丝甜。 “没关系的,只要我们两人在一起,哪里不能是新房?”他在姜婉的耳边喷着热气的说道,“你若不放心,那我们把这新房也一起搬过去好了。” 把新房一起搬过去? 姜婉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萧睿暄。 “每个公侯之家在西山都是有别院的,而我们晋王府的别院刚好离西山的行宫不远。”萧睿暄看着姜婉认真的小脸,不免笑道,“你若是觉得兆头不好,我大可叫人拆了这拔步床一起带到西山去……” 还要拆床? 姜婉一想,这兆头岂不是更加不好了? “不行不行!”姜婉想了想,整个头就摇得像是个拨浪鼓,“这新房里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动!不吉利!不吉利!” “那……我们在西山再布置一间和这一样的新房好了!”萧睿暄想了想道,“然后这边的话,也让她们点上红烛,在屋里守着,就算不得空房了吧。” 姜婉将信将疑的看着萧睿暄,在心中暗道还能这样么? 萧睿暄看着姜婉认真的小表情,低头亲昵的亲了亲她,笑道:“心意到了就行了,老天爷看到我们这么恩爱,肯定会不忍心拆散我们的,所以你就把心放回你的肚子里……” 可是萧睿暄的话还没来得急说完,就感觉有一只微凉的素手捂住了自己的唇。 低头一看,便对上了姜婉那双带着些许惊恐的眼睛。 “怎么了?”萧睿暄握住了姜婉的手,不解的问。 第105章狗跳 像,太像了。 姜婉目光微滞的看着萧睿暄。 他刚才说话的神情,太像上一世两人在花前月下盟誓的样子。 可最终,他们二人却并没有善终。 “嘘!”姜婉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让萧睿暄伏耳过来并悄声道,“老天爷其实很小气的,我们不能太张扬……” “哦~!”萧睿暄装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然后在姜婉的耳边低声道,“那我们就悄悄的幸福,让谁也不知道……” 说完,他便借势吻上了姜婉那白嫩.嫩的小细脖…… 隔日,姜婉的二伯母乔夫人便给晋王府下了拜帖,想要过来拜访姜婉。 姜婉担心二伯母有什么急事,便和丁香道:“我这两日都在家,二伯母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丁香应声而去。 下午的时候,乔夫人便顶着日头独自一人登门拜访。 当她一踏进竹苑就忍不住在心中暗叹,这院子不愧是叫做“竹苑”,院子的东西两侧都被刻意的种上了高大的楠竹,就好似是两道天然的屏障,将暑气都给档在了院子的外面。 而院内的四棵参天乔木又好似一把把华盖伞,将整个院子都拢在了树荫之下,所以在这盛夏之日,竟然还能在这院子里感受到丝丝的凉意。 而院子正中的那口小水池里,或含苞、或盛放的粉色荷花亭亭玉立在碧绿的荷叶间,散发出一阵阵清香。 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惬意! 乔夫人由着一个小丫鬟领着进了竹苑的宴息室。 特意换了件罗衫的姜婉赶紧迎了出来,命人上了茶,端了用井水镇过的西瓜和葡萄,这才问道:“二伯母,有什么事不能让人传个话?干嘛非得亲自跑一趟?” “我这不是怕这传话一来二去的耽误时间嘛。”乔氏在宴席厅坐下,也顾不得喝茶,而是单刀直入的问道,“我就想来问问,这西山之行,你可有什么安排?” 姜婉瞬间明白了过来。 西山是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避暑圣地,却因为京城里的公侯之家多数在那边都有别院而鲜有旅店。 这一次,宫中下的旨意是各家有诰命的夫人们都得去西山行宫给柔嘉郡主朝贺,那么住,就成了很大的问题。 想必二伯母也是因为没处落脚才找到自己这里来,毕竟在这盛夏之日赶了三四个时辰的路后,总要找个地方,梳洗装扮一番才好出来见人。 于是她暗中使人去前院问问萧睿暄的意见,看看能不能让二伯母和他们同路。 不一会的功夫,使去前院的那个小丫鬟便折返回来,冲着姜婉点了点头。 姜婉便知这是萧睿暄同意了,于是便同乔夫人约定了十四日卯正出发,想着这大热天的,早点出门不那么热。 乔夫人见心中的大石落了地,便同姜婉聊了几句家常后起身告辞。 芷香居内,一身太医官服的程子修正半倚在窗台上,伸手接着屋檐上滴漏下来的水帘,暗叹萧睿暄这家伙咋就这么聪明,知道在芷香居后架起一座水车,利用水的动力带动水车往屋顶上浇水降温。 “你今天到我这来就是为了玩这个的么?”正在泡着功夫茶的萧睿暄斜着眼睛瞪了眼程子修。 今日又是程子修例行给他来诊脉的时间。 程子修轻吹了一个口哨,倚在窗台上东张西望了一番,奇道:“今日为何不见靳先生?” 萧睿暄那拿着茶匙在茶则中拨茶的手就微微一滞。 靳先生是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幕僚,平常在芷香居总是不离自己左右,也难怪程子修会问起他。 “他有点私事要办,与我告假了。”萧睿暄垂下了眼眸,茶则中的茶叶尽数倒入了自己面前的三才杯中,然后执起一旁泥炭小炉上的一直烧着的小陶壶,往那杯中注入了滚烫的开水。 他刚放下去的茶叶在开水的带动下,尽情舒展,上下翻飞,一股茶香就此溢了出来。 程子修一闻,便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直奔萧睿暄面前,笑道:“你最近又得了什么好茶叶?” “潮州的凤凰单枞茶。”萧睿暄不动声色的用一杯茶将程子修的注意力从靳先生的身上引开,毕竟靳先生和夜鹰他们奔赴山西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程子修端起品茗杯一饮而尽,惊奇的发现自己不但尝到了绿茶的清香,还品出了红茶的甘醇。 “潮州?福建那边又有货过来么?”程子修拿着那只品茗杯在手中把.玩着,意犹未尽的问。 “嗯,这一次的收获还蛮大的。”萧睿暄微微一笑,然后伸出一只手,朝着程子修伸开五指正反翻了翻,道:“至少是这个数。” “五番?”程子修惊道。 “十番!”萧睿暄却丢给他一个少见多怪的眼神。 程子修也就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这些年做海货生意挺赚钱的,但没想到居然赚头有这么大!连本带利的居然翻了十番! 难怪萧睿暄这家伙出手总是这么阔绰,他压根就不缺钱嘛。 程子修摇头咋舌一番后,终于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非常警觉的跑到了窗前看了又看。 偌大的院子里,临渊正带着青蒿在逗着两只站起来足有一人来高的大黄狗,那狗看上去与平常见到的又有不同,金黄.色的毛发耷拉了下来,长得好似都能垂到了地上。 程子修转过身来,再次走到萧睿暄身边坐下,悄声道:“你真的打算让瑛姑退出么?” “不是我想让她退出,是她已经萌生了退意。”萧睿暄有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无影阁的规矩,只要入阁十年,便可自行决定去留。” “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让她走呀!”程子修有点气急败坏的说道,“你不知道她对于我而言有多重要吗?” “我又怎会不知道!瑛姑这些年帮我们传递了多少消息。”萧睿暄苦笑道,“可她现在一心牵挂着远在福建的师兄,也是时候让他们团圆了。” 程子修摇了摇头,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道:“只可惜苦了我,在宫里也没了个可以传话的人。” 第106章疑虑 “新安排进去的人应该很快就能到位了,”萧睿暄端起自己面前的品茗杯,一饮而尽后道,“你再稍等一两天。” 程子修警惕的向四周看了看,才凑近到萧睿暄的耳边道:“我最近瞧着皇上的脉相有些怪异。” “怎么说?”萧睿暄重新给两人布茶。 “皇上的时而脉相虚浮,时而沉滞,可面相又红润,中气十足。”程子修拉着萧睿暄坐了下来,和他说起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我查了皇上近两个月的起居录和膳食记录,都还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你在怀疑什么?”萧睿暄的表情微滞,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重生的他,自然也不会忘记,当今的建武帝最多还有两年阳寿。 “以我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这实在是有违常理,”程子修歪在一旁的椅靠上,微眯着双眼道,“从脉相上来看,皇上更像是个身体被掏空的老人,可他的面相又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之前皇上还有眩晕症和痛风,”程子修皱着眉头道,“他的眩晕之症虽然已经被我用药物控制住了……可这段时间,皇上不但眩晕症没有发作了,就连痛风都没有了……” “一箭双雕,治眩晕的同时还治了痛风,不是更加显得你程御医医术高明么?”萧睿暄看着程子修,似笑非笑的调侃着。 程子修却对着萧睿暄翻了个白眼:“若是太医院里的那群老学究如此恭维我,我也就却之不恭了,可跟你我还是要说句良心话,以我现在的学识,拿皇上的痛风之症根本就是没有办法。”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其他的人在帮皇上治病不成?”萧睿暄挑着眉看程子修。 程子修坐在那,一双俊俏的剑眉却是拧到了一起,“只可惜现在瑛姑不在宫中,有些事我想查证,却无人可托。” “哦?不如你告诉我,你在怀疑什么?”萧睿暄坐直了身子,又微微朝程子修那侧倾身,“或许我能找人帮你打听一二。” “虽然不愿承认,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应该是有人在偷偷的给皇上用药。”程子修一脸严肃的跟萧睿暄说道,“有人在未经太医院的允许之下就给皇上用药!” 萧睿暄一听,便知道这事的严重性。 皇上每日的膳食都是有专门的宫人验毒的。 没有经过太医院验方的单子,是决计不能呈到皇上的面前。 “你有怀疑的人么?”萧睿暄垂下了眼睑,问道。 “有!静贵人!”程子修斩钉截铁的说道。 姜姝? 萧睿暄虽和她没打过什么交道,却也知道她的背景还不足以让她有能量做下这种事。 “何以为证?”萧睿暄压下心中的疑虑,问道。 “皇上的脉案,就是从静贵人进宫后开始乱的!”程子修一脸笃定的说着。 萧睿暄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程子修。 他与程子修相识这么多年,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 只是姜姝……她有这么大的能耐? 在萧睿暄的印象中,姜家的女孩子也就只有做了太子良娣的姜妧有那么点手段。 “对了,十五日去西山的事,你怎么安排的?”萧睿暄将情绪隐下,低着头继续为二人斟茶,“听闻昨日太医院就已经跟随皇上一起去了西山的行宫,怎么你没有同去?” “太医院?”程子修冷哼了一声,“那群老家伙还不知道想怎么排挤我呢,这种随驾的事,又怎么会叫上我。” “那也是你平常太过锋芒毕露。”萧睿暄嘴角噙着笑。 程子修这个人,多少还是有点恃才傲物的。 “我家往上数五代都是行医的,只不过我父亲这人生性淡泊名利,不愿入宫为官,才让我们家在太医院里断了一辈的传承。”程子修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若不然,整个太医院里,哪里还有那群老家伙置喙的余地?他们现在因为怕我再次掌管太医院,平常都只让我看看妇人之症和小儿之疾,还当我不知道他们心中的那点小九九。” “他们处处防着我,我还不乐意与他们处到一处呢。”程子修翻了翻白眼道,“我一早就看出他们不愿让我同行,所以我借口还要来给你诊脉留了下来。” “那么你打算不去西山了?”萧睿暄想到程子修那有点喜欢看戏的心态,不信他真不远去凑这个热闹。 “去!怎么不去?”果然,之前斜靠在椅靠上的程子修一骨碌的坐了起来,“你不也要去西山朝贺么,我跟你一起去,体弱多病的晋王世子长途跋涉去西山,身边怎么能缺了个能照看一二的太医?” 萧睿暄听着程子修的自说自话,笑着摇了摇头,他之前就想邀程子修同行,没想他也做了这样的打算。 到了六月十四那天,天刚蒙蒙亮,整个晋王府就忙碌了起来。 家里的仆役们将黑漆雕花箱笼一个个的抬到了仪门,整整装了五大车。 特意赶早而来的乔夫人撩了马车的帘子见了,也不免咋舌,暗道姜婉他们这是准备要搬家么? “你说什么?乔夫人的马车已经到了?”睡得迷迷瞪瞪的姜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听着丁香隔着槅扇门在外禀报,“你先让乔夫人去花厅喝茶,我这就来。” 姜婉看了眼放在多宝阁上的西洋钟,居然还差一刻就要到卯正了。 她赶紧推了推身边的萧睿暄,嗔怪他昨晚不该和自己闹到大半夜才睡,又都点怨丁香她们,怎么不早点叫自己起床。 真是让自己一大早的,就在二伯母面前闹了个没脸。 她急急的将等候在外面的韩妈妈还有夏依等人叫了进来,赶紧梳洗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素色的烟雨青罗衫,赶去了花厅。 姜婉一进花厅,就瞧见穿着一身撒花烟罗衫的乔夫人正端坐在花厅里不急不慢的喝着茶,而一团红影从门里突然蹦了出来,姜婉定睛一看,却见是姜妍。 只见她一脸揶揄的对姜婉道:“这是芙蓉帐里春宵短,君王从此不早朝么?” 第107章感慨 姜婉一听,脸就蹭的红了。 她偷偷的看了眼一旁的乔夫人,暗道姜妍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能那么坦然的念出这两句诗来。 不想乔夫人却好似完全没听到似的,只是看着她们点头笑。 姜婉忙上前去和二伯母乔夫人见过了礼,然后又和姜妍凑成了一堆,悄悄的问道:“不说皇上只招有诰命的夫人们去西山朝拜么?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你们去朝拜你们的,我只不过趁这个机会去西山逛一逛而已。”姜妍冲着姜婉娇俏的撇了撇嘴,“而且我与圆圆还有千淑都约好了,等你们都进了行宫,我们几个就到千淑家的别院里小聚一下,听说青岚也会想办法去的。” 听得姜妍这么一说,姜婉倒有些羡慕起她们来,若不是她非得进宫去朝拜,她也愿意去和她们小聚一番。 两人正说着话,正巧茉莉就过来询问姜婉将早膳摆在哪。 姜婉便拉着姜妍问:“二伯母和妍姐儿可用过早膳不曾?” “我们今日寅正就起了,自然是吃过了的。”姜妍看着姜婉,挤了挤眉,娇笑道,“不过我还是想尝尝这晋王府的早膳和我们家的有什么不同。” 乔夫人一听,便出声喝止:“妍姐儿,不许没有规矩。” 姜婉却笑道:“二伯母,在我这还不是和回了家一样?正好让妍姐儿陪我吃一点。” 遂让茉莉带人将早膳摆到花厅的内室里,姜妍便嘻嘻哈哈的同姜婉一起走了进去,而乔夫人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她真是没想到自家的妍姐儿竟然会同姜婉如此投缘。 室内偶尔传出一两声娇笑,乔夫人一听就知道一定又是自家的妍姐儿在做怪了。 可她们毕竟是在晋王府做客,她正想着要不要去提点一番,让她收敛着些,却听得一个仆妇在屋外隔着帘子禀报:“夫人,世子爷已经用过早膳先行上车了,他让夫人您用过早膳就直接过去。” 屋内的姜婉听了,只应了一声“知道了”,就再无多话。 乔夫人有点惊讶的看了内室一眼。 暗道姜婉对那晋王世子竟敢如此轻怠? 想她刚刚成亲那会,哪天不是小心翼翼的侍奉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婆家人的不快。 这是后来与姜传孝相处的久了,彼此知根知底后,她也才稍微的松懈下来。 可姜婉这边成亲不过才三五日,也不知她有没有将那晋王世子的脾性摸透,若某日触在了对方的霉头上,吃亏的总还是婉姐儿。 乔夫人一边拿着茶盅上的盖碗轻撇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一边在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机会提点提点姜婉? 却只见用过早膳的姜婉和姜妍正手挽着手,从内室里携伴出来。 看着姜婉一脸的舒心惬意,乔夫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过是在杞人忧天。 那明明就是一个幸福小媳妇的模样。 所以她才敢在府中毫无顾忌的酣睡?完全不用担心被丈夫或是家中的长辈责罚? 这是不是也说明,姜婉已经在晋王府里站稳了脚跟? 看着姜婉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间露出的娇羞模样,想必这夫妻间也是琴瑟和谐的,也就是说这个晋王世子萧睿暄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不堪? 想到这,乔夫人眼睛一转,便收了之前的那份怜悯之心,重新审视起姜婉这个侄女来。 这小夫妻间的事,从来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至于外人怎么看,都是假的。 乔夫人在这边感慨万千,姜婉却带着姜妍迎了上来,道:“让二伯母久等了,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不如我们这就出发吧?” 乔夫人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也就跟着姜婉一起,在仆妇的前呼后拥中到了晋王府的仪门,而此刻萧睿暄已在马车上等待多时。 见姜婉一行人过来,萧睿暄特意从马车里下来。 在见到乔夫人后,他拱手作了个揖,谦逊有礼地道:“二伯母。” 这让乔夫人有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萧睿暄是晋王世子,依礼也应是自己先见礼才是,万万没想他竟会直接以晚辈之礼待之。 乔夫人侧过身子虚受了,客气道:“今日真是要麻烦世子爷了。” 萧睿暄却是笑道:“二伯母这是在跟我见外么?” 然后他一转头,看向姜婉,不禁眉眼弯弯的笑道:“怎么弄了这么许久?快上车来,再迟,天就要热了。” 姜婉点了点头,很是自然的将手伸给了萧睿暄。 高出姜婉一个头的萧睿暄则是温情脉脉地接过了姜婉的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踩了马凳,上了马车。 乔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那均是一脸娴熟的二人,越发笃定之前自己心中的猜测。 自己一定得找个机会回去和老爷说道说道! 乔夫人一边想着,一边赶紧带着姜妍上了自家的马车,跟着晋王府的车队浩浩荡荡的往西山去。 因为宫中的旨意下得急,从京城去往西山的官道上,多处可见官宦人家的黑漆平头马车。 萧睿暄虽然没打出晋王府的仪仗,但还是派出了亲兵开道。 大家一见那象征着亲王级别的黑漆五驾马车,也都纷纷停车避让,所以他们的车队几乎一路都是畅通无阻。 萧睿暄的马车里很是宽大。 姜婉目测了一下,容纳四人开一桌马吊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而且在车顶的位置,竟然还装了一个手执蒲扇的小木偶,只要车轮一转,那小木偶手中的扇子也会跟着左右扇动起来,给这车厢里带来一阵阵的凉风。 姜婉盯着这个有趣的装置看了又看。 她知道在古代是有一些善用机关的能工巧匠,但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些精巧的设计还是让她觉得很惊奇。 萧睿暄唇角弯弯的看着她,在她的身后塞了一个红底金钱蟒的大迎枕,语气轻柔的哄道:“路上要走好几个时辰呢,要不要先小憩一会。” 姜婉看了眼车窗外,隔着湘妃竹帘看着道路两旁那总是差不多的景色一直在后退着,觉得无聊的她,打了个哈欠,就闭上了眼。 第108章休憩 也不知睡了多久,姜婉就感觉身边的萧睿暄在轻摇她。 “婉婉,醒一醒。”萧睿暄在轻声的唤着,“我们要下车了。” “就到了么?”姜婉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因是刚刚睡醒,她那瓷白的脸颊上就升起了两块红云,粉粉的感觉就好像是个新熟的水蜜桃。 “怎么可能就到了。”萧睿暄轻抚了一下她的小脸,在她的鼻子上点了点,笑道,“已近正午了,再往前走,不管是人还是马都会觉得累,所以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下。” 姜婉有点懵懂的点了点头,戴好帷帽之后,也就跟在萧睿暄的身后下了车。 “海音寺……”姜婉一抬头便见着了寺外那有些斑驳的花岗岩的门楼上雕刻的这三个字。 而他们的马车正好就停在寺外的一棵粗壮的大槐树下,晋王府的亲兵们一个个表情严肃的跨坐在高头大马上,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围住,丝毫不敢懈怠。 上一世,她姜婉便听闻晋王府治兵严谨,看来真不是徒有虚名。 “阿弥陀佛!”突然一声佛号似洪钟般的传来,姜婉看了过去,只见一穿着黄布袍的僧人从寺内走了出来,冲着萧睿暄行了个合十礼,“世子爷,有失远迎~!” “觉明大师!”萧睿暄非常恭敬的也向那僧人行了个合十礼,一脸谦逊的道,“今日恐要打扰贵寺的清修了。” “哈哈哈,世子爷说得哪里的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没想那觉明大师却是豪爽的笑道,“前几日接到晋王府的消息,我便命人将禅房都清扫了出来,以供世子爷和诸位女眷休息之用。” “那真是麻烦大师了。”萧睿暄继续同那觉明大师客套着,然后同众人道,“我们先在这里用个斋饭,再稍微休息一番,待过了未时,日头没有这么晒了再走。” 乔夫人表示萧睿暄的这一安排很是贴心,笑道:“这样也好,我正好想去给菩萨磕个头呢。” 她在家里供奉了一座观音菩萨,而这海音寺里正好有座观音殿,乔夫人也就少不了想要去拜一拜。 姜婉一想,既然来了,拜拜菩萨也是好的。 于是找来了寺里的僧人,焚了些钱纸香烛,又添了些香油钱,又将寺里的菩萨虔诚的都拜了一遍。 这才跟着一个知客的小沙弥,到了特意为她们准备的禅房里去休息。 刚一坐下,姜妍便凑了过来,一脸贼兮兮的问道:“刚才你和菩萨求了些什么?是不是想早生贵子?”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的浑话?”姜婉嗔怪的看了一眼姜妍,刚在菩萨跟前,她求的是能与萧睿暄白头到老,可这样的话她又怎好拿出来大白于天下? “这怎么就是浑话了?”姜妍一脸不屑的看向姜婉,“不要以为你已经成亲了,就给我摆大人谱,别忘了我还长你半岁呢!” “是,是,是,你是姐姐!”姜婉掩嘴笑道,“我得赶紧让二伯母为我找个如意姐夫!” 姜婉的话一出,姜妍的眼中就莫名的闪过一丝哀伤。 就在姜婉想要再打量一二时,姜妍却笑着闹了过来:“好呀!你竟然敢取笑我!” 说完,她就不依不饶的伸出手来挠姜婉的痒痒,姜婉也不甘示弱的回挠姜妍,不一会儿两人就在临窗的炕头上笑闹成了一团。 刚从禅房外进来的乔夫人见了直摇头,她不敢斥责姜婉身边的人,便对着姜妍身边服侍的人道:“姐儿胡闹你们也不知道拉着点?是不是要我把你们都给发卖了,换几个机灵点的?” 从小就在姜妍身边服侍的宝树和银花听了,吓得连连求饶,而姜妍也从炕头上坐起,笑着对乔夫人撒娇道:“母亲,我这不是和婉儿姐儿闹着玩嘛……” 乔夫人用手指在姜妍的脑门上戳了一把,低声道:“婉儿姐现在可是晋王世子夫人,你玩闹时给我收敛一点。” 对于姜妍和姜婉亲近,乔夫人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可她也怕妍姐儿闹起来没有个度,反倒伤了与姜婉的情分。 被乔夫人训斥了一番的姜妍老实了不少,在用过了寺里提供的斋饭之后,大家分头歇下。 寺内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五间禅房,男两间,女三间。 姜妍就和姜婉挤到了一起。 因为在来的路上已经睡了一觉,姜婉平躺在那,听着屋外的蝉鸣,了无睡意。 “婉姐儿,你睡了么?”身边好半晌没有的动的姜妍突然轻声道。 “还没?”姜婉翻了个身,面向着姜妍。 只见姜妍此刻正闭着眼睛,眼角竟然还好似带着点泪光了。 “你这是怎么了?”姜婉有点意外的支起了身子,伸手就想去擦姜妍眼角的泪光,不想姜妍却一翻身避开了她的,眼泪也就这么顺势淌了下来。 “你知道么?我母亲想把我嫁回绍兴的乔家去。”姜妍的声音好似有些哽咽,再也不复见之前那明朗少女的模样。 绍兴乔家,是乔夫人的娘家,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 乔夫人的父亲是前户部尚书,致仕之后便回了绍兴的老家,但在姜婉上一世的印象里,乔家自这位乔老尚书之后,好像就没有出过什么读书拔尖的子弟。 “为什么?”姜婉支着头,有点不解的问。 京城这么多的钟鼎世家,完全犯不着将女儿远嫁回绍兴。 “我母亲说我性子太过顽劣,嫁到别的人家恐怕有诸多非议,也就只有乔家的人愿意继续娇.宠.着我。”姜妍轻轻的叹了口气道,“我见着他们将我的八字写在大红洒金柬上了……” “怎么?这就已经定下来了么?”姜婉奇道。 姜妍翻了个身,两只眼睛亮闪闪的满是泪光:“我看是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母亲为我定下的那人,我实在是不喜欢,比我小上一岁,还吸着会冒泡的鼻涕……实在是让人恶心……” “啊?”姜婉一听,再也躺不住了,她层的坐起身来,推了推姜妍道,“二伯母不会这么不靠谱吧?你在哪里见过那人,还吸着会冒泡的鼻涕呀?” 第109章道听 “十……十年前……”姜妍的脸一红,也坐了起来。 姜婉一听,大舒了一口气。 姜妍今年十六,十年前,她见到的那人也才五岁! “人家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姜婉安慰着姜妍,“或许现在早已长得风.流倜傥了呢?” “那我也不喜欢!”姜妍竟一把抱着姜婉哭了起来,“你都不知道绍兴那么远,兴许我一嫁过去,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姜婉知道她所言非假,在古代,交通十分的不便,她从镇江到京城都走了大半个月。 “而且乔家四代没分家,大家都挤在一个大院里住,一抬头都是叔叔伯伯婶子伯母什么的,而且这些年乔家的没少干阴私之事,”姜妍伏在姜婉的肩上继续哭着,将她打听到的和乔家有关的事一股脑的都倒给了姜婉听。 什么乔家放印子钱打死了人,什么叔侄两代人为了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还有什么赌输了钱,拿祖上传下的田庄抵债的…… “应该不会吧?”姜婉都听得愣住了。 乔夫人这么多年一直将姜妍娇养着,没道理到了说亲的时候,将她往火炕里推。 “这些你都是听什么人胡说的?二伯母一直将你视若珍宝,怎么可能给你说一门如此不靠谱的亲事?可别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姜婉皱着眉头开导着姜妍,心下也暗自奇怪:这大宅门里,谁家没有些不肖子孙做些混账事,可大家都是能瞒的就瞒了,决计不会有人拿到台面上来说。 更别说乔家现在还有个致了仕的前户部尚书坐镇,又真能乱到哪去? 而姜妍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却知道这么多,显然是有人故意说给她听的。 “这还要道听途说什么?我们家那么多母亲从绍兴乔家带过来的陪房,乔家的事,她们就是说上三天三夜都不会重样。”姜妍坐直了身子抹了抹泪,神情沮丧的说道。 乔家的陪房? 难道这事是乔家人故意放出来的风声? 没道理连姜妍都知道了,乔夫人却不为所动。 “这事你也先别急,都道是三人成虎,”姜婉拉着姜妍的手道,“要不我找世子爷也帮你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乔家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若是如传闻中不堪,到时候我再让世子爷出面为你说项。” “你真能让世子爷为了我的事去打听一二吗?”姜妍有点激动的拉住姜婉的手,“我现在才真的发现闺阁女子的不易,真真是想做什么事都是困难重重。” “我试试吧~!”姜婉虽然知道萧睿暄一定不会拒绝自己,可她也不想将话说得太满。 而在姜妍看来,姜婉不过是才嫁到晋王府,有些事情她还做不得主也是正常。 看着姜妍那已经哭成花的小脸,她赶紧唤了身边的丁香打了水进来让姜妍洗了个面,然后二人和衣小睡了一会后,便听得外面有了叫她们准备出发的声音。 姜婉和姜妍身边的人分别进来叫醒了她们二人,在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番后,又各自上了自家的马车。 虽然他们特意选在过了未时再出发,可夏日的暑气依旧向他们袭来,弄得车厢里就好似是个蒸笼一样,热得姜婉的鼻尖上隐隐的冒出了一层细汗。 萧睿暄半卷起了车窗上的湘妃竹帘,让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姜婉靠在他的身侧,问起了绍兴乔家的事。 萧睿暄先是眉头一皱,打起了身侧的竹帘一招手,一个穿着亲兵盔甲的人骑着马就赶了过来,在俯身倾听了萧睿暄的安排后,又快速策马而去。 姜婉目光有点好奇的追随着那人,却看得萧睿暄颇为吃味:“你的注意力不应该全在为夫的身上么?盯着别的男人看,算是怎么回事?” “我哪有盯着那人看!”姜婉佯装生气的瞪了萧睿暄一眼,“我只不过是有点好奇,总觉得那人的背影有点眼熟。” “这些人不都长得差不多么?”萧睿暄却是硬把姜婉的视线给拉了回来,又好似有点心虚的将自己那一侧的竹帘给拉了下来。 “刚才在寺中我都没有睡好,”萧睿暄将姜婉搂在了怀里,“不如夫人再陪为夫休息一会吧?” “什么?还要睡?”姜婉却是想也没想的就抗议。 可没想到萧睿暄竟然开始对自己卖萌,还时不时的眨巴着那双如墨玉般的眸子,看得姜婉瞬间就没有了抵抗力。 哎,睡就睡吧,反正在这马车里也做不了其他的事。 姜婉老老实实的躺了下来,看着车顶上那个不断拿着扇子扇风的小人偶,忽然又感眼皮变得重了起来。 待他们一行人赶到晋王府在西山的别院时,已是酉末戌初,天边早已飞起了似火烧云的红霞。 别院里的人早就接到了消息,早早的就将房间整理了出来。 姜婉跟着萧睿暄住进了他之前的春华院,而乔夫人和姜妍则安排进了秋实居。 姜婉的脚刚一迈进春华院,便被萧睿暄用手蒙住了眼睛,只听得他笑道:“走,我带你去看我们的新房。” 姜婉想到他曾经跟自己开玩笑说要在别院里也布置一间新房,也不知是真是假,于是她闭上眼睛,很是顺从的任由萧睿暄带着她往前走。 待萧睿暄送开了双手时,她只见眼前的房间里红帐红被红烛摇曳,竟然和她在晋王府竹苑的那间新房一模一样,而夏依则是一脸谦恭的站在房里候着,在见到她的时候,福了福身子,道了一声:“夫人。” 姜婉有些讶异。 之前萧睿暄和自己说要暂借夏依用两日,她还当是要派夏依出去公干,毕竟夏依的功夫那么好,天天守在她的身边也是浪费。 没想到萧睿暄竟然是将人派到了西山来布置新房了。 当日她真的以为只是萧睿暄的随口一说,没想他还真的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百年好合’的紫檀木拔步床就只有我们房里的那一张,我让他们在库房里找了张‘多子多福’的,反正挂上了红色的绡纱帐子,看上去也是差不多的。”萧睿暄站在姜婉身侧一脸得意的笑着。 第110章微醺 多子多福? 姜婉的神情就有些恍惚。 若说上一世她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便是一直没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上一世,她才会和姜妧所出的萧荣关系那么好。 这一世,这个愿望应该能够实现吧? 姜婉想着最近与萧睿暄颇为频繁的互动,脸颊上不禁染上了一层红晕。 她走到那张拔步床前,用手抚.摸着紫檀木的床隔板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五只精巧蝙蝠,在蝙蝠之间则是嵌雕着形态各异的大石榴,从石榴上那半开的缝隙里,还能见到一粒粒浑圆多汁的石榴子。 姜婉莞尔:蝠通福,石榴意喻着多子,古人的祝福表达得就是这么的直接。 “夫人,您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添减的?”夏依跟了上来,询问着姜婉的意见。 “你们做得已经很好了。”姜婉微笑的看着她,作为一间只会住上一晚的卧房,她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要求。 不多会的功夫,茉莉便过来询问是否可以摆饭了。 姜婉本想依照在竹苑里的习惯将饭桌摆在内室,不料丁香却突然道:“夫人,我刚瞧着那边有个竹凉亭,正好搭在小桥流水间,不如将晚膳摆在那边吧,不但风景好,也比这边要凉爽透气。” 这院子里还有个竹凉亭? 姜婉也就透过窗子翘首看去,果然在一片绿色的繁枝茂叶间见到了那竹凉亭黄黄的檐角。 一想到丁香她们还需要清理箱笼什么的,自己呆在内室也却实不怎么方便,姜婉便欣然同意将饭桌摆到凉亭里去。 她唤了丁香一同去了一旁的耳室,简单的梳洗了一番后,换了一身干爽透气的玉兰色纱缎宫装,手持一把宫扇 姜婉盈盈而出,一抬眼就见到了坐在外间等着她的萧睿暄。 此时的萧睿暄也换了一身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已经脸上的面罩揭去的他显得神采奕奕,一双眼灿若星辰,而从他向上轻扬的眉角不难看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好。 “来了。”萧睿暄将手伸了出来,眉眼弯弯的看向姜婉,那神色如沐春风。 萧睿暄的手指白皙而修长,就连指甲也修剪得平整而干净。 姜婉看了眼立在院内的仆妇们,犹豫了一会,却还是红着脸将手搭在了萧睿暄的掌心里。 萧睿暄笑着将姜婉的手裹在手心里,拇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的手背,牵着她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的介绍着春华院里的各处景色,有时还不忘说上一两个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逗得姜婉也是一路笑语嫣然。 待他二人走到那竹凉亭时,姜婉才发现那凉亭竟然是建在一块突起的奇石之上。 奇石之下是个荷塘,荷塘里的荷叶已连成碧田,而粉白、粉红的荷花或盛开、或含苞的矗立其中。 一阵风过,清香扑鼻。 “这儿还真是个好地方。”凉亭中早有仆妇铺上了干净的草席,姜婉笑着席地而坐,而茉莉则领着厨房里的婆子们摆桌布菜。 桂花鱼条、鸡丝蛰头、清炒芦蒿、水晶虾、火腿鲜笋汤、吉祥如意卷、枸杞粳米粥…… 不一会的功夫,这些色泽鲜艳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开的美食就摆上了满满一大桌。 他们两人吃得了这么多么? 姜婉看着这一桌子的菜,想着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和萧睿暄强调一下什么叫做“勤俭持家”? “天气热,我特意嘱咐了厨房里做了些清淡爽口的菜。”像是看出了姜婉的小心思,与姜婉对桌而坐的萧睿暄笑着抰了抰手,禀退了四周服侍的人,然后执起桌上的陶制小酒壶,往姜婉面前的陶制浅口酒盅里倒了一些酒。 霎时酒香四溢。 姜婉觉得自己闻着味就已经有点微醺。 “这是什么?”她好奇的问道。 “西山露。”萧睿暄嘴角噙着笑的给自己也倒上了一小盅,然后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捏起那陶瓷酒盅,在鼻下轻轻一过,然后一仰头,便将那小酒盅里的酒悉数倒入了口中,一脸的回味无穷。 姜婉也就学着他的样子,捏起面前的陶瓷酒盅,却只敢轻抿一口。 没有意料中的辣口,却只有一股清香在唇齿间蔓延。 “这不是酒么?”姜婉轻拭着嘴角,不解的问。 “我什么时候说是酒了?”萧睿暄笑了笑,“这是他们用西山这特有的一种青果酿造的,虽然用的是制酒的工艺,酿出来的东西却只有酒香但不醉人。” 这不就是后世的果酒么? 姜婉又浅尝了一口,发现自己竟然喜欢上了这种味道,竟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萧睿暄用甜白瓷的小碗盛了一碗枸杞粳米粥,又用瓷勺轻舀了吹冷后,便要喂给姜婉吃:“虽说这西山露不醉人,也架不住你当水一样的喝,但还是先喝点粥养养胃……” 远远的立在抄手游廊上的仆妇们见了,彼此交流了一个眼神,面上虽然都不说,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们家的世子爷竟然在亲手伺候世子夫人用餐? 在她们的观念里,只有妻子伺候丈夫的,哪有丈夫反过来伺候妻子的? 看来她们的这位世子爷对夫人还真是在意得紧啊! 看着萧睿暄笑意盈盈的拿着瓷勺要喂自己,姜婉就觉得一阵莫名的尴尬,她下意识的看了眼立在廊檐下的仆妇们,伸手去接那碗并悄声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想萧睿暄却躲开了姜婉的手,执意将瓷勺往她的嘴中送去。 “你知道么,很早很早以前,我就想这样一勺一勺的喂你……”萧睿暄一脸柔情的看着姜婉,好似能给她喂饭,是一件让人很身心愉悦的事情。 “有多早?”姜婉拗不过他,只得吞食了一口枸杞粳米粥,那绵软的口感瞬间就在舌尖化开。 “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姜婉笑看着萧睿暄,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早就被她忘到爪哇国去了。 “不,比那还要早!”萧睿暄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婉一眼,却听得姜婉的内心漏跳了一拍。 比那还要早? 那是什么时候? 姜婉看着萧睿暄开始发愣,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上一世与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有可能么? 会是他么? 姜婉的心里有了一丝不确定。 第111章糊涂 让姜婉没想到的是这一顿饭竟然吃了近半个时辰,天色也变得全黑。 而桌上的佳肴多半都只被他们浅尝了一两口,这让姜婉没由来的就是一阵心疼。 她有点恋恋的不舍的站起身来,一双眼却始终没离开那些几乎原封不动的食物。 “怎么了?”萧睿暄笑看着她道,“意犹未尽?”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两句词,”姜婉摇了摇头,剔了眼那桌食物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萧睿暄一听,忍不住乐了起来:“路有冻死骨?你可别忘了,现在可是三伏天。” 觉得自己被奚落了的姜婉不悦的瞪了萧睿暄一眼,而萧睿暄却是将她整个儿的搂进了怀里,笑道:“既然我家夫人不喜欢铺张浪费,那我们明天再让厨房重新拟个餐单过来……之前家里是没有女主人,内院的事务一并由外院包了,现在你既然嫁了进来,这以后内院的事还是由你定夺吧……” 他这是要让自己住持中馈么? 姜婉也就愣了一下,没接萧睿暄的话。 萧睿暄见怀里的人儿半天没有反应,想到她在家中不过只是个庶女,嫡母很有可能从来没有教过她如何管事,于是柔声细气的说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们晋王府这些年来与别的公卿世家的来往都有账目可循,若真遇到了什么事,只要依照往年的账册有所添减便不会失了礼数。至于府里面的事务那就更容易了,家里的管事妈妈们都是老人了,一般不用提点便都知道该怎么做,到时候我再给你找一个会算账的小丫鬟过来……” 听着萧睿暄的絮絮叨叨,姜婉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心安,这个男人,真的是什么都为自己想到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姜婉忍不住拽了拽萧睿暄的衣袍问。 萧睿暄低下了头,一脸严肃的看向她,轻声道:“因为你值得!” 一句话,听得姜婉的心砰砰直跳。 她垂了眼睑,却将手指深深的抠进了裙衫里:“你知道么,有时候……我真的有一种错觉……觉得我们前世是不是就相识……所以今生才会这么合拍……” 她还没有这个勇气承认自己是重生的,她可不想被萧睿暄当成怪物来嫌弃,可心里有些话又让她不吐不快,于是她选择这种稍微婉转一点的说法。 “是么?”萧睿暄却是拢了拢姜婉,笑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自从第一次在太子府的梅园遇到你,仿佛就像是遇到了一个久别重逢的人,就忍不住想上前去你相识……” 两人一路低言细语的说着,慢慢悠悠的沿着抄手游廊走回了春华院的正屋。 正屋的外面像晋王府的竹苑一样,高高的挂起了大红灯笼,将门廊这一块照得红彤彤的。 守在屋外的夏依见了,高声的喊了一句:“世子爷和夫人回来了。”然后却是有点磨蹭的才将正屋的竹帘撩起。 萧睿暄有点奇怪的瞄了她一眼,却并未多说什么的替她挡住竹帘,让身后的姜婉先进屋。 而这边的姜婉刚进屋,却只见原本蹲在地上的丁香如同受了惊的小鹿一样惊跳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姜婉笑着走了过去,却隐隐在内室闻到了一股寺庙里才有的香烛味。 她惊讶的看过去,只见内室的四角都被供上了稻米之类的谷物,谷物前则插着香烛,香烛前还留有烧过的灰烬。 丁香立在那里,双手藏于身后,而脚边却还摆着一个火盆,火盆里的火还尚未燃尽。 姜婉一看就知道丁香在房里做什么,也就心中一紧,暗道丁香好糊涂! 这焚表请旨在民间也许是个司空见惯的事,可这事在晋王府里有没有忌讳,她也不好说。 而跟在姜婉身后进来的萧睿暄扫了眼室内,便脸色一沉,也瞬间明白了刚才夏依竟然是守在门口给丁香打掩护。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睿暄黑着一张脸道,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吓得丁香扑腾一声就跪了下来。 姜婉走上前去,垂首看着丁香道:“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熏得屋里火烧火燎的?” 丁香怯怯的抬眼看了看姜婉,又瞧了瞧萧睿暄,却是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她这畏畏缩缩的样子,看得姜婉也是急了起来,丁香一直都跟着自己,她会这么做一定不会安什么坏心。 “你不知道,很多人家家里都忌讳这种事么?”姜婉半蹲下身子,看着丁香的眼睛道,“你至少得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不然世子爷发落起来,我怎么给你求情?” 丁香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求饶似的看向姜婉道:“是……是韩妈妈说……夫人新婚未满月,便要离了新房,恐让喜神不喜。因为她不能过来,于是特意交待了我,让我在这边的房里四角摆上五谷供奉喜神……” 韩妈妈? 姜婉有点惊愕,这一次来西山的行程又紧又急,考虑到韩妈妈的年纪大了,所以让她留在了京城里。 没想到,她却还心心念念的记挂着自己。 姜婉有点为难的看向萧睿暄,正想着自己该如何开口求情时,却听得萧睿暄神情淡然道:“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和我们直说了,而是要这样偷偷摸摸的行事?” 丁香一听,便趴在地上颤.抖着声音道:“因为韩妈妈说府里规矩大,世子爷和夫人不一定会同意让我们这么做,还不如来个先斩后奏……” 萧睿暄一听,瞬间就没了脾气,他剔了眼一直站在门边的夏依,冷冷的道:“这事你的也知道?” 那语气冷得就连见过大场面的夏依也没忍住的抖了抖,她赶紧在原地跪下,咬了咬唇道:“我想着丁香这也是为了世子爷和夫人好……” “所以你就跟着她一起瞒着我们?”萧睿暄瞧着夏依,神色虽有所缓和,可语调依旧还是冷冷的。 夏依跪在那,低着头没做声,而丁香则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害怕得直打鼓。 第112章训斥 萧睿暄那认真的神色,让姜婉也吓了一跳,但瞬间也让她明白了过来。 她先是遣走了屋内其他的人,然后递给萧睿暄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本想亲自过问的萧睿暄一想丁香和夏依现在都是姜婉的人,自己当着姜婉的面训斥她们,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自己在让姜婉没脸。 他想了想,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姜婉来处置这件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避到正屋的另一头去了。 姜婉见萧睿暄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先是让丁香和夏依两个站起身来,立到了自己的身边,然后缓缓开口道:“你们俩知道今日错在哪了么?” 丁香和夏依都点了点头。 姜婉笑着看了她二人一眼,随后看向丁香道:“你先说。” “我……我不应该……在屋里烧符表……”丁香舔了舔唇,磕磕巴巴的说道 姜婉也就有点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夏依:“你也是这么想的么?” 夏依摇了摇头,看着姜婉道:“是我们不该私做主张。” 姜婉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暗道丁香虽然是自己带过来的,可在有些事情上,她还是不如夏依和兰依这样在常年在晋王府当差的人通透。 同样一件事情,夏依马上能明白过来,而丁香却一直不明白自己错在哪。 她看向了丁香道:“想必韩妈妈嘱咐你做的这件事,原本在你的心里便觉得这可能不是件好事,所以你才想着要瞒着我们,是也不是?” 丁香想到了来之前韩妈妈特意和她说的话:大户人家都忌讳着这些,所以行事的时候尽量的小心。 她也就点了点头。 姜婉见后,将头转向夏依:“她知道这事不妥,却又拖着你帮忙,你知道了非但不告诉我们,还偷偷的帮她放哨,这算不算得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夏依站在那没有做声。 “你们两个都是我身边的大丫鬟,是我的左膀右臂,是我的眼睛和耳朵……”姜婉看了眼她们二人道,“可是你们得了消息都不愿告诉我,甚至是帮我擅自拿主意……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要瞎了聋了,瘸了跛了?” 丁香一听,大惊失色,摇着头道:“夫人,我们绝对没有想帮您拿主意的意思,这事夏依本来是想告诉您和世子爷的,是我求她不要做声,我和她说,我们也是为夫人和世子爷好,如果您和世子爷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我们,是我这样信誓旦旦的和她说了,她才没有声张的……” “如果您要罚,就罚我一人吧……真的和夏依没有关系……”说到这,丁香便跪下给姜婉磕起头来。 姜婉看了眼夏依:“你也这么想么?” “不,夫人。”夏依也在丁香的身旁跪了下来,一脸坚毅的道,“我既然同意给丁香放哨,也就是说认同了丁香的做法。现在既然她犯了错要受罚,而我没有及时劝阻她,那我也要与她同罚。” “同罚?”姜婉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们二人一眼,“你们是不是认为这件事就是罚几个月的月例就完事了?如果我要逐你们出府呢?” 丁香和夏依同为惊愕的看向姜婉,心道夫人真会因为这件事把她们赶出晋王府么? “夫人……”丁香神色慌张的向前跪行了两步,有点不敢置信的看向姜婉。 “现在才知道害怕了么?”原本只想吓唬她们两人的姜婉端着一张脸,神色淡然的扫了她们一眼,“之前做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怕?以后还敢不敢了?” 丁香到底是一直跟着姜婉的老人,一听这语气,便知道这事多半雨过天晴了,于是她连忙拉着夏依给姜婉磕头道:“我们记住了,以后绝不擅自拿主意,做夫人您的主了。” 姜婉这人说话喜欢点到为止,见火候差不多了,便收了训斥之心,转而看向墙角里快要燃尽的香烛道:“你之前将话跟我明说了,世子爷和我未必不准你在这接喜神,现在这么偷偷摸摸的,倒显得我们对喜神不够尊重一样,这个东西还有什么其他的讲究没有?” “有啊有啊,”丁香一听,两只眼睛就放出光来,“之前韩妈妈特意和我交待了,如果能让您和世子爷朝着喜神的方位磕三个头,那就更好了。” “拜喜神?”之前特意避开的萧睿暄看到特意找过来的姜婉,神情有一些讶异。 姜婉有点心虚的说道:“虽然说丁香瞒着我们在房里烧符表是不对,但这和你不惜重新布置一间新房的想法是一样的吧,都是想让我们能够博个长长久久的好兆头……” 姜婉在这边绞尽脑汁的想着,看看还能不能找一些其他的理由来说服萧睿暄,却听得萧睿暄道:“今日喜神的方位在哪?” “看黄历……应该能知道吧……”姜婉有点不确定的说道,心里却觉得有些甜滋滋。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一个男人为了你而做出让步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了。 此刻,西山行宫的丽景轩内微风习习,吹得屋外的树叶沙沙作响。 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绸缎中衣,头顶一方额帕的崔莹莹一脸静谧的看着躺在床侧熟睡的女儿,眼角眉梢全是笑。 “夏荷你瞧,她的眉眼长得多像太子爷呀!将来定是个有福气的,”她和立在床边的夏荷满心欢喜的说道,“只是这嘴.巴却是像了我,小小巧巧的,只怕以后也是个嘴拙的……” 夏荷看了眼在自己下首垂手而立的奶娘周氏,然后小心的提醒着:“娘娘,小郡主已经睡着了,不如就让奶娘将小郡主抱下去吧。” 崔莹莹这才剔了一眼一直站在那默不作声的奶娘周氏,漫不经心的说道:“今晚就让小郡主睡我这吧。” 那周氏穿着一身干净的棉布衣裳,白白净净的长很是周正,可不知为什么,她一见周氏那双瞧着有些眼熟的眼睛就觉得不喜。 周氏被她瞧得心中一紧,也就一脸慌乱的看向了夏荷。 第113章暗流 夏荷也感受到了崔良娣语气中的不悦,她先是给了周氏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低声道:“你先退下吧。” 周氏无法,只得先跪了安,悄声退下。 “怎么最后选了她?”崔莹莹见人已经离开,一脸不耐烦的说道,“我记得那天奶.子府送过来的可是五个奶娘。” 夏荷一想起小郡主出生的那日,就忍不住腹诽。 当日崔良娣得知生了个女儿后,失望得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对刚刚出生的女儿连瞧都没瞧上一眼,就更别说会过问女儿的奶娘是谁了。 这是后来听闻皇上赐封了柔嘉郡主,崔良娣才又变得活络起来,这才开始对自己的女儿爱不释手起来。 “这事说来也是奇巧,小郡主出生那日任谁抱着都是哭闹不止,唯独这个周氏一抱就能安安稳稳的,”夏荷回想起当日的事,细声细气的和崔莹莹说道,生怕惊醒了睡在她身旁的小郡主,“然后田嬷嬷就做主让这个周氏当小郡主的奶娘了。” 崔莹莹的眉头微微一皱,看了看身旁的女儿,想了一会道:“还是换一个吧,我瞧着她不舒服。” “哎~!”夏荷轻声的应了,然后担忧的看了眼小郡主,劝道,“娘娘,小郡主这几夜都会要醒来好几次,放到您这,恐怕会打扰到您的休息,我看还是带下去让田嬷嬷她们照看着吧,而且娘娘您也需要多加休息,恢复花容月貌呀!” 崔莹莹一听,就情不自禁的往自己脸上摸了摸,然后让自己那柄掐丝珐琅花鸟靶镜拿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脸色竟是有些惨白,双眼更是黯淡无光。 自己怎么就憔悴成这副模样了? 崔莹莹对着靶镜左瞧瞧右看看,一想到明日的朝贺后有可能见到太子殿下,她就满心的不安。 她这个样子要怎么见人? “来人啊!我要沐浴更衣!”崔莹莹一把扯下箍在头上的方巾,大喊了一声,掀开身上的薄被就要下床。 “娘娘!使不得啊!”夏荷一见,吓得赶紧跪了下来,“田嬷嬷和施嬷嬷都交代过,这一个月您不能下床,更不能吹风,就更别说什么沐浴了,若是这月子没坐好,可是会落下病根子的……” “可我这副模样,明日要怎么见人?”崔莹莹颇为烦闷地扯了扯身上的中衣,这大热天,一不给她开窗,二不肯给她用冰,真真是热得她每天一身汗。 虽然每日都要换上两三套衣裳,可她总还是觉得身上有着一股酸味,那头发更是不能闻,不管用多少花露都掩盖不住。 “要不我让她们煮了艾叶水给您擦擦吧。”夏荷一脸的为难,“然后再用桂花油给您梳梳头?” 崔莹莹一想也只能这样了,之前逗弄女儿的好心情也消失殆尽,也就让夏荷顺便将小郡主抱出去。 夏荷领了命,小心翼翼的将小郡主抱起出了正屋,一抬眼就见到了候在抱夏里的周氏。 夏荷想起崔良娣的话,欲言又止,暗道这事还是和田嬷嬷、施嬷嬷商量后再做决断。 她将小郡主交给了周氏,轻声道:“先带郡主下去休息吧。” 周氏满心激动的接过小郡主,眼角噙泪的微微福了福身子,抱着小郡主快步的往一旁的厢房走去。 夏荷看着她的身影摇了摇头。 她听闻这个周氏也是个命苦的,丈夫在孩子还没出世时就去了,迫于生计,她将生下才三个月的孩子托付给兄嫂,自己自卖到奶.子府当了奶娘。 若是告诉她,娘娘想要换了她,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这份打击。 夏荷正想着这事,却见她之前派出去打听消息的小丫鬟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怎么样了?”夏荷一把逮住那小丫鬟问道,“崔贵妃娘娘可曾到了?” “没有,”那小丫鬟如拨浪鼓一样的摇着头,“刚刚从京城出发的最后一趟车队也已经到了,贵妃娘娘并没有同行。” “怎么会?”夏荷一脸的不敢置信,“那太子爷呢?太子爷可有曾过来?” “皇上让太子爷留在京城监国也没有过来,来的只有姜良娣娘娘。”那小丫鬟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如实禀报着。 怎么会这样? 夏荷转身又进了正房。 此时的崔莹莹正一手拿着靶镜,一手拨弄着头发,见到夏荷进来,不禁问道:“你说我明日是梳个牡丹头好,还是弄个飞天髻好呢?” 不待夏荷回答她,却又听得她自言自语道:“牡丹头端庄一些,而飞天髻就娇俏一点,我与殿下多日未见,还是打扮得娇俏些好一点。” “娘娘,皇上让太子殿下在京城监国,明日不会过来了。”夏荷虽不想让崔良娣失望,却也不得不说,“府中只派了姜娘娘过来。” “殿下不过来?”崔莹莹有点失望的放下了手中的靶镜,随即目光一转道,“那就梳个牡丹头,姜妧那个人明日一定会打扮得光彩照人,我一定不能输给她……” “娘娘,贵妃娘娘也没有来……”夏荷咬了咬唇,轻声道。 崔莹莹那拨弄头发的手也就迟疑了一下。 “你说什么?姑母也没来?”她满脸疑惑的看向夏荷,“姑母可是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她不来,可有什么说法?” 夏荷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这次皇上只带了德妃娘娘和静贵人两个,李淑妃她们也一个没来。” “怎么会这样?”崔莹莹的手就抖了一下,她拽住夏荷道,“不是说让大家都来给小郡主朝贺么?为什么宫里位高权重的娘娘们都没来?” 夏荷一脸的为难,宫里的事情,又岂是她一个身在太子府的宫女能打听得到的。 而崔莹莹却开始慌乱了起来。 之前,她见自己产下一女已是万念俱灰,暗道今后姜妧定会压过她一头。 没想女儿生下来才三日,皇上竟然就封了柔嘉郡主,不管这个封号是由太子殿下请封的,还是由姑母进言的,但至少证明了这是一种皇家态度,是她今后继续与姜妧一争高下的资本。 而现在大家的态度却又值得玩味,莫名的让她的心里多出了一丝不确定。 第114章待见 第二天天还没亮,姜婉便起了床,她和萧睿暄随意喝了碗粥,用了些小糕点后,就开始按品大妆。 参加这种与皇室有关的活动就是麻烦。 昨晚萧睿暄破天荒的没有闹她,而是像哄孩子似的让她早点入睡,可今日她还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坐在梳妆台前,也是频频的低垂着脑袋。 “夫人!”拿着一盒宫粉却无处下手的丁香甚至有点急了起来,“您再这样误了时辰可不能怪我!” 姜婉打着哈欠的抬头,看了眼丁香道:“天气这么热,你还是别给我弄那些了,万一出点汗将粉化开了,岂不是更难看?” “夫人说得有道理。”夏依和兰依手中捧着姜婉要穿的大红罗衫从屋外进来,“夫人生来白净,你只需给夫人用点唇蜜就好了。” 姜婉看着那件大红罗衫就开始头疼,前两日已开始入伏,一想到要在这三伏天里,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命妇府在日头下暴晒,她就已经开始大汗淋漓。 而此时萧睿暄已经换好了他的世子冕服,一身深蓝色的袍子,比她也轻松不了多少。 “你放心,我们算得上是皇室贵胄,比那些大臣命妇们等候的时间都会要短一些。”萧睿暄一眼就看出了姜婉的担忧,“在朝贺完后,你就去一旁休息的偏殿,在那里我安排了人,到时候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 “唉~!我还是觉得皇上在这三伏天里兴师动众的太过劳民伤财。”姜婉一脸无奈的任由丁香她们服侍自己穿衣。 萧睿暄却是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道:“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非议当今圣上。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姜婉俏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然后看着身边的人正色道:“你们不会把话传出去吧?” “婢子不敢!婢子们什么都没听到。”丁香、夏依和兰依俱是神色一正的答道。 姜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和萧睿暄一道出了春华院,这才发现早已准备好的二伯母乔夫人早已在那等候着他们。 姜婉和乔夫人见了礼,各自登上自家的马车往行宫而去。 幸好晋王府的别院与行宫离得不太远,也就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他们的马车就到达了宫门外。 此刻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早已有了别家先到的马车正在晨曦中排着队,等待着入宫。 “是晋王府的马车么?”忽然听得车外有人在远处喊了一嗓子,“晋王府的马车从这边走……” 赶车的车夫一听,将手中的马鞭一扬,只听得“啪”的一声,马车又动了起来,缓缓的向另一旁的宫门走去。 姜婉端坐在车内,隔着竹板窗帘看着那列渐行渐远的车队,不由的感叹道:“还是特权阶级好啊。” 萧睿暄看着她,笑了笑的嘱咐道:“等下如果受不住的话也不要硬扛,反正我这个晋王世子是出了名的羸弱又克妻,再多个病弱体虚的世子妃想必也没人会质疑。” 姜婉诧异的看着萧睿暄,哪有人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抹黑自己? 她握了握萧睿暄的手,笑道:“我不会硬扛的。” 外臣们朝贺的地方安排在了琼宵殿,而内外命妇则被安排在了芳菲阁。 姜婉和萧睿暄在仪门下了车,萧睿暄被领往外臣们朝贺的琼霄殿,而姜婉则被带至了芳菲阁。 芳菲阁外早已搭好了几顶供大家等候休息的帷帐,公侯世家的在东南家,官宦人家的在西南。 姜婉代表的是晋王府,自然就被人领到了东南边的帷帐里,虽然时间还早,里面却早已经热闹了起来。 姜婉一进了帷帐,便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福康长公主府的郑夫人同样穿着件大红罗衫的命妇服,正坐在一张罗汉床上与人正聊着什么,当姜婉低着头进入时,她站起身来,笑着迎了过来:“瞧,咱们的晋王世子妃来了。” 被她这么一笑,姜婉闹了个大红脸,一抬头就见到了之前坐在郑夫人身旁的康王妃。 姜婉也就上前行礼。 康王妃也就拉着姜婉的手,让她坐下,与她寒暄着类似有没有吃过饭之类的话题。 帷帐里的人听闻她是新晋的晋王世子妃,不免也就心带好奇的围了过来,有几个自持与康亲王妃和郑夫人相熟的,便笑闹了起来:“晋王世子妃?这可是新娘子呀,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被人这样围着起哄,姜婉的脸又是一红,加之她早上并未敷粉,一张脸就红得越发的明显。 “你们一个个的也不怕吓坏了人?”郑夫人见了,赶紧上前解围,只见她拉起姜婉指着离她最近的那人道,“这位是永宁侯府的方夫人。” 原来是方圆圆的母亲。 姜婉见着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这位是镇国公府的佟夫人。”姜婉顺着郑夫人的手看过去,只见一高瘦的妇人神情微微有点倨傲的站在那。 姜婉有点玩味的看了她一眼。 晋王妃是出自镇国公府的二小姐佟碧玉,镇国公府也还算得上是萧睿暄的外家。 若说没有皇上的传召,晋王与晋王妃不准私离驻地而缺席他们的婚礼还情有可原,而就在京城的镇国公府也没有派人来参加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现在她对素不相识的自己也是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她究竟是想传达一个什么样的讯息呢? 是晋王世子不受人待见,还是不受他们镇国公府的待见呢? 要知道上一世托镇国公佟维的福,姜婉和姜妧曾不止一次的接见过这位镇国公夫人,那时她表情谦恭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姜婉在心中想着,却还是毕恭毕敬的给这位镇国公府的佟夫人行了个礼,而郑夫人又带着她向别家的夫人走去。 姜婉就听得身后有人议论:“你刚才为什么要摆出那副模样?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御赐的晋王世子妃。” “那又怎么样?”不料那佟夫人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我们镇国公府还没到要巴结一个晋王府丢在京城里的质子。” 第115章朝贺 虽然那佟夫人的话说得很小声,可她的话还是一字不漏的进入到了姜婉的耳朵里。 她回头看了眼那佟夫人,只见那佟夫人依旧神情冷淡的扫了她一眼,好似并不惧怕被她听到一样。 而听到了佟夫人的话,不少夫人们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看向姜婉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晋王世子妃,在外人看来,也许就只是一个名头好听而已。 虽然这些年表面上该属于晋王府的体面一样都没少,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晋王世子在京城名为治病,其实是晋王府为表衷心而押在京城的一枚质子而已。 姜婉在心中吐了口气,假装没见到那人的眼光。 能够与萧睿暄在一起,便是她今生最大的幸福。 不一会的功夫,芳菲阁前的前坪上响起了三声净鞭声,帷帐里的众人便不再作声,而是按照各自丈夫的爵位、品级列队站好。 现在的大梁朝,亲王级别的王爷仅有三位,那便是管着东北的安亲王,管着西南的荣亲王和管着西北的晋亲王。 而康亲王府因为老亲王的过世,他的儿子承爵,建武帝保留了其康王的封号,却削了亲王之称,不再享有亲王待遇。 倒是姜婉,因为代表了亲王级别的晋王府,反而排到了队伍的第一个。 “怎么?今日领贺的人是晋王世子妃么?”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姜婉就听到了身后的碎声细语。 她侧耳倾听了起来,只听得有人继续道:“她一个成亲不过三五天的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可别闹出笑话来。” “就算闹出笑话来又与你何干?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一次姜婉听出了是那个镇国公府的佟夫人在说话,她侧过身去,淡扫了那些人一眼,有的人赶紧噤了声,只有那佟夫人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她,仿佛想挑衅她一样。 这个佟夫人真是有点意思。 姜婉在心里暗暗的想着。 这些公侯夫人的行事作风个个圆润,说话做事总是让人挑不出错。 毕竟万事留一线,除非是双方早已撕破了脸皮,不然这面子上的事,大家彼此间还是会有所顾忌的。 可这佟夫人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强烈的表现出对自己的不满,这究竟是她的个人情绪,还是代表了整个镇国公府呢? 按理说自己与她并无私交,那就更不存在什么私下里结了怨。 若是镇国公府与晋王府交恶,又好像更不可能,毕竟那晋王妃还是镇国公府出去的二小姐。 那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那就是镇国公府对晋王世子萧睿暄的不喜。 姜婉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远在西北未曾谋面过的婆婆晋王妃。 萧睿暄并不是她亲生的,而晋王世子的位置只有一个,萧睿暄坐了,那她的儿子就只能站着了。 这样看来,镇国公府的敌意貌似来得好像也不是那么的莫名其妙了。 姜婉正想着这事,耳边再次响起了净鞭声,紧接着芳菲阁里隐隐传来了丝竹之声。 其实姜婉曾在私下里和萧睿暄抱怨过,不过是封个郡主而已,哪里需要如此的兴师动众? 因为被朝贺的小郡主只是当今太子的女儿,那么宫中的娘娘们自然是不用给孙女辈的小郡主朝贺。 而太子殿下的后宫们,算起来也是这位小郡主的长辈,她们也不需要屈尊降贵。 那么就只剩下她们这群外命妇了,毕竟君臣之礼还是要守的。 只是这么一来,这个进殿领贺的任务就落到了外命妇里排在第一位的姜婉身上。 她下意识的理了理身上的衣冠,准备进殿朝贺。 上一世,姜妧贵为太后,而身为太妃的她每逢重大的节庆便要领着一众内外命妇给姜妧朝贺。 所以她并不害怕在这种事情上出丑,毕竟这对于她而言早已是轻车熟路。 姜婉端走在众人之前,低头颔首的进入正殿内,当她正要行礼时,却发现坐在高台之上受礼竟然是穿着一身礼服的窦德妃,只见她怀抱尚未足月的柔嘉郡主端坐在那,而姜妧和姜姝则分坐于她的两侧,一同接受着外命妇的朝贺。 姜婉扫了眼姜姝,自那日选妃大典之后,就未曾再见过她。 只见面如莹玉的她戴着一顶七翟冠,身穿青色的线罗圆领鞠衣,腰系玉革带,眉眼之间隐隐有了妇人才有的娇俏。而另一侧的姜妧,也是和姜姝做一样的打扮,只不过身上的鞠衣换成了青蓝色,眼神也比姜姝多了些看透世事的沧桑。 “晋亲王府世子妃姜婉,恭贺柔嘉郡主万福金安!”随着殿里的司礼太监的一声吆喝,将姜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赶紧拧住心神,朝着身前的高台跪拜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才听得那司礼太监又喊了一声“起”。 姜婉一脸恭顺的站了起来,不动声色的垂首退到了一旁,不再看向那高台之上。 因此她也就没有见到高台之上姜妧向她投来的复杂目光。 姜妧双手交叠的端坐在高台之上,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去看那穿着一抹正红色的姜婉,可就算她把指甲都掐进了肉里,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时不时飘向姜婉的眼神。 有些东西,求而不得之后,就会变成一种魔怔。 若说她姜妧的魔怔是什么?便是那一身正红色的衣袍。 那是正室身份的象征。 正是这身衣袍,她被方青青压制了多少年,正是这身衣袍,让她和崔良娣这么些年争了个你死我活。 然而姜婉对这一切却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殿内的人越来越多了,温度也变得越来越高,而特意摆放在屋内四角的冰块明显已经顶不住,有宫女悄悄的打开了大殿的槅扇窗,想让大殿变得更通风透气一点。 姜婉板着手指头算着,暗想着还有多少人朝拜后,她们才能撤去偏殿稍事休息。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枣红色内侍服的小内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耳语了一阵,姜婉随即做出很是吃惊的表情,跟着那位内侍出了芳菲阁。 第116章称病 姜婉的离开,在等候的公侯夫人间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大家纷纷猜测着她离开的原因,那嗡嗡的讨论声,瞬间就引起了高台上窦德妃的注意。 窦德妃年近四旬,长得端庄华贵,是宫里出了名的老好人。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不免皱了皱眉头,侧过身子和身后的侍者交待道:“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是因为晋王世子妃的离开而引起了骚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留心着姜婉的姜妧自然是将刚才那一幕都瞧在眼里,因此“适时”的向窦德妃解释道。 “朝贺不还没有完毕么?她为什么可以自行离开?”窦德妃的脸上就有了一丝不悦。 她可不喜欢这种不被人放在眼里的感觉。 稍过片刻之后,她派出去的内侍一路小跑的回来,俯身在她耳畔低声细语了一阵,窦德妃的脸色这才恢复了正常。 “哦?那晋王世子爷现在怎么样了?”窦德妃不免关注的问道。 “听说已经在承德殿的偏殿歇下,由世子妃在那照看呢。”那内侍老实回答道。 “既然是这样,那还是晋王世子爷的身体要紧,就随她去吧。”窦德妃一脸的和颜悦色,哪里还能看出片刻之前还是一片阴霾。 姜妧听着这些只言片语,也大概猜出了一些,心中不免就有了些幸灾乐祸。 到底还是嫁了个病秧子,表面再光鲜,这以后的日子怕还是有点不好过。 承德殿的偏殿里,萧睿暄斜躺在一张罗汉床上,漫不经心的捏着一旁果盘里的葡萄就往姜婉的嘴里送。 姜婉剔了眼在殿中走来走去的程子修,轻轻的将头别了过去。 她可不想在外人的面前上演什么亲密秀。 萧睿暄笑了笑,将葡萄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又用竹签插了一小块西瓜递给姜婉,笑道:“先解个暑。” 程子修停下了踱来踱去的脚步,一脸不耐的看着他们两道:“你把我拘在这,就是为了看你们俩秀恩爱的么?” “非也!”萧睿暄笑着站了起来,“我都发病了,堂堂程大御医却不在场,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而且我将你放了出去,不过也是与那群糟老头们呆在一起互相恭维,你岂不会更加难受?”萧睿暄剔了一眼程子修,大有一副我救了你,你却不知感恩的架势。 “得了吧!”程子修没好气的瞪了萧睿暄一眼,“与其让我在这看着你们你侬我侬的,还不如让我和那群糟老头在一起呢。” 姜婉却不想再见到这二人斗嘴,于是转换话题道:“这仪式还要进行多久?” “那可说不准。”萧睿暄看了眼姜婉道,“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可以称病出来么?为什么要傻傻的站在那个殿里?我不使人去找你,你还不知道自己出来了?” “你这样称病真的没问题么?”姜婉看着神色如常的萧睿暄奇道,“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太医呢,如果派进来的不是程太医,你的把戏岂不是就穿帮了?” “呵呵,怎么可能让那群人来给我诊病?”萧睿暄却是得意的笑道,“他们可都是诊了五六年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的,只有程太医用他的独家秘方帮我把病情控制住了,所以他是皇上唯一指派给我的御医。” 姜婉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肯定是辩不过萧睿暄的,于是她走到窗边,隔着窗棂看向窗外道:“那么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那当然是等吃饭!”说话间,萧睿暄又躺倒在罗汉床上,变得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姜婉正要问他做什么妖呢,就只见一队宫女和内侍从偏殿的另一侧走了过来,在见到姜婉后,为首的那位女史福了福身子,道:“见过晋王世子妃,皇上让我来问一问,晋王世子爷可觉得好些了。” 姜婉看了眼萧睿暄,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而一旁的程子修却踱步过来,慢条斯理的道:“刚给世子爷扎过针,可能要过段时间才知道有没有效。” 那女史看了眼萧睿暄,叹道:“但愿世子爷没事,今日真是太热了,没想世子爷竟然会晕倒在琼宵殿里,就连皇上也被吓了一跳呢。” 程子修没有说话,却是偷偷的给姜婉使了个眼色。 姜婉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也没有接话,程子修只得叹了口气:“事发突然,想必世子妃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所以她也是急得茫然不知所措。” 那女史便看着姜婉笑:“世子妃娘娘还真的不必太过担心,世子殿下这也不是第一次发病了,虽然每次都是来势汹汹,倒也能化险为夷。” 听着她安慰自己的话,姜婉却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但想到做戏做全套,她也只得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执起衣袖虚拭了一把眼角,轻声道:“刚才程御医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我这心还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那女史又再安抚了姜婉一阵,然后就离开去复命了。 萧睿暄听得她离开的脚步身,这才睁开眼坐了起来,摇了摇头道:“每次最烦这种来探病的了。” “别不识好歹,这可是皇恩浩荡!”程子修拱了拱手道,“等下的宴席你还参加吗?” “为什么不参加?”萧睿暄翻着眼睛看向程子修,“我们今早可是只喝了半碗粥出来的,不管怎么样,也得让我的世子妃尝尝这宫中御厨的手艺才能离开吧?” 其实她并不喜欢御厨的手艺!姜婉在心中腹诽着,可又不好和萧睿暄明说。 而程子修却将萧睿暄的那张脸瞧了又瞧,用手摩挲着下巴道:“如果你等下要去赴宴的话,这张脸怕是不行。” “有什么问题吗?”萧睿暄却是正色的看向了程子修。 “还不够苍白。”程子修想了想道,“要知道你可是刚刚经历过晕厥的人,面色应该比现在更难看才是。” 说完,他走上前,用手指在萧睿暄的下巴处拨了拨,然后在他的脸上迅速撕下一层“人皮”来。 第117章庭宴 虽然姜婉早就知道萧睿暄在出来示人前,都会在脸上戴上这么一个面具,可她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将面具撕扯下来。 “疼不疼啊?”看到程子修给萧睿暄撕扯面具的动作,姜婉就情不自禁的倒吸了口凉气。 去掉面具的萧睿暄此刻显得很是神采飞扬,一双眼顾盼神飞,看得姜婉的小心脏几乎都要漏跳了一拍。 “要不要试试?”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戏谑。 “才不要。”刚才萧睿暄撕面具的模样,就让姜婉联想到自己学生时代撕扯吸黑头面膜的样子。 不用试,她都觉得毛孔发疼。 萧睿暄看着她笑了笑,没有继续话,而程子修却是一脸不耐烦的将萧睿暄的脸扳了过去,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外加一支只有半截的毛笔。 只见他将那支半截的毛笔插.入那小瓷瓶中蘸了蘸,然后就往萧睿暄的脸上涂了起来。 那样子,还真的像是在刷面膜。 姜婉好奇的看着,想要凑近,却又怕打扰到程子修的操作,因此她只能扯长了脖子瞧。 “晋王世子妃夫人~!”就在姜婉正瞧得起劲的时候,一个内侍的声音隔着槅扇门突然在殿外响起。 姜婉神情一紧的站起身来,低声道:“谁?” 因为这是在行宫里,她身边的丫鬟和萧睿暄的长随都没能带进来,所以姜婉只能自己应门。 “奴婢是霓霞宫的小禄子,”只听得那个声音继续道,“瑞公公让我来问一声,世子爷可觉得好些了?皇上已经移驾霓霞宫,再有得一柱香的时间便要开宴了……” 瑞公公是常年跟在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他能在百忙之中派个人来报信,足可见他还是将萧睿暄放在了心里。 姜婉回头看了眼萧睿暄,而萧睿暄则对她点了点头。 姜婉只想快点将那内侍打发回去,于是将那槅扇门轻启了一条缝,侧着身子挤了出去。 她面带微笑的打量了眼门外那位弯腰而立的小禄子,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八分的银锞子交给了他,笑道:“多谢公公!世子爷刚刚已经转醒,只是这会子还觉得有些头晕,稍事片刻之后,我们再去霓霞宫向皇上请罪。” 那小禄子捏了捏手心里的银锞子,自是满心欢喜的退了下去。 待姜婉再返回室内时,程子修已经帮萧睿暄全部打点完毕,萧睿暄那半干的脸上,显得比刚才又苍白了许多。 萧睿暄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有些褶皱的礼服,执起姜婉的手道:“我们也过去吧,毕竟让大家等太久不好。” 姜婉却将手抽了出来,反手虚扶住萧睿暄道:“世子爷刚刚才苏醒过来,想必正是头昏眼花,我还是扶着点好。”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霓霞宫正殿里设宴款待的是皇子、王爷、公主等皇亲国戚,而功勋世家被安排在东偏殿,朝臣则是在西偏殿。 待姜婉和萧睿暄二人坐着软轿赶到霓霞宫时,正殿里已经坐满了人。 之前去给他们报信的小禄子见了,满脸堆笑的跑了过来,问了个安后,则领着他们从偏门进入正殿。 正殿里分席而设。 建武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盘坐在紫檀木雕砌的高台上,面前摆着一张金丝楠木的九龙案,各自换了一身衣裳的姜姝和窦德妃分别跪坐于他的两旁。 而高台之下,左右两边各十六张黄花梨的大案摆成了两溜,各府的皇子、皇子妃,王爷、王妃,公主、驸马等都依各自的品级席地而坐,独空下了右边为首的那一张。 小禄子轻手轻脚的引着萧睿暄和姜婉入殿时,殿内已是觥筹交错。 “臣萧睿暄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睿暄在高台下站定,执起双手,在身前平举然后向着高台上的建武帝行了个大礼,跟在他身后的姜婉见势也跟着一起拜了下去。 此时的建武帝正手持着西域进贡来的水晶杯,和高台下的七皇子萧睿呈说着话,他看了眼萧睿暄,如同一位长者关爱后辈一样的说道:“是萧睿暄呀,你觉得好些了么~!” “臣汗颜,在京城将养了这么些年,可这身子却还是这般的不中用。”萧睿暄低垂着头,说话间却又显出有些中气不足。 建武帝不禁皱着眉的打量着萧睿暄道:“不是说程御医的调理之法很有效吗?怎么依朕看却好似没什么作用?” “程御医说我这是从娘胎里带出的不足之症,得常年用各种奇珍异草慢慢的调养着,切不可操之过急。”萧睿暄不卑不亢地答着,面色虽不佳,神色却淡然。 建武帝听闻后,沉默了一小会,指了高台下那张一直空着的黄花梨大案,叹了口气道:“入座吧!” “谢主隆恩!”萧睿暄又朝着建武帝一拜,正准备起身时,身子却踉跄了一下,竟没能站得起来。 姜婉赶紧上前搀住了他,好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萧睿暄扶起来一样,然后二人就这样搀扶着落了座。 高台上的建武帝看了摇了摇头,而坐在下首的王爷、王妃们看向姜婉的神情由之前的好奇则转为了同情。 当宫中传出皇上又给晋王世子萧睿暄赐婚的消息传出时,民间甚至有人开设了赌局,就赌新赐婚的这位晋王世子妃姜婉能不能活着嫁进晋王府。 他们这些人自持身份,自然是不能去参与这样的赌局,可也都在心里充满了好奇,特别是当姜婉顺利的嫁入晋王府后,他们的兴趣也就变得更为浓厚了。 只是当他们看到萧睿暄在殿上这副虚弱的模样,又不免同情起她来,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花容月貌的花季少女,竟然嫁给了萧睿暄这个病秧子,搞不好再过得几年,还得顶上个寡.妇的头衔。 然而姜婉对这些眼神却是视而不见,她与萧睿暄一左一右的坐了,然后招手叫来了在殿里服侍的小宫女,低言几句之后,将桌上的装着深红色葡萄酒的水晶酒壶递了过去,那小宫女伸手接了转身出了殿,不一会的功夫又再跑了回来,之前壶中的深红色液体则变成了无色透明。 第118章示好 跪坐在萧睿暄身边的姜婉笑着从小宫女的手上接过了那个水晶酒壶,然后跪立了起来亲手将萧睿暄手边的水晶杯斟到半满。 只是她的这一举动,立即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怎么?晋王世子爷这竟然是要以水代酒么?”姜婉听到邻桌有人在质问。 她回过头看去,只见穿着一身皇子冠服的三皇子萧睿昔,正看着她手中的水晶酒壶挑眉,面颊上已是微醺。 世人皆知三皇子嗜酒成性,也因此误过自己的差事。 建武帝怒其不争,便撸了他的差事,让他当了个富贵闲人。 若是换了旁人,早就惶惶不可终日了,而这位三皇子却好似没事人一样,依旧每日花间独酌一壶酒,日子过得好不逍遥快活。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与世事无争的人,却在上一世萧睿昭去世后,七皇子夺权失利,跟着他一同闹事的萧家子弟几乎全被姜妧斩杀殆尽。 久不问世事的萧睿昔却带着一身酒气的独闯金銮殿,指着垂帘听政的姜妧破口大骂,说她要亡大粱的国,灭萧家的种。 气得姜妧当场就甩了帘子走了出来,指使着禁.卫军要将他架了出去,并怒道:“既然好好的王爷不想当,那你就去地下陪你的萧家人吧!” 而同样气性大的萧睿昔也不等禁.卫军过来,自己就一头撞死在了金銮殿上,把当时的小皇帝萧荣吓得在龙椅上瑟瑟发抖,差一点还尿了裤子。 那时已是瑾太妃的姜婉早就对姜妧的强势有所微词,在听闻此事后倒在心里敬他是条汉子。 正是有了前世的这些记忆,姜婉对这三皇子萧睿昔的印象并不坏,因此也就对他回了个善意的微笑。 见姜婉正对着自己笑,那萧睿昔便来了劲,只见他笑道:“这可是今年西域进贡而来的葡萄美酒,你们还真是暴殄天物。” “正是因为害怕暴殄天物才特意让人换了清水,”姜婉低声的笑答,“刚才程御医特意有过交待,世子爷刚用过药,不能饮酒……” “听那群庸医的做什么?”三皇子萧睿昔却是将手一挥,大声道,“要我说,他就是酒喝少了,酒可是个好东西啊,既可强身健体,又可活络筋脉……” 坐在他身旁的三皇子妃一听他又开始胡话了,便赶紧拉扯住了萧睿昔的衣袖,并且一脸担忧的往正殿中的高台上望去,生怕惊扰到了皇上。 “你拉着我干什么?”不曾想萧睿昔却是将手用力一挥,将袖子从三皇子妃的手中拔了出来,不曾想却将面前几案上的餐盘碗具扫了一地,叮啷哐啷的响成了一团。 “老三,你又喝醉了么?”高台上的建武帝眉头一皱,神色不喜的看了过来。 而坐在建武帝身旁的窦德妃则是面色一紧,她是三皇子萧睿昔的生母,这些年儿子被皇上冷落,她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可这后宫之中,皇上身边的位置一直被崔贵妃把持着,她想为儿子美言几句都没有机会。 她悄悄的看了眼跪坐在另一边的静贵人,这一次还真是托了她的福。 她真没想到崔贵妃会在要不要给姝贵人封妃的这件事上与皇上死扛,还联合了一大帮妃子去仪清殿绝食请命,不想都被恼羞成怒的皇上关了禁闭。 而她,却因为前段时间不小心扭伤了脚,没来得及参加她们的请命,反而因祸得福的被皇上带到了西山行宫。 要知道,这样的殊荣,以前都只会属于崔贵妃一人。 她不动声色的先是给建武帝斟上了一杯酒,然后出言训道:“三儿媳妇,你就坐在他旁边怎么也不知道劝着点?你不知道他一喝多了就有点管不住自己么?” 在这种事上,自己先发制人,总比让皇上来开口问罪要好得多。 此刻的三皇子妃早已吓得脸色铁青的趴在了地上,她知道皇上并不喜欢她那个嗜酒的丈夫,因此平常为人处事都一贯的保持低调。 而窦德妃一见她那瑟瑟发抖的模样,心中就更是不喜了。 不是她说,别人家的儿媳妇个个都是八面玲珑能说会道之辈,就她家里这个,木讷得要死,遇事只会像只缩头乌龟似的低头求饶。 她有时候都在怀疑:是不是崔心月故意指了个这样的人给儿子,为的就是让她在关键的时候拉后腿? 窦德妃心道这个人她是指望不上了,目光一转的便看到了跪坐在邻桌的姜婉。 从刚才三皇子不小心打翻杯碟开始,姜婉就一直密切的关注着高台上的动向,见窦德妃一脸若有所指的看向自己,姜婉也就盈盈的站起,向外碎走了几步再恭恭敬敬的跪拜了下去:“回皇上和德妃娘娘的话,刚才因听闻三皇子殿下头头是道的介绍起今日所饮用的葡萄美酒,臣妇一时好奇便多问了两句,三皇子殿下一时说得兴起这才不小心打翻了杯碟,要真算起来,当算是因臣妇而惹的祸,恳请陛下和娘娘恕罪。” “哦?老三,你对这葡萄酒还有研究?”建武帝一听,也不再追究刚才究竟是什么原因打翻了那些杯碟,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萧睿昔道,“不如说来与朕听听。” 那萧睿昔一听也是来了兴致,如果让他分析朝中大事他肯定是两眼一抹黑的什么用不知道,可要让他品酒论酒,他却可以神采奕奕的说上三天三夜不停歇。 窦德妃见姜婉一句话,竟然轻松的就将建武帝的注意力给引开了,不由的就对她高看了一眼。 她端了桌上的一道胭脂鵝脯对站在身后服侍的人道:“去,把这道菜也拿去给晋王世子妃尝尝。” 其实今日大殿上,大家案桌上的菜色都一样,姜婉的桌上也有着这么一道胭脂鵝脯。 可德妃娘娘赐下来的菜,自然又有不同,至少这是一种善意信息的释放。 姜婉跪坐在那,冲着高台上的德妃娘娘拜了拜,就当是谢过娘娘赐菜了。 窦德妃见了,欣慰的笑了笑,端起了面前的水晶杯轻抿了一口,看向了别处。 第119章封妃 坐在另一侧的姜姝对于这殿上发生的事却显得有那么些心不在焉。 她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手中水晶酒杯的杯口,心里却想着怎样才能让皇上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晋封她的位份?而且那个总是坏她好事的崔贵妃不在,如不抓住这次机会的话,回了皇宫后,她必定又是百般阻挠。 一想到昨晚自己昨晚伺候皇上食用芙蓉膏时,他那满口答应的松快模样,姜姝就觉得满心激动。 当日进宫时,她为自己能当上一个正七品的贵人还小小的得意了一把,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博得皇上的.宠.爱。 可入宫后,她才知道自己的地位有多低,随便遇到个什么人,她都得给人让道行礼。 这样也就算了。 最气人的是,当她和那些妃子们聚在一起时,也不知是她们嫉妒自己,还是因为人微言轻,往往只要她一说话便会冷场。 如此几次之后,她都借口天气炎热,不耐烦去园子里逛了。 可这人争一口气,佛争一柱香。 她也不能永远这么让着她们呀,不然的话,这辈子不都只有被人踩在脚下的份? 贵、淑、德、贤的四妃之位她是不敢妄想,但至少也应该是一个让别人见着她行礼,而不是让她总给人行礼的妃位吧? 姜姝也就细细的看了眼建武帝。 虽然她以前不善察言观色,但在与建武帝相处的这一个月里,皇上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烦闷,她还是能把握一二的。 至少他现在就是圣心大悦。 姜姝放下手中的水晶杯,示意身旁负责添酒的宫女将装有葡萄酒的水晶酒壶递给她,然后笑意盈盈的对建武帝道:“听得三皇子殿下这么一说,原来这西域进贡来的葡萄美酒竟然和芙蓉膏一样也是延年益寿的佳品,皇上不妨再多饮上几杯。” 姜姝虽是轻言细语,可她却是有意将“芙蓉膏”和“延年益寿”特意说得重了些,也是想借此来提醒皇上,昨晚说过的话,今天千万可别忘了。 正在兴头上的建武帝先是微微一迟疑,当他看到姜姝那略带天真的大眼睛看着自己时,便想起了自己之前和她说过的话。 封她为妃么? 虽然最开始只是自己一时兴起说过的话,可是君无戏言。 建武帝微眯了眼。 帝王之术,讲究的就是一个平衡。 他用崔贵妃背后的崔家制约着镇国公佟家,又用李淑妃和窦德妃背后的李家、窦家牵制着崔家…… 让他们既不能一家独大,又不能彼此联合。 这些年,他让萧睿昭坐着太子之位,却又在诸多场合力捧萧睿呈,也是出于这个道理,因为他是决不允许他们之中的任何一方坐大而威胁到自己。 可自从崔贵妃接替了康懿皇后掌管了六宫之后,他刻意营造的那种平衡局面却被破坏了。 在后宫一家独大的崔心月竟然能联合那些妃子来要挟他,这可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 他需要一种力量来打破这种联合,这个有点楞头青的姜姝……也许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想到这,建武帝便笑了起来,举起了手中的水晶杯朗声道:“今日难得喜庆,朕就再宣布一个好消息,静贵人姜姝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深慰朕心。即日起册封为芙蓉宫寿妃,享正二品俸禄。” 正殿里的众人均是一愣,而早有了心里准备的窦德妃最先反应了过来。 她就知道,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只带了她和姜姝来西山行宫,因为她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个没有参加绝食抗议的妃子! 一想到这,她立即侧过了身子向着建武帝行了个大礼,大声道:“臣妾恭喜皇上!恭喜寿妃妹妹!” 正二品寿妃? 姜姝在听到这个封号时,就已经在心里暗暗的计较起来,贵、淑、德、贤四妃是正一品,她这个正二品也仅仅次于她们四人,作为一个进宫才一个月的新人,已经是很不错的收获了。 而高台之下的姜婉却惊愕在大殿众人的道喜声中。 姜姝真的被封为寿妃了? 就是上一世最后自.焚在如意轩的寿妃娘娘! 看着正一脸洋洋得意的姜姝,姜婉的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那这一世,姜姝会不会重蹈上一世那个寿妃娘娘的覆辙? 在这大殿之中,和姜婉同样惊愕的还有一直坐在角落里几乎没有什么无存在感的姜妧。 因为太子萧睿昭被留在了京城监国,她以太子良娣的身份就只能陪坐于末席。 但心中的那份不甘,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一个成了正一品的世子妃!另一个成了正二品的.宠.妃! 品级竟然都比自己高! 那是不是以后见到了她们,自己都得给她们行礼呢? 要知道,在一个多月以前,她们两还要视自己的脸色行动,靠仰仗着自己的鼻息而活。 想到这,姜妧内心就沤得却无处发泄,面上还要摆出一副与有荣焉的幸福表情。 “这真是恭喜你了~!”也不知道是谁在姜妧的身边多了句嘴道,“有了个在皇上身边说得上话的妹妹,看那崔莹莹以后还怎么狂!” 一句话,说得她心如擂鼓! 这些年她斗不过崔莹莹,不就是宫里缺了一个像崔贵妃那样帮自己说得上话的人么? 而现在,一母同胞的妹妹成了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寿妃,那是不是说,自己也可以在府中碾压崔莹莹那个贱人了呢? 一想到这,她就想放声大笑。 姜妧向跟自己说话的那人看去,只见一个和自己一样,一身侧妃打扮的花信年华的女子正拿着帕子掩着嘴冲她笑。 “你是……”姜妧迟疑了一把,确信自己并不认识她。 “姜良娣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只见那女子又笑了笑,“九年前我可是与娘娘一同候选,一同入选的人。只是娘娘去了太子府,而我则到了七皇子府。” 七皇子府?崔家的人? 瞬间反应过来的姜妧也就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人,也就不知道她刚才对自己的恭贺到底有几分的真心实意。 毕竟连她这个身在后宅的人都知道,这些年,七皇子萧睿呈一直在和太子萧睿昭你争我斗。 第120章芙蕖 那女子见到姜妧一脸的警觉,不由得低头一笑。 “我知道娘娘您在想什么,我只不过是单单不喜欢崔莹莹这个人而已。”说完,那女子施施然的离开,仿佛她刚才只是不经意路过姜妧身侧而已。 姜妧看了眼远处高台上正巧笑嫣然的姜姝,她身侧的那个男人已是花甲之年,却变得比以前更好猜忌,这也让萧睿昭变得越发的小心谨慎、步履薄冰。 毕竟在没坐上那个位置之前,谁也不敢以胜利者自居。 因为当年废后郭氏一门的灭门大案,就是前车之鉴。 姜妧收了思绪,正想着要如何才能跟姜姝说上话时,就有一个身穿着绯色女官袍服的人寻了过来。 “良娣娘娘,我是寿妃娘娘身边服侍的芙蕖,”那女官也没多和姜妧客套,而是直接摆明了身份道,“寿妃娘娘想在宴会后邀娘娘和晋王世子妃在杏花斋一聚。” 然后也没问姜妧的意见,仿若只是过来通禀她一声而已,说完便告退,神态之间的倨傲之气,让姜妧感受到了当年初入太子府时所受到过的怠慢。 而接到这一消息的姜婉则是看向了身旁的萧睿暄,她没想到姜姝竟会想要见到自己。 萧睿暄却笑道:“去见见也好,你们毕竟是姐妹一场,只是应有的礼数却不可少,可别忘了,她现在是当今皇上的.宠.妃。” 散席后,姜婉见到了之前领着她进殿的小禄子,便让他将自己带到了杏花斋。 当她赶到时,姜妧和姜姝两人正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喝着茶,半支起的窗棂外一株枝繁叶茂的芭蕉树正挡住了直射而来的阳光,给屋内带来了一丝阴凉之意。 “臣妇姜婉见过寿妃娘娘,见过良娣娘娘。”一进屋,姜婉便记着萧睿暄叮嘱过的礼数,规规矩矩的给姜妧和姜姝行了大礼。 姜妧一见,忙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将姜婉扶了起来,笑道:“都是一家子的姐妹,讲这些虚礼做什么。” 姜婉低着头,顺势而起,却用眼角的余光扫到姜姝却是稳如泰山的坐,但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十分的受用。 姜妧要扶着姜婉与自己同坐,姜婉却谨守本分地避到了下首的太师椅上虚坐了。 “给晋王世子妃也上一杯茶。”姜姝扫了眼姜婉,拿着腔调的跟身边的人吩咐着,她身侧的小宫女应声而出,不一会的功夫却换了个女官端了茶上来。 姜婉正准备与那女官一番客气着,可在抬首的一瞬间却愣住了。 看那女官的眉眼,分明就是上一世的寿妃娘娘,只是为什么这一世她却成了姜姝的女官? “怎么?我这女官的脸上长了花么?”坐在大炕上的姜姝不动声色的拨弄着茶盅盖,斜着眼睛挑眼看姜婉。 而那女官而是一脸戒备的看着姜婉,甚至有一瞬间还让姜婉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姜婉暗自心惊了一把,却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掩嘴笑道:“真是失态了,这位姐姐的玲珑耳坠好别致,竟让我一时看得出了神。” 听闻这话,那女官脸上的神色一松,这更让姜婉察觉到刚才确实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是前些日子内务府送过来的新样子,可惜我不怎么喜欢。”姜姝的眼光一转,一脸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一对好了,反正我那还有很多。” 深知姜姝那爱显摆的个性,姜婉便笑着应承道:“多谢娘娘赏赐,都说内造的物件精巧又细致,在宫外根本就是有钱都买不着。” 这样的话,上一世姜婉不知道听那些进宫领了赏的贵夫人们说过多少次,简直是闭着眼睛就能信手拈来。 姜妧听着姜婉这话里满满的奉承意味,就颇为诧异的看了姜婉一眼。 在她心目中,姜婉就是个木讷得像个算盘珠子一样的人,什么时候竟也会说这种八面玲珑的话了? “我们姐妹几个难得相聚一场,不如借着这机会多说说贴心话,”姜妧笑道,“特别是三妹妹,现在贵为皇妃,以后若想见怕是更难了。” 只见姜婉一边喝着茶,一边摆出了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而姜姝却是满脸的不屑,倒让姜妧站在那显得有些尴尬。 其实姜妧也知道,她们三姐妹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姜婉和姜姝更是多年的面不和心也不和。可她和姜婉不一样,只要萧睿暄那个病痨鬼不出事,姜婉这辈子便可衣食无忧,可她却还要和崔莹莹继续一争高下,没有姜姝的助力可是不行。 想着几个姐妹间,绝不能冷场的姜妧看了眼姜婉,便一脸关心的问道:“二妹妹嫁到了晋王府,可还觉得好?” 姜婉在心里冷笑,她就知道姜妧会挑软柿子捏。 “也无外乎好不好,”姜婉低了头,一脸为难的说道,“世子爷的身体不好,平常吃的药倒比吃的饭还多,像今日这样毫无预兆的晕倒也不是第一次,真真有好几次都把我给吓坏了……” 一想到萧睿暄惯常在人前装弱,姜婉也就不遗余力的帮他煽风造势,还佯装害怕的擦了擦眼角,好似吓得掉出了眼泪。 姜姝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只比自己大了一岁多的庶姐,有什么事都要超出她一头。 今日亲眼见到那个病怏怏的晋王世子后,她心里就有了一股说不出的得意。 她抬了眼角看了眼姜婉,又轻饮了口茶,反倒是一口艳羡的叹了句:“可到底是少年夫妻呀~!” 姜姝这没由来的一句话,听得姜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姜婉更是听得莫名其妙。 依照姜姝的个性,她可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 三姐妹间本就没什么话好说,而姜姝将她们二人招来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显摆一下现在自己过得有多好,见到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她也就轻打了哈欠道:“这刚用过饭就容易乏,皇上那还等着我过去伺候,也就不多留两位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唤了之前一直守在屋外的女官进来,扶了她出去。 第121章醍醐 本是想与姜姝好好絮叨絮叨姐妹之情的姜妧见正主已经离开,也就神色黯然的和姜婉道了别,她还想着去崔莹莹那看看。 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一场本为柔嘉郡主举办的朝贺盛会的最后赢家竟然会是姜姝。 一想到这,她就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崔莹莹脸上那精彩的表情。 果然当她一踏进丽景轩,就感觉到这里的气氛要比前两日显得紧张了许多。 宫人们一个个静得大气都不敢出,在这让人容易犯困的夏日正午,强打着精神立在廊檐下。 “崔娘娘,您怎么来了?”有机警的嬷嬷赶紧笑脸相迎的赶了上来拦住了姜妧的去路。 姜妧认出了此人是自王嬷嬷后,崔贵妃新赐给崔莹莹的田嬷嬷。 可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姜妧也和她笑道:“怎么?崔良娣娘娘这是已经歇下了么?” “娘娘这些日子觉浅,睡不安稳,所以精神头总是不好,用过午饭就歇下了。”那田嬷嬷惯常是在崔贵妃身边服侍的,也就比一般人更加懂得表现出谨小慎微。 姜妧笑容淡淡地瞟了眼崔莹莹住的着的那间主屋,轻声道:“那还真是来得不巧了,我刚想着来和崔良娣娘娘来辞行,她怎么就睡下了?” “怎么姜娘娘这就准备回京么?”那田嬷嬷也是惊道,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问,毕竟她一个做下人的无权过问主子们的去向,于是赶紧解释道,“我怕崔娘娘一会醒了问起,不好回答。” “是啊,赶着回京。府里还有一堆的事务等着我回去处理呢,真羡慕崔娘娘命好啊,可以在此闲住……”姜妧也不以为忤,语调却有意拔高了许多的叹道,“等崔娘娘醒了,你转告她,让她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到想回府了捎个信给我,我再派人来接她。” 说完,她笑容得体的转身离开,人还没走出院子呢,就听得主屋方向传来了一阵“哗啦”的碎瓷声。 姜妧得意的回看了一眼,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她这是什么意思!”刚刚将一套成窑出产的五彩茶具扫落在地的崔莹莹满心愤恨的说道,“她就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娘娘,您息怒啊~!”一旁服侍的夏荷急忙劝道,“您可还是在月子里,伤到了身体可就不好了。” “这个怒叫我怎么息得下?”今日本是盛装一番的崔莹莹将头上的金钗拔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她本想着作为柔嘉郡主的生母,内外命妇朝贺时,怎么也应该将她一并请过去吧? 不料那窦德妃却只是派人来将柔嘉郡主接了去,还让姜妧坐在她的身旁受着大家的朝贺! 这可是她崔莹莹的女儿,她姜妧有什么资格坐在那受人朝拜? 一想到这事,她就已经气了半日。 再听闻皇上竟然在宴席上封了姜妧的妹妹姜姝为正二品寿妃,虽然位份依旧在她姑妈崔贵妃之下,可也不得不让她警醒,她之前对抗姜妧的优势恐怕是再也不存在了。 而刚才姜妧走之前说的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自己安心的住在这里?好让她继续一个人把持着太子府的内务么? 等到她回去的时候,恐怕连靠边站的资格都没有了! “田嬷嬷!”一想到这,崔莹莹便冲着外面大声的喊道,“给我准备马车,我要回太子府!” 刚送完姜妧的田嬷嬷听闻崔良娣在正屋唤她,连忙就撩了竹帘进了室内,可她人还没站定便听到崔莹莹嚷着要回去,就直接吓得跪到了地上:“娘娘,这万万使不得啊!从西山到京城,至少也是五六个时辰的行程,您和小郡主可都颠簸不得呀~!” “难道你就想让我在这坐以待毙么?”崔莹莹怒瞪着田嬷嬷道,“你又不是没见到姜妧的那副嚣张模样,再住下去,我们回去怕是连汤都喝不到一口了。” “娘娘!”田嬷嬷却是语重心长的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对于您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却是养好身体呀!您这个时候赶回去与她做一时的意气之争,却把身体拖垮了,不还是得不尝失么?” “田嬷嬷,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崔莹莹一脸颓势的坐在那,双眼垂泪。 “娘娘!”田嬷嬷却是摇了摇头,“您真是当局者迷啊!” 听着田嬷嬷的话,崔莹莹一脸茫然的抬起头来看着她,不解的问:“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 “娘娘显然是忘了这西山行宫里还住着些什么人了吧?”田嬷嬷看着崔莹莹,微微笑道,“往年奴婢随着贵妃娘娘陪同皇上来西山,怎么也要住上一两个月才会回京的,莫说一班文武朝臣,就是六部的那些大人们也得搬到西山这边来办公。” 崔莹莹微皱着眉头听着田嬷嬷的话,却抓不住她话里的重点是什么。 田嬷嬷到底想跟自己说什么? “娘娘!”这是田嬷嬷第三次这样唤她,语气中却也充满了无奈,只听得她道,“既然皇上住在了西山行宫,那么寿妃娘娘也会陪着皇上住在西山行宫,竟然之前贵妃娘娘为您求了旨意,可以让娘娘您住到八月十五再回去,那你何不趁着这个机会与寿妃娘娘拉好关系呢?” 和姜姝拉好关系? 田嬷嬷的话让崔莹莹醍醐灌顶,猛然醒悟。 她之前还真的是一叶障目了。 她只知道姜姝成了寿妃娘娘会让姜妧如虎添翼,却忘了其实自己也可以拉近她。 崔莹莹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姜姝见面时,给她见面礼的事,那时候的她显然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而且据她之前在太子府的观察,这姜家三姐妹的关系好像并不怎么好,说不定真的可以将姜姝争取过来为自己所用。 一想到这,崔莹莹整个人都变得兴奋了起来,她拉过了田嬷嬷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交待了一番,最后嘱咐道:“赶紧抓紧时间帮我去办了,我要趁着这几个月好好的和她培养培养感情。” #####继续求五星好评……晓晓快要弹尽粮绝了…… 第122章迷路 姜婉别过姜妧之后,独自一人从杏花斋出来。 挂在正头顶的日头将一切都晒得白.花.花的,刺得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穿着一身命妇服已是满头大汗的姜婉此刻就恨不得将身上那碍事的大红罗袍给扒下来,可一想到自己还身处西山行宫内,又不得不忍住这一冲动。 她东张西望地看了一把,发现这通往宫外的甬道除了她以外,连一个活物都没有,就更莫说找个什么人帮自己去递个消息,叫个软轿什么的了。 好在这西山行宫里她也并不是那么陌生,就算没人引导,她也知道该怎么走出去。 姜婉拖着沉重的步子沿着墙根向前走着,还不断的在心中腹诽:是谁将这行宫的格局设计得如此变.态?不单修了一条长得看不到头的甬道,而且这甬道两旁竟然是一棵树也没有,明晃晃的太阳都快将她晒得皮开肉绽了。 更让她觉得烦闷的就是,突感内急的她连个官房都找不到,早知道刚才在杏花斋就该少喝些茶水,也不至于将自己陷入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 正在她感觉求救无门的时候,却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墙上好似开了一门,而那门后则是一座被绿树环绕了的三层阁楼。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在这样的阁楼旁一定会修有官房,人有三急的她也就不管不顾的闯了进去。 也不知是因为此处的树多,还是因为她已经解除了三急之忧,出了官房的姜婉直感觉到此处的凉意沁人,舒服得让人情不自禁的就做了个深呼吸。 她环看了一下四周,却想不起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带着一丝好奇,姜婉登上了一旁通向二层的木楼梯。 此处显然是被人荒置了已久,原本漆着红漆的木地板已显斑驳之色,并且还堆砌了一层灰尘,也不知是哪年秋季脱落的枯黄树叶,更是飘得四处都是。 见到这种萧索的景象,姜婉顿时就没了继续向前的兴致,于是准备转身下楼。 可就在这时,她好像听到了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姜婉微一挑眉。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 虽然自己是一个已经死过两次的人了,谁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次? 特别是这一世好不容易能和萧睿暄在一起,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而且孔老夫子也说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她捞起衣袍轻手轻脚的就下了楼。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本被她捞起的大红罗袍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下来,而她又刚好一脚踩在了上面。 在绊到自己的那么一瞬间,姜婉在心里大喊了一声完了,然后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咚,咚,咚”的从那楼梯上滚落下来。 “谁?”只听得那阁楼之上就有个冷峻的声音吼道,可浑身疼得要死的姜婉,此刻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紧接着,她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阁楼上飞跃下来,稳稳的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躺在地上根本不想动的姜婉决定闭上眼睛装死。 却不料那白色身影越走越近,然后还“咦”了一声道:“为什么我们每次的见面总是这样的出人意料?” 姜婉听着那调侃的语气,却听着有些耳熟,她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却只见七皇子萧睿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想到两人第一次在护国寺里相见的场景,姜婉的脸上就闪过一些不自在。 想着要翻身起来行礼的她,不想刚一动,腰背间就传来一阵刺骨疼,让姜婉痛苦的一皱眉。 萧睿呈像是发现了她的异常,想要伸手拉她一把,却被姜婉尖叫着拒绝了。 萧睿呈并未说话,而是挑着眉看她。 “我……好像摔到腰了……”姜婉手支着腰,痛苦的坐在地上解释着。 萧睿呈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曹晋!”只听得萧睿呈向着阁楼之上大喊了一声,然后姜婉就听到一阵快跑的脚步声,而曹晋就这样从身后的楼梯上窜了下来。 “怎么?抓到偷听的人了么?”曹晋刚从楼上下来,便迫不及待的问,当他看到正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姜婉时,不禁惊讶的叹道:“姜婉?” “姜婉也是你能叫的吗?”萧睿呈睥睨了曹晋一眼,道,“还不快去找抬肩舆来。” “肩舆?”曹晋奇道,“殿下不是最不喜欢坐那东西么?”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罗嗦?”萧睿呈也就有些不耐烦的在曹晋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此时的曹晋哪敢怠慢,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 “你刚才听到多少?”萧睿呈看着姜婉,也不问她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我要说一个字都没听到,你会相信吗?”姜婉抬起头看他。 萧睿呈却是扯出一丝冷笑,道:“没听到你跑什么?” “就是因为没听到才要跑呀!”姜婉辩驳道,“明明就是什么都没听到,结果却被人给抓住了,还严刑逼供问你听到了什么,答不上来再是一顿毒打……那多冤啊!” “严刑逼供?”萧睿呈好似阴险的笑道,“这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 姜婉一看他那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苦于自己又不能挪动位置,只得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可别乱来,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而就在此时,只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突然道:“七殿下!” 姜婉一听到这个声音,瞬间就放松了下来,眼角也不争气的浮出了泪来。 只见萧睿暄慢步的从林间走了出来,而他身后则跟着一抬肩舆,肩舆后站着一脸颓丧的曹晋。 萧睿暄远远的就举起双手给萧睿呈作了个揖,并笑道:“感谢七殿下对我家夫人的照顾。” “不过是碰巧遇到而已。”萧睿呈也拱了拱手。 萧睿暄遂命抬着肩舆的内侍们小心的将姜婉挪到了肩舆之上,目光温柔的看着她道:“我已让程子修带着伤药在宫门外等着了,再忍一忍就好了。” 姜婉咬着唇,点了点头,便乖乖的伏在肩舆上不再动弹。 第123章猫腻 “就这样放她走真的没事么?”曹晋一脸忧心的看着离开的一行人,担心的说道。 “放心,她什么都没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说出去的。”萧睿呈看着肩舆上那个一动都不动的背影低声道,“晋你派个人去查查他们俩。” 以为自己听错了的曹晋有点不敢置信的看向萧睿呈,虽然他知道七殿下曾经属意过姜婉,可她现在毕竟已经奉旨嫁给了晋王世子,是上了玉牒的晋王世子妃,无论如何七殿下都不应该再肖想她才是。 “怎么?我使不动你了么?”见身边的人半天没有反应,萧睿呈的面上就有了些不悦。 “可是殿下……”曹晋欲言又止的看了萧睿呈一眼。 “我自知轻重。”萧睿呈瞟了曹晋一眼,负手离开。 抬着姜婉的肩舆一出宫门,早就得了信的丁香和夏依便围了上来。 而程子修却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婉,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扔给了萧睿暄:“用水送服。” 萧睿暄将药瓶递给了丁香,丁香不敢怠慢的找来了水囊,而夏依则小心翼翼的将姜婉扶起,服侍着她将药服下。 “我们赶紧回去吧。”姜婉忍着痛让夏依扶着自己换乘到马车上。 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狼狈,她可不想继续在外面丢人现眼。 “晋王世子妃请留步。”就在他们的马车准备离开时,一个声音将他们叫住,“奴婢是寿妃娘娘跟前的女官芙蕖,我家娘娘让我把这个交给晋王世子妃。” 闻言,萧睿暄让车夫将车停下,微卷起车窗竹帘转身看去,只见一穿着绯色衣袍的女官立在那,手中拿着一个不过巴掌大的木匣子。 只是看着那女官的眉眼,他眉头微皱,冲着丁香使了个眼色。 丁香笑着上前从芙蕖的手中接过了木匣子,福了福并轻道了一声:“多谢姑姑。” 芙蕖却是神情倨傲的看了眼丁香,未置一词的转身就走了。 丁香拿着那个木匣子溜回到夏依的身边小声的嘟囔:“宫里的女官们都是这样不苟言笑的么?” “怎么可能?”夏依看着芙蕖的背影撇了撇嘴道,“我只是瞧着她的身影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将那个拿来我看看。”萧睿暄看了眼丁香,指着她手中的木匣子道。 丁香不敢有所怠慢的递了过来。 萧睿暄打开一看,发现那匣子里装的竟然是一对玉石的镂空耳坠。 “她为什么要送你这个?”萧睿暄将那木匣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确保那木匣子并没有什么玄机。 姜婉趴在那,将之前发生的事说了。 萧睿暄微眯着眼听了,然后和车夫轻道了一声:“回府吧。” 和这对耳坠想必,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芙蕖。 那样的眉眼他肯定不会记错,上一世她是寿妃,这一世却是寿妃的贴身女官,如果说这其中有的只是巧合的话,那他萧睿暄那就是白活了这一回了。 姜婉好不容易熬回了晋王府在西山的别院,等马车刚一停好,萧睿暄便急急的跳下马车双手捞起马车里的姜婉,还不忘冲着一同跟车回来的程子修道:“待会送一瓶跌打药酒过来。” 然后他就黑着脸,神色匆匆的抱着姜婉冲回了春华院。 在西山行宫时,他就想抱着姜婉狂奔而回,可碍于自己一直装弱的身体,他又不能将自己的实力真正的显现出来。 萧睿暄第一次有了想要“痊愈”的想法,不然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他都只有在一旁“袖手旁观”的份。 不一会的功夫,程子修的药酒送了过来,而姜婉也在丁香和夏依的帮助下除去了繁重的命妇服,换了一身轻便凉爽的纱衣。 萧睿暄让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然后揭开了覆在姜婉腰背上的衣物,光洁白皙的腰背一如往常,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擦伤的痕迹。 萧睿暄却是深深地皱了皱眉头。 这跌打损伤有两种,一种是表面又红又肿的特别吓人,另一种则是从外表看上去什么问题都没有,伤却都在里面。 然而伤在外面的很容易治,反倒是伤在里面的,处理起来却很棘手。 “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萧睿暄细声的安抚着姜婉,然后将那药酒倒于手心之中,往姜婉的背上擦去。 尽管之前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在萧睿暄的手按上自己背部的那一瞬间,姜婉还是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晕倒了。 那感觉就好似有千军万马正从她的身上踏过一样,疼得每一根骨头都好似断掉了。 “嗞~”她倒吸着凉气,忍着眼角的泪花,咬着牙,倒也没有开声求饶。 萧睿暄看着姜婉,虽然心疼,却不敢放松手中的力度,不把她身上的伤揉出来,她只怕是会痛得更辛苦。 “你今天怎么会去逍遥阁?”萧睿暄随便找了个话题,分散着姜婉的注意力,手中的力道却又加了两分。 “内急啊!”姜婉咬着牙轻声的答道,她现在根本不能用力,一用力就能感觉到腰上有刀在扎。 原来那幢三层楼的建筑叫逍遥阁,姜婉趴在那想着,那么打眼的三层楼,怎么她上一世就完全没有印象呢? 萧睿暄有意和她东拉西扯着,人的注意力一分散,姜婉也就不觉得背上的伤有多痛了,再加上萧睿暄的手法时重时轻的,一时竟觉得自己的上下眼皮在打架。 她努力的睁了睁眼,却更觉得困顿,打了个哈欠后,更是将双眼都给闭上了。 见刚才还和自己说着话的人突然没了动静,萧睿暄侧过头看去,只见姜婉已经趴在那睡熟了过去。 看着她身上那已经被揉得紫青的后背,萧睿暄也知道她身上的伤大半已被揉了出来。 他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早已是大汗淋漓。 他轻手轻脚的将丁香等人召唤了进来看守着姜婉,自己则去了一旁的耳房简单冲了个凉,换了件干爽的衣服就往外院走去。 这一趟的西山之行,让他发现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姜姝的进宫,绝对不是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只是个巧合。 还有上一世最后选择了自.焚的寿妃娘娘这一世却心甘情愿的给姜姝当起了女官,这其中肯定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野心勃勃的萧睿呈又怎么会出现在荒废已久的逍遥阁? 这些事,就好像是一个又一个的疑团,吸引着他去寻找答案。 #####【好书推荐】男人夜里来白天走,大半年的夜萤连自家的郎君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 肚子里的孩子连爹是谁也不知道! 什么鬼?走婚? 原来古代如此开放么? 穿越女遇上急于生娃王爷的搞笑爱情种田经商故事……江陌南《农女王妃:古代万元户》 第124章乔家 当萧睿暄信步走到外院时,见到一贯喜欢嬉皮笑脸的程子修一脸正色的迎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萧睿暄看了他一眼,却没停下脚步,而是快速的往正房走去。 程子修也快步的跟了上去,遣散了在屋里服侍的仆妇,走到萧睿暄的身边非常警觉的左顾右盼了一把,才悄声道:“你怎么会想到要查绍兴乔家的?” “怎么?就有消息回来了?”萧睿暄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程子修,这一次无影阁高效得连他都觉得意外。 “不是,”程子修低声道,“是我刚收到消息,有人在铸假钱。” 铸假钱? 萧睿暄眉头紧锁:“消息可靠么?按理说这种事情应当做得相当隐蔽,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发现。” “探子们正是查证过才给我们报的消息,只是还没查出是谁站在乔家的身后,”程子修顿了顿道,“毕竟私铸钱币,抓到了就是掉头的大事……” 也就是说,应该还有更大的利益在里面,所以乔家才敢这样的铤而走险? 可为什么是偏居绍兴的乔家? 萧睿暄突然想到了已经致仕的前户部尚书,要知道,户部可是一直掌管着钱粮。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暗渡陈仓? 萧睿暄忽然有了想去一趟江南会一会乔家人的想法。 可他的身份又不能随意离京,除非能够获得皇上的特许。 那么怎样才能让建武帝同意让他出京,也就成了事情的关键。 萧睿暄一脸老谋深算的看向了程子修,让程子修不由得机警的后退了一步。 “你在想什么?”曾被这种目光算计过的程子修,一脸防备的看向了萧睿暄,不知道他这一次又在打什么算盘。 “程太医,我想到了一件能让你扬名立万的事。”萧睿暄看着他笑道。 “你……你先说什么事!”程子修打量了萧睿暄一眼,不断的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上当。 萧睿暄向前踱了一步,凑到程子修的身边道:“你说如果你程大御医把一个病怏怏的病痨鬼给治好了,天下人会怎么传诵你的功绩?” 程子修一听,丝毫没有兴趣的抰了抰手:“虽然我的理想是要扬名立万,可那也应该是凭我程子修的真本事,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我不干。” “坑蒙拐骗?”萧睿暄挑了挑眉看向了程子修,“原来你小子就是这样看我的?” 说完就摆出一副要收拾程子修的架势。 “别别别,君子动口不动手!”自认医术天下鲜有敌手的程子修却深知自己动起手来绝对打不过萧睿暄,他想也没想的就开始求饶。 萧睿暄将程子修揽了过来,在他的耳边轻轻说了自己的打算,听得程子修一愣:“你真的不想再装病了?” “此一时,彼一时。”萧睿暄眯了眯眼道,“如果能借着这次机会,丢了病痨鬼这顶帽子也好。” “这事你自己去求就好了,为何还要我去说?”程子修撇了嘴问萧睿暄。 “那自然是不一样,”萧睿暄笑道,“以我的身份去求皇上,难免不会让他多想。可你去就不一样了,皇上只会认为你是想精进医术。这些年皇上的年纪大了,想必他也希望身边有一个医术不断提升的医生吧?” 程子修一想,萧睿暄的这个想法貌似还说得通,但他也仅仅只是去试试而已,如果行不通,他们也只能另行他法。 因为姜婉意外受伤,原本想着在十五日那天折回京城的计划不得不延期。 既然姜婉和萧睿暄不急着赶回去,乔夫人也就正好带着姜妍在西山多住了几日,权当是出来放松放松心情了。 一日午后无事,姜妍来寻姜婉。 正喝着冰镇绿豆汁解暑的姜婉也命人给姜妍端上了一碗,然后再将众人都遣出了屋子。 姜妍知道姜婉这是有事要和自己私下里说,同样也将身边的人打发了出去。 “乔家……可能真的不妥当……”姜婉迟疑了一把。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姜妍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向姜婉,“你跟我说说,他们家到底怎么了,我也好回去跟我母亲说说。” 姜婉却是一脸犹豫。 乔家私铸钱币的事她也不好拿着四处宣扬,只是她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跟姜妍说才好。 “这……我也不知道,”姜婉想了想道,“只是世子爷跟我说了一句,具体什么地方不妥当他也没有告知我。” “哦?他是跟谁打听的消息?”姜妍却打破沙锅问到底,“不问清楚,我怎么让我母亲拒绝这门亲事?” “这恐怕会行不通。”姜婉摇了摇头,如果乔家私铸钱币的事被朝廷坐实,那么妍姐儿嫁过去后,至少会判个流放三千里,那可真真就是害了她一辈子。 可姜婉转念一想,上一世他们姜家并没有谁被流放了。 那到底是姜妍没有嫁到乔家去,还是因为乔家没有参与铸币,亦或是乔家的事一直没有被发现呢? 姜婉一想到这,就特别的怨恨那个上一世什么都管的自己,哪怕她多打听一点点,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一世这么的被动。 “这件事我们也许也不用太过着急。”姜婉劝着姜妍也安抚着自己,“从订亲到成亲,总还要个一年半载,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变数呢?” 萧睿暄私下里告诉她,他正在找人查访乔家铸私钱的证据,不出半年便会有定论。 只是这样的话说出来,她又不能和姜妍明说,只能找一些这样看似无关痛痒的话来安慰她。 “你之前说圆圆她们也到了西山吗?”看着神色有些恹恹的姜妍,姜婉也就想着换个话题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嗯,她们之前还想邀你一起游玩的。”姜妍有点失落的点了点头,“可你不巧摔伤了腰,她们也就没有来了。” “那我们不如请她们过府来玩吧。”姜婉想了想,觉得自己反正在别院里也住了这么些天了,也就不像之前那样急着赶回去了,“我去给她们下帖子!” 第125章召见 姜婉这边正忙着和姜妍讨论怎么下帖子请客,而西山行宫中却突然传来皇上召见她和萧睿暄的口谕。 “召见我?”姜婉非常意外的看着前来传话的夏依。 “是世子爷身边的临渊亲口过来说的,”夏依立在姜婉的面前,口齿清晰的道,“世子爷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前院等着您了。” 一想到又要进宫觐见,姜婉的头都是大的。 用了程子修的药酒,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又要在这大热天里穿上那身让人大汗淋漓的大红罗衫,姜婉就一百个不愿意。 姜婉虽然内心再有不愿,可也不得不老实的按品大妆,待她顶着这一身讲究而又繁琐的穿戴走到前院时,只见萧睿暄已经等在那多时了。 “小心。”萧睿暄见到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自然而然的上前执住了她的手,将她扶上了车。 “皇上是什么事召见?”姜婉扯了扯身上的衣袍,在车上坐定。 “现在还不清楚。”萧睿暄摇了摇头,却递过来一张素纱帕子,“先把脸上的汗擦擦,别一进宫就被判了个殿前失仪。” 姜婉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和鬓角,没想还真渗出了一层细汗。 想必是刚才走得太急的缘故。 擦过汗后,姜婉低着头将帕子捏在了手心,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 她实在也想不明白,建武帝有什么事需要单独召见她和萧睿暄。 “不要太过担心。”端坐在她身旁的萧睿暄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等下进了行宫后就跟在我的身后,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 姜婉抬头看向了萧睿暄,在见到他那温润如玉的眼神后,内心就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安定。 建武帝在西山行宫的小戏台召见了萧睿暄和姜婉。 相对于他们二人一本正经的着装,建武帝则是很随意的穿了件明黄.色的丝织道袍盘膝坐在一张面向戏台的紫檀木罗汉床上,而窦德妃和姜寿妃则是一人穿红一人戴绿的陪坐在两旁。 不远处的戏台上,正上演着一出《大闹天宫》,一干装扮好的武生在台上跳上窜下的,显得很是热闹。 见到穿得整整齐齐的萧睿暄和姜婉,建武帝微微皱了皱眉头,不悦的和身后的瑞公公道:“怎么传的话?我不过是想多叫两个人进来陪我热闹热闹,怎么让两个孩子穿得如此拘谨?” 那瑞公公看了萧睿暄一眼,面带笑容的和建武帝解释道:“想必是传旨的人弄错了,我这就去责罚他们一番。” “嗯,”建武帝点了点头,又指着萧睿暄和姜婉道,“将这两个孩子带下去换身衣服过来,穿这么厚,朕瞧着都热。” 姜婉一脸尴尬的看向了萧睿暄。 刚才两人出门得急,光想着不要殿前失仪,谁还会想着带一身轻薄的衣服呀? 这会子叫他们换衣服,他们又哪里有衣服可换? 坐在建武帝身边的姜姝幸灾乐祸的看了姜婉一眼,得意洋洋的将一块用冰镇过的蜜瓜塞入了嘴中。 而另一侧的窦德妃则笑意盈盈的站了起来,道:“我那里倒还有些衣裳,可以让晋王世子妃换了。” 听了这样的话,姜婉连感谢都来不急,又怎么会嫌弃。 自是谢过窦德妃后,便跟着窦德妃一同去了她所住的明霞宫。 窦德妃命人打开了自己的衣箱,兴高采烈的给姜婉挑着衣服。 在古代,受生产力的制约,寻常人家难得有那么一两件华贵的衣饰。 所以从宫中到民间,主家赏下来的旧衣裳,会成为一种恩.宠.的象征,而上一世做过瑾太妃的姜婉自然也是深谙其道。 只是她毕竟曾经是个现代人,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洁癖,所以她从来不将自己的衣物赏人,也不穿别人赏给她的衣物。 但像今日这样,也容不得她嫌弃,只得接了窦德妃递过来的一套浅紫色的纱衫穿了,然后除去七翟冠换了一个堕马髻。 窦德妃则从自己的梳妆盒中选了一支凤凰于飞的金步摇给姜婉插上,又给她补上一些胭脂之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们快些回去吧。”窦德妃笑着看向了姜婉,“让皇上等久了可不好。” 姜婉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在返回小戏台的途中,她却感觉窦德妃在有意放慢自己的脚步。 不是说赶着回小戏台吗? 姜婉心中充满疑惑,却又不敢明言。 “听闻你和寿妃娘娘是姐妹?”窦德妃一边看着路边的风景一边和姜婉说着话,一路走走停停。 “我只是家中的庶女,而她是家中的嫡女。”姜婉不明白窦德妃问自己这话的目的是什么,也就只能小心翼翼的照实说了。 窦德妃意味深长的看了姜婉一眼,转过身去,寻了一处石凳坐了下来,笑道:“年纪大了,这样走来走去的,竟然觉得有些头晕。” 姜婉闻言知雅,她也不出声催促,而是笑着陪站在窦德妃的身旁。 “傻站着做什么?”窦德妃则是冲着她一笑,拍了拍自己身侧那空出来的半张石凳道,“来陪着我一起坐了。” “姜婉不敢造次。”姜婉向着窦德妃福了福身子,并不敢真去坐那石凳。 见姜婉一脸的推脱,窦德妃却笑道:“真是个傻孩子,与我相熟的人都知道,我是这宫中脾气最好的一个,也最不耐你们在我的面前拘着了。” 在这一点上,姜婉知道窦德妃并未说谎。 窦德妃虽然为建武帝诞下过三皇子,可与崔贵妃她们比起来,算是在后宫之中存在感相当低的一个人。 她总是像个菩萨一样的笑容恬淡的站在众人的身后,不争不抢,不吵不闹。 上一世,在三皇子一头撞死在金銮殿后,看破红尘的窦德妃自请出了家,在皇家寺院里常伴青灯古佛。 推脱不过的姜婉,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而窦德妃则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她,道:“那在闺中之时,你与寿妃娘娘相处得还算好吗?” 姜婉有些不解的看向窦德妃,不明白为何今日她和自己说话,却是三句话不离姜姝。 摸不透她用意的姜婉,在心底暗自思量了一番,然后笑道:“自己的牙齿还有咬到自己舌.头的时候,两姐妹在一起,又怎会没有口角的时候。” 窦德妃有点意外的看了眼姜婉,点了点头,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 到底没有再继续刚才的那个话题。 第126章提醒 窦德妃沉默了一小会,眉眼弯弯的看着眼前的一簇开得正艳的四色月季发呆。 姜婉陪着她并没有说话。 窦德妃虽然和崔贵妃一样,已经年过四旬,可崔贵妃总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凌厉之感,而窦德妃却总是慈眉善目的,让人瞧得很是舒服。 都说人过三旬之后,便相由心生,只有怀着菩萨心肠的人,才有可能有着这样的一副面相。 按理说有这样面相的人,不会有什么坏心。 那她拉着自己东拉西扯的聊一些这样的话题,又是为了什么呢? 就在姜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却见窦德妃缓缓站起了身来,走到一簇开得正盛的月季花前,好似不经意的用手弄着那些红花绿叶,叹道:“到底是花无百日红呀!” 不明所以的姜婉也站了起来,她不懂窦德妃怎么突然就发此感慨,也就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窦德妃笑着转过了身,看了姜婉一眼,用手微微的提起了裙摆往前走:“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往回走吧。” 姜婉自然没有异议,而是上前虚扶了一把窦德妃。 她有预感,今日窦德妃一定是有什么话想和自己说。 窦德妃一脸欣慰的拍了拍姜婉的手,继续往前走,道:“你猜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你的?” 姜婉微微一愣。 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自己? 是第一次的选妃大典?还是第二次给柔嘉郡主的朝贺大会? 拿不定主意的姜婉,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感激你那一日为我皇儿解围。”窦德妃笑着说道,“所以有件事,我就有必要先提点你一番。” “姜婉谨听娘娘教诲。”虽然不知道窦德妃要与自己说的是什么事,姜婉先是摆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姿态。 这窦德妃一定是知道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消息,然后想出言提点一番。 窦德妃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等下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心中再有不愿,也要将那份委屈吞下,一定要记住先‘谢主隆恩’!” 姜婉惊愕的看向窦德妃,只见对方也是一脸认真的表情,便知窦德妃和自己说的这话是大有深意的。 “你记住了吗?”见姜婉半晌都没有反应,窦德妃神色凝重的看着她,再次强调了一次。 姜婉的心中一阵莫名的悜冲,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却也只能默默的点头:“姜婉记住了。” “那你重复一遍刚才我说过的话。”窦德妃却一副犹不放心的模样,盯着姜婉的眼睛让她重复一次自己刚说过的话。 姜婉思惆了一番,道:“等下不管遇到什么事,哪怕心中再不愿,也要先将委屈吞下,谢主隆恩!” “很好!”窦德妃点了点头,提脚就迈过了个漆着朱漆的门槛,姜婉这才发现两人不知不觉的已经走回了小戏台。 “德妃娘娘怎么去了这么许久?”窦德妃前脚才进去,就听得姜姝那有些故意拿张拿乔的声音,“你刚才可错过了一场孙猴子偷食王母娘娘仙桃的好戏。” “是吗?那可真真是可惜了。”窦德妃笑着应道,坐回了自己先前坐着的地方。 跟在窦德妃身后进去的姜婉发现萧睿暄早已换好了一身薄衫,端坐在了建武帝身旁的小杌子上,虽然脸色苍白,但还是盖不住他那与生俱来的玉树临风。 见到姜婉过来,他温柔一笑的站起身来,建武帝也因此抬头看见了姜婉。 建武帝笑着道了一声“来了”,然后便让人赐坐。 有小太监在萧睿暄的身旁又摆了张杌子,萧睿暄也就拉着姜婉,两人小心翼翼的坐下。 见到这一幕的姜姝嘴角带着一丝蔑笑的翻了个白眼,继续看向眼前的戏台子。 看着戏的建武帝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萧睿暄说着话:“这些日子都用了些什么药?” “程御医给配的暖香丸一直在吃着呢。”在京城装“药罐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萧睿暄,自然是对答如流。 建武帝捋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不断的点着头,眼神却是看着前方戏台上扮成齐天大圣的武生窜上跳下,而身侧的姜姝则是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的不断拍手叫好,看得建武帝也觉得心情大好。 “看赏!”建武帝道了一声。 身旁自然就有太监冲着戏台子吆喝了一声:“皇上有赏啦~!” 然后就有人端着放着五个二十两大元宝的茶盘往戏台子那边去,戏台上敲得正欢的锣鼓声也因此停了下来,刚还蹦跳得正欢的武生们全都安安静静的跪了下来。 班主自后台跑上前来,接了赏赐之后,便领着众人朝着观戏台这边三呼了万岁。 “那个谁,上前来回话。”本坐在建武帝身旁的姜姝突然站起身来,点了戏台上做孙悟空打扮的那武生道。 那武生左右看了看,确定被叫的是自己后,便从戏台旁的小楼梯下来,快速的跪到了观戏台外。 “除了武戏,你们还会其他的文戏吗?”姜姝看着那武生,一脸居高临下的问。 “回娘娘的话,听文戏的话,当点我大师兄严青。”那画着一张大花脸的武生跪在了观戏台外,老老实实答道。 姜婉坐在那,听到严青二字,却是眼角一跳。 她看向了姜姝,她可没忘几个月前,姜姝在树林子追着人家不放的那一幕。 只见姜姝也回看了姜婉一眼,眼中充满了得意的挑衅。 “哦?那你大师兄何在?今日为何没有上台?”姜姝扫了眼台上台下,并没有发现记忆中那位温润如玉的男子。 “娘娘今日点的是《大闹天空》,而我大师兄严青擅长的是《贵妃醉酒》,因此班主就没有带他一同前来。”那花脸武生继续答道。 姜姝一听,眼珠一转的便回到了建武帝的身边坐下,摇着他的手臂娇娇地笑道:“皇上,不如我们明日再点一出《贵妃醉酒》吧?” 来西山行宫本就是为了避暑,因为留了太子在京城监国,建武帝每日也只是象征性的听听京城那边报过来的消息,而更多的时间则是与姜姝这位新晋的寿妃娘娘腻歪在一起。 “恩准!”建武帝看着一脸娇憨的姜姝,哈哈大笑。 那位班主更是激动的又磕了三个头。 能够为皇上连续唱上好几天的戏,这说出去,都是倍有面子的事。 第127章赐人 待那班主谢恩后退下,戏台上的锣鼓家什又再度敲响了起来,那做齐天大圣扮相的武生也回到了戏台之上,继续与人斗起棍棒来。 姜婉却是魂不守舍地坐在那,思绪复杂。 她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刚才提到严青时,姜姝要瞧上自己一眼? 而之前窦德妃所指的又究竟是什么事? 姜婉惶惶的想着,感觉头上好似悬着一把刀,而不知道刀什么时候会掉下。 “怎么?姐姐不喜欢看戏吗?”姜姝不知道什么时候瞟了眼姜婉,掩着嘴俏生生的道,“亏得我还跟皇上说我们之前在镇江都看不到这么纯正的京戏,特意才将你叫进来一同看戏的。” 姜姝的话一出,建武帝的目光也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一脸的审视。 姜婉慌忙的站起身来,一脸诚惶诚恐的道:“第一次陪着皇上看戏,臣妇内心惶恐。” 建武帝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有什么好惶恐的,朕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 “在这一点上,你就不如姝儿,”建武帝突然揽过姜姝笑道,“朕的寿妃可是从来没有怕过朕。” “她从小就胆子大。”姜婉看着姜姝笑了笑,藏在衣袖里的双手却是将之前萧睿暄递给她的那张素纱帕子绞了又绞。 上一世自己也没少经历过大场面,这会子怎么会如此露怯? 建武帝笑了笑,将注意力从姜婉的身上移开,却看着萧睿暄道:“你来京城有几年了?” 话语中竟然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关切。 “回皇上话,已经五年了。”萧睿暄拱了拱手,如实答道。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暗中打量着建武帝身后瑞公公的神色,希望瑞公公能够提示那么一二。 而瑞公公从始至终都是嘴角含着笑的看着他,往往这种情况下,多半只会是好事。 “有五年了吗?”建武帝皱了皱眉,“你这身体在在京城里调养了五年,好像并没有什么长进呀,那天在承德殿里竟然还是晕倒了……” 一听这话,萧睿暄就讪讪的笑了笑。 “前些日子程御医来找朕,他说在一篇古籍上找到了治你这种虚弱之症的古方……”建武帝看了眼萧睿暄说道。 萧睿暄一听到这,在心中暗道之前和程子修提过的那事看来是有下文了。 “这个……他也曾和臣提及过……不过被臣拒绝了……”萧睿暄面露尴尬的笑了笑,“只是没想到,他却到了皇上您这来说项……” “哦?难道你不想被治愈吗?”建武帝一脸审视的看向萧睿暄。 萧睿暄却是苦笑着摇头,叹道,“微臣这是胎毒之症,可以说从生下来起,微臣都想自己能活得像个健康的普通人一样。可这治病不是吃饭,是药三分毒,而且程御医找来的古方之上多数是些虎狼之药,微臣担心……” “担心什么?”建武帝看向了萧睿暄,问道。 “微臣担心自己不吃那药,或许还能活个三五年,吃了那药,说不定就只有三五日好活了。”萧睿暄看似老老实实的应对道。 “哈哈哈哈,你说得也有几番道理。”建武帝突然笑如洪钟,他点了点头道,“可是医者父母心,程子修也跟我说了,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他也不敢拿一个堂堂的世子爷来试药,只是做为一个嗜医如命的人,明明知道有个医治的法子却不能实践,那是何种的煎熬……” 萧睿暄听后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他之前虽然想让程子修来劝导皇上批准让自己离京,可他到底怎么跟皇上说的?为什么皇上会对他的病症突然表现出如此之大的兴趣? “如果朕要你和他一同去江南寻药治病,你愿意吗?”就在萧睿暄还在暗自奇怪时,却忽然听得建武帝道。 这事成了? 萧睿暄一脸惊讶的看向建武帝,好似刚才听到了什么让他不敢相信的事。 “去……去江南……”萧睿暄仿若受了惊吓一般,“微臣还记得五年前入京时,一路的颠簸差了要了臣的半条命,从此之后微臣都只敢蜷缩在家中,出门的话,最远也只敢到西山这里来,这去江南……岂不是又要了微臣的命么?” “这一路,你只管走走停停的与程太医游山玩水就是,”建武帝却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不用赶着去也不用赶着回,又岂会让你如同五年前那般的奔波?” “这……”萧睿暄犹豫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不知道皇上属意臣等何时出发?” “呵呵,不急不急。”建武帝却是挥了挥手,一脸混不在意的说道,“至少也要等我赐给你的那两个人进了府再说。” 赐了两个人? 她和萧睿暄新婚燕尔,这成亲还不足一个月,皇上就开始往他们房里塞人了? 可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后宫娘娘们才爱干的事情吗?为什么端坐朝堂的建武帝也热衷此道了? 姜婉有些慌乱的看向了萧睿暄,她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惊愕。 但马上,萧睿暄便递给姜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姜婉凝了凝心神,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窦德妃,而窦德妃却在低头喝着茶,完全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这难道就是之前窦德妃和自己暗示过的那件事! 所以她才会说,不管受到多大的不公都要咬牙吞下。 “怎么?不乐意?”建武帝有些不悦的看向萧睿暄,“朕的皇子们都是一正妃,两侧妃,朕可是将你同他们一视同仁啊!” 言下之意就是朕在抬举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臣只是担心……无福消受这齐人之福啊……”萧睿暄有些讪讪的道,“皇上您也知道我这身子骨……” “哈哈哈,所以朕才让你跟着程太医下江南寻药啊!”建武帝再度笑道,“等程御医治好了你,还有什么福消受不了?” 萧睿暄再欲说什么,却被建武帝不悦的挥手打断:“旨意我已经传下去了,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将人接回府就好了。” 刚还龙颜大悦的建武帝,脸上竟然隐隐透出不耐之色,那神情已然是不愿再说。 刚才观戏台中那还欢悦的气氛,就这样骤然降到了冰点。 明明是很热的三伏天,却让姜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而先前低头喝茶的窦德妃却突然抬头给姜婉使了个眼色。 内心中还有着几分挣扎的姜婉,捏紧了衣袖中的帕子,在看了眼同样面色不虞的萧睿暄后,便起身朝建武帝拜了下去,道了一声:“谢主隆恩!” 第128章生隙 本还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让建武帝收回成命的萧睿暄完全没想到姜婉竟然在没有和自己商量的情况下就接旨了。 在返回晋王府别院的路上,两个人都是相对沉默无语。 萧睿暄从始至终都黑着一张脸不看姜婉。 而姜婉几次想要为自己辩解一番,可看到萧睿暄不悦的脸色,话语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 待马车回到了别院,萧睿暄破天荒的没有扶着姜婉下车,而是一个人跳下马车,头也不回的奔了外院而去。 站在马车下服侍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这些天他们都有目共睹,世子爷和世子妃两人如胶似漆的感情。 可像今日这样,世子爷不留一句话的将世子妃独自一人丢下,还是第一次。 他们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扶着姜婉下了车。 而姜婉则是神情恹恹的,双脚就好似被灌了铅一样的,怎么提也提不动。 她看着萧睿暄那已经远去的背影,心想:他大概是恼了自己的擅作主张吧? 可那一刻,她的心也在滴血啊! 姜婉低垂下眼睑,脑海里满是自己在下跪谢恩时,姜姝的那一脸得意。 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德妃娘娘之前反复询问她在闺中之时与姜姝的关系,难道这件事还和姜姝有关系? 细想起来,这还真有点像是姜姝能干出来的事。 只要能给自己添堵,她便会不遗余力的去做,好像这样做了之后,她就会变得开心一些。 这一晚,萧睿暄没有回房,姜婉独自一人在偌大的拔步床里翻来覆去的以泪洗面,直到黎明破晓时,才带着未干的泪痕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府里就传出世子爷和夫人失和的消息。 夏依气得将春华院当值的丫鬟仆妇婆子们都聚在了一起训斥了一顿:“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在私下里嚼舌根子,看我不拔了她的舌.头给发卖了!” 聚在廊檐下的众人都吓得瑟瑟发抖,再三保证了自己不会乱说话后,才被夏依放了出去。 而丁香却还是一脸担忧的凑到了夏依的身边,问:“真的不会有事吗?” “能有什么事?”夏依没好气的看着丁香道,“我们都是夫人身边最亲近的人,如果这个时候我们自己都先乱了,别人只会嘲笑夫人治家无方的!” “可是……”丁香还欲问。 “没有什么可是!”夏依坚定的看着丁香道,“做我们该做的事就对了。” 到了下午,皇上赏赐了两个侧妃给萧睿暄的消息传遍了西山。 大家再一联想到正在闹别扭的两人,几乎都是想当然的以为是姜婉不愿意,这才和萧睿暄闹出不愉快来。 得知这一消息的姜妍知道姜婉定是没有心情再办什么宴请了,而乔夫人也是一脸关切的寻了过来开导她。 “男人嘛,身边哪能没有个三妻四妾?”乔夫人看着姜婉那已经哭肿的双眼,有些心疼的拉着她的手道,“就是我和你二伯父这么多年,房里不也留了几个通房?就像你父亲,不也还纳了赵姨娘吗?” “凡事都看开点,只要我们还坐正房嫡妻的位置,不管来多少人,不都得恭恭敬敬的给我们端一杯茶,叫一声姐姐?”乔夫人一直细声的开导着姜婉,却听得姜婉哭笑不得。 她觉得苦闷不开心,并不是因为萧睿暄要多两房妾室,而是因为昨日萧睿暄回来之后便没有与她再说上一句话。 这让她觉得内心空落落的,也莫名的觉得心慌。 只是这样的话,叫她如何说得出口? 就在这时,夏依从屋外进来禀报:“夫人,刚才临渊前来传话,世子爷决定明天一早就返京。” “这么赶?”坐在姜婉身侧的乔夫人奇道,“这收拾箱笼也要两天吧?” “世子爷说,他和夫人先行回去,箱笼压后两天也无妨,”夏依咬了咬唇道,“说是皇上赏赐的人半个月后便会被抬进府,府里不能没有人。” 半个月之后,这么赶? 姜婉在心中冷笑,这么急吼吼的,更像是姜姝的行事作风了。 “既然是这样,明日我们也跟着你们回京吧。”乔夫人想了想,“一路上有人作伴,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说完,她便带着姜妍起身告辞,而姜妍在离开前还握了握姜婉的手。 姜婉并没有去送她们。 萧睿暄竟然又有半日没有露面,他要和自己呕气到什么时候?还是想从此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了? 姜婉恹恹的想着。 却突然想到上一世,她和萧睿暄好似也因为什么事而发生过争论,当时她拿出太妃的做派,用话语将萧睿暄挤兑出了自己的永熹宫。 可将人赶走后,她就后悔了。 想着萧睿暄只要再来,她一定会和他心平气和的好好说话,谁知道,萧睿暄就这样消失了一个月,了无音讯。 困在深宫之中的她,简直都不知道那一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整日胡思乱想的她整整瘦了十斤。 本就消瘦的她,简直快变成了皮包骨,好似随便一阵风就能将她带走。 后来才知道,那次萧睿暄竟然带兵上了战场,若不是心中还想着她,说不定两人早已天人两隔。 姜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前世那种让人痛苦的煎熬,于是她一拍案几的站了起来,二话没说的就往外院走去。 丁香和夏依相视了一眼,赶紧的跟了上去,没有一句多话。 晋王府的西山别院虽然不大,却也一样能让姜婉走得汗涔涔的。 几乎是没让守门的临渊通报,她便径直闯了进去,而丁香和夏依则被临渊拦在了门外:“夏依,你也是府中的老人了,知道府里的规矩,不要让我难做。” 姜婉只得一个人进了院子,只见萧睿暄正和程子修对着一张舆图而立,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得正欢。 见到突然闯入的姜婉,萧睿暄显得有些意外,而临渊则是一脸委屈的跟了过来:“世子爷……我……我没能拦住夫人……” “你怎么过来了?”萧睿暄对着临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双眼看着姜婉问道。 姜婉则是一脸倔强的看着他,眼中却不争气的浮起了赌气的泪水,之前在心中打好的腹稿此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子修见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笑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告辞了……” 一眨眼的功夫,整个外院里就只留下了姜婉和萧睿暄两人。 第129章血污 萧睿暄没想到姜婉会寻到外院来。 他是故意想晾一晾她的。 毕竟她昨日的表现真的让他觉得很生气。 他并不是怪姜婉自作主张的接旨,而是她在接旨的这件事上,表现出了一种对他的不信任。 特别还是在他交待过“进宫后,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的情况下。 她分明是将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现在回想起昨日姜婉拜下去接旨的那一瞬间,他这会子还气得肝疼。 他有些怨恨此时的自己羽翼还不够丰.满,不能将自己心爱的女人笼在羽翼下保护起来。 但萧睿暄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好让姜婉长长记性,什么叫做“无条件的相信自己”! 他要让姜婉知道,做他萧睿暄的妻子,不需要什么“深明大义”,不需要“高风亮节”,更不要她去“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她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之下,做一个“肆意妄为”的小女人就行。 一想到这,萧睿暄就故意拉长了一张脸,语气淡淡的道:“你怎么来了。” 没有了往日的亲昵,姜婉一听便觉得鼻头一酸。 “你在怨我对不对?”姜婉有点倔强的看着萧睿暄,可委屈的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萧睿暄一见那泪水,不免心下一软,可一想到自己成心想要给姜婉一个“教训”,又怎能现在就服软? 他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姜婉一见,心下又明了几分,他这分明就是不待见自己了。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之前在肚子里酝酿了许久的话,此时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有些神色黯然的低下了头。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再辩驳也变得毫无意义。 现在的她,再多说什么又有什么用呢?不如好好的打起精神来,将那两位要入府的世子侧妃风风光光的迎进府来,才是正事。 “我就是想来问问,这接新人进府需不需要我做些什么?”再次抬起头的姜婉,已经是换了一副神色,她收了之前的楚楚可怜,显出一些豁达的精明。 萧睿暄的眉头微皱,心中顿是不喜。 他冷着一张脸,剔了眼姜婉道:“哦?夫人想如何操办?” 那淡然的语气,让姜婉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她诧异的看向萧睿暄,却只见对方面色冷淡的看着自己。 “我想……她们毕竟是皇上封赏下来的,我们切不可轻怠了……”姜婉喃喃的道着,却在萧睿暄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讥讽。 自己究竟在干什么? 上一世的两人,明明两情相悦,却因为顾忌的东西太多,而变得有缘无份。 这一世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而她却为了所谓的大度、所谓的名声在给两人添堵。 别说萧睿暄了,就是她自己都开始鄙视自己。 莫名的心揪袭来,竟让姜婉觉得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 心底有个声音在撕扯着,为什么要装大度?为什么要和人分享眼前这个她一直深爱着的男人? 一股浊气就这样堵上了她的嗓子眼,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刚还在一旁假装冷眼相看的萧睿暄瞬间就发现了姜婉的失常。 原本还只是有些无神的小脸,一下就变得苍白,而且整个人就像突然被人抽空了一样的往地上倒去。 “婉婉?”萧睿暄吓得一个箭步向前,一伸手就将姜婉搂在了怀里,情急地拍着她的脸道,“婉婉,你怎么了,婉婉?” “萧睿暄……我不舒服……”姜婉按着自己的胸口,反复深呼吸道,“我感觉自己已经不能呼吸了……” “怎么会这样?”萧睿暄瞬间失了神,扯着嗓子大叫,“程子修,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救人了……” “程医生救不了我,是我心里难受……”姜婉拽着萧睿暄的衣服,拼命的摇了摇头,哽咽道,“我觉得我自己干了件好傻好的傻事……” “嘘!别说话。”萧睿暄将姜婉快速的抱回了内室,将她放置在一张黑漆的罗汉床上,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对她的冷淡。 “这个程子修怎么还不来?”萧睿暄有点焦躁的看了看外面,别说程子修没过来,就是连个能供他拆遣的人都没有。 这些年来,只要他一开始和靳先生或是程子修等人谈事,身边服侍的人都会退避三舍,端茶倒水都得亲手而为。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便的地方。 可今天,萧睿暄却是第一次觉得太不方便了。 他有点恼火的瞪了眼没有一个人影的院子,安抚着姜婉道:“你等会,我去叫程子修!” 而斜靠在罗汉床上的姜婉却突然觉得喉咙里一甜,竟然是吐出了小半口污血来。 这情景别说是姜婉,就连萧睿暄都吓傻了。 这些日子,姜婉一直和自己同吃同睡,怎么好好的却突然会吐血? 姜婉看着地上的那团污血,想到了自己上一世最后一次见萧睿暄。 那时候的她,刚刚服下姜妧赐下的毒酒,气若游丝的她最后死在了萧睿暄的怀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重生了,可她却一直在担心,担心哪天老天爷一时兴起,又将她这条命给收了回去。 萧睿暄心下虽乱,可面上却是不显的安抚着姜婉,在她耳畔轻道:“你别慌,我去找程子修来。” 姜婉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程子修能治病却治不了命。 她拉着萧睿暄道:“你相信人有前世吗?在前世,我就曾拉着那人的手,叫他一定要先找到我……” “也不知道是上天的安排,还是他真的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真的找到了我……”姜婉看着萧睿暄,有些激动的说道,“只是我不知道……这一世……我们的缘分……会不会还和前世一样那么浅……” 说着说着,姜婉的眼角滚下一滴泪来,而萧睿暄也因为这几句话而愣在那。 “婉婉……你是婉婉吗?”他似乎有些不确定,连声音也变得哽咽。 姜婉有些不解的看向他,却不料萧睿暄却将她整个儿的抱紧在怀里:“婉婉,是我……” 第130章相认 这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此时却如同电流一般的击透了姜婉的全身。 她迟疑了一把,却还是揽住了萧睿暄的肩膀,将脸靠了上去:“是……是你吗?” “是我,婉婉!”萧睿暄抱着她呢喃着,“我也重生回来了……” 姜婉快速的消化着萧睿暄给她的这个讯息。 她猛然的抬起头,一脸质疑的看着他:“怎么会?你怎么也会重生的?” 萧睿暄重生了,也就是说在上一世,他……也死了。 “三王联手入京后,可谁也不服谁,”萧睿暄揽住了姜婉,将她拥在了怀里,“最先退出的是荣王,毕竟三王之中他的实力是最差的,而我父王却与安王扛上了,两方就在京城里械斗了起来……” “然后你就负伤了吗?”姜婉满脸担心的揪住了萧睿暄的衣裳,问道。 “没有,我们赢了。”萧睿暄笑着看向姜婉,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凄凉。 “就在众将士都在为获得了胜利而欢欣鼓舞时,谁都没有料到,居然有人在我的身后放了暗箭!”萧睿暄冷笑着。 那个人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他那已经出窍的灵魂却将那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是他身已死,就算瞧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总不能去托梦给别人,说自己是被人害死的吧? 而让萧睿暄更没想到的是,再一睁眼,他竟然又回到了做质子的时候。 所有的一切,又都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是谁放的暗箭?”姜婉却有些不依不饶起来。 “都说了是暗箭了……我又怎么会知道是谁?”萧睿暄知道若是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他们能说上三天三夜,而他显然是不想,于是只能胡乱搪塞着姜婉。 “啧啧,你叫我回来,就是让我来看你们俩是怎么腻歪的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程子修半倚在门上,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姜婉有些不好意思的推开了萧睿暄。 其实她从不介意和萧睿暄在人前秀恩爱,可她惧怕程子修的那张嘴。 “来了正好!”萧睿暄从姜婉的身边站了起来,一把拽过了程子修指着地上的那团血污道,“她刚刚吐血了,你帮忙看看。” 吐血? 程子修看了看面色如常的姜婉,虽然有点憔悴之色,一看那就是晚上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可中医讲究望、闻、问、切,四诊未过,他也不敢妄下结论。 “先诊个脉吧。”程子修执起了姜婉的手腕,测起脉来。 萧睿暄则是全程关注着程子修的表情,生怕姜婉真有个什么好歹来。 “忧思多虑,气结攻心……能把这口血吐出来,反倒会好一些……”程子修瞟了眼萧睿暄,却是对姜婉说道,然后慢慢的放下了她的手腕,“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便能改变的,与其劳心劳力的苦了自己,还不如看开一些……” 姜婉起先是有些不解的看向了程子修,后来才明白过来,他是让自己在萧睿暄纳侧妃的一事上看开些。 姜婉收了手臂,微微点了点头。 “没什么大碍。”程子修拍了拍手站了起来,然后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萧睿暄,“我虽然是暂时寄住在你家,可你别把我当成你家的私人大夫好不好?还摆出了一副必须随传随到的架势?” 往常程子修若是这样与萧睿暄说话,必会被萧睿暄怼回去,可这一次萧睿暄却是一脸虔诚的向程子修拱手行了个礼,道:“有劳了,只是不知道她今后有没有要注意的地方?” 突然被萧睿暄如此的“以礼相待”,程子修承认自己是很不适应。 他狐疑的看了眼姜婉,挠了挠下巴道:“也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让她少思少虑,整天保持开开心心的就行了。” 萧睿暄一听,二话没说的就捞起了姜婉就往春华院走。 “我就知道会这样。”程子修站在他们身后一拍脑门的嚷道。 而一直等在院子外的丁香和夏依见了,也不免相视一笑。 世子爷抱着世子妃一路招摇着回春华院,肯定就能击垮那些关于他们之间失和的风言风语。 用过晚膳之后,萧睿暄命人搬了一张竹床到葡萄藤下。 沐浴过后的姜婉用帕子包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 早已洗漱过的萧睿暄笑着看她,拍了拍身侧的竹床道:“来,过来,我帮你绞发。” 自从上一回萧睿暄帮自己绞过一回头发后,他好像对此事上了瘾,恨不得自己天天洗头来让他绞。 姜婉也就看了看四周。 之间偌大的院子里,却看不到一个服侍的人。 “她们都去哪了?”姜婉走到萧睿暄身边坐下,萧睿暄却起身帮她头上包着的帕子打开,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倾垂了下来。 “自然是我让她们回避了。”萧睿暄笑着递给姜婉一把宫纱扇,自己则拿起身侧早已备下的干帕子,小心翼翼的将她那湿润的发丝包裹起来,一点一点的擦干。 因到了月末,天上并没有月亮,但数不清的繁星如宝石般密密麻麻的镶嵌在天上,浓郁的花草香缠绕在身旁,直叫人心旷神怡。 在得知了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无论是萧睿暄还是姜婉的内心都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之前还觉得彼此还在新婚燕尔,而此刻,他们更觉得对方就是老夫老妻了。 想到了上一世的失而复得,萧睿暄很是感慨。 老话总是说“失之东篱,收之桑榆”。 他现在都有些感激那个在自己身后放暗箭的人了,若不是他,自己哪里还有机会能与姜婉再相会? 他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姜婉的眼神也就变得更为热切了一些。 像是感觉到了他那炙热的目光,摇着宫扇的姜婉回过头来,有些不解的看向他:“怎么了?” 萧睿暄却是嘴角微翘的笑道:“只是想到了一些以前的事。” 说完,他俯下身子在姜婉的耳边细细咄咄的说了起来,却是听得姜婉的面色一阵潮红。 这家伙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起二人以前在一起做过的那些事,还说什么要找个机会全都再来一次,真是听得她羞红了双颊。 #####再一次求五星好评…… 第131章 淋漓 “不如……我们就从今晚开始吧……”萧睿暄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却一下又一下的吹打在姜婉的心上。 “什么?”姜婉有些错愕的抬头,微微扬起的脸庞莹白如玉,目光晶莹似宝石。 瞬间就点燃了蛰伏在萧睿暄体内的热情。 只听得他沉吟了一声,低头就获住了姜婉那红红软软的双唇,将她整个人都搂在了怀里。 感受到了萧睿暄的蠢蠢欲动,姜婉就忍不住往身后缩了缩,小声的道:“这可是在院子里。” “那又有什么关系?”萧睿暄的唇一下又一下的落在了姜婉的身上,挑弄着她的感知。 不一会的功夫,她就被他弄得意乱情迷。 婉婉!他的婉婉! 萧睿暄在心中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嘴角浮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他轻轻的放倒了姜婉,与她十指绞缠,从她迷离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邀请。 萧睿暄爽朗的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他的婉婉,总是不忍心拒绝他。 他的手探入了她的衣襟里,那盈盈一握的丰腴……让他沉醉其中。 感觉到身体变得更加炽热,萧睿暄翻身把姜婉压在了竹床上。 “婉婉,婉婉……”他含糊不清地喊着姜婉的名字,迫不及待地褪着她的衣衫。 宁静的夜色中,就响起了细微的撕帛声。 姜婉轻吟着,下意识的配合着萧睿暄的动作,如花绽放。 一场痛快淋漓之后,两个人终于都偃旗息鼓。 松懈下来的姜婉,蜷缩在了萧睿暄的身旁,睡着了。 萧睿暄愉悦的看着姜婉,侧身躺在她的身旁,将她搂在了自己的怀里,然后在她的额头、眉角、发梢轻轻的亲.吻着…… 他的婉婉总是一副体力不支的样子,这个样子的话,恐怕将来会很不利于生产。 萧睿暄不禁皱眉想着。 他的目光也就扫到姜婉那平坦的小腹,最近他们总是房事频繁,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有小家伙在那里安营扎寨了。 萧睿暄将手放在姜婉的小腹上摸了又摸,他想要个孩子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婉,总觉得有人时远时近,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话。 “真的不要叫夫人起来吗?” “世子爷有交待多睡一会……” “可今天不是要回京城吗?这都晌午了……还不出发来不急了吧……” “世子爷都不急,你急什么?” “也是……反正府里都是他们做主,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低低的笑声传来,更让姜婉觉得头疼。 昨晚萧睿暄又闹了她两回,若不是她求饶,都不知道今日到底能不能起得来床。 姜婉支着身子从床上坐起,身上的锦被趁势滑落,一身殷红的痕迹仿佛在昭示着昨晚她与萧睿暄战果。 “这个人怎么也不知道下手轻点。”姜婉有点气急败坏的扯过被子裹在了身上,光着脚就下了床。 她打开了自己的衣箱,想在里面翻找两件可以遮盖身上这些吻痕的素纱衣,不料却整个儿的被人抱了起来,差点栽进了衣箱里,惊得她大呼“救命”。 “怎么不叫丫鬟进来?”萧睿暄抱着她,将她放回了床上,有点责备的道,“不知道寒从脚起吗?这虽然是盛夏,可地总是凉的啊。” “我这个样子,怎么好意思叫丫鬟进来。”萧睿暄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这事,姜婉就有点生气的将身上裹着的锦被打开,只见她原本很是白皙的肌肤上四处都深浅不一的红色印子。 萧睿暄愣了愣,伸手抚了抚那些印子,有点心疼的道:“弄疼你了吗?” “你说呢?”姜婉有点赌气的和他说道,“夏天的衣衫都那么薄那么透,我都不敢出门了。” 不想萧睿暄却是笑了笑,道:“要不要我借一身衣裳给你?” 这虽然是萧睿暄的一句玩笑话,姜婉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萧睿暄取了件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过来,姜婉往身上一围,结果却是有些松松垮垮。 别说什么遮掩一二了,反倒让人觉得领口那里春.光乍泄,看得萧睿暄又是喉头滚动。 “还是别穿了吧。”萧睿暄凑了过去,将手伸了过去,揽住了姜婉那纤细白皙的脖子。 姜婉的脖子白嫩细滑,萧睿暄也就忍不住用手指细细的摩挲了一把,酥酥麻麻的感觉一下子就传遍了姜婉的全身。 姜婉和着衣服,笑着滚到了一边,瞪着萧睿暄道:“别又弄我!” 那本就宽大的衣服,被这么一弄,就更加的衣不蔽体了。 萧睿暄也趁机爬上了床,将姜婉身上的那件湖绸素面直裰一扯,道:“还穿着这碍事的东西做什么?” 姜婉惊呼着躲闪开,用脚抵住了萧睿暄,两人昨晚的胡闹,让她现在身子都还乏着呢。 萧睿暄则趁机抓住了她的脚,在她白皙的脚背上轻吻了一下,手却缠着她顺滑的小腿顺势摸了上去,惹得姜婉全身轻颤。 “婉婉……”萧睿暄欺身上去,把姜婉压.在了身下。 “萧睿暄……这可是白天……”姜婉用手抵住了他的胸膛,扭头看了下窗外明晃晃的夏日,她不用看都知道,这会子院子里的那些仆妇肯定又立在廊下掩嘴笑。 “白天又怎么了?”萧睿暄含糊不清的含住了姜婉的耳垂。 两辈子的相处,他太明白怎样挑起姜婉的热情了。 果然不多时,姜婉便“嘤咛”起来,情不自禁的搂住了萧睿暄的脖子。 萧睿暄的嘴角就弯了起来。 他捧着姜婉的脸,热情的细啄起来,直到感觉到姜婉也和他一样热了,他才温柔地挺了进去…… …… 姜婉躺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感觉全身疲乏得连小指头也不想动一下。 萧睿暄支着脑袋笑盈盈的看着她,有着一种奸计得逞后的得意洋洋。 他的手在姜婉身上摩挲着,惹得她又是浑身一阵轻颤,白皙的肌肤上更是竖起了一粒粒的小疙瘩。 “我饿了……”姜婉红着一张脸,小声的嘟囔着。 “这不是刚喂饱你吗?”萧睿暄笑着看她,却引来了姜婉一顿嗔怪的粉拳。 第132章商量 因为姜婉这边睡到日上三杆才起,赶回京城的计划泡了汤,也就只能就此顺延一天。 住在秋实居的乔夫人听闻后,不但没有怪罪之意,反倒是双手合十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先前还很是担心这两人会因皇上赐了两个侧妃而闹出什么罅隙,现在看来,是已经雨过天晴、和好如初了。 春华院这边,用过午膳的萧睿暄和姜婉说起了话来。 “半个月后,新人要进府,我打算将她们安置在松园后的小院里,那里临近后花园,十分的僻静,而且景色也好。”萧睿暄浅了屋里服侍的人,和姜婉说起自己的打算来。 安置在松园后的小院? 姜婉听闻后,觉得有些讶异。 她和萧睿暄住的竹苑在晋王府的东边,而松园则在晋王府的西边,松园后的小院更是在晋王府的西北角,虽然只要穿过后花园里观景游廊便能到竹苑,可到底还是偏僻了些。 更莫说,那后面还连着给府中下人们住的裙房 “会不会太偏远了些?”姜婉难免担忧道。 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将被抬进府的是哪两个人,那人家毕竟都是带着圣旨入府的,作为萧睿暄的妾室,不安排在竹苑里与他们同住本身就已经有点说不过去了,还这样像被流放了一样的丢到了晋王府的西北角,这样是不是太过轻怠了? “细想下来,这一次的赐妾真是四处都透着诡异。”萧睿暄收了以往与姜婉的玩闹之色,正色道,“若是赐婚之时,便将这二人一同赐了下来,那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我朝皇子的赐婚一向是一正两副,我身为先帝的孙儿辈,从身份上倒也担负得起。” “可是这次的赏人,偏偏不早不迟,而是在你进门半月之后。”萧睿暄看了眼姜婉道,“这其中的意思,就难免不让人猜测,这是皇家对你这个新任的儿媳不满意吗?就是在民间,也绝没有新人刚进门就给房里塞人的做法。” 姜婉听闻后,沉默了下来。 可这是圣旨,是皇家的旨意,他们纵是再有不满,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 “所以我怀疑,这根本不是什么皇上的旨意。”萧睿暄半眯着眼道,“皇上一生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他不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如果不是皇上的旨意,那又会是谁?”姜婉惊愕的看向萧睿暄,这话分明就是皇上亲口对他们所说。 “皇上本也算得上是殚精极虑的一代明君了,”萧睿暄扫了眼屋外,又看向了姜婉,“只是最近这一两年,却频出昏招,让人不得不开始担心呀。” 自从知道眼前的人就是上一世那个愿与自己相守的瑾太妃后,萧睿暄更加能够无所顾忌的和姜婉说一些心理的话。 “那你的意思是……”姜婉正色道。 “我怀疑这根本就是你妹妹姜姝的意思,”萧睿暄压低了声音,“自从姜姝进宫,这才不足两月,便被荣升为寿妃娘娘,据说为了这件事,后宫的娘娘们还集体抗议过,可皇上呢?非但没听那些娘娘的意见,还让她们在后宫面壁思过,自己却带着姜姝到了西山来逍遥。” “姜姝……她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吧?”姜婉回想起姜姝的模样,不管怎么说也只能算得上清秀,可历史上那些能够魅惑到皇上的,又有哪一个不是极尽妖娆? “而且……不知道你有么有发觉……”萧睿暄凑到姜婉的面前,道,“姜婉身边的那个芙蕖……” “怎么?你也发现了吗?”姜婉惊讶的看向萧睿暄,“我之前在稻香居里见到她时,就觉得她像及了上一世的寿妃娘娘……” “不是像及了,是根本就是!”萧睿暄斩钉截铁的和姜婉说道,“上一世的寿妃娘娘给姜姝做了婢女,而姜姝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却爬上了寿妃之位,你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可疑之处?那可就真真的太诡异了……” 姜婉低垂下眼眸,在心中猜测着各种可能。 “你说……有没有可能……姜姝其实也是被人控制了?”姜婉一边细想着,一边将自己的猜测说给萧睿暄听,“就如同只是一个傀儡,对于操纵傀儡的人而言,是姜姝做傀儡还是芙蕖做傀儡,并无差别,他只要那个关键的位置上能有一个任自己操控的人就行了。” 姜婉的话,就犹如一盏灯,点亮了萧睿暄之前还有些混沌的思绪。 这样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 “那如果真是这样,往我们府中再塞两个人进来,可就真说不清到底是谁的意思了。”萧睿暄面色凝重的道,“如果这是皇上的本意,那便是他在怀疑我,如果是姜姝的意思,那就好理解了,多半是因为她想恶心恶心你而已,但如果是姜姝身后那人的意思……那他是想做什么呢?”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样看来,这新人还真不能放到竹苑来。”姜婉皱着眉头道,“特别是在不知道对方的底细的情况下,还不得不防。” 萧睿暄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 “原本是想从西山回京后,便让你将晋王府的中馈接掌过来,可现在看来,你还是先别接手得好。”萧睿暄道,“让财叔去办,万一有了什么纰漏,也怪罪不到你的头上来。” 姜婉一想,也对。 这种浑水,能躲就躲,躲不掉,少淌一点算一点。 “还有,我这两天和程子修商量了,再过得半月,我们便下江南。”萧睿暄执起了姜婉的手。 “下江南?带着我去吗?”姜婉一听,隐隐的就有些兴奋起来。 “那自然是要带着你的。”萧睿暄微笑着刮了一下姜婉的鼻子,“而且皇上也有说了,可以让我们不必惦记着赶路,尽管带着游山玩水的心情而去。” “这样真的好么?”姜婉却想到了半个月后就要入府的新人,“到时候我们都走了,把她们就这样丢在府中吗?” “那自是当然。”萧睿暄老神在在的道,“有我们在一旁碍手碍脚的,人家就是算是有什么想法也要掂量两分,可如果我们离开……” 这样才能让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来。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做得最坏的打算,说不定那两人真是姜姝弄过来恶心姜婉的呢? 但不管怎么样,想让他的婉婉不舒心的人,他也不准她好过。 第133章闲言 第二日,回到晋王府时,又到了日落时分。 有些疲累的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下了车,而丁香则早已侍立在车旁。 “你也去休息吧。”姜婉看着丁香和颜悦色的道。 因为急着赶回来,姜婉只让丁香收拾了一些她惯常用的小物件,其他的东西,都让夏依在西山别院里慢慢的收拾然后再押车带回来。 回到竹苑的姜婉才发现,西山别院也没比她这院子凉快多少。 两日之后,夏依也押着五车箱笼回来了。 看似平静的晋王府中,下人们却开始不安分起来。 一会这个说,世子妃善妒。 一会那个说,世子妃不受宠爱。 有的还说,这世子妃毕竟是个庶女的出生,生来就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怂货。 …… 各种各样的风言风语在晋王府的下层人中流窜着,多多少少也有一些就飘进了姜婉的耳朵里。 “我看她们就是闲的。”姜婉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坐在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拿着一把金剪刀,慢条斯理的修剪着花枝。 她让人在库房里找了一尊半尺高的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又让院子里的小丫鬟们去后花园里去剪了些开得正盛的花朵来,她打算亲自插一盆花摆在室内,装点装点她和萧睿暄的屋子。 “知道都有哪些人吗?”姜婉看着前来给自己报信的兰依,之前去西山的时候,她并未带着兰依同去,而是给她放了小半月的假。 而这小姑娘却很是机灵的仗着自己年龄小,趁着这段时间,与府中各院的人都混了个半熟,打听起消息来,自然也比一般人要灵通得多。 “府里好些人都在传。”兰依想了想,“不过二门上的李婆子和在天香院负责扫洒的张青家的传得最凶,我亲眼见到过的就有两回。” 天香院是晋王府的正院,也就是晋王和晋王妃的院子。 晋王与晋王妃去了西北的封地后,天香院就一直空着,能够留下来扫洒当值的,不是本身就有两把刷子,就是有着极为深厚的人脉背景。 “那正好,就拿她们开刀吧。”姜婉笑盈盈的看向了兰依,这府里貌似是太久没人管家了,下人们都不记得什么叫规矩了。 之前她在西山别院的时候就觉得那边的人不太懂规矩,随便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谣言满天。 只是想着马上就要离开西山了,她也就懒得管了。 可在晋王府却不一样了。 特别是现在还有新人要进门,她不把这些人嘴碎的毛病好好的治一治的,到时候还真让人觉得她年幼好欺负。 只不过这种杀鸡儆猴的把戏,最好是能找个威慑到大家的人,而天香院的张婆子,就很合她的意。 毕竟擒贼先擒王嘛。 天刚蒙蒙亮,负责扫洒天香院的张青家的就打着哈欠的到了二门。 因为内宅还没有除钥,张青家的只得敲了敲门板,示意里面值夜的李婆子给自己敲门。 她是随着晋王妃从镇国公府陪嫁过来的家生子,年轻时还颇有姿色,她曾经以为自己至少能成为晋王爷的通房,却不曾想晋王妃竟将她指给了一个打点着陪嫁产业华记绸缎庄的二掌柜张青。 她虽有不愿,却还是低眉顺眼的嫁了过去。 晋王妃去西北前,因为不放心其他人进她的院子,也就特意指派了张青家的来负责每日的扫洒,并且不再派有其他的活计。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绸缎庄的二掌柜已经升成了大掌管,而她这个掌柜娘子,也学着在城北开了个绣庄喜铺,自己偷偷摸摸的当起老板来。 所以她每日总是早早的赶来进府扫洒,然后再惦记着出去开店。 “来了,来了。”守了一.夜的李婆子从二门的值房里走出来,亲亲热热的开了门,凑了上去,笑着打招呼道:“张家大娘子,早啊!” “呵呵,早!”张青家的应着,最近店里的生意不错,她想快点扫完院子去店里,也就没什么心思再应付这守门的李婆子。 而那李婆子明显不想就这么放她走,而是拉住了她,一脸谄媚的道:“张家大娘子,我跟你打听一下,张大掌柜的手上最近可还有什么花色比较好的零尺头?” 张青家的一听,神色瞬间紧张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自从开了家喜铺后,她就利用家里那口子的关系,将绸缎庄里一些卖零的尺头全部都收到了自己的绣庄喜铺里。 那绸缎庄里卖的都是高档的绫罗绸缎,因此那些尺头自然也不是一些普通的碎布头可比,然后她再叫人在上面绣上适合婚嫁的绣花,自然也就比一般的铺子里卖的绣品销路要好。 而现在这李婆子却突然问起了尺头的事,又叫她怎么不警觉。 “嘿嘿,你也知道我家那孙女番了年就十岁了,我想带她到府里来谋份活计,不愁她没有体面的衣裳,让夫人们瞧不上嘛。”李婆子嘿嘿地笑着,露出一口黄黄的牙。 张青家的一听,舒了口气,然后对那李婆子道:“你既然是想让孙女进府来谋个活计,你给她弄一身太太小姐们才穿的刻丝衣裳,你是想让她进府来当丫鬟的,还是让她来做小姐的呀?” 李婆子一听,觉得张青家的说得有些道理,频频念叨着:“你说得在理,你说得在理。 “要不这样吧,我家还有半匹淞江三梭布,你若不嫌弃的话,就送给大侄女做衣衫吧。”张青家的一脸亲热的说着,毕竟她每天这个时候就来敲门,看门的李婆子也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多话,全当自己送她份人情好了。 那李婆子一听,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然后将张青家的放了进去。 天香院里没有住人,每天的任务也就只要把院子里的落叶扫一扫,把屋内的扬尘灰打一打。 晋王妃在去西北之前,早已将屋里值钱的东西都锁进了库房里,只留下了些笨重的家什,因此她每天的工作量也并不是很大。 所以当她扫洒完天香院后,正赶上了二门除钥的时间。 第134章打听 李婆子正在一块一块的卸着二门上的朱漆大门板,而等着进府的媳妇婆子们已经在二门外排起了长队。 她们中有人见到了从内院出来的张青家的有的热情的打着招呼,也有的低声质疑着:“她怎么天天那么早?” “哎,别说了,她和她们家那口子都是王妃娘娘跟前的红人,”就有人悄声道,“谁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好歹她每天还是把手上的活计都干完了不是?” 正说着话,她们就发现张青家的有些得意的向她们这个方向瞟了一眼,一个个吓得赶紧噤了声。 看着张青家的远去的身影,兰依从藏身的墙角走了出来,为了等候这个时间点,她已经等候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真是站得腿肚子都有点抽筋了。 “哼,哼哼……”她清了清嗓子走了出去,看着那一溜还在二门外等候的婆子和媳妇子道,“再过些日子,府中又会要迎接新人了,世子妃夫人的意思是各处都得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不得叫人看了笑话去。夫人说了,今日巳时自会带了人统一检查,打扫得干净的,每人赏五两银子,马虎了事的,要重罚!” 那些在府中各院负责扫洒的婆子和媳妇子一听居然还有五两银子的奖赏,一个个都显得有些兴奋:这还有好几个时辰呢,又哪里会弄不干净一处院子。 见众人都散去后,兰依微微弯了弯唇角,然后装成回竹苑的样子,却在经过天香院时,捡了个没人注意的时候,一个纵身便跃进了天香院的院子里。 用过早膳的姜婉正拿着本书靠坐在竹苑正房的东梢间的暖阁里。 这里被萧睿暄布置成了一间小书房,以供她无聊之时来打发时间所用。 她坐在打开的窗棂前,虽然手里拿着一本书,却隔着窗纱看着屋外那丛绿得好似碧玉的荷叶发呆。 夏依进来通禀:“外院的财叔来了,正在花厅里等着您。” 姜婉一听,立即趿了鞋下炕,就往花厅走去。 财叔看上去四十左右的年纪,身形微胖,穿着一身暗蓝色的棉质长衫,一双不大的眼睛随时透着精光,一看就不像个好糊弄的。 他一见姜婉,便远远的作了个揖,道:“听闻夫人找我?” 既然萧睿暄能让他同时掌管着内院和外院的大小事务,想必对他是极为器重的。 姜婉不敢怠慢,请他在花厅里的太师椅上坐了,并让小丫鬟奉了茶之后,才问起半个月后接纳世子侧妃要准备事宜来。 “财叔,”姜婉和萧睿暄一样尊称着他,“您也知道我年轻,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所以也就希望财叔在这件事上对我多提醒一二,准备事宜上更是得劳烦您多费心,那两位新人毕竟都皇上御赐的,也不知道我以前知道的那些旧例合不合规矩。” 财叔一听,便知道姜婉这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晚辈的位置上向自己讨教,一点都没有摆世子妃夫人的谱。 他起身欠了欠身子,将随身带来的一沓账本拿了出来,显然是有备而来。 只见他抽出其中一本来,从那封面和发黄的纸张看来,显然已是多年前的旧物。 “自从晋王爷单独开府后,只有蒋夫人是按照纳妾的章程抬进府来的。”财叔一边说着,一边帮姜婉翻着账册道,“……蒋夫人那时候,床榻帐被、花烛器皿等,一共花了不到六百两银子。请了四桌酒席,花了二百二十两银子。” 财叔顿了顿补充道,“之前管着账的是我兄弟,我记得那时候他跟我说过,蒋夫人当初进府的时候,晋王妃还赏了她一个镶南珠的赤金头箍,一对镶青石的赤金簪子,一对赤金绞丝镯子,共值四百多两银子。” 总共才花了不到六百两银子,其中酒席的花费就占了三分之一! “蒋夫人……也是奉诏入府的吗?”姜婉不免奇道。 “那倒不是。”财叔摇了摇头,“蒋夫人晋王妃瞧中的,硬要抬进府来给王爷为妾。” 硬要抬进来的?这晋王妃怎么这么霸道? 姜婉有些诧异,却突然想到自己的上一世不也正是被姜妧硬抬进太子府的。 于是她问了一句:“怎么?府中的石夫人很厉害吗?” 财叔微微一愣,笑道:“世子妃夫人怎么知道的?” 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却也是从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测。 “石夫人可是生了两个儿子,而咱们的晋王妃才得了萧睿曦这么一个儿子。”财叔悄声道。 也就是说那个蒋夫人入府的原因很有可能就和上一世的自己一样,既然是这样,那么她入府时操办的规格就很可能不怎么具有参考性。 “这个……我们恐怕还得再加起一点。”姜婉想了想,道,“第一,毕竟这次进府的新人是皇家御赐;第二,她们还有两个人。这也就是说不能完全参照着蒋夫人当年的情况来操办。” 财叔也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打算将预算再翻上一番,只是这酒席嘛,四桌倒是足已,这些年世子爷在京城深居简出的,并没有多少人会上门来喝上这杯水酒。” 姜婉细细的听着,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也就问起来新房的布置来。 “松园后的两个院子都已经让人重新粉刷过了,换了新的窗纱,帷帐……”财叔事无巨细的和姜婉说了,倒让姜婉生了想上门去看一看的心思。 就在这时,夏依悄声的走了进来,站到姜婉的身边道:“夫人,就快到巳时了。” “哦?时间过得这么快?”姜婉有些意外的看向摆在一旁条案上的自鸣钟。 而财叔则是很有眼色的站了起来,微微躬着身子道:“既然夫人还有其他的安排,在下就先告辞了。” 姜婉想起自己让兰依去设下的局,如果有着财叔做个见证,想必是最好不过。 于是她很是客气的邀请道:“不知道财叔有没有时间同我一起去查查院子,虽然说新人会住到小院去没错,可府里大大小小的院子也都要拾掇干净了,也才好开门迎客啊。” 第135章小院 在来之前,财叔就做好了盘桓一上午的打算,因此在姜婉发出邀请后,他便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 “不如我们先去小院看看吧。”姜婉笑着起身,提议道。 财叔觉得怎样安排都好。 虽然大家都尊他一声财叔,可他却是一直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心里一直很明白主就是主,仆就是仆。 姜婉带头出了花厅,却见兰依正规规矩矩的和夏依一起站在廊檐下候着她。 姜婉知道兰依已经完成了自己派给她的任务,于是笑道:“我正要和财叔一同去小院,你们俩都跟着我一起去看看吧。” 一行人从竹苑的西北角门出去,穿过一个月洞门,就到了花团锦簇的后花园。 这后花园显然是经过一番精心布置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一汪碧绿的翠竹林,林间隐约可见一条青石铺成的甬道,顺着甬道穿过这片翠竹林后,视线豁然开朗,小桥流水相映成趣。 园子里种着各色花草,姹紫嫣红的开得很是热闹。 站在小桥之上,便能见到开得有如碗口大的粉色莲花漂浮在水面上,而莲叶间更是能见到肥硕的锦鲤在相互追逐嬉戏。 “这边风景倒是独好。”姜婉笑着过了小桥,在花丛间走得三五步后,便出现了一道横穿花园的抄手游廊,游廊的一侧是漏窗墙,砌成或圆或方或海棠花式样的窗,可以看见花园里的山嶂叠翠、清泉奇石,一路走来,颇有些一窗一景的江南园林味道。 穿过这抄手游廊后,便到了晋王府西北角上的小院。 这里有三间小院一字排开,都是三进的院落,院子中还各带了一个小花圃。 他们选了靠东头临近后花园的两间。 院子里都粉了墙,重新刷过了油漆,挂上了桃红的帐子,中堂里挂上了颇有田园野趣的工笔画,长案上摆了缠枝纹的青花花觚,看上去倒也喜气盈盈、焕然一新。 “是不是还要添点家什卧具?”姜婉看着有点空荡荡的屋子问。 “正开了库房让人挑着呢。”财叔跟在姜婉的身后解释道,“这宫里赏赐下来的二位可不能厚此薄彼。” “还真是让财叔费心了,”姜婉听着,点头笑道,“这一碗水端平的事哪里有这么容易,想必在库房里要挑出两套差不多的家什都不是那么容易,若实在不行的话,不如临时去外面打吧,这不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吗?” “我也只是让他们先寻着,如果实在找不到,或许还真的只能去现做了。”财叔跟着姜婉将两个院子都看了一遍,私下里寻思着还缺了些什么。 姜婉见小院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也就点着头抬脚离开了小院。 接下来,也就顺着小院这一边,先到了松园等地检查了一番。 因为之前兰依有告知那些仆妇会有察视,所以今日大家都打扫得份外的干净,姜婉一路满意的点着头,更像是个散财童子一样的,一路封赏了下去。 跟在她身边的财叔虽然心下觉得奇怪,但搞不懂姜婉用意的他,也就一路忍着,没有吭声。 姜婉正笑盈盈的和财叔说着家里的仆妇都挺尽心尽责之时,一行人就刚好到了天香院的院门前。 “夫人,这里也要察看吗?”兰依上前问道。 天香院是晋王和晋王妃的院子,也就是姜婉公公婆婆的院子,虽然他们都远在西北,可姜婉对他们还是心存敬畏的。 “既然来了,也还是看一眼吧?”姜婉好似有些询问的看向了财叔。 财叔一想,这一路世子妃夫人都只是走马观花的视察了一遍,与其说她是来察看家里的仆妇是否尽责的,还不如说她是来熟悉府中地形的。 “既然府中各处都查看过了,也别单漏下这一处。”财叔想了想,道。 姜婉笑着点了点头,也就示意夏依和兰依开门。 可当他们刚一踏入天香院的院子,姜婉的脸色就大变。 与刚才看到的那几处不同的是,这院子里蛛丝遍布、枯叶成堆,一看就是久未打扫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回事?”姜婉有些错愕的看向了财叔,“怎么?这个院子都没有安排人扫洒吗?” 财叔也是脑子里一轰。 他作为外院的管事,平常其实是很少到内院来的。 之前内院里没有住下女眷,他没有到内院来的必要。 自从世子妃夫人嫁过来后,他就更不能到内院来了,毕竟作为一个外男,还是需要避嫌的。 所以一般有什么事,也都是让在内院的婆子媳妇们去外院找他。 “快去将张青家的叫来。”财叔吩咐着身边跟着的一个小厮,就在刚才,这小厮抱着这一摞账本跟着他们一起跑了大半个园子。 那小厮得了令,一溜烟的就跑了。 而财叔则是看着姜婉颇为尴尬的道:“这就叫人去了。” “不妨事。”姜婉笑了笑,“今日反正也没有其他事,不如就在这等等好了。” 跟着她的夏依和兰依赶紧手脚麻利的将院子里的石桌椅收拾了出来。 幸好这是在上午,而石桌椅所在的位置并不当阳,姜婉笑着邀请财叔一同坐了,又有小丫鬟去竹苑端了茶水糕点过来,清风树影的,也正适合闲谈。 而此刻的张青家的并不在府中。 自早上扫洒完院子后,她便一门心思的扑到了自己在城北开着的绣庄喜铺上。 和别人家的喜铺不同,她并没有养着绣娘,而是通过收货和派单让那些想要贴补家用的媳妇子们拿回家去绣,然后到了约定的时间再来交货。 今日又到了与人交货的日子,她也就在铺子里心心念念的等着,这一家的姨娘绣的东西还真的有些意思,稀疏的针法配上颜色纷繁复杂的丝线,竟然也能绣出栩栩如生的作品来,她之前还道那些东西不好卖,不料却是抢手得很。 她还想着今日得和这家娘子的丫鬟好好说道说道,让她绣幅大件的来。 “何婶子!”一个熟悉的声音自店铺外响起,就只见一个穿着素色棉布衣衫的女子跨着个布包走进店来。 第136章发难 “是采青姑娘啊~!”张青家的笑迎了上去,她在外面开店,用的是娘家的姓氏。 来人正是赵素娘身边的丫鬟采青,她将身上跨着的布包放在了柜台之上,笑着拆开了布包,道:“这些日子我家姨娘又研究了几种新花样子,您看看能不能收?” “收!收!”张青家的见到了采青就笑得合不拢嘴,她们家的姨娘比平常普通人家的媳妇子的悟性都要好,有些东西只稍她微微一提点,便能明白过来,想必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就是不知道怎么给人做了姨娘。 “唉,要不和你家姨娘说说,照这样的花色,给我都绣上一套?我也好当成镇店之宝。”张青家的趁机撺掇着,她老早之前就想让她们帮着绣一整套的绣品了,只是因为之前那种绣法太过繁琐,耗费的工期又长,无论是她还是那帮着绣花的姨娘都耗费不起。 可现在这种绣法,两三天便能完成一幅,这让她之前已经放弃了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这……我恐怕还得回去和我家姨娘商量商量。”采青一脸为难的说道,自从家里的四小姐和五小姐都出嫁后,整日无事的太太便总是想方设法的寻姨娘的错,说什么晚上点灯费蜡,一过了戌时就不准点灯。 这还是因为夏日的日头长,姨娘能够趁着天亮多绣一点,真是不知道过了这个夏天又该怎么办。 “那行,你回去和姨娘商量商量,就说何婶子我说的,如果接这个活的话,每样东西我都再多加两成价钱给你们。”张青家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在采青的面前晃了晃,让采青一听,就心动不已。 “那行,我先回去和姨娘说说。”采青点着头,和张青家的结着账。 两人刚把钱货两清,就只见一做大户人家小厮打扮的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张青家的,张青家的,你快快随我回去,夫人正找您呢。”那小厮叉着腰躬着背的站在那,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 张青家的就有些尴尬的看了眼采青,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后,才对那小厮道:“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那小厮像拨浪鼓一样的摇着头,“他们只让我来叫你回去。” 这小厮只是在外院当差的,也就并不知道内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见到许多仆妇都拿着银锞子喜气洋洋的从内院出来,一路有说有笑的,也就妄自猜测道:“我见她们都拿了赏钱出来,说不定是府里正在赏银子!” “这不年不节的,发什么赏银?”张青家的也就不免奇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小厮嘿嘿的笑道,“反正我姐拿了个五两的银锞子回来,说是夫人赏的,她说留着给我买糖吃。” “你说什么?有五两一个?”那张青家的惊道。 她在王府里扫一个月的地也才二两银子,平常赏银最多也就赏个八分,什么时候赏过五两这种大手笔? 不行,她可不能在这里吃亏! 张青家的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她笑着和采青道:“采青姑娘,家中有点急事,我也就不留你了啊。” 说完,利落收摊,又将喜铺的门板一块一块的装了上去。 全程听了那小厮讲述的采青又岂会不知道何婶子在急什么,也就笑着和她道了别,只是一路走一路想,为什么那小厮却一直叫何婶子为张青家的呢? 张青家的火急火燎的赶回了晋王府。 姜婉这边已经和财叔喝了两大盅茶了,再灌下去,可就要内急了。 “这个张青家的怎么还没来?”纵是公认了脾气最好的财叔也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扯长着脖子看向院子外面,就指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能够早些出现。 姜婉却是神色如常的坐在那,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倒是想在院子里种上些瓜果蔬菜,既有得吃,又有得看,就是怕世子爷嫌弃我,怨我将院子里都给弄得臭烘烘的……” “那是那是……”财叔在心中暗叹这世子夫人就是脾性好,若换成别家夫人,一个仆妇竟然让家中的主人等了这么久,早就该暴跳如雷了吧? 或者说世子妃夫人本就是闲得无聊? 反正一个人呆着也是呆着,还不如找个人说说话的好? 财叔在心里猜测着,嘴里却还要不忘搭着姜婉的话:“这瓜果蔬菜又不比种花种草,想要果实大又好,那还真是该下些实料……” “不过夫人若是真想,倒可以让花房里的人试试。咱们王府的暖棚大,说不定到了冬天还能吃上新鲜的番茄和小黄瓜。”财叔一边碎叨叨的说着话,一双眼睛却不时的往门口瞟去。 “哦?财叔也知道番茄?”来这大梁朝也算是多年了,除了上一世在皇宫里见过一株由外国使臣进贡过来的观赏小番茄外,姜婉还没真正的吃过番茄。 “见过啊!不仅见过还吃过。”一说起吃,财叔就来了兴致,“番茄可是个好东西,挂的果红彤彤的,吃起来味道酸酸甜甜的。如果夫人有兴趣的话,我倒可以去弄些来给夫人尝尝。” 姜婉听了自然称好,正想问财叔从何处弄来这番茄时,却见张青家的两颊泛着桃红的站在了院门处。 姜婉一见她,便收了脸上的笑,而是端着脸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可总算是来了。” 这张青家的早就听闻了这府中的风言风语,也知道这位世子妃夫人出身并不高,因此在心里并不怕她。 只是见她身旁还坐着管家的财叔,也就腆着脸笑道:“今日不巧,家中有点私事,也就出府了一趟。” 姜婉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然后用眼神扫了眼院子道:“听闻这间院子是由你负责扫洒的?” “嘿,是~!”张青家的继续陪着笑,可就在她回答完姜婉的问题后,看了眼院子,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怎么会变成这样?今早我明明打扫得很干净才出去的呀!” 第137章问责 姜婉不动声色的看了兰依,她只交待了让兰依将院子弄得稍微有点乱就行,至少能让自己能借题发挥一把就行。 但是她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用心,不但弄了满院子的枯枝烂叶,居然还特意去捉了几只会结网的蜘蛛,也就这会功夫,屋檐墙角,竟然都挂上了晶莹剔透的蛛丝儿。 在姜婉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歉疚感,毕竟是如此这般的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 “因为新人要进门了,我们府中不管怎么说也得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见人吧?我今早特意让兰依去二门传了话,让大家把各府各院都打扫干净,做得好的自然就有封赏,而且你也可以出去问问,我并没有食言。”姜婉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高昂着头颅,故意拿腔拿调的说话。 “可……”那张青家的一看急了,心道这院子乱成这样,她的奖励是保不住了,但多少都该为自己辩解一下。 “可你这院子……”姜婉故意将尾音拖得长长的,然后看着那张青家的的反应才慢慢道,“不说半个月没扫,十天应该逃不掉吧……” 那张青家的心下一紧,急急的为自己辩解道:“不……不是的……我今早明明有扫过的!是不是有野猫来捣过乱啊?” 野猫? 姜婉忍住想笑的冲动看了眼兰依,果然兰依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张青家的,扫过就是扫过,没扫过就是没扫过,你现在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只见兰依侧身道,“而且我今早去二门通知大家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你,那你说,你什么时候进府来扫的?” 张青家的也就语塞了。 晋王府的规矩,不到除钥的时间,二门一律不准打开。 住在裙房的自己,每日总是叫守门的李婆子偷偷的开门,本就是已经初犯了王府的规矩。 可如果不说清自己什么时候来扫洒的,那等于就是承认了自己在偷懒。 张青家的第一次感觉到了进退两难,不都说新来的世子妃是个软面包子么?她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拿了自己开刀呢? “我……我……今日……不是有事去了嘛……”张青家的左思右想了之后,觉得今日之事就真是活该了她倒霉,要罚就罚吧,总比无端的将守门的李婆子也扯下水要强。 “哦?”姜婉淡淡了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与她多话,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财叔,道,“这府里可曾有个什么章程?这什么人管什么事,谁又管着人什么的?这家中有事,无可厚非,谁家不会有点什么突发状况什么的。但是不是也应该和上面管事的人报备一声啊,而不是这么一声不响的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的?” “自然是有管事妈妈的。”陪着姜婉坐了大半日的财叔也说不清道不明事情的发展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不是说只叫他来问问府中接纳新人的准备事宜么? 怎么又突然扯到管理这些干着粗使活计的媳妇婆子身上来了? “那将管事妈妈也叫过来吧。”姜婉也没有多话,而是抬起头来,看向那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 自打姜婉嫁进晋王府来,先是认亲回门的一阵好忙,刚刚歇下来又被诏到了西山,在那边小住了几日后才回来,根本还没来得急与家里的这些管事妈妈们打照面。 好在她也不管家。 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说,自己不召见她们,她们也不主动上门来请安,本身就也就说明了一个问题,在这群管事妈妈的心中其实她这个世子妃夫人,也是没有什么份量的。 姜婉静静的坐在那等着,其余的人也是站的站,坐的坐,陪侍在一旁。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管事的宋妈妈行色匆匆的赶来。 她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坐在石桌那发呆的财叔,于是赶紧凑了过去,低声问道:“财二爷,有什么事吗?” 财叔微微的仰头看她,并不说话,只是拿眼睛划拉了一下坐在石桌另一边的姜婉。 宋妈妈这才惊觉桌子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人。 她看着那人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头发挽成了个妇人髻,并插着一根赤金步摇,一身水红的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配着百花不落地的裙子,亦喜亦嗔的坐在那。 她心中咯噔一响,整个府中在这个年纪能有此做派的也就只有刚进府的世子妃夫人了。 于是她赶紧绕到姜婉的面前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夸张的抽着自己的嘴.巴道:“看我这老眼昏花的,竟有眼不识泰山。” 巧言令色,鲜矣仁。 不知道为什么姜婉的脑海中突然就蹦出了孔夫子说过的这句话。 “起来回话吧,宋妈妈。”姜婉嘴角轻抬,不知道为什么对像宋妈妈这样的人,她就是笑不出来。 “今日叫你来,也就是问问,”姜婉剔了眼站在一旁的张青家的,“她说家中有事,不知有没有跟你告过假呀?” 宋妈妈悄悄的看了眼张青家的,像她这种在府中多年的老人,自然知道张青家的是晋王妃从镇国公府带来的陪嫁。 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多少都要帮张青家的顾着点面子,帮其遮掩一番。 “有,有。”宋妈妈忙不迭的点着头,“张青家的早两日便和我告了假,只是这些日子一忙,就让我给忘了。” 姜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宋妈妈。 她早就有预料这府中的会互相包庇,只是她没想到她们竟然能欺瞒到这么有默契,居然都不用私下里先串供,就能满口都应承下来。 “哦?”姜婉慢慢的站起身来,头上插着的金步摇跟着“嚓嚓”做响,“既然她向妈妈您告了假,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安排人手临时接替她手上的工作呢?” “这……”宋妈妈一下子就为了难。 她刚才只是想着帮张青家的解个围而已,却不想把自己也给绕了进去。 这下可好,都怪自己这张嘴说话说得太快。 这么些年来,张青家的只是负责扫洒天香院,可她到底有没有扫,她这个做管事妈妈的可没有功夫天天来盯着她看。 第138章立威 大家都互相沉默着,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异起来。 姜婉一脸不以为意的坐在那,大有一副你们不把事情说清楚,我就不让你们走的架势。 渐渐的,日头临近午时,姜婉站着的地方,刚好在一棵老槐树的树荫之下,而张青家的和宋妈妈则没有那么幸运了,随着日头的偏移,她们的身影渐渐的就被“移出”了树荫,而变成了在烈日下暴晒。 不过才一会的功夫,两人均是被晒得大汗淋漓,身上的衣衫脱下来都能拧出水来。 宋妈妈就有些不悦的看向了张青家的,在心中暗道,不就没有按时打扫院子吗?有多大点事啊?认个错受个罚就是,居然无缘无故的把自己也给牵扯了过来。 府中的人谁不知道她在北街开店的事?她在外面赚着小钱钱,可没想着回来孝敬一下她这个管事妈妈的。 一想到这,宋妈妈更是暗恼刚才随口送出去的人情。 没想到那张青家的竟是一副装死的样子,对她丢过去的眼色完全的视而不见。 宋妈妈也就心一横的道:“夫人,之前张青家的是和我说过她今日有事要出府,但她跟我说并不会去太久,我也就没有太放在心上,更没有想到要找个人帮她干活……” 说到这,宋妈妈还特意顿了顿,暗道这样一解释,也就算把自己给摘出去了吧? 她悄悄的描了眼姜婉,只见对方依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也就转过来看了眼张青家的道:“今日之事,本就张青家的疏忽在先,我大意在后,刚巧就被夫人捉到了,我二人认罚就是。” 疏忽?大意? 想靠这些说辞搪塞过去? 姜婉的嘴角就扯出一丝冷笑。 言语中,这二人就完全没有一个知错认错的态度。 “宋妈妈。”姜婉冷冷的叫了一声,言语中隐隐透出的威严之气,让宋妈妈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这件事并不是说被我抓到了而要怎么样,而是你们本应该怎么样,这府里的事总应该有个章程。”她扫了眼张青家的和宋妈妈,“我原本想着像宋妈妈这样,能够做到管事妈妈的,应该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没想到你也是个和事佬。” “之前我就放出了话,今日的事一定要赏罚分明,赏人的银子我已经让人发下去了,这罚人的事也不能只是流于表面。”说着,姜婉看向了一直坐在旁边没有吭声的财叔,继续道,“虽然我现在没有管着家,但我觉得不管是宋妈妈也好,还是张青家的也罢,显然都不再适合继续做下去,不如让她们停工半月都好好的反省反省,好让她们知道在这府里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话又不能说。” 宋妈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不就是一个院子没有扫干净么? 又不是急等着住的。 能有多大的事? 忽然间,宋妈妈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是世子妃在立威啊!自己被杀鸡儆猴了。 在世子爷成亲前,西北那边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晋王妃的意思,叫她们这些人不必太敬着这位御赐的太子妃,她们这些人也就真的没有一个主动上门去请安的。 而她,也在暗地里悄悄的观察,想看看这位不受人尊敬的世子妃究竟会如何自处。 因为不管是谁,被家中的仆妇如此怠慢,那就是硬生生的被打脸了呀! 然而大半个月过去,这位世子妃夫人却能一直坦然视之,因此她们之中才有人会说这位庶女出身的太子妃夫人根本就是不足以让人畏惧的怂货。 只是这样的话,本来只是她们几个人在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连负责扫洒的妇人们也开始疯传了起来。 宋妈妈看着姜婉那张还稍显稚嫩的脸庞,暗道泥菩萨还有几分土性。 只是她这次的立威却显得有些仓促,生拉硬套的那些理由,反倒给人一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真要说出去怕也是难以服众的。 想到这,宋妈妈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些不以为然。 只是她面色上的波动,全都被姜婉看在了眼里。 虽然自己不管家,可也必须在这府里树里起绝对的权威来,要不等到新人进了府,这些惯会见风使舵的,还不知道到时候会投靠了谁。 姜婉见院子里的众人都不做声,便继续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财叔,麻烦您再重新安排两个人来扫洒天香院,扣宋妈妈一个月的月钱,罚张青家的两个月的月例。” 从宋妈妈来了之后就垂着头的张青家的一直想不太明白。 虽然自己每天有违规,可她明明有将院子打扫干净的!怎么可能她才离开了几个时辰,整个院子就变得好像半个月都没人来打理过一样? 感觉到自己被人陷害了的张青家的在听到有人要顶替自己扫洒的这份活计时,她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肯定是有人盯上了她的位置,想要将她挤开,毕竟在整个王府之中轻松又钱多的活,只有她一个! “不是的!不是的!”张青家的就好似突然魔怔的为自己辩解起来,“这院子我每日都有打扫的,不信的话二门上的李婆子可以为我作证!” “乱说!”一直陪站在姜婉身边的兰依突然开声道,“李婆子只负责开门,每天一下子就涌进来那么多仆妇,她哪里知道谁进来了谁没有进来?” “是真的!”张青家的只想一心洗清自己,也就不管不顾的说了起来,“我每天不到除钥的时间就会进府来,所以李婆子肯定是记得我的。” 站在她身旁的宋妈妈没好气的瞪了张青家的一眼,恨不得就这样把她给敲晕了。 她是嫌事还不够大吗? 又把管二门的李婆子给牵扯了进来,到时候世子妃夫人是不是又要判她们这些人一个管理失职,然后正好一锅端? 第139章推脱 只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是没有办法收回的。 因此,负责在二门处守夜的李婆子也被人召唤了过来。 只是此刻的她正在家里补眠,这会子突然被人叫醒,整个人都显得有点蔫蔫的,还时不时毫不顾忌形象地打着哈欠。 那李婆子虽然是负责守二门的,可她人并不蠢。 虽然没睡醒,脑子里还有点晕乎,可一见这院子里的阵仗,便知道应该是出大事了。 她跪在那里并不敢起身,不断的猜测着接下来有可能要面对的问话。 因为折腾了将近一上午,姜婉也有些乏了,所以质问李婆子的任务就落到了兰依的身上。 “李婆子,我问你,张青家的说她每日都有进府扫洒,可是真的?”兰依看了眼院子里的众人,走上前去。 李婆子跪在那,神色有点尴尬的左右看了看,却只见管事的宋妈妈面无表情的立在一旁,而张青家的却是满脸期盼的瞧着她,好像在特别期待自己的回答。 “这……”李婆子犹豫了一把。 晋王府的内院有几张通向外院的二门,而她守着的这张因为离西北角下人们住的裙房最近,因此就成了仆妇们每天出入内院的必经之道。 而下人聚居的裙房又经常充斥着各种贩夫走卒,自是比大院这边要乱得多。 所以她的二门,也就比其他的门要求得更为严格些,晚上戌初就要落钥,早上不到时间不能除钥。 只是因为这些年,晋王府的内院里并没有住着女眷,值钱的物件也都收到了库房里,因此大家也就慢慢的松懈下来,很多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天的事却由不得她不多思量一下。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兰依却是催促道,“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嘿嘿,这位兰依姑娘说得是……”李婆子面有难色的笑道,“不是婆子我不说啊,这张青家的是每天都从我那进府扫洒,偶尔还有那么一两天会提前……姑娘也知道,这夏日里头天亮早,张青家的又是个闲不住的,所以有时候来得早,婆子我想着反正就要到除钥的时间了,有时候也就把她放进内院了……” 姜婉一直坐在那听着,没坑声,暗道这李婆子倒也是个会说话的。 她也不为自己辩解,只是说自己偶尔给人行方便,而且只是提前一点点除钥,也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三三两两几句话就把自己摘了出来,倒让姜婉不得对她另眼相看。 于是她也就对着兰依使了个眼色,让她就事论事。 兰依虽然跟着姜婉的日子短,可胜在年少机灵,马上就明白了姜婉的意思,于是继续道:“这也就是说,你可以为张青家的作证她每日有进府打扫咯?” “哎~!”那李婆子倒是很干脆的应到。 张青家的一听,内心就开始激动起来,终于还是有人能为自己作证的。 可她的笑容还没来得急在脸上展开,但听到那李婆子的后半句话又差点没气晕过去:“张青家的每日都有进府是不错,但进府后她做了些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话说了不等于白说了吗? 张青家的一想就觉得气得双肋生疼,亏得她之前还想着白送这李婆子几尺淞江三棱布,关键时刻,她出卖自己可是一点都不含糊啊。 姜婉也发现这件事再掰扯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她要小小惩戒这些仆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至于这院子到底有没有扫,估计没有人比兰依更清楚。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晋王府的后院竟然是一点章程都没有。 按理说,以萧睿暄的个性,也不会允许她们这么乱的。 除非,这后院之乱根本就是他萧睿暄故意而为之的,因为她所住的竹苑仆妇们就很懂规矩,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没有一个含糊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婉不得不得细细的思量起来,莫不是这也是他的一种示弱? 想到这,姜婉就忍不住想要去找萧睿暄求证。 “行了,一上午就尽听你们东拉西扯了。”姜婉懒懒地看了众人一眼,“我今儿个也乏了,就请财叔帮忙做主,这些人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吧,只别让人笑话我们晋王府太没有规矩就成。” 交待完毕后,她便先带着夏依和兰依离开了。 依旧留在院子里的财叔躬身相送,直到见不到姜婉的身影了,才回过头来看了眼宋妈妈。 这些人心里的那些小九九,他不是不明白,正是因为如此,他还不止一次明示暗示的提醒着她们,这个世子妃夫人不可轻怠。 可惜,她们却没有人听自己的。 财叔活动活动了筋骨,就他这把老骨头陪着世子妃夫人坐了一上午,还真是实属不易。 “你们这些人啊~!还真是不惜福,”财叔看着宋妈妈摇了摇头,“像世子爷这样的家主本就难得,只要你们平常当好自己的差,不惹事不生事,在这晋王府里日子不知道有多好过?结果却偏生硬要一个个的添堵生乱……你们这个月的月钱我就先帮你们扣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发给你们。” 说完,他便带着自己身边的那个常用来跑腿的小厮,拖着久坐而有些麻痹的腿脚离开了。 天香院里也就只留下宋妈妈、李婆子和张青家的。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相对无语。 那张青家的却还是有些不死心,指着院子里随处可见的枯树叶道:“这府里肯定是有人在陷害我!我今天走的时候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宋妈妈却是不耐烦的看她,觉得自己今天遭受了无妄之灾,原本跟自己都没有什么事,偏生就被张青家的这个没脑子的给拖下了水。 “行了,行了,行了。”宋妈妈也不想再听她说话,“没听夫人的安排吗?不想扫那就别扫了,自有大把的人在你后面等着来接这份活。” 那张青家的眼睛就瞪得老大:“怎么?真要抢了我这份活吗?我就知道肯定有人在眼红我了……” “要我说,张青家的,这府中扫洒一个月也不过才二两银子的收入,”宋妈妈眼带不屑的看她,“你在城北的铺子,一个月赚的可不止这个数吧?何必每天这么委委屈屈的两头跑?安安心心的看着你的店就好了,免得到时候地也没扫好,店也没看好,两头失手!” 第140章原因 张青家的本欲再说,却发现宋妈妈正一脸警告的看着她。 她便知道这件事现在再多说也是无益,于是决定先回去找家里的那口子商量商量后再做打算。 当姜婉回到和天香院只隔着一条甬道的竹苑时,却发现一大早就出了门的萧睿暄此刻正靠在正屋西次间的炕头上翻着她之前随手放在那的话本。 “不是说不让你碰我的话本么?”姜婉脸色一红,娇嗔的从他手上抢下了话本交给身后的夏依,“找个地方仔细收着,免得又叫他寻了去。” 夏依拿着那话本,笑着退下,与进来问是否传膳的茉莉擦肩而过。 姜婉这才觉得自己已是饥肠辘辘。 “你不问,我都差点忘了,今天早上我都只进食了一小盅白米粥,”姜婉按着有点饿的肚子道,“这会子还是真的饿了。” 自从西山别院回来后,厨房里就按照姜婉的建议不再摆满一炕桌的食物,而是只上几样简单清淡的吃食。 萧睿暄闻言皱了皱眉头:“怎么只吃了一小盅白米粥?是不是厨房里送来的食物不合口味?实在不行还是像一样,让他们把花样做多点,不喜欢这样就吃那样,至少有得挑。” “哪里能像你说的这样朝令夕改的?你还让不让下面的人安心干活了?”姜婉笑着嗔了眼萧睿暄一眼,“我不过是因为天气热,没什么胃口而已。” 正说着,茉莉便领着厨房里的仆妇们抬着炕桌进来摆饭。 虽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摆满一桌子,但也是准备了像西湖醋鱼、香酥鹌鹑、糟鹅掌鸭信、清汤龙须菜这样的几样大菜,有开胃的,也有清淡的,一看就知道在菜谱的搭配上花的心思不少。 一顿饭,让姜婉吃得很是尽兴。 想到府中那些有点倨傲的仆妇们,姜婉在屏退了下人后,不免向萧睿暄求证道:“这厨房里是换过一拨人么?”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萧睿暄看着姜婉笑道,“自从我重生后,确实将厨房里换了一批人。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担心食物里被人做手脚,不如安排几个信任的人在厨房。” 听得萧睿暄这么说,姜婉便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萧睿暄笑道:“这个府里的人,一直就不是一条心,各种心思的人都有。” “之前府里只住着我一个,我只要管好我的芷香居就好,至于别的院子,只要不生出什么大乱子来,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见姜婉不是很明白的样子,萧睿暄便耐心和她解释着,“这府中多是王妃留下的老人,我多少还是要给她些面子。” “可这样,不会给人一种晋王府里乱糟糟的感觉吗?”姜婉还是有些不明白,在她的印象中,后宅不稳可是会被世人耻笑的。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个在京中养病的世子啊,”萧睿暄一脸的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来打理庶务的。” “而且这样也是一种示弱,”他的嘴角扯出一丝轻笑,“你以为皇上当年为何执意要让我来京城?” “我听闻……是让你来做质子的?”姜婉有些试探地说道。 “重生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萧睿暄看着姜婉正色道,“可重活了一世之后,我突然发现,皇上将我留在京城其实是想救我一命。” 姜婉大惊失色:“此话怎讲?” “毕竟我父王的儿子那么多,盯着我这个位置的大有人在。”萧睿暄冷笑了一把,“不把我拉下来,他们就永远没有上位的机会。” 姜婉听闻后就有些语塞,原来这种与利益息息相关的事情不管在哪都会引起夺嫡大战。 “皇上与我父王是多年的兄弟,彼此早就心知肚明,与其将来让一个继承了我父王野心的儿子来继位,还不如力保我这个与废物无异的病秧子,这样不管是对他还是对他的继任者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 自从萧睿暄发现姜婉和自己一样,也是重生的以后,就觉得有些话在两人之间交流起来真是一点困难都没有。 这一点,连做为他身边第一幕僚的靳先生都做不到。 “所以也就是说,最希望你坐上晋王之位的并不是晋王爷,而是当今皇上?”姜婉开始明白道,“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何还要向皇上示弱?” “正是因为我弱,他才支持我,如果让他发现了我能力而让他忌惮的话,不用其他人动手,他就是第一个要废了我的人。”萧睿暄笑着摇了摇头,“所以有什么事,我们都只能低调低调再低调。” 听得他这么一解释,姜婉总算是明白了他的“良苦用心”,然后她在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今天岂不是坏了你的大计?”姜婉想到自己今日的立威,不禁有点后悔起来。 “没事,家中的那些仆妇也是应该敲打敲打了。”萧睿暄却是笑道,“如果真让她们觉得你是个软柿子,只怕到时候她们还真会不将你看在眼中。” 姜婉一听,觉得萧睿暄说得有几分道理,这才放下心来。 自从入了伏之后,每日的日头更晒了,就连树上的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起来。 晋王府那间平日里供下人们休息的茶房里此时却挤进去了上十号人,让本就有些闷热的茶房变得更加的透不过起来。 她们有的坐在炕上,有的倚在墙上,有的更是干脆坐在了门槛上。 “老姐姐,当初可是你要咱们晾着那新来的世子妃夫人的,现如今该怎么办,咱们几个可都是唯您的马首是瞻啊!”一个婆子模样的人坐在了炕沿上,对着盘腿坐在炕上吸着细长旱烟斗的婆子道。 “是啊,这世子妃夫人恐怕并不像传言的那样好糊弄啊,今天宋姐姐就在她那吃了个大亏啊!”又有人接话道,“我们恐怕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 只见那盘腿坐在炕上抽着旱烟斗的婆子轻啪了两口烟,才慢条斯理的说道:“世子妃夫人进府时,我就问过大家的意见的,是你们说要观望一阵再说,现在出了世子妃夫人立威的事,你们可不能全赖在我一个人的身上。” 第141章旧识 “可那日却是你告诉我们无论是王妃娘娘还是世子爷都不会喜欢这位御赐而来的世子妃的!”有人却是不服气的和那婆子争论道,“可现在看来,先不论王妃是不是真的不喜这位世子妃,至少咱们的世子爷是喜欢得紧啊!” “哟,世子和世子妃住的竹苑整天守得像铜墙铁壁一样,”有人阴阳怪气的接话道,“说得好像你进去瞧见过一样。” “哎,张婆子,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之前那人反驳道,“竹苑和芷香居我是进不去,可你没瞧见每回世子爷和世子妃出门时,咱世子爷可都是拉着世子妃的手,还帮她撑伞呢!这种大晴天撑伞的事,你家那口子对你做过么?” “哎呦,别说大晴天撑伞了,哪怕是天上下刀子,我们家那口子都不会正眼瞧我一眼。”也不知道是谁插了句嘴,惹得一屋子的人哄笑起来。 “所以说啊,王妃娘娘远在西北能不能管到我们这边还两说,可世子爷却是能一句话就把我们这些人都给发落了。”坐在炕沿上的那婆子继续道,“你们可是别忘了,去年冬月里世子爷将厨房里的那拨人说换就换了,先前的大师傅老李头倒是向西北的王妃娘娘求救了,可远水救不了近火,这都大半年过去了,他不还是闲在家里睡大觉?” 这婆子的话,马上就引起了大家的共鸣,谁也不想落得和那老李头一样的下场。 “要不咱们去向世子妃夫人服个软吧?”有人悄悄的提议道,“反正去请个安又不丢人。” 只是她这话刚一出,就遭到了那抽着旱烟婆子的一记白眼,吓得她不敢再吱声。 那婆子将烟斗在炕桌上敲了敲,冷色道:“忠臣不事二主,你们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她的话一出口,屋里的人就变得神色各异,也有人在心底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来。 到了第二日,就有人开始以各种借口来竹苑请姜婉示下:有拿时令水果的、有拿首饰花样子的、还有拿绸缎布匹的…… 先头一两个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后就让人走了,可到后面,姜婉也察觉出不太对头了。 “我怎么瞧着今日之事透着蹊跷啊,我又不管着家里的中馈,她们一个两个的拿着东西来问我的意见做什么?”姜婉支着头问身边的夏依道。 “这还用问,”夏依抿嘴笑道,“肯定是夫人昨日拿那宋婆子立威起了效果呗,夫人您现在才是这个后院的女主人,不请你示下,难道还像以前一样让那些个婆子们按照自己的喜好乱来不成?” 姜婉一想也是,但是她现在又不想将府里的事都接管过来,毕竟她还惦记着等新人进府后,跟着萧睿暄一同下江南的事。 如果她接管了中馈,那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般自由,什么事都能当甩手掌柜。 “这样好了,如果是来问吃的,你就让她去找茉莉,如果是问穿的戴的,你就让她去找丁香。这两人跟着我的时间长,知道我的喜好是什么。”姜婉想了想,安排道,“若是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你就帮我拿主意好了,如果实在是做不了主的,再报到我这来。不然的话,我整天就见这些婆子媳妇子,什么事都不用干了。” “对了,记一下都有哪些婆子媳妇子在向我示好。”最末,姜婉还不忘补充道,“咱们也要做到心里有数才行。” 夏依笑着点头称是,退下和丁香和茉莉去交待此事。 夏依走后不久,萧睿暄却折了回来。 这几日萧睿暄突然变得忙碌起来,他都是在用过膳后便急匆匆的去了芷香居。 “怎么了?”姜婉见着一脸行色匆匆赶回的萧睿暄,便领身边的小丫鬟拧了帕子来给他擦汗。 “终于让我问到了要入府的是哪两个人了。”萧睿暄在挥退了那些小丫鬟后,才低声跟姜婉说道。 自从那日皇上透露说要赏两个人给萧睿暄后,他们便一直在打听皇上到底将哪两家的姑娘赏过来了。 然而也不知道是皇上有令,还是礼部故意隐瞒,大家都含含糊糊的就是不想将名字透露出来。 后来还是程子修出面去灌醉了一个礼部的官员才知道,因为有人听说了萧睿暄前三任未过门的妻子根本不是被“克死”而是被晋王府的人做了手脚,为了避免晋王府故技重施,所以他们隐瞒了被赐新人的身份,就是想让这两人“平平安安”的进入晋王府。 当萧睿暄得知这一消息时,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但他也开始有所警觉。 因为这件事,除了无影阁那些经手过此事的人知道外,他就是只告诉过姜婉。 姜婉这边,他是绝对信任,那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无影阁走漏了风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无影阁的存在有可能也不再是个秘密。 那样的话,身在皇城根下的他也会变得很被动。 可悲的是靳先生又刚好不在京城,如果想要查出是谁出卖了无影阁,那就只能他亲自去动手。 “是谁?”姜婉亲手给他泡了一盅西湖龙井。 “礼部尚书黄同和的女儿黄怡,还有就是辽东总兵薛崇义之女薛金凤!”萧睿暄轻抿了一口茶道。 “怎么是她们两个?”姜婉有些意外的脱口而出。 “怎么?你认得她们?”萧睿暄奇道,也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盅。 “都是打过一两次照面的人。”姜婉有些苦笑道,“看样子这件事还真跟姜姝脱不了关系。” “怎么说?”萧睿暄微皱的眉头问。 姜婉也就将之前在选妃大典上薛金凤有意为难姜姝的事说了。 “至于那黄怡为什么也被姜姝牵扯了进来我就有点不太明白了,”姜婉也是一脸不解的说道,“我记得那时候姜姝还挺喜欢那个黄怡的,一口一个黄姐姐,叫得挺亲热的。” “真要像你猜的这样才好。”萧睿暄却是突然松了一口气,“如果这只是姜姝的一时胡闹,那这两人就不足为惧,怕就怕真来个什么老谋深算的往我们身边安插两个人就麻烦了。” #####你们都在埋头看书么……为什么都不给晓晓留言……求五星好评呀…… 第142章取闹 又过了几日,礼部下了文书下来,说是请钦天监的算过了,决定在七月初九这天将人抬进府。 萧睿暄看了那文书一眼,就随手丢了在一旁,颇为不齿的道:“这礼部的也越发的不晓事了,不过是抬个妾而已,却弄得比娶正妻还正式,居然还请了钦天监算什么日子。” 姜婉也扫了眼礼部的文书,却是笑道:“这钦天监算是很好了,至少他们把日子安排在了我们成亲满月后。” 姜婉和萧睿暄是六月初八拜的堂,七月初八刚好一个月。 可七月是鬼月,并不适合婚丧嫁娶,一般人家有喜事都会故意避开这个月份。 而这一次,虽然是抬妾,为了图吉利,也应该避开七月才是。 可是一道口谕压了下来,却让礼部和钦天监不得不硬着头皮将这件事给办了。 所以礼部的大小官员们也都是一个个的愁眉不展。 他们之前给皇子、王爷们操办的婚礼都是有制可循的,只要将以往的例子拉出来,稍微有所添减便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可这一次却是纳侧妃,还是给一个成亲不到一个月的世子纳侧妃。 要知道就算是在民间,稍微讲究一点的大户人家,为了给正妻体面,成亲一年之内都不会纳妾。 而皇上的这道口谕却是逼着他们礼部去打脸。 但是以往王爷或是皇子们想要纳侧妃,都只需写道折子到礼部报备,根本没有什么仪式可言。 可偏生这次皇上给出的口谕就是要“操办”,这操办也要有章可循吧? 这些日子,礼部上上下下的官员都只顾着翻典籍了,就是想着有没有哪本书里有相关的记录。 有的人忙得要死,也就有的闲得要死。 礼部侍郎黄同和却因为女儿黄怡就是要被抬进晋王府的侧妃之一,出于回避原则,崔尚书特别关照他可以不用插手此事。 闲得无聊的他无意间从礼部的司房前经过时,却听得里面有人在笑道:“要我说,不如就让晋王世子拿顶小轿将人抬回去得了,民间娶小妾可都是这么干的。” “那感情好,我们就省事了。”有人笑着附和着。 黄同和黑着一张脸往司房的门口一站,屋内的众人便收了笑,全都一个个低着头查着古籍来。 可等他一转身离开,司房里又热闹了起来: “这次黄大人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 “黄大人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 并没有走远的黄同和却是压着心里的火气,认命的一闭眼,无声的叹息着。 之前他想尽办法让大女儿黄怡躲过了选妃大典,正想着为女儿谋个好人家高嫁时,却不想宫中却下了一道口谕让礼部拟旨,要将他女儿黄怡送到晋王府去给那个病痨鬼世子做妾! 他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就萧睿暄那个短命鬼,别说是让他的女儿去做妾,就算是做正妻他都瞧不上啊! 他赶紧去找了尚书崔大人,问这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怎么好好的突然要给晋王世子抬妾? 结果崔尚书却是一脸无奈的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道:“圣意难测,我等就不要随意揣摩了。” 言下之意就是按旨办事吧。 竟然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之地,那么好歹也在时间上争取一下吧? 半个月时间,哪怕是民间冲喜,也没有这种打脸的做法的! 不料崔尚书还是以那句“圣意难违”搪塞住了他,让他赶紧“照章办事”,不要误了吉时。 黄同和隐隐的就觉得有些不对起来,崔尚书做为崔贵妃娘娘的胞兄,什么时候办事不是一副风风火火趾高气昂的姿态,为何最近却突然收敛了这么多? 后来还是有同僚悄悄的告诉他,最近宫中的风突变,现在最得.宠.的那位是新晋位的寿妃娘娘,就是那个刑部侍郎姜传忠的女儿,最近大家见着他都是客客气气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黄同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感叹这世事变化得也太快了些,之前能在六部横着走的可只有崔大人啊! 可他回去还是和黄夫人大吵了一架,怨她整日的和这个夫人交好,和那个夫人相熟,怎么就没想到早点给黄怡找一门好亲事? 黄夫人虽然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像个没什么脾性的人,可这一次她也坐不住了。 “老爷的这话就说得不对了,自打我嫁过来起,您就和我说过家中两个孩子的事不用我.操心!现在怎么反倒怪起我了?”黄夫人一边抹着泪的一边哭诉道,“之前人给我递了音,想与我们家结个秦晋之好,可老爷不问青红皂白的就将妾身训斥了一顿。坊间都说传言老爷是要效仿那崔尚书,留着大小姐是要送进宫的,又有哪位夫人会再来上门提亲?” “她们真是这么传的吗?”黄同和大惊失色,“你为何早不告知我?” “自那次被老爷训斥过后,关于大小姐,我又哪里再多说一个字?”黄夫人哭诉着,正是花信年纪的她看上去正是楚楚可怜。 看着这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几岁的继室,黄同和也一时语塞了。 他的结发妻子在给他生了个儿子后,竟然发生了血崩,先走了一步。 后来就有人给他介绍了出身一般的黄夫人。 因为黄夫人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为了避免她的言传身教影响到自己的一双儿女,他才特意嘱咐过让她不要插手管两个孩子的事。 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知道事态已无挽回的可能,黄同和一.夜之间便好似苍老了许多,之前那个步履矫健的人竟然开始有点脚步蹒跚起来。 他去见了自己那尚在闺阁中闹绝食的女儿。 他还没进门,就只见一个绣花枕头迎面砸来,黄同和先是一愣,然后接住了枕头,在心中暗道:黄怡不是闹了几天的绝食吗?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的女儿,怎么她的力气还这么大? “我不去,就是死我也不去!”黄怡颐气指使的对着身边的丫鬟小雀道,“去告诉我爹,想让我给那个姜家女伏低做小门都没有?我宁愿抗旨,我也不要去做妾!” 来之前,本还带着愧疚之意的黄同和瞬间就气从心来。 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现在不过是让她去给人做妾,结果她却口口声声要抗旨! 她到底知不知道的抗旨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全家抄斩的大罪! 有的女子可以为了父母家人卖身为奴,而现在还是让她给晋王世子做侧妃而已,她就能枉顾家人的前程性命。 看来这些年,自己还真是太骄纵她了! 可一扫屋子中间的那张大方桌,桌上食盒里的糕点已空了一半,他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女儿这哪里是在绝食?分明就是在借绝食耍小性子。 这些年,自己果然太骄纵她了! #####嗯,一本书里总要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求五星好评…… 第143章别扭 “爹?”哭得梨花带雨的黄怡一见来人是黄同和,便抹着泪的的扑了上去,扯着哭腔道:“爹,我不要到晋王府去给那个病痨鬼当妾,我们抗旨好不好?” “抗旨?你真想抗旨?”这几日已是苍老了许多的黄同和看着昔日自己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若说他不心疼,那是假的。 “爹,你不是礼部侍郎吗?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黄怡脸上挂着半干的眼泪,一脸天真的看着黄同和,像她这样的女子生来就是正房夫人,给人做妾?那是她想也没想过的事。 黄同和看着自己的女儿,深吸了一口气,双眼也充满了雾霭,他抖着唇道:“对,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你确定你要走那条路吗?” 黄怡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泪痕,兴奋的点了点头,一脸的期待。 却不料黄同和摇着头一字一句道:“除非你死!你死了,便可不抬到晋王府。” 黄怡看着黄同和那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瞬间吓呆了,却听得黄同和继续道:“非但生前入不了晋王府,死后也入不了皇家宗祠,只能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瓶搁在屋中的大方桌上,那上面正摆着一个敞开的食盒,食盒中的糕点已空了一半。 黄怡微微张了张嘴,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己的父亲。 她爹居然让她去死? 她爹居然让她去死! “啊~!”她抱着头的尖叫了起来,指着黄同和道,“我就知道,自从娶了那个女人后!我的性命就变得不再重要!” “什么那个女人?那是你母亲!”黄同和也瞪着眼睛看她,“不是你自己要抗旨吗?想抗旨就将这瓶毒药喝下去,至少还保得了一家人的平安!” “你都不保我了,我为什么还要保这一家人的平安?”也不知道是已经气疯,还是黄怡发自内心的狂吼,她拿起桌上那个小瓶,用力的砸到了地上,那小瓶瞬间就被砸得碎瓷四溅。 若是说一开始他对女儿还有那么一丝的疼惜之情,那么到了现在黄同和心中充满的却全是悔恨。 他竟不知道,这个女儿已经被自己.宠.成了这幅模样。 之前还觉得有些对不起女儿的他,瞬间就硬了心肠。 “如果你想抗旨,死,就是唯一的办法。”黄同和摇了摇头,却再也不看向黄怡,“不然的话,你就老老实实的在家吃好喝好,我再给你一笔陪嫁风风光光的将你送出门去!” 谁家女儿的婚姻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更何况这次下的是圣旨! 他无力抗争,黄同和心想着,和女儿交了底。 黄怡听后,不哭也不闹,只是像尊石像一样的被定在了那。 黄同和摇着头的出了女儿的闺房,一抬头就见到了黄夫人一脸担忧的站在门外。 她刚才听下人说这两父女在吵架,也就急匆匆的从正房赶了过来,当见到黄同和拿出一瓶毒药时,急得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老爷,您怎么可以把那个给大小姐,她要真是气性一上来,真把那毒药给喝了怎么办?”黄夫人上前搀扶了有些摇摇晃晃的黄同和。 “她不会喝的。”黄同和擦了擦自己那有些泛红的眼角,“时青啊,你是对的,我这个女儿养得太骄纵太自私了……是时候让你生个孩子给自己傍身了……” “老爷……”黄夫人一听闻这话,激动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因为害怕自己对他那一双儿女不好,自从她嫁过来,黄同和便不同意让她要孩子,没想今日却突然松了口,又怎么不叫她激动? 黄府这边闹得鸡飞狗跳,礼部那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在翻阅了几天几夜的典籍后,大家都是一无所获。 而钦天监算出的吉日却越来越近。 崔尚书急得一拍板,决定按照娶晋王世子妃的排场减半操办,然后礼仪部分全部按照民间的纳妾的章程来,既给新人做了面子,又给晋王世子妃留了些体面,也算是世间难得的双全之法了。 一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九。 姜婉刚一睁开眼,就显得情绪恹恹的,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就是不愿意起床。 “夫人,”丁香隔着纱帐小心的询问着,“该起了……” “我才不要起床!”姜婉将头藏在锦被里,赌气道。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的时候,姜婉还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从今天开始,萧睿暄便不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而是要跟另外两个女人一起享用他。 一想到萧睿暄有可能与别的女人一起耳鬓厮磨,她就觉得浑身难受。 姜婉就在床上像烙饼一样的翻来覆去。 从外院处理完杂事的萧睿暄昂首阔步的走了回来,他冲着屋内服侍的众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示意她们都离开。 刚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姜婉起床的丁香也只好跟着众人一起退了下去。 室内也就只剩下了姜婉和萧睿暄。 萧睿暄嘴角含笑的撩开了纱帐,却看到姜婉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床锦被滚来滚去,那模样就让他忍不住发笑。 隐约间觉得自己听到笑声的姜婉翻身坐起,却发现穿着件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的萧睿暄正站在自己跟前忍俊不禁。 怎么是一副家常的打扮? “你不是说有事要去处理吗?”姜婉想到早上自己正睡得迷迷瞪瞪时,萧睿暄在她身旁窸窸窣窣的起床时说过的话。 “是啊,处理完了,不就回来了。”见姜婉没有要起床的意思,萧睿暄干脆也脱了鞋爬上了床。 而姜婉却突然“哎呀”的大喊了一声,然后就神色匆匆的趿着鞋子往一旁的改成净房的耳室跑去。 “怎么了?”从没见她慌成这样的萧睿暄也跟着心慌起来,连鞋也没来得急穿,就跟着姜婉进了净房。 “哎呀,你跟着进来干什么?”姜婉见着他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一边驱逐着他一边嚷道,“赶紧帮我将丁香叫进来。” #####女主要渡劫了……不知道大家来小日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晓晓每回都是痛不欲生……求五星好评! 第144章打算 萧睿暄端坐在内室的临窗大炕上,黑着脸看着丁香和夏依连走带跑的在自己面前跑进跑出。 他瞟了眼放一旁几案上的自鸣钟,暗道姜婉躲进净房里已经快一炷香的时间了。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有点坐不住的他便使人去叫程子修。 “他刚离开不久,应该很容易就能追上。”萧睿暄吩咐着小厮道,“如果没追上,你就去回春堂等着,最近他闲得无事一定会去店里。” 那小厮得了令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约摸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婉终于在丁香的搀扶下,按着小肚子就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萧睿暄蹭就站了起来,十分关切的问道。 姜婉的脸色有些白,眉头也有些紧蹙。 她先是遣了身边服侍的丁香和夏依后,才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过是小日子来了而已。” 嗯?小日子来了? 萧睿暄的神色就有了些失望。 这些日子他这么勤奋的耕耘,没想到却还是好孕落空。 “那你怎么显得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萧睿暄注意到了姜婉拧着的眉头,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抚平它。 姜婉却是强颜欢笑的将头偏了过去,按在小腹上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没事,”姜婉看了眼萧睿暄道,“疼两天就好了,我一直是这样的。” “上一世也是这样吗?”萧睿暄却是一脸严肃的看向姜婉,问道。 “对,上一世也这样,只要小日子一来,我就全身乏力,人就变得特别的懒。”姜婉感觉到腹部的隐痛越来越强,就好像有人在拿着针扎她,又像是有人拿着把剪子在她的肚子里乱绞着,整个人也变得懒洋洋的不爱说话了。 “你先出去吧,让我再躺会。”不过是说两句话的功夫,姜婉的脸色又比刚才白上了几分,连双唇也变得没什么颜色了。 “真的不要紧吗?”萧睿暄见她一副这模样,也变得更为担心起来。 “真的没事的,”这个时候的姜婉真的已经不再想搭理他,又觉得不找点事给他做,他一定会一直在自己的身边唠唠叨叨的问个没完。 “不如你去让丁香烧个汤婆子给我吧。”姜婉往屋外推着萧睿暄,而自己则迫不及待的往床上倒去。 汤婆子? 萧睿暄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在这热得都要中暑的三伏天里,姜婉竟然要人给她烧冬天暖被子才用的汤婆子? 正在犹豫间,躺在床上的姜婉不免催促道:“你快去啊!” 萧睿暄还在这边暗自奇怪,那边刚派出去的小厮却已经将程子修追了回来。 “不是我说,就你们家这个世子爷事多!”程子修一边跟着那小厮走着,一边絮絮叨叨的抱怨着,“我这前脚才刚走,他后脚又叫人来追我,还真当我是他的驻家大夫不成?” “哎呀,程御医,您大人有大量,今天真是我家夫人不舒服,世子爷都黑着脸坐在那等着您呢。”那小厮在前面小跑着引路,还不忘和程子修解释着。 程子修冷哼着,板着一张脸的抬腿就进了竹苑。 而萧睿暄就刚好站在门廊前的抱夏里问着丁香话。 “夫人的小日子一直不稳。”丁香努力的回忆道,“有时候十多二十多天来一次,有时候四十多天也不见来,每次来小日子的时候总要疼上那么两天,时间也有点长……约摸要八.九天的样子……” 一个小日子居然要八.九? 萧睿暄也就瞪大了眼睛看着丁香,然后再心里暗暗计较着:那岂不是说他每个月都有八.九天的日子不能吃肉? 可他明明听闻有的女子只需要三天就行了。 而且时间也不准! 不行,这还是得让程子修看看。 这明明就是身体有问题!得赶紧让程子修帮她调理调理,然后自己再争取一击命中。 萧睿暄在心里暗暗的发着愿,却见夏依满头大汗的提着个雕着腊梅的银质汤婆子连走带跑的赶了过来。 “因为想着是入了冬才用得着的东西,所以收到库房里去了,找了好一阵才找到。”夏依解释道。 “赶紧给夫人送进去吧。”萧睿暄看着那个汤婆子就觉得热。 他真不明白怎么还有人大热天的需然要用汤婆子的。 “萧大世子,请问您将小的唤回有何贵干啊?”穿过游廊到达正屋前的程子修在见到萧睿暄后,不免拿腔拿调的说道。 在见到程子修的那一瞬间,萧睿暄却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扣住他的手腕就往屋里带。 “萧大世子,萧大世子,咱有话好好说,你这么将我往房里带……不太合适吧……”程子修忙不迭的提醒着萧睿暄。 “有什么不合适的?”萧睿暄却是瞪他,“都说医者父母心,难道这个时候你首先考虑的不是等待着你去救治的病患么?” 说完就将程子修硬生生的拖进了他与姜婉的卧室。 而此刻,盖着一床锦被的姜婉,虽然肚子上压着汤婆子,可脸上却依然没有什么血色,额头上满是豆大的冷汗。 只见她拧着眉,显然是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痛经?”一见到姜婉肚子上的那个汤婆子,程子修就明白了几分。 立在一旁的夏依非常机灵的搬来了一张小杌子在床头摆下,又将姜婉的手从锦被中拿了出来。 程子修叹了口气,今年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给姜婉请过多少次脉了。 他有些认命的在杌子上侧身坐下,将手搭在了姜婉的腕上,感觉到她的脉相沉弱。 果然不出他所料,宫寒体虚。 程子修收了手,转身向身后的萧睿暄道:“行经期间并不合适服药调理,等她的小日子过后,我再给她开张方子调理调理。” 萧睿暄点了点头,但在看了眼一直痛得眉头不展的姜婉,还是不免急道:“那她现在这样怎么办?难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疼吗?” 程子修耸了耸肩道:“要不冲杯红糖老姜水试试吧,也许收效甚微,但喝总比不喝好。” 萧睿暄赶紧吩咐着夏依去厨房里端一盅红糖老姜水来,但又想到姜婉从起床后到现在还是滴水未进,又嘱咐夏依记得再带点暖胃的小米粥来。 #####万用的红糖老姜水……都说是宫寒才姨妈痛,晓晓就是因为嗜冷饮才落到了今日的下场…… 第145章新人 觉得自己可能是痛晕过去了的姜婉感觉到有人正在轻拍着她的脸颊。 “婉婉?婉婉?”萧睿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反复的在她的耳侧轻喊着,“来,乖,我们先起来喝点东西。” 姜婉费力的的半睁着眼,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都是靠坐在萧睿暄的臂弯里的。 而他则是一手扶着自己,另一只手拿着一片甜白瓷的小勺,小勺里舀着黑黑的汤水。 “我不要喝药。”姜婉下意识的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向萧睿暄撒娇道。 “这不是药。”萧睿暄却是颇有耐心的拿开她的手,劝道,“这是程子修让厨房里给你冲的老姜红糖水,不信的话,你闻闻。” 说完,他将那小勺凑到了姜婉的鼻子下,果然有着一股浓浓的生姜味。 “乖,趁热喝了,喝了就不肚子痛了。”萧睿暄像哄着一个小孩一样的哄着姜婉,只盼着她能乖乖的将那碗红糖水都给喝下去。 姜婉像只小猫一样的,将信将疑的伸出了舌.头,小心翼翼的舔了一口那小勺上的黑汤汁,果然没有尝到中药的苦涩味。 “烫!”在姜婉舔完第一勺后,萧睿暄又赶紧舀上来第二勺,不想姜婉却大呼太烫。 “有么?”萧睿暄先是自己浅试了一下那勺子的温度,却发现其实一点都不烫嘴。 正当他满脸不解的看向姜婉时,却发现她正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 “你个促狭鬼!”萧睿暄笑着点了点姜婉的鼻子,但接下来的每一勺红糖水,他都会先吹上一吹再送到姜婉的嘴边。 姜婉看着他,心底就莫名的涌上一丝感动。 但一想到今天是他纳侧妃的日子,特别是到了晚上还要睡到西北角上的小院里,她又忍不住想要作。 而萧睿暄却好似并不在乎这些。 在哄着她喝完那盅红糖老姜水后,又劝着她进食了半碗小米粥。 这才体贴的问道:“汤婆子冷了吧?要不要再让她们换个热的来。” 姜婉看了看自己那已经烫得通红的腹部,用手一摸很烫人,但肚皮却一点儿都感觉不到烫。 “不烫了,再烫就要起泡了。”她摇着头道,“我想再睡一会。” “好,你先睡一会,我守着你。”萧睿暄笑着看她,扶着她躺好,又轻轻的放下了纱帐。 姜婉转过身去,背对着萧睿暄,一想到等下他还要去迎接新人,眼角就忍不住流下一滴泪来。 算了,不想了,这种圣意难违的事,她又何苦自己为难自己呢? 姜婉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睁开眼时,夕阳染红了天际,也将她的室内照得一片橙黄。 “什么时辰了?”她懒懒的问道。 “已经是酉末戌初了。”萧睿暄的声音自临窗的大炕上传来。 姜婉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只见他还穿着之前的那身月白色素面细葛布直裰,神情慵懒的靠在炕头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说戌正就是吉时么?你怎么还坐在这?”姜婉支撑着身子坐起,饱饱的睡了一觉后,肚子好似也不似先前那般疼了。 “我见你还没醒,就没有离开。”萧睿暄坐直了身子,看着她道。 “我已经没事了。”姜婉笑着下床,趿着鞋走到他的跟前,“你也赶紧换了衣裳去前院看看,可别误了吉时。” “嗯。”萧睿暄应了她一身,然后站起身来,在她的额前一吻,转身离开了。 看着萧睿暄越走越远的背影,姜婉的心中觉得怅然若失。 姜婉传了膳,也不知是因为身体不适,还是因为一个人吃饭而觉得索然无味,她每样菜都挑了两筷子后,便让人撤了炕桌。 夏依见她始终恹恹的,也就提议叫上丁香和茉莉一起来打叶子牌,并且打趣道:“上一次丁香你可是赢了我三十文钱的,你今天可要小心了。” “我……我我……什么时候赢过你的钱了?”丁香一听,却是急忙辩解道,不料却被夏依横了一眼,吓得她赶紧噤了声。 姜婉又岂会不知道她们是想逗自己开心,可这会子她却真的没有什么心情玩闹。 坐在内室里,她隐约还能听到前院喧闹的声。 “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如此深切的理解着司马相如在《长门赋》中写下的这句词。 就在她在黯然神伤时,兰依却突然一脸兴奋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笑道:“世子爷带着新人过来给夫人敬茶了。” 姜婉咬了咬唇,认命的闭了闭眼。 “可是世子爷要夫人称病,并不要出去接她们的茶。”兰依继续说道。 “为什么?”连夏依都忍不住问道。 兰依却是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知道,反正世子爷就这么吩咐的。” 几人正在说话间,便听得院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 先行进来的是萧睿暄,他换了件崭新的鸦青色银丝暗纹团花直裰,在中厅正中的太师椅上坐下。 随后穿得也是喜气洋洋的喜婆领着两个穿着粉红色褙子盖着盖头的新人进了厅堂,然后唱和着揭了两人头上的盖头。 坐在内室的姜婉也就听到了厅堂那边有人发出了暗暗的赞叹之声。 接着就听得喜婆笑道:“世子爷,新人给您敬茶了。” 在轻微的碰瓷声后,听得两个娇滴滴的声音一前一后的道:“世子爷,请喝茶。” 姜婉就感觉到中厅里的气氛为之一窒,接着就是一阵茶盅盖碗互相轻轻磕碰的声音。 “行了,就这样吧。”不待那喜婆唱和第二声,萧睿暄放下了茶盅站了起来,对着那几个扶着新人的丫鬟婆子道,“先将人领回小院吧,我前头还有些应酬。” 说着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小院。 哎,礼还没行完呢! 那喜婆有点尴尬的看着萧睿暄离开的身影,这话却怎么也喊不出嗓子眼。 她看着一旁丫鬟手那还没有敬出去的两盅茶,暗道这不是还没给正房敬茶么? 可她想到来之前,有人特意跟她交待过,今晚只需走走过场时,便一扬手中的帕子,笑道:“好了,好了,敬过茶了,将新人们都送进新房吧。” 人家正主都不在意这些细节了,她又何必那么较真? 说着,她笑盈盈的率先走向了通向后花园的小角门。 穿着一身粉红色褙子的黄怡被人扶着低眉顺眼的从蒲团上站起身,在转身的一瞬间看了眼一旁的内室,直觉告诉她,姜婉此刻就在那里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出来现身。 #####今天的就到这了,我们要细水长流……求五星好评哟! 第146章照旧 “黄姨娘,请这边来。”就在黄怡注视着内室有些走神的时候,身边负责扶着她的丫鬟婆子却细声催促道,“您看薛姨娘都走出好远了。” 黄怡看了眼另外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果然在众人的搀扶下,已经走出去了很远。 “辽东总兵薛崇义之女薛金凤。”黄怡在心中暗暗的念了念这个名字,不知道是不是个好相与的。 没有自杀勇气的她,最后还是想明白了,与其就这样白白送了性命,还不如到晋王府去搏一搏。 毕竟那姜婉就是个出身于低门小户的小庶女,将来一定压制不住她! 正想着这事,黄怡却听得身边的婆子提醒道:“姨娘注意门槛,可别绊到了脚。” 黄怡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觉得去小院的路还真长,她感觉自己已经被人扶着在这条漆黑的甬道上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敢问妈妈怎么称呼?以后可是我屋里的吗?”黄怡一边走着,一边和身边的这个婆子套着近乎。 “哎呦,姨娘真是折煞我了。”那婆子笑道,“我夫家也是姓黄,在府里人称黄婆子,我平常也就是个在二门外帮佣的,哪有什么福气到姨娘的屋里干活呀!” “咦?妈妈居然不是我屋里的,那请问我屋里的妈妈都有谁?”黄怡继续问道。 “听说两个院子里都只指派了两个粗使婆子。”那黄婆子道,“多余的都没有了。” 黄怡一听,暗暗庆幸自己带的人多,要不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因为之前打听到姜婉的陪嫁是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和一个妈妈,她的继母黄夫人在给她准备陪嫁时说不好越过正房夫人去,所以只给她配了一个贴身丫鬟,两个小丫鬟,要不是自己与她大闹一场,都不打算让她的.乳.母跟着一起过来。 忽然间,她的眼前出现了两个挂着红灯笼的小院。 走在她前面的薛姨娘被人扶着进了第一个小院,而她则是进了第二个。 小院明显是刚刚粉刷过,屋里的家具也还透着新色,一对红烛在正屋的厅堂里摇曳着,倒也看上去喜气洋洋。 随同她陪嫁而来的贴身丫鬟小雀已经等在了房里。 “哎呦哟,看看今晚真是忙得我脚不沾地啊!”黄怡刚刚在室内坐下,就听得那喜婆一边夸张的笑着,一边走了进来。 黄怡赶紧站起身来迎接,在局势还不够明朗的时候,她还是谨慎点为好。 “哎,你们还让姨娘干站着干嘛?”那喜婆看着站在那的黄怡,交待着她身边的人道,“天这么热,赶紧给你们家姨娘换一身轻便的。” “世子爷还要在前院敬酒,你们就先候着吧。”那喜婆满脸堆笑的交代着。 将新人带入了新房,她这个喜婆的任务也就算是完成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因此那喜婆也就脚底一抹油的跑了。 姜婉没有点灯,整个竹苑里也就漆黑的一片,她坐在庭院里,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打发着时间。 “夫人,要不先进屋歇了吧。”丁香拿着一盏八角琉璃宫灯走了过来,姜婉的四周就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姜婉用手遮了遮灯,习惯了黑暗的她一时还有点适应不了这种光线。 “我就是在想,他今晚会不会回来。”姜婉继续坐在那,抬头看着天。 丁香一听,就知道夫人口中的“他”指的是世子爷。 “今晚世子爷应该会歇在某个姨娘的屋里吧。”丁香小声的猜测着,之前两个姨娘过来敬茶时,她偷偷的躲在西次间里见了,两个人都是娇娇俏俏的生了一副好模样。 “哎,不想了,睡觉去。”感觉到腹部又隐隐有些作痛的姜婉站起身来,她这身子,是过了十四岁才来的初潮,然后小日子就一直不稳,一会提前一会滞后的,上一世直到了她十八岁后,日子才稳定下来。 也许让程子修调一调,也是不错的选择。 睡得朦朦胧胧间,姜婉就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嘟囔,一股冲人的酒味瞬间袭扰了她的好梦。 姜婉惺忪的张开双眼,半明半暗的纱帐里,萧睿暄一身酒气的坐在那,往常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今天却显得特别的清亮。 “你怎么过来了?”姜婉起身坐起。 “我当然是回来睡觉的。”萧睿暄笑看着姜婉,好似在说你怎么连这都不知道一样。 “可是……” 可是……你今天不应该去小院的吗? 但那后半句话却卡在了姜婉的嗓子眼里,让她说不出来,而她也不愿意说出来。 “你到底喝了多少?”姜婉有点嫌弃的皱了皱眉头,“不说你身体不好吗?谁敢灌你的酒?” “除了程子修还有谁?”萧睿暄坐在那,像个老婆子一样的絮叨着,“他使劲的灌我的酒,还说有什么事,他担着。” “嘿嘿,我也没让他好过。”萧睿暄贼兮兮的看着姜婉笑道,“我也给他灌了一坛烧刀子,这会子他还趴在我们家起不来呢。” “你们怎么能这么胡闹?”姜婉嗔怪的看了眼萧睿暄,“浑身都是酒味,这叫人怎么睡觉?” “我去洗洗就好了。”萧睿暄满嘴酒气的凑了过来,说着起身就要去耳房。 “要不我帮你吧。”看着他那跌跌撞撞的模样,姜婉还真的担心他一个失足掉到澡缸里淹死了。 “不用,我酒醉心明着呢!”没想萧睿暄却是抰着手拒绝道,“你今天身子也不舒服,我自己来就行。” 说着,他自己一个人就脚步轻浮的进了耳房,不一会的功夫里面就穿来了“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姜婉立在内室里,心想要不要叫个小丫鬟进去。 可一想自从两人成亲后,在这种事上就没有让小丫鬟服侍过,而且她也不愿意让其他人见到萧睿暄那一身精壮的肌肉。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全身还淌着水的萧睿暄一丝不挂的就跑了出来,地上也被他拖出一条湿答答的水印来。 第147章请安 “怎么也不知道擦干再出来?”姜婉嗔怪的看着他,转身就进了改成了净房的耳房。 只见屋子里四处都被溅了水,就没有一处是干爽的,就连搁在架子上的干衣服和干帕子也全都被溅湿。 难怪他一副那模样就跑了出去。 姜婉又折回了室内,打开衣柜拿出两条干帕子来,一条扔给他擦头,一条自己拿在手上给他擦着身子。 萧睿暄其实身材健硕,只是平常他都会故意的穿一些做得很宽大的衣袍,这样就显出衣服里空荡荡,让人生出一种他很瘦弱的错觉。 姜婉一点一点的帮他擦拭着身子,心里却开始心猿意马。 而萧睿暄显然也是感受到了她的异样,一伸手就将姜婉揽进了自己的怀里,低头将唇压了上去。 “别……”姜婉用手抵住了萧睿暄的胸膛,“我今天身上不方便。” “我知道。”萧睿暄声音含糊着,却继续亲.吻着她。 发于情,止于礼。 萧睿暄的唇在她的脖子上一路流连而过,让姜婉忍不住全身轻颤,更是激起了她心中的一阵阵涟漪。 第二日,两人又睡到日上三杆。 夏依和丁香两个在廊檐下商量着是不是要进去将两人叫醒,毕竟昨日新进门的两位姨娘们还等着给姜婉来请安呢。 许是两人的声音有点大,就吵到了还在睡梦中的姜婉。 “谁在外面?”姜婉闭着眼睛喊道。 夏依给丁香使了个眼色,撩了帘子就进了正屋。 “夫人,是不是该起了?小院那边已经派人来问过两次了,看夫人这边什么时候起了,好过来给您请安。”夏依远远的站在一边,瞧着纱帐里的二人好似还是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免觉得面色一红。 昨晚得知世子爷直接从前院回了竹苑,根本没有去后面的小院时,她们几个做丫鬟的都激动了好一阵子。 世子爷的心里,到底还是有夫人的。 可昨晚到底是两个姨娘进府的日子,可世子爷竟然看都不去看一眼,几人都觉得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于是几个人私下里一合计,便派了人去小院传话,就说是世子爷喝醉了,身体不适不能过来了。 而今天一大早,薛姨娘和黄姨娘的院子里都派了人过来询问,想要给世子妃夫人请安,黄姨娘那里竟然还来了两回。 “知道了。”姜婉在帐内应着,然后将萧睿暄压.在自己身上的大.腿搬开,然后坐了起来。 “你起么?”姜婉推了推尚未睁开眼的萧睿暄,问道。 不想萧睿暄却是翻了个身,露出了背上精壮的肌肉,喃喃道:“我头晕,让程子修那家伙进来给我开药。” 姜婉见他一副就是耍赖的模样,也就笑了笑道:“那好,你再多睡会。” 说完,自己就先起了身。 因为想着她等下要见那两个新进府的姨娘,丁香特意为姜婉挑了一身正红色嵌明松绿团福纹样罗衫,而韩妈妈则给她梳了个显得很是富贵的牡丹头,还给攒上了一朵镶金点翠缠枝菱花。 “这也太隆重了吧。”姜婉看着西洋靶镜中的自己,明艳端庄。 “夫人第一次见她们,怎么也应该在气势上压她们一头。”韩妈妈收了专用的梳子,又用手拢了拢姜婉头上的发髻。 姜婉想了想,韩妈妈说得也有道理,好歹是以正房夫人的身份第一次见她们。 但也仅此一次,不然每次见她们的时候,自己还要装扮一番,光想就觉得有点累。 梳洗完毕后,姜婉侧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喝着清粥时,就有小丫鬟进来通禀,说两位姨娘已经过来了。 “怎么来这么早?”姜婉嘟囔了一句,拿了帕子擦了嘴,起身就去了厅堂。 两个姨娘早已候在那,只见一个穿着粉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另一个穿着月桂色的百蝶穿花绸衣,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都改换了妇人髻,娇娇柔柔的,让人一见就生怜惜之意。 “咦?怎么会是你!”姜婉还没来得及落坐,便听得那两人中有人在惊叹。 她回过头看去,只见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薛金凤正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那模样就好像是见了鬼一样。 姜婉却没有做声,而是在夏依的虚扶之下,端端的坐在了正厅的太师椅上。 “夫人,这位是薛姨娘。”领着两个姨娘进屋来的宋妈妈指了指穿粉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的女子道,然后又指了指另一个穿着月桂色的百蝶穿花绸衣的说,“这一位是黄姨娘。” 自从上次姜婉在府里小惩了一番众人后,从第二日开始便陆续有人到她那来请安示好,她便让夏依将人一一记下。 而这宋妈妈就是其中一个。 既然她愿意向自己示好,那自己自然还是要给她一些面子。 于是她便示意财叔安排了宋妈妈这两日去指引新人。 姜婉略微点了点头道:“我与两位姨娘在闺中时也算是旧识,因此你们也不要外道才是。” 说着她招了招手,丁香便用红漆描金海棠花的托盘托了两个雕红漆梅花的匣子过来。 姜婉随手拿起一个,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一套赤金镶红宝石头面、一只镶珍珠赤金发箍、一对上好的汉白玉镯。 这些都是她比对了当年蒋夫人入府时晋王妃所给的赏赐,让财叔稍微做了些添减后准备的。 “一点见面礼,望两位姨娘不要嫌弃。”姜婉“啪”的一声,就盖上了盒子,放回到丁香手中的托盘上,示意她赏给两位姨娘。 薛黄二人自是道了谢,各让身边的人接了。 “你们今日先退下吧,”姜婉看了眼内室,似笑非笑的说道,“世子爷昨日让人灌了酒,今日还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家里请了太医,算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到了,免得一会让你们撞见了不好。” 然后她就在太师椅上坐下,端了茶。 薛姨娘和黄姨娘两人纷纷告退。 姜婉看着那二人离开的身影,起身去了内室。 而此时萧睿暄已经在床上坐起,身上也披上了一件丝绸的中衣。 第148章意外 “怎么?那二人走了么?”见姜婉走了进来,萧睿暄趿鞋下床。 见到姜婉这一身明艳的打扮时,他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怎么?才第一天就摆起了正房夫人的谱了?” 姜婉知道他这是在拿自己打趣,笑道:“还不是韩妈妈和丁香,以前见多了秦氏在我们面前拿张拿乔的,她们也依葫芦画瓢。” “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萧睿暄却是笑道,“从一开始就挑明了彼此的身份,以后的麻烦事会要少很多。” 说完,他就一个人去了净房,姜婉也叫了人进来拾掇床铺。 世子爷和夫人相处在一处时,不习惯身边有人服侍,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因此待萧睿暄梳洗了出来时,屋里的人就都很有眼色的退下。 姜婉看着整个人都变得清清爽爽的萧睿暄,满心欢喜的找了件宝蓝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给他穿了,顺便问了在哪里用膳。 “就在屋里吧,我不是身体不适吗?”萧睿暄哈哈大笑着,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 姜婉也就叫了茉莉进来摆饭,刚才她也只喝了一小口清粥,这会子肚子也正饿着呢。 从竹苑出来后,黄怡跟着薛金凤一路向前走着,这才发现她们所住的小院跟世子爷所在的竹苑真是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这中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她悄悄的问着在前面领路的宋妈妈道:“为什么将我们二人的院子安排得那么远?” 在她的认知里,妾室的卧房一般都在主母的院子里。 宋妈妈看着黄怡笑了笑,道:“两位姨娘的身份金贵,可都是带着圣旨入府的。竹苑那边没有单独的小院,让两位姨娘挤在里面也不合适,因此世子爷就找了这两处小院,这样也能住得宽敞些。” 黄怡一想也是,跟主母住在一起,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想着也不是很方便。 她瞟了眼走在身旁的薛金凤,自从竹苑里出来后,她一直就端着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薛姐姐~!”黄怡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表情,一脸亲热的凑了过去,指着一旁的花园子道,“这晋王府的花园倒是修得不错,不如我们结伴去逛一逛呀~!” 不料那薛金凤却是拿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下,淡淡的丢下句:“没兴趣。”便加快了脚步,回了自己的小院。 “你拽什么拽!”吃了瘪的黄怡气得一跺脚,低声愤恨的说道。 她怎么样也没想到,这才不过第一天,与她同为侧室的薛金凤竟然会这样给自己没脸,居然连敷衍的意思都没有。 跟在她们身侧的宋妈妈看了,在心中略微一笑,然后面上不显的提醒道:“还是早点回屋的好,这日头这么大,真要把您给晒伤了,我都瞧着心疼。” 黄怡抬头看天。 明晃晃的太阳没有一丝的遮挡,就这样直射在她的身上,晒得她脖子后面火.辣辣的。 她“哎呦”的喊了一声,就连走带跑的往自己的小院小跑去,在经过薛金凤的院子前,还朝着里面冷哼了一声。 薛金凤一进了屋,便让身边的丫鬟将小院的门关了,而自己则是将身上粉色对襟双织暗花轻纱裳一脱,仅穿了件粉色诃子裙的往罗汉床上一倒,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一旁服侍着的奶娘马氏也就不免提醒道:“小姐,这还是大白天呢,这么穿不合适吧?” 诃子裙其实就是诃子加裙的穿法,相当于只缠了一道抹胸,肩膀后背什么的都露在了外面,夏日里穿着虽然很清凉,可也很奔放。 薛金凤却是很不以为然。 “我不是叫她们关上院门了吗?”她瞧着自己那染着蔻丹的双手,觉得昨日上轿前还是太过匆忙,竟有一个指甲没有染好。 “马妈妈,这以后的称呼怕是得改个口了。”跟着薛金凤陪嫁而来的贴身丫鬟织罗捧着一个雕红漆梅花的匣子走了过来,“这以后要是叫习惯了,出了这个小院说漏了嘴,是会给姨娘惹麻烦的。” 马氏不耐烦的看了眼织罗,这丫头原本是在孟姨娘跟前服侍的,这次来京之前,孟姨娘将她拨给了小姐,从此她就事事处处压着自己一头,经常像今天这样不给自己留面子。 只是她虽心中愤恨,可见到织罗正冷眼瞧着自己,她也只能先点头应下。 织罗见了,这才笑着打开了手中的雕红漆梅花的匣子,对薛金凤继续道:“姨娘,你看夫人赏的这套首饰……” 薛金凤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果然和她之前在竹苑里见到的一模一样。 没想到这个姜婉也是个懒的,赏给两个姨娘的首饰居然都是一样的。 而她薛金凤平常却是最讨厌和别人用一样的东西了,更莫说这种戴在头上的头面、发箍,她是拿起来看的兴致都没有。 “先搁一边把。”她懒懒的道。 她自己带过来的妆奁盒里,比这好的首饰不知道要好多少,这样的货色她还真没瞧在眼里。 织罗也就笑着将那匣子盒上,将其塞到了首饰盒子的最低层。 而此时的薛金凤却在愣愣的出神:她怎么也没想到晋王的世子妃竟然会是姜婉! 那个一看就没什么心机,而且还容易对付的姜婉。 这也就是说她的妾室之路,走得会比她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想到这,薛金凤的嘴角就露出了一丝轻笑。 生母的经历告诉她,一个人出身的起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凭借自己独一无二的魅力,让她所依附的那个男人对她百依百顺。 她的生母孟氏,曾经是名动一时的青.楼女子,琴棋书画四艺精通,在一次花魁大赛上用绣球砸中了她的父亲薛崇义,从此成为了薛崇义那众多姨娘中的一员。 像所有的正房夫人一样,薛家的嫡夫人王氏也并不好相与,她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压欺辱着后院的姨娘们。 而她的生母,一开始总是伏低做小,表面应承着,暗地里却是阴奉阳违,还有好几次就当着薛崇义的面上演了一幕嫡妻容不下小妾的戏码。 第149章献药 如此的一而再,再而三。 薛崇义心中的那杆秤发生了倾斜,无论嫡夫人王氏与他说什么,他总是不信,而只要她的生母孟氏微微委屈的落一两滴泪,他就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送给她。 嫡夫人王氏气得大咒她的生母孟氏是狐狸精,说要请道士来收了她生母。 然而道士并没有请来,嫡夫人王氏却被薛崇义以妖言惑众的名义关进了家庙,除了过年的时候可以出来与家人团聚外,其他时间一律要在里面清修。 这样的变故让整个薛家的人都惊呆了,嫡夫人王氏的娘家人甚至找上了门来要说法。 可王家只是区区一届文弱书生又怎是二品武将薛崇义的对手?气愤的他们写了一纸诉状,要告薛崇义“宠妾灭妻”,结果状纸刚递了上去,却被镇守辽东的安王一句“原配善妒”就给驳回。 王家消停后,她的生母孟氏便更加的骄纵起来,连带着薛金凤在府里也变得嚣张了起来。 她指东,就没人敢指西,她要天上的月亮,就绝不会有人敢拿星星来凑数。 所以,像姜婉这样,一个区区四品文官的小庶女,她还真没放在眼里。 只是像今日这样,她连晋王世子爷的面都见不着,就有些麻烦了。 人都见不到,又如何施展从生母那学来的千般技艺、万般能耐呢? “织罗,”她想了想,便唤道,“今日那姜婉是说世子爷宿醉而不舒服么?” 收拾好首饰盒子的织罗盈盈的走了过来,笑道:“夫人好像是这么说的。” “你去将我带过来的醒酒药拿一丸来,寻个盒子装了。”薛金凤眼睛一转的坐起身来,指使着另外一个贴身丫鬟红衫道,“去给我寻一套月牙白的衣衫来,我要再去一趟竹苑。” 她可没管什么小妾不可越过正房的规矩,带了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还有一个奶娘过府来。 “现在么?”织罗看了眼窗外那格外刺眼的太阳光,不解的问道:“现在可是已近午时了?” “当然是现在,”薛金凤站起身来,不悦地横了织罗一眼,“难不成还等人酒都醒了再去么?” 为人高调归高调,可到了该伏底的时候就要伏底,该做小的时候就要做小。 在这一点上,她薛金凤可是深得了生母孟氏的真传。 都说女要俏,一身孝。 待她换上了一身月白色的纱质宫装时,整个人更是显得弱柳扶风,多了几分让人我见犹怜的气质。 薛金凤心满意足的看着西洋半身镜中的自己,娇俏的一笑。 这镜子是她父亲好不容易托人弄来的西洋海货,当初嫡夫人王氏还曾为了这面镜子和她生母孟氏争了个头破血流,可现在这面镜子归她了。 薛金凤得意洋洋的想着,但看到织罗那还有点不情不愿的模样,她便让红衫带着醒酒药和自己出门了。 外面的日头比之前更盛了。 才不过走到一半,薛金凤便觉得自己都快被晒出油来了。 她瞟了眼身后跟着的红衫,开始后悔刚才一时赌气,没能将织罗带出来。如果是她跟着自己出来,肯定会记得带上一把伞遮阳的,哪里会像红衫一样,只知道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像个棒槌。 一想到这,她总算有点理解为什么来京城之前,生母一定要将身边的织罗赏给自己。 和织罗相比,奶娘马氏和红衫真的是太没眼力见了。 薛金凤心下虽不爽,但也清楚的记得自己正身在初来乍到的晋王府,这可不比在自己的那间小院里可以随意的发脾气,于是她只能一路隐忍着到了竹苑。 而此刻的竹苑里,程子修正和萧睿暄大眼瞪着小眼的相对而坐,姜婉立在一旁,感觉自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原来昨晚程子修将萧睿暄灌醉后,他自己也应不胜酒力歇在了晋王府的外院,今天还没睡醒呢,就被小厮临渊给闹醒了,说什么世子爷感觉不舒服,非让他去瞧一瞧。 程子修这人的起床气本就大,更何况是在宿醉之后。 萧睿暄的身体,别人不知道,可瞒不住他,根本就是健硕如牛,几杯酒而已,怎么可能真让他喝趴下? 果不其然,被临渊死乞白赖的拉到竹苑后,萧睿暄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正坐在那陪着夫人进餐呢! 起床后只来得急喝上一杯凉水的程子修自然是极为气愤的。 他也管不得那么多,一撩衣袍就在萧睿暄的对面坐下,瞪着眼睛瞧着萧睿暄,没好气的道:“你火急火燎的将我叫来,就是来看你们夫妻俩是怎么吃饭的?” 萧睿暄看着程子修还是一副睡眼惺忪无精打采的模样,与程子修相识多年的他,心中自是明了了几分。 他忍着笑,对姜婉道:“叫人给我们的程大御医也添双碗筷。” 因为萧睿暄与程子修情同手足的关系,姜婉也并没有将程子修当成外人,因此并未避讳他,而是笑着让屋里的小丫鬟又去取了套碗筷来。 就在小丫鬟跑出去还没有跑回来的空档,便有婆子来禀告,说薛姨娘求见。 “她怎么又来了?”姜婉皱了皱眉头,不悦的看了眼萧睿暄。 自己刚打发走了那二人,怎么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薛金凤居然又折返了回来。 “她说了是来做什么的么?”萧睿暄看向了那传话的婆子。 “好像说是来送什么药的。”那婆子据实禀报着。 “送药?”这回连程子修也来了兴致,他笑着看向萧睿暄道,“这感情好,你们府里出能人了,望闻问切四诊未过,便敢随便送药,想必是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吧?以后你晋王府也不必三天两头的找我出诊了,我也落得个清闲。” 说话间,程子修的神色中满是厌恶与不屑。 萧睿暄瞟了程子修一眼,知道他们学医之人,最恨的就是这一套。 于是他不动神色的跟姜婉道:“那你去会会她,看看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姜婉点了点头,去了正屋的厅堂。 第150章互怼 姜婉刚在厅堂中央的太师椅上坐下,穿着一身月牙白纱质宫装的薛金凤就低着头踏着盈盈的步子,端着一副娇娇弱弱的做派进得屋来。 只是她不知道,这一路的大汗淋漓,早就将她的妆容弄得狼狈不堪。 姜婉打量了她一眼,并未多说话,见她与自己规规矩矩的见了礼,便让她在下手的太师椅上坐了。 薛金凤欠了欠身子,才在那太师椅上虚坐了,然后才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刚才来与夫人请安时,听闻世子爷昨日宿醉,今日身体抱恙,我便想到了我家秘制的解酒药。”薛金凤低头浅笑着,从身边的丫鬟红衫手上接过那个装着醒酒药的小盒子,亲手打开后,便放到了姜婉身旁的黄花木嵌螺钿八仙桌上。 “家父因为平常应酬多,饭桌上总也少不了酒,有时候喝起来五六斤也没个数,只是第二日醉醺醺的又怕影响日常的办公,于是他便特意找了高人配了几丸醒酒药,别说还真的挺有效的。”薛金凤细声细气的说着,尽显着温婉的气质。 姜婉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脑子里想着的却是选妃大典那天,她那嚣张的模样。 如果不是她刻意刁难姜姝,姜姝也不会冲出华秀宫,也不会机缘巧合的就进了宫当了寿妃娘娘。 然而现在,她自己又被姜姝弄到晋王府来当侧室。 有时候,她都不得不感叹,天道好轮回。 薛金凤见自己说了那么多,姜婉的神色总是淡淡的,她也就不免瞧了眼室内,想着昨晚在此处敬茶时,看到的那个年轻英俊的脸庞。 之前听到了那么多关于晋王世子爷不好的传言,让她着实也担心了一把,真担心自己还没混出头来,这位世子爷就发了什么意外。 可昨晚的那一眼,让她觉得外界的传言也许并不那么可靠,也让她对将来,有了些期待。 “世子爷觉得好些了么?”薛金凤想了想,虽然觉得自己主动问及世子爷也许不好,但若等着姜婉开口,怕是等到下辈子她也不会那么做。 “程御医在里间。”姜婉低垂着眼眸神色淡淡的答着,显出在这件事上,她并没有什么深谈的兴趣。 “既然程御医来了,那我也告辞了。”薛金凤有点尴尬的笑了笑,内室既然有外男在,她一个妾室,是不适合入内探视的。 她知道今日探望无望,也就知情识趣的站起身来,向姜婉告了辞。 见薛金凤已经离开,姜婉也就拿起那枚醒酒丸药去了内室。 程子修拿着那枚醒酒药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扳下一小块来放到嘴里尝了尝,一脸鄙视的说道:“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搞了半天不过是江湖郎中拿些甘草、当归、黄芪配上些面粉和出来的丸药,吃是吃不死人,若要说有什么药效,那恐怕都是服药者的臆想而已。” 说完,他“啪”的一声将那盒子合上,随手扔到了一旁。 萧睿暄见了,便和姜婉说道:“找个人扔了吧,府里可不能藏着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 姜婉应了,拿着那个盒子交给了夏依,又将萧睿暄嘱咐的话和她说了。 不过半日的功夫,薛姨娘拿了枚来路不明的药去邀功的事就在私下里传遍了晋王府。 这话传到薛金凤的耳朵里时,气得当场就将屋里大方桌上的一套斗彩莲花茶具给扫到了地上。 “好你个姜婉,简直欺人太甚!”薛金凤咬碎了一口银牙道。 自己好心好意的去示好,没想她竟然如此羞辱自己。 什么叫来路不明的东西?真当她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么? 见着那套在地上摔了个七零八落的斗彩莲花茶具,织罗就不免心疼的叹了口气。 姨娘这脾气还和在家里做姑娘时一样的直率,火气一上来,不管见到什么东西还是想砸就砸。 可这一套斗彩莲花的茶具却是礼部着内务府置办御造之物,是上了礼单的物件,这砸了一套就少了一套,自己还得去找人销账。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若是多了,怕是连这府里的人也会知道姨娘的脾气不好,恐怕到时候容易惹出什么是非来。 于是织罗轻言细语的提醒道:“姨娘这脾气怕也是要改一改了,在这晋王府里,可不能还像以前一样,见什么砸什么了?” 正在气头上的薛金凤一听,也就更加的不高兴了。 而奶娘马氏则在一旁趁机煽风点火道:“哎呦呦,才一套把子茶具而已,咱小姐的陪嫁里多的是,难道还怕陪不起他们晋王府?” “就是,”本没有做声的红衫也理直气壮的插嘴道,“咱们自己带过来的青瓷冰纹盖碗、芙蓉白玉茶盏,哪个不比这套茶具金贵?要我说,早就该砸了,咱小姐怎么可能是用这种粗货的人?” 织罗见她们一个两个的不懂装懂,这民窑出来的东西再金贵,又哪里比得上内务府的御造之物? 只是自己再多说,与她们也是鸡同鸭讲,白费口舌。 她暗自的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多话,而是掏出了一块丝织帕子,半蹲着身子将这满屋子的碎瓷小心翼翼的捡拾了起来。 隔壁的黄怡听了府中的这一传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便拍着桌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想着今日自己邀薛金凤同逛花园子时,她表现出来的倨傲,黄怡有点幸灾乐祸的拍手笑道:“真是好啊,真是妙!让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身边的小雀却是有些紧张的拉了拉她,看了眼隔壁的院子道:“小姐还是收敛着点吧,毕竟只有一墙之隔,被她们听去了不好。” “怕什么?”黄怡却是从小雀的手中扯回了衣袖,满脸不在乎的道,“她是侧室,我也是侧室。我本还想和她一起共同进退,不想她却主动出击先失一局。现在先别说是夫人,怕是连世子爷也不喜欢她了,要不然府里也不会传出像‘来路不明’这样的话来。” 第151章安排 程子修在竹苑胡乱吃了些东西后,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程子修的萧睿暄却斜躺在西次间的罗汉床上和姜婉说起了回去住对月的事。 住对月,是指姑娘在出嫁之后,有选择性的回家住几天。因为出嫁后难得再有机会这样和父母相处和团聚,因此至少要住个四五天,有的甚至住上了一个月。 “一定要回去住吗?”别人家姑娘求之不得的机会到了姜婉这却让她满心的为难。 她真的不想再回去面对秦氏那副嫌弃的嘴脸。 萧睿暄又岂会不知道她的那点小心思,他笑着将姜婉揽入了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道:“不过是回去住个两三日就回来,有些事情随不耐烦去做,可是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而且你是出了嫁的姑娘,你那嫡母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我当然知道她现在不敢对我怎么样了,可我就是不耐烦见到她。”姜婉瘪嘴道,“那个小阁楼住得我憋屈。” 萧睿暄捏了捏姜婉的小鼻子,笑道:“你这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姜婉有些不乐意的皱了皱鼻子,瞪了眼萧睿暄娇俏的说道:“那还不是你害的。” “怎么会是我害的?”萧睿暄眉眼弯弯的看着姜婉,他就爱看她在自己的怀里肆意妄为的模样,“这叫被我.宠.的。” 姜婉本还想反驳他两句,但听到那句“我.宠.的”后,她便有些愣愣的呆在那。 萧睿暄看着她,像哄孩子一样的说道:“乖,就回去住两天,两天后我就来接你,带你去宛平玩几天。” “去宛平?”姜婉一听到这个,心下就漏跳一拍。 她还记得萧睿暄之前悄悄地送她的两个田庄,一个在大兴,另外一个就在宛平。 难道他想带自己去瞧瞧那个田庄不成? 可之前他们明明说好了七月是要下江南的呀!而且这件事已经跟皇上报备了,没理由会取消吧? 一想到这,姜婉也就坐直了身子,正色道:“不是说下江南么?怎么又变成去宛平了?” “程子修找了钦天监的老道们算了一下,说七月百鬼夜行不适合远行,特别是不能走水路,建议我们改到八月后再出行。”萧睿暄笑道,“真是没想到程子修他真的信了这个,不过也好,到了八月天气也凉爽些,不会像现在这样,随便动一动都是一身的汗。” “在那之前,我们正好还有点时间,不如就带你去宛平和大兴走走,总比天天闷在这个院子里强。” 姜婉一听,满心欢喜的扑到了萧睿暄的身上,惊喜的笑道:“你说的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你先回三弦胡同住上两天,我到时候来接了你,我们直接就往宛平去。”萧睿暄满面春风的轻搂着姜婉,在她耳畔轻轻的说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明天就回去住对月好了。”姜婉的眼睛咕噜一转,笑盈盈的看着萧睿暄道。 萧睿暄看着一脸促狭的姜婉,自然知道她的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行,都依你!”萧睿暄捧着她的脸颊亲.吻了一口,然后在姜婉的屁.股上轻拍了一记,“你赶紧去吩咐丁香,让她们把箱笼收拾好,我明早就送你们回三弦胡同,记得要把带去田庄的东西也提前带上。” 姜婉没想到萧睿暄竟会做出如此挑.逗的动作,她惊叫着从他身边跳起,然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确信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一脸端庄的走了出去。 今日当值的丁香此刻正在院子里和几个小丫鬟一起,躲在一处树荫之下满头大汗的跳着百索。 姜婉不过才看了她们一眼,便觉得浑身都热得慌。 她冲着丁香招了招手。 丁香赶紧将手中的百索交给了身旁的小丫鬟,擦着脸上的汗水就跑了过来:“夫人,可有什么吩咐?” 虽然姜婉挺喜欢看这院子里充满了生气的一面,可还是不免和丁香嗔道:“天气这么热,怎么突然想起跳百索?” “看着这群小丫鬟在玩,就有些手痒。”丁香冲着姜婉嘿嘿的笑道,一张脸也因为刚才跳过百索,而显得红扑扑的。 姜婉也就跟她说起明日回三弦胡同住对月的事,让她和夏依一起将箱笼都收拾好,然后大后天直接去宛平的田庄。 “夫人打算带哪个人回去住对月?”丁香想了想问。 之前她们住的清心阁并不大,而且现在还住着舅太太和表小姐,回去之后还有没有足够的地方给她们住还是个问题。 自然也就不能把她们这四个贴身大丫鬟全都带过去。 “不如就你和茉莉跟我回去吧。”姜婉想了想,也考虑到了丁香所顾忌的事,“毕竟你们俩是跟着我从那里出来的,有什么事也都熟门熟路,不怕出什么纰漏。” 可丁香一听,为难的神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 眼尖的姜婉自然是捕捉到了这一瞬间,不免奇道:“难道这样安排有什么不妥么?” “也不是什么不妥。”因为这些年一直跟着姜婉,丁香也习惯了与她直话直说,“我只是觉得可能带上夏依或者兰依会更好,她们两姐妹毕竟习过武,留个这样的人在身边,总是能够让人放心一些。” 姜婉看着丁香那一脸慎重的神色,不禁莞尔。 “我这是回娘家住对月,又不是闯什么龙潭虎穴,身边还要带上两个保镖。”姜婉笑道,“而且我在那住了那么久也不见有什么危险呀。” “夫人!”丁香看着姜婉一脸不以为然的表情,也难免急道,“以前我们身边是没有这样的人,现在既然世子爷特意安排了她们姐妹两守在夫人的身边,那还是至少让她们中的一个常伴身边比较好。夫人若是觉得不妥,就再带着我,让夏依或是兰依做我那一份工,然后我替茉莉去厨房里提饭。” 姜婉端凝着丁香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也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几分道理:“那行吧,你去和夏依说一下,我带着你们两个回三弦胡同,然后让茉莉和兰依一起,随着大后天的马车去宛平。” 第152章对月 因为之前就派了人回来传话说姜婉要回来住对月,第二日一大早,三弦胡同就显得特别的热闹。 猫耳胡同的乔夫人自是带了姜妍早早的就过来了,就连姜传忠也特意和刑部告了假,特意在家等着姜婉的回来。 “四姑奶奶和四姑爷回来了!”守门的小厮远远的见着晋王府那高头大马的黑漆马车时,便一路欢叫着给内院报信。 本和乔夫人、蒋太太还有秦氏一起坐在君雅堂的厅堂里等待的姜传忠便迫不及待的起身出门去迎接。 连乔夫人也跟着起了身,拉了拉身旁的姜妍,示意她跟着自己一道出去迎接。 秦氏也就有些不喜的撇嘴。 因为嫁与皇家,她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没能回来住对月,更是没能享受过这等全家相迎的待遇。 倒是舅太太蒋氏拉了拉她的衣衫,朝着西厢房的方向瞄了一眼道:“你呀,这么多了,七情六欲怎么还这么容易上脸?你看看那边的那位,倒是显得比你沉得住气很多。” “她那叫什么沉得住气?”秦氏很不以为然的冷笑道,“她每日都和身边的那个丫鬟采青关在屋里绣花赚钱,她还当我不知道呢。” “我也不点破她,”秦氏继续笑道,“她现在不是会赚钱了么?那正好,我分到她那的嚼用自然就比平常要少一些。” 蒋氏一听,脸色大变:“这样不好吧,这要是被姜老爷知道你在克扣妾室,不又会和你闹?” “闹就闹,谁怕谁啊!”秦氏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的女儿一个贵为当今圣上的.宠.妃,一个是太子良娣,我早已没有什么后顾之忧,我就是怕她们不闹,真要闹起来,我就告他一个.宠.妾灭妻,我倒要看看我那两个女儿会站在哪一边。”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蒋氏嫁到秦家那么多年,自然也知道秦氏的为人,有时候混起来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这人要脸,树要皮,真要这么闹起来谁的脸上也不好看啊,特别是寿妃娘娘和良娣娘娘那,不管是皇宫里,还是太子府里,都还住着其他娘娘呢,真要是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想必她们也会抬不起头吧?” 被蒋氏这么一劝,秦氏的气焰倒是收敛了很多,转而讪讪的道:“我也就那么一说,毕竟还没走到那一步不是,我只是要告诉他们,真要闹起来,我什么都不怕!” 秦氏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听起来还是那么恶狠狠的,但在蒋氏听来,到底还是有那么些外强中干的味道。 “是是是,你只要记住,家和万事兴。”蒋氏和她笑道,然后又和秦氏说起另外一件事,“你说自从前几日这玉安被妧姐儿接到太子府中去小住后,我这颗心怎么总是七上八下的呢?总觉着会出什么事一样。” 因为之前设计姜婉的计策失效,姜妧又将主意打到了秦玉安的身上。 她派了秦嬷嬷来和秦氏沟通了一番后,便接了秦玉安去太子府小住。 对于这样的殊荣,秦玉安自是欢欣雀跃的,可蒋氏却充满了担忧。 秦氏却是安抚她:“那可是太子府,你有什么好担忧的?妧姐儿在那掌管着后院,她既然能来接玉安过去小住,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之前我不还带着婉姐儿和姝姐儿也去小住过么?” 蒋氏一想也是。 想着玉安小的时候,随着秦氏回外家探亲的妧姐儿总是喜欢带着姝姐儿和玉安玩做一块,兴许也就是这么多年不见了,妧姐儿顾念着姐妹情深,想再见见玉安而已。 因此她也就打破了心中的顾念,让秦玉安随着秦嬷嬷进了太子府。 可自从秦玉安离开后,她的这颗心就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 “哎呀,能出什么事啊!”秦氏有些不耐烦的看向她,说实话,她此刻也心慌慌,生怕妧姐儿的计策再次落空。 晋王府的马车在姜家门口的那棵老槐树下停住,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大门前相迎的姜传忠。 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的姜传忠看着面前手拉着手的小两口,欣慰的点了点头。 之前他还担心纳妾的事会让这两人心生罅隙,看着这二人的关系还像之前那么好,他便放心了。 在萧睿暄和姜婉同他过礼后,姜传忠便领着他们二人回了内院。 “这次回来打算住几天?”姜传忠一边走着,一边问跟在身侧的姜婉,“你之前住过的清心阁我可是一直留着。” “回父亲的话,恐怕只能住两天。”姜婉满脸歉意的笑了笑。 “只住两天?”姜传忠不动神色的打量了萧睿暄一眼,有点错愕的看向姜婉,“怎么这么急?” “额……府里有些事丢不开手……”姜婉想了想,一脸难色的说道。 姜传忠一想,也是。 晋亲王和亲王妃都远在西北,这晋王府里也没个主事的人,女儿急着赶回去也是情有可原。 “两天就两天吧。”姜传忠想到了姜妧和姜姝,叹了口气,总比那两个根本就不能回的人要好。 说话间,几人或前或后的走到了君雅堂的外,遇到了也迎了出来的乔夫人。 姜婉见了微微一屈膝,道了声:“二伯母。” 今日也是穿得一身花团锦簇的乔夫人见了,自是很亲热的走了上来,执起了姜婉的手,眼神深究地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胖了,胖了。” 而姜妍则是站在那,一脸揶揄的瞧着姜婉。 又是这样带有质疑和审视的目光。 姜婉想到刚才在大门口时,姜传忠看着自己的样子,恍然大悟。 前日萧睿暄刚抬了两个娇滴滴的侧室进府,而自己又好巧不巧的选了今日回来住对月,也难怪他们会多想。 一个两个的如此探究,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反应吧。 姜婉也就含着笑,大大方方的任由乔夫人拉着,领进了君雅堂。 而此时,秦氏与蒋氏也打住了刚才的话题,均是笑脸相迎的走了出来,姜婉见着了,一一行礼。 秦氏看着姜婉身上的那件薄如蝉翼的玫瑰色的织金罗衫时,不免脸色一黯。 当日礼部来送纳吉礼时,她可是里里外外的都查上了一遍,并且还悄悄的将自己库房里的几匹老料子替换了纳吉礼中的新料。 她可从来没见过这匹玫瑰色的织金罗。 第153章私话 而蒋氏在着姜婉的这件衣服时,同样也觉得咋舌。 式样时新也就算了,可她身上那个花色的织金罗在镇江已经炒到了二两银子一匹,更别说像玫瑰色这种俏丽的颜色,那更是有价无货。 这到底是嫁入了晋王府的人啊!吃穿用度自然是以期不能比的呀。 不知道为什么,蒋氏竟觉得自己开始眼红起来。 觉得自己在镇江赚的那点钱还真的不算什么。 姜婉这过的才叫日子呀! 姜婉自是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舅太太的心里正在感叹得如此百转千回,在微微与她们寒暄了一两句后,她便拉着姜妍出了君雅堂的正厅,在廊檐下寻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了。 “她们两个倒是投缘,就像是嫡亲的姐妹一样。”蒋氏见着手拉手而出去的二人,叹了口气,笑着看了眼齐夫人,“反是玉安,那么活泼的一个女孩子,竟好像和她们两个都说不上什么话。” 乔夫人一听,心下微微不悦,暗想蒋氏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想说姜婉和姜妍在联手排挤她的女儿秦玉安不成? 但这么多年的主持中馈,早已让她练得不再七情上脸。 只见她微微笑道:“我们家的妍姐儿虽然脾气是有点古怪,手帕之交倒也不少,多数的女孩子都能与她玩到一块去,有那么几个性格合不来的,我也不要求她硬往一块凑。” 言下之意,并不是我家女儿不好相处,分明就是你家女儿的性格不好相与。 话不投机半句多,蒋氏也就与乔夫人互相看不上眼。 “你发现了没?今日秦玉安不在!”姜妍和姜婉在廊檐下坐定,又等小丫鬟上了茶果点心后,这才悄声和姜婉说道。 秦玉安?不是听姜妍说起,姜婉都快忘了这么一号人。 她细细思畴了一番,发现自己今日还真是没见着她的人影。 可是舅太太还在,也就是说秦玉安不可能一个人回了镇江。 见姜婉一脸不解的模样,姜妍凑到了她的耳边道:“听说是让你大姐招到太子府去小住了。” 什么?太子府? 姜婉听到这,惊愕的看向了姜妍。 难不成姜妧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只是这一次却将主意打到了秦玉安的身上? 但依照姜妧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不出手,才真叫人觉得奇怪。 一想到这,姜婉就想着是不是要寻个时间给舅太太提个醒,以免好好的嫡女莫名其妙的就送人做了妾。 可她转念一想,就秦玉安之前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态度,她就瞬间失了做好人的兴致。 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想想还是算了吧。 姜婉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摇了摇手中的宫扇,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大姐好客~!” 姜妍却侧着眼睛剔了姜婉一眼,揶揄道:“我怎么在这话里听出了别的什么味呢?” “能有什么味?”姜婉瞪了她一眼,也不和她把话往深里说,和姜妍东拉西扯了两句后,也就问起了黄怡。 “真是没想到那个搅祸精最后竟然是去了你们晋王府。”姜妍掩嘴笑道。 “搅祸精?”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姜婉有点意外的看向姜妍。 姜妍则丢给她一个“你怎么这都不知道”的表情。 “怎么好好的,给人取了这么一个诨名?”姜婉一想到黄怡往常表现出的端庄模样,大为不解。 “什么叫好好的。”姜妍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瞅着姜婉道,“你不知道,她那个人蔫坏蔫坏的,简直就是一肚子坏水。” “你还记得姜姝在左督御史府泼了青岚一脸茶的事么?”姜妍坐直了身子和姜婉正色道,“全都是黄怡在一旁挑唆的。” “不……不会吧……”虽然姜婉知道以姜姝那易冲动的性格,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可要说她那天气势汹汹的冲进屋里不由分说的拿起茶就泼,也颇让她觉得意外的。 “怎么不会?”姜妍凑到了姜婉的耳边说道,“这还是青岚后来跟我说的,那日散了之后她特意问了在花厅中当值的丫鬟,她们都可以作证,当日姜姝可是在黄怡的挑拨下才气冲冲的冲过来的。” “你是不知道,黄怡那个人,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太多了,”姜妍满脸不屑的说道,“而且总爱拿着别人当枪使,自己躲在后面享受渔翁之利,所以我们几个都不耐烦理她……也就是姜姝将她当好人,这不就着了她的道?” “原来如此。”姜婉这才慢慢的点了点头,定是姜姝后来一个人的时候也想明白了自己被人当枪使了,所以连带着记恨起黄怡来,“我原先说薛金凤是因为得罪过姜姝而被指到我们府里来,没想到这个黄怡竟然也是……” “薛金凤又是怎么回事?”姜妍一下子来了兴趣。 于是姜婉便同她说了选妃大典那日在宫里发生的事。 “啧,啧……”姜妍听后感叹道,“没想这个姜姝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岂止是睚眦必报,”姜婉笑着摇头,“你也知道,在家中她惯与我不和,自然是会想着法的让我过得不舒服……而她现在坐在那个位置上,还不知道以后会再给我使什么绊子。” “那可怎么得了?”姜妍有些同情的看着姜婉,“难道以后就让她这么为所欲为?” “不然你说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姜婉却只能对着姜妍苦笑,“我们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入了皇上的法眼,愿意这般的.宠.着她……”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姜妍皱了皱眉头,幽幽的叹道,“但愿她没记恨上我。” 然后她又看了眼姜婉道:“听你刚才的说法,那薛金凤也是个爱恃强凌弱的,再加上黄怡这么一个喜欢挑弄是非的,你那后院怕也是不得安宁吧?” “现在还算好,她们两人都还想着怎么装乖卖巧,以后就难说了……”姜婉笑着摇了摇头。 屋里的那两个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只要萧睿暄和她站在一边,还真不怕那两人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反倒是在宫里的姜姝让她放不下心来,谁知道她还会整出什么事来。 第154章苛扣 午膳之后,秦氏原本想留着乔夫人和蒋氏一起打牌。 想到上一次姜婉回门时,那大杀四方的架势,蒋氏借口头晕要午歇,而乔夫人则以家中还有事推脱了,顶着个日头就带着姜妍回了猫耳胡同。 秦氏组不成牌局,送了众人之后也就讪讪地回屋歇了。 闲得无聊的姜婉也就决定去西厢房小坐。 想到赵素娘那间并容不下几人的南次间,姜婉便打发了丁香先去清心阁整理房间,又让夏依留在君雅堂的院子里等着自己,独自一人掀了竹帘进了西厢房。 和往常一样,穿了件素纱衣的赵素娘迎了出来,一脸恬静的她就是连姜婉见着了也觉得舒心了几分。 原本盘坐在炕上低头绣花的采青见了,赶紧趿鞋下炕,在笑着和姜婉打了招呼后,撩了竹帘子出去泡茶。 姜婉打量了眼室内,只见屋里比上次来时多了一口半人高的大樟木箱子,从敞开的箱口看去,里面堆满了各种颜色的绣片。 而屋里,好似还有着一股似有似无的中药味。 姜婉打量了眼赵素娘,发现她的眉眼之间,较之以前,好似微微多了一丝倦色。 姜婉也不说破,只是半倚的坐在大炕上,笑着拿起身边的一块半成品的绣片,打趣道:“当家主母克扣你的家用么?居然接了这么多绣活?” 赵素娘没有接姜婉的话,只是有些无奈的笑笑,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姜婉手上的那块绣片收到了那大樟木箱子里,并且小心翼翼的盖上了箱子。 “怎么?她还真的克扣了你?”看着赵素娘那有些讪讪的神色,姜婉拉住了她问。 “太太是个什么脾性的人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赵素娘叹了口气,在姜婉的身边坐下,“平常没事都要寻你个错的人,好不容易逮住了我这个把柄,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照你这么说,太太竟然默认你在外面接绣活?”姜婉再次扫了眼那口樟木箱子,奇道。 “算是默认了吧。”赵素娘期期艾艾的答着,显然是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 而此刻采青正好端着一壶刚泡好的茶走了进来,只见她将放着茶壶和茶盅的茶盘往炕几上一放,一脸不解的看着赵素娘道:“姨娘,好不容易世子妃夫人才回来一趟,你也能遇到个可以说话的人,为什么不将自己心里的委屈都说出来……” “采青!”赵素娘不等采青将话说完,便厉声喝止道,“你今天的话也太多了点吧!” 她的脸上已隐隐有了怒意。 姜婉心下虽吃惊,却面色不显地看向这二人,却不料采青却突然毫无预兆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知道姨娘不耐烦我和世子妃夫人说这些,可今日采青却要斗胆逾越这么一次。”采青跪在那,一脸倔强的看着姜婉道,“太太不但克扣了姨娘平常的吃穿用度,就连每晚点灯的油,都要我们自己出钱去城北的集市上去买,说好的四季衣裳,却是一套都不见,厨房里每日送来的饭菜不是冷就是馊,根本让人无法下咽……” 说着说着,采青已经变得哽咽无声。 姜婉听得也是为之色变。 这也太过分了点吧? 她之前就知道秦氏惯于在这种事上做文章,只是没想到她竟会做得如此的变本加厉。 “老爷知道这件事吗?”姜婉眉头微皱的看着赵素娘问。 “太太和老爷说,一家人从镇江搬到京城后,账面上就是出得多进得少,所以要想办法节俭各种花销。”采青继续跪在那说道,“老爷并不通庶务,太太随便那么几句,就将老爷驳得哑口无言。” “好了,采青,不要说了。”而此刻的赵素娘则是捂着胸口,面色凄苦的看着采青,“你要是想将我气死,你就继续说!” 采青一见赵素娘那模样,吓得从地上一蹦而起,连忙扶住了赵素娘,一边帮她顺着气一边道:“姨娘,我不说了,我不说了,您可别吓我呀~!” 姜婉这才发现赵素娘的脸色看上去有那么一些不正常。 她连忙起身,帮着采青一道扶着赵素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采青一边帮着赵素娘顺着气,一边面色焦急的和姜婉解释道:“自从太太克扣我们屋里的银两后,我和姨娘就不得不接更多的绣活来贴补日常的嚼用。我家姨娘又急又累的就这么病倒了……结果前些日子,看大夫又花去了不少钱……” “采青……我不是叫你不要说了么……”一脸痛苦之色的赵素娘斜靠在大炕上的迎枕上,皱着眉头突然就是一阵剧咳。 姜婉一见这情况不对,也就对着采青使了个眼色,安抚着赵素娘道:“不说了,不说了,采青,你好生服侍着你们家姨娘休息,我下次再来叨扰。” 说完,她便起了身。 那采青也是个机灵的,见状连忙道:“那我送送世子妃夫人吧。” 姜婉微笑着点了点头,和采青一前一后的出了西厢房。 一直候在院子里和小丫头香蕊玩着翻绳的夏依见到姜婉出来,便放下了手中的绳子,跟了上来。 姜婉在院子里选了一处僻静之处,然后看向采青问道:“你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都仔细给我说上一遍。” 采青自然就像是遇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仅太太这边克扣着姨娘,就连何婶子那边也出了状况,以前可以收二两银子一片的绣品,她也只给到了一两五分。” “这又是为何?”姜婉奇道,“之前不是说那何家婶子还挺喜欢素娘的绣品么?”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问何婶子的话,她只说是她那铺子的租金又涨了,所以她没办法只能压价。”采青一脸无奈的说道,“我劝着姨娘换别家喜铺试试,可姨娘却认死理不愿意换。只是看着姨娘每日都这么辛劳,我真是于心不忍。” “这事我知道了。”姜婉垂下了眼眸,随后又看了眼夏依道:“身上可带了银钱?” “有一些特意带出来打赏的银锞子。”夏依一边说道,一边从衣衫里拿出了五六枚二两一个的银锞子。 第155章探风 有总比没有强。 姜婉示意夏依将那些银锞子交给采青,并嘱咐道:“稍后我再使人送些银两来,这些日子你好生伺候着姨娘,既是病了,你就带着她去瞧大夫,千万别怕花了钱。” “至于你说的何婶子那,价钱如果压得实在是太低的话,不如就换一间喜铺吧。”姜婉想了想说道,“你给我找两块绣好的绣品来,我再找人帮你们去问问,只要东西好,就不怕没人收。” 采青一听,慌了半个多月的她,瞬间就觉得心里有了主心骨,她狠狠地点了点头,满心感激的就要给姜婉磕头。 姜婉连忙伸手托住了她,向左右看了看,然后悄声道:“赶紧回去好好照顾好姨娘,其他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 与采青道别之后,姜婉便带着夏依回了清心阁。 家里的丫鬟婆子们也知道姜婉的身份今非昔比,一个个的上杆子巴结都来不急,更加不会像以前一样为难她们。 因此,丁香也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将清心阁的二楼收拾了出来,待姜婉上去时,就宛如她刚出嫁离开的那天一样。 虽然离开了才一个月的时间,可是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家什,姜婉还是有些感慨的。 之前住在这的时候,一点都没觉得逼仄,可今日再住进来,却觉得房子小得连转身都有些困难。 果然是应了萧睿暄的那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么? 姜婉有点自嘲的笑笑。 还好只要在这里住两天,后天萧睿暄便会来接她去宛平。 正想着要如何打发这两天住对月的日子时,却有人来通禀:“舅太太求见。” 姜婉扫了眼刚被丁香摆出来的自鸣钟,刚好未正。 若在平常,这个点刚好是歇了午觉起床的时候。 她微微一笑,暗道这舅太太倒是个会掐时间的,只是不知道她找自己有什么事。 姜婉就突然想到了在太子府的秦玉安。 “让她进来吧。”姜婉微微笑了笑,并没有起身去迎接,而是端坐到了她出嫁前的那张书案前,上面摆着一套她特意从晋王府带过来的一套莲纹青花的茶具。 她颇有些闲情逸致的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茶,转头看向了窗外那早已看厌了的风景。 不一会儿的功夫,蒋氏就和丁香一路寒暄着入了内室。 姜婉笑着看她,却没有起身。 端着一张笑脸进屋的蒋氏,笑容就有些凝滞在脸上。 她暗道这姜婉到底是嫁入了晋王府的人,这底气足了,也开始学会端架子了。 姜婉却没有理会那么许多,而是神色淡然的跟身边的夏依道:“给舅太太看座。” 丁香和茉莉也就自外间搬了条圈椅进来,又给蒋氏上了一盅茶后,便都十分乖巧的退立一旁。 蒋氏见着她二人进退有度的模样,暗道这姜婉不过才成亲一个月,竟是时时处处显出贵妇的做派来。 可见这人,还是不能得势! 蒋氏这边在心底百转千回着,姜婉那边却也是不动声色。 姜婉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气氛多少有些冷场,倒让蒋氏来之前想好的开场白一时都给堵在了嗓子眼,说不出来。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语的坐着,倒让人觉得有些尴尬。 姜婉自然是无所谓的,上一世她在姜妧面前伏低做小,没少经历过这种无言以对的场面。 可蒋氏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上来,可不是为了和姜婉来大眼瞪小眼的。 正想找个什么话题来打破眼前尴尬的她轻啜了一口莲纹青花盖碗里的茶,只觉香醇茶香随着微烫的茶水从舌尖一路滑进了肚子里,竟给人一份夏日里难得的酣畅之感。 在大梁,南方那些稍微有些家世的大族都有自己的茶园,世居镇江的蒋氏也不例外,她陪嫁的产业里就有个不小的茶园,茶园里种下的龙井,每年都能给她带来一笔非常可观的收益。 自幼便自诩懂茶、辩茶的蒋氏却在尝到姜婉的这个茶时,却让她有些迟疑,她竟分辨不出喝到的是什么茶。 可碍于情面,她又不能显出自己露了怯,只是在心中暗道这王公贵族的吃穿用度到底与普通人不同。 再看看眼前挽了个飞天髻的姜婉,一身玫瑰色的织金罗衫,染着赤红蔻丹的手指上套着的镶红宝石金戒指又与头上的凤钗又相得益彰,这通身的气派又岂是她在家做女儿时可比的? 她可真没料到姜婉竟然会有这样的运气,竟然就这样一飞冲天了。 想着自己那个尚待字闺中的女儿,蒋氏又不禁神伤起来。 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也就和姜婉笑道:“我原本打算在参加完婉姐儿你的婚礼后便带着玉安回镇江去的,可太子府里的良娣娘娘却又热情的接了玉安去小住,我们也是盛情难却,只是担心这样会不会造成良娣娘娘的困扰啊?” 姜婉端着盖碗的手一滞,面上微微一笑,却在心中暗道:“来了”。 她放下了手里茶盅,看着蒋氏笑道:“不知道舅太太到底在担心什么?大姐在太子府里这么多年,又为殿下诞下了唯一的儿子,她在太子府的地位已是无人可及。舅太太就把心放回肚子里,放一百个心吧。” “我不是担心良娣娘娘这么做,会让太子殿下心生微词吗?”蒋氏也就只能尴尬的笑了笑。 这么多年的从商经验告诉她,这世间的事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 要知道眼前的这个不过才当了一个月晋王世子妃的姜婉就已经在她面前表现出高姿态了,没道理早已是身份高高在上的姜妧却要放下身段来应酬她和玉安两个。 当然不排除有些人的个性就是这么平易近人,可是以她那小姑子秦氏的个性,根本不可能养出这样的女儿。 所以在她心里,她总觉得这其中有着什么利益点,一个只能由玉安带给姜妧的利益点。 前思后想了许久,她觉得现在的玉安除了还算年轻漂亮之外,好似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惦记的地方。 为此,她曾试探过秦氏的口风,可却总被秦氏左右而言它的带过,这也就更加深了她的怀疑。 只是这样的话,她又如何好对一个小辈说? 第156章迁怒 姜婉看着她一副欲说还休、倍受煎熬的模样,也就嘴角微翘。 她给丁香和夏依使了个眼色,这二人也就非常知情识趣的退了出去,守在了外间。 见到那二人退出,蒋氏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只听得姜婉笑道:“之前我也说了,大姐在太子府这么多年,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该怎么做了,也许是一个人在太子府太过孤单寂寞,所以就想找个姐妹陪一陪吧。” 姜婉的话点到即止,然后端起面前的那盅茶喝了起来。 听姜婉这语气,分明就是知道些什么,可让蒋氏没想到的是这姜婉竟然也是个嘴风紧的。 知道自己也问不出什么来的她见到姜婉端茶送客后,便告辞了出来。 只是她在往回走的路上,越走就越有些想不明白,总觉得姜婉说的那句“找个姐妹陪一陪”颇有深意。 她也就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前前后后的联系在一起想了想,忽然神色大变的就去君雅堂找了秦氏:“请妹妹一定要帮我向良娣娘娘递个帖子,就说我明日一定要见到我们家的玉安。” 刚刚歇了午觉起床的秦氏还在打着哈欠,她看了眼一旁的杜妈妈,用眼神询问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杜妈妈也只是轻轻的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大嫂,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秦氏虚扶着蒋氏在君雅堂的西次间坐下,又屏退了屋内服侍的人道,“之前不是说好了么,让玉安随着她表姐去太子府里住上几天,过几日就回,可她这才离开几天?你就整天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这要让妧姐儿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此刻的蒋氏已是心急如焚,从姜婉那里出来后,她越发觉得自己不是多想了。 秦氏为什么早不捎信给自己,晚不捎信给自己,偏生是在姜婉和姜姝都被皇家指婚后才捎信给自己? 既然是说让她来喝个喜酒凑个热闹,却为什么嘱咐自己一定要将玉安带上。 而当时的自己,怎么就真鬼迷了心窍,信了她那句京城遍地都是适婚公子的鬼话? 可她到了京城之后,别说什么适婚公子了,就是连靠谱的夫人、太太都没见上几个。 而就在自己表露出要带着玉安回镇江的想法时,姜妧就好巧不巧的发出了邀请,独请了玉安一人去太子府做客。 若说她现在还想不出这里面有什么猫腻,那她也只能算是个棒槌了。 只是这样的话,叫她如何能跟秦氏明说? 她只能苦笑道:“玉安那孩子从小养得娇惯,又来没有离开过我的身边,我怕她在太子府里闯下什么祸来……” 秦氏见自己不管怎么劝说,蒋氏总是用这样的一句话回复自己,便知道自己再多说无益,便假装应了下来,对杜妈妈说道:“既然大嫂执意要去太子府见玉安,那就赶紧给那边递张帖子,让妧姐儿明天安排个时间出来。” 杜妈妈点头称是。 秦氏又趁蒋氏不备的时候,低声吩咐道:“去查一下,刚才都有谁和舅太太说了什么浑话,竟让舅太太急成了这样。” 杜妈妈暗暗点了点头,垂手退出了君雅堂。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太子府那边给了回音,因为姜妧上午要协管府中琐事,因此只能在安排下午的时间见一见舅太太。 蒋氏一听,虽然有点嫌晚,但总比根本见不着女儿的面要好,也就只好点头默认,然后回房去准备明日要拜访太子府的事宜。 杜妈妈在蒋氏离开后,才悄声的在秦氏的耳边道:“在清心阁的当值的婆子们说,今天见到舅太太去了四姑奶奶住着的二楼。” 秦氏一听,便拍案而起,怒道:“我就说怎么好好的却突然生了幺蛾子,整了半天,又是这个丫头在给我作怪!” “她是不是以为嫁到晋王府后,我就治不了她了?”秦氏一眯眼,满心愤恨的喊道,“来人啊,去给我把四姑奶奶给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问她。” 屋外也就有小丫鬟快速的应下,一路小跑去了清心阁。 “太太找我?”卸了钗环的姜婉正闲得无事地拿着本话本打发时间,看着眼前这位有些面生的小丫鬟,“太太有说找我什么事么?” 那小丫鬟约摸十来岁的样子,想着应该是刚入府不久,还梳着两个丫髻。 只见她摇了摇头,却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旁的夏依见了,从衣襟中摸出一些碎银子笑着塞到那小丫鬟的手中,道:“可是那边有什么不妥?” 小姑娘显然是第一次接受打赏,起先她还有些手脚无措,可后来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喜悦所笼罩,说话也变得激动起来:“也……也没什么……就是舅太太先去找了太太,太太才在屋里发脾气说要找四姑奶奶您过去的。” 听到这,姜婉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 秦氏肯定是认为自己坏了她和妧姐儿的好事,要找自己撒气呢。 她先是打发走了那来传话的小丫鬟,然后又让丁香和夏依重新给自己装扮起来。 想着秦氏对自己那一贯倨傲的态度,她便将丁香留下,只带着夏依去了君雅堂。 君雅堂内外十分的安静,仆妇们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姜婉一见就知道,秦氏刚才一定又大发脾气了,才会让这些人一个个噤若寒蝉。 她嘴角噙着笑的一路向前,自然就有人上前来给她打了帘,待她进入内室后,才见着秦氏斜倚在炕头上,眉头微皱的闭目养神。 “听说太太有事传唤女儿?”姜婉施施然的走了进去,既不像以前那样称秦氏为母亲,也不像以前那样进屋就规规矩矩的请安。 秦氏一见,自然又是火冒三丈。 一旁的杜妈妈见了,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听说今日舅太太特意去找了四姑奶奶,不知四姑奶奶都和舅太太说了什么,让她变得魂不守舍的。” 就知道是这事。 姜婉在心中冷笑着,面上去是不显的说道:“今日舅太太闲得无聊,也就到我屋里小坐了一会,她总担心玉安表姐去了太子府会给大姐添麻烦,我也就和她说大姐在太子府这么多年了,肯定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她将玉安表姐接过去,不过就是想找个姐妹相陪而已。” 说完,姜婉佯装不懂的看向秦氏,道:“我不知道我这话有什么不妥,竟然能让舅太太变得魂不守舍?” 第157章教训 越是看着姜婉这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秦氏就越觉得姜婉在里面横插了一杠子。 “你当真只说了这些?”秦氏自是一脸的不信。 “太太若是觉得我在说谎,自可以找了舅太太来与我对峙,看看我有没有多说或是少说一句话。”姜婉看着秦氏,脊背挺得笔直,看上去还有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仪。 秦氏一见她这模样,想着她往日在自己面前的唯唯诺诺,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反了,反了。”秦氏气得嘴唇开始哆嗦了起来,“这才嫁出去一个月,就敢这样跟我说话,以后眼里还会有我么?” 说着,她的一双眼就在临窗的火炕上寻找了起来,见到一旁挂着的竹掸子,抄到手上准备往姜婉的身上扑过来。 姜婉一直站在那,还真没料到秦氏竟然会动了要打自己的心思。 就是以期在家里做女儿的时候,她都只是摆出一副菩萨一样的面容,咸咸淡淡的让她跪下或是说要禁她的足,又几时会自己跳出来,抄起家伙就打的? 可眼见着那竹掸子就呀迎面扑了下来,让姜婉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就在这时,本站在姜婉身后的夏依一个箭步的冲了上了,单手一伸,便将秦氏手中的那根竹掸子牢牢的拽在了手中,再轻轻的那么一带,只听到“嘣咚”一声,倒让毫无准备的秦氏从炕上跌到了地上,摔了个满地找牙。 秦氏真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就这样被一个丫鬟给“打”到了地上,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竟然就坐在那干嚎了起来,指着姜婉和夏依大声道:“反了反了,真的是反了,这才嫁出去一个月,居然就敢对家里的嫡母下手了,你的眼中还有没有三纲?还有没有五常?我要去告你,告你一个忤逆罪!” 夏依刚才也是出于护主心切,想着有自己在的地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伤到世子妃一分一毫,要不然回去她也不好与世子爷交待。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秦氏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被带到了地上,而且还和乡野的那些泼妇一样,坐在地上就开始打劫。 “这……”她也是一脸为难的看向了姜婉,若是在平常在外面遇到了这种事,她肯定会上去又是一顿海揍,揍得那人不敢再呼天抢地。 可现在坐在地上的,毕竟是世子妃夫人的嫡母。 世子妃夫人不发话,她也不好再有行动,只是将那根竹掸子死死的拽在手中,生怕那个秦氏一个跃起又从自己手里抢了去。 秦氏耍赖似的坐在地上,只感觉刚才摔下地来的这一边都生疼,而且越来越疼,疼得她连手都有点抬不起来了。 可一见屋子里的人,姜婉正神色冰冷地看着自己,她带来的那个丫鬟怒目圆瞪,仿佛一副要吃了自己的模样,而杜妈妈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回事,更是神色慌张的站在一旁,都不知道要上前来扶自己一把。 而且自己在屋里,居然被出了嫁的庶女给打了,这说出去都是没脸皮的事,如果不能好好治一治姜婉,她以后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一想到这,秦氏干脆心一横,三下两下的就将头上发髻胡乱抓散,然后就掩着脸大哭了起来,“这皇城根下要打死人了,要打死人了啊~!” 姜婉站在那微微挑眉,她还真没料到这秦氏竟然真会学那街面上的泼妇做派,于是她示意夏依站到自己身后来,她倒要看看这秦氏闹到最后要怎么收场。 秦氏闹的声音越来越大,自然也就惊动了在外院书房里正与萧睿暄手谈的姜传忠。 “这是在闹什么呢?”手持黑子的姜传忠有些不悦的问门口守着的小厮,“派个人去内院看看,闹成这样,也不怕左邻右舍的笑话。” 那小厮得了令,机灵的跑进了内院,不一会的功夫就折返了回来,通禀道:“好像是太太因为什么事迁怒了四姑奶奶,想要教训四姑奶奶,反倒被四姑奶奶带来的人给教训了。” 姜传忠听闻了那小厮的回话,便神色尴尬的回头了看了眼还坐在棋盘边的萧睿暄。 这个秦氏还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婉姐儿今日刚回来住对月,她就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可能是有些误会,待我亲自去查看查看。”他朝着萧睿暄笑了笑,在单独面对一个比自己品级高了许多的世子爷女婿时,他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畏惧。 “还是我陪着您一道去吧。”萧睿暄一听闻此事竟还与姜婉有关,哪里还坐得下去? 他一脸云淡风轻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棋子随手丢回了棋盒之中,眉就却有一股让人不容抗拒的坚定。 姜传忠自然是不敢反驳。 于是翁婿二人又一前一后的去了君雅堂,只是走在前面的是萧睿暄,跟在后面的是姜传忠而已。 待他们二人走到了君雅堂外的廊檐下时,就能很清楚的听到秦氏在那放声吵闹的声音。 姜传忠的脸色就更黑了。 他脸带歉意的看了看萧睿暄,本想解释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让人撩了门帘子进了内室。 干嚎了好一阵的秦氏本有些口干舌燥,想要杜妈妈给她弄口水来,又怕在姜婉的面前输了气势,因此一直就坐在那干忍着,声音到底没有了之前那么大。 可当她一见姜传忠黑着一张脸走了进来,便又扯开了嗓子准备哭诉,可她再一看姜传忠身后跟着的人时,那准备干嚎的话又全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这晋王世子爷怎么还没回去?不是说好了两日之后他再来接姜婉吗? 不过这样也好。 让他亲眼见见自己的新婚妻子是个大胆到随意忤逆父母的人,想必姜婉回去的日子也就没那么好过了。 一想到这,秦氏便又扯开了嗓子开始嚎了起来:“老爷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只不过说了婉姐儿两句,她就指使手下的丫鬟打我呀!” 说着,她就举起了手,颤巍巍的指着夏依道:“你看看,打人的东西还在她们手上呢……” 第158章重演 夏依一见那秦氏指向了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抓着那根竹掸子没松手。 她赶紧将那竹掸子往地上一扔,为自己辩解道:“我哪里有打你,分明是你想拿着这个打我们家夫人,我才出手夺了过来而已……” 见夏依还要继续往下说,姜婉却微笑着伸手拦住了她。 若说在看到姜传忠时,她的心里还有些不确定,可在看到萧睿暄时,她就瞬间觉得心安了。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决计就不会让自己吃亏。 果不其然,只见萧睿暄清了清嗓子,从姜传忠的身后信步踱了出来,笑道:“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光听你们这么说,我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也辨不出个谁是谁非,不如你们再把当时发生的事再重现一次给我们看吧。” 再重来一次? 姜婉一听到这,就忍不住想为萧睿暄的这个主意拍手叫好。 既然秦氏口口声声说夏依打了她,不管到底打没打,那就让夏依再打她一次好了。 姜婉忍住了笑,有点幸灾乐祸的看向了秦氏,暗想着她有没有这个胆量再来一次了。 而秦氏好似是被姜婉那有些戏谑的眼神所激怒了一样,本就摔得浑身酸痛的她忍着痛,抓起地上的竹掸子艰难地爬上了临窗大炕,可还没开始说话呢,就听得萧睿暄慢慢悠悠地道:“你不是说是夏依拿着那个打的你么?怎么一开始那打人东西却会在你手里?” “一开始当然是在我手里!”也不知道是气糊涂了,还是怎么回事,秦氏瞪着眼睛看着萧睿暄,并且扬着手中的竹掸子道,“我这会子刚举起手呢,那丫头就从我手里抢了去……” “哦?”萧睿暄故作沉思的看她,“你想打谁?” “还有谁,自然是那个死丫头!”秦氏咬着牙,恶狠狠的指着姜婉,“她自认为自己攀了高枝做了一品夫人,眼里便没了我这个长辈,我自然是要好好教训教训她的!” “是么?”听到这,萧睿暄的脸上就收了笑容,露出一丝凌冽之色,他看向了夏依问道,“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做的?” 夏依先是一迟疑,因为她分明见到了她们家的世子爷刚才竟然向她使了个眼色。 在她觉得自己还没能明白世子爷给自己下了个什么指令的时候,只见萧睿暄又丢了一记凌厉的眼神过来,竟然还带了些肃杀之意。 夏依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上前一步道:“当时我见着秦太太要打我们家夫人,我也就上前拦了一把,顺便就将这竹掸子给抢了下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开始演示起来,只是再次夺取秦氏手中的竹掸子时,却比之前那次用的力气还大。 若说上一次是不小心将秦氏从炕上拉了下来,而这一次她则是故意加重了手中的力道将秦氏从炕上给扒拉了下来。 虽然秦氏之前便做好了准备,全心的防着夏依再将自己拉到地上,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夏依的力道竟然这么大! 她又一次毫无意外的从炕上滚落了下来,而且和之前一样摔到了同一边。 新伤旧痛夹杂在一起向她袭来,竟痛得她每微微抬一下胳膊,就觉得好似有人在那刀在片她。 “就是这样的。”夏依低眉顺眼的将手中的竹掸子横呈给萧睿暄,好似根本没有看到再次滚到地上的秦氏。 见自己之前的目的已经达到,强忍着笑意的萧睿暄点了点头,接过了夏依手中的竹掸子,又在手中拨弄了一把后才慢慢悠悠的道:“你做得很好,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这么护着夫人。” 坐在地上的秦氏一听这话锋不对,也就抬起头来看向了萧睿暄。 只见萧睿暄看也没看她的和姜传忠道:“姜大人,本来今日是内人依照习俗回来住对月的日子,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令人觉得不愉快的事情,既然是这样,这对月不住也罢,不如我这就带了她回去吧。” 这就回去? 姜传忠一听,暗道这不合规矩吧? 这要是传出去,是说他姜传忠的女儿眼中没有娘家,还是说他们家苛待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呢? 可不论是哪一条,说出去都不好。 他也就还想再劝说两句,让女婿放弃这个想法,没想萧睿暄却是一伸手,制止了他想说的话。 “我想秦太太大概是忘了,婉婉可是姜家已经出嫁了的女儿,是晋王府贵为正一品的世子妃,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人,而不再是之前那个可以任由秦太太随意打骂的小庶女了。” “所以今日之事,不论对错,秦太太都没有了打骂婉婉的资格。” “至于说夏依护主心切,我也没瞧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所以今日之事,就先到这吧,我觉得我们也不再适合留在这。” 萧睿暄一个人在那神色淡淡的说着,话语中有着不容辩驳的威仪。 然后他对夏依道:“吩咐下去,我这就接夫人回府。” 夏依称了个“喏”,快速的退出君雅堂传话去了。 而秦氏还披头散发的坐在地上半天没回过神来,怎么她听着世子爷这话里的意思,就想这么揭过去翻篇了? 那自己摔的这两下,难道就是白摔了? “老……老爷……”她不甘心的看向了姜传忠,指望着他为自己再说那么一两句“公道话”。 谁知姜传忠早就在心里嫌弃她不分场合的闹事,竟然让自己在新婿面前颜面全失。 再一想到这些日子她在家里的肆意妄为,又更加懒得搭理她。 因此,只见到早上一队人浩浩荡荡的乘着马车过来,到了黄昏时分,又是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趁车离去。 就连左右住着的邻居都忍不住派了人来上门打听:“今天不是你们家姑奶奶回来住对月的日子么?怎么这就回了?” 姜传忠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不耐烦理会的。 他一甩衣袖就回了自己的外书房,只留了那些门房的婆子们和那些好打听的人们周旋。 第159章动心 太子府,幽兰殿。 穿着一身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贵纹丝罗长衫的姜妧正满脸闲情逸致的坐在偏殿里,端着一个天青色旧窑茶盅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而在她的身后,秦嬷嬷却是满头大汗的指使着宫女和内侍们整理着几口黄梨木的大衣箱。 刚去逛了一圈园子,手中拿着一朵碗口大的粉色绣球花的秦玉安一路脚步轻快的走了回来,见着这热火朝天的偏殿,也就不免好奇往偏殿里瞧了一眼。 姜妧一见秦玉安便放下手中的茶盅,满脸堆笑的对她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来。 她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真丝手帕在秦玉安微微冒汗的额头印了印,颇有些慈母般关爱的说道:“也就你们这样的小姑娘,这么热的天还有兴致去逛什么园子。” 然后吩咐着身边的人道:“去给玉安小姐端碗冰镇绿豆汁来,解解暑气。” 秦玉安被姜妧这么一弄,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来。 “娘娘这是在做什么?可是要准备出行?”秦玉安扫了眼那些将一些华丽服饰从一个衣箱倒腾到另一衣箱的宫女们,不解的问。 “没有。”姜妧淡然的笑道,“不过是把一些衣服拿出来赏人而已。” “赏人?”秦玉安看了眼那些全是用上等贡品做成的衣裳,那些绫罗绸缎的颜色还看上去十分俏丽,根本不像她的母亲,只会将那些穿旧了的衣裳赏人。 姜妧看着秦玉安那满脸都是可惜的表情,便嘴角微翘,她就知道没有几个女孩子能够抵抗住漂亮衣饰的诱.惑。 “不如玉安也挑几件吧。”姜妧笑着站了起来,带着她走那些大衣箱前,随手拿起一件金丝孔雀翎大袖宫纱搭在秦玉安的身上比划着,然后扭头和另一侧的秦嬷嬷笑道,“到底是能掐出水的年纪,你看,配着我这件衣服,倒比我当年还水.嫩几分。” 秦玉安听着,先是脸上觉得一红,心里却在像打鼓一样的想着姜妧到底会不会把这样的一件衣裳赏给自己。 要知道这件金丝孔雀翎大袖宫纱极为华美,绣出来的孔雀翎花纹竟然就像是真的孔雀羽毛一样,蓝绿色调的纹饰,更是能将人的肌肤衬得好似初雪一样莹白,让人一看就会喜欢得挪不开眼。 “那还是不是因为玉安表小姐的皮肤随了娘娘您?”秦嬷嬷也在一旁笑道,“真要说起来,不管是寿妃娘娘和晋王世子妃都还没有玉安表小姐长得白净。” 自从宫里的册封的诏书下来后,大家便都改了口,开始称姜姝为寿妃娘娘,称姜婉为晋王世子妃。 姜妧并没有反驳秦嬷嬷的话,而是一脸欣慰的笑着点头,将那件金丝孔雀翎大袖宫纱往秦玉安的怀里一塞,笑道:“去换来给我瞧瞧。” 秦玉安自是满心欢喜的去了。 秦嬷嬷看着秦玉安离开的背影,颇为担忧的和姜妧说道:“娘娘,你说她会愿意吗?” 姜妧的眼中慢慢的敛去笑意,取而代之的是让人看着有些心惊的寒光。 虽说她现在还是太子府里能呼风唤雨的那一个,可她明显的已经感觉到这两个月来太子殿下对她是越来越不上心。 他只会在轮到自己侍寝的日子里来幽兰殿小坐,心情好的时候,或许会和自己风花雪月的谈论一番,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往往就只是喝了一杯茶就走,鲜有留宿。 而其他的宫殿里却先后传出了好消息,林承徽和杨昭训竟双双查出身怀六甲。 这让姜妧不得不警醒起来,她若还不自救,不出个一年半载,她在这府中的优势,将会损失殆尽。 “为什么不愿意?”她冷冷的道,“财帛动人心,富贵迷.人眼。这些日子我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不就是想让她动心吗?” “可当初娘娘您不也是这么对婉姐儿的么?”秦嬷嬷想到之前姜妧对姜婉的厚待,可那丫头却始终都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好似对这些都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她不一样,不代表所有人都和她一样,你没瞧见姝姐儿就动心了吗?若不是我母亲拦着,把姝姐儿弄进来,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 姜妧一想到那两个人,现在一个成了晋王世子妃,另一个成了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这才让她的计划全盘大乱,不得不从重新谋划。 若不是秦嬷嬷提醒她,她都忘了秦家还有个秦玉安了,虽然她的个性比姜姝还要骄纵几分,可脑子却真没有姜家人好用。 一想到这,姜妧就满意的笑了笑。 这不正是她需要的么? 不一会的功夫,秦玉安就已经换上了那一件金丝孔雀翎大袖宫纱飘然而来,艳丽得像只要开屏的孔雀。 姜妧笑着走了上去,拉起了秦玉安的手,嘴中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 “这么好的衣裳,真的就赏我了么?”秦玉安手扶着袖口上那针法细密的绣花,心里还是有些不确定。 “自然是赏你了。”姜妧很是大度的说道,“看看还有什么你喜欢的,也尽管挑了去,我每年做下的衣裳是穿也穿不完,徒留在这占据我的衣箱。” 想到这两日大表姐对自己的款待,秦玉安的心中早就生出了羡慕嫉妒恨。 还有她身边那群整日对她呼前拥后的人,以及她在这太子府中说一不二的权威,那更是让秦玉安心生向往。 凭着姜妧多年识人用人磨炼出阿里的本事,她又岂会看不出秦玉安的那点小心思? 她也就不动声色的和秦玉安细声絮叨起来,听得秦玉安面色绯红,连连对着姜妧摇手道:“不行的,不行的,娘娘,玉安从来没有这种非分之想……” 秦玉安红着一张脸,她怎么也没想到大表姐竟然会劝说自己去服侍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那个像太阳般耀眼的男子。 她还是在姜婉出嫁的那一日曾远远的看上了一眼,可那英俊的脸庞和挺拔的身形却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我看你自家表妹才和你说这样的话。”姜妧却是微微的收了笑意,“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一般人!有多少王公大臣想将自家的姑娘往我们太子府塞都找不到门路,我不过是想着与其便宜了其他人,还不如照顾照顾家里人……” “可是……娘娘……”秦玉安的一颗小心脏已是被姜妧吓得扑通扑通直跳,可是让她自荐枕席,这是不是也太过大胆了一些? 第160章选择 “命运的改变,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姜妧也不与她说那么许多,“一个机会放在你的面前,你不懂珍惜,也许往后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秦玉安却是呆呆的站在那,只是红着脸,低着头。 姜妧也知道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她笑着拍了拍秦玉安的肩,悄声道:“你不如先回房,想想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话,你要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今晚就到我的正殿来。” 说完,她便让人将秦玉安送回了房。 一直候在一旁没说话的秦嬷嬷见了,有些担忧道:“要是她今晚没来怎么办?” 今日可谓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自从太子殿下奉旨监国之后,便一直非常的自律,几乎让姜妧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可今日却是不同。 太子殿下的外祖母,也就是镇国公府的佟老太君今日八十大寿。 今日一大早,太子殿下便带着常德海赶往了镇国公府。 不管怎么样,殿下应该都会应景的小酌一番,到时候她只需要在醒酒汤里稍微做一做手脚,其他的事,就不一定能说得清,道得明了。 “我之前让你备下的东西都备好了么?”姜妧扫了眼刚被秦玉安翻得稍微显得有些凌乱的衣箱,想着她那有些动心的模样,便心满意足的走出了偏殿。 一路上她命服侍的人远远的跟着,却独留了秦嬷嬷在她身边说话。 “按着娘娘的吩咐,我特意让人匿了姓名去秦楼楚馆里弄来的,无色无味,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让人意乱情迷。”秦嬷嬷在扫了眼左右后,才小心翼翼的和姜妧说道。 “哦?有用么?”姜妧显然是有点不太相信这吹嘘出来的功效。 “自然是有用的。”秦嬷嬷笑了笑,“我特意拉了娇杏那个小蹄子试过了,她和一个同样下了药的侍卫折腾了一宿,不过药醒了后,她就开始要死要活了。” “娇杏?”姜妧显然对这个名字显得很是陌生,但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印象,“是之前查出的那个吃里扒外的?” “正是她!亏得娘娘还记得她,”说到这,秦嬷嬷的话语中已带着些许愤恨,“之前正是她偷偷摸摸的给娇兰殿的那位传消息。” “我本想着借此赐他们一段姻缘,既然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那就随她去吧。”姜妧摇了摇手,便对这个话题没了兴趣。 秦嬷嬷自然也就噤了声。 从镇国公府回来的萧睿昭虽然脚步有些许轻浮,但还记着今日是姜妧侍寝的日子。 对于他后宫的这些嫔妃,他自诩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轮着她们的日子,哪怕只是去点个卯,他也不会落了她们的面子。 可是姜妧…… 自从让她协理内宅的这些事物后,他就觉得她变得越来越陌生,陌生到让他不再想理会。 “还是去幽兰殿么?”跟在萧睿昭身后的常德海小声的问着。 跟着殿下这么多年,只消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出殿下的心思。 因此,他也最先感觉到殿下对姜良娣娘娘的倦怠之心。 “先去幽兰殿小坐一会,然后再回太仪殿吧。”萧睿昭叹了口气,可他毕竟还要顾及长子的颜面。 “哎!”想着到幽兰殿还有段距离,跟在萧睿昭身后的常德海提议道,“殿下,不如我去叫一个步辇来吧?” “没事,我酒醉心明得很。”脸上有着两块沱红的萧睿昭抬了抬头,看着夜色晴好的天空,脑海中却泛起了姜婉的那张莹白如玉的脸。 姜婉和姜妧好似很不一样,性格上面和已逝的太子妃方青青更加的像,总是那样的温柔娴静。 若不是她已经成为了晋王世子妃,自己还真是想将她留在身边。 可现在再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萧睿昭笑着摇了摇头。 再好,她也已经是别人的妻了。 “让姜良娣出来接驾吧。”他清了清嗓子,也不知道镇国公府用的是什么酒,竟让他觉得喉咙有些焦躁。 “殿下摆驾幽兰殿。”寂静的夜空下,常德海尖起了嗓子高叫了一声。 然后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在太子府里相互传递开来,听得秦玉安心神一紧,一失神竟然将手中拿着的一个玉瓷杯掉了地上。 幸好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那玉瓷杯只是在地上滴溜了两圈,并没有摔碎。 与她一同到太子府来的贴身丫鬟樱草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自家的小姐,这已是掌灯时分,若在平常小姐早就该卸了梳妆,准备洗漱就寝了。 可今日,小姐非但没有提及歇息一事,更是穿着下午良娣娘娘赏赐的衣裳,心神不宁的端坐到现在。 “小姐?”樱草小心翼翼的提醒着,生怕因此而搅乱了秦玉安的思绪。 “樱草,如果有个机会放在你的面前,让眼前见到的这些富贵都能为你所有,你说这样的机会应不应该珍惜?”秦玉安坐在那,已是心如擂鼓,这件让她犹豫不决的事情,已经将她搅得心乱如麻。 “眼前的富贵?”穿着一身焦布比甲的樱草有些不太理解秦玉安的话,“小姐说的是如同太子府这样的富贵吗?” “算是吧。”秦玉安脸色绯红的看向樱草,一双眼却在闪闪发光。 其实就在刚才,她的心中早已做下了决定,只是她希望有人也能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自然是要珍惜的。”樱草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答道,“要知道太太每日那么辛苦,不就是想过上这样人上人一般的日子么?” 秦玉安就想起了在镇江时,她们家并不缺钱,可依旧让那些乡绅瞧不起,不就是因为她们没有功名没有权势么? 如果自己真能抱上太子府这棵大树,她倒要看看还有什么人敢对她们家说三道四! 一想到这,秦玉安就好似下定决心似的站了起来,和樱草道:“走,我们去正殿!” “什么?这个时候?”樱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她明明才听到了钟鼓楼传来的二更声。 第161章用计 正殿里,姜妧正在悉心服侍着浑身散发着酒气的萧睿昭,身上的衣服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怎么喝了这么多?”就像是寻常人家的老夫老妻一样,她微微皱上了眉头,吩咐着身边的秦嬷嬷,“赶紧的去小厨房给殿下熬一碗醒酒汤来,这个样子,明早起来都会头疼的。” 秦嬷嬷应声而去,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就端了一碗茶色的醒酒汤过来。 依照惯例,皇上食用的东西必先找人试毒,而太子,作为未来的储君,同样也不能避免。 只见常德海和往常一样,先是将那碗醒酒汤端到了手上,再拿了根银针探了探,又分出一小碗来,叫了个小内侍过来浅尝了一小口。 姜妧神色如常的看着常德海做的这一切。 内侍都是去了势的男人,即便是他们将整碗醒酒汤都喝下去,身体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大概又等了一刻钟的样子,常德海见那小内侍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服侍着萧睿昭将那碗醒酒汤喝了下去。 之前有些醉酒的萧睿昭先是在正殿里坐了一小会,觉得自己比刚回来时又要清明了几分后,便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对姜妧道:“良娣今晚还是先行休息吧,我先回太仪殿了。” 这都已经二更了,却还要回太仪殿去? 姜妧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双手的指甲却都被她掐进了肉里。 人都已经到了她这里,却还惦记着要赶回去! 姜妧瞬间便觉得自己的脸上好似刚被扇过了两个耳光,正火.辣辣的疼。 若说她之前感受到的只是来自太子殿下的敷衍,而今天,他甚至连敷衍都已经不愿意了。 姜妧在心中默默算着时间,估摸着要起药效了,这才盈盈的拜了下去,一脸谦恭的道:“夜色已晚,不如殿下就在我这幽兰殿里歇了吧。” 她笑着道:“更何况今日殿下的身子又小有不适……” “不必了。”萧睿昭神情淡然的扫了眼着姜妧,阻止她继续往下说,“太仪殿离这里也不算太远……” 话说到一半,一阵眩晕袭来,萧睿昭一个站立不稳,便往一旁的大炕上倒去,脸色绯红,眼神迷离。 “怎么会这样?”姜妧抢在常德海之前扶住了萧睿昭,一脸急色的喊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而就在此时,穿着白天那件金丝孔雀翎大袖宫纱的秦玉安正在正殿之外探头探脑。 她心下还在犹豫不绝,是不是真的要跨进那正殿去。 可身后突然有人语调低沉的喊了一声:“表小姐。” 吓得她半天没缓过神来。 廊檐下的宫灯静静的悬挂在那,借着那微弱的光线,秦玉安这才看清是秦嬷嬷一脸阴森的站在她的身后。 她抚了抚自己因此而加速跳动的小心脏,对着秦嬷嬷嗔道:“嬷嬷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么?” “表小姐,老奴只是过来问你一声,你可曾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进去?”秦嬷嬷看着秦玉安,几乎是没有什么表情的问道。 “当……当然进去……”本还有些犹豫的秦玉安被秦嬷嬷这么一问,回答得反倒有了那么一些底气。 秦嬷嬷听闻之后,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对着秦玉安道:“那好,既然决定进去,就将这小瓶中的药喝了。” 药?什么药? 秦玉安一脸警觉的看着秦嬷嬷,却并不敢伸手去接。 秦嬷嬷看着她,脸上闪过一丝篾笑,道:“你以为这样的机会经常有么?要知道整个太子府中有多少小丫头整日的都盼望着能有这样的机会,只可惜这府中规矩极严,私自爬床者死!” 秦玉安一听,更是像被雷劈了一样,她虽然眼红眼前的富贵,可到底还没想拿命去一博。 眼见着她要打退堂鼓了,秦嬷嬷这才凑到秦玉安的耳边道:“可你要是把这药喝下去,太子殿下便会主动的拉着你不放,不管是姜娘娘还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常公公都会为你作证,其实你也是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 这四个字从秦玉安的耳畔略过时,早已将她撩得心猿意马。 仅凭着一时的冲动,秦玉安夺过了秦嬷嬷手中的小瓷瓶,仰头一口吞下。 接下来,她觉得自己就开始变得有些晕晕乎乎,还被秦嬷嬷一把给推进了正殿里。 秦玉安一个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就冲进了正殿里。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要逃,可不知为什么,她却总觉得那正殿里有着什么吸引着她一路向前。 突然,之前晕在大炕上的萧睿昭突然睁开了眼,在扫了秦玉安一眼后,却从炕上翻起,三步并作两步的抢到她的身边,一把就将她捉住亲.吻了下去。 秦玉安下意识的挣扎了一把,却不想被萧睿昭狠狠的用双手困住,变得全无招架之处。 这样的变故让正殿里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常德海更是一脸尴尬的看向了姜妧。 殿下竟然要当着姜良娣娘娘的面.宠.幸其他人,这天下不管换了谁,都会忍受不了这一幕吧? 不料姜妧却是一脸镇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在微楞了那么一两秒后,她好似认命似的一闭眼道:“大家都随我出殿吧。”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就出了大殿。 殿里其余服侍的人更是如蒙大赦的松了一口,纷纷低着头鱼贯而出。 姜妧坐在庭院中,听着身后的大殿中传出的一阵阵娇喘声,却是泪流满面:这件事终于让她办成了! 常德海垂手而立的站在一旁,却忍不住出声宽慰道:“娘娘……今日之事……您要放宽心……” 满脸是泪的姜妧看向了常德海,却是低声道:“常公公,你道里面那个女子是谁?” “是谁?”一股不好的预感向他袭来,让常德海的声音比平常更显得警觉了几分。 “那是我娘家舅舅的女儿,我不过邀她来府中小住陪一陪我,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姜妧看着常德海,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叫我如何跟我娘家舅舅交代?” 第162章驿站 姜婉一睁开眼,便看到了有些刺眼的晨曦透过驿站那薄薄的纸糊窗照了进来。 她在炕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却发现身边萧睿暄的俊美睡颜,让她忍不住想用指腹在他的脸颊上轻抚一番。 昨日他们离开三弦胡同后,原本姜婉以为他们会就此回府,却没想到萧睿暄竟然要那车夫将车直接赶出了城。 姜婉当时就慌了神。 他们出城之时已是黄昏,如血的夕阳将大半个天都烧得火红火红的,甚是耀眼。 “我们这就去宛平么?”姜婉揪着萧睿暄的衣裳看着城外那稍微显得有些荒凉的景色问道。 也怪不得她会觉得紧张。 宛平虽在京城的近郊,可他们出城的时间太晚了,也就是说他们将会要走一段很长的夜路才能赶到宛平。 可是城外向来是流寇与流民的聚集地,姜婉生怕他们的马车一个不留神,便被人给劫了。 “小脑瓜子里想什么呢?”萧睿暄却是一脸宠溺的在姜婉的额头上弹了一记,将她带到了城外的驿站小住了一晚。 姜婉浑身懒洋洋的趴在那,嘴角弯弯地将头枕在了萧睿暄的胸膛上,她发现自己真是爱极了这样听心跳的声音。 每一下都是那么的强劲有力,每一下都让人觉得特别的安心。 “怎么不再多睡一会?”萧睿暄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还带着一股没有睡醒的慵懒。 姜婉扭头看他,只见萧睿暄此时正半睁着睡眼,懒懒的看着她。 “是我吵着你了么?”姜婉将自己那有些尖尖的下巴架在了萧睿暄的胸膛上,明知故问。 而她更像是个不安分的孩子一样,用光洁脚丫子在萧睿暄的小腿骨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 “别闹!”被她勾起阵阵涟漪的萧睿暄颇为无奈的捉住了她的脚掌,喘着粗气的低声问道,“你身上可好些了?” “什么?”姜婉起先还有些不明白,可一抬头看向他那充满温柔缱绻的眼睛时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在问自己的小日子是不是已经走了! 姜婉也就红着脸,从萧睿暄的怀里抽身出来,瞧见了他的剑拔弩张。 “还……还没有……”姜婉跪坐在一旁,这才发现身上的罗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解开,微微轻敞着露出了她那白似初雪的肌肤。 “那还要几日?”萧睿暄也跟着坐了起来,他身上的衣衫尽落,赤.裸的上身显出了贲张的肌肉线条。 “可能还要个七八日吧。”姜婉也不确定的说道,记忆中上一世这个时期的自己,小日子乱着呢。 “居然还有这么久?!”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萧睿暄先是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然后却凑到了姜婉的耳边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什么,却让姜婉闹了个大红脸。 “不行的,不行的。”姜婉一听他说的那些胡话,红着脸,想也没想的就拒绝着。 “还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不行?”而萧睿暄却是一脸的坚持。 “可是我不会呀!”姜婉低着头,为自己找着借口。 他怎么可以让自己干那事?就是上辈子两人在一起最亲密的时候,他们也没干过那事呀。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萧睿暄的气息呵在姜婉的耳畔,而声音也变得极具诱.惑力,“以后我们两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身边一没通房,二没侍妾,你真就忍心每次都看着我独受煎熬?” 被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的脸涨得更红了。 自他们成亲那日起,他们屋里就没有安排通房,两人私底下在一起时,就连贴身伺候的丫鬟们也打发的远远的。 要说侍妾,姜婉就更加不愿意给她们机会了。 巴不得萧睿暄离那个黄怡和薛金凤远远的,永远将她们遗忘在晋王府的小院里。 萧睿暄一见姜婉的脸上有了松动的迹象,也就有些得意的抓住了她的手,往自己下腹带去。 而姜婉则是红着脸,半推半就的如了他的意。 他们入住的这家驿站并不大,却也有一个单独的小院和一些零散的客房。 因为是修在了入京的途中,有些人也就会选择在入京前在此处稍微歇脚,洗去一路的风.尘后再从容的进京。 因此驿站内整日迎来送往的人也并不会比那些大驿站里的人要少。 几辆载着大黄梨木箱的黑漆平头马车依次从后门进了驿站,在内坪里前依次停下,几个打扮明艳的女子更是嘻嘻哈哈的从马车上下来。 本站的驿丞刘黑子一瞧,就知道这又是来了贵人家眷,只是他盼望着这群人只是歇个脚就走才好,驿站里唯一的一个小院已经被昨日傍晚而来的晋王世子爷所占据,这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也没瞧见有要离开的意思。 刘黑子一脸堆笑的迎了上去,还不待他开口,就只见一个身形稍微显胖,看上去像是账房先生的人走了过来问道:“请问晋王世子爷可在?” 那驿丞一听,就放下心来,嘴中忙道着“在的,在的。”将这一行人引到了晋王世子爷住着那个小院。 院内,丁香和夏依像两尊门神一样一左一右的蹲坐在正屋门前的廊檐下,百无聊赖。 早先她们从后厨里提出来的那壶热水,此时也已经凉透透。 驿站的小院里光秃秃的,连一棵高大的树都没有,升起来的日头照在身上,晒得人皮肉生疼。 丁香尽量让自己躲在廊檐的阴影之下,叹道:“不是说好了早起去宛平的田庄吗?怎么这会子还不起?” “主子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做丫鬟的能置喙的。”夏依笑道,一转头就看到了驿丞正领着三五个人往这边过来。 她赶紧站直了身子,凑到了门边,轻声道:“世子爷、夫人,财叔到了。” 只听得室内突然“哐当”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紧接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 丁香和夏依对视了一眼,都猜不透里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她们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时,却听得世子爷有些慵懒的说道:“知道了,让他到厢房中等我吧。” 第163章易容 待萧睿暄一脸神清气爽的离开正屋后,丁香等人才鱼贯而入。 只见已经将自己穿戴好的姜婉一脸颓丧的坐在炕床上,面前的地砖上倒扣着一个雕花铜盆,铜盆的四周还满是未干的水渍,洇了一地。 丁香见状,立即上前拾起了铜盆,不解的看向姜婉:“夫人有什么事为何不吩咐我们做?我和夏依可是一直都候在门口的。” 姜婉飞快的睃了她一眼,想着今早她和萧睿暄两人偷偷的在屋里做羞羞的事,脸颊微红。 正是因为不想假手于人,她才想着要亲力亲为,结果不曾想手忙脚乱的,倒把一盆水给扣在了屋里,幸好这是在夏天,过不得两刻钟这些水印便会干透。 真是让人伺候久了,人就容易变废柴。 姜婉想着管着府里账目的财叔竟然也跟着一块过来,那他们也就不会那么快的启程去宛平。 于是在用过早膳之后,她也就歪在屋内看着话本子。 丁香拿了两块绣帕进来,凑到她跟前道:“昨儿个离开三弦胡同时,姨娘屋里的采青悄悄塞给我的,说是夫人知道这事。” 姜婉这才想起自己和采青交代过的话,坐直了身子说道:“拿过来给我瞧瞧。” 两块都是一尺见方的绣帕,一幅绣着“鸳鸯戏水”,一幅绣着“喜上眉梢”。 “这样的帕子,在外面得卖多少钱一块?”姜婉端着那两方帕子在窗前细看了起来,只见针脚细密,丝线配色丰富多彩,不管是花还是鸟都是栩栩如生,一见就是花了心思的好绣品。 “这我还真不清楚。”丁香也就询问似的看了眼夏依。 夏依用成窑五彩小盖盅沏了杯茶过来,笑道:“怎么不去问问财二爷?他前阵子为了给府里那两位姨娘添置小院里的东西,可没少和这些打交道。” 姜婉一听,觉得也是,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但一想到财叔特意从城里赶了过来,一定也是有要事与萧睿暄相商,自己贸贸然的过去打扰也不好。 一想到这,姜婉便派了夏依去院子里守着,只要等财叔一出来就来通秉她。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夏依来报,财叔和世子爷已经谈完了事,正在厢房里喝着茶。 姜婉也就带着那两块绣帕去了一旁的厢房。 见到姜婉过来,正和萧睿暄说着什么的财叔连忙起了身,躬身道:“刚才夏依姑娘过来说夫人有事相询?” “也不是什么大事。”姜婉笑着看了他一眼,也就将手里的两块绣帕交给财叔,“也就是想让财叔掌掌眼,看看能不能帮忙寻个好铺子卖个好价钱。” 财叔不动声色的看了眼萧睿暄,恭恭敬敬的从姜婉手上接过绣帕,仔细地端详起来。 “绣工不错,就是花样子有些老旧。”财叔看了良久后,才细声道,“我倒是认识个人可能对这些感兴趣,不过我得先去问过他才能给您答复。” “那就有劳财叔了。”姜婉微微地给财叔行了个礼。 财叔连连称不敢,小留了片刻后便起身告辞。 待财叔走后,萧睿暄这才问道:“你从哪弄来那两块帕子?难不成平常给你的月银不够么?” “怎么会?”姜婉嗔怪的看了眼萧睿暄,遂把昨日在三弦胡同遇到素娘的事和他说了,叹道,“我也就是不忍心看她过得那么辛苦,所以想着能不能帮上她一把。” “照这么说,这秦氏也是个厉害的。”萧睿暄篾笑道,“怎么?姜大人也不出来说句公道话?” “父亲这个人从来不通事务,秦氏多说两句他便无可辩驳,只会在触及他的颜面的时候才会跳脚。”说到这,姜婉想起自己出嫁前闹得最欢的那次,若不是姜传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也不会逼着秦氏给自己准备嫁妆。 即便是这样,姜婉还是感激他当时的坚持,毕竟嫁妆这种东西谁也不会嫌多的。 听到姜婉这话,萧睿暄微微皱眉:“堂堂四品的刑部侍郎竟连这点家事都管不好?我看他这官运也要到头了。” 姜婉这才记起上一世父亲姜传忠好似连现在的四品京官都没捞到,后来还是在姜妧当了太后以后才被封了一个“延庆伯”,一生并没有什么大作为。 用过午膳之后,萧睿暄嘱咐姜婉稍作休息,而自己则从外面搬了个一尺见方的黄梨木匣子,然后从木匣内拿出许多的瓶瓶罐罐在临窗的炕几上一字排开,那阵势,竟比女子的梳妆台还要壮观几分。 躺在床上的姜婉觉得新奇,也就半支着脑袋,看他到底要玩什么新花样。 只见萧睿暄又从那黄梨木匣内小心翼翼地取了几张好似人皮的面具拿在手中进行了一番比较,随后他挑出一张,在上面抹上了些东西,就往自己的脸上拍去。 姜婉看着萧睿暄的背影,想起之前几次程子修帮他“装病”的样子。 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好奇,她连鞋都没来得急穿,就跳下了床往萧睿暄身边跑去。 许是听到了细小的脚步声,已经贴好面具的萧睿暄转过头来看向了姜婉,笑道:“怎么?还没有睡着么?” 若不是那熟悉的声音,姜婉简直不敢辨认面前让人眉目生情的俏郎君便是每日与自己耳鬓厮磨的萧睿暄。 只是他现在的这副模样,不再像个十八.九的少年郎,反倒像是个二十五六的男子,显得比之前成熟内敛了许多。 而且从容貌上看,除了那双眼睛,哪里还瞧得出半分晋王府世子爷的样子。 “这……真的是你么……”姜婉就有些犹豫,“这个……不会自己掉下来吗?” “当然是我。”戴上面具的萧睿暄依旧眉眼弯弯,“这个面具是用特别配置的药水贴在脸上的,不用另外一种特制的药水浸泡,根本撕不下来。” 说着,他特意将脸凑到了姜婉的面前,让她尝试着摸摸看。 那如真实肌肤的触感,如果不说,任谁也不会去怀疑这张脸。 萧睿暄很是满意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在外面行走江湖时,用的都是这副脸孔,这样就不会有人把无影阁的少阁主和京城里那个病殃殃的世子爷联想到一起了。” “可是……你这个样子……”看着萧睿暄的新面孔,姜婉却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在与别人偷.情……” 萧睿暄先是一愣,随即就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个弯身将姜婉打横抱起,言语颇具挑.逗的说道:“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先来亲昵一番?” “别……”一想到两人早上做的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姜婉就下意识的往一旁躲去,可还是没能逃脱萧睿暄的魔掌。 待姜婉羞羞答答的同萧睿暄从房间内出来时,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 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大家对变了装的萧睿暄都很是习以为常,只是将口头上“世子爷”三个字换成了“少阁主”。 只有没搞清状况的丁香和茉莉完全处在了惊恐之中。 为什么自家自家夫人会一个陌生男子从房里走出来?而且大家都还见怪不怪? 可偏生所有人手头上都有事在忙,完全没有人来为她们解答一二。 直到她们听到那陌生男子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世子爷后,这才满心惶恐的上了车,跟着大家一起出发。 听着熟悉的声音、闻着熟悉的气息,姜婉很快就适应了萧睿暄的新面孔。 她躺在他的怀里,不时的用手指点着窗外倒退而过的景色,心情特别的好。 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宛平这边的气候真的要比京城好,他们的马车刚一入宛平地界姜婉便感到凉风习习,看着官道两旁绿油油的麦田,连空气中都多了一些让人觉得畅快的气息。 他们的车并没行上多远,便总有光着脚丫子、梳着总角的小孩在车旁笑着叫着闹着跑过。 看着那一脸天真无邪的笑脸,姜婉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我能和他们一样下去疯跑么?”姜婉一脸期待的看着萧睿暄,觉得他应该不会拒绝自己的这个提议。 不曾想萧睿暄却是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她。 “这可是你陪嫁的田庄,你不想第一次出现在这就是一幅仪容不整的模样吧?”萧睿暄还故意将“陪嫁”两个字的读音重重的咬了出来,一幅你不怕被人看笑话就下车的表情。 姜婉想了想,只好做罢。 第一次露面,自己还是保持端庄点好。 只是看着路边的花花草草、还有清澈流淌的小溪,难免还是觉得心痒痒的,于是姜婉在心里暗暗决定:等萧睿暄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溜出来玩。 而萧睿暄看着一脸贼兮兮的姜婉,就知道她大概正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但他只是微微笑了笑,并没有想去戳穿她。 不一会的功夫,他们的马车就从官道拐上了一条小路,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便见到一个白墙青瓦的庞大院落,屋前树着竹篱笆,院子里散养着鸡鸭鹅,一口不大的水塘就靠在院子旁,而此时正有个老妇人蹲在那洗着什么。 突然一庄稼老汉打扮的人从屋前站起身来冲着那水塘边的人喊道:“老婆子,少东家到了。” 第164章田庄 水塘边的老妇人闻言站了起来,将湿哒哒的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了擦,待看清姜婉他们的马车,面露一个惊奇的笑容迎了上来道:“少东家不是说过两日才来么?怎么今日就到了?” 萧睿暄看到那老妇人,眉开眼笑的下了车,笑道:“手中的事都处理完了,就提前过来了。” 说罢,他笑着转身扶着姜婉下了车。 今日姜婉只穿了一件轻薄的藕色素纱衣,配了条丁香色轻烟薄纱裙,走起路来就如同仙子般凌波缥缈。 那老妇人也就露出了一丝惊叹之色。 萧睿暄与有荣焉的笑着,牵着姜婉的手一直未松开,眉眼弯弯的和姜婉说道:“这位是黎婶,她和黎叔一起帮忙看管着这个宅子。” 姜婉微笑着向那老妇人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妇人身后的老汉,那老汉则是有些拘谨的冲着她点头哈腰。 “老妇见过少东家,见过少东家奶奶。”黎婶冲着姜婉福了福身子,一脸谦恭。 少东家奶奶? 第一次听到这种称呼的姜婉显得很是意外,也就不免惊奇了看了眼萧睿暄。 萧睿暄重重的捏了捏了她的手,却并不急着和她做解释,而是笑着和黎婶问道:“祁先生在屋吗?” “祁先生一早就带着二虎子上山打猎去了。”黎婶笑呵呵的说着,满脸都是农人的那种质朴,“他们念叨大东家过两天要来,都想着去打点野味来给大东家添菜。只是没想到,大东家您今日就到了。” “看来今日我们有口福了。”萧睿暄心情愉悦的和黎婶说笑着。 姜婉也就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萧睿暄很少在人前表现出如此爽朗的模样,哪怕是私下里面对的是程子修,两人间也是抬杠的时间居多。 “赶紧叫人上山去寻一寻祁先生去,就说大东家来了。”黎婶见了,忙不迭的对身后的黎叔交代道。 长得一脸忠厚老实的黎叔唯唯诺诺的应了,正要转身时,却听得萧睿暄笑道:“不妨事的,不急着叫他回来,倒是让他多打些猎物回来才是。” 黎叔嘴中“哎,哎”的应着,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去,姜婉这才发现黎叔的右腿竟然是一条木棍做的义肢。 见姜婉看着黎叔的义肢愣神,萧睿暄浅浅的一笑,揽住她的肩头轻声道:“我们先进屋休息一下。” 就在他们刚才和黎叔黎婶寒暄的时候,丁香、夏依、茉莉、兰依领着跟车同来的小丫鬟和粗使婆子各司其职,有的忙着从车上搬卸行李,有的忙着拾掇小院,不一会的功夫就将他们要住的那间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宅子看上去有些年头,可他们住下的这间小院却是刚刚粉刷过的,四处还透着新色。 院子里种着一丛高及屋檐的芭蕉树,嫩绿的大芭蕉叶散开着,让人一看就心旷神怡。芭蕉树旁搭着一个歪歪斜斜的葡萄藤架,藤架上挂着几串青青紫紫的葡萄,时不时的惹来几只不知名的鸟儿来偷食。 姜婉也就和萧睿暄坐在这葡萄架下,手边摆着黎婶派人送来的解暑的瓜果和凉茶。 “这个田庄是我名下的私产,特意请了祁先生在此帮忙打理,因此除了他并没有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萧睿暄笑着和姜婉说着话,却将她手中的凉茶不动声色的拿下,“你身上不爽利,还是不要碰这些寒凉之物。” 说完,他让一旁候着的丁香去煮一杯红糖水过来。 姜婉的脸色就一红,没想到他竟然细心得将之前程子修的嘱咐都记在了心上。 只是名下的私产吗? 姜婉就想到了他之前给自己的那一匣子地契,这家伙到底多有钱?才能把一切说得那么的云淡风轻,不以为意? “这位祁先生是……”姜婉听着萧睿暄字里行间的意思,暗道这位祁先生怕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然萧睿暄也不会放心将名下的私产交于他打理。 “他是无影阁的人。”萧睿暄笑了笑,“可就是祁先生,也没有见过我另一张脸的样子。” 姜婉也就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这也算萧睿暄的一种自我保护。 只是再次听到“无影阁”,姜婉便隐隐的感觉到无影阁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而且没有意外的话,她身边的夏依、兰依两姐妹也是出自无影阁。 但让她有些搞不明白的是,整个无影阁是为整个晋王府效力呢?还是只对萧睿暄一个人尽忠? 只是这样的话,她不好问萧睿暄,而她自己也一时半会得不到答案,索性顺着萧睿暄的话问道:“那黎叔和黎婶也是无影阁的人?” “他们并不是,黎叔和黎婶只负责看着这个宅子,还有照顾祁先生的日常起居。”萧睿暄摇着头和姜婉说道,“等祁先生回来了,我带你去见见他,也顺便了解了解这个田庄的各项收益。” 两人正腻歪在一起说着话,就听得前头有人来报,说祁先生带着二虎子回来了。 萧睿暄也就显得有些兴奋的对姜婉道:“走我们去瞧瞧。” 起身就拉着姜婉往院外走。 看着他的样子,姜婉也对那为祁先生产生了兴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让萧睿暄如此的喜形于色? 可两人刚一踏进前院,就听得个还带着些许稚嫩声的七八岁的男孩正在那得意洋洋的向人炫耀着:“……你们不知道这只獐子有多狡猾,我和祁先生可是好不容易才接近它,好家伙,它一个后踢腿就想跑,幸好我‘倏’的射了一箭,直插它的后腿……” 男孩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在他身边围观的人都是但笑不语。 一位穿着褐色短打,留着八字须的中年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一转眼便看到了从后宅而出的萧睿暄。 他恭敬的冲着萧睿暄拱手道:“祁山见过少阁主!” 萧睿暄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倒是那男孩一脸惊喜的转过头来,在看到萧睿暄后,跳着叫着就跑了过来:“少东家,少东家,我跟你说我今天打到了一只大獐子!” “哦?咱们的二虎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勇了?”萧睿暄笑着看向那男孩,然后看了眼被男孩特意放在地上炫耀的战利品,一只大约才五六个月大的幼獐趴在那一动不动。 “那肯定,二虎子将来可是要和爹爹一样当大英雄的!”那二虎子一脸稚气未脱。 信誓旦旦的话语,却是引得一院子人的哄堂大笑。 第165章掌柜 用过一餐美味的野味之后,姜婉舒舒服服的在小院内睡了个午觉,再起身时,祁先生求见。 他带了田庄的账簿过来,和姜婉交了底:“……田庄里有八百亩的坡地,七百亩的沙地,还有五百亩的麦田……都租给了田庄附近的佃户……” 说话间,他就将账目摊到了姜婉的面前。 姜婉略微翻了翻那账簿,发现上面的字迹工整,显然是誊抄过的。 祁先生继续说道:“坡地种着果树、沙地种着花生和甜瓜,良田里的麦子长势也不错……每年大概也能有上千两银子的收益……” 在大梁朝,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十多二十两银子的样子,而她这个田庄一年的收益就有上千两银子! 再加上京城里的那些铺子的租金,就算再不通庶务,姜婉也知道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她有些感激的看了身旁的萧睿暄一眼,暗道那些捉襟见肘的日子终于要一去不复返了吧? 心情愉快的姜婉轻轻的合上了账本,正准备对祁先生出言感谢一番时,却发现他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您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姜婉柔声细气的问道,“希望祁先生不要和我外道才好。” 不料那祁先生却是从坐着的小杌子上起身,对着姜婉供了供手道:“我最近听闻一个消息,村东头有户姓罗的人家想卖掉自家三百亩长势良好的麦田。” “既然长势良好,为何还要卖掉?”姜婉也就看了眼萧睿暄,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在这古代社会里,土地就是第一手的生产资料,除非到了万不得已,一般人可是不愿意出手的。 “那罗家的老太爷曾经做过官,可去岁那老太爷去了,罗家也就出不起这个田赋,因此想着把地给专卖了。”祁先生答道。 长势良好怎么会还付不起田赋? 这到底是因为赋税太高?还是那罗家的人在夸大其词? “祁先生可有去看过那三百亩的麦田?”姜婉想了想问道,“可真如那罗家人所言长势良好?” 祁先生听后莞尔,不过才两句话而已,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少阁主夫人便能句句切中要害,看来也不是个好糊弄的。 “同样一块地,有的人能出一百斤麦子,有的人却只能出八十斤,”祁先生敛了心神笑道,“田是好田,只不过我瞧着他们好像不太会种。” 姜婉一听,便知道这祁先生心中早已有了打算,于是笑问道:“他们要多少钱一亩?” “现在市面上一般的田都是五两银子一亩,他们家的要价高一点,三百亩的话,要大概两千两的样子。”祁先生道,“价格有些小贵,但是这样的机会却是难得。” 两千两,差不多就是田庄里两年的收益,难怪祁先生有些拿不定主意。 姜婉也就看向了萧睿暄,没想萧睿暄则是摆出了一副“你的田庄你做主”的表情,根本就不想表明任何态度。 想到自己背靠着晋王府,手上还有其他的田庄和铺面,倒也不一定要花宛平这个田庄上的银钱,也就笑着和祁先生道:“既然祁先生觉得这样的机会难得,那我们就不要错过了,只是这件事得劳烦祁先生多费心了。” 祁先生道着“应该的,应该的”,告了辞。 没想第二日,财叔却带着另外一个人匆匆的赶到了田庄上。 “找我的?”正准备和黎婶一快下田去摘瓜的姜婉显得有些措手不及。 “是啊,听财叔说,好像是带了个李掌柜过来,”前来报信的丁香和她说道,“说是夫人您昨天托他的事有了着落。” 这么快! 姜婉在心里都忍不住为财叔的办事效率惊叹了一番。 她摘下头上的斗笠递给一旁的夏依,道:“你去和黎婶说一声,让她不必等我了。” 又和丁香道:“走,我们去会一会财叔和那个什么李大掌柜。” “可是……夫人……”丁香看着姜婉的装束,不免提醒道,“您是不是得换身衣裳才好?” 姜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准备下地的短打,像个农人一样,还露了半截腿肚子在外面。 待她将一切都打点好,再去前院见财叔时,财叔和那李大掌柜的茶都已经添了两轮。 姜婉自是满心的歉意,与他们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财叔并不是第一次和姜婉打交道,自然知道她并不是一个爱端着的人,于是主动为姜婉介绍着李大掌柜:“这位是京城李记绸缎庄的李大掌柜。” 那李掌柜看上去和财叔一般大的年纪,身形微胖,却还远没到财叔的那个体量,一身暗紫色团花丝绸直裰,举手抬足间都透着大掌柜的做派。 姜婉也就笑着与他点头。 倒是那李大掌柜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财管事跟他提起的世子夫人看上去竟这么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像是个刚刚才长开的孩子。 可转念一想,晋王世子爷也不过才十八的年纪,他的夫人可不就才这般大么?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心生怠慢,而是开门见山道:“请问夫人,是否是认得彩丝绣的后人。” “彩丝绣?”在大梁朝活了两世的姜婉,表示自己这还是第一次才听说。 那李大掌柜也并未露出失望之色,而是不慌不忙的掏出了两块帕子,那正是姜婉昨日交给财叔的。 “那恳请夫人告知这两块帕子是谁人所绣?”李大掌柜满心诚恳的问道,“这上面的行针技法,根本就是近十年都已经失传的彩丝绣。” “李大掌柜真是说笑了。”姜婉接过了那两方帕子,拿在手中看了又看,“除了配色更为艳丽细致之外,我没瞧出这与寻常见过的绣帕有什么不同。” “正是这配色就是彩丝绣的特点。”那李大掌柜却是耐心的笑着解释起来,“只是这种繁复的绣法以前只在江南的绣庄出现过,可那绣庄十年前毁于一场大火,绣庄里的绣娘死伤大半,从此就再未见过这等绣法,直到夫人让财管事拿来的这两方绣帕,才让我记起此事。” “十年前么?我想李大掌柜恐怕真找错人了。”姜婉皱了皱眉,暗想着素娘差不多是八九年前姜传忠在陕西任上救回来的人,她又怎么可能会是在江南绣庄里出现过的绣娘? 第166章田园 “夫人,在见到她本人之前,说什么找错了或是找对了,未免也太过武断。”那李大掌柜听了姜婉的话,拱手笑道,“我想,不管怎么样,若是能与绣这绣帕的人见上一面才是最好。” 见上一面吗? 可素娘毕竟只是一个后宅妇人,上面还压着秦氏这个正房太太,平常没事还要挑出三分错来,这私见外男那更是罪加一等。 见姜婉久久没有搭话,那李大掌柜也不免问道:“怎么?此事让夫人很为难吗?” “是有些棘手。”姜婉便将素娘的处境与这二人说了。 李大掌柜一听,心下也有了几分了然,若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子为了贴补家用而接外面的绣活,家中的人也不会多说什么闲话,可偏生这人还是官宦人家的小妾,那自然又多了些忌讳。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操作的办法。”姜婉想了想道,“只是不知道李大掌柜有什么要问的,我可以修书一封给她,只是这样一来一回的,会耽误些时间而已。” 姜婉的提议,让李大掌柜的眼睛瞬间一亮,他怎么就没想到这个? 于是姜婉便命人拿来了纸笔,先让李大掌柜将要问的话列出了个清单,然后她再照着誊抄了一份,然后封袋。 “这事恐怕得你去亲自跑一趟,就说我有事要问素娘。”姜婉和身边的丁香交代道,“务必将这封信亲手交给素娘,如果可能的话再让她看完后就回信带回来,速去速回。” 然后她又些歉意的看向李大掌柜:“只是这信件一来一回的,还要送到我的田庄来,什么时候有个准信,恐怕还得让李大掌柜再等上些时日。” “这个倒是不妨事。”那李大掌柜此时已是满心感激道,“能够遇到彩丝绣的传人,我已经觉得很是意外了,只前也没打算此事就能一蹴而就,反倒是夫人您肯亲自为我谋划一二,已让李某感激不尽,更何况现在不过是再多等几日而已。” 见事情已经商量得差不多了,财叔也就先行站起身来,向姜婉拱手告辞:“既是这样,不我护送着丁香姑娘回城吧。” 姜婉一想这样也好,又嘱咐了丁香一些话语,就让她跟着财叔和李大掌柜一同离开。 送走了他们后,前头有小厮来禀,说萧睿暄跟着祁先生在外有事,也就不回来用膳了。 虽然一早就知道萧睿暄肯定是有事要办,而不是无缘无故的就带自己到这田庄来,但姜婉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居然一个人跑了出去!” 一个人用过了午膳,又午睡了片刻后,她便透过蒙着青纱的窗棂打量起外边的日头来。 她记得在自己的小时候,每年的暑假便会到乡下的外婆家小住,跟着小伙伴一起上山摘瓜,下水摸鱼,每天都滚得像个小煤球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虽然这些都恍若昨天,可细想起来竟然是上上世发生的事了。 这世事还真是有些无常。 可这一世,和上一世相比,却已经是好了很多。 姜婉伸展了一下四肢,对身边服侍的夏依和兰依道:“不如我们出去逛逛吧?不要辜负这平常难得一见的田园美景。” 兰依自是欢欣雀跃。 可夏依却是皱了皱眉头:“现在?日头这么大,可别晒伤了。” “我们在一旁给夫人打伞不就行了吗?”生怕姜婉因此而打消这一念头的兰依跳了出来,急道,“平常总被关在府里,真是闷也闷死人了。” 想着身上的小日子还没干净利索,这下水自然是不行了,不过去菜地里挖几颗菜摘几个瓜,还是没有问题的。 姜婉想着,又将上午的那套短打的行头换上,带着夏依、兰依还有茉莉三个去了黎婶的菜地。 黎婶的菜地不算小,一眼看去都是绿油油的,瓜棚里青色的黄瓜、紫色的茄子都已经挂上了枝头,黄澄澄的南瓜盘在地上,蝴蝶和蜜蜂飞来舞去的,一会在这停歇,一会又在那蹁跹。 细心的夏依忙着给姜婉撑着伞,生怕天上的日头将她晒出什么好歹来。 而调皮的兰依不知道从哪儿捉到了一只肉嘟嘟的青虫,捏在手中给茉莉看,吓得茉莉在田间地头哇哇乱叫。 她们俩一个追,一个跑,惹得田根上的大黄狗也跟着叫唤个不停,而一旁边菜土地里的农妇们也是笑嘻嘻的看着她们,反倒忘了自己的手里的活计。 姜婉看着她们,也是站在那叉腰笑个不停,从一旁的黄瓜藤上掰扯下一根黄瓜来,只在身上蹭了蹭就往嘴里送去。 “哎呀,夫人!那黄瓜还没洗的呢。”从没见过姜婉如此不拘小节的夏依有些惴惴不安。 “没事的!”清脆的黄瓜嚼在嘴里,就让姜婉记起了小时候的味道,她将咬了半截的黄瓜伸到夏依的面前笑道:“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我还是算了吧……”夏依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心想若是兰依说不定就已经咬下去了,可再一抬头,却发现不管是兰依还是茉莉都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连之前的笑闹声也不曾听见。 “她们跑哪去了?”夏依有些担忧的道。 “管她们呢。”姜婉的心情却是大好,“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在这田庄里跑丢了。” 说完她就开始蹲在地上拔拔这个,揪揪那个,不一会的功夫竟然将夏依之前顺手带出来的一个小竹筐都装得满满的了。 尽管夏依一直小心翼翼的帮姜婉打着伞,可她依旧还是忙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晒得红扑扑的。 夏依一看,就在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夫人这幅模样要是被世子爷看到了,还不得怪她们几个服侍不力呀? “夫人,我看这些菜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赶紧回去吧?”夏依出声劝道,“您的脸都晒得通红了。” 自己的脸晒红了么? 姜婉用沾满泥的素手在脸上轻拍了一下,感觉到脸上的温度确实有些烫手。 而夏依在看到姜婉刚新拍到脸上的那个泥手印,心中更是崩溃。 她们家夫人不是一直挺大家闺秀的么?为什么今日却突然调皮的像是个孩子? 世子爷自然是不会多说夫人一句,可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呢? 夏依的心中就隐隐的生出了不安。 第167章晒伤 在夏依的坚持下,想着来日方长的姜婉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那片菜地。 一回到小院,夏依就迫不及待的用铜盆给姜婉打来了温水洁面,更是拿来了一套素色宫纱要给她换上。 她有些嗔怨的看了天色一眼,都这个点了兰依和茉莉也不知道疯到哪里去了,她和夫人都回来好一会了,居然还是没有看到她们俩的人影。 “放她们出去玩一会又有什么关系。”心情大好的姜婉倒是显得很好说话,便自己伸手去铜盆中捞洁面的帕子,可她的手刚一下水,就有刺痛的感觉弥漫至她的手背,扎得她赶紧将手抽出了水面。 “怎么了?”见到姜婉那有些过激的反应,夏依赶紧凑了过来,只见姜婉那原本很是白皙的手背上莫名的多了一串串粉红的小包。 “这是被小虫子咬到了吗?”夏依一见就有些急了起来,夫人这个样子若是被世子爷问起,她们还真是难辞其咎! “不碍事的,不过就是几个小包而已。”看着夏依的一脸急色,姜婉出言安慰着她,然后强忍着不适,将手泡在了温水中洗净,然而就在她拿着湿帕子擦脸时,发现脸上也是一阵阵刺疼。 而且还伴随着麻麻痒痒的灼烧感,让她整个人都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夏依,快把我的把镜拿来。”姜婉轻触了一下自己的面部,确认了那不适的触感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将把镜交给姜婉的一瞬间,夏依也被自己看到的吓到了。 自家夫人的脸上和身上四处都长满了边缘凸起泛红的小包包,一张脸也比刚才瞧着更加肿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 姜婉看着镜中的自己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自己的这幅模样,可让她没脸见人了。 莫不是真的把自己给晒伤了? 姜婉在心里暗躇着。 可自己只在户外呆了不到半个时辰,而且全程还有夏依帮自己撑着伞,应该不至于呀! 或者是被什么虫子叮咬到了? 但姜婉又立即摇头否定了这一想法,自己从始至终一直和夏依在一起,没道理那些虫子只叮自己一个。 看着越来越肿的面庞,那麻麻痒痒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而姜婉的心里更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啮。 “夏依,帮我去切些黄瓜片来。”姜婉看到了她们带回来的那个小竹篮,那里面正躺着几根今天她新摘的黄瓜。 “黄瓜片?”第一次听到这话的夏依有些发愣。 姜婉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取了一根黄瓜,拿起平常她们给自己削水果的小刀细细的做起示范来。 “切薄,切片,然后这样贴在脸上。”姜婉切下几片黄瓜片来,贴在了自己的脸上,黄瓜的清凉之感倒是能缓解一下脸上刺痛的感觉,可她浑身同痒,难不成要把这黄瓜贴满全身吗? 正想着要怎么办的时候,萧睿暄从外间回来,见到贴了一脸黄瓜的姜婉笑道:“才半日不见,你在屋里作什么妖呢?” “别提了。”脸上贴着黄瓜的姜婉说话也不似之前那么利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菜地里转了一圈回来,就浑身长满了疙瘩。” 说着,姜婉将自己的衣袖拉了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膀,只是那臂膀之上的红疙瘩长得也是触目惊心。 萧睿暄一见,脸色大变。 他拉过了姜婉的手臂看了又看,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刚才啊!”姜婉半仰着头,生怕脸上贴着的黄瓜片掉了下来。 萧睿暄却是不由分说的揭掉了她脸上的黄瓜片,一脸凝色的观察了起来。 而此时,姜婉的脸已经肿了起来,挤得她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叫程子修了么?”看着姜婉那张已经极度变形的脸,萧睿暄却不知道自己是好气还是好笑。 不过才半天功夫没看住她,她就能把自己弄成一副猪头样。 “这事要叫他干嘛?”姜婉也发觉自己睁眼变得困难起来,但她还是努力的眨巴着眼。 萧睿暄看着夏依,不容反驳的下令:“快马加鞭,赶紧去把程子修给我弄来!” 那表情冷峻得好似能在这三伏天里把人冻住一样。 夏依二话没说的就朝后院的马厩奔去,套上了一匹马,就往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姜婉起先还有心思与萧睿暄说笑一番,可渐渐的整个人就感觉到体力不支,甚至开始全身颤.抖了起来。 “可恶,你屋里服侍的人呢?”萧睿暄这才发现姜婉身边那四个大丫鬟,竟然一个都不在。 而就在此时,兰依和茉莉手牵着手结伴回来,见到躺在屋里的姜婉后,兰依笑着对茉莉道:“我就说她们一定是先回来了,幸好听了我的,要不这会子你还在那瞎找呢。” 然而茉莉却是笑不出来,因为她一进屋就留意到世子爷正黑着一张脸在屋内踱步,而之前一直在夫人身边服侍的夏依也不见了踪影。 萧睿暄扫了她们二人一眼,冷哼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茉莉一听到这话,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难不成世子爷已经知道她和兰依私下里跑开去玩,这会子要惩戒她们吗? 吓得她赶紧拉着兰依“噗通”一声的就跪在了地上。 虽然身体很不舒服,可姜婉也听出了萧睿暄话语里的不耐,可她也不想身边的丫鬟受到责难,于是只能强撑起精神打着圆场道:“是我放她们出去玩的……” 果然,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萧睿暄冷峻的神色才有了些许缓和:“好好照顾好夫人!” 茉莉这才感觉到如同大赦。 萧睿暄看向了渐晚的天色,心中暗暗盘算着:就算夏依策马而去再策马而回,程子修恐怕也得后半夜才能赶到。 而姜婉的脸,却是越肿越厉害了。 而他的心也跟着烦躁了起来。 这次出行没有带着程子修,是他最大的失误。 听到了些许风声的黎婶特意赶了过来,可在见到姜婉的那张肿胀的脸后,也不免吓了一跳:“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68章漆疮 萧睿暄颇为忧心的摇了摇头,这正是他感到最为揪心和无奈的地方。 眼睁睁的看着姜婉受苦,却不知道她是因何而受苦。 “不如让祁先生过来看看吧?”黎婶有些拘谨的看了姜婉一眼,提议道,“我们这个村子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爱找他瞧瞧,说不定祁先生知道是怎么回事。” 祁山? 他也懂医术吗? 萧睿暄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仿佛看到了一丝生机,于是命兰依赶紧去请了祁先生来。 祁山一看姜婉那模样,便皱了皱眉,问:“夫人的脸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下午我们去菜地之前还好好的呢。”茉莉努力回想道,“当时夏依姐姐怕夫人被晒伤还特意带了把伞遮阳……” “下午去了菜地?”站在一旁的黎婶不免猜测道,“是不是被什么虫子咬到了?” “不像。”祁山又仔细的瞧了瞧姜婉的模样,“若是被虫咬了,那也只会红肿一小块而已,怎么可能整张脸都会变成这样。” “可是祁先生,夫人并不是只有脸肿了。”趴坐在姜婉身边的茉莉小心的将姜婉的袖口也翻了起来,只见那莹白的手臂比平常也肿胀了一圈,而她戴在腕上的一只翡翠镶金镯竟然在胳膊上勒出了一道红印来。 忽然间,祁山站了起来,在屋内四处看了看,才恍然大悟地问黎婶:“田庄里可有干的杉树皮?” “杉树皮?”被突然问到的黎婶先是一愣,“杉树皮没有,柴房里倒是堆了不少杉树枝。” “赶紧找人把那些杉树枝上的树皮给剥下来煮水,先是用大火煮沸,再用文火煎煮十分钟,”祁山先是对黎婶说道,然后又对茉莉道,“然后将煮好的水兑到合适的温度后每个时辰给夫人擦拭一次!” 黎婶听了连忙应声而去。 而祁山也和萧睿暄说道:“少阁主,恐怕今晚得麻烦你们换个院子休息了。” “怎么说?”刚见他一番胸有成竹的吩咐下来,萧睿暄倒也相信他是看出了些门道来。 “夫人患的恐怕是漆疮。”祁山指了指这屋子的四周道,“这屋子刚刚新刷过,虽然也放置了一段时日,但很有可能是夫人对这些生漆产生了不适……我刚让黎婶去用杉树煮水解毒,但若持续住在这个屋里,夫人的情况非但不会好转,还有可能会愈发的厉害……” 萧睿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赶紧将田庄里的另一个小院打扫了出来,抱着姜婉就搬了过去。 在洗过用杉树皮煮出的药水后,姜婉终于觉得不再那么难受,微微用过些食物后,她便倒头大睡。 半夜时,夏依终于拖着程子修赶了过来。 程子修一见到萧睿暄就没了好脸色,只是一路上他便听闻夏依讲述了姜婉的凶险模样,也就没和萧睿暄抬杠,而是冷着脸道:“病人在哪?” 萧睿暄虽然心生不悦,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能得罪他的时候,于是亲自端了盏八宝琉璃宫灯,带着他去了姜婉休息的小院。 因为是临时整理出来的小院,虽然熏了香,可还是让人容易闻到一股久未住人的沤草味。 程子修控制住想要掩鼻的冲动,满心狐疑的打量着萧睿暄。 他在心里暗道,萧睿暄不是一贯喜欢把姜婉捧在手心么?怎么这会子却舍得让她住这像牛棚一样的地方? 这也太不像他的行事风格了! 想着前几日萧睿暄刚刚抬进府的那两个如花美眷,他便觉得自己明了几分。 定是这他们二人之间生出了什么罅隙! 待他进入室内,却见姜婉的呼吸绵长,睡得很是安然的模样,一张脸也并没有之前夏依说得那么夸张,不免就有些不悦的同萧睿暄抱怨:“这就是你说的十万火急?” 而萧睿暄却是没有耐心同他说这些的,他放下手中的八宝琉璃宫灯,执起了姜婉的手道:“赶紧的先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很要紧。” 程子修也就撇了撇嘴。 自从这个姜婉嫁给了萧睿暄,他简直都快成了她的御用大夫了,这些日子给她请脉的次数比皇上还要多。 萧睿暄亲手帮程子修搬来了一张锦杌,程子修也没与他客气,大刀阔斧的就坐了下来。 他起先还有些不情不愿的将手搭在了姜婉的脉搏上,可就在那么一两息功夫之后,他便“咦”了一声,道:“这不可能啊!” 萧睿暄一听,哪能不紧张? 他赶紧凑了过来,问:“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太不妥了。”程子修皱着眉头道,“在这破牛棚里,她怎么会染上漆疮的?” 听得程子修这么一说,萧睿暄反倒放下大半个心来:“怎么?你也觉得是漆疮吗?” “难不成还有人瞧出了这是漆疮?”向来有些自负的程子修斜着眼睛看着萧睿暄道。 于是萧睿暄便将之前祁山瞧出这是漆疮,并让姜婉沐浴杉树皮水的事给说了。 “真没想到你这田庄里还藏了高人,”程子修也就拍着萧睿暄的肩笑道,“只是祁山这名字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祁先生原本也是我们无影阁中排得上名号的人物,只是因为后来受了伤,师傅才让我将安排他到此处半隐居。”萧睿暄也就和程子修解释着。 两个大男人在屋内聊着天,却听得睡在床上的姜婉有些不悦的嘤咛了一声。 萧睿暄便赶紧拉着程子修出了屋。 “哈哈,你也真是够了。”被拖出屋子的程子修刚一站定就开始取笑起萧睿暄来,“姜婉也不是什么母老虎似的人物,你怎么就突然怕起她来?” “我不是怕她。”萧睿暄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是怕扰了她的清梦。” 听着萧睿暄的话,程子修却是一脸活见了鬼的表情。 “若是在半年前,我死也不会相信你萧睿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程子修惊到,“这小丫头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竟然能让你如此的为之神魂颠倒?” 第169章图纸 她有什么奇特之处吸引着自己? 萧睿暄默不作声的想了想。 也许是前世是她眉间的那抹解不开的轻愁吸引了自己。 金銮殿中,两人虽然相隔了那么远,可自己一眼就感受到了她的不悦与无奈。 可就是她那一瞬间的低眉浅笑,更是让他鬼使神差的就萌生了一种想要带她逃离的冲动。 再后来,花前月下的相遇,干柴烈火的碰撞,更是让他认定了她就是自己一生想要的那个女人。 只是前世许出的承诺那么多,最终却敌不过她亲姐的一杯毒酒。 从此,再温婉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再妩媚的娇娘也敌不过她的一声娇喘,天人两隔的无奈,更是让他每天活得如同一俱行尸走肉。 除了不断的在战场上厮杀,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活物外,人世间的任何事都已经激不起他的兴趣。 所以有时候,他还是有点感激那个在他身后放暗箭的人。 若不是他,他得不到解脱; 若不是他,他也没有能够与姜婉再度重逢的机会。 只是这一切,他又如何能与身为局外人的程子修提及? 因此他只是笑了笑道:“她自然是与一般人不一样的,有她,我此生已经知足。” 而程子修却是如见鬼魅的看着他,摇了摇萧睿暄道:“你不是说真的吧?你之前的雄心壮志呢?你别告诉我在你娶了姜婉后,那些你都置之脑后了?” “当然不会!”萧睿暄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感受到了萧睿暄身上散发出的阴寒之气,程子修这才放下心来,他悄声同萧睿暄说道:“这半年来,你让人寻访的能工巧匠们陆续都已经到位,你真相信照着那本《道德经》里的图纸就能造出太祖的攻城火炮?” “为什么不信?”萧睿暄扫了眼程子修。 他不但相信,而且他曾亲眼见过,上一世安王的军队中就曾出现过攻城火炮,那种铺天盖地的气势,真是让人闻风丧胆。 后来正是为了对付安王的火炮队,他牺牲掉了整个无影阁,这才让晋王一脉以微弱的优势夺得了最后的胜利。 看着曾经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就这样一个个的倒下,那种惨痛的经历,他今生无论如何也不愿再来一次。 所以重生之后,他派人私下里盯紧了安王,并且冒着生命危险先于安王一步抢到了那本《道德经》,并在里面发现了隐藏在其中的火炮营造图纸。 一想到这,萧睿暄又忍不住莞尔。 那天要不是姜婉不小心将盛着米汤的甜白瓷碗打翻,意外地浸湿了收在炕几抽屉里的《道德经》,才让藏在书页上的图纸显现了出来。 若不这样,真是任凭他将一本书翻坏,他也会找不到任何线索。 萧睿暄笑了笑道:“太祖开国至今已近两百年,虽然谁都没有见过,可江湖上却一直有攻城火炮的传说。” “现在这图纸好不容易到了我的手上,如果试都不试一下,怎么对得起我九死一生?”萧睿暄目光狡黠的看着程子修,充满了一种让人不能言说的乐观。 程子修也就叹了一口气:“你想试就试吧,可你打算把那些工匠安置在哪?营造火炮这种大事叮叮当当的最是容易引人注意的,要知道私造火器可是诛十族的大罪。” 呵,诛十族?! 若没经历上一世,他也许还会有所顾忌。 可天下迟早会进入那样的一个群雄逐鹿的纷争状态,他为什么就不能早点为自己准备? 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没有人比他这个经历了重生的人更清楚。 现在的大梁朝虽然看上去一片安静祥和,但他知道,这样的好日子马上就会要结束了。 关外的鞑子虎视眈眈,关内的安王野心勃勃,还有不断觊觎着皇位的七皇子,以及不知道三年后能不能熬过的生死劫的太子爷,让整个大梁朝就处于一片风雨飘摇中。 他知道,现在只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罢了。 而他,则需要在这段宁静的日子里为自己多争取和谋划一些,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这样才能在风雨来临时,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我想去通州!”萧睿暄半眯着眼道。 “通州?”程子修先是有些不解,随后便是兴奋的一击掌道,“去通州妙啊!通州的水路发达,本就方便运送各类物资,又加之那边的船舶厂多,借着造船为掩护,我们整天叮叮当当的敲击着,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 “而且,一开始我也没打算按照图纸建造实物,”萧睿暄顿了顿道,“而且为了保密,并不能让那些工匠接触全部的图纸,而是让他们分散开来,每人只负责打造其中的一个部分,最后我们再找人拼装……” “分散造?”对于萧睿暄的这一想法,程子修表示闻所未闻,“你怎么会想到要分散造的?” 萧睿暄站在月色下,皎白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显得比平常更为挺拔,只见他神秘一笑:“婉婉告诉我的,她说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我觉得很有道理。” “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程子修摸着下巴琢磨着这句话,“让这些工匠分开来打造倒不失为一个保密的好办法,这些工匠既不知道自己造的是什么,也不怕通过这些工匠把图纸泄露了出去,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样的见解。” “只是这样做的话,会不会造出来的东西拼不到一块?”程子修还是不免担心。 “这个问题,我之前也考虑过,但婉婉说得对,只要大家都严格按照标好的尺寸来,不多不少,就不会有问题。”萧睿暄笑道,“而且,一开始可以让这些工匠们打造一个小点的,一是可以缩短工期,二是没那么庞大更容易施工,真要出了什么差错也容易修改……只不过,我们现在还缺了个可以打制炮管的人……” 他曾经仔细的研究过那份图纸,觉得最难的部分莫过于炮管的打制,而且他现在搜罗到的这些匠人,恐怕还没有人能攻下这部分难题。 第170章回想 原本以为自己会寝食难安的姜婉,美美的睡上了一觉,再醒来时,身上的红肿已消去大半。 她心情大好的进了小半碗米粥,在撤掉膳桌后,茉莉却轻手轻脚地端了一碗中药上来。 “这是……”一见到那黑乎乎还散发着阵阵中药味的药汤,姜婉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是昨晚程御医开出来的方子。”茉莉笑着将那盛着中药的白瓷碗放在姜婉身侧的炕几上,笑道。 “程子修?他什么时候过来了?”姜婉显得很是意外。 “是昨日世子爷特意让夏依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去请来的。”茉莉笑意盈盈的和姜婉说道,“夫人您昨天都没看到,世子爷的脸阴得都能滴出水来,若不是后来程御医再三向世子爷保证,您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世子爷恐怕还不会罢休。” “那他人呢?”姜婉端起了那碗药吹了吹,捏着鼻子就一口气吞了下去。 茉莉见状,赶紧递过来一颗窝丝糖,姜婉忙张口接了。 这药的味还真苦! “世子爷昨晚和程御医在院子里聊了大半宿,快到天亮时才各自回房睡去,许是怕扰到夫人您的清梦,世子爷这会子还躺在外间的罗汉床上呢。”茉莉一边收拾着药碗,一边悄悄的指了指外间,姜婉果然看到萧睿暄和衣侧卧在那。 好在这三伏天里,也不用担心他因此受凉什么的。 “我们去外间走走吧。”为了不打扰萧睿暄的休息,姜婉轻手轻脚的站了起来,没想茉莉却拦住了她。 “夫人,程御医特别交代过,这两天您可不能出去晒太阳。”茉莉一板一眼的说道。 不让晒太阳? 姜婉也就抬头看了看外面那眼四四方方的天井,这个小院比他们之前住的那间小太多了,就连正屋都只有三间房。 让她整日的待在这,还不得憋出病来? 而同样要憋出病来的还有秦玉安。 她有些慌张的趴坐在暖阁的窗前,翘首以盼的看着在幽兰殿的院子里走来走去的那些宫女们。 两天了,她所期盼的事,依然还没有着落。 昨日太子殿下自她身边醒来后,几乎是未对她多看一眼就离开了。 而特意来看她的母亲在知晓了此时之后,也只是轻叹了口气,让她自己好自为之,带着一份不能言说的落寞就出了太子府。 就连表姐姜妧,这两日也是不见了踪影。 倒是她身边的秦嬷嬷带着一套赤金头面来安慰过自己:“姑娘也不必急躁,咱娘娘一定不会不管的,而且太子殿下也会给你个说法不是?” 可话是这么说,她心中的那份不安却是越来越强烈。 若是太子殿下真不认怎么办?她还能吊死在这幽兰殿不成? 秦玉安就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房梁,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那光洁细滑的脖子。 太仪殿的侧书房中,少詹事们拿着太子刚批下来的奏折交头接耳着。 “黄詹士,你手中的那本折子殿下是怎么批的?我这修河堤的事明明是要户部批银两,殿下竟然批示着工部办理?” “你那还算好的,我这九边的军饷,往常都是由兵部一手负责,殿下却让户部跟进……” “你们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他这是要将往年的惯例都打破,重新洗牌吗?” “哎……这事谁说得清……” 一群人像是没头的苍蝇一样,全都没了主心骨。 “可是这些折子到底是下发还是不下发啊?” 有人问,可是却没有人敢回答。 萧睿昭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拿着一支朱砂笔却迟迟没有下笔。 鲜红的朱砂顺着笔尖滴落而下,在奏章纸上如血一般的洇开。 “殿下……”站在一旁服侍的常德海看了眼后,急忙提醒着。 “我走神了。”有些心神不宁的萧睿昭放下手中的朱砂笔,扶额站了起来,在太仪殿里慢慢的踱起步来。 而常德海则是非常熟练的将臂弯上的拂尘往腰上一插,抓了一把金粉撒在了刚才滴了朱砂的奏章上,再用白纸将那团朱砂印干,然后将那奏章规规矩矩的摆在了书案之上。 “小德子,你再将那晚的事给我从头到尾好好的理顺一次。”萧睿昭独自一人在殿内转了两圈后,突然停住道。 “是,殿下!”常德海不敢有异,也就将那日他们从镇国公府醉酒而回,又到幽兰殿去小坐,姜良娣命人端了一碗醒酒汤的事一一和盘托出。 萧睿昭眯着眼睛细细的听着,生怕自己遗漏了任何一个蛛丝马迹,他自认自己不是一个看重声色犬马的人,怎么会好好的却突然将姜良娣的表妹给睡了?这件事就犹如一团心结梗在了他的心间,让他这两日食不安,寝不宁。 “你是说姜良娣命人上了醒酒汤?”他感觉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飞逝即过,“她是事先准备好的,还是临时命人去煮的?” 或许是那天真是喝得太醉了,当日发生的事他几乎都已经记不太清。 “是良娣娘娘看着殿下您浑身酒气,连走路都有些歪斜后,才命她身边的秦嬷嬷去小厨房里煮的。”常德海回忆着两天前的那一幕,老实的回答着。 “也就是说煮这醒酒汤,只是姜良娣的临时起意?”萧睿昭也就目光凌厉的看向了常德海。 常德海心中一颤,暗道殿下不会怀疑自己和那姜良娣沆瀣一气吧? “这奴婢就不知了。”不敢妄下结论的常德海小心翼翼的答道。 萧睿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那后来呢?” “后来秦嬷嬷端来了醒酒汤,奴婢先是依照惯例用银针试了毒,又叫了个小内侍过来试喝了一口,等了约莫一刻钟后,见那小内侍没有什么异样,才敢端给殿下您喝的。”常德海低垂着眼睑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萧睿昭在心里暗暗的计较着,常德海是严格按照规矩办事的,根本无错可挑。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那碗醒酒汤根本就没有问题? 第171章寻死 “殿下喝下那碗醒酒汤后,又小坐了一会,便起身说要回太仪殿,”常德海努力回想着当日的一切,细声道,“可没想到您刚一站起身,就往一侧倒去,当时吓得一屋子都慌了神,姜良娣娘娘更是急得要招太医。” “她当时真的让人去招太医了?”萧睿昭有些不信的问,“可后来那个秦玉安又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常德海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苦笑,不要说太子殿下想不明白,就是他这个旁观者也没能想明白。 那日殿下明明就是突然晕得谁也叫不醒,而那个秦玉安只是在大殿里探了个头,殿下就像是那闻着腥的猫一样就扑了过去。 可这样的话,叫他又如何说得出口?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了?”然而萧睿昭显然没想就这样放过他,而是继续追问。 “殿下,当时发生的事真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您就那样突然跳了起来抓住了玉安小姐,让我们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常德海一脸难色的说道,“后来还是良娣娘娘下令让我们都退了出来,我们这才……” 这才没有站在那看您上演活春宫…… 听完常德海的讲述,萧睿昭黑着一张脸站在那,良久才吐出了一句话:“这两日姜良娣在哪?” 他之前就怀疑这是姜良娣一手安排的好事,现在既然已经出了事,她至少也应该出面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向自己讨要些什么,可让他觉得奇怪的是,这两日他竟然连她的影子都没见到。 “娘娘这两日好像一直跪在佛堂里吃斋念佛,为陛下诵经祈福。”常德海老实的答道。 诵经祈福? 她在玩什么名堂? 萧睿昭审视的看着常德海,心中的话还没问出来,却听得常德海道:“娘娘说这些都是她闯下的祸,若不是她执意将玉安小姐留在府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她现在是两头有,想向菩萨祈求原谅。” 听到这萧睿昭颇感意外,她难道真的不打算插手管这事? 既然是这样,那他再晾她们一晾好了。 就在萧睿昭刚打定主意时,却见一个小内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在殿外鬼鬼祟祟的探头探脑。 常德海一见,就心生不喜。 这太子府和皇宫中的规矩无二,所有进府来服侍的宫女和内侍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像这个小内侍一样探头探脑的样子是很不合规矩的。 于是他对着殿外喊了一嗓子:“什么人?” 那小内侍这才恭恭敬敬的跪在门外磕了个头道:“小的是在幽兰殿当差的小邓子……” 怎么又是幽兰殿! 常德海暗自翻了个白眼,有些没好气的对那小邓子道:“有什么事么?” 那小邓子微微抬头,睃了一眼常德海,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那个……玉安小姐悬梁自尽了……” 常德海听后,骇了一大跳,正想问问此事可当真时,却见太子殿下突然从殿内大步冲了过来,对着那小内侍道:“你刚才说什么?谁悬梁了?” “是玉……玉安……小姐……”那小内侍有些颤颤的趴在那,瑟瑟的道,“姜娘娘听到这个消息已经晕了过去……现在幽兰殿里都乱成了一团……” 常德海也就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萧睿昭。 只见萧睿昭黑着一张脸,道:“摆驾幽兰殿!” 待他们一行人赶到幽兰殿时,果然如那小邓子所说,整个殿里的人都是人心惶惶的样子。 一道白绫正垂在偏殿的房梁之上,随着穿堂风轻轻飘荡着。 白绫之下直挺挺的躺着一个浑身素纱的女子,脖子下面勒出了一道道的红印,一群人围着她又是掐又是揉的,一个个忙得满头都是大汗。 在里间的大炕上,身穿华服的姜妧也紧闭着眼睛倒在那,她身边的侍女秋兰正跪在炕头上卖力的掐着她的人中。 而秦嬷嬷则是两头跑着,大声的喊着:“掐,都给我使劲掐,先把人给弄醒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睿昭一进屋就大喝了一声。 那秦嬷嬷一见他,就蹭的一下跪到了地上,满眼是泪的给他磕了个头道:“殿下……玉安小姐她想不开投缳自尽了……现在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出气多进气少? 那就是说还没死! 萧睿昭之前悬着的心放下一半来,又看了眼躺在里间的姜妧,问:“那姜良娣又是怎么回事……” “娘娘……娘娘说自己有罪,就跪在佛堂里两天两夜佛滴水未进……在听闻玉安小姐自尽……又急又气的就晕了过去……”秦嬷嬷跪在那,头也不敢抬的说道。 “胡闹!”萧睿昭皱着眉头斥责道。 她这哪是觉得自己有罪?这分明是在指控他! “常德海!”萧睿昭怒喊了一声。 常德海身躯一震的应道:“奴婢在!” “你去掐!”萧睿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秦玉安,“一定要把人给我弄醒了!” “喏!”常德海佝着身子凑了过去,可他才一伸手,就听得秦玉安嘤咛了一声,幽幽的睁开了眼睛。 在一阵短暂的迷茫之后,那秦玉安就嘤嘤的哭了起来:“为什么要救我?不如让我就这样去了吧……我对不起表姐……对不起殿下……” 就在秦玉安这边刚刚发出声响后,躺在里间大炕上的姜妧也悠悠转醒,她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秦玉安痛心疾首的拍着胸道:“你糊涂啊~!你要真这么去了,叫我如何与舅舅舅母交代?” “可是玉安自觉没有颜面继续活在这世上了……”秦玉安哭得梨花带雨的,更显出一身娇柔之气,“前日之事是玉安不对……玉安不该冒闯大殿……玉安……” 说着说着,她已泣不成声。 萧睿昭冷眼站在一旁看着这二人的一唱一和,心下自又是明了了几分。 他早就知道他这后宅的女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所以他一贯对她们的要求就是只要面上还过得去,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这两年,姜妧明显比其他人变得更贪心了。 但她是简郡王的生母,为了简郡王,他又不能完全不顾及她的面子,给她难堪,因此才会时不时的故意冷落冷落她。 没想到她竟完全不知收敛,甚至还开始变本加厉连自己都算计上了。 第172章奉仪 他就知道,姜妧不是个省油的灯! 萧睿昭的心里就有些不悦,他想到了前段时间也被招进府的姜婉和姜妍,暗道难道在很早之前姜妧就已经在打他的主意了? 想到这,萧睿昭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既然是这样,那他倒要看看这个姜妧要做什么! 她这么想将自己的姐妹弄进他这个太子府,自己不如了她的意,还不知道她将来还要翻出什么风浪来。 萧睿昭也就闭了闭眼,平复了心中的情绪,然后神色淡然的看向了还坐在地上掩面哭泣的秦玉安:“玉安姑娘,有些事既然是木已成舟,再多说也是无益,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愿意跟着我?” 听到这话,秦玉安就有些愣愣的抬头,内心波澜渐起。 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这是愿意收下自己吗? 可她该怎么回答? 说愿意,会不会显得太急切;说不愿意,又会不会错失这次机会? “我……我……”她犹豫不决着,好半晌才一脸娇羞的说了一句,“我都听殿下的……” 萧睿昭一直审慎地盯着秦玉安,发现自己说了那话之后,在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欣喜和雀跃。 这就让萧睿昭的心瞬间跌落到了冰点。 看样子在这个事件中,不说秦玉安是自愿的,但至少她是知情的。 而不像是自己之前认为的那样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亏得自己之前还想着若她不愿意,他自要想办法为她的将来安排一个好的归宿。 然而这一切貌似都没有必要了。 萧睿昭在心里冷笑着。 “小德子,”萧睿昭在看了秦玉安一眼后就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院子里那些簇拥在一起,开得花团锦簇的绣球花,“封秦玉安秦姑娘为正九品奉仪,赐住幽兰殿芳香阁,报礼部修书造册,其他一切大小事务着你全权办理。还有,崔良娣那边也应该已经出了月子吧?派个人去西山把她请回来吧。” 姜妧本还坐在一旁暗自高兴,庆幸自己的计策奏了效。 可听着萧睿昭的话,她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什么意思? 这些事情以前都不是着自己办理吗?怎么这次却会让常德海全权负责?而且还要把崔莹莹接回来! 这是要夺自己的权吗? 她有些惊愕的看向了萧睿昭,却哪知对方连看也没看自己一下,就冷着脸离开了。 常德海躬着身子站在那,悄悄的看了眼姜妧,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跟在萧睿昭的身后离开。 有时候,就是他也觉得这位良娣娘娘太过急切了些。 过了几日,崔莹莹母女被人接回了太子府,而礼部也下了一份文书昭告天下,林承徽和杨昭训等人也一起出面恭祝了秦玉安一番,嘱咐了一些以后不要外道的话,这些都是后话。 姜婉在服药休息了一些日子后,身上的浮肿已去,整个人也变得松泛了起来。 此时的她挽了个朝云髻,穿着一身银紫色凤尾绛绡单衣,半倚在梨木镌花椅上,笑意盈盈的看着赵素娘写给她的信,和一旁立着的丁香道:“也就是说这事终于跑成了?” “岂止是跑成了,李家太太已经先付了订金,让赵姨娘用彩丝绣的针法先绣一件凤纹云肩通袖袍。”丁香一脸与有荣焉的说道。 之前她们就通过书信的往来,得知赵素娘师从其母,而她母亲当年正是江南的绣娘。 “李家太太?”这几日一直和赵素娘保持书信联系的姜婉觉得有些意外。 “是啊,李大掌柜说以后要打交道的时候还多,为了避嫌他特意让他太太出面和姨娘打照面,以后也就不需要我们在中间跑来跑去的传话了。”这几日顶着大太阳奔波于京城与田庄为双方传信的丁香显得比之前晒黑了不少。 “这样也好,每次让我在中间帮他们传话,他们也累,我也讨不到好。”姜婉想了想掩嘴笑道,“真是难为你了,正好前些日子得了一瓶玫瑰香露,也就赏了你吧。” 说完,她便让夏依去取了玫瑰香露来,又嘱咐丁香道:“再放你两日的假,好生的去休息休息。” 玫瑰香露是多么难得的东西啊,夫人竟然赏了她整整一瓶! 拿着玫瑰香露的丁香,自然是喜出望外。 之前因为担心姜婉的状态,萧睿暄拖着程子修一同在田庄里住了好几日。 直到确定姜婉没有什么大碍了之后,才和她说道:“祁山为我们寻访到了一位铸铁的老工匠,我和程子修需要离开几日。” 姜婉一听铸铁,便知他是为了营造攻城火炮的事,所以并不敢耽误他。 她冲着他娇娇的笑道:“有什么事就放心去办吧,我保证老老实实的呆在田庄里,哪儿也不去。” 萧睿暄却有些狐疑的看着姜婉,他刚才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狡黠。 “你在打什么主意?”萧睿暄一脸谨慎的看着姜婉,却发现她正对着自己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我还能打什么主意。”姜婉笑得一脸谄媚,眼角眉梢就有了股让人不能言说的动人风.情。 已经素上好一阵子的萧睿暄见了,不免心头一动。 伸手就将姜婉给捞进了怀里,佯装威胁的钳住她道:“居然还不说实话?信不信为夫会好好惩戒你一番。” “惩戒?”姜婉不是没听出萧睿暄话里的威胁,可她笑容甜甜的挣脱出萧睿暄的怀抱,见两人间拉开了些距离后俏皮的笑道,“惩戒什么?” 看着笑面如花的姜婉,萧睿暄的眼中就温柔的能淌出水来。 上一世的时候,姜婉活得像朵还没盛开就已经枯萎的花,让他总是有股冲动想去伸手抚平她那眉间淡淡的忧愁。 而这一世,他的姜婉明媚娇艳,像是迎着春风盛开的娇花。 一想到这,萧睿暄就忍不住将姜婉再次掳到了怀里,感情浓烈的低头亲.吻一番,呢喃着:“婉婉,我的婉婉,上一世和你说过的话,我都还没忘记……” 姜婉听到这,心神一凝,想到了那年萧睿暄在月色之下搂着自己:“婉婉,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让你做我的妻子,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第173章 清夜 想到他上一世,身披盔甲浑身是血的闯入自己的寝宫,在见到自己吐血身亡后,那近乎绝望的哀嚎…… 姜婉的心中莫名的就涌起一丝心疼。 她收起之前玩闹的心态,双臂紧紧的箍住了萧睿暄的腰,含着泪道:“我也没忘记。” 萧睿暄轻笑着,用手轻抬起姜婉尖翘的下巴,非常熟络的低下头擭住她那粉.嫩的双唇,轻轻的咬噬起来,然后沿着她的脖子,一路缱绻而下。 一个小丫鬟惊慌失措的尖叫了一声,煞风景似的打破了两人间的宁静,惊得姜婉一颤。 萧睿暄不悦的抬头,正想斥责是谁这么没眼力劲。 却只见一个粉红色的身影,逃一般的溜出了小院。 “那是谁?”被人破坏了好事的萧睿暄心中憋着一股邪火,他一直以为姜婉身边的这些丫鬟们都早已是见怪不怪,并且会非常知情识趣的自行回避。 没想到还是会有人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姜婉看着萧睿暄那一脸欲求不满的表情,不禁掩嘴轻笑道:“那是住在隔壁农户家的阿秀,偶尔在黎婶这帮帮工,白天无事的时候也会到我这来小坐,或者找丁香茉莉她们玩。” 萧睿暄听到这,脸色才微霁,有些冷淡的道:“难怪这么不懂规矩。” 说完,他又是一低头,伸手就去扯姜婉披在身上的那一件晚霞紫丝织长袍,吓得姜婉连连退后了两步,红着脸道:“这还是大白天呢……” “大白天又怎么了?”萧睿暄却没想让她轻易逃开,而是跨步向前,一弯腰就将她打横捞了起来,“又不是没做过白日宣淫的事。” 姜婉一听,羞得耳朵根都红了,急道:“要是又有人闯进来怎么办?”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得正厅的雕花木门发出了“吱嘎”的一声,竟然被人从外面悄悄的关上了。 姜婉瞬间不依不饶的蹬着腿肚子道:“你看你看,外面果真有人。” “那又怎么样?”心中压着邪火的萧睿暄已经有些痛苦难耐了,肿胀的感觉已经容不得他再和姜婉先礼后兵了。 他急切的将她抱回了二人每晚歇息的镶楠木的雕花大床上,一边亲.吻着她,一边熟练的褪下了她的亵裤,趁着姜婉意乱情迷之时挺身而入。 突然而来的充盈感让姜婉轻轻的挺起了背,低呜着抱住了萧睿暄的背。 而被人紧裹着的萧睿暄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紧致而又细腻的感觉得令他窒息。 他轻咬着唇,控制着身体那想驰骋的欲望,最终还是忍不住低吼了一声。 拼尽了全力的萧睿暄垂下了头,放任身体肆意的律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对花心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姜婉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就这么被抽空了,她软绵绵的倒在萧睿暄的怀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心满意足的萧睿暄捋了捋她额前的湿发,爱怜的亲.吻着她,眼中充满了柔情蜜意。 阳光斜斜的照在窗棂上,透过青纱给屋里的物件们都镀上了一层金光,屋外树上的知了不识趣的鸣叫着,为这一室的祥和更添静谧。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 半梦半醒之间,姜婉就好似听到萧睿暄在自己耳边叮咛:“……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可要乖乖的……” “嗯~!”姜婉迷迷糊糊的应着,却是连眼皮也没舍得抬一下。 待她再睁开眼时,却发现屋里静悄悄的,偌大的雕花床上只睡着自己一个人,窗台边的甜白瓷花觚里插着路边采回的黄.色小雏菊,空气中满是茉莉的清香。 浑身酸痛的感觉像在提醒着她昨天下午的纵欲,每动一下,都好似百骸俱废。 姜婉艰难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将手臂搁在额头上,闭着眼睛轻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辰时了。”当值的夏依隔着槅扇门在外间答道。 已经辰时了? 姜婉“嚓”的一下,瞪大了双眼,挣扎着坐了起来。 她记得昨晚和萧睿暄说好,今日要送他出门的! “哎呀,你们怎么不早点叫我?。”姜婉急的下了床来,连鞋都来不及趿,就坐到了梳妆台边,胡乱的抓起一把梳子就梳起头发来。 听到了里间的动静,夏依带着两个小丫鬟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是世子爷特意嘱咐我们,让我们不要扰了夫人的清梦。”夏依笑着走了过来,接过了姜婉手中的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帮她梳着如缎面般柔.软顺滑的长直黑发。 “世子爷呢?已经出发了吗?”一想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亲自送萧睿暄出门的时机,姜婉就一阵懊恼。 “好像还没有。”夏依想了想,“刚才我好像还看到了前头赶马的辛大正到后院去套马,兴许这会还没有出发。” 姜婉一听,就激动得站了起来,慌忙跑到床边趿上了她的绣花鞋就往屋外跑。 幸好夏依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了下来:“夫人这是要去哪?” “夏依你别拦着我,我这会赶去前院,兴许还能见上世子爷一面。”姜婉抓着夏依的手,急急的道。 “可夫人也不能这副模样出门啊!”夏依看着上身只穿了件露肩诃子的姜婉哭笑不得。 她要敢把夫人这样就放了出去,估计世子爷连剐了她的心都有。 姜婉狐疑的低下头,意外的在自己雪白的胸口发现了一枚尚未褪.去的殷红色印记。 “啊!”她不免惊叫了一声,赶紧转身去撑衣架上取下一件丹碧纱纹大袖袍将自己裹上。 这个萧睿暄,他昨天都是用啃的么! 姜婉在心里咒骂着,却还是不免惦记着就要出门的萧睿暄。 她拿过一根发带,将一头黑发随意的绑在脑后,又在穿衣镜前多打量了两眼,确信没有什么不妥了之后,快速的推开夏依,跑了出去。 “等我!一定要等我!”姜婉在心里默念着,脚下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不过是从她住的小院,到前院的正门而已,平常走着也不过才百余步的距离,这一次却让她觉得无比漫长。 当她气喘吁吁的赶到门口时,却失望地发现萧睿暄的马车刚刚离开,远远的,还能看到一个车影。 第174章送别 坐在马车里的萧睿暄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 “等……等等……”他撩开车厢前垂着的湘妃竹帘,对赶车的辛大喊道。 “怎么了?”躺在萧睿暄身旁正在闭目养神程子修不解的睁眼问道。 “打道回去!”萧睿暄皱了皱眉头,开始后悔出发前没有去和姜婉亲口道别。 “什么?”程子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有些无奈的侧头看向已经升起来的日头,腹诽着:之前到底是谁说的早点出发的? 而做事从不问为什么的辛大则早已听从萧睿暄的吩咐,扯着缰绳调转了车头,嘚嘚的赶着马车往回走。 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前面带路的祁山,就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只得赶紧勒住了缰绳,策马追了上去。 此时的姜婉就好似被人抽空了一样的瘫坐在门槛旁的基石上。 一股失落的情绪夹杂着委屈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眼泪也就不由自主的淌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怨恨过自己。 明明只要再起床早一点点,她就可以亲口和萧睿暄道别。 这是她成亲之后,第一次和萧睿暄分离,不舍和依恋充斥了她的整个胸腔。 她懊恼的伏在了门槛之上,也顾不得旁人猜忌的目光。 忽然,她感觉到有一个身影笼住了自己,再一抬头,竟然看到了已经离开的萧睿暄正一脸温柔的瞧着自己。 自己已经出现了错觉么? 姜婉有点不太置信的揉了揉自己已经有些微红的眼睛,待看清眼前的人真是萧睿暄时,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却因为双腿发软,整个人都往萧睿暄的怀里倒去。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她扶着萧睿暄,揉了揉自己那已经被坐得酸软的双.腿,欣喜的说道。 萧睿暄看着她,却是有些无奈的笑道:“难怪一路上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回过头来一看,竟发现你像个小叫花子一样的蹲坐在门口。” 姜婉一听,破涕为笑:“乱说,你到哪里去找像我这样好看的小叫花子?” “你不是已经答应了我要好好的么?”看着姜婉的这幅模样,萧睿暄的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我这才走出多远?你就开始这样的作践自己?” 他搂着她,轻声道:“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白让人看了笑话。” 姜婉环视了一周,这才发现黎叔黎婶正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夏依立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欲言又止,祁先生倒是非礼勿视的瞧向了另一侧,可程子修却是一脸玩味的站在马车旁盯着自己,就连隔壁的阿秀也是歪着脑袋的蹲在那,满脸探究的瞧着自己。 这也太丢人了! 姜婉开始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将整个脸都埋进了萧睿暄的胸膛里。 这叫自己以后还怎么出来见人啊! “知道羞了吧!”萧睿暄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却不带一丝的责备。 姜婉也就娇羞的点了点头,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就是想出来送送你……” “我知道……”萧睿暄笑着将姜婉的头按向了自己的胸膛,“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两三天后就能回来。” 他们两人站在门边,轻声细语着,在旁人看来,这两人就是在浓情蜜意。 倚在马车上的程子修不禁翻了个白眼,发现自己越来越不认识眼前的这个萧睿暄了。 待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催一催那仿佛要胶缠到一起去的二人时,只见姜婉微扬起头,在萧睿暄的脸上轻啄了一下。 就在程子修还在感叹姜婉真是大胆的时候,却见萧睿暄扶住了姜婉的头,深深的吻了下去。 哎呦!眼前的这一幕,简直辣眼睛! 刚还在围观的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这种事情怎么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 “我走了……”又品尝了一番姜婉唇间的鲜美,萧睿暄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姜婉绯红着双颊点头,暗道这家伙怎么还是像前世一样大胆。 “记住,乖乖的等我回来。”萧睿暄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 姜婉继续点着头,露出一截长白脖子,根本不敢将头抬起来。 萧睿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这才转身离开,上车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 身形瘦小的姜婉套在一件宽大的大袖袍里,就那样形单影只地立在门边目送着自己,一如前世他每次从永熹宫离开时的样子…… 莫名的,他就感到一阵心酸。 他立在马车旁,对一旁的祁山道:“我们快去快回,两天的时间够么?” “这……”亲眼目睹了早间这一切的祁山自然是知道萧睿暄问这话的目的,只得如实答道,“我也不太确定,但可以一试!” “那好,快马加鞭!”他飞快的登上马车,还不忘拉了程子修一把,“我们速战速决!” 坐在飞驰的马车内,程子修特意往屁.股下多塞了几个垫子,可依旧被震得生疼。 他扶着不断颠簸的车厢壁,一脸求饶的看着萧睿暄道:“我们有必要这么赶么?” “当然有必要。”萧睿暄嘴角噙着笑的看向程子修。 “真是不懂你们俩整天在一起,有什么好腻歪的?”原本还想着在车里能好好休息休息的程子修开始后悔没能和祁山一样骑马。 萧睿暄笑而不语,良久才丢出一句话:“那是因为你没遇上一个可心的人。” “等你也遇上一个如花美眷时,便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了。”萧睿暄看着程子修,笑吟吟的说道。 “得了吧,我就算是成了亲,也不会像你们这样!”程子修自是满脸不信的撇嘴,他若某天成了亲,一定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是从此和一个陌生的女子举案齐眉,吹灯生孩子而已。 “是么?”萧睿暄自是满脸的不信,“我们的程大御医现在可别把话说得太满,以免将来闪了自己的舌.头。” 不过萧睿暄这才想了起来,上一世的程子修好像一直都是一个人,无论程家人怎么逼婚,他都没有回去,反倒是一路跟着自己南征北战,形影不离。 这让他不免有些警觉起来,看向程子修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谨慎。 第175章捞虾 程子修也被萧睿暄看得毛骨悚然。 他自认和萧睿暄认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用这样怪异的目光打量过自己,于是他没好气的反瞪了回去,怒道:“你在想什么呢?” 萧睿暄想着自己之前的猜想,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程子修,半晌才幽幽的开口道:“你……没有龙阳之好吧?” 龙阳之好?! 程子修的眼睛也就瞪得更大了。 他不由分说的就去捉萧睿暄的手,想给他把把脉,看看他是不是得了什么癔症,竟然会有如此疯狂的想法。 萧睿暄一见,哪敢让他碰自己的手,也就在车厢内躲闪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萧睿暄有些义正言辞的呵斥道。 “我想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程子修没好气的看着萧睿暄,怒道:“我哪里像个有龙阳之好的人?倒是有个人从来不去秦楼楚馆,现在倒反过来质疑我有龙阳之好!” 萧睿暄就有了些语塞,他总不能告诉程子修是因为他上辈子都没有成亲的缘故吧? 这一边,他们两人在马车中互相争执着,而另外一边,姜婉却因为无聊,而打起了哈欠。 萧睿暄走后,她又回屋换了一身月白描金花淡色衫子,梳了个简单的单螺髻,用过早膳之后便靠在窗前的大炕上看着带来的话本子。 她让忙了一早上的夏依去先行休息,只留了兰依和茉莉在身边伺候。 兰依侧坐在她对面的炕头上摆弄着一柄小刀,茉莉则是搬了个杌子坐在了大炕边做着针线活。 突然一个小脑袋在门边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一下子就吸引了茉莉的主意。 待她看清那是阿秀时,也就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阿秀见状,小心翼翼的跑了进来,笑嘻嘻的看着姜婉道:“夫人,要不要阿秀领着你出去玩呀!” 阿秀并不知道姜婉是什么夫人,只是见着她身边的丫鬟都这么叫她,也就跟着一起叫。 但她对姜婉并没有什么惧怕之心。 正闲得无聊的姜婉一听就来了兴致,她放下手中的话本子,饶有兴趣地看着阿秀道:“去哪玩?” 那阿秀不过才九十岁的年纪,梳着一对双丫髻,还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看上去很是可爱。 “屋后有条浅水溪,溪里有鱼有虾还有蟹……往年无事的时候,我总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一起下水去捞鱼,然后将捞回来的鱼晾成半干,做鱼酱,那才叫做美味。”阿秀摇头晃脑的说着,缠在双丫髻上的发带飘来荡去,活像了一个拨浪鼓。 捞鱼?捞虾? 姜婉也就想起刚来田庄的那天,在路边见到的那条如泉水般叮咚作响的清澈小溪。 她也就坐起身来,和茉莉说道:“快把我那套短打衣衫拿出来,我们去捞鱼去!” “夫人!不可啊!”茉莉一听,便急了起来。 上一次姜婉出去晒了半日太阳,就浑身发痒的喝了好几天的中药,这要是再出去晒上一回又发病了怎么办? 要知道这一次不管是程御医还是祁先生都不在田庄。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姜婉却是不以为意的推了推她,“整日的闷在这屋里,我都要发霉了,你若不愿去,我就带着兰依去好了。” 说着,她笑嘻嘻的看向兰依:“你去问问夏依和丁香,愿不愿意跟我一同去屋后的小溪捞鱼虾去。” 还带着几分小孩心性的兰依自然是高高兴兴的去了。 夏依一听,自然是要跟着的。 特意被姜婉放了假的丁香也觉得捞鱼虾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于是她也跟了过来。 茉莉觉得无奈,也只得跟着。 只是姜婉看着她们一个个规规矩矩的穿着及踝长裙,暗道她们这幅打扮定是下不了水的,全部命她们换上了行动方便的短打,然后跟着阿秀往屋后的小溪走去。 出了田庄后院的小门,便能见到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她们笑着闹着穿过了那片菜地,没走多远便见到了一条宽不过一米,深不过一尺的浅溪。 溪旁斜长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像是一把大伞似的,将小溪盖在了它的枝叶下。 那小溪里布满了如鸡蛋大小的鹅卵石,一些长约一寸的小黑鱼就在这些鹅卵石间嬉戏、觅食,而溪边的青草下还藏着不少透明的小虾,偶尔还能见到有螃蟹在岸边“横行霸道”,时不时的钻进了小溪对面那足有人高的茅草里。 阿秀自然是带头跳进了溪水中,姜婉也不甘示弱的一撸裤腿也下了水。 那沁凉的感觉,真是让她舒坦到了心里面。 她站在溪水中,长舒了一口气,冲着岸上的几人道:“快快下来,水里可舒服了。” 兰依笑着拖着茉莉下了水,而丁香还在岸边观望。 而夏依更是警觉的看了看四周,世子爷走的时候可是特意交代过她,她要全权负责世子妃的安全。 “一起下来玩吧。”姜婉掬了一捧溪水往夏依的身上浇去,“别以为你站在岸边就能不湿身子。” “对呀,对呀,”早就在水里玩疯了的兰依附和道,也冲着夏依撩了一捧水。 刚还浑身干爽的夏依,不一会的功夫就开始湿哒哒的滴着水了。 幸好这是在三伏天里,就算是浑身湿透了也不让人觉得凉。 夏依一见自己已经变成了这幅模样了,也就脱了鞋跳到了水里,跟着兰依她们一起嬉闹了起来。 阿秀拿着特意带过来的竹筛子,猫着腰的盯着水里的鱼,瞅着了一个机会将手中的筛子往水里快速的一捞,然后兴奋的叫道:“捞到了,捞到了。” 姜婉也就看了过去,只见她手中的竹筛子里有不少的小黑鱼在不停的蹦跳着,好似还愿承认自己已经飞出水面的事实。 阿秀赶紧将这些小鱼倒入了带来的小桶之中,又开始猫着腰继续寻找新的目标。 姜婉也学着她的样子,拿起另外一个竹筛子在水里捞了起来。 毕竟曾经小时候也是在水里摸过鱼的,不一会的功夫,她也从水里攒起一筛子鱼来,惹得兰依在一旁跃跃欲试,一群人笑着闹着玩得不亦乐乎。 第176章歹人 她们的笑闹声也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只见一个嘴中叼着草,长相有些猥琐的男人慢慢的凑了过来。 他眯着一双眼,目光贪婪的逐个的打量着水里的人,也就生出了一些龌蹉来。 只见他呲着一口黄牙,哼着小曲的靠近小溪边,在看到阿秀后,满嘴胡话的说道:“哟,秀啊,带着一群大姑娘小媳妇的在这洗澡呢!只是这衣服也穿得太多了点吧?要不要叔帮你脱掉两件啊……” 说完就“嘿嘿嘿”的在一旁浑笑了起来。 本还玩得正在兴头上的姜婉也就心生了一丝不悦,待她看到那男人的如老鼠一般的目光在她们几人身上打转时,更是有些窝火。 因为刚才几人玩得有些忘乎所以,在捞鱼捞虾的时候,难免不顺便打起了水仗。 此时几人身上都在滴着水,湿哒哒的衣服紧紧的裹在身上,让曼妙的身体曲线显露无疑。 夏依一见情况不妙,一个跨步向前,不动声色的将姜婉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阿秀一听到那人的声音,也就全身一震,再一回头,果然见到了喜欢在村里打流生事的闲帮二癞子,快三十岁的人了,整日的不是偷鸡就是摸狗,调.戏这家的小姑娘,或是占那家小媳妇的便宜。 可又因为他有个在县里豪门大户当管家的姐夫,村里的人又不敢太得罪他,以至于让他变得更为的嚣张。 “呸!”阿秀泼辣的啐了一口。 她可不像村里其他人那样的怕他,想着他早几日在她们家来偷鸡,被家里看家护院的那只大黄狗撵出两里地的狼狈模样,阿秀也就笑道:“怎么?那天被狗撵得还不够过瘾么?要不要我召唤我家大黄再来同你玩玩。” 那二癞子一听,脸色大变。 他在村里横行霸道这么多年,也就阿秀这个臭丫头敢放狗咬他!若不是自己跑得快,还指不定被那大黄狗咬下一块肉来。 “嘿嘿,小阿秀,你别得意,叔也就是不和你计较。”那二癞子咧着嘴一笑,贪婪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你要是哪天惹毛了你叔,我就叫朱婆子提二斤猪肉去你们家……” “臭不要脸的,你想得美!”阿秀不等那二癞子把话说完,气得一弯腰就抓了只在溪边慢慢悠悠“散着步”的螃蟹朝那二癞子脸上扔去,并且大骂了一声,“就你那鬼样子,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被阿秀丢出去的那只螃蟹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凭着天性觉得有危险,也就不管不顾的伸出了大钳子一顿乱夹,没想刚好夹住了那二癞子的鼻子,疼得他在那也是“嗷嗷”大叫。 看着他那滑稽的模样,姜婉几个自然是大笑了起来,这让那二癞子更加的恼羞成怒。 他一边用手去抓脸上的那只螃蟹,一边恶狠狠的丢着狠话:“哎呦……好你个秀丫头,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这个小贱人躺在我身下任我骑……” 那阿秀虽然性子泼辣,可毕竟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她哪里听过这样露骨的浑话,一时就又羞又气的抓起溪里的鹅卵石朝那二癞子砸去,一边砸一边哭:“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 别看那阿秀年纪小,手上却是很有准头,扔出去的石头十有八.九都砸到了二癞子的身上,没讨到好的二癞子也在那气呼呼的道:“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叫人来……” 说着说着就跑了。 姜婉站在那,看着那二癞子远去的身影冷笑道:“我还当他是个什么厉害角色,搞了半天也是怂人,竟然被个孩子打退了。” “夫人……”站在姜婉身边的茉莉却是满脸的担忧,“他说他要去叫人来……我们要不要先躲回去啊?” “躲?”姜婉一脸“你没搞错吧”的表情瞧着茉莉,“我为什么要躲?难道我们还怕了他不成?” “可万一他要叫了人来怎么办?”茉莉想着刚才那人气势汹汹的模样,心下还是有些害怕。 “来就来,”姜婉却是满脸的不以为意,“我们不是还有夏依和兰依么?对付几个不入流的家伙总是绰绰有余吧?” 说完,她还特意看了夏依和兰依一眼。 夏依自是微微一笑,道:“这样的小角色,我们姐妹两还真不放在眼里。” “好了好了,我们可不能被一个无赖搅了好兴致,”姜婉也就笑嘻嘻的吆喝着,“我们是继续抓鱼呢,还是捉几只螃蟹回去?我瞧着刚才阿秀扔出去的那只螃蟹好像也有蛮大个的,不如我们也抓几只回去清蒸了吧……” 但这螃蟹到底没有那些鱼虾好抓,好半晌的功夫,倒也让她们抓到了七八只的样子,只是有些大,有些小而已。 可直到她们准备打道回府了,也没再见到过那二癞子的身影,就更别说他去搬的救兵了。 “我就知道,他只是个会嘴上说的怂货。”姜婉临走时在溪边大笑了一句。 而夏依则有些警觉的看了四周一眼,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 待她们几个人说着笑着,带着从溪里捉到的鱼虾螃蟹离开时,远远的地方有一群人从足有人高的茅草中站了出来。 刚刚离开的那二癞子也在其中。 只见他对着身边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说道:“怎么样?何三爷我没说错吧,个顶个的水灵!” “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家丫鬟。”那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还是有些顾忌,他虽然是个做皮肉生意的,横行无忌惯了,可也知道不能在太岁头上动土。 “哎~何三爷你管她们从哪里来的做什么?只要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了去,远远的发卖了,谁又会管她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二癞子一脸猥琐的说道,“这次这事要是成了,我分文不取,只有一样,得把阿秀留给我!” “把阿秀留给你?”那汉子看着二癞子冷笑道,“那不全村的人都知道是你干的好事了?” 第177章失手 那二癞子一想,也是。 村里莫名丢了几个人,结果阿秀在他这里,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那这样好了,到时候把阿秀那丫头给我睡一晚,该卖哪卖哪去!”那二癞子有些锤头丧气的妥协道,“我就是看不得那小丫头张牙舞爪的样子。” “给你睡上一晚?”那中年汉子嘿嘿一笑,“你知不知道,青.楼里姑娘们的开苞价是多少?老鸨子们可都喜欢没破身的黄花大闺女,你这睡一晚,知道我要损失多少钱么?” 那二癞子一听,尴尬的笑了笑。 他长这么大,除了每逢过年的时候去县城里见见他姐,还真没出过村,也就更不知道何三爷说的这些东西了。 “那……那……还是给钱给我吧……至少我还能买上几两小酒,也能让我快活似神仙……”二癞子骚了骚头道。 那满脸横肉的大汉打量了眼二癞子,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瘦弱样子,也就笑道:“你小子长这么大,不会还没见过女人的身子吧?” 那二癞子老脸一红,正想辩驳自己曾偷看过村西头的那个王寡.妇洗澡,可一想到自己差点被王寡.妇追着打断腿,他又闭了嘴。 “行了行了,这一单爷就少赚些钱!”那个被二癞子称为何三爷的人伸手在他的肩上一拍,笑道,“让咱的二癞子兄弟也开开荤。” 说完这话,站在他身后的那群人都吃吃的笑了起来,看着二癞子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同情和讥笑。 外边草丛里发生的这些事姜婉这一行人自然是无从知晓。 此时都换了干爽衣服的她们正围坐在院子里擦着一头湿发,茉莉更是拿出了绞发的干帕子,帮姜婉绞着头发上的滴水。 “我们乡下人可没有这么多讲究。”只是回家换了身衣裳的阿秀顶着半湿的头发在院子里忙来跑去的,“这天气热,要不了多少工夫就会自己干透了。” 她自告奋勇的去厨房拿来了一个圆簸箕,将今日她们一起捞到的鱼虾都倒在上面,铺平后再细心的盖上了一层白布,然后放到树荫下晾晒。 姜婉看着她悉心的做着这一切,不免笑道:“为什么要还要盖上白布?” 她小时候在乡下也见外婆晒过鱼干什么的,可没有阿秀弄得这么讲究。 “盖上白布是防鸟啄的。”阿秀一本正经的说道,“夫人您不知道,我们这的鸟有多可恶,每次在我们晒鱼晒肉的时候,都会飞过来偷吃我们的东西。” “阿秀姐,有鸟么?我帮你打它!”正在说话间,黎婶家的二虎子拿着一把弹弓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 但他一看到阿秀晒着的鱼干时,有些不太高兴的说道:“阿秀姐,你去溪里摸鱼怎么不带上我?” “我今天是带着夫人她们去的,你一半大小子跟我们凑在一起有什么意思?”阿秀笑着看他。 倒把二虎子说得小脸一红,不依不饶的道:“那阿秀姐下次可要记得带着我。” 阿秀自是满口应着。 不一会的功夫,黎婶就笑嘻嘻的端了一盘蒸红了螃蟹上来,笑道:“我们这里的螃蟹长得柴,没有什么肉,大家也就剥着玩吧。” 二虎子欢呼着围了过来,拍着手道:“好,好,好,吃螃蟹!” 姜婉笑着取了一只螃蟹,待她开了盖后,才明白黎婶刚才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的螃蟹到底不是她前世在宫里吃过的大闸蟹,不但瘦小,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吃。 但到底是自己亲手抓的。 拿着这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螃蟹,姜婉就有了种“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珍惜之感。 对于那二癞子的威胁之言,姜婉自然是没放在心上。 可夏依却是多了个心眼。 “夫人,今晚就让我和兰依为您值夜吧。”入了夜,帮姜婉铺好床的夏依同姜婉说道。 “值夜?”姜婉有些不解,萧睿暄在家的时候她都没安排人值夜,怎么今天夏依却和自己说起值夜的事情来了。 那夏依也不和姜婉兜圈子,直接将自己的担心说了:“世子爷临走之前可是和我千叮嘱万吩咐,千万不能让夫人您出任何事……” “不过是在屋里睡上一觉,能有什么事?”姜婉想说夏依真是太过杯弓蛇影了,但一想着反正萧睿暄今晚不在,多两个人陪着自己也不至于无聊,也就笑道:“但我这里可只有大炕和床榻可睡哟!” “我和兰依睡在炕上就行。”见夫人没有驳斥自己的建议,夏依已是很满足,正准备出去叫兰依时,却听得姜婉道:“我倒是觉得应该将阿秀那个丫头叫进来,我觉得那二癞子倒是想对她图谋不轨。” 夏依一想,觉得姜婉说得有道理,也就顺势将那阿秀也给叫了进来。 “其实也不用那么担心的。”显然是特意洗浴过的阿秀站在姜婉的面前有些拘谨道,“我娘……我娘……说我晚上睡觉打呼噜的……” 姜婉听得“噗嗤”一笑。 “没关系,我也打。”她笑盈盈的和阿秀说道,“不如去将丁香和茉莉也叫过来吧,时间还早,不如我们玩两把叶子牌。” 因为阿秀不会,而兰依的牌技又有些生疏。 姜婉就干脆坐在了阿秀的身后教她,然后让茉莉和兰依坐了对边,夏依和丁香一左一右的坐在了两旁。 就这样玩了两三圈后,阿秀有些上手了,姜婉就笑着站起身来,准备活动活动筋骨。 可她刚一站起来,就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发晕,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直挺挺的往一边倒去。 这可吓坏了还在牌桌上的夏依等人,她们忙丢开了手里的牌,想要起身查看,却也是感觉到一阵晕眩袭来,纷纷晕倒了过去。 屋顶上躲着的两个黑衣人等到到屋里的人都没了动静之后,这才轻手轻脚的跳了下来,只听得其中一个人咒道:“娘的,这个屋子这么大,楞是烧掉了我七八根迷魂香。” 而另外一个人笑道:“别舍不得你那些迷魂香了,还不赶紧的去开后门,将何三爷他们放进来。” 第178章绑架 待姜婉再次悠悠转醒时,发现自己手脚被缚的丢在一间堆满麦秆的柴房里,全身乏力。 而丁香、茉莉、夏依、兰依全都横倒在自己身边,唯独不见了阿秀的身影。 她赶紧坐起来,踢了踢身旁的夏依,急道:“你们快醒醒。” 被她弄醒的几人这才慢慢的睁开眼,在见到众人的模样后,都是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丁香有些慌张的说道。 “很显然,我们被人绑架了。”夏依站起身来,本想崩断缚着她双手的绳子,却不管她怎么运气,都使不上什么力气。 同样感觉到使不上力的还有兰依,她有些惊慌的看着夏依,急道:“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被人暗算了。”夏依黑了一张脸道。 “暗算?”丁香和茉莉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谁要暗算我们?” 屋内的几人顿时都默不作声,只有茉莉突然喊了一句:“阿秀呢?怎么不见阿秀?” 那几人的脸色瞬间都变得不好看了,只听得丁香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莫不是……莫不是……阿秀她带着人将我们掳来的吧……” “不可能!”兰依却是第一个站出来辩驳,“阿秀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怎么解释为什么我们都在,唯独她一个人不在?”丁香也不甘示弱。 “好了,你们别闹了!”姜婉喊了一声,这两人在自己面前真是吵得她脑仁生疼。 “我们现在难道最重要的不是要想办法怎么逃出去么?”姜婉看了那二人一眼,“难不成你们还想在这里等着被人来收拾?” 她现在根本还搞不清是什么人绑了自己,而这些人又有什么目的。 如果他们只是为了钱财还好说,如果他们还有什么其他不轨的想法,她们这几个人又要如何应对? 特别是她向来仰仗的夏依和兰依还都使不上劲。 她们几人互相帮忙解开了绳子,然后在那柴房中四处查看了起来。 唯一的一个窗户已经被人从外面用木条封死,根本打不开,而正门也落了锁,所以几人根本找不到可以出去的地方。 人出不去,消息也递不出去! 姜婉就有些心焦。 而就在这时,一只花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进来,在看到她们几人之后,“喵”了一声,又转身钻进了柴火堆。 夏依一见,赶紧伸手去扒拉那堆柴火,发现在那柴火堆之后,竟然有个一尺见方的小洞。 见到有出口,众人也就兴奋了一把,正想着可以逃出去,姜婉却摇了摇头。 “这个洞太小了,我们不可能能爬出去的。”她去比划了一下洞口,窄得她们连肩膀都出不去。 “不,我能出去。”兰依自告奋勇的上前一步,趴在地上往外面瞧了瞧,“只是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地方,离我们的田庄远不远。” “只是……”兰依说着说着,一脸为难的看向了姜婉,“只是如果我爬了出去,他们发现我们这少了人,会不会对你们不利?” 姜婉知道兰依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她们如果都不派个人出去送信,那更是坐以待毙。 “管不了这么多了,只能先堵上一把,而且出去了之后,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姜婉想了想和兰依交代道,“等下你一个人出去后,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兰依重重的点了点头,只见她半跪在那,双肩一缩,竟然比之前窄了大半,然后她就像一只虫子一样的,从那洞口蠕动了出去。 “我妹妹习过柔骨功。”见大家都是一脸惊愕的样子,夏依苦笑道,“当年师傅教她的时候就说这个可以保命,没想还真被师傅说中了。” “夫人,我和你换一身衣服吧。”见着兰依已经渐渐从那小洞里爬了出去,丁香主动和姜婉说道,“万一被他们发现我们这里面少了人,我担心他们会对您不利。” 姜婉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玉兰色纱缎宫装,和丁香她们身上的棉布夏衣明显不同,一看便知身份贵重。 夏依一听,也颇为认同的点头,“夫人和丁香换身衣裳也不错,若不是我的衣裳夫人穿着不合身,您换我的也成。” “可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将丁香置于危险之下。”姜婉摇了摇头,并不同意。 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夫人!”丁香却是急得在姜婉的跟前跪了下来。 “丁香知道夫人是为了丁香好,可丁香更要护着夫人的周全,”丁香抬着头,眼中闪着泪花,“这些年夫人待丁香的好,丁香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平常也只能尽心尽力的服侍夫人,可现在,夫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丁香也不能苟活啊……” 茉莉一听,也跟着跪了下来,乞求着姜婉:“夫人,这也正是婢子想要说的话,夫人,您就和丁香吧衣服换了吧。” “这也不过是个权宜之策而已,说不定只是我们自己多虑了。”夏依劝慰着姜婉,“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 姜婉知道自己执拗不过她们三人,只得同丁香换了衣衫。 而这时,柴房的门外突然传来说话声。 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说话,各自躺在了自己先前倒着的地方装晕。 只见那柴房门张开了一条不足半寸宽的小缝,有人在那缝隙里往里瞧,见着柴房里关着的人还一个个东倒西歪的,于是笑道:“老四的那迷魂香还真是霸道,这都多少个时辰了,居然还没有醒。” “没听老四在那心疼么,他可是下了血本了。七八支迷魂香,搁往常都可以干上三四票了。”屋外的另一人有些猥琐的嘿嘿笑道,“不过这一屋子娘们还真的嫩得一个个能掐出水来,要不是何三爷有了交代,我还真想弄一个出来先乐呵乐呵。” 说着屋外就传来了一阵淫笑。 姜婉倒在那,闭着眼睛,强压着心底的不适。 却听得屋外那二人继续道:“这次真是便宜二癞子那个怂货了,何三爷怎么那么好说话,竟然真让他把那个干瘪的小丫头给拖到耳房里去了?” 第179章阿秀 干瘪的小丫头? 姜婉蹭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果然发现夏依也是一脸震惊的瞧着自己。 屋外那两人说的小丫头是阿秀么? 二癞子单独将她拖到耳房里想要干什么? 想到之前二癞子在溪水边撂下的狠话,姜婉的心中就一阵恶寒。 阿秀不会真的出什么意外吧? 想着自己本是好心将阿秀叫到了自己房里,没想到倒让这群歹人给一锅端了。 一想到这,姜婉就有些不甘心,她在心底默默祈祷着兰依快点搬了救兵回来。 “你说何三爷会把这批货卖到什么地方去?”屋外那两人并未走开,而是坐在院里唠起嗑来。 “这可说不准。”只听得一人道,“何三爷出去联系卖家了,卖到哪里去都有可能。不过今晚肯定要将这批货拉出去,留在这个村子上,怕夜长梦多。” 这批货? 姜婉瞬间明白过来,他说的就是她们这些人。 “要不要进去喂些水?”外面有人问。 “喂什么水?弄醒了还要敲晕,多麻烦。”另一个人不耐烦说道,“我知道你小子就是想尽了办法想进去揩油吧?” “我……我哪里是想揩油……”之前那人有些心虚的结巴道,“我这不是怕天气太热了,把她们给渴出个好歹嘛……” “得,得,得,别生事。”另外那人继续没好气的说着,“今晚换了地就会给她们喂水喝,何三爷指着她们赚票大的,怎么可能把人给渴死?” “你小子要真是起了贼心,不如去二癞子那看看,他那可还有个小妮子。”说完,那人又是一阵淫笑。 因为顾忌着门外的那二人,屋里的人都不敢吭声,只是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怒火。 姜婉给她们都使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祈祷着兰依快去快回。 渐渐的,柴房里的温度变得越来越高,屋子又没有什么通风透气的地方,几个人就像是关在蒸笼里蒸包子一样,一个个汗涔涔的,憋得小脸通红。 而茉莉更是晃晃悠悠的出现了脱水症状,两片嘴唇更是干得裂开了。 姜婉一想继续这样装下去也不是办法,说不定她们根本都熬不到救兵来。 她站起了身子,走到了门边,使劲的捶着那扇门,对外喊道:“要出人命了,要出人命了。” 然而她敲了好一阵子的门,都不见外面有动静。 她沿着门缝朝外瞧去,只看到被太阳照得发白的院子,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不用想也知道,那群人肯定找地方歇荫去了。 只是他们躲开,那自己这几个人怎么办?总不会硬生生的在这被热死吧? 就在这时,只听得屋外响起了“丢~啪”的一声,像是有人在屋外放起了窜天炮。 之前躲在柴垛后盘膝打坐的夏依站起身来,笑道:“兰依回来了。” 果然,草垛子之后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夏依走了过去,搬开了挡在小洞前的柴火堆,只见一个土布包袱从外面被塞了进来。 然后就听得兰依在外面说道:“这里面有些干粮和水,你们先垫一垫肚子。” 夏依赶紧拉过了那包袱一看,里面除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还有一囊清水外,还有她之前解下来放在房间里的腰间剑,和一个不过寸高的葫芦小瓷瓶。 她有些兴奋的将剑系在了腰间,然后从那葫芦小瓷瓶里倒出了几颗红色的小丸分给众人。 “赶紧把这个吃了,能解身上的药性。”夏依同大家说道,“嚼服。” 姜婉不疑有它,从夏依的手中捏过一颗红丸放入嘴中,轻轻的嚼上两口后,果然觉得整个人都舒坦了不少。 她扶起了几乎快要晕倒过去的茉莉,先是喂她喝了些水,再让她嚼了一颗红丸。 “夫人~”兰依在小洞外喊道,“我给府里的人报了信,财叔正带着人往这边赶,他们最快也要到傍晚才能赶过来,所以还得委屈您在里面再等上一等。” “何必那么麻烦。”此时却听得夏依冷着张脸道,“我就不信我们两姐妹联手,不能将这些人渣杀得个片甲不留。” 姜婉一听,有些心动:“你可有把握?” “当然有,之前是我们大意了才着了他们的道。”夏依扶着腰间的软件道,“要搁平常,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蝼蚁我还不放在眼里。” 可此时,姜婉正好想到了之前那两人在外面说过的话,其中好似有人说那为首的并不在,如果自己这个时候就让夏依和兰依杀出去,留在这个小院里的人是跑不了,可他们口中的那个何三爷却是抓不到了。 所以,绝不能打草惊蛇! 而且这个时候,阿秀更是生死未卜,处境比她们几个更为艰难。 姜婉也就按住了夏依,让她不要一时冲动,然后对着洞外的兰依说道:“我这边有夏依在,暂时都不会有什么危险,倒是你,赶紧去找一找阿秀,我担心她出了事。” “阿秀?阿秀她怎么了?”兰依一听就有些急了。 “我也不知道,听他们说,好像是二癞子把她带走了,但应该就在附近,你快去找找。”姜婉同兰依说道。 她们已经被掳来大半天了,这么长的时间里,足够发生任何不好的事了。 姜婉就有些愤恨的握住了拳头,暗道这帮人的眼中也真是太没有王法了,竟然就敢这样私闯民宅的掳人!不拔了这颗毒牙,这个村子还有什么安宁可言? 姜婉坐在那,面对着那张柴门,静静的等待着兰依的消息。 而等到黄昏之时,她听到了兰依在洞外哭诉的声音:“夫……夫人……阿秀她……阿秀她……” “阿秀她怎么了?”姜婉快速的爬到了那个小洞旁,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阿秀被他们这群畜生弄死了……”兰依在外面已经是泣不成声,而姜婉则是瘫坐在了那里。 他们居然弄死了阿秀…… 这群畜生竟然弄死了阿秀! 一股热泪涌上了姜婉的眼眶,情不自禁的滑落了下来。 她想着平日里那个俏生生的身影,那个晃着脑袋一脸天真的问自己要不要去溪边捞鱼的孩子,就觉得一阵心绞痛。 那还是个孩子啊!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第180章对阵 “兰依……财叔到了么?”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姜婉通过那个小洞向外问道。 兰依一边哽咽着,一边道:“财叔已经到了,他们就埋伏在四周,只待我将夫人带出去后,就给这些人来个围攻。” 听到这,姜婉的心中已是大定。 就在此时,柴房门外“咔哒”一声响,整个门就这样“吱嘎”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一个面相凶狠的汉子站在门边,看了眼屋内,忽的脸色一变,冲着屋外喊道:“不好了,何三爷!少了一个!” “什么?”只见一人从外面迅速的冲了进来,站在门边对着屋里的人,点了又点,确信屋里只有四个人后,便换上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冲着柴火房里的四人吼道,“还有一个人呢,你们把她藏哪了。” 而此刻的姜婉还陷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她泪眼模糊的看向了那人,神情倨傲。 那人看了姜婉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恶狠狠的喊道:“看什么看,问你们话呢,当心我大耳刮子削你!” 夏依一听,就想上前去理论,却被姜婉给拖住了。 姜婉冲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面色冷峻的从柴火堆上踩了过去。 那大汉本欲伸手拦住姜婉,可是姜婉一记眼神杀过去,竟让那大汉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 站在大汉身旁的另一人本想出声讥笑,可在他接触到姜婉的眼神后,也微微侧开了身子,给姜婉让出了一条道。 姜婉不怒自威的扫了他们二人一眼,挺直了脊背走了出去。 虽然上一世,她只是像个影子一样的跟在姜妧的身旁,但她这个太妃也不是白当的。 多年浸淫在宫闱之中,她太明白该怎样展示一个上位者的威仪。 她扫了院子一眼,发现除了站在柴房外的那两人外,这个院子里还有四个人。 其中一个长相相对老成,金刀大马的坐在一张黑漆大方桌旁,气势自然就与另外几人不同。 “你就是何三爷?”虽然姜婉问出的是疑问句,可她话语中的坚定早就在告知对方,我知道你是谁! 那何三爷上下打量着姜婉一眼,见她身形瘦弱,一身的丫鬟的打扮,可眼中的气势又与她外表显露出的身份不符,不免就露出了一丝困惑。 见这何三爷并不回答自己,姜婉又继续问道:“这里就是你所有的人马了吗?” 没有想象中的哭哭啼啼,摆出的竟是一副谈判架势,那何三爷也就对姜婉产生了一些兴趣。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何三爷模棱两可的回答着,可面上还是带上了一些不屑。 “是么?我怎么瞧着还少了谁一样。”姜婉冷冷的说道,至少她在这些人里,没有看到二癞子。 那何三爷面色一变,又看了眼自己的人,确定没有少人后,才跟姜婉笑道:“分明都在这,哪里少了人。” 可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自己这不是凭白给人交底么? 但一想到对方不过是个弱质女流,他到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因为量她们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是吗?那二癞子呢?”一想到二癞子对阿秀干下的好事,姜婉就觉得内心的怒气难平。 “二癞子?二癞子是谁?”没想那何三爷却是一脸的装傻充楞。 姜婉却是冷笑。 今天在这里的六个人,再加上二癞子,一个都不准跑掉! “夏依!”只见站在院子中的姜婉突然大叫了一声,接着站在柴火房旁的两人应声而倒,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从柴房内冲出,手中的软剑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直扑那何三爷的面门而来。 那何三爷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忙抓起身边的黑漆大方桌向那团月白色的身影砸去。 可就在一阵电光火石之间,那张黑漆大方桌竟然裂成了几块,而那团月白色的身影分毫不受影响,继续向那何三爷逼近。 何三爷又随手抄起身边的一根木棍向夏依砸去,不曾想也是瞬间化成了木屑。 何三爷这才慌了神。 他之前还仗势着自己一身武技了得,不管怎么样也不会落了下乘,可不料在这交手之中,自己连对方的身都近不了。 于是,他只能提腿绕着这院子跑,一边跑,还不忘一边向姜婉讨饶:“哎哟,我的姑奶奶,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有必要这样就动刀动枪的么?” 姜婉却是冷冷一哼,道:“既然惹到了我,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姜婉的这句话一出,夏依就追赶得更为快速了,刷刷的剑气几次扫到何三爷的衣衫,斩得他碎布飞扬。 也许是跑得累了,气喘吁吁的何三爷干脆将眼睛一闭,脚步一停,弯着腰,摇着手道:“不跑了,不跑了!” 大有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架势。 而眼见着要撞上他的夏依却是一个翻身,从他的头顶跃过,稳稳的停在了姜婉的身旁。 这样的身手,让院子里的其他几人都看呆了眼。 有两个腿快的,更是从一旁的院门溜了出去,想借此逃之夭夭。 “王八犊子!”那何三爷弯着身子咒骂了一声,“跟着老子吃肉的时候一个个叫唤得比谁都凶,现在老子倒霉了,却溜得比谁都快!” 姜婉却是笑着看他,眼神依旧冷淡:“你以为他们跑得掉吗?” 她的话音刚落,就只见刚刚跑出的二人正一步一步的往后退回院子里,而他们两人的脖子上各架着一把寒光闪闪的鸳鸯刀。 而持刀的却是一个身形比那两人都要娇.小了许多的女子。 那何三爷也就大掌一挥的撑住了头,没想到自己行船走马了大半辈子,没想却阴沟里翻了船,败在了几个弱女子的手里。 而此时的丁香和茉莉也从柴房里跑了出来,拿着之前捆着她们的绳子,将这院子里剩下的四人都给绑了。 姜婉面色冷峻的扫了这四人一眼,然后看向兰依问道:“阿秀在哪里?” 收了鸳鸯刀的兰依一抹眼泪,指了指一旁的一间小屋,却是难过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第181章算账 姜婉看了眼那有些矮斜的屋檐,想着曾经天真活泼的阿秀在里面痛苦无依的样子,竟让她生出一丝情怯。 “夫人……别……”见姜婉要往那间矮窄的小屋走去,兰依赶紧拦在姜婉的身前,哭道,“里面……里面……实在是太惨了……” 不用进那张门,姜婉就已经能够想象里面的样子了。 几个成年的汉子就那样糟践了一个孩子,真是光想,就能让她恶心的吐出来。 可自己不能不去看她一眼,若不是因为自己,可怜的阿秀又怎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姜婉想着,热泪又模糊了双眼滚落了下来。 她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脚步,一步一步的挪进了那间小屋。 那间小屋里采光极差,低矮的屋檐几乎挡住了所有能进入的光线。 屋里连一件像样的家什也没有,有的只是一张垒在烂石块上的破门板。 破门板上堆着些许干黄的稻草,而阿秀就像是一个被人玩坏的破布娃娃一样,全身青紫的倒在那。 她赤.裸着的双.腿上缠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身上的衣服也是支零破碎,可一双眼却一直睁得大大的,虽然已经没有了生气,可依旧充满了恐惧。 “阿秀……是我对不起你……”姜婉哭着扑到了阿秀的身边,伏在她的身体上痛哭了起来,“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往日那个会说会笑会跳的阿秀却再也给不了她任何的回应。 “夫人……”跟在姜婉身后进来的兰依看着她的样子,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为阿秀讨回一个公道。” 听到这,姜婉猛的抬起头来,质疑的问道:“二癞子呢?为什么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我之前找来时,这里除了阿秀就没有其他人。”兰依回想道,“想必是他们知道闯了祸,全都躲了出去。” 哼,想得倒容易,躲出去就没事了吗? 姜婉蹭的就站了起来,从兰依的身上拔出一把鸳鸯刀,气势汹汹的对阿秀道:“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说完,姜婉就转身走了出去,所以她没有看到阿秀竟然闭上了眼睛。 提着一把鸳鸯刀走出矮屋的姜婉,杀气腾腾的走到那四人面前,冲着他们大喝一声:“都有谁进过那间屋子。” 蹲在地上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那何三爷更是一脸奇怪的看向那三人,道:“怎么?你们也有人进去了?” “没有!没有!”那三个人的头都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全都不承认自己进过那间屋子。 “肯……肯定是老六他们进去过……”说话间,就有人看向了还在柴房前陈尸的那二人,“对,肯定是他们进去过……” 其余那几人听了,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 而姜婉好似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半眯着眼,瞧着那三人道:“我哪里是想揩油了……” 那三人俱是一愣,不明白姜婉在说些什么。 “我刚才那句话,你们给我重复一遍。”姜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三个说道。 虽然不明白姜婉这是要干什么,有两个人很是轻松的就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倒是第三个人,一直磕磕巴巴的,话没说出来,脑门上却是汗如雨下。 “轮到你说了。”姜婉也没和他客气,用手中的那把鸳鸯刀在那人的脸上拍了拍。 那人继续哆嗦着,依旧话不成声。 “老八,你倒是说啊!”蹲在他旁边的那二人都看得急了起来。 “我……我……”那人继续颤.抖着,跪在地上道,“是我……是我干的……可……可我离开的时候,她明明还喘着气……” “那她最后为什么没了……”姜婉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表情。 “我出来后,二癞子又溜了进去……”那人跪在那喃喃的说道,“我还听到了那小丫头的在呼救的声音……” “那后来呢?”姜婉冷冷的看着他,问。 “后来……后来……那小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后来就见到二癞子提着裤子跑了出去……”那人一脸乞求的看着姜婉,“等我再进那小屋时,那小丫头就成了这副模样!” “你说完了么?”姜婉看着那人,手里的鸳鸯刀又攥紧了几分。 “说……说完了……”那人盯着姜婉手里的刀,紧张的吞了吞口水,生怕眼前的这个人将手一抬,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姜婉直起了身子,将手中的鸳鸯刀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一划,一条殷红的血迹也就顺着刀锋滴漏了下来。 那人一摸自己的脖子,见到满手的鲜血也就惊恐的叫了起来:“血……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姜婉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你在欺负阿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会死?你有没有想过她的恐惧?她还是个孩子,是个孩子!” 说着这话时,姜婉手中的刀,也就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那人的脸。 “杀了你,只会脏了我的手。”姜婉将手中的鸳鸯刀交还给兰依,并和她说道,“告诉财叔,那个二癞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这四个人要怎么处置?”兰依看着蹲在地上的那四人问。 “交给衙门里。”姜婉冷冷的道,“顺便把他们这些年做下的恶都好好的查一查。” 那何三爷一听要送官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干他们这一行,自然是要黑白通吃,不说远了,附近的十里八乡,哪个老爷不要给他一点面子?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的事。 而姜婉看着他一脸突然放松的表情,轻轻的弯腰在他耳边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敢放你一马。” 说完,她一转身和夏依交代道:“让财叔找人帮阿秀装殓一下,让她走得有尊严些。” “是,夫人!”夏依收了手中的软剑,也就小跑着出去了。 何三爷愣愣的蹲在那,暗想着刚才那穿着月白色女子的称呼,她叫眼前的这人为“夫人”? 那她到底又是谁家的夫人? 第182章后事 当萧睿暄得知这一消息时,吓得心脏都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急得丢下了程子修和祁山,一个人策马扬鞭而回。 当他的马飞奔到田庄时,天色已经大黑。 他一个跃身从马上飞下,就见到了听到动静迎接了出来的黎叔。 只见他蹒跚着脚步,一脸惊讶:“少东家,您怎么回来了。” 萧睿暄也不与他多话,只是将手中的马鞭交道了他的手上,黑着一张脸问道:“夫人呢?” 他的婉婉,两世为人,恐怕都没遇到过绑架这样的事情。 想着她那副柔弱的模样,还真不知会哭成了什么模样。 一想到他心爱的女人,因为被人歹人欺负了,他的心就一阵阵的绞着疼,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夫人正和人在堂屋里议事。”看见萧睿暄脸色不虞,老实巴交的黎叔有些颤巍巍的说道。 萧睿暄一听,更是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往堂屋飞奔而去。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哭哭啼啼的姜婉,没想却见到她眉间略带肃穆的同财叔说着话,身上的那件朱砂色牡丹金玉富贵图纹的丝罗长衣映衬着她那皎白的面庞,更显出一派端庄之相。 萧睿暄冲着守在门外的夏依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声张,而他则放轻脚步,慢慢的走了过去。 “我想为阿秀做场法事,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的缘分。”姜婉坐在那,神色怅然的说着。 “夫人高义,想必那阿秀在天有灵,也会感受到夫人的这一份善心的。”财叔坐在那,心中虽然还有惊涛骇浪,但也对眼前这个女子生出几分钦佩之心来。 那样惨烈的场面,一般的妇人见了,不知要昏厥了好几次?没想到他们家的夫人不但坚.挺了下来,还将犯事的人都给捉拿了下来。 要他说,就是这份心性,连很多男儿都做不到。 “只是不知道夫人钟情的是寺庙还是道观?是做七七四十九天,还是九九八十一天?”财叔询问道。 “这个我也不太懂。”姜婉想到上一世建武帝薨逝后,可是请了一百和尚和一百道士一起来做的水陆道场。 阿秀一个小小的丫头自然不能和九五至尊相比,可姜婉也不想最后在这件事上还苛待了她。 “能不能和尚和道士都各请上一些?”姜婉有些试探的问道,“我也只是想让她能早日超度。” “是!”财叔应道。 “阿秀是家中的独女,这么些年,她父母也是不易,”姜婉叹了口气道,“我想送一百亩良田给阿秀的父母,也算是让他们从此有所依靠吧……” “还有一事,也需要财叔帮我一帮,这些事情,全因二癞子而起,不能阿秀死了,二癞子却还逍遥法外。”姜婉忽然脸色一变,同财叔道,“他今日犯了事,断不敢继续留在村里,想必是早已溜之大吉。只是这人平常没有什么正经营生,家中又无恒产,想必也不会跑得太远。” 姜婉就想到了之前阿秀和自己说过的话。 “听说他有个姐姐嫁到了县城,姐夫好似是某大户人家的管事,他极有可能投奔他的姐姐去了。”姜婉说这话时,神色冷峻,眼中却透出一丝狠戾。 财叔看在眼里,心中却暗惊一把,难道真是和谁处久了就像谁? 夫人刚才的眼神怎么就那么像世子爷? “我这就带人去县城!”财叔躬身道。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 待送走了财叔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的姜婉就整个的瘫软在太师椅上。 她闭上眼睛,轻轻的揉起自己的太阳穴来。 卸下伪装的她,真是觉得太疲累了,可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做,她就不得不强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看着屋里那个故作坚强的小女人,萧睿暄的心里涌上了百般滋味。 他脚步轻盈的走了进去,绕到了姜婉的身边,轻轻的拢住她道:“我回来了。” 姜婉先是一惊,在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后,这才放松下来,她一转身,圈住了萧睿暄的腰,所有委屈的情绪一拥而上,竟抱着他嘤嘤的哭了起来。 “是我没有听你的话,”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口,姜婉将憋在心中的苦闷全部倾倒而出,“我若乖乖的听你的话,不带着她们出去捞鱼,根本就不会出这样的事……” 已经了解了前因后果的萧睿暄轻抚着姜婉的头,安慰她道:“此事又怎可全部怪罪于你?那二癞子本就对阿秀觊觎已久,而且谁也不会知道他竟然会胆大到去勾结贼人!” “可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姜婉在萧睿暄的怀中摇着头,“我过不了我心中的这个坎……” “婉婉……”萧睿暄一听,抬起了她的头道,“都说了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是恰好也被他们卷进去了而已,就算没有你,这件事说不定也会发生。只是那样的话,更加没有人会为阿秀伸张正义的……” “你刚才不就做得很好吗?现在绝不是你自怨自艾的时候。”萧睿暄一边揽住了她,一边同她开导道,“还有,你的身边只有夏依、兰依两姐妹是不是还有些人手不够?需不需要我再给你派两个人来?” “这次多亏了她们姐妹二人。”姜婉摇了摇头道,“若不是兰依先逃出来给财叔报信,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脱身。” 而且这样的绑架事件,别人家恐怕是一辈子都难得遇上一回,她不可能好命到总是被人劫持吧? “倒是有一事,我刚没有和财叔说。”姜婉想了想道,“那几个匪人行事如此嚣张,恐怕是背后有人,而且我说要将他们押入官府时,他们还面露惊喜之色,恐怕这其中有些不为常人知道的事。” “你是说官匪勾结么?”萧睿暄的眉头微皱。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姜婉回想了自己在柴房里听到那些匪人所说过的话,“从他们的行事风格和言谈来看,绝不是第一次犯案,倒可以借着这次的事,让官府好好查一查最近几年十里八乡有没有过突然失踪的人口,说不定就与他们有关。” 萧睿暄的眼中就闪过一丝阴鹜,上一世,他便知道这大梁朝早已是乌烟瘴气,孽障横生,各地官员粉饰太平,为了各自的政绩皆是报喜不报忧。 可到底大家的行事都还是有所顾忌的。 像今日这样直接大胆到别人家后院去掳人的,他更是闻所未闻。 “我知道了。”萧睿暄低垂着眼眸说道。 第183章画像 得知萧睿暄为了赶路,连中午的午膳都没来得及吃,姜婉便唤来茉莉,让她去厨房里去准备些吃食。 而她自己则叫丁香和夏依点上了四五盏八宝琉璃宫灯,将卧房里照得灯火通明。 她在正屋中央的大理石面的楠木雕花大圆桌上铺上了纸笔,让兰依在一旁帮着磨墨,一笔一画的悉心勾勒起来。 手持着宫灯的丁香在心中暗中奇怪,自家的夫人喜欢在心情烦闷的时候在纸笔上发泄一通,可自从她嫁给世子爷后,就鲜少见她再提笔。 今日,怎么又突然画了起来? 而且看她那笔势走向,画的竟然还是一个男子? 只是那男子的外形猥琐,怎么都不像是风.流倜傥的世子爷。 夫人想要干什么? 几个围在桌边的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是一脸的不明白。 而此时,在茉莉的服侍下用过晚膳,又洗去一身风.尘的萧睿暄信步回到房间内,见姜婉和几个丫鬟都围在屋中的圆桌旁画着什么,也就好奇的凑了过去。 此时画作上的人物又比刚才成型了几分,一股猥琐之气更是跃于纸上。 萧睿暄也就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说道:“怎么画了这么个东西?” 姜婉笑着一抬头,见萧睿暄那还有些滴水的发梢,便放下了手中的笔,拉着萧睿暄坐下,又让丁香取了一块干帕子,亲手包住萧睿暄的头,有些嗔怨的说道:“怎么也不知道把头发擦擦干?总是这个样子,将来是会落下病来的。” 屋里的几个丫鬟一见这阵势,就非常自觉的悄声退了出去,独留下姜婉和萧睿暄二人。 萧睿暄坐在那,很是享受的让姜婉帮自己擦着头,可当他的目光又扫到那张桌子时,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了画别人?” 那话语中,竟还有了丝丝醋意。 姜婉一听,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拉着萧睿暄走到桌边,笑道:“你道我是在画谁?” “反正不是我。”看着姜婉那故意歪斜的线条,萧睿暄皱眉道,“真要有人长成这样,估计也要被自己膈应死吧?” 姜婉听着萧睿暄的评论,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她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画出来的画,笑着摇了摇头,又换了另外一张纸,重新画了起来。 这一下,萧睿暄就更加的不明白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重画?”他问道。 “因为我发现画得不像。”姜婉一边答着萧睿暄的话,手中却没有丝毫的放松,虽然是寥寥几笔又将刚才那人的轮廓给勾勒了出了,而这一次却明显比刚才要好看了许多。 “这是……”萧睿暄看着那张图,发现姜婉虽是在画工笔,却又不似平常的工笔画那样讲究布局与意境,那端端正正的样子,倒像是衙门里颁发的缉捕告示。 “我在给二癞子画相。”姜婉也没打算让萧睿暄继续猜下去,“财叔他们都没见过二癞子的模样,就这样让他们去县城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就想到了给他们画上一张画像。” “可之前的那张,我的戾气太重了,满心只想着这个人有多猥琐,有多让人可恶,所以才会把他画成了那副样子。”姜婉继续在画纸上描画着,“我的心里虽然是痛快了,可财叔他们拿着那张画,肯定是找不到人的。” 说完,她又添了几笔,这才收了手。 姜婉很是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画作,待上面的墨迹都干透了之后,她小心翼翼的将画纸卷了起来,交到萧睿暄的手上:“接下来,得麻烦你去找人将这个送给财叔了,明日天一亮,他便可以按图索人了。” 萧睿暄便着人当晚便将这张画像送到了财叔的手上。 而财叔则是凭着这张画像,在县城里一个卖面条的老汉的帮助下,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那二癞子给堵了个正着。 心中本就有鬼的二癞子自然是满大街的抱头鼠窜。 而在财叔他们的围追堵截下,最后在一个粪坑里找到了他。 当众人忍着臭气,将他从粪坑里扒拉出来时,二癞子差点就被粪坑里的臭气熏得断了气。 只是当时那乱哄哄的场面,能让见到的人,津津乐道的说上好几个月。 财叔他们在县城里动静这么大的抓人,二癞子的姐姐和姐夫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当财叔他们压着浑身臭烘烘的二癞子准备离开时,他那泼辣的姐姐却带了一群拿着棍棒的家丁气势汹汹的追了过来,将一行人堵在城门口。 “你们都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随意抓人?你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王法?”和二癞子不同,他的姐姐生得很是粗壮,胳膊肘就粗过了二癞子的一条腿。 正是因为被堵在了路上,不一会的功夫,他们的周围就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二癞子的姐姐也就更来劲了,她撸着袖管,叉着腰,大有一副山大王的气势,口中还不断嚷嚷着如果不放人,就去见官之类的话。 财叔管着晋王府的账务,平常就没少往六部衙门里跑,不说六部尚书平日见着他还会与他点个头,就是在内阁的众阁老那,他也是能递上话的。 “见官就见官。”财叔冷笑着,就命人拎着二癞子往县衙走去。 那县衙里的肖县令此时正在大牢里与何三爷等人正喝得欢,微醺的他眯着双眼,拍着何三爷的肩膀道:“何三爷,您在我这再委屈个几天,等这波风声过了,您再出去。” “嘿嘿,好说好说,有肖老爷您这句话,我何老三行走江湖也就放心了。”那何三爷正嚼着一块肘子肉,满嘴油腻的拍着胸.脯道,“咱们的生意,以后还是外甥打灯笼,照旧!少不了老爷您的好处。” 说完,二人拿起酒杯,互相交换了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 而此时,府衙门外的升堂鼓响起,喝得正起劲的肖县令不满的皱了皱眉头:“又是谁在那击鼓?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要知道这宛平县在他的“治理”之下,很少有人击鼓鸣冤,而这两天简直是破了天荒,竟然天天都有人来告状! 第184章原告 一个衙役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大呼小叫的喊着:“老爷,老爷,不好了。” “会不会说话?”那肖县令瞪了那衙役一眼,“你说谁不好了!” 那衙役惊得一捂自己的嘴.巴,他们家的老爷就爱在这些事上挑字眼,上次还有人因此被赏了二十大板,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不是,老爷,”那衙役慌忙解释道,“是昨天那伙人又来了。” “你是说昨天那伙人又来了?”正在那喝酒吃肉的何三爷放下了手中筷子,瞧着那衙役道。 “是啊,不仅他们又过来了,还带了个臭烘烘的人,另外还有个女人在外面直嚷嚷着要见青天大老爷。”那衙役据实以报。 还带了个女人? 那何三爷的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姜婉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拉了肖县令到一边道:“他们很有可能是抓到二癞子了,这样也好,到时候你就把什么事都往他头上推,至于我们这些人就判一个查无实据就行了。” 那肖县令一想也是,他和何老三干这无本生意也不是一年两年,偏生这二癞子突然插.进来一脚,坏了他发财的好事不说,还闹出了人命。 这个锅不叫他背,又要找谁背? 一想到这,那肖县令便打定了主意,同何三爷道:“我省得!” 说完,他就领着那衙役离开了,一边走还一边咒:“哎呀!这群人真是麻烦,怎么就他们屁事多!” 县衙的前堂,敲了升堂鼓,众衙役分两排站了,用手中的水火棍不断的敲击的着地面,喊着:“威……武……” 见惯了大世面的财叔自然是不怕这种场面的,他朝着二癞子的姐姐轻笑了一把,然后做出了一个“你先请”的手势。 那二癞子的姐姐王齐氏,不过是在县里富阳米铺里做事的一个二等管事婆子,见到这等阵仗当场就脚软了起来,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她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威胁威胁这些人,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过来敲了鸣冤鼓。 看着她满脸犹豫的表情,人精一样的财叔又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只是现在到了这衙门门口,也就由不得她说不行了。 他冷笑着一撩衣摆,提腿就跨了进去,而他身后跟着的众人,更是将王齐氏和二癞子推搡着进了县衙。 “何人在下面击鼓鸣冤?”肖县令打着酒嗝,脚步虚浮的从后衙走了出来,脚下一绊,就一头撞在了书案之上,待他好不容易坐下时,手又在案上摸了半天,才抓到了惊堂木,重重的在书案上拍了一下,“啪”的一声,让人震耳欲聋。 财叔也就笑着看了眼王齐氏,道:“是你做原告,还是我做原告?” 本还有些害怕的王齐氏此时却是把心一横,虽然内心还有些紧张,却是拿出了十二万分的气势,微抖着唇道:“自然我是原告!” 财叔笑了笑,负了双手,站在了一旁不说话。 “你姓甚名谁?今日又所为何事?可有状纸?”那肖县令也就看了那王齐氏问道。 王齐氏还没开口就开始跪在地上衣袖掩面的哭了起来,拿出了她平日里撒泼的气势:“哎呦,我的青天大老爷啊,民妇乃叫王齐氏,是东边富阳米庄里的一个管事婆子,今日来找大老爷做主,是因为有人要无故锁了我弟弟去,您说说,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当街抢人的!您说他们眼中到底还有没有王法?” “嗯?在本官的治下还有这等事?”那肖县令吹胡子瞪眼的又看向了财叔,问道:“你们又是何人?见到本官为何不跪?来人啊,将此人拖下去先打十棍杀威棒!” 说着,就从签筒里抽出一枚令箭扔了出去。 那王齐氏跪在那,虽然用衣袖挡着脸,还是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衙门里的杀威棒的滋味可不好尝,不把你打个皮开肉绽,是不可能的。 就在那些衙役要去拖财叔时,财叔却是不紧不慢的说道:“许某不才,乃是建武二十年的两榜进士!” 在大梁朝,有明文规定,有功名的人不但不用上缴赋税,就连打官司的时候也可不跪父母官,更不可随意用刑。 那肖县令自然是瞪了财叔一眼,没想到眼前这个胖子竟然考取的功名比自己还高。 他也就有些不悦的哼了哼,神色不虞的说道:“那刚才这王齐氏所告之事可属实?” 没想财叔却是嘿嘿一笑,对那县令道:“大人,我想您好像是忘了一件什么事吧?这王齐氏一届莽妇竟然胆敢状告我这官身,是不是也应该先来十棍杀威棒啊?” “官……官身……”那王齐氏,听得可是一哆嗦,“你……你……骗人,你怎么可能是官身……” “在下不才,正好是小小的骁骑营左司路钱粮官一名,”说完他从腰间掏出一枚官印给了那肖县令过目,“品级虽不高,却也是正经官身啊!” 这一下就轮到了王齐氏慌了身,难怪自己从一开始说要见官,他一点都不慌张,原来就在这等着自己呢。 “大人,下令吧。”那财叔冷笑着瞧着那肖县令,大有一副你不下令我不罢休的架势。 那肖县令本就肚子里窝着火,一瞧这王齐氏满脸横肉的样子,料想她也不是什么善茬,也就抽了一张令牌道:“以民告官,先打二十杀威棒!” 随着令牌落地声,也就传来了王齐氏那如同杀猪的声音。 二十杀威棒下去,那王齐氏已是奄奄一息,哪里还有什么说话的力气。 “你还告么?”那肖县令也就看着王齐氏,问道。 “不……不……告了……”王齐氏趴在那,痛得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 “既然苦主不告了,那就退堂吧!”那肖县令大手一挥,起身就想走人。 “且慢!”财叔却是开了口,义正言辞的说道,“她不告了,我却还要告。我想大人应该没有那么快就忘了我是谁吧?昨日我可是刚送了几个匪人过来,今日又抓到了另外一个,请大人为被他们害死的阿秀伸冤做主!” 第185章判决 那肖县令一听,便从书案后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的走了出来。 他刚一俯身,有一股屎尿味扑鼻,恶心得他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肖县令不悦地皱眉,指着躺在地上浑身缠满黄白之物的二癞子问道:“这就是那昨日没有伏案的案犯二癞子?” “正是此人!”财叔拱了拱手。 肖县令也就半眯着眼,打量着那二癞子,只见他鼠目獐眼,虽然瑟缩成一团,可眉眼中的猥琐之意让人一看便知。 一想到自己那无本的营生竟然是被这个浑人给搅和的,肖县令就一肚子的火气。 他提起脚,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就朝那二癞子踹去,将那二癞子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 “大老爷!”刚还在地上痛得只顾得呻吟的王齐氏一见,便急得大声喊道:“大老爷,我弟弟是冤枉的啊~!” “冤不冤枉自有本老爷做主!”那肖县令眼睛一瞪,“来人啦,把这浑物给我打入大牢!择日再审。” 说完,他大袖一挥,就往后衙去了。 两日后,那肖县令就以杀人之名将那二癞子判了个秋后决,并且将此案的人证、物证以及有二癞子签字画押的证词递交了刑部,只等刑部复核后,便将人押往京城的死牢。 “怎么这么快?可是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姜婉得知这一消息时,很是惊奇的看着身旁的萧睿暄问道。 “这件事,我们还真没插手。”午后闲睱,萧睿暄斜倚在临窗大炕上,手中正拿着一枚有鸡蛋大小的青田玉石把.玩着,笑道,“只是我们也没想到这肖闻道竟然是如此上道。” 心情大好的姜婉双手合十的喊了一声“阿弥陀佛”,可神色还是有些怅然。 萧睿暄知道阿秀的事已经成为了姜婉的一个心结,需要一些时日才会打开。 他就这样静静的陪着姜婉坐着,直到姜婉突然问道:“那何老三入室掳人一事可也有了下文?” 虽然说是那二癞子起了歹心在先,才惹出了后面的这些事端,可在姜婉看来若没有何老三他们的助阵,就凭二癞子的本事,他那点龌蹉心思一辈子也不可能实现。 “这正是我觉得蹊跷的地方。”萧睿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手中的玉石,抬眼同姜婉说道,“那肖闻道既然那么快的将二癞子的案子给结了,却一直拖着何老三的案子,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财叔说会派人一直盯着,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第一时间报与我们知晓。” 姜婉一听便放心了不少。 而王齐氏那边却闹得鸡飞狗跳。 自从知道自己唯一的弟弟被那肖县令判了个秋后决,她当时就晕厥了过去。 被人又掐又揉的好不容易弄醒后,她便头上缠着布巾子,病怏怏的躺在炕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嚎着:“当家的,我弟弟可是我们齐家的唯一血脉,他要被处死了,我们齐家可就断了后啊……” “嚎,嚎,嚎,”没想那王成一脸不耐烦的道,“一早我就跟你说过,你弟弟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迟早要出事,让他在米店里跟着我做个正经学徒。非但他不愿意,你这个姐姐还要跟着一起瞎起哄,说什么是我嫌弃他?” “我要嫌弃他,我会让他进米铺?就他那平常就喜欢偷鸡摸狗的毛病,哪家铺子愿意用他?”王成也就瞪了王齐氏一眼,“现在好了,出事了,你叫我去想办法,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可想?” “怎么没办法?我又不求他免罪,只是想要留我弟弟一条命而已。”王齐氏一个翻身从炕上坐起,“你可别忘了咱家的米铺是谁开的?你堂堂一个大掌柜去求求东家,东家不会不愿意帮忙的!只要东家愿意帮忙,我弟弟的这条命,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去求东家? 王成便在心里摇了摇头。 他可不愿意为了这样的一个小舅子去东家那丢面子!于是他借口着要去米铺里看看,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那王齐氏自然是在家里将那王成又咒骂了一阵,越骂越觉得去找东家帮忙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她在炕上动了动筋骨,那一日,那些衙役只是看上去下手凶狠将她打得皮开肉绽,其实并未伤到她的筋,也没动到她骨。 这两日她趴在炕上不起来,不过是不想烧饭而已。 王齐氏从炕上爬了起来,在衣箱中好一通的翻找后,又将自己仔细的打扮一番,挎着个小布包就往京城里去了。 待她再从京城回来时,已是一副喜气洋洋。 那王成就有些奇怪的问她:“难不成你真去找了东家?” 王齐氏嗑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坐在那,白了王成一眼,眼神中就流露出了万种风.情:“我怎么可能见得到东家?只是有些事,你不愿意为我出头,自然有人愿意为我出头。” 那王成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家的这个婆娘每次在干了那事之后,眉目之间就会风.骚得像个窑姐。 想到她胖成那副模样,还有人愿意对她下手,王成整个儿就觉得不好了,他有些跌跌撞撞的向外走去,根本不想听自家婆娘在那絮叨些什么。 “窝囊废!”那王齐氏对着丈夫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继续磕着她的瓜子。 另一方,财叔却趁着夜色行色匆匆从京城赶来,一到田庄便拉了萧睿暄关了房门议事。 “什么事这么急?”命人特意去洗了瓜果过来的姜婉看着那扇紧关的大门,奇道。 站在门外的夏依摇了摇头:“不知道,财叔只是说情况紧急,就将我们这些服侍的人全都赶了出来。” 而房间里,财叔顾不得自己的满头大汗,一脸正色的向萧睿暄询问道:“世子爷,最近您是不是又给刑部打了什么招呼?” 萧睿暄一听这话,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纰漏,他摇了摇头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听的财叔焦急的说道:“我今日打听到,有人走了刑部的路子,将那齐二癞子从秋后决改判成流放三千里了!” 第186章愤怒 “什么?”怀疑自己听错了的萧睿暄一拍桌子的站了起来,敲得桌上的茶壶盖碗均是“叮啷哐啷”一响,就连站在门外的姜婉也被他吓了一跳。 财叔赶紧给萧睿暄做了个息怒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门外,悄声道:“夫人可还在门外呢!” 萧睿暄没好气地看了那大门一眼,强忍了心中的火气,道:“打听清楚是谁去给刑部打的招呼吗?” 财叔也一脸难色的犹豫了一把。 萧睿暄却是眼睛一瞪,凶神恶煞地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玩‘欲说还休’的把戏了?” “不……不是……”财叔连连抰手地苦笑道,“我就是特意着人去问了刑部,他们说是因为晋王府来打了招呼,才会改判的流放!” 萧睿暄一听,怒道:“乱弹琴!我晋王府什么时候给他们打过这样的招呼?就算要打招呼,那也是从‘秋后斩’弄成‘斩立决’……” 可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却停住了,有些狐疑地眨了眨眼,然后看向财叔道:“你是不是在怀疑是‘他’做的?” “正是啊!”财叔忧心忡忡的道,“这些年,明面上晋王府只有您这位世子爷留在了京城里,可暗地里二公子也没少往来于京城与西北,若说还有谁能以晋王府的名头在外面行事,除了他,真的不做第二人想啊!” 晋王府的二公子萧睿曦,现任晋王妃佟氏的嫡长子,因为嫉恨着萧睿暄霸占着晋王世子爷的名分,自幼便与他不对盘。 “可就算是他,可他又怎么会卷入到这件事里去?”萧睿暄手握成拳,慢慢的敲击着桌面,“以他那高傲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说项,更何况是像齐二癞子那样的人渣?” “所以这才是整个事件里最为匪夷所思的呀!”财叔也是一脸的不解,“这二公子向来行事乖张,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啊!” 萧睿暄半眯着眼,在房内踱了两步道,“这些你都先别管,你想办法先去打听清楚到底是谁出面去打的这个招呼,这中间又许了什么好处?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件事在尘埃落定前先不要告知夫人,”萧睿暄特别交代道,“她现在恨不得将那二癞子碎尸万段,如果让她知道这个消息,我怕她会受不了。” “我明白!”财叔慎重的一点头。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又匆匆的赶回了京城。 “什么事竟然如此赶?竟连早饭也不让吃就走了。”姜婉给萧睿暄盛了一碗清粥,有些不解的问道。 “一些生意上的事,时间寸土寸金。”萧睿暄神色淡然的一笔带过,倒让姜婉不好继续再问。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了碗筷轻碰的清脆声。 “等下我要去一趟县城,你有没有兴趣与我同往?”萧睿暄看着有些沉闷的姜婉,笑盈盈的问道。 “去县城?干什么?”姜婉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清粥,这些日子天气太过炎热,他们特意嘱咐黎婶帮忙做了些清淡的东西过来。 “去瞧瞧何老三!”就着桌上用油封过的茄鲞,萧睿暄快速的喝完了一碗清粥,用帕子擦着嘴道,“他的事拖了这么久了,按理也应该结上一结了。” 姜婉一听就来了兴致,赶紧用完了早膳,就等着和萧睿暄一同出门。 “换身衣裳吧。”萧睿暄却是看了姜婉一眼,道:“你这一身不合适。” 姜婉一低头,自己今日穿的是一件米黄碎红撒花交领纱衣配了一条水墨轻烟裙,规矩得根本让人挑不出错,因此也就并未瞧出自己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萧睿暄见她一脸的不解,也就摇着头,笑着解释道:“等下我们要去的地方可是县城里的大牢,里面关着的都是些凶神恶煞的男囚犯,我可不想让他们把你都给瞧了去!” 恍然大悟的姜婉赶紧回了房,让丁香拿出了之前她特意让针线房做的一件月白色竹枝纹杭绸直裰,发型就像萧睿暄那样在头顶纂了个髻,然后用同色系的发带绑了,不一会的功夫,一个文质彬彬的小公子,就出现在了梳妆镜里。 姜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惊呆了,没想到自己男装的模样竟然是如此好看。 “先前我道夫人是天生丽质,没想到您扮起男人来,竟然也是这样的芝兰玉树。”丁香一边帮姜婉绑着头发,一边掩嘴笑道,“想那小姑娘小媳妇见到夫人的这幅模样,恐怕都会哭着嚷着要嫁给夫人吧!” 只见镜子里的姜婉翻了个白眼,然后听得她缓缓道:“你说的就是你自己吧?扯什么小姑娘小媳妇的?” “不过,我会帮你留心的。”姜婉想了想,脸上就露出了一丝坏笑。 “留心什么?”傻傻的丁香不明所以的接话道。 “自然是帮你留心有没有什么长得芝兰玉树的公子哥啊!”姜婉笑道,“咱们的丁香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我会帮你好好物色的。” “啊!夫人!”丁香却是羞得一捂脸,“您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我说怎样的话了?”姜婉故作不懂的眨了眨眼,“我年纪比你们小都已经出嫁了,难道你和茉莉就不应该好好谋划谋划吗?” “谋划什么?”在屋外实在是等得有些不耐烦的萧睿暄提脚就走了进来,待他见到男装版的姜婉时突然愣住了。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喜欢玩相公! 若是姜婉生成了个男的,自己也应该是愿意与他在一起的吧? 但再一想,他马上就否定了自己刚才这一疯狂的想法,觉得姜婉还是生为女儿身的好。 “他们已经在外面等着我们了,我们赶紧出发吧!”萧睿暄笑盈盈的同姜婉说道,然后冲她伸出了自己大手。 “还有谁同我们一同去?”姜婉很习以为常的就腻到了萧睿暄的身上,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倒是在屋里的丁香看得砸吧了舌,暗想着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夫人,穿男装的时候能不能不要与世子爷这么亲热呀? 第187章策马 一出田庄的门,姜婉就见到四五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除了程子修以外,其余的几个她都觉得很陌生。 瞧着程子修又是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姜婉以为他又要打趣自己。 没想他只是在打量了她一番后,就转过了头去。 “他怎么了?”程子修的反常,让姜婉生疑。 “什么怎么了?”萧睿暄却是假装听不懂,同姜婉左右而言他。 而这时,颇着腿的黎叔牵来了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那飘逸的毛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缎面一样让人挪不开眼。 姜婉微微目测了一把,觉得这马肯定比自己还要高。 “让大家久等了,我们出发吧。”萧睿暄对着众人一点头,便翻身上了马。 姜婉站在那,东张西望了一把,发现并没有平常出行时常坐的马车不免急道:“那我呢?难不成你又不想带我去了?” “怎么会!”萧睿暄笑着向姜婉伸出了手,只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前,跨坐在马背上。 从来不觉得自己恐高的姜婉,在坐上马背的那一瞬,突然觉得害怕起来。 怎么会那么高! 她颇为紧张的拽住了萧睿暄的衣裳,带了些许乞求的说道:“要不……我还是坐马车吧……” 见萧睿暄没有说话,她又语带商量小声说道:“或者我们换一匹稍微矮小点的马也好啊!” “哧~!”她的话刚一出口,姜婉就听到有人发出了讥笑的声音,她扭头看去,不是程子修又会是谁。 “我带他们先走了,你们在后面慢慢磨叽吧!”骑在马背上的程子修一身白衣,有着一副翩翩公子的范儿,只见他马鞭轻扬,身下的马儿就轻快的跑了起来,而其他几人也跟着他一同策马而去。 “你确定一定要这样拽着我吗?”萧睿暄低头看着姜婉,一脸的询问,“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是跑不起来的。” 什么?他还要跑马? 姜婉坐在那,感觉怕到腿肚子打转,也就瘪了瘪小.嘴,一脸委屈道:“可人家就是害怕呀……” “有我在,你有什么好怕的。”萧睿暄的气息却趁几吹在了她细长的白脖子上,“你只需要将腿夹紧,然后靠在我身上,用手抓住马鞍就行了……” 萧睿暄一步一步的引导着姜婉,然后双.腿一夹,枣红马便自己“嘚嘚”的走了起来。 姜婉紧张的做了个深呼吸,双手却紧紧的抠在了马鞍上,两条腿也情不自禁的夹紧了身下的马驹。 “放轻松点……”萧睿暄笑着在她身后说着,“记住你的紧张情绪会传递给你身下的坐骑……如果让它知道你是因为害怕它而紧张,它是会反过来欺负你的!” “怎么会?你骗人!”姜婉出声反驳道。 “我骗人?”萧睿暄却是笑道,“不然的话,你告诉我,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就在姜婉还在想着这个问题时,萧睿暄却是轻抽了一马鞭,那匹枣红马也就快速的奔跑了起来,那风驰电掣的速度,惊得姜婉又尖叫了起来。 但没得多久,她便觉得这感觉简直太刺激了,活像了当年她在游乐场里玩的过山车。 “哇哦~!”姜婉惊叹了一声,然后指着前面道,“那是程子修他们吗?我们赶紧追上去!” “好!”萧睿暄有些.宠.溺的看了眼姜婉,在叮嘱着她坐好之后,又狠狠的抽了两马鞭。 这一次,姜婉的感觉就好像自己飞起来了一样,两旁的景色疯一般的倒退着,不一会的功夫,就赶上了程子修等人。 待他们赶到县衙时,也不过才辰末巳初。 他们几人在县衙前翻身下马,将马栓好后,便直接往县衙里走去。 “哎!哎!哎!”只听得一个衙役从县衙里走了出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往哪走呢?这里可是县衙,可不是随便让人乱闯的地方。” 而他们这行人中,有一个脸色异常黑沉的人瞪了那衙役一眼,二话没说的就将人往旁边一推,那衙役脚下不稳,连连退了两三步才给站住。 “嘿!还动起手来了是吧?”那衙役先是左右看了看,先是看看刚才自己那丢脸的一幕有没有被人瞧到,然后又叫嚣了起来。 “顺天府办案,谁敢阻拦?”那面色黑沉的汉子怒目圆瞪,并且从腰间掏出了一块令牌,上面果真刻着“顺天府”三个字。 那衙役一看,刚才的威风瞬间全无,而是换成了一副谄媚的模样,笑呵呵的道:“原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啊!” “请问几位官爷来我们县衙是有何贵干?可需要我去通传一声?”那衙役继续道。 “不必了,这宛平县衙老子熟得很,当年我在这当差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蹲在哪里玩泥巴。”那黑脸大汉也不与那衙役多说,而是跨步朝后衙走去,姜婉等人自然是悉数跟上,没有人理会那个小衙役。 而此时的肖闻道又正在和那何老三吃着烧鸡喝着酒,聊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姜婉一行人直接闯进了大牢,他都没有一点自知。 反倒是何老三见到大牢里突然闯进了一群人,吓得赶紧放下了杯子,暗道自己不会是遇上了劫狱的吧? “来来来,何三爷,我们再走一个!”背对着众人的肖闻道并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何老三敬酒道。 那何老三神情警觉的瞧着众人,并不伸手去拿那酒杯,而且在心中暗暗计较,自己是不是应该躲回牢房里去? “怎么了?”三五杯黄汤下了肚的肖闻道有些醉醺醺的道,“咱兄弟两谁和谁?以后还是在一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有钱也一起赚!” 听着这样的话,那黑脸大汉的脸就更黑了。 何老三一个激灵的跳了起来,先是指了指姜婉,然后大喊了一声:“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就自己老老实实的跑回了牢房,还将大门用铁链死死的锁上。 那肖闻道看着何老三笑道:“你发什么疯呢?这宛平县的县衙里可是我老肖地盘!我不发话,谁敢把你怎么样?” 第188章盘算 那肖县令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有人发出了讥笑的声音,他有些不悦的转头,倒要看看是哪些没长眼的,竟然敢这样笑他。 可他一转过头,醉眼朦胧间,却发现大牢里站着几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你……你们是谁?”他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了,摇摇晃晃的指着众人道。 “肖闻道!”只见站在最前的那个黑脸汉子冷脸道,“堂堂一县之令,不坐在府衙内处理你的公事,却在这里同个犯人喝得醉醺醺的?你可知道自己所犯何罪?” “罪?什么罪?”那肖闻道显然是喝高了,不但没有半分收敛,反倒叫嚣着,“这里是我的县衙,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又是谁?竟然管本老爷的事?来人啊!将他们够给我捉拿下来,治他们一个擅闯府衙劫狱的大罪!” “嗻!”府内众衙役应了一声,也就抽出了大刀,一个个的摆出即将要扑上来的架势。 姜婉一见,显然还是吓了一大跳。 她什么时候见过这等阵仗。 萧睿暄却是不动声色的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虽然他料定那些衙役不是真的敢扑上来,但又怕这里面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误伤了姜婉。 “哧,花拳绣腿!”今日也穿了一身白底兰草暗纹的程子修微微一仰头,嬉笑着一伸腿,就把一个蠢蠢欲动着靠近他的人给踹飞了出去。 “他怎么也这么厉害?”对于刚才那几乎是发生在一眨眼之间的事,姜婉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她一直以为程子修只是医术了得而已,没想到他的身手也这么好。 萧睿暄却是笑而不语。 “好一个肖闻道,死到临头了都不自知。”那黑脸汉子一见这阵势,却是冷笑道,“我耐是顺天府刑捕头,奉我家老爷之意,特来缉捕入室掳人的江洋大盗。” 众衙役一听顺天府,瞬间就不敢乱动了,而是你看看我,都等着肖县令的指令。 顺天府? 那肖闻道也是一脸懵逼。 这顺天府的人怎么过来了? “那件案子我不是已经上报了刑部么?”肖闻道的心里就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可他还是出于本能的为自己辩解着。 而且他已经将一切罪责都推到了齐二癞子的头上,就算有什么那也应该是齐二癞子担着呀。 那黑脸大汉却是冷哼了一声:“肖大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说完他将手一伸,他身后的一人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半新不旧的账本交到了他的手上,而他看也没看的,就丢到了肖闻道的怀里。 “我想这个……肖大人应该不会陌生吧?”那黑脸大汉冷着一张脸道。 那肖闻道一见那封皮就神色大为紧张,头上的汗更是豆大一粒的往下滚,手也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 姜婉看着他这紧张模样,不由的问萧睿暄道:“那什么?为什么他看也没看上一眼就如此害怕?” “是暗账!”萧睿暄冷冷的道。 之前肖闻道在处理齐二癞子和何老三这两件事上截然不同的态度,就让他生了疑。 于是他暗地里派了无影阁的人去查了查这肖闻道,果然在他书房的暗格里搜到了五六本账簿,上面记录的竟是近十年来他与何老三沆瀣一气掳人妻女贩卖到勾栏之地所犯下的案件。 当看到这些账册时,萧睿暄简直气得要杀人! 若不是他之前在姜婉身边安排下夏依兰依两姐妹,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于是他便托程子修将一部分账册交到了顺天府应大人的手上,而应大人得知此事后,也是怒不可揭,立即派出了刑捕头到宛平县来锁人。 肖闻道看着那本账册,也就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暗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大意! “好了肖大人,这个时候再惺惺作态又有何用?”天生一张黑脸的邢捕头瞧着他道,“赶紧束手就擒吧。” 刚刚钻进牢房里的何老三看着外间的这些变故更是摸不着头脑了,这些人怎么突然将肖闻道给锁了? 正想着,只见几个与那黑脸大汉一样壮实的走到自己的牢房前,冷脸问道:“是何老三吗?” 何老三紧张的点了点头,那几人便将他从牢房中拖了出来,跟着他一起被拖出来的还有其他一同被关进来的三人。 当他们一同肖闻道一起被铁链子锁着从姜婉面前经过时,何老三不免好奇的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是谁重要吗?”姜婉却是看着他道。 “不重要。”何老三笑着摇了摇头,叹着气道,“是我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 几日之后,江洋大盗何老三与宛平县令肖闻道互相勾结贩卖人口的消息突然爆发了出来,在民间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年家里丢了人报了官却没有了下文的人家更是特意跑到顺天府前跪下痛哭,请求青天大老爷为他们伸冤做主。 面对铁证如山,那肖闻道和何老三等人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因为他们所犯之事时间长,情节特别恶劣,掀起的民怨也大,顺天府直接判了他们一个斩立决! 听闻这个消息后,姜婉特意去了阿秀的坟前上了三柱香。 而财叔那边也打听了消息回来,确认了那日去刑部为齐二癞子开脱的真的是晋王府的人,不过出面的并不是二公子萧睿曦,而是华记绸缎庄的大掌柜张青,而且一出手,就是一千两。 “呵,他倒是好大的手笔!”萧睿暄听闻这个消息冷冷的笑道。 虽然平常他不管这些俗务,却也知道华记绸缎庄这些年在贩海货的李记绸缎庄的打压下,生意并不红火,他曾保守的估计过,那华记一年的营生也就一两千两银子的收益。 没想到这个萧睿曦一来就花了这么大的一笔钱出去,真不知道那位坐在西北的晋王妃得知这一消息后会怎么想。 不过那些却都不是他萧睿暄感兴趣的了。 “可查清楚了他为什么要帮那齐二癞子吗?”萧睿曦冷冷的问道。 第189章出行 “查到了,那齐二癞子的姐夫是宛平县城里富阳米铺的大掌柜,听说他姐姐王齐氏特意到了华记绸缎庄,没想正好就遇到了二公子在铺子里。”财叔也就把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了,有些事情他不好明说的,更是俯身在萧睿暄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萧睿暄听后,冷笑道:“你说的可是真?” “当然是真的,整个绸缎庄里好多人都瞧见了。”财叔也就对萧睿暄使了个“你懂得”的眼色。 “没想到我这个弟弟还好这一口?”萧睿暄笑道,“那还真是辜负了王妃费尽心思特意为他迎娶的小娇.妻了。” 窗外的一阵笑闹声引起了萧睿暄的注意,透过窗子,只见姜婉正领着那群丫鬟们在院子里开心的玩着什么,萧睿暄的眼中也就泛起了些许温柔。 “华记绸缎庄……富阳米铺……”萧睿暄碎碎的念着,良久才幽幽吐出了一句,“你说我们这些年对他们是不是太过宽容了一些?” 财叔先是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萧睿暄所指的是何事。 无影阁是个庞大的地下情报机构,为了保证它的正常运转,自然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撑。 所以无影阁名下才有了那么多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关联的产业,分布在赚钱的各行各业,各个赚得盆满钵满的。 但是在生意场上,萧睿暄还是信奉“万事留一线”的说法,如果一个人把所有的钱都赚了,无异于是会做死整个行业的,到时候反倒弄得大家都没有钱赚。 于是他授意手下各大掌柜的,并不要一出手,就把对手都给逼死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华记绸缎庄才能在日益壮大的李记绸缎庄旁还留有一席之地,经营着几款他们“特有”的丝绸布料,苟延残喘着。 “世子爷的意思是……要挤垮华记么?”财叔有些试探的问。 “不,”萧睿暄摇了摇头,“不单是华记,你先去府里查查账册,当年晋王妃的陪嫁清单想必府里还有备份,你去誊抄出来,我要让她的田庄颗粒无收,所有的店铺无所收益……” 财叔一听,也就脸色大变,道:“这样不好吧?若是被王妃知道是我们在里面搞的鬼,会不会有伤一家人的和气?” “我与他们有什么和气可言?”萧睿暄冷笑着反问财叔,“这些陪嫁都是属于王妃的私产,是赚是亏分毫影响不到晋王府。而且这些年又是萧睿曦在帮她打理,一个惯于挥斥千金的二世祖,有个什么经营不善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明白了。”财叔躬身道,“只是这事需要办得急?还是办的缓?” “慢慢的来,让他们发觉了也不太好,”萧睿暄冷笑道,“但华记绸缎庄和富阳米铺,最多三个月,我就要见到他们关门大吉。” “我明白了。”财叔点了点头道,“但是齐二癞子那事……” 凭他这么多年对萧睿暄的了解,他们家世子爷绝不会在这件事上有所让步。 “流放就流放好了。”萧睿暄依旧眼神温柔的看着院子里的姜婉,可语气却显得有些生硬,“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我自有安排。” 财叔应声退下。 日子渐渐到了八月,之前他们一推再推的江南之行终于可以成行。 就在萧睿暄百无聊赖地看着姜婉指挥着丁香她们收拾箱笼的时候,有人递了一张纸条进来。 那纸条上说,押送齐二癞子的囚车在半道遇到了大雨,路途泥泞,然后刚好运送齐二癞子的那个马车一个打滑侧翻到了一旁水流湍急的沟渠里,待将马车打捞上来时,那齐二癞子早就没了呼吸。 萧睿暄瞧完那纸条后,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将纸条放在焚香炉里烧了。 姜婉见了不免问道:“那是什么?” “之前托人办了点小事,人家给我回个音而已。”因为姜婉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这件事里的波折,萧睿暄也就答得云淡风轻。 姜婉偏了偏头,也就将此事丢开,继续去指挥着丁香她们。 八月初一,是钦天监算出宜出行的好日子,宜破土、修坟、修造、招赘、出行。 一大清早,他们便前前后后共押了二十几辆马车的箱笼,由护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慢慢悠悠的往通州而去。 这阵势,倒弄得像搬家一样。 更有些起得早的人,三三两两的站在路边看热闹,还时不时的指指点点。 “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看着身后浩浩荡荡跟着的车队,连姜婉也诧异了。 “有些东西是我们自己的,有些东西是别人托我们带去的。”萧睿暄笑着揽着姜婉的腰道,“东家一点,西家一点,也就攒了足足二十几辆马车。” “啊?感情他们把我们当货运镖局啊?”姜婉一听,不免有些抱怨道,“你可收了他们的快递费啊?” “快递费?”萧睿暄一听姜婉这话就挑了挑眉,表示自己从没听说过这个。 姜婉暗地里吐舌,忙改口道:“就是押运费啊!一般镖局里押镖不都是要给钱的么?” 萧睿暄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他刮了刮姜婉的小鼻子道:“真该让财叔来听听你刚才说的话,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雁过拔毛,省得他整日的奚落我我掉到了钱眼里。” 姜婉端坐在马车里,想象着平常财叔奚落着萧睿暄的模样,眉眼弯弯。 可没过得多久,姜婉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整个人也有些坐立难安。 “怎么了?”萧睿暄瞧在了眼里,问。 姜婉偷偷的看了眼车窗外,红着脸道:“我要如厕了。” 可这只有一条官道的荒郊野外哪里有什么官房? 而这女子又不似男子,随便站在哪棵树下便可解决。 正巧这时,萧睿暄见到路边有个茶寮,也就招了招手,示意整个车队停了下来。 跟车的小厮临渊见了,连忙跑了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萧睿暄同他耳语了一阵,那临渊便点着头的往那茶寮跑去,不一会的功夫又跑了出来,指挥人将那茶寮团团围住,又有婆子拿出了黑色的玄布将那茶寮围了个严严实实。 第190章伤怀 不一会的功夫,夏依便从后车上下来,走到了姜婉所乘坐的马车旁,仔细的将姜婉扶了下来。 那茶寮是用竹棚搭起来的一间小小的房子,在屋外煮着茶,屋内却是供人乘凉喝茶的。 扶着夏依的手,姜婉走进了那间茶寮之中,却见在人家的茶室的正中却堂而皇之的摆着一个红漆马桶。 这也太霸道了吧? 姜婉也就担忧地看了夏依一眼,不料夏依却是笑道:“夫人您也别觉得有什么不妥,为了放这个红漆马桶,世子爷可是给了了茶寮的主人十两银子。要知道他们在这路边煮茶,就算是一年恐怕都赚不了这么多银子。” 听得她这么一说,姜婉才稍感心安,在解决了内急之后,却只见丁香和茉莉几个也是笑闹着的跑了进来。 “听他们说,到下一个能如厕的地方还要等上一个时辰,我可憋不了那么久。”丁香一进来就嘟囔道。 姜婉微笑着一点头,也就出了茶寮。 茶寮外,跪着一对头发斑白的老夫妇,而他们身旁就放着一条已经用得黑亮的原木板凳。 老夫妇跪在那,却在悄悄地打量着眼前这一群人。 他们的马车虽多,却是特别的安静整齐,不像平常过路的那些贩夫走卒,反倒是像在行军的部队。 一想到往日那些军爷的嚣张跋扈,这两老夫妇更加的拘谨害怕起来。 “老人家,为什么要跪在地上?”姜婉见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二人,也就有些不解的问,示意身边的夏依去将他们扶了起来。 那两位老人先是推脱着,后来见姜婉一脸真诚,这才半推半就的站了起来。 见丁香她们还没有出来,姜婉也就和这两位老人闲扯起来,得知他们二人原有一子,却被官府抓壮丁给抓走了,年老的二人失了劳力,种不动田了,只能在此处支了个茶寮赚些茶水钱糊口而已。 姜婉瞧着二人衣服上层层叠叠的补丁,料想他们二人说的也是实情,心中虽有些难过,却也只能让夏依再多给他们几两银子。 她有些情绪低沉的回了马车上,萧睿暄见她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就问她怎么了。 姜婉只能同他说了那对茶寮老夫妻的遭遇,叹道:“我只道是天下一片歌舞升平,没想这才离了京城几十里地,就遇到这样的可怜人……” 没想萧睿暄却是摇了摇头,道:“如果你跟着我一路走下去,你就会发现这对老夫妇绝对不会是最惨的。” 姜婉机会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良久才蹦出一句:“怎么会?” “怎么不会?”萧睿暄眯眼道,“你以为上一世姜妧的兵败真是只是她自己的原因吗?不是的,那样的江山不管换谁来坐,结果都会是一样的,他们瞧不见民间的这些疾苦,也就注定了他们不会走得长。” 姜婉默然了。 关于上一世,她只是个躲在深宫乞求庇护的小女子,对天下的这些大事并不关心。 可是如果,这一世,上位者依旧对这些视而不见的话,也就是说上一世经历过的那些,这一世依旧还会再经历一次。 她也就有些紧张的看向了萧睿暄,磕巴着问道:“我们上一世经历过的那些……今生还会遇到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萧睿暄搂住了姜婉,安抚她道。 “如果又发生了会怎么办?”姜婉将头伏在了萧睿暄的膝盖之上,回想起上一世的三王之乱,忍不住全身颤.抖了起来。 “那件事,如果再度发生,你也会是最安全的那一个!”萧睿暄看着姜婉笑着说道,像是在给她一个承诺。 电光火石间,姜婉就联想到萧睿暄这些日子在做的事。 她突然愣道:“你不会是想……” “想谋逆”这三个字姜婉无论如何是说不出口的,在大梁朝活过一世的她,太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萧睿暄却笑着道:“有些事情,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免得事情发生时,让自己陷入被动。” 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了萧睿暄的这个答案之后,姜婉之前那颗还有些慌乱的心却突然安定了下来。 这世上没有什么,更比“有备无患”让人觉得安心的了。 于是她将一双素手放到了萧睿暄的手心之中,轻声说道:“那我的余生,就拜托你了,请你好好看护。” 看着姜婉那一脸无条件的信任,萧睿暄的心里更是化成了水。 他将姜婉搂在了怀里,道:“我说过,上一世的错误,今生我不会再犯,包括曾经许诺过你的幸福,我也会去努力争取的。” “嗯,我信你。”姜婉将头靠在了萧睿暄的胸膛上,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腰。 大概到了晌午的时候,他们的马车才缓缓的驶到了通州城,只是他们并没有进城,而是直接去了码头。 姜婉牵着萧睿暄的手下了车,只见岸边停了一艘有着三支桅杆的原木色大帆船,在阳光下散发出一阵又一阵浓烈的桐油味。 早有管事的搭好了跳板,更是有人守在了岸边,准备服侍着他们上船。 码头一侧的空地上,站了三五个人,萧睿暄一见,便和姜婉悄声说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如你先上船,为我们挑一间你喜欢的房。” 姜婉点了点头,也就在管事婆子们的引导下,小心翼翼的上了船。 许是船身很大,上了船的姜婉并未感觉到船身的摇晃,反而倒是有了种如履平地的感觉。 丁香拉着茉莉的手,有些兴奋的道:“这一次,我肯定不会晕船了。” 姜婉听着她的话,有些莞尔,她们从镇江坐船来京城时,一路上丁香可是吐得七荤八素的,直到下了船以后,才稍稍的好了些。 船身很大,分上下两层,各有房间数十个。 姜婉也就选了楼上最靠近船头的那一间,不但房间大,一打开窗就能看见擦得锃亮船甲板以及波光粼粼的河面。 还有一阵阵清凉的河风时不时的吹进来,让人觉得很是惬意。 第191章上船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送来了热腾腾的吃食。 “世子爷说了,他还有事,让夫人先随便用一点垫垫肚子,”来送吃食的是个做船娘打扮的人,许是因为常年都住在船上风吹日晒的,她显得比一般人都要黝黑了很多。 姜婉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却发现送上来的这些吃食都是自己平常最爱吃的,也就拿起碗,每样都用了一些。 吃饭期间,总是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在来回的走动着,待她放下碗筷时,那些脚步声也消失了。 然后就听得楼下的甲板上有人在报备:“箱笼都已经收拾好了。” “那好,准备开船吧,争取今晚歇在天津。”只听得萧睿暄应道,不一会的功夫,他便上得楼来。 姜婉将身边服侍的人全部都打发下去吃饭,然后笑着问萧睿暄:“可用过午膳了?” “没有。”萧睿暄笑着坐了下来,拿起姜婉用过的筷子就开始就着那一桌菜吃了起来。 “哎,那是我用过的。”正准备叫人再拿过一套碗筷来的姜婉见了,急忙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萧睿暄却是一脸的浑然不在乎。 既然正主都不嫌弃了,姜婉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待萧睿暄也吃完,她便唤了人将餐桌给撤了出去,而这时,船已经行到了河道的中央。 他们走的是京杭大运河。 根据姜婉上上世在现代所学习到的知识,她只记得这条河是春秋吴国为伐齐国而开凿,隋朝大幅度扩修并贯通至都城洛阳且连涿郡,元朝翻修时弃洛阳而取直至京城。 正是因为有了这条运河的存在,南方富庶之地的物资被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了北方。 从河面上不断有南来北往的漕运小船在经过,就能知道这条运河每天有多繁忙。 到了半夜的时候,他们的船到了天津。 但是船并没有靠岸,而是泊在了河中央,第二日天一亮,他们又继续启程。 丁香好了一日,第二日又开始有些晕船。 姜婉想着整日里反正也没什么事,也就放了她的假,并属意茉莉留在房间内照顾她。 而当船到了沧州的时候,萧睿暄却突然问她,想不想下船去走走,这让在船舱内闷了两日的姜婉喜出望外,得到消息的丁香更是双手合十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一行人收拾了一番之后,便改乘了小船上了岸,而岸边自是有人备下了两辆马车等着他们。 自然是姜婉与萧睿暄同乘了一辆,而那四个丫鬟乘了另一辆,而与他们同下船的程子修则是叫了一匹马,一个翻身就策马而去。 “他怎么不同我们一起?”姜婉看着那一骑绝尘,不免奇道。 “他下船来是为了寻药的,自然不能同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萧睿暄笑着说道,然后让那车夫将车缓缓的往沧州县城驶去。 那码头离沧州县城并不远,没走得多远,便能见着沧州县城的石头城墙。 待过了城门之后,便见到了一条颇为繁华的主街。 姜婉坐在车厢内,看着街道两边琳琅满目的店铺,早就已经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也就询问着萧睿暄她能不能下车去走一走? 对于姜婉的各种要求,不管是有理的还是无理的,萧睿暄从来都是不忍拒绝。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姜婉欢呼着踩着脚凳下了车,和几个丫鬟一起,一头扎进了这热闹的街景中。 萧睿暄笑着摇头,也跟了上去,而离他们两三丈远的地方则跟着好几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远远的保护着他们。 姜婉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摸摸那个,欢喜得像个从没进过城的孩子。 而萧睿暄则是一路跟在她的身后,只要她对某样东西多看了两眼,萧睿暄便会不动声色的把那东西买下来。 因此也才这一会的功夫,那辆跟在他们身后的马车上,早已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盒子,而道路两旁的商贩见到他们更是一个个喜笑颜开,推销起自己的东西来,也就更加卖力了。 他们一行人继续向前走着,忽然见到前面不远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了一圈人,还时不时的有一阵又一阵的喝彩声传来。 就在这欢呼声中,一根又圆又粗的树桩子被立了起来,那树桩子上还布满了一把把刀刃向上的大刀。 兰依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点着了,她挥着手朝着身后的众人道:“快来,快来,那边有玩杂耍的!” 因为她的身形特别的灵巧,一会向东,一会又向西,拉着姜婉就穿过了围观的层层人群,挤到了第一排。 夏依一见,心中大急,只好跟着她们一起,也挤了进去。 这倒是急坏了丁香和茉莉,她们没有夏依和兰依两姐妹的好功夫,只得在最外围惦着脚尖看。 人群之中,有一老汉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儿做着杂耍。 那一个年纪小一点的女孩子此时头顶正顶着一沓碗,小心翼翼的在下腰,而那个年纪大一点女孩则拿了个铜锣一边敲着一边笑道:“诶!各位叔叔大爷、各位大哥大姐、兄弟姐妹,我们姐妹俩今日路过贵宝地,请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啊!” 围观的众人里就有人陆续丢了几个铜板出来,砸得那女孩手中的铜锣叮当作响。 女孩子一路笑着接了,嘴中还不停的说着“谢谢,谢谢。” 突然,人群中有人叫嚷道:“哎,卖杂耍的,你这个杂耍不好看啊!有没有什么更好看点的杂耍?胸口碎大石会不会?咽喉顶枪会不会?要是会的话,大爷我有的是钱!” 说着那人还真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拿在手中抖动着,哗哗作响。 那女孩便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身后的老爷子,然后婉拒道:“这个我们不会。” “什么?”没想到那人却是不依不饶的叫道,“连这个都不会,在这里卖什么杂耍?来人啦,给我砸了他们的家伙什!” 他的话音刚一落,人群中就走出几个彪形大汉来,将那个正在顶碗的小女孩往旁边一推,那小女孩就应声倒下,头上的碗也碎了一地。 第192章欺负 围观的人群就陆续的散开了。 稍微有那么几个胆大的,远远的站着看热闹,却不肯再靠近。 那个稍微大一点的女孩子见了,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们在这里吆喝了半天,好不容易聚集了那么多人过来,这才收了几个铜板而已,就有人过来捣乱。 她擦了擦眼角有些委屈的泪水,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妹妹,又去搀扶坐在一旁的爷爷。 “哟,这就准备走了?”没想到之前那人却还是不依不饶,“你们在爷的地盘摆摊,却不和爷打招呼,都当爷是个死的么?” 这群人是来找茬的! 站在那一直没有动的姜婉,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手却不由自主的拽住了夏依。 “夫人?”夏依有些不解的看向姜婉,但见她一双眼一直看着那姐妹二人,便明白了过来。 于是她同姜婉说道:“我们先观察一阵,如果这群人敢出手,我自会去救那两姐妹。”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 见人群散去后,自己这群人站在那显得有些突兀,她扫了眼一旁的茶摊,信步走了过去坐下,然后叫了一壶茶,大有留下来看热闹的架势。 那来闹事的人扫了姜婉一眼,想着不过几个女流之辈,也就并不放在眼中,而是跟那对卖艺的小姐妹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今天摊也摆了,钱也赚了,总要给我个说法吧?” 说着,他神情倨傲的一抬眼,嘴角带着一丝坏笑的,将地上的一个铜板狠狠一踢,那铜板竟然就从地上飞起,直奔那位老汉的面门而去。 那老汉显然没料到他会给自己来这么一招,一个躲闪不急,那本是沧桑的脸上突然就多了一道红印,慢慢的渗出了血来。 “咦?他怎么会我们门派的绝技?”和姜婉坐在一起喝茶的兰依却是突然惊道,整个人更是坐直了身子盯着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怎么?打算管闲事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萧睿暄也凑了过来,坐在了姜婉的身侧,夏依和兰依一见,便纷纷要起身。 萧睿暄却是用眼神制止了她们,低声道:“既然出来了,就没有那么多规矩,都先坐下吧,看看那些人到底要做什么。” 那对卖艺的小姐妹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关注了。 她们瑟缩的和爷爷抱做一团,就像几只即将待宰的可怜羔羊。 “怎么?不做声了?”那人明显没有想要放过她们的意思,“你们不会就想这样蒙混过关吧?”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年纪大一点的女孩,终于鼓足了勇气问。 “问得好!”那人笑着鼓掌道,“这条街上的人都只道本大爷我的脾性,想在这条街上赚营生的,就没有能绕过本大爷的,看着你们面生,也就给个五两银子吧!” “什么?五两银子!”那位老汉一听,都瞪大了眼睛,声音也跟着颤.抖了起来,“五两银子在我们乡下都能买上一亩地了……我们要有这个钱……怎么还要出来卖艺……” “那可不是我关心的事!”那人却是笑道,“我只知道你要是拿不出钱来,就拿这个水灵灵的小闺女抵吧!” 说完,他竟发出了一阵让人觉得恶心的淫笑,而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那几个壮汉全部都向前走了出来,摆出一副真要抓那女孩去抵债的架势。 “你敢!朗朗乾坤之下,你竟敢强抢民女,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那老汉赶紧将两个孙女护在了身后。 “王法?在沧州的地界上,老子就是王法!”那人很是狂傲的叫嚣着,然后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就让他们动手抓人。 看到这,姜婉便再也忍不住了。 经历过阿秀的事情后,她再也见不得这种欺男霸女之事。 她刚想叫夏依出手时,不想兰依却抓起了桌上的一捆筷子,像暗器一样的丢了出去,那些本欲出手去抓人的壮汉们一下子就被钉在了原地,身上插满了只留了半截在外的筷子,浑身血肉模糊。 一瞬间,哀嚎声四起。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那人顿时慌了神,他愣愣的看向了姜婉这一边,色厉内荏的喊道:“你……你们是什么人……竟……竟敢管大爷的闲事!” “既然你说是闲事,我们自然都是闲人!”姜婉坐在那,不慌不忙的说道,“这闲人管闲事,倒也天经地义!” 萧睿暄坐在姜婉的旁边,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扇子,只见他一脸怡然自得的扇着,显然是很认同姜婉说的话。 “你……你们给我等着!”那人结着舌道,带着他的那群手下就跑了。 见自己得救了,那两姐妹扶着爷爷就过来给姜婉道谢,那老者更要跪下给姜婉磕头。 姜婉赶紧扶住了他,同那姐姐道:“赶紧的收拾东西走人吧,你刚才也听到那人说的话了,可别真叫他追了上来,又多生事端。” 那对姐妹对姜婉又是一通千恩万谢,这才收拾了东西,推着她们的杂耍小车走了。 而萧睿暄却看着姜婉笑道:“她们是走了,那你呢?是继续在这里逛逛,还是回码头去。” “我们还是去吧!”经历了刚才这场风波,姜婉便再也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兴致,觉得刚才在那条街上的盛景就像是一副假象,连带着让她对这座城也没了好感。 萧睿暄自然没有异议,也就带着姜婉往回走。 可就在他们刚出了城门后不久,便见到有一伙人围在路边殴打着某人,女孩子的哭声、叫声更是响彻天际。 “等等!等等!”坐在车厢内的姜婉眼尖的瞧见了这一幕,连忙叫赶车的车夫停车,“我怎么瞧着有点像刚才那对小姐妹?” “什么叫瞧着像?根本就是!”这一次连萧睿暄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显然是刚才那一伙人追了出来,在城门外堵住了这对卖艺的小姐妹! 他们赶紧下车赶了过去,夏依和兰依两姐妹一出手,不过三两拳的功夫,就将围殴那老汉的人打了个东倒西歪,那位年长点的姐姐赶紧扑到了那老汉的身边,急道:“爷爷……爷爷……您没事吧……” 第193章救助 而那老者此时躺在地上,无助地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显然伤得很严重。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就在姜婉还在犹豫是将这老者带回船上治疗,或是将他送回沧州城内治疗时,程子修策马而回。 “程子修!”姜婉仿佛像见到了一束曙光般的看向了程子修,让程子修不由自主的拉着马后退了一步。 “你来了正好,帮忙看看这老者的伤势吧。”萧睿暄在见到程子修后,同他说道。 程子修骑在马上,歪着头看了地上一眼,在见到地上那位老者时,却是皱了皱眉。 他一个翻身下马,凑到萧睿暄的身边,悄声问道:“你们打的?” 萧睿暄瞪了他一眼,道:“怎么可能?” “哦,那就好!”程子修点了点头,也就半蹲下身子检查了那老者的伤势。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个药瓶,先喂那老者吃了一粒有指甲盖大笑的药丸,然后一脸淡然的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打断了两根肋骨而已。” 就……打断两根肋骨……而已…… 姜婉感觉自己已经是满头黑线了。 这样的话,估计也就只有程子修才能说出来吧? 她在心中暗想着。 那两姐妹却是很机灵,一听程子修这话,立即给他跪了下来,不停的磕着头道:“这位壮士,求求您救救我爷爷吧,我们两姐妹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程子修皱了皱眉,指着那两姐妹同萧睿暄道:“这是怎么回事?” 萧睿暄却是笑盈盈的看着他道:“很明显啊,姐妹俩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愿意为奴为仆啊。” 那程子修却是连连摇头。 “要收,你收!我可不收她们。”程子修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不然的话,我就不救了。” 那两姐妹一听,更是急了,却又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说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眼前这人,他真要撒手不管了,爷爷的性命就危险了。 倒是那位姐姐有见识一些,只见她把心一横,同程子修道:“这位壮士,只要您愿意救我爷爷,随便您让我们两姐妹做任何事,我们都不会反悔!” 程子修听到这话,微微的犹豫了一把道:“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江湖儿女,一口唾沫一口钉,绝不反悔!”说完那女孩举起了手发誓道。 “那行吧。”程子修想了想同萧睿暄道,“那就把人带回船上去吧。” 可因为那老汉被人打伤了不能随意挪动,丁香等人只得把她们乘坐的马车让了出来,并帮着两姐妹将那老汉移动到了马车上。 那两姐妹自然又是感激不尽。 考虑到老汉身上的伤,那车夫也不敢将车赶得太快,从车上下来的丁香、茉莉等人陪在那两姐妹的身旁向前走着。 大家这才知道,两姐妹一个叫高晓月,一个叫高雪梅,是沧州吴桥人。 她们这些年一路跟着爷爷走南闯北的卖艺糊口,不曾想这都到了家门口了,却被人给讹了。 一上船,姜婉便着人给这高氏姐妹寻了一间无人居住的舱房,然后又叫人将那高老汉小心翼翼的抬进了舱房里。 程子修为了那老汉接上了骨,又打上了膏药,并嘱咐高氏姐妹,不要随意挪动那高老汉,如果再度错位,想要再复位,将会变得很麻烦。 高氏姐妹自然又是跪下给程子修磕了一个头,却再也不敢说什么当牛做马的话。 既然这高氏姐妹已经上了船,万没有半道再将她们赶下去的道理,而且那个高老汉也不能随意移动,所以姜婉征求了那两姐妹的意见,问她们是不是愿意跟着自己的船去苏杭。 妹妹高雪梅一向没什么主意,她也就看向了自己的姐姐。 姐姐高晓月想了想道:“只要能治好我爷爷,我们去哪里都可以!”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将此事与萧睿暄说了。 萧睿暄也没什么意义,他这个船上的人这么多,他不介意再多两个。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他们离开沧州的当天夜里,不过才走出几百里的水路,就有上十艘船追了上来,并且将他们的船团团住,打着火把的叫嚣着,让他们将高氏姐妹交出来,否则的话就要放火烧船。 刚刚歇下的姜婉被外面乱哄哄的叫嚣声吓醒。 她拥着薄被坐了起来,看到萧睿暄表情阴鹜的站在船窗边,身后的天空被火把映得红彤彤,比白昼还要亮。 “没事的,睡一觉起来就好了。”见到姜婉坐了起来,萧睿暄回过头,温柔的看她。 姜婉摇了摇头,起床套了件粉蓝缎面对襟双织暗花长衫就站到了萧睿暄的身边。 站在他们的房间里,能将整个江面一览无遗。 只见下面围攻的人一个个表情凶煞,有的人手上举着火把,有的人手中舞着明晃晃的大刀。 姜婉就有些紧张的抓住了萧睿暄手臂,这一幕让她想到了上一世“三王乱梁”时的逼宫。 那天的夜晚,也是被映得这么红,耳中充斥的也是这样纷乱的叫嚣声。 感觉到身边人的害怕,萧睿暄笑着将她揽到了怀里,在她的额头轻吻了一记,笑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而已,不足为惧。”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得有人在门外报:“世子爷,弓弩手已经全部就位!” “严阵以待,别让他们把火把扔上了船!”萧睿暄却是头也没回的下令。 “是!”门外那人应了一声后,便再无声息。 这人上下楼都没有声音的吗?姜婉狐疑的看了门外一眼。 还有,为什么他们的船上会有军队里才有的弓弩手? “有备无患而已。”萧睿暄只是笑了笑,像是在为姜婉解惑答疑。 不一会的功夫,甲板上传来了说话声,像是有人出面与对方在商谈:“诸位,有话好好说,何必弄得这么剑拔弩张的,万一要是有个不小心弄出什么摩.擦来,伤到了人总是不好的。” “屁!有什么好商谈的?要么你们把那两丫头交出了,要不然我就让你们血溅这条大运河!”没想对方却是态度强硬。 第194章出手 “高氏姐妹,我们无论如何是不会交出来的。”船甲板上的人也没放让,“这件事,说来说去,总是你们无理在先!” “什么什么?我们无理在先?”对方一听就不服气了,“可是你们的人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将我们的人打伤!” “哈哈哈哈,这样的话你们也好意思说出口?”不等甲板上的人说话,姜婉就听得屋顶上好像有人在说话,接着一团粉色的身影自屋顶上一个空翻而下,然后就见到兰依俏生生的站在了甲板上,冲着那些笑道,“明明就是你们自己学艺不精。” 兰依一出现,对方小船上的人就有了一阵骚动,显然是他们之中有人认出了兰依。 姜婉见到那站在最中间小船上的一人打了个手势,大概是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果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只听得他道:“哪里来的毛丫头,休得在此口出狂言。” “哈哈,我是不是口出狂言,你一试便知!”没想到兰依并没有退缩,而是出言挑衅道,见那人站在小船上一动不动,她又继续笑道,“怎么?不是怕了吧?” 对方那为首之人已是个中年汉子,看那架势应该还颇有声望。 兰依在这边挑衅着,那边却是不敢应战。 “连我都打不赢,你居然还敢来要人?”兰依又是一个翻身,竟然跃到了船头之上,一个金鸡独立,站得稳稳当当。 河中的那些小船上,又是一阵骚动。 “你要是不敢上来,我下去和你打也是一样的。”兰依站在那,河风将她腰上的束衣带吹得上下飞舞,倒似个要乘风归去的仙子。 见那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兰依一个冷笑,翻身而下,跳出了姜婉的视线。 “她会不会有什么事?”姜婉一下子就紧张了。 虽然她知道兰依的功夫好,可毕竟是个女流之辈,而且下面的船上都是汉子,她生怕兰依一个不小心就吃了亏。 反倒是萧睿暄很淡然,笑道:“你太小瞧她了,兰依从小好战,十岁那年就曾以一敌百,师傅曾说,她若生个男儿身,定是沙场之上的一员猛将!” “为什么一定要生成男儿身?”姜婉有些不悦的撇嘴,“古时候不也有花木兰、穆桂英么?我们女子上战场不比你们男儿差!” 萧睿暄一听,便知道姜婉是误会了。 他笑道:“我并不是说女子不能上战场,而是战场上太血腥太残酷,还是让男人上吧!” 两人正在说话间,却听得外面一阵哀嚎,待他们再往窗外看去时,不知道兰依什么时候又跳回了甲板上,只是手上却多了一个发髻。 姜婉一下就紧张了,她捂着眼睛萧睿暄问:“她……她……不会是把人的脑袋给割下来了吧?” 真是光想,她就不敢再往下看。 “谁的脑袋会这么小?”萧睿暄却是笑道,“她只是把别人的头发给割断了,不过这样相当于也是在告诉对方,她取他的首级也是易如反掌。” 只是头发么? 姜婉从手指缝里偷偷的瞧了过去,果然对方的船上有一人披头散发,而他同船的人个个表情惊恐。 想必他们谁都没料到这个粉衫女子的动作竟然会这么快,快到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们……欺人太甚了……”那被割掉发髻的人几乎快陷入癫狂状态。 要知道在他们的观念中,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毁之不孝。 而兰依竟然就这样当众将他的头发剃去,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那人仿佛失去了理智一样,夺过别人手中的火把,就往船上投掷而来。 这仿佛就是一个信号,其他小船上的人,也将手中的火把投掷了过来,一瞬间天上就好似多了许多的流星,全都向他们的大船飞了过来。 “糟了!”姜婉急得大叫。 他们的这艘船是由木头打造而成,而且还新涂了桐油,一旦着火,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从船弦的两侧突然飞出了数百支箭,纷纷打在了那些火把之上,其力道之大,竟然又将那些火把反弹了回去,大部分都落入了水中,极少一部分掉到了围攻的小船上,将小船给点着了。 下面小船上的人这才发现大船之上穿着盔甲全副武装的弓弩手们,他们这才慌了神。 之前,他们一直仗势自己人多势众,这会子才发现,自己的人和大船上的人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们之中就有人想开溜,却又惧怕为首那人的淫威。 于是有那么几个机灵的,借着自己船上着了火,就嘴中大喊着:“着火了!着火了!”脚下却一溜,直接往水中跳去,伪装成被迫落水的假象。 既然有人先跳了,后面自然就会有人效仿。 不过一两息的功夫,就只见刚才还是耀武扬威的一群人都纷纷落入了水中,刚才还很平静的河面,一下子就像下饺子一样的热闹了起来。 “哎呀!你踢着我了……” “你们的船不是没失火么,你怎么也掉下来?” “我……我是被人推下来的……” “这么巧,我也是……” 听着水里的人你一句,我一句,站在房间里看着这一切的姜婉,感觉自己正在看一幕滑稽剧。 果真是应了萧睿暄的那一句“乌合之众”。 而悄悄的趴在船弦边的高晓月和高雪梅两姐妹则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刚才她们还想着,如果实在不行,就站出来跟着那群人回去好了,大不了就是一死,也绝不能拖累了这一船的人。 可还没轮到她们站出来呢,下面小船上的人就纷纷做鸟兽散。 救她们姐妹两的究竟是什么人? “好了,这下放心了吧?”夏依笑着从船舱的暗处走了出来。 高晓月见到突然出现的夏依显得很诧异:“你刚才一直在那么?” 夏依笑着点了点头,她从一开始就担心这姐妹两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一直躲在一旁看着她们,而是让兰依去挑衅那群浑人。 第195章托付 回了船舱的高氏姐妹跪在了高老汉的床前,将刚才外面发生的一幕,仔仔细细的都同他说了。 虽然高老汉受了伤不能动,可人却是清醒的。 他躺在那,眼睛直直的看着天花板,许久都没有说话。 “丫头,爷爷想做一件事。”就在高晓月以为爷爷已经睡着了的时候,却听得那高老汉突然道,“但我又怕,你将来会怨我……” “爷爷?”高晓月心中一惊。 “爷爷的年纪大了……”那高老汉叹了一口气,“整日里带着你们姐妹东飘西荡的也不是办法,这一次是运气好,遇到了大恩人,那下一次呢?” 看着一旁跪着的两个孙女,那高老汉饱经风霜的脸上老泪纵横,这两水灵的女娃,生在他们高家,真是投错了胎啊! 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继续道:“所以,我想将你们托付给大恩人,也算是给你们的将来找个依托……” 说到这,高老汉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托付”两个字说得轻巧,可人家与他们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受了他的这份托付? 为今之计,就只能让这两姐妹签下卖身契,定下这主仆的名分,也才说得过去。 只是这样的话,她们两姐妹从此以后就失去了自由身,不免还要做一些伺候人的下等事…… 这样两难的决定,叫他对着这两姐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可是电光火石之间,高晓月却好似突然明白了爷爷的打算,她向前膝行了两步,跪着同高老汉说道:“爷爷是不是想将我们两姐妹卖给大恩人?” 那高老汉一听到这个“卖”字,顿时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痛哭了起来:“是爷爷没本事啊!是爷爷没本事!但凡还有别的办法,爷爷也不想让你们走这一步啊!” “这几位恩人看上去都是大好人,你看看他们身边服侍的那几个人,竟比一般人还要体面!把你们托付给他们,我放心啊!”高老汉继续说着,显然是因为说得太急,一口痰呛到了气管里,而急.促的咳了起来。 高晓月想给爷爷顺气,又记得那位大夫模样的人交代了不可乱动,一时竟然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她急得在一旁哭道:“晓月都知道,晓月我都懂,晓月都听爷爷的!” 而高雪梅也在一旁哭着附和着:“雪梅也听爷爷的!” 第二日一早,姜婉在听到这一消息时,她正左手拿着一支八宝攥珠飞燕钗,右手拿着个赤金点翠如意步摇,对着镜子比划着,犹豫不决。 “你说什么?那高老汉要将两个孙女卖给我?”听着夏依同自己说起这个事,她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出手救人,可不是为了让她们来服侍自己呀!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姜婉干脆放弃了手中的飞燕钗和如意步摇,而是挑了一支式样简单的缠丝镶珠金簪,让茉莉插到了自己发间,“这高家人不会误以为我救了她们还会要收取什么回报吧?” “那自然不会。”夏依就笑着将那高老汉的打算同姜婉说了。 姜婉一听,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高老汉一心为自己的孙女打算本是无可厚非,可是却让姜婉意识到这以后是不是不能随便伸手救人了呀? 不然这以后全都要来投靠自己,自己哪里有那么大的地方装下这些人呀? 姜婉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觉得丁香已经帮她弄得差不多了,也就起了身同夏依道:“带我去见见那高老汉。” 那高老汉一见姜婉来了,也就想起来同她请安。 姜婉赶紧三步两步的走上前去按住了他,道:“老人家既然身上有伤,也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那高老汉一听,心中甚感欣慰,觉得自己为两个孙女选的归宿不会有错。 因此他也就抬头对着高晓月和高雪梅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会,我有话同夫人说。” 高晓月和高雪梅两人的眼中均是噙着泪,低着头应了一声,也就准备转身出去。 姜婉见了,笑道:“我知道老人家想同我说什么,既然与这两姐妹也有关,不如也让她们在一旁听着吧。” 那高老汉先是一愣,随后也只得点了点头。 姜婉先是让那两姐妹坐了,这才微微一笑的说道:“老人家想把两个孙女托付给我,可又觉得她们两与我非亲非故,我不一定愿意接受,所以就想着将她们二人卖与我对么?” 虽然心中早已做好了决定,可这样的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那高老汉的神情还是有些尴尬。 “老人家,您这两个孙女可都是良籍,若是卖与了我,那可就入了奴籍,您可真的想好了?”姜婉提醒着他道。 那高老汉没有做声,显然心里又是一番激烈的争斗,良久才发出一声哀叹:“这都是命,命都快没有了,还管什么籍呀!” 像绝大多数的穷苦人一样,他也坚信着“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人还活着,也就还有希望,人都没了,才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姜婉也就回头看了眼高氏姐妹,只见姐姐低垂着眼,一双手下意识地揉搓着衣摆,而妹妹显然要懵懂一些,只是静静的坐在那,什么也没干。 “既然老人家您心意已决,那我就说说我的打算吧。”姜婉也是在心里叹了口气道,“这高氏姐妹,我是绝对不会买的!” 姜婉的话一出,屋内的三人皆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她。 那高老汉更是显得有些激动,双唇微微的颤.抖着,眼中慢慢的透出了失望。 到底是自己强人所难了! 他在心里叹道。 而高晓月却是拉着妹妹高雪梅噗通的给姜婉跪下,磕了磕头道:“夫人,您就收了我们吧,我们姐妹两真的什么事都能干,求求您收了我们两吧!” 姜婉静静的打量着高晓月,她看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有着一张如满月般莹白的脸庞,一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很灵动,一看就是个机灵的人。 第196章投靠 难怪沧州城里那个人对她起了意。 姜婉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想着。 只是看着两姐妹拼了命的给自己磕头,她也决定不卖关子了。 “你们也先别磕了,听我把话说完。”姜婉扶住了高晓月的肩头道,“既然你们本是良籍,因此而没入奴籍未免有些可惜。可是我也理解老人家的心思,他担心如果不签下一份卖身契,我又会不愿意扶照你们。” 躺在床上的高老汉听了姜婉这话,有些惭愧的流下眼泪来,磕磕巴巴的道:“我这也是没有办法啊!” “所以,我这里有个两全的法子,你们不必签卖身契,只要给我写一份投靠文书就行了。”姜婉笑着看着高晓月说道。 写投靠文书? 那高老汉的眼睛就一亮,自己之前怎么没想到。 签卖身契,那就相当于将自己当成货物一样的卖掉了,从此活着的时候进不了祠堂,死了之后更加入不得宗祖,婚配、生死全都由东家做主。 而写投靠文书,表面上是以主仆相称,却还是个独立的人,东家不能将他们出卖,他们既可以自己婚配,也可以拥有私产,只是要不加害、谩骂东家,就算是触犯了律法,也和平民一样的处置。 但是写了投靠文书,两个孙女就算是大恩人的人了,将来也就不会不管她们。 “好,这个好!”高老汉躺在那笑道,然后嘱咐着高晓月,“等下你就带着你妹妹,跟着夫人去写投靠文书!你们两的事,落定了,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他那神情一松,好似真的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一样。 而姜婉看着却是心中一惊,她见过不少老人在放下心中的牵挂的事后,就撒手人寰的。 她退出了高氏姐妹的房间后悄声叮嘱夏依道:“赶紧去告诉程御医,让他过来瞧瞧高老汉,我瞧着有些不妥。” 夏依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高氏姐妹,点了点头,快速的离开。 而姜婉则带着高氏姐妹回了房,让茉莉摆了文房四宝,那高晓月亲自拿了笔,写了两份投靠文书,按上了手印。 “没想到你竟然识字!”姜婉看着高晓月那一手很是娟秀的字迹笑道。 “小时候母亲教过我。”高晓月低声道,“后来父母亲相继去世,爷爷没办法才带着我们姐妹四处卖艺为生。” 又是一个家道中落的! 姜婉在心中感慨着,也就嘱咐着高晓月不要心急,先照顾爷爷要紧。 高晓月自然又是一阵感激。 而程子修得了姜婉的信后,就立即去见了高老汉,果然发现他有些不好。 程子修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折腾了大半天,这才擦着满头大汗走了出来。 “幸好发现得早,不然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了。”事后,程子修心存炫耀的同萧睿暄说道,却也说出了心中的疑虑,“可是她是怎么知道那老头有些不好的?” 萧睿暄笑了笑,道:“大概就是她经常说的‘直觉’。” 他们乘坐的大船继续在河道里平缓前进,高老汉在程子修的悉心照顾下,渐渐的好了起来,高氏姐妹自是喜笑颜开。而他们的大船每到一座大的城镇,萧睿暄便会带着姜婉下船去走走看看,而丁香也借此“接触接触”地气,以缓和她的晕船症状。 而这一次,他们到了聊城。 与以往只是上岸去转转不同,这一次萧睿暄让姜婉将常用的物件收拾了一个箱笼,命人抬下了船。 “怎么?我们不是去苏杭么?怎么这才到聊城就往船下搬东西?”姜婉很是不解的问。 “这才我们在聊城要多盘桓几日,就没必要住在船上了,不如下得船来找个地方好好的住上两天,还能趁机趁机领略领略聊城的风土人情。”萧睿暄像是个翩翩公子般的摇着一柄折扇,出了京城的他不用再装病,整个人也变得肆意了许多。 聊城建城已逾千年,最早可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是座名副其实的古城。 它的四周被东昌湖环绕,整个古城就犹如漂浮于湖水之上,倒映于碧波之中,显得特别的古朴典雅。 还没入城,姜婉就已经陶醉在这“城中有水,水中有城,城湖一体,交相辉映”的美景之中。 她原本以为萧睿暄说的“找个地方”不过是找个店家而已,不想他却是找了个独立的四进院落,而且还离热闹的主街特别的近,一出胡同口,就上了正街。 他们特意将一、二进院落留给了程子修和同他们一起下船的护卫们,自己则带着贴身丫鬟们住进了第三进,把第四进留给了负责做饭和日常扫洒的粗使婆子们。而高氏姐妹则因为高老汉还不能随意移动的原因,继续留在了船上。 待他们全都安顿了下来,萧睿暄便带着姜婉上了街,他们先是去了万寿观,然后到了七贤祠,在关帝庙里转了一圈后,又在城隍庙前尝过了油泼鸡、沙镇呱嗒和八批果子,最后瞧了一折弦子戏后这才折回了他们的四进小院。 只是他们坐在马车上,远远的就瞧见有个赤.裸上身的人,披头散发的背负着一根大荆条,跪在他们那间小院的大门前。 姜婉有些不解的扯了扯萧睿暄的袖口,指着那人道:“这是要上演负荆请罪的戏码么?” 萧睿暄扫了一眼,也就淡然的和赶车的车夫道:“我们从侧门入府吧。” 那车夫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缰绳一车,马车也就在巷子口转了个弯,从侧门进了院子。 见到萧睿暄和姜婉回来了,之前急得在院子中来回踱步的齐叔连忙赶了过来。 自他们上船后,一路的吃穿用度全是齐叔在负责打理,姜婉自是已经与他相熟。 只见那齐叔对着他们二人一拱手,对萧睿暄道:“漕运上的曹清贵请求一见,他还带来了在沧州时冒犯过您的人,说是特意上门来负荆请罪。” “负什么荆,请什么罪?”没料到萧睿暄却是冷笑道,“他自己管不好手下的人,这是遇到了我就叫人来负荆请罪,若是遇上别人呢?难道还真似他们那夜叫嚣的,要血溅大运河么?” 第197章负荆 齐叔一听,就听出了萧睿暄话语中的不满。 那晚,他也在船上,四起的火光真是叫人生颤。 幸好后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要不然这群人可真是闯大祸了。 “只是那曹清贵说帮中有要事……”齐叔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上您一面……” “他找我有要事?”萧睿暄先将姜婉打发回了屋内,自己则皱着眉头和齐叔说道,“漕帮十三个堂口,若真有什么事的话,都是他们互相商量着解决,有什么事非得和我说不可?” “这……曹清贵没有和我说,”说着齐叔却从袖口中摸出一个素色荷包来,“他倒是塞给我一百两银子,叫我无论如何要帮这个忙。” 萧睿暄瞟了眼那个其貌不扬的素色荷包,轻笑道:“看来这个曹清贵这两年在漕运上还赚了些钱,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齐叔一听,也就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却觉得手中那个荷包重似千斤,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既然他给了你,你就收着吧,”萧睿暄看了眼齐叔,笑道,“你去叫他进来,我就在堂屋见见他吧。” 齐叔如蒙大赦的点了点头,飞快的转身离去。 萧睿暄刚还满脸挂着笑,而这一刻笑容马上就垮了下来。 这个曹清贵为什么要找自己,其实萧睿暄的心里门清。 漕帮十三个堂口的堂主,就这个曹清贵最不安分。 当初自己带着他们倒海货,其他人都积极响应,偏生这个曹清贵要在一旁观望,不愿意参与进来。 这些年看到别人一个个赚了钱,他又想来插上一脚,其他堂口的堂主又怎么会愿意将到手的肥肉分给他? 萧睿暄踱着步子就进了屋,此时已经换了身衣裳的姜婉正清清爽爽的坐在那喝着香甜的银耳莲子羹,见到他进来,笑着也为他盛上了一碗。 因为之前程子修为姜婉诊断她的身体性寒,萧睿暄也就不准让她吃绿豆那些寒凉之物。 萧睿暄刚一端上碗,就听得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他便向姜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回避。 姜婉点了点头,也就接过了他手中的甜白瓷碗,悄然退到了一旁的屏风后。 不一会的功夫,齐叔撩了帘子,领了个穿着深灰色寿字纹长绸褂,头发有些灰白的人进来。 萧睿暄微微抬首看了那人一眼,淡淡的一笑:“曹堂主,别来无恙啊~!” 那曹清贵一听萧睿暄的语气,便心中一咯噔,却还是双手一拱,强颜欢笑道:“少阁主!别来无恙。” 萧睿暄对他笑了笑,看了座,又叫人上了茶后,便一言不发。 整间厅堂里,就静得落针可闻。 那曹清贵的额间就渗出汗来。 他有些尴尬的擦了擦额角,又瞧瞧的看向萧睿暄。 没想萧睿暄却是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好像这屋里根本没他这个人一样。 想着自己平常在帮里那一呼百应的气势,曹清贵的脸上就有了些尴尬。 他微微抬了抬眼,清了清嗓子道:“少阁主,我今日来,是专程带了我家那个不肖子上门来请罪,他那日无心冲撞了少阁主,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了他这一回吧。” 萧睿暄却是懒洋洋的一笑,道:“俗话说,不知者无罪,当日他也不知道我在船上,所以也没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说法。” 说话间,萧睿暄眼角似乎还带着笑意,可躲在屏风后的姜婉都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悦。 曹清贵有些尴尬的笑了一笑,奉承道:“那是,要是知道少阁主您在船上,就是借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这么做啊……” 萧睿暄却是没有耐性和他在这件事上继续掰扯,于是他微微一挥手:“漕帮的事,我向来不插手!有什么事,都按照帮规处置吧。” 那曹清贵一听,浑身一颤。 按帮规处置? 他义子所犯之事,往小了说是寻衅滋事,往大了说就是聚众闹事。 无论哪一条,都必须在帮内众目睽睽之下接受笞刑。 刑罚虽说不重,可却是会极大的损耗一个人在帮中的威信。 而他的义子,可是他特意培养的接班人,怎么能够因为这件事而折损他在帮内众兄弟之中的威望?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特意带着义子从沧州追到了聊城,想的就是私下里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 “少阁主,这都是我那不肖子年轻气盛,有了此次的教训后,他定当不敢再犯了。”曹清贵继续陪着笑脸,“明日我在春香楼做东,好好的给少阁主您陪个不是……” 萧睿暄笑着摇了摇头。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态度摆得很明了了,为什么对方就是要装成视而不见呢? “曹堂主!我觉得我已经将话说得很明了了,”萧睿暄打断了曹清贵的话,“你的那位义子做了什么,我并不关心,毕竟他未能伤我分毫。” 反而被我手下的人,打得落荒而逃。 “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漕帮也有漕帮的帮规!”萧睿暄脸色一变,正色道,“更何况这帮规还是曹堂主和另外十二位堂主坐在一起商议下来的,自己订下的帮规,又怎么可以带头违反呢?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后如何服众?” 曹清贵面上尴尬的笑着,心中却隐隐生出了愤怼之意。 这些年他在帮中一呼百应,谁不为其马首是瞻?就算他走出去,不管黑白两道也要尊称他一声“曹爷”! 可面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少阁主,既然要死咬着帮规不愿给他这个面子,那也就别怪他也不给这少阁主面子了! 曹清贵在心中暗暗的想着,却是双手一拱,还想进行最后的一次努力。 “少阁主,真的是连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吗?”曹清贵面上恭顺,内心却是极端不满的问道。 萧睿暄这已经活过两世的人,又怎么会不知道曹清贵内心的那点小动向,他扫了曹清贵一眼,斩钉截铁道:“我还是那句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说完,他便端了茶。 曹清贵知道他这是送客之意,于是用力的一拱手,道:“那今日真是诸多打扰了,曹某这就告辞了!”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义子离开了这座四进小院。 第198章盘算 从聊城通往沧州的一艘桅杆沙船的船舱内,曹清贵一脸愤色的朝一赤膊汉子身上投掷了一件靛蓝色的丝质长袍。 那汉子不紧不慢的接过衣裳,慢条斯理的套在了自己身上。 “义父,那少阁主真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么?”这汉子正是曹清贵的义子鲁大钟,那晚被兰依一招就割掉发髻的男子。 此时,他的头上正裹着一块黑色的方巾,以遮掩他那满头零碎的头发。 “他一口咬定要按帮规处置!”正在气头上的曹清贵手握成拳,重重的一击身旁的黑漆方几,震得几上放着的盖碗“哐当”一响,“这些年我在漕帮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他竟然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义父,不是我说,我真不明白漕帮十三名堂主各个生龙活虎,为什么单单要向那么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臣服?”鲁大钟想起自己那晚的不战而曲就觉得窝囊,但他后来一想,觉得自己并不是技不如人,而分明就是对方借着夜色攻了自己一个不备。 若是在平常,还指不定谁赢谁输。 听了鲁大钟的话,曹清贵却是一叹,之前这运河之上活跃着大大小小不下百家的帮派,各自为政。 大家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整日的械斗不止,就连官府派了兵来,也不能耐他们何。 可后来,来了个自称“阁主”的人,说既然是江湖的事,就按江湖的方式解决。 他以一己之力收复了十三个小帮派的老大,然后带着他们,竟然将整条运河两岸的所有帮派都给收拾了。 回想起当年那一幕,曹清贵依旧庆幸着当年自己的选择,才会有了今日呼风唤雨的日子。 他冲着这个给自己惹了麻烦的义子就皱眉道:“好好的,你怎么会招惹到他?能在运河上开起那么一大艘船的,非富即贵!你跟着我在河上跑了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那鲁大钟苦笑着摇头:“知府家的公子找我帮忙,只说他看中了两个卖艺的女子,被人横刀夺爱了,想让我去追回来。” “我当时想,两个卖艺的女子能有多大的能耐?而且他们那艘船也没挂旗号,我就当成了普通的经商船,带人去围了……”鲁大钟叹着气道,“这结果……真是没想到啊……” 曹清贵一听,默然了。 他们虽然能在漕运上说一不二,可到底还是要上岸来生活,这沧州知府的儿子,他们自然是不能冷落。 而且这些年,他们也没少帮那沧州知府的儿子作恶,但同样他们从沧州知府的手上得到的好处也是不容小觑的。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事情怎么就会发展得这么寸呢? 只是现在,沧州知府的儿子还没讨好,又把少阁主给得罪了。 真是刚按下了这头,又翘起了那头,让他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义父!其实要我说,这少阁主咱们不跟也罢。”见义父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那鲁大钟趁机进言道,“真要算起来,我们堂口在十三家堂口中本来就是最不受待见的,别人都是大块吃肉,偏生我们连汤渣滓都喝不上,这样继续混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那鲁大钟瞧瞧的打量了眼曹清贵,果然发现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松动,也就继续道:“那知府家的公子可是和我说了,京里有几个贵人想要出资倒腾一批海货,直接从天津出海,船都已经造好了,只是苦于船上没有出过海的人,现在想拉我们入伙……” 他的话说到一半,故意的顿了顿,听得曹清贵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后,才慢慢悠悠的说道:“他们愿意同我们二八开!” 二八开! 曹清贵一听就来了兴致,但他想了想后,还是摇了摇头:“这海,我们也没出过啊!虽说我们一直做的是水上的营生,可毕竟我们只是在风平浪静的运河上跑跑,出了海可就不一样了,据说海上掀起来的浪能有四五丈那么高,一个浪头过来,整艘船都能掀翻!” “义父!”那鲁大钟一听就急了,“不就是找一些出过海的人吗?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在刘家港结识的赖大?他就是出过海的!我们让他去找人,就说是我们自己的人,这里面可是两成的利润啊!” 说话间,那鲁大钟就伸出了两根手指头,不断的在曹清贵的眼前比划着。 见他还在犹豫不决,鲁大贵更是添了把火:“与其像现在这样,整日的在漕帮里被人其他堂口的人瞧不起,还不如放手一搏,博出一条新路子来!” 许是受到那两成利润的诱.惑,或许又是觉得鲁大钟说得在理,曹清贵一拍身旁的方几道:“干!” 第二日下午,萧睿暄便收到了飞鸽传书,得知了这一消息。 他们想自己组船队出海? 看来有些人,将出海的事想得太简单了。 不让他们出去见识见识风浪,还真以为海上贸易是个人就能做。 萧睿暄的嘴角微翘,眼中闪过一丝讥屑,随手就将纸条扔进了身旁青绿古铜焚香鼎中,起身便回了他和姜婉住着的小院。 因为程子修去了东阿县采买阿胶,他们便打算在聊城多逗留几日,于是又陆陆续续从船上运下不少东西来。 因此,当萧睿暄回房时,就看到丁香和夏依几个丫鬟都在忙着将箱笼里的东西一件件的清理出来,而姜婉则是穿了件樱草色的杭绸比甲盘坐在红木嵌螺繥大理石罗汉床上,正扳着她那素如葱段的玉指,一个人在那皱着眉头盘算着什么。 萧睿暄一见她那认真模样,就忍不住想要上去促狭的捉弄一把。 他悄悄的走上前去,在她的身畔站了一会,只听得姜婉自言自语道:“今日初六,离十八还有十二天,可接下来还要途经镇江、苏州才能到杭州……这么算下来,日子确实有些紧……” “什么日子有些紧?”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萧睿暄也就收了想要戏弄她的心思,而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第199章 胡闹 可是毫无准备的姜婉还是被萧睿暄吓了一大跳。 她抚着自己的胸口,白了萧睿暄一眼,不满的嗔道:“你是属猫的么?怎么走路连一点声音都没有?” 刚还在低着头清理箱笼的丁香、夏依等人一见,便互相使了个眼色,抿着嘴笑的退了出来,独留了姜婉和萧睿暄在室内。 “刚才在算什么呢?还算得那么认真?”萧睿暄低垂着眼,顺手就捞起了姜婉特意留在耳畔的一小束发辫,缠在手指上有意无意的把.玩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钱塘涌潮,不知道我们这次有没有机会去见识见识。”姜婉略微的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忽闪忽闪的,如秋水,似寒星,更像是白水银里养着的两丸滴溜溜的黑水银。 瞧着姜婉的模样,萧睿暄不免就露出几分.宠.溺之色,看着她道:“怎么?你想去瞧瞧么?” “嗯!”姜婉几乎是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道,“我瞧着书上说钱塘江涌潮的时候,波浪滔天,鸣声如雷,水花如同珠玉般喷溅四射,气势就犹如万马奔腾……” 说着说着,她就露出了神往之色:“光想想,就觉得那样的景象很壮观……只是……” “只是什么?”萧睿暄本来还满心欢喜的瞧着自己的小女人在那眉飞色舞的高谈阔论,却不料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姜婉的脸上就出现了失望之色。 “只是我听闻每年要八月十八潮神的生辰的时候钱塘江才会涌潮,这都已经八月初六了,待我们赶到杭州府的时候,潮水大概都已经退去了吧。”姜婉有些恹恹地说道,但转瞬又好似变得心情好了起来,突然双手一合十道,“不过我们还可以去普陀山,说不定能参加九月十九观世音菩萨得道的庙会……” 八月十八要赶去钱塘江观潮么? 萧睿暄的面上虽是不显,却是在心里默默的盘算了起来。 这么算下来,时间确实挺紧的。 但,如果去掉几个中途停靠的站点,而是轻舟简行的直奔杭州,应该还是能赶上八月十八的钱塘涌潮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在路上就不能再耽搁半分。 此次的出行计划,也得做出相应的调整。 萧睿暄知道这样做会兴师动众的很麻烦,但一想到姜婉那有些失望的小眼神,他便下定了决心。 他扫了眼屋里那些打开的箱笼,想着那些还没来得及被人拿出来的物件,淡然一笑,然后在姜婉的额上轻吻一记,道:“我现在有点事,需要出去一趟,待会你一个人用晚膳吧。” 然后他看了眼摆刚刚从箱笼里拿出来的那些物件,又同姜婉道:“这些还是她们先收起来吧,免得到时候重新收拾起来浪费时间。” 说完,他就一个转身,径直出了院子。 姜婉目送着萧睿暄离开的背影,有些不太明白的眨巴眨巴眼。 这些箱笼不是他自己刚命人搬过来的么?这里面东西还没拾掇完,又是要重新装回去? 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出尔反尔了? 但一想到他们此行出来的目的,绝不是游山玩水这么简单,姜婉就有些释然。 每到一地,萧睿暄都会要私下里去见一些人,办一些事,也许这一次他是临时想起了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吧! 姜婉自我安慰着,唤了丁香等人进来,又将那些箱笼收整起来。 用过晚膳后,姜婉又独自等了萧睿暄一小会,一直等到亥正,也没见萧睿暄回来。 实在是熬不住的姜婉在床边留了盏豆大的油灯,就打着哈欠的先行睡去。 直到三更天时,萧睿暄这才踏着夜色匆匆的赶了回来,特意在前院梳洗过的他,身上还带着些许微醺的酒气。 只见他冲着值夜的婆子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声张,然后蹑手蹑脚的就摸进了他和姜婉的内房。 借着那盏豆大的灯光,姜婉安详的睡颜被他尽数揽入眼底。 他嘴角轻带着笑,轻轻的坐到了床边,而熟睡中的姜婉嘤咛着翻了个身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给他让出了半个床。 看着姜婉那稠密而又油亮的长发下不经意露出的一截细长白脖子,还带着些许酒意的萧睿暄就觉察到有一股热力急急地往下腹冲去。 “婉婉?”他轻声唤着姜婉,慢慢的将身子俯了下去,在她脖子上轻啄了一把。 他的这一举动,引得姜婉细哼了一声,眼睛都没睁一下,就将身子向内蜷了蜷,显出有些被打扰后的不耐烦。 萧睿暄却是觉得很有趣。 他脱了鞋,轻手轻脚的爬上.床,一伸手,就将姜婉抱了个满怀,然后将头埋在她的颈脖之间,肆意的轻咬起来。 姜婉被这麻麻痒痒的感觉扰得睡意全无,她没好气的推了推萧睿暄,没想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她索性翻了个身,拿脸正对着萧睿暄,果然见到萧睿暄正瞪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瞧着自己。 “都这么晚了,你还闹腾什么?”姜婉半眯着慵懒的眼,嘴里嘟囔着,手脚却是很诚实的缠上了萧睿暄的腰。 这让萧睿暄心头一跳,内心瞬间就开始旌旗飘扬。 他一个翻身,将姜婉压.在了身下,笑道:“既然都已经醒了,不如……” 话才说到一半,萧睿暄便俯下头含.住了姜婉那有些肉肉的小耳垂,惹得她情不自禁的轻颤和低吟。 感受到了姜婉的反应,萧睿暄兴奋得像是个受到鼓舞的孩子,伸手就探进了她的衣襟里,握住了她的丰盈。 姜婉闭着眼,嘤咛了一声。 这让萧睿暄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又睡过去了,于是他的手便顺着她玲珑的曲线,慢慢的朝那花谷探去,寻得那颗柔.软的珠子轻轻的揉搓了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他便感到花溪中充满了水。 萧睿暄一个挺身,在姜婉的吟哦声中,将自己埋进了花溪里,在短暂的停留之后,便欢快的驰骋起来。 被挑.逗起来的姜婉有些意乱情迷的圈住了萧睿暄,任他带着自己,飞舞,翱翔…… 第200章姑苏 被萧睿暄闹了大半夜,姜婉以为自己第二日至少得睡到日上三竿才能醒过来。 可她一睁开眼,却见到萧睿暄正沐浴着晨光,坐在床边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 见他往身上套了件石青色杭绸直裰,姜婉用手半撑着头,神色有些慵懒地道:“怎么?今日也要出去吗?” 听到了姜婉的声音,萧睿暄笑着回过头来:“怎么吵着你了么?要不要再睡一会?” 看着萧睿暄一脸容光焕发的样子,觉得自己浑身都使不上什么劲的姜婉就有些腹诽的躺回到了床上:为什么每次自己浑身上下都像是被人用碾子碾过了,而他却能神采奕奕的像个没事人一样? 她拉了拉那床蜜合色花开并蒂薄锦被,又把身子往被子里撺了撺,三伏天一过,就明显的感觉到早晚变得凉快了。 萧睿暄见姜婉没有做声,便从衣襟中摸出了一个珐琅瓷的怀表,看了看时间道:“此时不过才卯初,等你睡到辰正再出发也不迟。” “出发?去哪?”姜婉一听,就坐了起来,昨夜被萧睿暄扯散的中衣就势顺着她的肩头滑落了下去,露出她诱.人的锁骨和如同白玉琵琶一样的美背。 “我们去杭州府!”萧睿暄生硬的将目光从姜婉的身上挪开,然后深呼吸了一口,压制住了心底突然而起的躁动后,低声道。 姜婉有些错愕的看着萧睿暄,以为自己还在梦游。 她甩了甩头,想让自己变得清醒点:“你说什么?去杭州?我们不等程子修了么?”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他们之所以会在聊城小住,就是因为程子修去了东阿,他们得在这里等他回来。 “不等他了。”萧睿暄看着她宠溺地笑道,“我们另外再租一艘小点的沙船先走,我让人把箱笼先搬到小船上,趁这点功夫,你还能好好地睡个回笼觉。” 说完,他在她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嘱咐了一句“等我回来”,就提脚出门去。 姜婉拥着薄锦被坐在那,想着萧睿暄刚才说的话。 他们改乘小沙船先去杭州府?那是不是说他们有可能提前到达杭州府,然后她就有机会去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钱塘江大潮呢? 一想到这,姜婉哪里还有心思睡觉。 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她连忙唤来了丁香和夏依,让她们赶紧给自己梳妆打扮,又吩咐了茉莉赶紧去厨房催促早膳。 她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耽误了行程。 就在姜婉梳洗完毕,茉莉领着厨房里的婆子来摆早膳时,刚刚出去了一趟的萧睿暄折返了回来。 姜婉一见到他,颇感到意外。 这几日萧睿暄要么不出去,如果出门的话,没有半日是不会回来的。 想着他刚才出去的这点功夫,刚够到前院走上个来回,姜婉便吩咐茉莉摆上了两副碗筷,然后和萧睿暄对桌坐了。 “怎么?是有什么急事要赶着去杭州府么?”她遣了屋里服侍的众人,亲手给萧睿暄盛了一碗枸杞粳米粥,又夹给他两块山药糕,有些关切的问道。 虽然她昨天曾无意间和萧睿暄提过此事,但她还不会那么自大的认为萧睿暄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改变这么多人的行程。 没想萧睿暄却是笑嘻嘻的同她说道:“不是你说想去看钱塘涌潮的么?” 虽说是“食不言、寝不语”,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只有姜婉和萧睿暄两人吃饭时,便不再遵守这条“古训”。 姜婉有些讶异的看向萧睿暄,愣道:“真真的只是因为我?” 在见到萧睿暄冲着自己点头后,她就不免有些担忧的道:“可是这样的话,会不会影响到原来的安排,如果误了事可就不好了。” 姜婉自然是知道,萧睿暄的这一趟出门不但是有事要做,而且是有大事要做。 “不妨事的。”见着自己的小女人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萧睿暄的笑意就忍不住爬满了脸,“只要我们在九月前赶往刘家港就行了,在那之前的时间还是很宽裕,而且这一路上不还有程子修么?所以误不了事的。” 姜婉也就将信将疑的看着他,总觉得他是在拿好听的话搪塞着自己。 因为他们要另乘小沙船提前走,姜婉也就找到了高氏姐妹,和她们解释了一番。 并且让她们安心的留在船上照顾高老汉,然后再跟着程子修一起,到杭州府来找自己。 可那高老汉知道这一消息后,却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起来,总固执的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姜婉等人,才让他们不得不另择船只。 姜婉听闻后却也是哭笑不得。 但因为小沙船出发在即,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和高老汉解释,也就只好用言语再三安抚着高氏两姐妹,要她们先照顾好爷爷再说。 告别了高氏姐妹后,萧睿暄便让人升起了满帆,借着风力全速向杭州府而去,途经济宁、徐州、淮安、镇江等地均未停靠,终于在八月十五这一日赶到了姑苏城。 因为换了小船,又是全速前进,这几日的行船也就不似之前的那么平缓。 这让本就晕船的丁香一路上是吐得七荤八素,待下得船时,原本杏眼桃腮的脸庞就瘦得只剩皮包骨了,一双流光盈盈的眼睛也变得黯然无光。 姜婉见了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不停的责备自己考虑不周,早知如此就该将丁香留在大船上与高氏姐妹相伴。 来接他们的是萧睿暄名下姑苏商行的大掌柜胡宝山,而他们一行人也住进了姑苏商行的后宅里。 内宅之中,负责招待他们的是胡宝山家的,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眉眼间喜气洋洋的,梳着干练的圆髻,通身却有着当家太太的气派。 可她在面对姜婉的时候,却显得很是拘谨,总是小心翼翼的指挥着家里的丫鬟婆子在一旁伺候着,生怕出个什么纰漏。 萧睿暄却是看着嫌心累,便挥了挥手,冷着脸的将她们全都打发了出去。 看着她们一个个离开时的惊慌失措,姜婉笑着摇了摇头,私下里吩咐夏依去打赏了一番,这才陪在萧睿暄的身边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桌旁坐了下来。 第201章撒娇 一靠近石桌,姜婉就闻到了让她食指大动的蟹香味。 她往那石桌上看去,只见石桌上摆着胡宝山家令厨房精心准备的苏式菜肴,有松鼠桂鱼、响油鳝糊、蟹粉蹄筋、清溜虾仁等,桌子的正中摆着一只蒸笼,蒸笼里放着四只红透了的大闸蟹,个头比手掌还要大。 而石桌的一旁,还贴心的放着一盏红泥小火炉,炉上温着一壶黄酒,散发着浓郁的酒香。 “这蟹寒凉,你可不能多吃。”萧睿暄拿出一套白银缠花的蟹八件,一边细心地剥着大闸蟹,一边笑着对姜婉说道。 而姜婉则在好奇的打量着这典型的江南建筑,粉墙黛瓦,檐角有些夸张的向天际飞扬着。 上上世,她曾出差路过苏州,可是因为时间的安排,却不曾踏足最有名的苏州园林,成为了她那一世的憾事。 而上一世到了大梁朝后,她更是每日被困在那红墙黄瓦的高墙之内,过着金丝雀一样的生活。 “不知道那拙政园、狮子林离这里远不远。”姜婉眉目带笑地打量着身边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有些好奇地问着。 如果近的话,她倒是想去游玩一番,以弥补这几世的遗憾。 但随即,她又觉得自己的这一想法太可笑了。 即便那些后世闻名的苏州园林就近在咫尺,自己也不可能随便进入参观,毕竟现在那些园林那都是别人家的私宅,可不是像后世一样,是可供游人随意进出的公园。 “拙政园?”萧睿暄剔了一团油澄澄的蟹黄送入她的口中,微微皱眉地想了想道,“城东倒是有个狮子林寺,但你说的拙政园,却未曾听闻过。” 姜婉心满意足地含着满口甜美鲜香的蟹黄,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没听闻过? 怎么会! 但她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她所处的这个大梁朝,虽然相当于后世的明朝,可到底历史的发展发生一些偏差,要么就是时间没到,要么就是当年那个官场失意的王献臣还没有回乡修园子。 也就是说,很可能现在还根本没有拙政园影子! “倒是城北的狮子林寺,你若是有兴趣的话,我明日可陪着你去逛逛。”萧睿暄的目光和煦,推过来一盘已经剥好的大闸蟹,“那寺中林有竹万,竹下多怪石,状如狻猊者,倒值得一瞧。” “逛狮子林?”姜婉奇道,“我们不是要赶去杭州府么?” “还有三天的时间,不急。”萧睿暄很是体贴的为姜婉斟上了一杯黄酒,发现自己越来越惯于伺候姜婉这个小丫头了,而且还甘之如饴,“从苏州到杭州府,走水路,两天的时间足够了,不会错过你的钱塘江涌潮的。” 姜婉一听,哪里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她忙不叠的点着头,三下五除二的将面前的蟹肉一扫而光,然后又冲着萧睿暄眨巴着眼。 萧睿暄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行,这蟹你可不能多吃!”萧睿暄瞪了眼姜婉,“程子修说你的体质寒凉,他正在给你配着丸药呢,这些东西你可不能多沾,尝尝味道也就可以了。” 姜婉就有些不依不饶。 上一世每到中秋时,便会有人向朝廷进贡膏满脂肥的大闸蟹,身为太后的姜妧便会每个宫殿都分上一些,以示恩宠。 所以说,她并是有多馋那几个大闸蟹,而是喜欢看着萧睿暄剥蟹时那专注的神态。 看他用那白皙细长的手指将热气腾腾的闸蟹放在小方桌上,用圆头银剪逐一剪下大螯和蟹脚,再用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敲打一圈,然后用长柄斧劈开背壳和肚脐。 之后再拿钎、镊、叉、锤,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小心翼翼的取出金黄油亮的蟹黄和雪白鲜嫩的蟹肉,一件件工具的轮番使用。 倒不像是在剥蟹,反倒是像在进行着一场精巧的手术。 待他将一只蟹优雅的拆卸完毕,再用小汤匙舀进蘸料,端起蟹壳喂给自己吃的时候,那真是一种神仙般的快乐,让姜婉觉得回味无穷。 “就一只!就一只好不好?”姜婉开始耍起无赖来,她像只小猫儿似的在萧睿暄的身上蹭来蹭去,“要不半只也行……” 说完,她还端起酒杯,咂摸了一小口黄酒,煞有介事的说道:“你看,我连温肚的黄酒都喝了,你就再给我剥一个吧……” 此时,月已仲天,皎洁的月色撒满整个庭院,花花草草在月色中影影绰绰,整个院子里更是飘着淡淡的桂花香。 姜婉将那乌青的发丝在头上随意挽了个髻垂在脑后,发间簪了一支羊脂白玉兰花步摇,眼睛亮晶晶的,顽皮的嘴角轻翘着,浅绿色挑丝双窠云雁宫纱穿在她的身上就像个仙子般的让人挪不开眼。 “那说好了,只能再吃半只!”面对这样的姜婉,萧睿暄总觉得自己有些无可奈何。 “嗯,嗯。”姜婉头如捣蒜,脸上就挂着得奸计逞后的小得意。 第二日,轻车简从的萧睿暄果然带着姜婉去了姑苏城东的狮子林寺。 穿着一身织锦缎绿蔷薇紧身小襦的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就下了车,她隔着帷帽打量起四周来。 没有想象中的繁华与热闹,偌大的寺庙却透出一股无人打理的荒凉。 “相传当年有位叫天如禅师的高僧曾到此地讲经,他的弟子们买地置屋的为这位禅师修建了这片禅林。”萧睿暄牵着姜婉的手,小心翼翼的带着她往寺内走去,“因为这园子里‘林有竹万,竹下多怪石,状如狮子’,所以大家便将其命名为‘狮子林寺’。” 他们两人在前面走着,护卫的人就在身后跟着,这其中就包括了一脸警惕的夏依、兰依两姐妹。 “只可惜,当那天如禅师谢世后,他的那些弟子纷纷散去,这寺园也就逐渐荒芜了下来。”说话间,萧睿暄便把姜婉带到了那片怪石之间。 只见那些怪石似人体、像狮形,肖兽像,相互之间似独立又似关联,又好似喻含了什么佛理一般,有着浓厚的佛教氛围。 而这些怪石堆叠在一起,又似迷宫,分出山洞二十多个,曲径若干,倒也还生动有趣。 第202章拙政 只是这寺园荒废已久,又久无人打理,能够让姜婉去瞧上一瞧的景色实在是有限,不免就让她觉得有些恹恹的。 萧睿暄也瞧出了姜婉的兴致远不如刚出门时那么高昂,便打算带着她再去别处游玩。 待二人携手出得狮子林寺,姜婉在登上马车之时,却好似看到不远处似乎好像还有一些亭台楼阁掩映在苍翠的树木之中,她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又是什么地方?” 萧睿暄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笑道:“那是太弘寺。” “据传,此地曾是南朝高士戴顒和唐代诗人陆龟蒙的居处,只是现在已是一片残垣断壁,没有什么值得看的。”上了车的萧睿暄将姜婉搂在了臂弯里,轻声说道。 太弘寺? 姜婉一听到这个名字便坐直了身子。 后世有名的拙政园不正是官场失意的王献臣在太弘寺址上修建起来的么? 据说当年王献臣可是焚香叩拜后祈求鲤仙指点迷津,然后在梦中得了仙翁指点,然后亲自带着地理先生,按九鲤湖梦示意境,在姑苏城内外寻找,终于在城东附近找到一处地势平坦、来水充沛的废墟,正是这太弘寺! “带我去看看吧!”姜婉有些兴奋的扯住了萧睿暄的衣袖,一脸的跃跃欲试。 虽不明白姜婉为什么对已成废墟的太弘寺如此的感兴趣,但从来不忍心对她说不的萧睿暄便让车夫往太弘寺绕道。 许是因为荒废已久,通往太弘寺的道路并不太好走,甚至还有些荆棘都长到了路中央,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车夫有些为难的看了眼萧睿暄,期待着萧睿暄给他下一个调头的指令。 没想到萧睿暄却是看了眼姜婉,见她依旧一脸兴致勃勃,也就示意那车夫继续往前走。 那些跟随同行的护卫只得拔刀向前,一路披荆斩棘的为马车辟出一条道路来。 等到车夫好不容易将马车赶到了太弘寺前,姜婉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兴奋,未等萧睿暄来牵扶,她倒先行跳下了马车来。 此处比刚才的狮子林寺更显荒凉。 坍塌的石壁倒在一片荒野中,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 几个机灵的护卫赶在了姜婉之前,为她在这“丛林”中清出一条小道,而夏依和兰依两姐妹则将姜婉护住,牵引着她小心的向前走去。 即便如此,穿着条百褶裙的姜婉依旧是寸步难行,期间不知道被那些枝蔓钩住了多少次衣裳,但这也没能阻挡住她想向前一探究竟的心。 从未见过姜婉如此执着的萧睿暄不免也仔细地打量起四周来。 他不明白这片废墟之中,到底有什么吸引着姜婉,竟然能让她如此的义无反顾。 待他再抬头向前看去时,这才发现姜婉竟然在夏依兰依两姐妹的帮助下,站到了太弘寺的主殿前。 眼前的明明是一片荒芜,可姜婉的脸上却有着盈盈的笑意。 萧睿暄有些不解的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拢到了自己的臂弯之下,在她耳畔轻声道:“在想什么呢?竟然这么高兴?” 对于这种大庭广众之下的秀恩爱,夏依和兰依早已是见怪不怪。 她们都很自觉的将头别向了另一边,而那些跟随而来的护卫们,心中虽有波澜,但也只能装成一副没有见到的模样,继续一脸戒备的加强警备。 “我在想,若是在这里造一个大园子,将会是怎样的光景!”感受到萧睿暄身上那熟悉的气息,姜婉很是放心的将整个人都往他的怀里靠去。 造园子? 萧睿暄听到姜婉的话显得很是意外,认识姜婉这么多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是喜欢异想天开的人。 他有些狐疑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些残垣断壁,映入眼帘的景色也并不是那么让人心旷神怡。 如今的姑苏城里虽不如京城那般寸土寸金,却也实属好地难寻,特别是像太弘寺和狮子林寺这样,上百亩的荒地连在一块,真若是造园子,还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你想造个什么样子的园子?”在心中打定主意的萧睿暄笑着问姜婉。 造个什么样的园子? 姜婉微微抬首看向萧睿暄,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心中也就咯噔一响。 之前她就知道萧睿暄有钱! 但当她到了姑苏城后,才知道萧睿暄不是一般的有钱。 就拿姑苏城一地来说,萧睿暄的名下不但有着一家专门倒卖南北货源的苏州商行,还有两个近万亩的茶场,以及还经营着数十家诸如丝织坊、染坊、纸坊、印刷坊的手工作坊,而且规模是一个比一个大。 这些产业,但凡有上一样,就能称得上是姑苏城里屈指一数的有钱人了,而萧睿暄的名下却拥有这么多不同的产业。 这就让姜婉不免有些咂舌。 难怪这家伙平常出手那么阔绰,这活脱脱的就是一个资本家呀! 想到之前,他浑然不在乎的送自己的那些田庄和店铺,也许在他的眼中,那些田庄与店铺的收益,果真就和她平常花的脂粉钱一样,不值得一提。 而现在他又在问自己想修个什么样的园子,这对他而言,好似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毕竟在后世的历史里,那王献臣不也是凭一己之力将拙政园给修了起来么? “你真想在这修园子?”虽然有自觉这修园子的事对萧睿暄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姜婉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为什么不?”萧睿暄笑嘻嘻的看着姜婉,脸上满是自信。 从太弘寺回去后,萧睿暄便招了胡宝山去说话。 “找个人打听下,看看太弘寺那块地现在在谁手里,要多少钱能拿下。”他神色淡然地吩咐着,仿佛只是在询问那把小菜多少钱一样。 跟了萧睿暄多年的胡宝山深知他不会无的放矢的个性,便恭恭敬敬的据实以告:“太弘寺那块地已荒废多年,这地契多半是在官府手里。” 在官府手里么? 萧睿暄便淡淡的一笑:“那正好,你帮我去问问,太弘寺周围那一百来亩的地我都要了,我要在那里修园子!” 这些年对萧睿暄的话奉若圣旨的胡宝山没有异议的一点头,随即谦恭的应下,退出了房间。 第203章担忧 待过一晚的休整之后,第二日清晨,萧睿暄便带着姜婉乘着小沙船继续往杭州府而去。 一路上,姜婉自然是毫无顾忌的与萧睿暄腻歪在一起。 而往往这种时候,他们便会将身边服侍的人尽数赶出来。 有些无所事事的茉莉也就独自坐在船弦边,看着波光粼粼的大运河,悜悜地发呆。 她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记挂着独自留在姑苏城的丁香。 她们这次跟着夫人出来,丁香从上了船后,状况就一直不太好。 大家都认为她只是晕船,也就都没有太在意。 可这两日她们歇在了姑苏城,丁香的症状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好似是更加加重了,不但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也变得没了神气。 做为她的好姐们,茉莉自然是心急如焚,也就想去求夫人找个大夫来瞧瞧。 可丁香却拉住了她,让她不要小题大做。 “不过是晕个船而已,闹那么大的动静,不知道还以为我们把自己当主子呢!”丁香惨白着一张脸,同她说道,“你只管跟着夫人她们去杭州府玩,我也乐得清闲几天,待你们回来时,我定会好了!” 想着丁香说这话时有气无力的样子,当时的自己,怎么就会信了她的说辞? 这会子在船上,倒让她越想越不心安了起来。 “怎么了?”夏依像是看出了她的坐立不安,端了一叠新上市的桔子过来,坐在了她的身旁。 茉莉就有些犹豫起来。 在她看来,她和丁香是跟随着夫人陪嫁而来,关系自然就与夏依不一般。 虽然现在大家都在一处相处着,可她还是觉得夏依没有丁香来得亲近。 可现在,她也没有别的人可以相商,就有些犹犹豫豫的将丁香的事与夏依说了。 “一直不好么?”夏依就显得有些意外,这些日子夫人特意让茉莉去照顾丁香,她和兰依则是全心的跟着夫人,倒也没有去关注丁香的状况好不好。 “之前我们从镇江去京城时,丁香也是晕船。”茉莉皱着眉摇头道,“可她下了船后,不过半日的功夫就缓了过来,不像这次,都躺了两日了,几乎还是滴水未进。” “在姑苏城里时你为何不说?”夏依就暗道茉莉有些糊涂,“现在纵然是再担心,也是无济于事!现在她一人在姑苏城里,真要是有个什么事,那还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被夏依这么一说,茉莉更是吓出一身汗来,人也就更慌了。 想着与丁香这么多年的姐妹情谊,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的就求到了姜婉的面前。 听了茉莉的话,姜婉也是颇为诧异。 “为何这个时候你才告诉我?”姜婉的话语中虽无责备之意,却也让人感觉到了一丝严厉,可现在她人在船上,也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 丁香和茉莉两个跟着自己从镇江到京城,然后她再将她们带到了晋王府,对外虽然称她们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可在心里她却是将她们当成了如同姐妹一样的亲人。 自己真是大意了! 她便找到了萧睿暄,希望能够返回姑苏城去。 “怎么了?你不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去钱塘江观潮么?”萧睿暄很是意外姜婉的决定。 “相对而言,我更在乎丁香的安危!”姜婉将对丁香的担忧告知了萧睿暄,“她若真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特别是她为了去钱塘江观潮,还将程子修丢在了聊城! 只要一想到这,姜婉就特别的自责。 “可你又不是程子修!”萧睿暄笑道,“与其你现在急着赶回去,还不如我们飞鸽传书一份,让胡宝山帮着请位大夫给瞧瞧。” 说着他便让夏依快速的写了张纸条,抓了只鸽子,放飞了出去。 大约两三个时辰之后,放出去的鸽子飞了回来,船上的众人这才知道丁香不过是有些水土不服,已经找了姑苏城里的大夫瞧了,并无大碍。 姜婉这才放下心来。 而茉莉则是满脸愧色的同姜婉认错。 “这怎么能怪你!你会这么做,是因为你确确实实将丁香的安危放在了心里。”姜婉遣了左右的人,独留下茉莉笑道,“你看,我不也慌了神么?只是我希望在你们心中,我还是那个能让你们无话不说的四小姐,而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世子妃夫人,我真心的将你们当亲人!” “夫人……”茉莉想到这些日子夫人对夏依、兰依姐妹的重用,对自己的“忽视”,原以为自己被夫人嫌弃的她就有些哽咽起来。 茉莉也就毫无预兆的给姜婉跪了下来,慎重的给姜婉磕了个头道:“夫人,您将我和丁香都配了人吧!” 姜婉有些意外的看着茉莉,却也知道她茉莉不是个喜欢乱说话的人。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人胡乱嚼舌根了?”姜婉那原本和煦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些凌厉之色。 “没……没有……”茉莉连连摇头道,“我只是觉得我和丁香现在跟在夫人身边,除了每日的端茶倒水,根本帮不上夫人什么忙……” 可现在,连端茶倒水都用不到她们了,更多的时候她们却成了那个拖后腿的。 只是这样的话,茉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姜婉听闻后,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留在我身边的人不就是帮我端茶倒水的么?”姜婉将茉莉拉了起来,拉着她的手笑道,“以前在姜家的时候,我的身边只有你们两和韩妈妈,所以我的事只能拜托你们去做!可现在我屋里的小丫鬟们多了,有很多事不需要你们去亲力亲为。本想让你们变得轻松点,你怎么反倒变得不适应了呢?” “可是……夫人……”茉莉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姜婉笑着打断了。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姜婉看着茉莉,有些揶揄的笑道,“也是该考虑考虑你们的终身大事了。” 丁香和茉莉的年纪也都不小了,自己都已经嫁了人,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是时候要帮她们寻个好人家了。 只是自己识得的人少,真要找个合适的人,恐怕还得请萧睿暄出马。 第204章青木 “人选自然是有的!”萧睿暄得知了姜婉的打算后笑道,“能够娶到大宅之中夫人小姐们身边的贴身丫鬟,一般都被视为是那家人的荣幸。” 说着,他连夜挑着灯,就给姜婉列了一张府中适龄未婚男子的清单。 姜婉看着那一长串不下二三十个的名单,也是咋了舌。 二三十个人,一个个甄选下来,还不得把自己累个半死? “哪里用那么麻烦。”萧睿暄却是笑道,“找个由头,将他们都聚在一起,你好好的挑上一挑,留下几个顺眼的再细挑就是,宫里选秀女,不也是这样的么?” 姜婉一想也是,这会子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更何况现在他们人都在外面,光见这张条上的名字,她可不敢将身边的丫鬟轻易的托付出去。 于是她将那纸条悄悄的收好,打算回了京城后,再从长计议。 八月十八那日,他们的沙船如期的赶到了杭州府。 还没靠岸,姜婉便发现杭州府的码头好似比别的码头要繁忙得多,数不清的乌篷船黑压压的聚集在码头旁,不断的有人在上货和下货。 他们的船择了一处空爽的地方靠了岸。 一下船,姜婉便看到码头上停着几辆黑漆平头马车,车旁候着个风姿卓然的年轻人。 一见到他们从船上下来,那年轻人便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拱手道:“少阁主,在下元正鹏,特奉家父之命在此等候。听闻少阁主和少阁主夫人是特意过来看钱塘潮涌的,家父便在海宁盐官的富春阁设下薄宴,想请少阁主和少阁主夫人赏光。” 漕帮十三个堂口,盘踞在杭州的青木堂堂主正是元兴安。 见这人称萧睿暄为少阁主,姜婉便以为这个叫元正鹏的是萧睿暄特意安排来接船的。 可她一抬头,却发现萧睿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峻,待她再看向那元正鹏时,心中也就多了一份审视。 显然那元正鹏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依旧笑盈盈的请着萧睿暄等人上车。 萧睿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话,而是扶着姜婉的手,上了打头的第一辆车,其余随船而来的人,则陆续上了后面的几辆马车。 上车之后,姜婉先是看了眼在一旁骑着马跟车的元正鹏,这才压低了声线同萧睿暄道:“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萧睿暄表情凝重的摇了摇头道:“此次的钱塘之行,完全是我的一时起意,所以我并未大张旗鼓。” “而这青木堂的堂主元兴安却能派人在码头特意守着我们,也就是说他对我的行踪是了如指掌!”说话间,萧睿暄就脸似寒冰,“不是他在我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就是我们身边的人走露了风声。不管是哪一种,对于我而言,都是极为不利。” “既然是这样,我们为什么要上他们的车?”姜婉一听,便是惊愕不已。 “刚才在码头的时候,你没主意么?码头上聚集的那些乌篷船,全都带着青木堂的印记,”萧睿暄冷笑道,“刚才如果我们不配合的话,很有可能在码头上就和他们动起手来了。” “那……我们现在是被他们控制了吗?”姜婉有些紧张的拽住了萧睿暄。 萧睿暄看了眼马车外那个骑马的身影,冷笑道:“我们自己带的人也不少,而且各个都是能够以一敌百的精兵强将,他们想控制我们还没那么容易。” “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些,又担心今日万一要动手,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反倒会受到惊吓。”萧睿暄冲着姜婉温柔一笑,“你只要记住,今日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不必担心害怕,因为万事有我!知道么?” 听到萧睿暄这有些霸道的保证,姜婉的心里虽然甜滋滋的,可还是有些担心,因此再看向窗外的景致时,已没有了之前的好心情。 他们坐在马车里,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就听到了车厢外传来一阵又一阵潮水涌动的“哗啦”声。 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神情从容的从马车上下来,只见宽阔得根本见不到边的江面上,银白色的浪花连成一线从远远的地方涌了过来,那声音轰隆轰隆的,真的好似在打雷一般。 而江边已经围上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他们说着笑着,对着江面指指点点,那热闹的场面一度超出了姜婉的想象。 “少阁主,少阁主夫人,请往这边来!”下了马的元正鹏笑着在前方引导着,指向了江边不远处的一座修在高处的楼阁道。 一行人,也就跟着他沿着江边向那楼阁走去。 期间,时不时的能见到江边的观潮人群中冒出一两个穿着皂服的衙役,一脸凶神恶煞的呵斥着那些观潮的人,有几个胆小的孩子,还被吓得哇哇直哭。 跟在姜婉身后的兰依见了,就有些打抱不平。 只见她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那几个狐假虎威的东西,看我不去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说着,她撸着衣袖就要冲了出去,幸好是夏依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小声的告诫道:“出门在外,少给夫人惹麻烦!” “这位姑娘,您还真是误会这些衙役了。”一直陪在他们身边的元正鹏见了,笑道,“每年这个时候,总有不少人会慕名而来的观潮,他们只知道这滔天的潮水气势壮观,却不知道这潮水却也是暗藏凶险。” “这能有什么凶险?”兰依看了眼宽广的江面,满心不解的道,“难不成还有人会掉到水里去不成?” “这位姑娘您还真说对了!”元正鹏笑道,“别看这潮水远远的看着没什么危险,等到它们靠近了,能拍出两三丈高的大浪来,这些在江边观潮的人一个不注意,就会被这大浪给卷了去,我们钱塘县每年都有人折损在这上面,所以从去年起县老爷都会派了衙役过来,对观潮的人提点一二,为的也是大家好!” 听了元正鹏的解释,大家再看向那几个衙役的目光也就不似先前那般嫌弃,反倒觉得那些衙役还不够凶,还有人不听劝告的拼命往前挤。 第205章倭人 “请往这边来。” 众人沿着江边走了一小段路后,元正鹏指着一旁的石阶态度恭谦的说道。 姜婉也就微微抬首,顺着那石级看去,不算陡峭的石阶通往的是高处的一个平台,而那平台之上修着一幢两层的阁楼,阁楼之上悬挂着一块匾额,匾额上书写着“富春观潮阁”五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而吸引姜婉目光的却是阁楼的第二层,只见那一层阁楼的楼板向着江面伸出了一大截,就好似吊脚楼般悬在了半空中。 “少阁主!别来无恙啊!”就在姜婉还在颇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幢建筑时,却听得有个听上去有些沧桑却是中气十足的声音自那阁楼中传了出来。 她顺着声音瞧了过去,只见一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发色已有些花白的老者却是红光满面地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拱手向萧睿暄笑道。 姜婉在心中暗自思量,今日之事难道都是这位年近花甲的老者安排的么? “父亲!”元正鹏见到那老者后,恭敬的俯身道。 那老者正是元正鹏的父亲,漕帮青木堂堂主元兴安。 “元堂主!”萧睿暄冲着那老者拱了拱手,笑道,“别来无恙!” 姜婉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萧睿暄的身后,突然意识到这一路出来,萧睿暄好像一直用的是他在江湖上的称号,而很少提及自己晋王府世子爷的身份。 “多谢少阁主当日赐药之恩,要不老朽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光景!”那元兴安声如洪钟的笑道。 萧睿暄却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客气中带着疏离的说道:“这都是元堂主自己的福祉,萧某不敢擅自居功。” 就在萧睿暄与那元兴安互相寒暄之时,那元正鹏折返过来与姜婉说道:“家父有意宴请少阁主小聚,就请夫人到二楼的厢房中小憩吧……” 姜婉也就看向了萧睿暄。 “去吧,到二楼好好的去观潮,”见到姜婉眼中的询问,萧睿暄冲她点头道,“让夏依、兰依好生的服侍着你,我去去就来。”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真是只是去叙旧一般。 细心的夏依在酒楼里环视了一周,在给兰依使了个眼色后,也就上前两步搀住了姜婉的胳膊,低声道:“夫人小心脚下,婢子扶您上去。” 平常纵是大大咧咧惯了的兰依也瞧出有些不妥来,她收了平常的轻慢之心,拉着茉莉一起,也上了二楼。 她们一行人刚上楼,就有个做小二打扮的人迎了上来,自告奋勇的在前面带路,将她们带至了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的厢房。 “听闻夫人是特意来我们钱塘县观潮的,在我们钱塘县里,这最佳的观潮地点就属我们观潮阁莫属,而夫人您所在的这间厢房则是我们观潮阁里观潮的最佳位置,保证能让夫人您不虚此行!”那小二如王婆卖瓜似的自卖自夸,而姜婉却完全没有心思听他说笑。 夏依很是机警的从衣袖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赏给了那小二,道:“我们赶了半日的路,有什么好吃的端上来一些,这里就不用你服侍了!” 那小二手法熟练的掂了掂那些散碎银子,满心欢喜的应道:“好嘞~!二楼甲字房,好酒好菜尽管上嘞!” 听着那小二吆喝着离开,夏依赶紧关上了厢房的槅扇门。 姜婉则是推开另一侧的窗户,发现自己所站的位置正是之前在外面所瞧见的悬空楼板,一低头,见到的便是滔滔的江水,滚滚而去。 这房间,没有退路! 姜婉心中一凝,想到刚才萧睿暄那有些慎重的表情,暗道自己这是被人当成了谈判的筹码了吗? 她有些愣愣的坐在了窗边,看着不远处滚滚而来的银浪,不禁担心起还在楼下的萧睿暄来。 “有人托我牵个线,想认识认识少阁主!”那元堂主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就将萧睿暄往一楼的另外一间厢房领去。 刚一进门,萧睿暄就发现颇为宽敞的房间里摆着一张黑漆彭牙大圆桌,其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酒菜,显然是刚刚才被端上了桌。 而桌边此时已经围坐了三人。 那三人虽然身穿着上好的杭绸直裰,头戴高.耸的束发冠,可是这三人中,有两个人正襟危坐的模样却让萧睿暄的心底生疑。 这样的姿势,他前世可没少在在倭国人身上瞧见过。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了那两人一眼,从他们二人面上的表情和姿势来判断,坐在最中间的那个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 而当他的目光从另外那人身上扫过时,其中一人眼角上的骇人刀疤却勾起了他有些久远的记忆。 此人叫宫本! 上一世,他与安王的人在京城外决战三百里时,就曾与这人交过手,对方仅持一把倭刀就砍杀掉他手下近百名精锐。 最后,两人面对面地站在一片尸横遍野的焦土上时,均已杀红了眼。 他到现在都能回想起宫本那布满血污的脸上犹如野兽般狰狞的表情。 只是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带着前世愤恨的情绪,表面隐忍的萧睿暄将双手藏于衣袖中,指节却已是捏得“咔咔”作响。 对此一无所觉的元兴安却是笑呵呵的摊手指向正中的那位,介绍道:“少阁主,这位是来自东瀛的川崎将军!” 将军?! 萧睿暄便微微眯了眯眼,就有些不解的看向元兴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一个倭国人介绍给自己。 “而这一位,则是来自绍兴乔家的乔谦乔员外。”元兴安指着侧旁一位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年轻男子继续介绍道,一句绍兴乔家,更是让萧睿暄觉得意外。 这一趟江南,他就是为了调查绍兴乔家造假钱案而来的。 没想到,他还没找上门去,他们倒自己先寻上门来。 只是这个乔员外,却显得有些耐人寻味。 要知道在大梁朝,所谓员外,就是指正员以外的官员,无需通过科举考试,只要肯花银子,一般有钱的地主和商人都会一个员外官职来做,也算是往自己的脸上贴贴金。 虽然听说这些年绍兴乔家都没有出过什么有名的读书人,可也不至于已经堕.落到要靠钱来买功名吧? 或者说,这位乔员外只是乔家的一个旁支? 毕竟在绍兴,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 只是这乔家人竟然和倭国人搅到了一起,这还真是他之前没有意料到的。 第206章生意 萧睿暄一想到这,便变得神情内敛,整个人就显得有些冷峻起来。 而那位自持还有些身份的乔谦一见,就更加有些不乐意起来。 他是不怎么乐意和漕运上的这帮泥腿子打交道的,虽然他们平常都客客气气的称漕运上的这些人一声“爷”,可在他的心目中,那些人不过都是些卖苦力的挑夫脚夫而已。 不过都是些下九流的出身,却在这里跟自己装大爷! 因此他看向萧睿暄的眼神也有了些不善。 屋内的气氛一时就变得有些怪异。 倒是那位被称作川崎将军的男子缓缓的开口,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道:“少阁主,在下想与你谈上一笔生意,如果事成,我可以付给你们漕帮二百万两的酬银!” 二百万两? 萧睿暄面上虽不显,心里却已经在篾笑。 要搁平常,区区二百万两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可是这一次,眼前这个倭国人和绍兴乔家的关系,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什么样的生意?”萧睿暄嘴角轻翘,就露出一份倨傲之气。 那川崎一见,在心中暗道果然上钩了! 他冷笑了一把,面上就装得更为恭敬了,继续用那有些撇脚的汉语说道:“我想请少阁主帮忙,将一批货运到通州去。” “运货?”萧睿暄就打量了眼坐在他身边的元兴安,“我向来也不插手漕帮的事务,运货这种钱货两清的事,直接和我们的元堂主谈就是,何必要找我?” “少堂主,我这批货有点特殊……”那川崎压低了嗓音,前倾着身子悄声道,“就是一些盐和铁矿石!” 萧睿暄就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元兴安。 难怪这个老狐狸不敢随便接下这单生意。 贩卖私盐和铁?这在大梁朝,抓到了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即便是他,现在生意做得如此风生水起,也不敢轻易沾手这两样会掉头的买卖。 而此刻坐在楼上的姜婉,一颗心却在七上八下。 楼下是不是也太安静了? 她明明记得进这酒楼时,一楼的厅堂都是坐满了人的。 满心疑虑的姜婉也就给夏依使了个眼色,悄声道:“看看能不能出去瞧瞧,外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夏依点了点头,也就不动声色的打开厢房的槅扇门,可人还没来得急出去,就有人围堵了过来。 她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神色不虞的呵斥道:“什么意思?堵着门不让人出去么?” 堵上来的是两位瞧着有些面生的壮汉,虽然穿着跑堂的衣服,可看那藏在衣服下的块头倒像是这家酒楼里养着的打手。 不待那二人开口,之前收了夏依散碎银子的那个小二满脸堆笑的小跑而来,腆着脸笑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夏依一见,就拿出了大户人家刁蛮婢子的做派,对那小二瞪着眼的嚷嚷道:“你还好意思问我有什么吩咐?我们一行人上得楼来,一没有口茶水,二没有点吃食,就只能打开窗子看着外面江面上的浪打浪,刚才是谁在那跟我吹嘘这富春观潮阁是多么多么厉害的来着,就这个样子,我看是连生意也不会做吧?” 因为夏依故意尖着嗓子又提了一丝真气,她的声音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就传到一楼。 本在一楼密切关注着厢房里动静的元正鹏就一脸不快的上了楼来,冷着脸瞧着那小二道:“怎么回事?” 那小二刚欲辩解,夏依就一个跨步走出了厢房,凑到了二楼的栏杆边与元正鹏理论道:“我们干坐在楼上都快有一炷香的时间了,茶也没一壶,点心也没有一碟,元公子,天下都没有这样待客的道理吧?” 待她见得那元正鹏的脸上有了为难之色,夏依更是任性的挥手道:“哎,算了,这种伺候人的事,还是我自己来吧,告诉我厨房在哪?我自己去提一壶茶水去。” 说着她就作势要往楼下去。 那元正鹏却是一伸手就拦住了她,笑呵呵地说道:“这种跑腿的事,哪能让姑娘亲自去做。” 然后他瞪了眼身边的小二,咬着牙道:“还不赶紧手脚麻利的上一壶好茶来!” 那小二有些畏缩的应了一声,飞速的就下了楼。 夏依一见,心下也就明了几分,之前的怀疑得到了证实后,她也不再坚持。 只是她趁机扫了眼楼下,见与她们同来的人护卫都还坐在大厅里喝着茶,也就知道世子爷还未与对方撕破脸皮,她也不好借机起埂子。 她娇娇柔柔地翻了个白眼,扯出一方帕子在额头上虚印了两下,叹着气道:“真是,喝口茶的事也要让人莫名其妙的发上一通火,真是店大欺客呀!”说完,她傲娇的一甩头,转身就进了屋,将厢房门重重的给关上了。 夏依靠着门,轻舒了一口气,她还是不适应这样装模作样的拿张拿乔。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姜婉刚才在屋里将夏依在外边说的话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门口守着人的她,压低了声线问。 “大家都还没有动,可能都在静观其变,”夏依同姜婉如实说道,又快步走到房间的另一侧,从窗户探头出去看了看,然后关上窗退回屋里悄声道,“屋顶上好像也有人!” “哎呀,我们这是要给人瓮中捉鳖了么?”一直陪在姜婉身边的茉莉一听,吓得浑身一抖,惊呼道。 兰依赶紧一个跃起捂住了茉莉的嘴.巴。 她回想起那个店小二走路的模样,那分明就是个练家子! “我就说怎么感觉一进来,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兰依有些马后炮的说道,“那元堂主是不是把整个富春观潮阁的人都给换了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姜婉看着窗外似滚雷般越来越近潮水,开始有些自责起来。 若不是自己临时起意要过来看什么钱塘江涌潮,他们这行人,也不至于落于如此境地。 “那我们该怎么办?”回过神来的茉莉强装镇定,可声音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发抖,“要不兰依你像上次一样,再去搬一次救兵吧?” #####想不想免费看晓晓的书?赶紧去投票吧!如果选上前八名,可以免费看一周!!!投票通道:书旗app->"我的"->"包月会员"->"本期大神限免投票",投票时间到1月27日截止!(《盛宠为后》现在是第六名哦,机会很大哦!),拜托诸位了!!!! 第207章担心 “搬救兵倒是容易,只是我瞅着屋顶上那几个人的路数好像与我们不太一样,”兰依悄悄地躲在窗户边,透过窗户的夹缝往屋檐上瞅去,只见有两三个持着弯柄长刀的人正躲在屋顶上,有些惊叹道,“他们的刀怎么那长?” 说着,还拿自己的手,临空比划了一下。 夏依有些狐疑的凑了过来,在她瞧了眼屋顶上那些人时,不免脸色一变,道:“不好,他们是倭国人!” “他们不是只在福建那边活动么?为什么钱塘县这里也会有倭寇?”茉莉一听就急了起来,虽然她平常只是个在内宅活动的丫鬟,可也听过倭寇打家劫舍的“威名”。 这一下连姜婉也愣住了。 好好的,他们怎么就惹上了倭寇? 如果这座富春观潮阁已经被倭国人控制,那么在楼下的萧睿暄会不会有危险? 就在姜婉胡思乱想之际,滚滚的钱塘江水裹挟着一丈来高的银浪呼啸而来,如暴风骤雨般的直接拍打在窗棂之上,那声音仿佛真有千军万马在耳畔奔腾而过,又好似雷公电母在击闪合鸣。 屋外地动山摇的动静,却好似并没有影响到围桌而坐的几个人。 川崎一脸热切的瞧着萧睿暄,而萧睿暄则皱着眉头,显出很是为难的样子。 这时,那位自称乔员外的乔谦有些坐不住了,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就有些不乐意的说道:“这事到底成不成?你给个痛快话!” 萧睿暄“噌”的一下把眼睛打开,好似一股犟脾气就冲了上来。 只见他好似赌气地说道:“敢情这位乔员外觉得这是件很容易的事?那行,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这单生意谁有能耐谁接去,我们漕帮,不接!” 川崎一听,本来有点眉目的事要黄了,便有些急了。 他先是瞪了眼乔谦,怒斥道:“你不懂套路就别说话!这单生意要是漕帮接不下的话,天下就没人可以接了!” 接着他又向元兴安使了个眼色,然后同萧睿暄说道:“少阁主,我知道此事牵连甚广,还有许多关节和门路需要打通,慎重一点,才叫正常!” 元兴安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正是因为牵扯太大,所以才会特意请了少阁主出面啊……” 原本就想通过此事钓着川崎,然后暗查他与乔家关系的萧睿暄一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勉为其难的应道:“那行吧,先让我回去好好想想,三天后再给你们答复。” 说着,他就起了身,出了厢房,往楼上的包厢走去。 待萧睿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那个川崎反手就给了乔谦一个耳光,竟将那乔谦扇得原地提溜了个圈,这才往一旁倒去。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川崎咬牙切齿的说道。 被打得有点蒙过神的乔谦摸着自己渐肿的脸道:“我看他不过是个十七八的黄口小儿,他说的话怎么能信?” “哼,你根本不懂!正是要这种不懂得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才有可能助我们成事!”川崎有些恶狠狠的瞪着乔谦和元兴安道,“如果你们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内将这些盐铁运进通州城,可别怪到时候在安王爷的面前没有脸!” 说完,他冷哼着打了个暗哨,便带着他的随从,从藏在厢房屏风后的一道暗门离开了。 “什么声音?”同样听到了那一声暗哨的夏依机警的站了起来,双手就拍到了腰间的软剑之上,而兰依则留意到之前徘徊在屋顶上的那几个人竟然倏的一下,全都消失不见了。 而这时,萧睿暄满面春风的推开了二楼厢房的门,却见到厢房门窗紧闭,姜婉一脸失神的坐在那,便奇道:“怎么?关着窗也能见到钱塘江的涌潮么?” 一听到萧睿暄声音,姜婉就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就冲了过去,将头埋进他的胸膛里,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真是担心死我了!”姜婉圈住了萧睿暄的腰悄声道,“你都不知道,我们刚才发现了倭国人!” “倭国人?”萧睿暄有些意外的看了眼夏依和兰依,“他们进来了?” “他们在那上面,没有下来。”夏依指了指屋顶,慎重的据实以告,“而且刚才酒楼里的人也不让我们出门,像是要将我们软禁了一样。” “我们赶紧离开吧!”姜婉神情有些激动的拽住了萧睿暄的衣裳,“你都不知道,那些倭国人烧杀掳掠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赶紧离开这,我再也不要看什么钱塘江大潮了!” 感受到姜婉在自己怀里的颤.抖,萧睿暄知道她今天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温柔地搂住她,在她额前轻轻的亲吻了一下,道:“没事的,没事的,这里毕竟是大梁朝的地界,他们不敢乱来的。” “不!他们肯定敢!”带着两世的记忆,姜婉对倭国武士的印象早已坏到了极点,然后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道,“你别忘了,上一世他们是怎么在沿海大片屠杀我们的渔民?若不是他们,做了太后的姜妧又怎会下令海禁?” 上一世,朝廷突然颁布的海禁,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断了财路的无影阁,几乎无以为继! “我记得,我都记得!”萧睿暄深吸了一口气,将姜婉拥在了怀里,安抚着她,也像是在安抚着自己,“所以这一世,我才不能让他们轻易得逞。” “你之前不是让我查一查绍兴的乔家人么?”像是故意要分散姜婉的注意力一样,他同姜婉提起了绍兴乔家,“之前我意外查到他们在暗地里在私铸钱币,所以才想着亲自来江南探上一探,没想到这次又发现他们私通倭寇!这乔家人,怕是真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姜婉一听整个人都变得有精神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去绍兴吧!” “正有这个打算!”萧睿暄有些得意地坏笑道,“既然这次他们找上了门来,我们就应该将他们好好的利用利用,如果能够因此而打入他们的内部,那就更好了。” #####是的,又是我,我又来拉票了!想要免费看晓晓的书就赶紧去投票吧!选上前八名,可以免费看一周!!!投票通道:书旗app->"我的"->"包月会员"->"本期大神限免投票",投票时间到1月27日截止!(《盛宠为后》现在是第六名哦,机会很大哦!),拜托诸位了!!!! 第208章巴结 富春观潮阁一楼的厢房内,被川崎训斥了一顿的乔谦有些没好气的歪倒在太师椅上。 他左手抚着脸,感觉自己能清楚的摸到川崎扇过来的巴掌印。 呸! 他暗暗地咒骂了一句,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他何必要对那个倭国人低声下气? 等到这件事成了,他一定要找个理由去官府告那川崎一个暗状。 不让官府把他们一口气给端了,就难解他今日的受辱之痛! 一想到这,他的心里这才变得好受了点。 再一抬头,他便见到了元兴安正一脸老谋深算的坐在那,手指还在下意识的敲打着那张黑漆彭牙大圆桌。 “元堂主,你们这个少阁主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乔谦有些不解的看着元兴安问道,“要我说,我们几个私下里把这单活做了就是,为何一定要告诉那个什么少阁主,我看他年纪轻轻的,怕是毛都没长得齐,真的能帮我们办事么?” 一听那乔谦说的话,元兴安就有些不想理他。 自己虽说是个跑漕运,可也没粗俗到他那个样子。 但鉴于这个乔谦是他和绍兴乔家搭上关系的唯一纽带,他也只好把自己的不满全都咽进了肚子里。 可跑了多年江湖的元兴安知道,遇事最怕的就是乔谦这种以为自己什么都懂其实什么都不懂的人。 坏事往往就坏在这种人手中! 他只好颇有耐心的同乔谦解释道:“这盐铁不同于一般的货物,若是被官府查到了就是死罪一条!” 可一想到有些事涉及到漕帮的隐私,他也不能同乔谦说得太明白,于是就挑了些能说的话同他说了:“我们平常虽然与官府的人也打过交道,可那都是我们平常求着人家,人家愿扶照就扶照,不愿扶照那也是一句话的事。可我们少阁主就不一样,他上面有人!只要他愿意去活动,那些官家的人对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也就可能糊弄过去了……” 一个说得隐隐晦晦,另一个就听得糊里糊涂。 可这乔谦却是听出来了,感情元兴安口中的那个少阁主还真是个有大能耐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能不能去抱一抱这个什么少阁主的大.腿?说不定就可以撇开乔家和京城里的贵人们搭上线了。 要知道乔家那些老家伙早就不将他这个快出了五服的人放在眼里了。 若不是这些年自己汲汲营营,腆着脸的与他们来往,这外面的人怎么可能继续尊称他一声“乔爷”? 就在乔谦正在心里打着小算盘的时候,却听得外面有人来报,称那少阁主的夫人嫌酒楼里的饭菜难吃,那少阁主正欲带着夫人离开。 乔谦也就一拍大腿,暗道了一声不好。 刚才因为自己没看清形势,已经得罪了那少阁主一次,如果现在再与那少阁主错过,别说抱大.腿了,说不定他连自己是谁都会记不住! 他赶紧起身追了出去,正好看到萧睿暄扶着姜婉上车。 “少阁主留步,少阁主留步!”乔谦马上换了一副满面春风的表情,招着手道,“少阁主这是要带着夫人去哪游玩?” 萧睿暄就顺着声音看去,待他见到是那个自称乔员外的乔谦时,自然就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他继续扶着姜婉的手,嘱咐着她坐好,完全没有理会乔谦。 好在乔谦这些年在乔家也没少挨白眼,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人晾在一边的尴尬,他笑嘻嘻的凑了上去:“少阁主,想必夫人刚才还没有用膳吧?乔某知道一个好地方,保证是你们在其他地方尝不到的好味道,不如赏乔某一个面子,让乔某做东如何?” 萧睿暄半眯着眼看着他,在心中暗自思量,怎么才这一会的功夫,这人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也就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乔谦,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计划,便开口道:“我夫人觉得在此处被人怠慢了,因此心中很是不爽快,如果乔员外有什么好地方可以让我夫人再度开怀起来,萧某一定感激不尽!” 那乔谦一听,有戏! 也就笑着道:“那好,您请上车,待我在前面带路。” 说着,他就在一旁的马桩上解下一匹马来,颇费了些功夫才爬上马背,尴尬的笑道:“技疏,技疏,让少阁主见笑了。” 萧睿暄也没管他那么许多,而是做了个“先请”的手势,一个跃身就翻上了姜婉坐着的那辆马车。 乔谦自然不敢再怠慢,赶紧策马前行。 只是因为他马术生疏,一路上也不敢狂奔,待他带着萧睿暄一行人在一平淡无奇的小宅院前停下时,姜婉早已饿得要吐胆汁了。 萧睿暄率先下车,站在那小宅院前打量了一把,有些犹疑的看向乔谦:“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地方?” “是啊!”乔谦满脸堆笑的推开那宅院的门,冲着里面喊道,“还有喘气的没?来人应个声,还不快出来迎接本大爷!” “有,有,有!”他的话音未落,屋里就有人应道,“有喘气的,有喘气的,乔爷您可是很久没来过了,怎么还是舍不得我们的绿姬姑娘吧?” 姜婉一听,就觉得有些不对。 她瞧了眼萧睿暄,用眼询问:这个什么乔爷是不是把他们带到了什么暗娼之地来了? 萧睿暄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帮她戴好了帷帽后,细心地扶着她下了马车。 两人刚在小院里一站定,就听得有人“哎呦”了一声:“乔爷这是带了贵客来了呀!” 就只见一婆子打扮的人从屋里撺了出来,可她却穿了件簇新的秋香色柿蒂纹刻丝褙子,脑后插了支玉石翡翠分心,这样有些主不主、仆不仆的打扮,倒让姜婉一时不能确定她的身份来。 “覃婆子,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还不快点打开你们上好的厢房迎客?”那乔谦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他毫无顾忌的吆喝道,“这几位都是京里来的贵客,有什么看家本事尽管使出来,你乔爷我有的是钱!” #####天啦,亲们,你们是不是抛弃了我?一连五天都没有人给我留言了,晓晓心慌慌~!想免费看晓晓书的赶紧去投票吧!如果能选上前八名,可以免费看一周!!!投票通道:书旗app->"我的"->"包月会员"->"本期大神限免投票",投票时间到1月27日截止!(《盛宠为后》现在是第六名哦,机会很大哦!),拜托诸位了!!!! 第209章绿姬 那覃婆子一听,喜笑颜开,忙叫人将正屋的大门开启。 只见一个布满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的院中院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那些楼阁的建造格局明显有异于他们平常所见过的那些,同样是悬山顶、朱漆柱,可瞧上去却好似有些盛唐遗风。 见姜婉和萧睿暄二人都在驻足打量着那座院中庭院,那乔谦不免就有些得意的道:“我没说错吧,这里可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说着,他便一撩衣摆,亲自在前面引路道:“这个内庭可是照着东瀛扶桑的风.情建造设计的,就连川崎来了,都称赞说有种回到了家乡的感觉。” 萧睿暄跟在乔谦的身后,一边走一边不动声色的察看着,良久才问道:“怎么?川崎也经常来这里?” “川崎毕竟喜欢这里的氛围,我也是跟着我那堂兄来过一次,才知道在我们绍兴的地界居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好地方。”乔谦有些得意的说道,然后就引着萧睿暄进了一间和室。 而姜婉则被一位穿着艳丽和服的女子请到了相邻的另一间和室。 这间和室与萧睿暄所在的那间仅隔着一道纸拉门,坐在里面能很清楚的听到他们在隔壁说话的声音。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脱了鞋,走到室内跪坐了下来。 那穿着和服的女子满脸善意的对着姜婉点了点头,迈着小碎步的走到房间的另一侧贴着门边跪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那一侧的纸推门。 只见紧贴着纸推门的外侧,一条大概一尺来宽的人工小水渠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在大家还在奇怪那小水渠是作何用途时,就见到水渠之上漂浮着一艘艘载满食物的小船,随着流水慢慢悠悠的漂荡了过来,而屋内的人只需一伸手,便能将小船上的食物取下来食用。 那女子随手取下几件来,摆在了姜婉面前的案桌上,说了句“请享用”后,就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房间。 习惯了私下里和姜婉随意相处的兰依就悄悄的伸出头去追看了一眼,然后学着她走路的样子碎步凑到了姜婉跟前,有些嫌弃的说道:“她穿的那都是什么衣服?把腿都裹得紧紧的,瞧着走路都不方便。” “那叫和服。”姜婉笑着看了她一眼,并示意夏依、兰依和茉莉她们三个跟着她一起坐下,“今日饿了这么久了,也别拘着平日那套了,跟着我随便吃点什么先垫着肚子吧。” 深知姜婉个性的三人也就没有推托,而是整理着衣摆,依次围着桌边跪坐了下来。 茉莉自则是告奋勇的跪到了水渠边去端吃食,可一连好几艘满载食物的船只在她面前漂过时,她都没有伸手去端取食物。 “为什么他们这里全都是些饭团子和生肉啊?”茉莉满心为难的样子,一向负责夫人吃食的她,还真不知今天该如何给夫人取用食物。 “生肉?”兰依一听,也凑了过去,看着水里不断漂来又漂走的小船,奇道,“这都是些什么肉?红红白白的,有些虾看上去倒是不错,可惜也是生的!” “这叫鱼生,也叫鱼脍。这种吃法可以上溯到先秦时期,盛行于隋唐,后来流传到了扶桑等地,而受到当地人的追捧。”在后世吃过日式料理的姜婉笑了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在一小碟蘸酱里沾了沾,然后将那块生鱼肉一整片的包进了嘴里。 姜婉微微闭上了眼,鱼肉很是新鲜,鲜滑爽嫩的口感让她恨不得将舌.头也一块吞下去。 “夫……夫人……您确定这生的真的能吃么?”虽然亲眼看着姜婉将那红红白白的鱼肉给吞进了肚子里,茉莉还是有些不放心,“程御医可还在聊城呢……” 万一要是有什么事,她们又应该找谁去? 而姜婉却好似并不担心这些,她又夹起了一筷子,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兰依瞧见了,就觉得特别好奇,她也围到了桌边扶起了筷子,学着姜婉的样子夹了一筷子送入嘴中。 可那鱼生刚一入嘴,她就后悔了。 口腔中一股莫名的呛味,呛得她根本张不开嘴,眼泪也呛得哗哗直流。 “兰依,你怎么了?”跪坐在姜婉身旁的夏依瞬间警觉了起来,她扫了眼桌上的食物,暗道这里的食物难道真的有什么问题? 不然,怎么兰依这才刚吃了一口,就一副中毒已深的模样? 看来这里真的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夫人……”她正要劝说着姜婉离开时,却只见姜婉却是笑意盈盈的看着兰依,然后又夹了一片鱼生放入嘴中。 兰依呛得在地上打了几个翻滚后,这才把那团鱼生给吐了出了,可她只要一开口,就觉得有股气从鼻腔直冲脑门,呛得她脑仁疼。 “夫人,这到底是什么鱼?味道也太霸道了点。”好不容易适应过来的兰依,用手敲着脑袋,想把那股不适感从脑袋里驱逐出去。 “那不是鱼,而是芥末酱的味道……”就在姜婉准备回答这个问题时,却听到门外有个声音答道。 姜婉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一女子带着三个抱着不同乐器的丫鬟跪坐在廊檐下,而她身上那件绿色海涛纹云锦织缎和服比之前她们见到的任何一件都华丽得多。 那女子则是对着姜婉盈盈拜下,道:“奴家绿姬,特来为夫人排忧解闷!” 原来她就是绿姬? 生得倒是比一般的女子生得有姿色一些,也难怪那覃婆子会拿她来取笑乔谦。 听得隔壁房间时不时传过来的觥筹交错声,与其让她去隔壁谈唱,还不如让她留在自己这边的好! 姜婉不免有些吃醋的想。 “你都会唱些什么?” 姜婉问道。 那绿姬姑娘倒也不卑不亢,坐直了身子道:“江南的小曲,江北的弹词都可以,如果夫人愿意的话,扶桑舞……绿姬也是能跳的。” 姜婉见她长得娇娇柔柔的,想着她也不过是靠这门技艺谋生而已,也就无意刁难:“那就随便弹曲江南小曲吧。” 那绿姬姑娘微笑的一点头,也就从身侧丫鬟的手上接过一把琵琶,轻轻的试起了音。 #####晓晓今天早上数了一下,93票,排第五了。亲们加加油哦~!只要把《盛宠为后》后面的红心点亮就可以了!不是会员也可以投票,晓晓亲测过的!!!(投票地址:书旗app里【我的】界面中【包月会员】选项页面,往下拉一点点就有【本期大神限免投票】,晓晓的书就在里面哦~!拜托大家了!投票截止到27号,还有四天!) 第210章乔安 绿姬一边调着琴弦,心里也在暗暗的计较。 平常来此处消遣的都是男子,因此她平日里惯唱的那些小曲不免都带有一些淫词秽语。 可今日再唱那些,也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她想了想,也就用吴语唱起了《浣纱曲》,只是因为平常唱得少,那曲调也有些生疏,手上一紧张的她,竟然硬生生的将琴弦给拨断了。 乐声戛然而止。 自从出师后,她这还是第一次当着客人的面,将琴弦给拨断了。 绿姬也就有些尴尬的看向姜婉。 不料姜婉却是微微一笑,道:“不过是断了根琴弦而已,陪着我说说话也是一样的。” 那绿姬也就一愣。 三年来,她陪唱了不下千场,见惯了男人们在酒桌上胡言乱语,高兴了丢几个赏钱,不高兴了,一个酒杯就毫无预兆的砸了过来,弄得她浑身酒气。 而眼前这位夫人竟然是第一个愿意同她说话的人。 绿姬也就将三弦琴搁在了一旁,微笑道:“不知道夫人想聊些什么?” “我刚才听着你的吴侬软语,姑娘是吴中人士么?”姜婉只是轻轻笑了笑,倒了一杯茶水,示意着身边的茉莉给绿姬送了过去。 绿姬就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每日被那些有钱人追.宠.着,她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却没想到这位夫人竟然会亲手给自己斟茶。 她忙不迭的伸出双手接了,轻抿了一口,便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地板的草席上。 “小时候就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绿姬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绿姬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羞敛,“从小学这些的时候,师傅就说一定要学到这些曲子里的精髓,这样才能让听到的回想起自己的家乡,他们才会认同你……” “哦?还有这种说法么?”姜婉也就笑道。 “是啊,像绍兴县令吴大人就喜欢听吴中小调,婉丽清转;而杭州知府蔡大人却喜欢江北弹词,蹭弹有力。”绿姬说起这些自己熟知的事,脸上的光彩也都变得不一样,“可若是川崎将军来了,他则喜欢听我拨三弦琴……” 说着,她一伸手,一旁的丫鬟便递上来一把三弦琴,她也就拿着牛角拨片轻弹了几个音,一股扶桑风.情呼之欲出。 吴县令?蔡知府? 姜婉虽然是面上带着笑的倾听着绿姬说的话,心下却在暗暗计较,看来这两位也是这边的常客啊! 正在思畴间,却突见一醉汉提着个酒壶跌跌撞撞的就冲了过来,二话没说扯着绿姬的手就要往外带。 毫无心理准备的绿姬被他带得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就被那人像小鸡仔一样的提了起来。 而之前见过的那位覃婆子却是一脸紧张的跟在那醉汉的身后喊着:“乔大公子,绿姬姑娘这边真的没有空啊!” “有客?我怎么没看到?”那醉汉就一脸凶悍的环视了一周,见到满屋子的女子后,不满的说道,“好你个覃婆子,屋里一个男客都没有,居然骗我绿姬在忙?” 那人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的拉扯着绿姬道:“我不是叫你乖乖的等着我来迎娶你么?你为什么还要这么不安分?” 那绿姬却是努力的扳扯着那人的手,一脸嫌弃的道:“乔公子,绿姬早就说过没有那种福分,您还是让绿姬在这里安安分分的弹琴吧。” “安安分分的弹琴?”那人就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瞧着绿姬道,“只要是我乔安瞧中的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 他这话一出,就让绿姬浑身打了个颤,一旁跟着的覃婆子也变了脸色。 “乔公子,您饶了我吧……”绿姬机会就是匍匐在地上乞求着,“我不想和银翘姐姐落得一样的下场啊!” “不要跟我提那个贱人!”不料那乔安在听到了银翘的名字后,整个人都变得狂躁了起来,“她竟然为了钱,傍上我那个所谓的族叔!弄死她简直就是便宜了她!” 那乔安冲进来时,姜婉就已经是心中不喜,待听得他说的那些话后,就更觉得恶心了。 只是她一个外人,不懂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有什么情绪也只能先压着,先做壁上观。 可当她听到那乔安说的话,却突然想起之前姜妍和自己提过一次,绍兴乔家的叔侄两代人貌似曾为一个青.楼女子大打出手,难不成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位? 只是听他那口气,怎么好似还闹出了人命一样?而且那人命还与他相关? 可照《大梁律》,杀人者死! 如果是真,那他此刻如何还能在此处嚣张? 而恰在此时,绿姬突然挣脱了那乔安的钳制,她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姜婉的身后,瑟瑟发抖道:“夫人救我!夫人救我!” 那声音就仿若雪夜里等待别人去救援的一只小奶猫。 或许是因为喝醉了酒,或许是因为瞧见屋子里有的只是几个女人,那乔安并没有半分的收敛。 他穿着鞋子就踩进了铺着草席的室内,留下一个又一个的黑脚印。 姜婉就有些不悦的皱眉。 她身边的夏依则是向前一步,伸手挡在了乔安的面前,道:“这位公子,你在外面怎么闹,我们管不着,可你要是闹到了我们夫人的面前,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那乔安浑身摇摇晃晃的,就连坐得离他有一丈远的姜婉都闻到了那股熏人的酒气,她用衣袖掩着鼻子道:“把人赶出去就行了,不要惹事。” “是!夫人。”夏依低声应道,正准备好言相劝时,不料那乔安却嫌她碍事,想将她一把推开。 可是自幼习武的夏依又岂是这么容易被他推动的? 在试过了两次之后,那乔安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错觉,因此他越发变得恼羞成怒。 一贯自诩“绍兴一霸”的他竟然打不过一个婢女,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后他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在绍兴城里混? 一想到这,他就恶向胆边生,抄起一旁的落地灯柱就朝着夏依劈了过去。 姜婉坐在那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几乎就是在眨眼之间,不但乔安手中的灯柱被夏依夺了下来,而且她还反擒住乔安的手,然后听得“咔嗒”一声,那乔安就发出了像杀猪一样的声音。 #####感谢“咩咩”和“丹丹徐”的留言,能“听”到你们的声音真好~!爱你们,爱每一位不离不弃的亲们! 第211章故事 “啊~!”乔安那惨绝人寰的叫声几乎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为之一震,似乎都感受到了他所遭受的疼痛。 而之前一直躲在屋内的乔谦则在室内急得直打转,嘴中还在不停的念叨:“哎呦,真的是冤家啊!怎么我每回到哪,这个小煞星就跟到哪啊!” 从那乔安闯进来那刻开始,萧睿暄就一直在密切关注着外面的动向。 当那乔安闯入隔间之时,他更是一跃而起,正准备冲过去一探究竟时,就听得乔安的嚎叫声。 这一叫,反倒让他安定了下来。 自己当初将夏依和兰依两姐妹安排到姜婉的身边,不就是防的这么一天,当姜婉遇到危险,而自己却鞭长莫及。 想到之前在宛平之时,也正是这两姐妹护住了姜婉,他便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真是太明智不过了。 反倒是看着乔谦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满屋乱转,他不免出声调笑道:“乔员外为何如此焦急?” “哎,少阁主有所不知啊!我与此人素来有些过节……”乔谦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原来,这乔谦天生的好吃懒做没本事,这些年就是靠着祖上留下的恒产过活。 若不是他父亲在临死之前,将名下最赚钱的几家产业托给了族长经管,就凭着乔谦每日这大手大脚的花销,那点家产早就要被他败光了。 族里的长辈自然是看不惯他这副三十多岁却还一事无成的模样,也就频频有些自认为德高望重的人站出来将他耳提面命了一番。 他虽然口中会应着,可等事情过后,依旧我行我素,族里的人也就懒得再理他,只管将每月的花销划到他的帐上,再也不让他参与族内的其他事务。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在乔家被排挤的原因,只是他却固执的认为是有人故意要打压他。 想要脱离乔家没本事,想要融入又不受欢迎。 因此他对族里的那些人,是又爱又恨! 所以,他整日的就想着巴结这个,奉承那个,指望着有人能带着他在乔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半年前,他好不容易和那绍兴县令吴大人搭上了话,在得知吴大人看中了春香楼的银翘姑娘,却苦于家中有个相伴于清贫的母老虎,而不敢将那银翘金屋藏娇时,他便自告奋勇的将那银翘赎了身,又在府衙附近买了间两头出进方便的小宅将其安置起来,给那吴县令做了外妇。 这吴县令既全了名声,又饱了私欲。 那吴县令心生大悦,觉得他乔谦是个会来事的人,并且借着一次接待上官的机会,将他介绍给了杭州知府蔡大人认识。 那段时间,乔谦简直就觉得自己要走大运了,因此行事也变得嚣张了起来。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侄儿辈的乔安竟然也看上了银翘。 他原本想着将人藏起来了,乔安便会做罢。 不曾想这个从小就被家里娇惯着长大的侄儿却是犯了牛劲,竟然带着人找上门来,要抢银翘。 他又岂能让乔安如意? 于是他在家中和乔安大打出手,最后竟然闹到了族长那。 族长自然只能呵斥他们一声“荒唐”,让他们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自我反省。 事后,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都已经揭过去了的时候,那乔安竟派人尾随乔谦一路找到了银翘藏身的院子。 那乔安也是个浑的,一想到自己以前在春香楼往银翘身上砸掉的银子,气不过的他竟然对那银翘也是一顿拳打脚踢。 可怜那银翘,跟了那吴县令三四个月的她,早已是珠胎暗结,又哪里经得起乔安的拳脚。 不过三两拳的功夫,便被那乔安打得小产落下一个成了形的男胎,之后更是大出血,一命呜呼。 那吴县令知道后,自然是怒不可遏。 他们家三代单传,正妻生下一个女儿后,肚子便再无动静。 他原本许诺银翘,生了儿子就给她一个名分,没想到这儿子还在肚子里,就被乔安给打了下来。 那吴县令一怒之下,竟然让那乔谦做了苦主,并以乔谦的名义写了一纸诉状,回头就让人去锁了乔安,要按照《大梁律》,一命抵一命。 为了保乔安一命,乔安不问世事的祖父,也就是乔谦的族叔,那位从户部退下来老尚书,为了保这孙儿一命竟亲自上门与那吴县令说情。 两人关上房门,商讨了一下午。 也不知族叔到底以什么为筹码,竟然换了乔安一个无罪释放! 而他乔谦再去找那吴县令时,对方竟然以与自己不熟为由,直接将他挡在了府衙外。 乔谦这才明白,这吴县令是要与自己两清啊! 自己这半年来的经营,不但就这样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还和乔安结下了梁子。 可他就算心再有不甘,却也不能与整个乔氏家族相对抗,更何况他还要继续依附着乔氏生存。 因此,他也只能打落了牙齿活血吞,暂时的将这口气咽下,然后寻找其他新的契机。 可不料,他今日刚刚和这位少阁主说上话,乔安那小子就跑来把这少阁主的夫人给得罪了。 如果现在有人来告诉他,那乔安就是他的天煞孤星他也会相信的。 只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又岂是他随随便便就能与外人提的? 他也就只能颇感心酸的叹了口气。 而屋子的另一边,夏依不过一个反手用力,就将那乔安的右臂给扳折了下来,所以那乔安才会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随后夏依将手一甩,乔安整个手臂就垂落了下来,竟是半分力气也使不上了。 而那乔安也不知是真酒醉了,还是气昏了头,正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一定都会“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先走为上,不料那乔安却像是脑子进了水一样,竟然用那只完好的左臂又去攻击夏依。 于是,又一声杀猪的惨叫,他的另一只手臂也被夏依给折了下来。 乔安垂着两只像拨浪鼓一样的手臂,这才心生害怕起来。 跟着他同来的小厮一见到这种情况早就已经吓傻了,见到自家少爷跪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他便顿时觉得情况不妙。 好在这小厮位卑言轻,站在人群中也无人留意到他,他趁着众人一个不注意,赶紧一个转身,朝院外跑去。 #####抱歉抱歉,因为前段时间书旗app的改版,后知后觉的晓晓今日才找到“打赏记录”,感谢书友“嗒嗒回来了”“书友356144369”“书友668630362”“书友631832904”,谢谢大家的打赏,更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晓晓爱你们,爱每一位同晓晓“艰难前行”的亲们~! 第212章意外 接连两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尖叫,让萧睿暄决定去隔壁瞧上一瞧。 他倒是想知道知道,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他的婉婉。 萧睿暄冷着一张脸,拉开了连接两间和室的纸推门,信步的走了过去,看着那乔安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此时的乔安早已痛得根本站都站不起来,只能跪在地上,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屋里的人。 可他这一瞟不要紧,却不想却瞟到了正在萧睿暄身后探头探脑的乔谦。 “原来又是你这个小人!”乔安自然就是怒火中烧的吼道,“上次害我不死,这次你又找了其他的帮手吗?我告诉你,只要在绍兴的地界,还没有什么人能耐我何!” 那乔谦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暗想这都是什么和什么? 自从上次银翘那件事后,他见到乔安都是绕着走的,而今天的事,他更是无妄之灾。 不料他还没开口说话,却听得萧睿暄一声冷笑:“既然绍兴的地界治不了你,那杭州府呢?再往上面走点,还有个巡抚衙门,如果巡抚衙门也治不住你,还有两江总督……” 听着萧睿暄一路往上面报,那乔安原本桀骜不驯的面孔终于有了几分收敛之意。 如果祖父还在任上,这些人他还真的无所畏惧。 毕竟祖父掌管着户部,这些人谁也不敢得罪他。 可现在祖父已经退了下来,人一走,茶就凉,在这些人面前还能不能说上话,还真是两说。 而且面前这人,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来历,一副和各司衙门都很熟络的样子,让他又不得不心生畏惧。 “我……我……警告你啊……不……不要动我……”没了之前的那份底气,乔安说起话来舌.头也开始打结起来,“你……别……别看我祖父已经告老还乡,可……可我……还有两个很厉害的姑父,一个是阁老!另一个是王爷!” 像是又找到了几分自信一样,那乔安说话的神态又变得硬气了起来。 做了阁老的姑父?! 姜婉一听,暗想他说的难不成就是自己的伯父姜传孝? 那他说的那个王爷姑父,也就是萧千淑的父亲康王爷了。 不知为何,姜婉莫名的就为二伯母乔夫人感到心疼起来。 娘家有这样的子侄后辈, 只是不知道二伯母执意要将姜妍嫁给乔家的谁?如果那人也和这个乔安一样,那她还真是要为姜妍的未来担心了。 就在姜婉正想着这事时,却忽然听得院外一阵吵闹声,再一看去,竟然有十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抄着木棍就闯了进来,全都是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就是这……就是这……”他们叫叫嚷嚷着,“谁是这里管事的?你们要是不把我们家少爷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一个个义正言辞的,仿佛自己真的是来替天行道的。 夏依一见这架势,就防备着倒退了一步,手也摸上了腰间的软剑,真要打起来,她还真不怕这群莽夫。 而之前躺在地上装死的乔安这会子又好像活了一样,他叫嚣着坐了起来,冲着姜婉和萧睿暄笑道:“我们家来人了,你们跑不掉了。” 萧睿暄本来还不想管这一摊子闲事,可一见那乔安的嚣张模样他就改变了主意。 乔家的那些糟心事,他在姜婉那听说了一点,无影阁的线报也曾经传过来一些,对乔家本就没什么好感的他冷冷的丢了一句:“我看是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才对。” 只见他一伸手,就好似老鹰抓小鸡似的拎起了足有七尺来高的乔安,跨步就向外走去。 屋外夹枪带棒的众人一见自家少爷竟然这样毫无颜面的被人给提溜了出来,也都有些慌了神,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竟也不知该怎么办。 其中一个为首的站了出来,用手指着萧睿暄道:“放下我们少爷,我们就让你们走!” “放下他?”萧睿暄看了眼手中拖着的乔安,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向身后的夏依和兰依使了个眼色,道:“点到为止就行了。” 夏依和兰依授意的点了点头,一个随手抄起院子里的竹扫帚,一个顺手就折了近旁的一根枯树枝,冲了出去。 “跟着我。”萧睿暄一只手抠着乔安的后背,另一只手还不忘伸给了姜婉。 看着自己男人无比镇定的气场,姜婉也就笑了笑,将自己的手放进了萧睿暄的掌心里。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含情脉脉的,任谁看,那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煞风景的是,他们手中还拖着个人! 原本躲在室内的乔谦一想,自己可不能单独留在这,这群家丁虽然奈何不了少阁主的人,收拾起他来却是毫不费力! 他看了眼瑟缩在屋角的绿姬,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装着些散碎银子的荷包丢给她道:“你也找个地方先躲躲吧,这个地界上乔家人还真是不好惹的。” 说完,他叹了口气,麻溜的穿好了鞋,就跟在萧睿暄的身后就跑了出去。 果然,乔谦在小院里一现身,那些乔家的家丁里就有人在喊:“那不是乔五爷吗?他怎么也在这?” “赶紧回去告诉老爷,咱少爷又被乔五爷算计了!”有人也就随之应喝着。 只可惜他们十多个人竟然被夏依兰依两姐妹压制得死死的,别说跑出去通风报信了,就是想护着自己少挨下打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事。 听着他们叫嚣的这些话,乔谦心中暗暗叫苦,却只能硬着头皮同萧睿暄道:“少阁主……今日之事真是意外,我也不知道这混小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睿暄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是把手中的乔安往马车里一扔,冲着院内喊了声:“走了!” 夏依和兰依两姐妹便一前一后的退了出来,那些人想追赶过来,却又慑于这两姐妹的功夫,并不敢太靠前。 “回去给你们家的老太爷带个话,就说既然他不懂得怎么管教后辈子孙,我不介意帮他管教一二。”萧睿暄瞧着对方那个为头的人,冷冷的道,“他要是想寻我,让他直接到杭州城的义安坊来,门前有对石狮子的那家就是!” 说着,他就扶着姜婉上了他们来时的那辆马车。 被折腾了一天,早就有些疲乏的姜婉也早就想着要离开这个地界。 今天这趟出门还真是没看老黄历,尽遇到些糟心的事,就没让她感觉畅快过,真是干什么事,都失了兴趣。 #####今天早上晓晓起床一看,《盛宠为后》已经第二了,感谢诸位亲们,还有三天,稳住!稳住!稳住!太爱你们了~! 第213章担心 那乔谦一看他们要走,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好。 今日的事本与他无关,可他好巧不巧的正好出现在这,再加之先前和那乔安结下的梁子,他哪怕是跳进钱塘江里都洗不清。 而且院子里的这群家丁,营救乔安不利,回去之后为了不显出是自己的无能,肯定会要添油加醋的诬陷他一番。 到时候他一个人肯定难敌众口,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躲上一躲。 于是他腆着脸上前道:“少阁主……今日的情况您也瞧见了,我要是回家去,肯定讨不了好,不如我跟着您和夫人走,等过了这个风波再回来可好?” 要跟着自己走? 萧睿暄就瞧了他一眼。 只见他满眼的真诚和期待,不像是要耍心计的样子,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放下了车帘。 义安坊的人像是早就得了信,早早的便将正院给收拾了出来。 姜婉一进屋,便闻到了自己熟悉的苏合香,洗漱一番后,全身放松的她便慵懒了下来。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不说,就连吃顿饭都让人不省心,现在还摊上了乔安的这件事,就更让人觉得有些恼火。 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倒在罗汉床上小憩一会的她,却突然又听到府里有人发出了一声惨叫,她一个惊厥就坐了起来,睁着有些迷糊的眼道:“又怎么了?” 茉莉手里正拿着一件薄被想给姜婉盖上,却被冷不丁坐起的她吓了一大跳。 她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笑道:“那是夏依正在给那个什么乔公子接骨呢,她说不给他早点接上的话,怕会落下终身残疾。” “那种人,残了就残了,有什么好救的?”姜婉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回头问茉莉道,“什么时辰了?” 茉莉也就看了一侧的自鸣钟道:“刚好酉正。” 没想到自己这一眨眼的功夫竟也睡了一刻钟。 既然已经到了用晚膳的点,不如先行起来,用过膳后再睡。 姜婉也就坐了起来,随口问道:“世子爷呢?” “世子爷先前进来了一趟,见夫人您睡着了就没让我们打扰您,他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夫人您一个人用晚膳,不必等他。”茉莉老老实实的答道。 又要自己一个人? 姜婉觉得这一次的杭州之行,自己都快成了孤家寡人。 但一想到萧睿暄来江南的目的,她心中就是有再大的抱怨也只能先放在一边,更何况这件事还关系着姜妍的终身幸福。 无所事事的姜婉在用过晚膳后,便早早的将屋内的人散了,自己也更衣上了床。 入秋之后,便一日冷过一日。 姜婉一个人睡在宽大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上,将绣着并蒂莲的锦被子紧紧的裹在身上,却觉得四处漏风,怎么都不暖和。 她不断的打着哈欠,倦意袭来,迷迷糊糊间她好似看见床幔上好似有个黑影向她袭来,想到今日白天的不太平,吓得她一个激灵就往床里滚去。 然而,那个黑影并没有扑过来,而是继续在原地“张牙舞爪”。 心中暗自生怪的姜婉像只小老鼠一样的撩开了床幔的一角,却发现整个室内一个人影都没有。 难道都是自己的错觉么? 姜婉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缩回帐内,可一抬头,那个黑影依旧还在,而且还在床幔上忽左又忽右,活像在闹鬼。 闹鬼? 之前没有这么想的时候,还觉得什么都好,可她的思绪一搭上这两个字后,就忍不住发散了起来,就越发让自己害怕了起来。 前前世,她也曾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在连续经历过穿越和重生这种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的事后,她开始有些不确定起来。 因此,从前世开始,她开始礼佛,开始抄写佛经,开始相信因果轮回。 可瞅着那团黑影,姜婉觉得自己如果不把它弄个明白,大概这一晚上都会睡不着。 于是,她壮起胆子,再次将头探出了床幔去一探究竟,没想这次却在屋里见到了个高壮的黑影,吓得她几乎要惊叫了起来。 幸好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打草惊蛇。 惊恐之中,捂住自己嘴.巴的她,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暗想千万不能让那人发现自己已经发现了他! 就在她焦急于要如何自救时,那个身影却突然一转身,向她瞧了过来。 这一刻,姜婉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怎么还没睡?”萧睿暄的声音适时响起,却让姜婉近乎虚脱的放松下来。 只见他拿出打火石,将姜婉留在桌上的一盏小油灯点亮,幽幽暗暗的昏黄灯光一下子撒遍了正个屋子,一下子就让姜婉觉得温暖了起来。 此时的萧睿暄穿了一身全黑的夜行衣,轻手轻脚的,没有一点声音。 看着他这一身“非正常”的打扮,姜婉不免奇道:“你这是去哪了?” “今天让他们带我去乔家的私币厂探了探。”萧睿暄撩起了半侧的床幔,不以为意的答着。 她知道他口中的“他们”是无影阁布在全国各地的前哨,一句看似轻松的回答,却暗含了许多的凶险。 姜婉也就不免担心的拽住了他,前后左右的打量了一番,又凑上去用鼻子闻了又闻。 萧睿暄被姜婉的这一举动弄得有些哭笑不得,他笑道:“我真的是去了私币厂,又不是去喝花酒,身上不会有脂粉味的!” 姜婉就白了他一眼,有些不悦的道:“谁闻你身上的脂粉味?我还不是担心你像上次一样,浑身是伤的跑了回来。” 萧睿暄一听,就有些愣住了。 他想到了除夕的晚上,姜婉皱着眉头,明明害怕得双手发抖,却还是咬着牙,一脸坚强的帮他缝合伤口的景象。 “隔着衣服怎么能检查出来?”萧睿暄目光温柔的看向姜婉,颇带挑逗地笑道,“不如为夫的脱掉这身衣裳,让夫人好好检查一番吧!” 说罢,他便手脚利索的褪下身上的夜行衣,露出了里面还带着些许细汗,却血脉贲张的白皙肌肤。 #####有亲在问,过年会不会加更?晓晓现在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过年是要出门拜年的……只能说尽量吧…… 第214章 生变 面对萧睿暄这毫无预兆的说撩就撩,姜婉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浑身黏糊糊的,谁乐意检查你。” 说完,她就矫情的一番眼,拉过锦被,一个翻身就蒙头假装睡去。 可就在她等得都快要睡过去时,都不见萧睿暄来掀她的被子。 这家伙干什么去了? 暗自有些恼火的她,侧过头,正想质问一番时,这屋里哪里有什么萧睿暄的影子? 姜婉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暗暗思量着刚才到底是萧睿暄回来了,还是自己在迷迷瞪瞪的做梦。 可是那如豆大的油灯,和半挂的幔帐又似乎在向她昭示着一切都不是错觉。 就在她还在悜冲之时,浑身还带着澡豆清香的萧睿暄却不知道是从哪里扑了过来,将她死死的压.在了床上。 “暄?”姜婉就有些不确定的唤了唤萧睿暄的名字,生怕这又是自己的亦梦亦醒之间的幻觉。 “是我!”萧睿暄那有些急.促的气息响在姜婉的耳畔,让她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安定了下来。 她伸手抱住了他,感受着肌肤触碰着肌肤的真实感,眼角却莫名的流下了眼泪。 “婉婉?”在她脸上摸到湿湿凉意的萧睿暄有些不解的唤道。 “暄,赐我一个孩子吧!”借着房间内那盏不断摇曳的小油灯,姜婉看着萧睿暄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喃喃的道。 三世为人,却从未做过母亲的姜婉再次有了想做母亲的强烈愿望。 上一世,她就曾疯狂地想要生一个她和萧睿暄的孩子。 可是身为太妃的她,又怎么可能在深宫内怀孕? 如果一旦被发现,无论是她,还是孩子,都将是死路一条! 为了她的安全,萧睿暄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她。 但他许诺,一定会将她带出那片宫墙,让她过上一个普通的女人的生活,有家,有丈夫,有孩子…… 正是带着这样的憧憬,她在那深宫中熬过了数不清的白天和黑夜。 可等他们都等到那一天时,姜妧却用一杯毒酒将一切都终结。 让她成为了萧睿暄心头的一颗朱砂痣。 “好,我们生一个孩子!”一直隐忍的萧睿暄轻咬住姜婉的圆圆肉肉的耳垂。 都说生得这样耳垂的人,天生的福气好! 萧睿暄一边轻噬着,一边道:“但你确定一个真的就够了么?他一个人会不会太孤单?不如我们多生几个?这样将来他们出去打起架来也壮观……” 听着萧睿暄的描述,姜婉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几个如同小霸王一样的孩子,气势汹汹的一字排开,那表情,又凶又萌。 光想,就能让姜婉笑出声来。 萧睿暄见势就挺进了姜婉湿滑的身体里,一如既往的紧致,几乎让他窒息。 他不由自主的律动起来,带着姜婉驰骋起来,直到到四更鼓响起,他们才消停下来。 姜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只知道在自己睡着后不久,整个前院突然就灯火通明的热闹了起来,鸡飞狗跳的,就好似突然闯入了土匪一样。 搂着她而睡的萧睿暄第一时间醒了过来,有些不悦的问了一声:“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就听得有人在窗户外答道:“是程子修程御医来了!” 程子修来了? 这个时候? 萧睿暄将手从姜婉的脖子下抽了出来,从枕头下摸出个珐琅瓷怀表,刚过卯初。 也就是说程子修是趁着城门刚刚开启,就匆匆忙忙地进了城。 “他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萧睿暄冷冷的问道,这个点,他和姜婉也才刚刚歇下一个时辰而已。 “是他一个人!轻车简从的,除了一匹马,什么都没带。”屋外那人老实的回答道。 “他怎么这么赶?”睡得迷迷糊糊的姜婉听着那人话,有些不满的调整了个姿势闭眼嘟囔道,“就算他不要休息,别人也要休息啊!” 不想萧睿暄却坐了起来,窸窸窣窣的穿起了衣服。 “我得去看看。”萧睿暄语带担心的说道,“程子修我了解,那么懒散的一个人,决计不会这么拼命的赶路,他会这么做,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说完,他在姜婉的云鬓上吻了吻道:“你继续睡,我一会就回来。” 被萧如薰折腾了大半宿的姜婉此时正是犯困的时候,她轻轻的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穿戴整齐的萧睿暄冷着一张脸的就到了前院,而程子修已经被人安排到厢房去先行休息了。 他也就悄悄地去了程子修的房间。 程子修的房间并未关门,屋内点着一盏不大的油灯。 而他则是不修边幅的歪倒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像是知道了萧睿暄会要来拜访他一样,连身上的衣服也没来得及换。 像是感觉到了萧睿暄的气息,程子修闭着眼,仰着头道:“海上出事了,我们的船被人劫了。” 萧睿暄一听,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他还是心下一沉。 “消息可靠吗?”他一脸冷静的问道,“是谁下的手?我们的损失有多少?” 程子修揉了揉有些疲惫的脸,慢慢的坐了起来。 “是刘家港传来的消息,”程子修的声音淡淡的,好似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样的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他们说差不多是在闽南边那一块海域,突然遭到了一伙贼人的袭击,大刘为了让其他四艘船脱险,让‘大运号’主动留下来与对方周旋……” “你说什么?是大刘的船出了事?”萧睿暄一听,瞬间就愣住了,然后喃喃的道,“瑛姑知道这件事么?” 大刘是瑛姑的师兄,两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当年,为了阁中的需要,瑛姑被安插.进了宫廷之中,而大刘则自动请愿去跑海运。 好不容易十五年期满,瑛姑终于出了那高高的宫墙,满心期待来这边想与大刘团聚,却不想大刘的船却又出了事。 造化弄人么? “这个消息就是瑛姑传给我的,你说瑛姑知道这件事吗?”程子修有点自嘲的笑了笑,“事发后,洪老大带着剩下的四条船又赶了差不多七天的航行才回了刘家港,等他们将这消息发给我,我再找到你……差不多就是半个月前的事了。” 第215章撤离 因为萧睿暄的身份特殊,无影阁内消息的传递,一般是经程子修或者靳先生的手才会到达萧睿暄的手中。 可靳先生去了关外,唯一能联系到萧睿暄的人就只有程子修。 而不想萧睿暄为了能让姜婉看一看传说中的钱塘江大潮,竟然甩了程子修先行离开了,这才让接到这一消息的程子修不得不形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查到了是哪伙贼人干的么?”萧睿暄平复着胸腔中那有些激荡的情绪,双手却紧握成了拳。 “他们说,对方的船上的人说的好像是闽南一带的话。”程子修道。 “当真?”萧睿暄的神情一紧。 闽南一带靠海,还多岛屿,不少人都是靠海吃海,每年靠出海捕鱼而维持生计。 可这些年,朝廷的赋税一年重过一年,有些渔民交不起赋税,就只好躲到那些岛屿之上。 他们有的继续捕鱼为生,而有一些生得彪悍又胆大的就打起了过路商船的主意,落了草,成了盗。 而当地的官员却将他们都报成了流寇。 只要他们不上岸,也就每年象征性的剿一剿,再向朝廷邀功,申领军饷和物资。 一个个的小日子,过得是红红火火的,富得流油。 彼此的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对方的套路和底线,也就尽量的“井水不犯河水”。 而无影阁的船只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通过这片海域时,也会故意抛下些钱财当买路财,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对方不但出了手,还让无影阁的船队因此而折了一艘船,那也就是说对方打算打破惯例,这是要与他们要彻底撕开脸了! “但瑛姑给我的私信里却提及,有人听到了对方船上有说倭语的,叽里咕噜的,像是个为首的人。”程子修说这话时,特别留心了眼窗外,悄声道。 说倭语?! 萧睿暄就看向了程子修,难不成闽南一带的那些落草的鱼民竟然与倭寇勾结到了一起? 如果是这样,那便不能继续对他们听之任之。 “高氏姐妹她们呢?”想着程子修是一个人赶了过来,萧睿暄不免问道。 “我将她们留在姑苏城了,由胡宝山出面照顾她们。”程子修道,“现在看来,我们最好能够赶紧去一趟刘家港,这件事已经发了半个月了,越耽搁只怕留给我们的线索会越少,不说要回那一船货物,总也该为那一船的人讨个公道吧?” 萧睿暄听后不断的点头,他看了看有些蒙蒙亮的天,决定等天一亮,就回姑苏城。 在客房里美美睡了一觉的乔谦刚一醒来,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搬运箱笼。 他也就在心里暗自奇怪,这少阁主夫人到底有多少东西要运啊?昨日他们不是卸了两车子么?怎么今日一大早的又在搬运? “哎,你们注意点,那箱子里装的可是一套夫人用惯了的内造梅花凌寒粉彩茶具,磕坏了你可没地买去。”兰依的声音俏生生的,指挥着运箱子的人。 乔谦也就踱出了他住的那个小院,看着这些人不断将东西从屋里运到车上,暗道少阁主和少阁主夫人这是要离开啊? 他也就凑到了兰依身边道:“兰依姑娘,怎么这少阁主才住了一天就要走么?要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咱杭州府可是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如那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比如压着千年蛇妖的雷锋塔……少阁主夫人可是一个都没有去瞧过啊,就这么回去,不可惜么?” 兰依看了眼在身旁絮絮叨叨的乔谦,也就叹道:“可惜又有什么办法?谁叫我们有急事呢,只能图下回了吧。” 乔谦一听,知道他们的离开已成定局,也就暗暗心惊了一下。 自己跟着他们,完全就是为了避祸啊,可这才避了一天,他们就走了,自己接下来躲到哪里去? 于是他不得不腆着脸道:“你们这是回哪?还有昨天带回来的乔安……你们打算怎么处置啊?” “咦!对啊,还有乔安啊!”兰依突然一击掌,“你不说我还忘了,乔安那小子还被我们关在柴房里呢!我得去问问姐姐。” 说完,她就一溜烟的往内院跑去。 “姐姐,被我们关在柴房里那家伙怎么办?”她一进屋,就冲着夏依喊了起来,却发现夏依却是皱着眉头冲她摇了摇头,又对着内室努了努嘴。 此时世子爷正陪着夫人在室内用膳,也就把她们这些人都给打发了出来。 她调皮的做了个鬼脸,悄声的道:“姐,你说那人怎么办?就这么放了么?” 昨日,夏依一用力,就卸掉了乔安的两只手臂,但又担心给他卸下来的时间太长,让他残废了,又帮他把手装了回去。 这一卸一装的,平常人看来好像也就是挺平常的两个动作,却疼得那乔安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 毕竟是伤过,虽然被夏依装了回去,一时半会却依然得不了力,而且还得缠上木条挂在脖子上,以免一个不小心,这手臂又掉了下来。 而当时兰依在给乔安绑木条时,又玩性大起,拿着白布条给他裹了一层又一层,整得就像个粽子一样。 别说是趁机逃跑了,他现在连上个官房,都必须要找人帮忙。 “这……我可不知道。”听得兰依这么一问,夏依也为了难。 按照世子爷之前的说法,是先将人压.在这,然后等乔家的人来,再做决断。 可没想等了一晚上,乔家竟然没来一个人。 而今天,他们又急着去刘家港。 “不如你去问问呗。”兰依就有些揶揄的看着姐姐,笑道。 夏依就瞪了兰依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妹妹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促狭鬼。 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世子爷在夫人的房里,却还让自己去问。 “要问,你自己去问,别拿我当枪使。”夏依就翻了个白眼,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可她们这几个贴身服侍夫人的却很清楚,只要世子爷和夫人单独在一起时,两人就会旁若无人的腻歪在一起,真是让她们一个个的瞧着都不自在。 #####明天就过年了,亲们都回家了么? 第216章叫嚣 两姐妹在外面你一句的我一句,自幼便习武的萧睿暄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先是给姜婉盛了一碗酸笋布鱼,笑道:“本来是想让厨房里烧点清淡的,但一想此番离开杭州后,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因此也就让他们烧了些特色菜,尝尝这个,鱼嫩味鲜,笋脆爽口,更难得是这个季节还能吃到这么脆滑的春笋。” “春笋?”姜婉一听,也有些讶异,这都已经入秋了,他们上哪弄的春笋? “想不到吧?”萧睿暄有些得意的笑道,“是他们春天采摘的春笋,然后用盐水泡了,用坛子封了,埋在了地下,这还是因为要做给你吃,厨房里才特意挖了一坛出来。” 姜婉依言,细细的品尝了起来,那味道酸酸的,却让人很开胃。 夏依和兰依刚才在外面嬉闹,她也听到了一点,只是她没有萧睿暄的好功夫,因此并不知道她们两姐妹在说些什么。 她瞟了眼外屋,见兰依依旧黏着夏依笑闹,也就笑道:“兰依的性子还真是欢脱,远没有她姐姐来得沉稳。” “我倒觉得她这样没什么不好的。”萧睿暄却是笑了笑,“没心没肺的那个,往往才过得更开心。” 说完,他提高嗓子喊了一声:“你们两个进来吧!” 夏依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而兰依则笑着将她推了进来。 “乔家到现在还没有来人吗?”萧睿暄放下了筷子,用一旁的帕子印了印嘴,又擦了擦手。 “还没有。”夏依摇了摇头。 “你们说是不是他们没能找到我们这啊?”兰依却歪着脑袋猜测,从小在萧睿暄身边长大的她,其实并不怎么怕这个看似高高在上的世子爷,更多的时候,反倒将他当成哥哥一样的随性。 “不说他是乔家的长子长孙么?他出了事,乔家的人不会这么无动于衷吧?”好不容易喝完那碗酸笋布鱼,姜婉也放下了碗筷,拿了帕子擦了嘴。 “别人家的事,还真说不准。”萧睿暄想了想道,“既然他们觉得没关系,那我们也将那个乔安带上吧,还有那个什么乔谦,如果他要跟着就让他跟着,如果不想跟,就随便让他去哪吧。” “怎么?你还想带他们两走?”姜婉却是听得有些奇怪,“你这不是要赶着回去处理急事吗?” “那边的事是急,可这边的事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这好不容易和乔家人搭上了线,可不能就这么断了。”萧睿暄笑了笑,眼中却满是不屑。 姜婉则听着有些无语,这样叫什么搭上线?这简直就是结了梁子好么? 回头还真不能让二伯母知道他们在杭州府干的这些事,不然的话,还不知道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兰依,你去问问那乔谦,看看他是不是愿意同我们一起走,”萧睿暄安排道,“夏依去柴房里把那乔安给提出来,外院的箱笼应该已经装完了,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的话我们这就出发。” 说完,他又看了看姜婉,用眼睛询问她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姜婉笑着摇了摇头,就在心里微叹了口气。 这趟杭州之行,还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她就光记得坐船坐马车了。 那乔谦得知少阁主竟然同意让他继续跟着,更是心花怒放。 他笑着和前来报信的兰依道:“其实姑苏城里我也是很熟的,如果少阁主和少阁主夫人不嫌弃,我也是可以当向导的。” “姑苏城?”兰依叉腰瞪着他道,“咱们可是打那来的,还用得着你当向导?” “而且谁跟你说我们是去姑苏城的?”想着自己已经传完了话,兰依一翻白眼就准备离开。 “兰依姑娘,你别先急着走啊!我们这不是去姑苏城,那是去哪?”乔谦就有些犯迷糊了。 “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兰依有些不悦的扫了眼他,自己那还有一堆事要干呢,这人却拉着自己东问西问的。 因此,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说完,兰依冲着乔谦皱了皱鼻,冷哼了一声后,一个转身,就像泥鳅一样从乔谦的面前滑溜开了。 什么叫到了就知道了? 乔谦愣愣的看着已经跑远了的兰依,犯了难。 他们这要是去的地方太远,自己是跟还是不跟啊? 他一个人坐在那冥思苦想,暗想要不还是回家去算了,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乔家的人,族里的那些人难道还真敢把自己怎么样? 正想着这事的时候,他却听得大门外一阵喧哗,好似还听到了官差的训斥声。 好奇的他,便悄悄的跑到门边看了看。 只见整条义安坊都已经被穿着盔甲的官兵把守,而他的族兄,乔家大老爷,也就是乔安的父亲乔伯许正一脸倨傲的和那为首的站在一起,问身边一个穿着乔家家丁服的小厮道:“那人说的可是这?” “那人只是和小的说义安坊,门口有对石狮子的那户。”那小厮点着头哈着腰,还不忘将整条街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 这一看还不要紧,只是他便一眼就看见了躲在门内的乔谦。 那小厮赶紧邀功似的扯着嗓门喊道:“看!是乔五爷!” 吓得乔谦赶紧将头缩回了门内,“啪”的一声将院门紧紧的关上,整个人还死死的抵着门板,一脸的懊悔。 都说好奇害死猫,自己干嘛非得这个时候伸出头去凑这个热闹? “老五,是你在里面吗?”那乔家大老爷听得那小厮的话,却只见那门边衣角一闪,并没瞧清那人的模样。 可他依旧站在门口悲痛欲绝的说道:“我知道,你还在为银翘的事嫉恨你侄儿,可就算这样,你也不能害你侄儿啊……” 说着说着,他就声泪俱下地控诉起来:“儿子没教好,那是我的错!有什么事,你尽可以来跟我说,我可以管教他,可你一个做叔叔的,非但不提醒他,还找来外人,一双手说拧折了就拧折了,你叫他以后还如何提笔?如何去参加科举啊?” #####投票榜第二,再坚持一下下,明天下午6点就见分晓了~! 第217章转移 乔家大老爷的这话一出,就引来了众人的哗然。 找人将侄儿的手都给拧断了,还断人前程!这行径简直令人发指啊! 而与那乔家大老爷同来的官爷,一手扶着腰上的腰带,一边打着官腔道:“而且你们在光天化日之下,还私自掳人!这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今天你们要是把乔大公子放了出来,将来公堂上我们还能在老爷面前帮你们美言美言,不然的话,判你个流放都是轻的。” 躲在门后的乔谦一听,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来。 这件事真的从头到尾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啊!怎么现在看来不但与他有关,而且他几乎都快成主谋了?! “大……大堂兄啊……”感觉到自己双.腿发软的乔谦靠在了门板之上,头上的汗也一颗一颗的滚了下来,他隔着墙喊话道,“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啊……那天真是大侄子去找绿姬的不痛快,这才惹了人撞上枪口来的呀……” “老五,你是什么人,哥哥我还会不知道么?”那乔家大老爷好似苦口婆心,可眼里的目光却变得越来越冷峻起来。 他们之前好不容易才压下儿子迷恋青.楼女子的流言,而这个老五又在扯什么绿姬?这不又是在往乔安的脸上抹黑么? 乔安至今还没有说亲,如果得了个迷恋风.尘女子的名声,有谁家的姑娘敢再嫁过来? “你先将乔安带出来,有什么话,我们兄弟两坐下了好好谈!”乔家大老爷说得诚挚意切,“一笔写不出两个乔字,要知道你名下那些产业还是哥哥我在帮你打理呢,哥哥难道还会坑你不成?” 乔谦一听,也就暗暗叫苦。 自己怎么忘了这一茬? 他名下的产业都托管在长房名下,这长房的人要是因为乔安的事迁怒于自己,把应该给他的钱给扣押的话,那他这日子可就真过不下去了。 犹豫间,他也就打算开门,出去和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可他的手刚一碰上门栓,就听得身后有人喝道:“你想干什么?” 乔谦一脸为难的转过头去,只见英姿飒爽的夏荷姑娘正站在他身后,旁边还带着同样一身劲装的兰依姑娘。 看她们两这样子,难道还真的是想出去打一架么? “夏……夏依姑娘……门……门外有很多官差呢。”乔谦暗自咽了口口水,出于善意的提醒道。 “官差又怎么了?几个官差就把你吓成这样?”兰依却是不满了的白了他一眼,一个跃身就翻到了墙头之上,指着院子外面的官差们叫嚣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不知道私闯民宅也是有违《大梁律》的么?不要以为你们是官差,没有搜查令,一样的不能闯进来。” 那官爷一看,呦呵,竟然是一俏生生的女娃娃,只是这动不动就翻身上墙的功夫,让人不能苟同。 “谁说我们没有搜查令?”说着,他就从衣襟里抽出一纸公文来,在兰依的面前抖了抖,“看到没,这可是蔡知府亲手下印的搜查令,现在是我们给你们机会把乔大公子放出来,真要是让我们动手,你们谁也讨不到好去。” 说白了,他也不知道墙内有什么,所以并不敢让手下的贸然闯进去。 夏依站在院墙内,听着他们外面说的话,冷笑道:“我说他们怎么一个晚上都没有动静,搞了半天是去杭州知府那去搬救兵了。” “那……那怎么办啊?”乔谦见识过这两姐妹的厉害,可外面站的可是官差,一旦动起手来,那就不是收拾几个家丁那么简单了。 而这时,天空却突然爆了一枚礼花,所有人都有些惊奇的抬头看时,却听得夏依低声说了一句:“好了,可以撤了!” 兰依一听,一个跟斗翻下墙头,拎起乔谦就往后院跑去。 乔谦简直就是惊呆了。 自己虽然不胖,可做为一个大老爷们还是有那么上百斤的,可这个小丫头却好似不费吹灰之力,拎着自己就像是拎只小鸡一样的狂奔。 “这……这是要带我去哪?”一脸惊恐的乔谦见这姐妹二人竟然将自己往内院带去,然后一个左转又一右转的,没得两下就将他绕晕了。 “没那么多时间解释了。”夏依对他道,“先上车再说。” 说着,兰依也不管他乐意不乐意,就直接将他往车里一塞,人还没坐稳呢,车就已经开始跑了起来。 透过马车车厢的后窗,只见他们的马车在一条小巷内狂奔,在剧烈颠簸了两下后,他们的车竟然神奇的出了城,然后在一条河道旁沿着河道直接奔了出去。 这两个丫鬟到底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这么厉害? 而这少阁主又到底是谁?竟然能让两个这么厉害的人,甘于在他的手下只做个仆人。 乔谦就发现身上冒出了层冷汗来。 而此时和夏依一同坐在车架上的兰依却有些不满的嘟囔起来:“真不知道他们在怕什么,难道就凭我们姐妹两会打不赢那些花架子?” “你又手痒了吧?难道上次在水上你还没打够?”专心驾车的夏依扫了眼兰依,“而且我们只是奉命拖住那些人,好让夫人她们有足够的时间转移而已,既然目的达到了,为什么还要恋战?” “哼,一听就知道是程子修给爷出的馊主意!就他胆小!”兰依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每次都是因为他,让我打得不痛快。” 乔谦趴坐在车厢内,听着两姐妹在车厢外的讨论,他在心里暗想哪有女孩子这么好斗的?这简直是遇到了女土匪嘛! 还有她们说的程子修是谁?而且她们这又是要将自己往哪里带? 胡思乱想之间,只听得夏依“吁~”的叫了一声,马车便停了下来,兰依一掀车厢的帘子道:“下车,上船!” “两……两位姑娘,”也不知是被马车颠晕了,还是因为心下害怕,感觉到有些头昏脑胀的乔谦抰了抰手道,“不如就此别过吧,带着我,你们也不方便啊……” “你确定?”兰依插着腰看着乔谦道,“也不怕他们把你抓回去一顿严刑拷打?你对我们又一问三不知,从你口里问不出任何消息,那就只能继续往下打,打得浑身血淋淋……” #####海船被劫,十万火急,萧睿暄没工夫和这群人耗了,所以从后门先跑了…… 第218章海港 乔谦一听,光想,就觉得全身一抖。 当初罗县令将那乔安抓到大牢时,他曾去看过,里面的犯人一个个惨不忍睹。 而且正如这位兰依姑娘所说,自己又是一问三不知的,到时候会不会被他们打死还真的是两说。 现在想来,还是跟着她们两个安全! 一想到这,他便瞧着简易码头旁飘着的一只乌篷船问:“是上这艘船么?” 说着,就自己往船上爬去。 夏依笑着摇了摇头,带着兰依也跳上了船。 不一会的功夫,那艘乌篷船就驶进了一片宽广的水域,四面看去全是水,完全让人分辨不出东南西北。 而这时一艘沙船从水雾中隐隐约约显现出来,乌篷船就往那沙船靠去。 在夏依和兰依的帮助下,乔谦好不容易才登上了那沙船。 一上船,他就看到了萧睿暄正与一个有些面生却是很俊俏的男子站在甲板上商谈着什么。 在见到他上船后,萧睿暄只是扫了他一眼,继续同身边的人说着话。 “这边来吧。”夏依领着他进了船舱,在第一间船舱内,他便见到了被裹成粽子一样的乔安,而此时他的嘴中正塞着一团麻布,瞪大着眼睛瞧着他。 夏依扔过来一个半冷的馒头和半袋水,道:“先将就一下,下了船就好了。” 从小就锦衣玉食的他,又哪里吃过这么粗糙的干粮?就在他觉得难以下咽时,却听得对面的乔安肚子“咕噜”一叫,而乔安看着他手里的那个馒头,露出了羡慕之色。 一想到自己今日的狼狈,全都是拜这个侄儿所赐,乔谦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恶狠狠的瞧着乔安,一口馒头一口水,仿佛自己吃到的是天下最美味的美食。 而乔安觉得更饿了。 就这样在船上度过了一天一.夜后,沙船终于靠了岸,出了船舱的乔谦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数十艘如庞然大物一般的福船在水面上一字排开,不断有人往返于船上船下,将一箱一箱的货物从船上搬运到码头之上,而另一侧宽广的码头上早已堆上了如山的货物,而各种规格的平板马车又将这些货物分头运送了出去,那一排热闹繁忙的景象,一瞧便让人感觉到了欣欣向荣。 一整天没有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的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走出了船舱。 她也颇为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惊讶的表情溢于言表。 一位鬓角插了白花全身素色的女子通过跳板上得船来,在见到姜婉和萧睿暄时,拱手道:“少阁主!少阁主夫人!” 而姜婉在见到瑛姑后,有些激动的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瑛姑……你这是……” 虽然在萧睿暄处听闻过瑛姑和她师兄的故事,但她万万没想到瑛姑竟然会以一个“未亡人”的身份来见他们。 没想瑛姑却是一脸的淡然,仅扯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并没有多余的解释。 在瑛姑的带领下,他们住进了港口附近浏河边一个叫做王家宅院的大宅里。 宅院里大大小小的房间很多,相互围出一个个天井小院。 这些院子都不算大,差不多每三五步的时候就有一张小门,跨过门,便到了另一个院子。小院里铺着麻石道,正中央的位置放了一个有半人高的大水缸,有的养着鱼,有的种着莲花……屋檐下的过道铺满了青石砖,也不知是天气的原因还是有人事先泼了水,总让人感觉有些湿漉漉的。 姜婉住进了堂屋后那个稍微还显得有些宽敞的小院里,院子里摆满了用花盆栽种的各色鲜花,一看就知道是刚刚挪过来的,熙熙攘攘的摆成一团,倒也让人赏心悦目。 见着夏依她们正指挥着婆子们抬着箱笼进来。 姜婉瞅了眼,发现都是些花觚之类的摆件,道:“拿一些常用的东西出来就行了,屋子这么小,也摆不下什么。而且也说不清什么时候又要走,这一拿一放的,一来是麻烦,二来是容易磕破东西……” 夏依想想这些日子就像打仗似的,每三两天就换一个地,夫人说得也在理,也就让那些婆子又将箱笼移了出去,只拿了些梳妆和日常使用的小物件出来。 见兰依正抱着一个小木匣子走了过来,夏依不免笑道:“怎么,这么快就给那乔公子换好药了。” “嗯,他现在学乖了,不像之前那么抵抗了。”兰依就将手中的木匣子搁在了桌上,“真是不明白世子爷为什么要带着他一起来,把他扔在义安坊不就行了?省得现在每天还多了一个要给他换药的事。” “世子爷就是担心把他放了回去让那些庸医将他的手给胡乱治废了。”夏依却是搬起兰依放在桌上的木匣子搁到了一旁的多宝阁上,笑道,“他虽然冒犯了我们,却跟我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怨,让他长长记心就行了,难道你还真想让他这么残下去?” “理是这个理,所以我每天都有帮他换药呀,只不过我在药里小小的做了点手脚而已。”兰依用手支着头,歪着脑袋,一脸得意的说道。 夏依一见,就用手戳了戳兰依的脑袋道:“你不会真给他的药里下了痒痒粉吧?” 听着两姐妹的对话,不明所以的姜婉奇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想兰依却是一脸促狭的凑了过来,笑道:“我给那乔大公子下了点药,估计到日落之前,他的日子都不会太好过。” “你太胡闹了!”夏依黑脸训斥道。 她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到隔壁小院里传出了嚎叫声,紧接着就听到了有人似乎正在绝望的撞着门板。 夏依没好气的瞪了兰依一眼,提起裙子就往隔壁小院里跑去。 兰依却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撇嘴,嘟囔道:“那家伙是不是男人啊?痒痒粉又死不了人,他竟然叫得像杀猪!” 听着隔壁越来越惨的叫声,就连姜婉都听着觉得有点慎得慌了。 “兰依,带我过去看看。”姜婉想了想,站起身道。 第219章闯祸 待姜婉再见到乔安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原本长相还算是有些清秀的少年郎此刻却脸大如饼,眼睛和嘴.巴更是肿得只剩下了一条缝。 他那原本被布带绑着的双臂鼓了起来,肉像捆肠一样,从布带的缝隙中挤了出来,上面还布满了红紫的斑点,而他的一双手,每个指节都像是圆圆的香肠,指甲盖里黑乎乎的,也分不清是血还是肉。 兰依也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她不过就是在给乔安的药里下了点痒痒粉啊,他怎么会变成这么一副恐怖模样? 夏依一见她,就没好气的斥责道:“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寻坛白酒兑些雄黄来!你这回真的闯大祸了!” 兰依也知道姐姐并没有吓唬自己,匆忙间应了一声,夺门而出。 和乔安住在一个院的乔谦在外面探着头道:“夏依姑娘,你说……我这侄儿他是怎么了?” 刚才乔安在房间里的叫喊声,让他误以为这个侄子又发狂了,吓得他躲在屋里都没敢出来。 而此时夏依却没有功夫再理会别人,而是皱着眉头,将乔安手臂上绑着的布带小心翼翼的拆了下来。 不松那布带还好,布带松掉之后,就只见那手臂早已被乔安挠得血肉模糊,和那些黑黑的药膏子混在一起挂在手臂上,倒像是被挠下来的皮。 “怎么会这样?”姜婉觉得自己再瞧下去,就有了些不适。 “我也不太清楚……不知道是他对这痒痒粉有反应,还是那些痒痒粉参在药里让他中了毒。”夏依先是细心的用竹片小刀将乔安手臂上那黑糊糊的膏药给刮了下来,“现在只能先用酒将这些东西先擦掉,然后再让程先生来瞧上一瞧。” 自从她们出了京后,再称程子修为程御医就不太合适,因此大家都改口称他为“程先生”。 说着,她向外瞅了一眼,见去寻酒的兰依半天没有回来,皱着眉道:“这丫头也不知道去哪找酒了,等下还得让她出去寻人。” 那乔谦一听,也就自告奋勇的道:“不如我去寻程先生吧,刚才我听他们说他好像跟着少阁主去了码头上!” 见屋里人都是一脸不信任的瞧着自己,那乔谦只得嘿嘿笑道:“别瞧着我是第一次来,可我这人天生会认路,保证会帮你们把程先生找回来的。” 然后他也不等众人的回应,一溜烟的就跑了出去,差点和跑进来的兰依撞了个满怀。 “哎呦,吓死我了。”兰依死死的护住怀里的那半坛白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砸坏了。 “这半坛白酒可费了我的大力气了,”她有些抱怨道,“你们都不知道,这边居然喜欢喝糯米酒,这还是厨房里的那个婆子帮我去外面要来的。” 就在这时,兰依瞧了眼乔安的手臂,有些失声的叫道:“这……这是怎么了……” 夏依不满的白了她一眼,扔过来一张帕子:“你还好意思问,还不快点来帮我擦掉他手臂上的伤药。” 因为乔安将自己的手臂全给挠破了,当夏依将那白酒倒在他手臂上时,他自又受了另一份煎熬。 这会的他恨不得找块砖头将自己砸晕过去,暗道遇到这一群人,还真是自己的克星。 不一会的功夫,程子修便跟着萧睿暄一道回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有些气喘的乔谦。 他真是不明白,明明都是走路,为什么前面两人却是步步生风,而他只能一路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程子修直接到了乔安住着的小院,在瞟了眼乔安的伤情后,怒道:“胡闹!” 听得站在角落里的兰依情不自禁的就抖了一下。 认识程子修这么多年,知道他这人嘴.巴毒,却鲜少见他发火,而这一次他竟然发火了,也就是说事情真的很严重了。 只见程子修将手指伸进乔安的嘴里探了探,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果然如他所料,这个乔安不仅仅只是脸上肿了,就连喉咙里都肿了起来,也就是说这个时候连他程子修都没有把握能不能将药给他灌下去。 “去寻一个大澡桶来,”程子修皱眉道,“然后在院子里垒个石头灶,将澡桶架在石头灶上烧一大桶水。” 乔谦一听,便喊道:“我房间里就有个大澡盆子,只是我一个人可能弄不出来。” “我来吧。”因为闯了祸,平常很欢脱的兰依变得异常的安静。 她跟着乔谦一起,将屋里的一个大澡桶搬了出来,又在院子里用石头垒了个半尺高的灶,去厨房里搬了些柴火过来,开始烧水。 程子修见到,微微点了点头。 他用柴火劈出两根小棍,塞进了乔安的嘴中,并嘱咐夏依道:“我现在要出去抓药,他的喉咙只会变得越来越肿,为了不堵住他的呼吸,你每隔一刻钟就给他调整调整小棍。” 夏依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也就守在了乔安的身边。 乔安虽然觉得浑身难受,可他的脑子却还是清醒的,之前正是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他才会疯狂的撞击门板呼救。 刚才听了那位程先生的讲述,知道自己这症状虽然来得凶险,但好在并不是无药可救,他也就放下一半的心来,张着嘴坐在那,等待程先生去抓药回来。 只是这人如果长时间的张着嘴,这口水便会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而这会子乔安就正受着这样的折磨。 塞着木棍的嘴合不上,手又不能动,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口水如同瀑布一样飞落了下来。 不过三五分钟的功夫,乔安的口水就已经将他胸口的衣襟全部打湿,那样子,他不用想就知道有多狼狈。 他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道:自己现在反正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就在这时,夏依却从身上拿出来一块雪白的帕子,先是帮他把嘴擦了擦,随后又将那帕子垫在了他的下巴下。 闻着帕子上那淡雅得似有似无的香味,乔安心下的触动却很大,第一次细心的观察起站在身旁的这位姑娘来。 第220章闲逛(一) 好在程子修出去的时间并不长,待他回来时,兰依和乔谦两个刚好把那桶水烧得烫烫的。 程子修试了试水温,也就把自己带回来的草药一股脑的全部都抛撒进了水里,不一会的功夫,一整桶水就变成了暗红的茶色。 待全身脱得只剩了条底.裤的乔安坐进了浴桶里后,程子修交代夏依和兰依道:“今日让他先泡上半个时辰,水不可太热,也不能太凉。” “太热的话,他在桶里会有生命危险,太凉的话药效出不来,那就是白泡。”说这话时,程子修一脸的严肃,“特别是你兰依!给我小心谨慎点,千万别又出幺蛾子!” 兰依在一旁猛点着头,今日因为犯错,她比平常都要乖巧了许多。 姜婉和萧睿暄在旁边相视一笑,他们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颇为默契的牵着手回了自己的小院。 “今日的事还顺利吗?”回到屋内,姜婉就给萧睿暄沏了一泡普洱茶,天气渐凉,她房里早就将绿茶换成了红茶。 萧睿暄看着姜婉那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觉得很是享受。 他接过姜婉递过来的茶盅,叹了一口气道:“事情有点麻烦,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而且与对方交手的是又主要是大刘的那艘船,其他四艘船上的人当时只记得全力摆脱对方追击……” “意思是说,他们对对方也没什么印象么?”姜婉也就微微皱眉问道。 “应该说是从他们那探听不到没有价值的消息。”萧睿暄的脸上就显出了一些疲累,“我也是不想追回那船上的什么,只是不能让那一船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了,以后我的商船还要从那过,如果不能狠狠的惩戒对方,让他们知道痛,以后我的船肯定还要在这上面吃大亏!” “可你刚才不是说都没什么线索么?难不成你还想带人去闽南那一带去剿匪不成?人生地不熟的,就算你想快意恩仇,你也师出无名啊!”姜婉也就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的确,这是个需要从长计议的事……”萧睿暄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有些歉疚的说道:“这一趟本来是想带着你出来游山玩水的,没想一路上赶路的时间多,游玩的时间少,而最近这些日子我更不可能抽出时间来陪你……” 而姜婉则是微微一笑,握住了萧睿暄的手笑道:“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到底是不是夫妻?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现在遇到了这样的事,尽管去办你的事,不用管我,别忘了,我身边可是有你特意派过来的夏依和兰依,她们能护我周全。” “而且,就算你不能陪我,我也能自己找到事做啊!”姜婉笑着看向萧睿暄,眉眼弯弯,“来的路上,我瞧着河对岸好似有个挺热闹的集市,我打算抽个时间去看看。” “也好,浏河对面的集市街还是值得一逛的,有时间你自己出去走走也不错,我就是怕你一个人总在屋里憋坏了,见着属意的东西就买下来,别为我心疼钱。”萧睿暄一听,笑容开朗的说道,好似刚才跟姜婉说的这些话真的解掉了他的心结一样。 姜婉见着他的畅快模样,只得在心里笑着叹了口气。 第二天,待姜婉醒来时,萧睿暄早已经离开,带着一丝丝失落情绪的她,却意外的在枕边发现了一个小锦囊。 姜婉好奇的打开,是一叠十两、百两银子不等的银票,她大略的数了数,竟有近百张,差不多近万两。 姜婉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萧睿暄这家伙想干什么? 听得屋内有动静,茉莉赶紧进屋来,姜婉一见到她,不免有些意外。 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奔波,为了不让身边的这几个丫鬟太累,姜婉便给她们排了个值班表,每天只留一个人在身边贴身服侍,这样不当值的两个就会轻松一些。 昨日是夏依,今日按理就应该是兰依,怎么来的却是茉莉? 见着姜婉眼中的迟疑,茉莉也就笑着解释道:“昨日夏依和兰依两姐妹可算是忙坏了,原来程御医说的先泡半个时辰是每隔两个时辰再泡半个时辰,不但那桶水不能冷掉,还要不断的往里加水加料,就这样折腾到快天亮,别说那乔公子,就是程御医都要虚脱了。我今早见着他们的时候,一个个都眼底青紫……” “哦?那乔公子怎么样了?可好了些?”姜婉一想到昨日程子修说那乔安喉咙肿得连水都喝不下,原本还以为是个很凶险的症状,没想到却被他想出了这样的救人办法。 “听兰依说肿是消了不少,就是看上去好像还有些虚胖。”茉莉有些掩嘴笑道,“我看这一次兰依真的会要学乖了。” 姜婉也就笑着摇了摇头。 用过早膳后,姜婉就决定去浏河对岸的集市上去瞧瞧,也就让茉莉去和那些与他们同来的护卫说说,让他们出两个人跟着。 那些护卫的首领一听夫人要出门,身边还有没夏依、兰依两姐妹跟着,不但派了四个功夫了得的,就连他自己也跟了过来。 而在他们这一行人正要出门时,却正好遇到了无所事事的乔谦,他听闻姜婉想去逛集市,便也要求跟着一起去。 戴着帷帽的姜婉并没有拒绝。 因为他们落脚的王家宅院就修葺在河岸边,只要稍微走上一小段路程,便可到了平日渡人的码头。 码头上停着一艘摆渡船,可他们的人有点多,明显一趟走不完。 那乔谦也就自告奋勇的上前与那艄公讨价还价,原本是渡一个人两文铜板,硬是被他还成了一人一个铜板。 见着他那费尽口舌与那艄公理论的模样,姜婉却也觉着有趣,她以前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她也就悄悄的对身边的茉莉道:“等下下船的时候,背着那乔谦多给那老人家一两银子,我们这么多人,来来回回的却只能挣到几个铜板。可那乔谦也是好意,我们不要拂了他的面子。” 茉莉点头称是,将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第221章闲逛(二) 等到姜婉上了岸,又走了一小段路程后,才发现在对岸看到的集市只是一些摊棚。 但穿过那些摊棚后,一条极为繁华的商业街便出现在她的眼前,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卖着各种苏杭特产或是海外舶来的货物。 姜婉随意的进了一家珠宝店,那里面的宝石几乎都是一颗颗只经过粗加工的小石头,可粉的玛瑙、绿的松石、黄的蜜蜡、褐色的玳瑁……一盆一盆的堆积在那,直教人眼花缭乱。 那店掌柜一见姜婉身上那件粉白撒花金色滚边缎面对襟褙子,头上戴着的那朵有如碗口大的赤金镶红宝石的牡丹大花,还有身边跟着的那些人,便知店里来了贵客。 他也不多话,只是笑容满面的瞧着姜婉在店内挑挑选选,只在她偶尔问话时,才上前半步细声的解答一番。 这店里的宝石虽多,成色却是一般,远不及每次萧睿暄送给她的那些。 因此,姜婉也就兴趣缺缺。 她随意挑了串碧玺手钏,又选了几块看上去色泽莹润的蜜蜡,便要离开。 不料他们人还没出店门呢,就听得有人在店外喊了一嗓子:“哟,乔五爷!您怎么也来了刘家港了?” 姜婉也就有些好奇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三十出头的,行商打扮的人正站在店外冲着店内拱手,而拿着一块玳瑁扳指正在研究的乔谦则是有些茫然的看向那人。 “乔五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人却不以为仵,反倒是有些自来熟的凑了过来,“我之前还和您一起在绍兴吃过饭啊!托您的福,收了我不少货,这才让我有了盘缠再来这边碰碰运气啊!” 经他这么一说,乔谦恍然大悟起来,半年前他为了讨好吴县令,没少往他家送东西。 可是送钱财太直白,因此他也就三不五时的跟这人收了些品相尚佳的宝石,找了家银楼打些时兴的首饰送过去。 不仅是吴县令很喜欢,就是他那位住在后宅的夫人也欣喜得很。 可现在这些再回想起来,简直就像是笑话一样。 那人见乔谦又在珠宝店内挑选宝石,也就误以为他热衷此道,因此笑意盈盈的将他拖出店外,找了个没人的地界,神神秘秘的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块足有脚趾甲盖那么大颜色如火焰般绚丽的红宝石对他道:“五爷,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您就是找遍这条街都找不到成色这么好的红宝石,不信您对着天空瞅瞅,看看能不能瞅到一丝杂质。” 乔谦将信将疑的从那人手中接过那枚红宝石,果然如那人所说,色泽晶亮,纯净无瑕。 “东西是好东西,可怎么就一颗啊?做根簪子还凑活,可你也知道,现在流行打一整套一整套的头面,你这个有点少啊。”说话间,乔谦就拿着那颗红宝石在手心里掂了掂,却在心里暗道真是个好东西啊。 “嘿嘿,怎么可能只有一颗!”那人却是笑得贼兮兮的,“这么贵重的好东西,我不可能都带在身上啊,被人截了我上哪哭去?” “那你有多少?”本来还想借此杀价的乔谦颇感意外的问道。 那人笑着伸出了一只手。 “五颗?”乔谦猜道。 那人却是一脸嫌弃的道:“五颗我有什么不敢带在身上的?是五百颗,颗颗都有这么好的成色!” “五……五百……”这下连乔谦都被震惊到了。 他大惊小怪的声音也引起了姜婉的注意,见着他拿在手里的那颗红宝石,也就凑过去问:“能让我看看吗?” 乔谦一见是姜婉,哪有什么不同意的,也就赶紧的双手奉上。 姜婉将那红宝石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发现这成色竟和萧睿暄之前拿回家的差不多,在阳光之下,炫彩之中还能见到玫瑰色的光泽,算得上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你说这样的宝石有五百颗?”姜婉见那人一脸紧张的模样,也就将宝石扔回给了他,“开个价吧,我全要了!” “全……全要?”那人也没想到姜婉会如此大气,只是他有些为难道,“我这可是要卖五十两一颗!” 按照现在大梁朝五两银子一亩的地价,这一枚宝石就能换十亩良田了! “五十两就五十两!”姜婉微微一笑,并没有含糊。 可那人却犹豫了起来:“我……我刚才有些夸海口……以我的财力,我怎么可能拿得下五百颗……我也就拿了二十颗而已……” 敢情,他刚才说的五百颗只是虚张声势。 “那你是在哪里见到的那五百颗?”姜婉也就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那条还没来得急逛的街,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条街上应该出不了这么好品相的东西。 “嘿嘿,少夫人好眼力啊!”那人虽然瞧着眼前这个女子年纪不大,可却是做了妇人打扮,也就有些奉承的赞道,“这东西是我从福建带回来的,半个月后,他们那还会有一场珠宝鉴赏大会,我也就想过来碰碰运气,想着如果能高价出掉这二十颗红宝石,说不定我就有更多的钱去收更多的珠宝了。” 说这话时,那人竟然是越来越兴奋,仿佛眼前就放着金山银山等他去搬一样。 福建?珠宝鉴赏大会? 不知道为什么,姜婉却突然联想到萧睿暄那艘被闽南海盗劫去的商船。 会不会那么巧? “你说的那个珠宝鉴赏大会是什么时候,我也想去开开眼界!”姜婉也就笑着对那人道。 “这鉴赏大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那人就有些得意的从身上掏出一个雕有字号的小木牌,“得有这个,才能进去!” “咦?这木牌我也有一个!”乔谦瞧着那块木牌惊道,说着还真从身上掏出块一模一样的。 这是八月十八那天,川崎在观潮阁时说拿去玩,他当时也没当回事,接过来直接就给揣在了衣兜里。 那人一见乔谦也有一块一样的,也就有些兴奋的道:“正好,乔五爷,不如我们结伴去趟福建吧,一路上互相也有个照应!” 乔谦就不置可否,毕竟福建那么远。 那人一见,也就嘿嘿一笑,话题一转,看着姜婉问道,“只是不知道少夫人是不是真要买我那二十粒红宝石?” #####大年三十,忙得才坐下来……谢谢大家的支持,才让晓晓的《盛宠为后》能坐在第二名的位置,今天聊胜于无的偷偷加一更……祝大家新年快乐,鸡年大吉! 第222章端倪 姜婉笑道:“那是自然,这种事情我还是可以做主的,我先买你身上的这颗红宝石,其余的我没带那么多的银两,我就住在河对岸的王家宅院里,不如你明日巳时给我送过来,我保证照单全收。” 说着就让茉莉掏出了五张十两的银票交给那人,收了他身上的那颗红宝石。 拿到红宝石的姜婉就再也没有什么心情逛集市了,她紧紧的将那颗红宝石攥在手心中,归心似箭。 那摆渡的老艄公一见姜婉等人,便想起她们之前多给自己的那一两银子,二话没说的就把她们送过了河。 姜婉一上岸就对身边的众人正色道:“走,我们去码头找少阁主!” 因为他们落脚的王家宅院离码头并不远,姜婉也就拒绝了属下让她乘坐马车的提议。 她觉得在这秋高气爽的时节,趁着天气好,适当的出来走动走动还是不错的,毕竟那狭小的宅院都快将她闷出病来了。 浏河两岸的风景其实还不错,像是她在所有的江南小镇见过的一样,小桥流水人家。 也就走了三五里地的样子,她们便到了之前下船处的那个码头。 码头上依旧人来人往,而且其中还夹杂了不少肤色各异长相奇特的外国人。 茉莉静悄悄的跟在姜婉身后,一双眼睛却是睃来瞟去的忙个不停,时不时还少见多怪的惊叹一把。 “夫人……夫人……”她小跑着向前,扯了扯姜婉的衣服,暗戳戳的指了指一艘在码头边停靠的船只,小声的说道,“那艘船上的人怎么长得那么奇怪?连他们的头发都是黄的,而且他们的皮肤为什么会那么白?我之前一直觉得夫人您的皮肤就很白了,可他们的那种白……白得像是把整盒粉都扑在了脸上……” 听着茉莉的话,姜婉就有些忍俊不禁。 她瞪了茉莉一眼道:“别大惊小怪的,会让人觉得你没见过世面。而且也不要这样的指指点点,他们跟我们一样都是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茉莉被姜婉“训”得赶紧规规矩矩的低下了头,只敢盯着自己的绣花鞋面看。 无影阁的船很好认,四艘一样的福船在江面上一字排开,显得很是壮观。 站在甲板上的瑛姑一眼就见到了带着众人赶来的姜婉,她便赶紧下船,迎接了过来。 “少阁主在哪?”姜婉和大家一样都改了口,在见到瑛姑后,她并没有过多的寒暄。 瑛姑发现一贯喜欢微笑示人的姜婉今日却有些神情严肃,便在猜想着她是不是找少阁主有要事?因此她并不敢耽搁的就将姜婉引上了船后,亲自去通秉了萧睿暄。 萧睿暄闻言就赶了过来,在见到姜婉后,颇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为什么不使唤个人过来,非得自己来跑上这一趟?” 姜婉也不与他多说,而是拿出了自己在那珠宝行商那买到的红宝石道:“你好好看看这块宝石。” 萧睿暄有些不解的看了姜婉一眼,然后从她的手中接过红宝石细细的查看了起来。 可他看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怎么了?这宝石并无瑕疵啊?”萧睿暄甚至拿在手上掂了掂,感觉分量上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你没察觉出什么异样吗?”姜婉眨巴着眼睛看着萧睿暄问。 萧睿暄一脸狐疑的看着姜婉,摇了摇头。 “这是我刚才花了五十两银子在集市上买的。”姜婉道。 萧睿暄一听,果然脸上的神色就变得不一样,他微微皱眉道:“你是说的浏河市集么?” 浏河市集他不是没有去过,那里的东西虽然看上去琳琅满目,可是真正上品的东西却并不多。 因为他们这些跑海货的人,总会把运回来的东西进行三六九等的分类,最上乘自然是优先运往京城供那些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挑选,稍微次一等的,就运往富庶之地,那些品相不好甚至有些残缺的,就选择在本地处理掉,能换两个钱算两个钱。 当然,这些货品中难免不出现看漏了的,因此在那市集之中,偶尔也能找到一两件上品,只是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 而像姜婉所那来的那颗比指甲盖还大的红宝石,几乎是不可能! 因为太打眼了,没理由会被人不小心归为“次品”! “对啊,一个珠宝行商正拿着这个向乔五爷兜售,我瞧着有点像你之前送我的红宝石头面上的宝石,所以就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下来。”姜婉颇有些得意的道。 萧睿暄一听,会心一笑。 那些宝石商人走南闯北的,身上总有一两块拿得出手的好货。 他也就不以为意冲着姜婉笑道:“这些只要你瞧着高兴就好。” “可是那人说,这种成色的宝石,他手上有二十颗!”姜婉伸出两根手指来在萧睿暄的面前比划了一下,“而且那人说,他拿货的地方,这样的宝石有五百来颗!” 萧睿暄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你说什么?他说他拿货的地方有五百颗?” 大梁朝虽然本身也产红宝石,不过都集中在西南和西北一带,而且那些宝石杂质含量高,产量低,运送出来也是极为不便。 因此市面上所见的红宝石,大半都是来自西洋,而且据押船的洪老大说,出事的那艘船上就有着一大箱他们用茶叶和丝绸换回来的品相极佳的红宝石,数量不多也不少,刚好五百颗左右! “他有没有说是在哪拿的货?”萧睿暄瞧了瞧左右,觉得甲板之上不是他与姜婉说话的地方,便将姜婉领进了一间无人的船舱。 “是福建!”姜婉同萧睿暄说道,“而且听那人说,半个月后,那里还会有一场珠宝鉴赏大会,将会要出一大批货!所以那个珠宝行商才会想着赶紧卖掉手里的这二十颗红包,好筹集更多的资金去拿货!” 如果话说到这个份上萧睿暄还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他也就没有资格掌管着无影阁这么大的一个机构。 “你等等我!”他皱眉道,转身就出了船舱,不一会儿就领回一个年过半百皮肤黝黑的壮汉。 第223章木牌 那壮汉看上去虽然有些年纪,身形却是很健壮,半挽的衣袖下是黑得油亮的肌肤,一见就是经历过风吹浪打的人。 洪一飞明显没想到船舱中还有其他人,但是他马上反应了过来,随即恭敬的一拱手,道:“洪一飞,见过少阁主夫人!” 姜婉便知这洪一飞就是平常他们常说的“洪老大”,也就笑着和他见了礼。 萧睿暄也就把姜婉刚才同自己说的那些话告知了洪一飞,并且将姜婉带来的那枚红宝石拿出来给他看。 洪一飞一见到那玫瑰色的光泽就不禁睁大了眼睛,甚至有些激动的说道:“少阁主!可有办法找到那个行商?我敢肯定,这就是我们丢掉的那批货! “如果真如少夫人所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去福建去瞧上一瞧!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洪一飞面沉如水的向萧睿暄建议道,“之前是摸不到方向,我们这些人才不得不关在船舱里想办法,现在既然丢失的货物在福建露了面,我们就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萧睿暄也不得不承认洪一飞说得很有道理,商船已经被劫了半个多月,也到了要销赃的时候了。 但对方并没有将消息大肆的放出来,而是用邀请的方式让人去参加,说白了,还是怕失主找上门来! 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加应该要去看看了。 “你是说乔五有那块牌?”萧睿暄的脑子就在飞快的运转着,“你们说,如果我们跟乔五要了那块牌,不知道能不能混进去?” “就是不知道到了现场会不会要认人?”姜婉想了想道。 “认人就认人,将那个乔五也一起带上就是!”洪一飞却是颇有气势的振臂一挥瞪眼道,“真要让老子发现是我们那批货,老子连窝都要端掉他们的!” “那行,老洪你去准备准备,挑选五六个人,不在多在于精,乔五那边我去说!”萧睿暄点了点头道,也就出了船舱去找乔谦。 姜婉上船前,特意让乔谦他们留在了码头边的茶肆里等自己。 找到乔谦的萧睿暄便把自己的来意与他说了。 “少阁主,若是夫人想去凑个热闹,这块牌您拿去好了!”这位少阁主对夫人的疼爱乔谦是看在眼里,羡慕在心里,也就非常豪爽的从身上摸出了那块刻着序号的小木牌拍到桌上,“这个就是当日川崎给我的,福建山高路远的,我也没想着去。” “可是,我却想邀你同去!”萧睿暄看着乔谦笑道,“当然,这一趟也不会让乔五爷跟着白跑一趟,我可以适量的给乔五爷一些报酬。” 乔谦一想,自己这些日子跟着他们东奔西跑的不过就是躲着本家的亲戚,只要这乔安一日还在他们手上,估计自己一日也不得安宁。 而且这些日子跟着这位少阁主,发现他们这一帮子人也不是太难相处,而且在危难时刻他们也没想着把自己丢下。 与其就这样回去,不如就跟着他们一路“游山玩水”也好,反正自己也是闲人一个! “行!只要少阁主觉得我这个人还有用,那我就继续跟着叨扰少阁主好了。”乔谦倒是很慷慨的应道。 而王家宅院里,天亮后才睡下的夏依因为记挂着乔安的病情,只稍事休息了一下便又起来查看。 经过他们昨天晚上一宿的折腾,乔安身上的毒肿已大消,喉咙里也已经能够吞咽下东西了。 因此,程子修也就将药澡换成了汤药,一日三次,嘱咐她们两姐妹一定要按时督促乔安进药。 夏依素来知道兰依那个有些跳脱的性子,也就没有指望她,而是自己一直记挂着这件事,亲自端了一碗药、一碗白粥和小半碟白糖过来。 双手重新上过板子的乔安又恢复到了粽子一样的状态,早已经醒了的他因为没人扶,因而只能一直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见到夏依推门而入,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夏依一瞧,就微微愣了一下。 其实,那日自己也只是想单纯地教训教训他而已,只是没想到乔安当时的气焰会那么嚣张,所以自己才会一个“不小心”将他的双臂都给折断。 但自从那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折断了他的双手之后,他看自己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恐惧,而且也不怎么愿意与自己相处,所以她才会把给他上药的差事交给了兰依。 若不是这样,后来又怎么会闹出兰依乱用痒痒粉让他中毒的事? 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她就是再后悔也无济于事,因此也就想着尽心尽力的帮他把伤养好,也算是她的一点弥补。 只是她觉得,乔安在经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后,对自己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没想他却会对自己灿然一笑? 可夏依毕竟跟在萧睿暄身边那么多年,现在又是姜婉身边的大丫鬟,纵然是心里有什么惊涛骇浪有什么也不会放到脸上。 因此在乔安看来,夏依在见到自己笑容后竟然是无动于衷,心里未免就有了些小沮丧。 夏依将药碗放置到一边,扶着乔安坐起,道:“昨夜程先生特别吩咐,你的药不能空腹服用,你这会还没有用过早膳吧?” 终于坐了起来的乔安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张口时,却突然憋红了一张脸。 夏依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以为是自己刚才又不小心弄疼了他,于是赶紧道歉道:“是我不小心又伤到你了么?” 那乔安却只是摇了摇头,不说话,一张脸却变得更红了。 “怎么了?这是?”见到乔安这个样子,夏依就更加着急了。 而乔安也同样急得不得了。 因为他内急了。 平常这个时候,他会叫住在隔壁的乔谦来帮忙,可偏生今日乔谦陪着少夫人出去了。 而他要如厕,这样的话,叫他又怎么和夏依这个姑娘说? 所以他也只能强行忍着,但他觉得自己可能忍不了太久了,他迟早得在夏依的面前尿裤子! 第224章原来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乔安越来越扭捏,到后来竟然情不自禁的夹紧了双.腿,夏依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她的脸一红,低头道:“你再忍忍,我去叫人来。” 说完,就飞奔着出了院子。 就在乔安以为自己一定要尿裤子了的时候,夏依带着一个护卫跑了回来,她让那小厮进屋,而自己则主动避在了房间外。 不一会的功夫,那护卫表情怪异的走了出来,他没想到夫人身边的夏依姑娘那么火急火燎的找到自己竟然只是帮人如厕? 夏依有些尴尬的冲他笑了笑,道:“真是辛苦刘大哥了。” 那护卫也是尴尬的挥了挥手,独自回了他们护卫的小院。 夏依站在屋外深呼吸了一把,被这事一闹,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去见乔安了。 不想乔安却在室内咳嗽道:“夏依姑娘还在吗?” “在的,在的。”夏依一边应着,一边敲门而入,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潮红。 见到夏依的这幅模样,乔安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笑嘻嘻的看着夏依道:“你不是过来喂我喝药的么?” 夏依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她拿起之前带来的药碗和粥碗,发现都放得有些发凉。 她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乔安,道:“都冷了,我去帮你热热吧。” “不用那么麻烦了,这天也不是太冷,就这么喝吧。”乔安依旧笑着看着夏依道。 夏依也就端起白粥,一勺一勺的喂着乔安。 待他用完白粥,稍事休息后,夏依又拿起那碗药,因为放置得的时间更长,药已经完全冷掉了。 “这个还是热一热吧,不然会很苦的。”夏依就有些迟疑。 “没关系,我不怕苦。”乔安始终眉眼弯弯的,都让夏依不禁开始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那日凶神恶煞来找麻烦那个乔家大公子么? 可乔安开始喝第一口药的时候就开始后悔了。 那药的味道堪比胆汁,每一口都苦得他想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但是之前的海口已经夸出去了,这会子就算再苦,他也只能忍着。 因此,他的表情也跟着变得越来越诡异起来。 夏依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是被药苦的。 她忍着想笑的冲动,在喂完一勺药之后,都会贴心的从小碟中点一点白糖放入他的嘴中,以缓解他口中的苦涩之味。 仅管这样,这碗药也喂了夏依差不多近一炷香的时间。 在吞下最后一口药后,乔安忍不住看着夏依道:“你对我真好!” 正收拾着碗碟的夏依有些诧异的看向乔安,看着他那有些闪闪发亮的眼睛不免掩嘴笑道:“怎么?我拧断你的手也算是对你好么?” “拧断手当然不算!”乔安嘟囔着,“我那时候是真没想到一个看似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竟然力气会这么大。” 夏依一听,就有些微愣。 从小到大,好像这是第一次有人用“瘦瘦小小”来形容自己。 而且她好似也从未在人前展露过自己瘦弱的一面。 “你怎么会觉得我瘦小?”夏依不免笑道。 “在我面前,你怎么不算是瘦小?”说着,乔安还像是不服气似的站在了夏依的身边,身为男子的他自然是比夏依高出了一个头还有多。 而且为了强身健体,自幼他也是习过一些功夫的,因此整个人看上去也比一般人要显得健硕了许多。 这也是他敢在绍兴县城里自称小霸王的原因。 夏依看着他这有些孩子气的举动,也就笑着摇了摇头,端着碗碟就要离开。 见夏依对自己刚才说的话不以为意,乔安就有些情急的上前,一伸手就拉住了夏依。 夏依也就颇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的他手都不能用力。 不免就担忧地斥责他道:“你疯了?你不知道你的手现在都不能用力么?” “我……我就是想告诉你……你对我真好!我……我很感激你!”乔安就有点像个孩子一样的说道。 夏依一听就“噗嗤”的笑了出来,道:“你若一开始就这样,我又怎么会折断你的两只手,你又怎么会要跟着我们,凭白遭受这么多苦难?” 乔安就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没有接话。 看着眼前这个不过也才十八.九岁的男子,夏依不免就有些奇怪,明明就是个明达事理的人,为何却会表现得犹如一个纨绔子弟一样的暴戾?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看着夏依脸上那有些晦涩的表情,乔安不免自嘲的笑道,“你一定是想我为什么是我现在的这个样子?” 夏依就耸了耸肩,对乔安的话不置可否。 “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对未来不抱希望,甚至说你对未来充满了悲观,现在的你还会拼尽全力的去努力么?”乔安看着夏依,就有些苦笑道。 对未来充满了悲观? 夏依觉得自己一时半会不能理解乔安所说的这句话,她想了想道:“从小我师父就告诉我,只有努力,才有可能变成自己想变的那个样子。如果每日什么都不做,而是空想的话,怎么都不会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个人!” 乔安看着夏依,虽然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带着一抹悲哀,一抹几乎是绝望是悲哀。 “那是你们!”他的笑容苦涩,“曾经的我,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成为像我祖父一样的人,可我后来发现,有时候命运根本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我的家人,我的族人,才是真正影响我未来的人。” 听得他这么一说,夏依就更加的不明白了。 在大梁朝,家族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他们只会盼着族里的人好,而不会让他们去干一些有损族人利益的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依不免皱眉问道。 “我十四岁就中了举人,在我以为我的前途是一片光明之时,没想到却让我发现我们家族的一个大秘密,一个足可以倾覆整个家族绝无完卵的秘密。”乔安看着夏依,眼中充满了绝望,“从那之后,我就对我的将来就不抱任何希望,而是醉生梦死的等待家族倾覆那一天!” #####大年初一,晓晓给大家拜年啦~!新年大鸡大利哦~! 第225章偷听 夏依将信将疑的听着乔安所说的话,心里非常好奇他说的家族秘密究竟是什么,他为什么又认定这个秘密会陷全族于死地? 但他既然说这是他们家族的秘密,她自然也就不好去追问他。 也就只能安慰着他,笑道:“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觉得你就是在杞人忧天,乔家在绍兴经营这么多年,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连根拔起?” 说完,她笑着拍了拍乔安的肩膀,转身就准备离开。 “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家族正在干着一件谋逆的大事,你还会这么认为么?”情急之下,乔安却不管不管的对夏依喊了出来。 谋逆? 这两个字一出,却让夏依惊出一身冷汗来。 她跟着萧睿暄这么多年,无影阁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在谋逆?”夏依压低了声音,话语中多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狠戾。 如果是乔安这一路跟着他们瞧出了什么,而故意这么说的话,那为了整个无影阁的安全,这个乔安也就留不得! 她默默的将手比成刀状,只要乔安说出任何一个不利于无影阁的字,她就会手起刀落,将他的性命了解于此。 而此刻的乔安对此却一无所觉。 他看着夏依的眼睛,低声道:“一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发现我的族人正在帮着北边的安王造反!” “安……安王……”夏依一听,收回了自己的刀掌,“你怎么知道是安王?” 乔安自嘲的笑道:“有一次我躲进父亲的书房,想偷偷的去拿一本古籍去同窗面前炫耀,却不想被突然回来的父亲给堵在了书房里。” “为了不被我父亲发现,我就躲在了书房里,在心里乞求着他们快离开,却不曾想让我听到了我这辈子最不想听到的话。”乔安的脸上就出现了亦喜亦悲的表情,“他们不但在帮着安王谋乱,而且私下里还在铸假钱,想以此来收敛巨额的财富……” 听到这样的话,夏依却并不意外。 现在的天下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却早已是危机四伏。 早在七八年前,关中连续大旱和大涝,几乎是一连三四年颗粒无收,地方官员求助于朝廷,不曾想朝廷却熟视无睹,大批的流民四处乱窜。 没有受灾的地方,为了维护自己治下之地的稳定,不得不征派了更多的民兵和劳力,对乡民征取了更重的赋税,不堪重负的民众对此早已是怨声载道。 只是官老爷们一贯的报喜不报忧,朝廷依旧一片歌舞升平,就算地方小有暴动,也会被及时的镇压下去。 这样的局势下,三位镇守边关的王爷早就是蠢蠢欲动,只是谁也不敢带头,做第一个叛乱的人。 但私下里,却都在相互较劲,怕的就是战争一触即发。 这些年,无影阁悄悄的活动在全国各地,为的就是帮世子爷收集各种消息,然后传回给西北的晋王爷! 但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夏依无论如何也不敢同乔安说。 因此,她看向乔安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就不怕我因此去告官,让你乔家顷刻就被查抄么?” “你尽管去告好了,”乔安却是笑道,“这样的日子老子早就过腻歪了!” “这可是你说的!”夏依逼视着他道,“你刚才同我说的话,敢不敢向我们少阁主再说一次?” 在萧睿暄的陪同下,姜婉在码头上微微的转了转,也就打算返回落脚的王家宅院。 可就在他们一行人经过那艘满是外国人的海船时,萧睿暄却突然顿住了脚步,远远的看着那艘海船,挪不开脚步。 姜婉觉得有些奇怪,也就顺着萧睿暄的眼光看了过去。 不看还好,可看了这一眼后,几乎是来不急反应,姜婉就摊开手,一个跨步的挡在了萧睿暄的身前。 因为在那艘船的甲板上,竟然有个火红头发的外国人,正拿着一柄火枪,而枪口正好对准了萧睿暄。 一想着那人有可能开枪而伤害到萧睿暄,姜婉便不管不顾的挡在了萧睿暄的身前,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防弹衣!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做肉盾。 而此刻的萧睿暄却如同入定了一般,看着那艘船的甲板方向,思绪却回到了上一世听到那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巨响之后。 说那巨响熟悉,是因为那声音像极了放爆竹的声音;说那巨响陌生,是因为他从没想到在一杆铁杆之中竟然也能发出那样的声响。 那一声声响之后,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自身后穿破了他的胸膛,鲜红的血液像泉水一样喷涌了出来,怎么按也止不住。 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越来越轻的飘了起来,而自己的身体却慢慢的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他诧异的看着那一切,却发现自己的弟弟,现任晋王妃的嫡子萧睿曦正拿着一支铁管模样的东西从一个角落里走了出来,看着自己那已经不能动弹的身体,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再后来,他便在现在的这具身体里醒了过来,仿佛之前看到的那一切,只是他做过的一场噩梦一样。 可曾经的梦境在现实中一次又一次的“重现”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做了个梦,而是真的经历过那些事,然后老天爷见他可怜,竟然又让他重生了。 意识到这一世是重生之后,他便发现自己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了!不得不将寻找姜婉的事情一拖再拖。 而现在,就在离他咫尺之地,竟然让他见到了上一世夺其性命之物,又怎么会不引起他的兴趣? 船上摆弄火枪的那人也发现了异状。 见着码头上女人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拦在那个男子的身前,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枪杆正比对着他们。 他有些羞敛的将火枪收起,转身便离开了甲板。 姜婉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拍着胸口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听得萧睿暄在她身后问道:“你认识刚才那个东西?” 第226章火枪 那可是枪啊! 姜婉几乎就要失控地咆哮了出来。 可转念一想,为什么萧睿暄却要说“那个东西”?难不成他不认识火枪? 回想起了,自己上一世好像也没有见过有人用过火枪,难不成在大梁朝都没有人见识过这个么? 带着这个疑问,姜婉回头看向他,却发现萧睿暄的眼中充满了询问。 “你怎么知道那个东西会伤到我?”萧睿暄并未放弃心中的疑问,而是继续问道,“不然你不会见到他拿那东西比着我时,就第一时间的冲到了我的前面。” “那……那是……火枪啊!”姜婉有些不确定的看着萧睿暄道,难道他真的不认识? “是叫火枪么?”萧睿暄却突然笑道,“难怪我跟他们说是一种能够打破人胸腔的暗器,他们却不明白我在说些什么!” 他们?他们是谁? 姜婉很想问萧睿暄,可一看到一旁同样是一脸好奇的乔谦,她就将话又吞回了自己的嗓子眼。 “你在哪里见过么?”萧睿暄似乎想逮着这个问题不放。 姜婉也就有些含糊其词,“有人曾进贡过两把镶满珐琅瓷的火枪……” 萧睿暄一听,便没再往下问,而乔谦却是奇道:“珐琅瓷的?这东西也是个摆件么?只是造型这么奇特,怎样摆着才好看?” 姜婉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只好笑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被束之高阁,所以很多人都没有见过……” 乔谦一想,觉得姜婉说得很在理,也就没有继续往下问。 而萧睿暄却在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看了看那甲板,好似在等待着刚才那拿枪人的再次出现。 待他们一行人走回王家宅院时,夏依便一脸正色的迎了出了,她在给姜婉行过礼后,便俯身在萧睿暄的耳边细细的说了一些什么。 纵是姜婉就站在旁边,她也只听到了夏依提及了几次乔安。 萧睿暄也是变色道:“你说的可是真?” “他向我保证,绝对是真的!”夏依认真的一点头。 “叫上程子修!我们一起去乔安的屋子!”萧睿暄机会是来不及和姜婉再多说一句话,便神色匆匆的大步离开。 那一.夜直到敲过了三更鼓萧睿暄才回房,而姜婉在第二日起床时才知道昨夜程子修竟然带着那个乔安连夜就走了,而且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是又有什么不妥么?”想到乔安之前连续不断的出状况,姜婉只要一想到,都会有些替他心疼。 “这我可不知道!”得知这个消息的兰依却是舒了一大口气,“要知道程子修那个混蛋说,只要那小子一直好不了,我就要一直守在他身旁贴身伺候着!真是光想想就够了!” “你还好意思说。”夏依挎着一篮新鲜的桔子从外间笑着走了回来,“要不是你胡来,又怎么会有后面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姐~!能不能求你别说了。”兰依脸上就出现了一丝羞愧之色,“我保证以后不再犯了还不行么?” 姜婉看着兰依那装出来的可怜样,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她看了眼一旁的自鸣钟,已经巳正了,昨日约好的那个珠宝商人却还没有上门。 期间,茉莉出去看了两趟,就连乔谦都让人过来传话,问是不是需要他去集市里再跑一趟。 “不用了,也许他找到了更好的卖家吧。”姜婉放下手中刚喝完的玫瑰粥,打发着传话的那人,随即又问了一句:“也不知这附近还有没有什么值得去逛一逛的地方。” 那个过来传话的人一听,眼睛一转的笑道:“夫人有没有去拜过妈祖娘娘?如果还没有的话,倒可以去天妃宫瞧瞧,很灵验的!” 姜婉一听倒也动了心。 但想着自己还约了那宝石商人,也就将茉莉留在家里,也就让人领着,带着夏依和兰依出了门。 天妃宫离他们住着的王家宅院并不远,就在浏河的上游,许是她们来得有点晚,天妃宫方圆一里的范围内早已是人头攒动,路边各种小商小贩支着摊在那吆喝着,看上去竟比庙会还要热闹。 姜婉挤在人群中学着旁人的样,上了香拜,然后跪在妈祖娘娘的像前拜了拜,得了支上上签! 姜婉捡着签,笑容满面的站了起来,她此番问的是闽南之行会不会顺畅,而签文上预示的正是“风调雨顺”。 夏依和兰依护着她,好不容易又从人群中挤出了天妃殿,看着天妃宫两旁摊贩上的小玩意,也就忍不住想要多瞧两眼。 就在姜婉拿起这个,又放下那个,对这些小东西都爱不释手时,却突然听闻不远处好似起了骚乱声。 紧接着,就只见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拖着一个大概四五岁的小童拼了命的狂奔而来。 而在她身后,好几个大汉大叫着追赶了过来,道路两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行人纷纷让出了道路,驻足观看。 不明所以的姜婉也夹在这人群中朝那妇人看去,只见那妇人早已是跑得脸色发白,而她手中的小童却因体力不支,连续在地上绊倒了好几下,原本戴在头上一顶小帽也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下来,露出一头火红的头发。 道路两旁看热闹的人也就因此发出了惊叹。 那妇人一见,赶紧捡起了帽子扣在那小童的头上,二话不说的就抱起那个小童往前跑。 只是她刚才本就跑得有些体力透支,这会子抱个孩子也就更加的跑不动了。 待后面那群壮汉追上来时,她刚好再次趴倒在姜婉的脚旁。 “刘蓉娘!”追上来的汉子也是耸动着肩膀喘着粗气,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为首的人盯着那妇人道,“我看你往哪跑?” 那被称为刘蓉娘的女子瑟瑟的从地上爬坐起来,紧紧的将那个孩子搂在了怀里,喃喃的道:“你……你们……认错人了……我……我不是什么刘蓉娘!” “不是?”那汉子也没和她多说,而是一弯腰直接抓住了她的右手,将她的衣袖狠狠的往上一捋,只见她的手臂上就现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印记来。 #####亲们,不好意思,大过年的,因为要出门拜年,晓晓的更新可能会有些不稳定……请大家多包涵……今日两更,欠下的以后找时间还 第227章相邀 离那刘蓉娘很近的姜婉一眼就看出那是一个刺青模样的印记,显然是已经有些年头了,刺青的颜色已经开始发淡,却依然还是清晰可辨。 那男子看到那枚印记之后,冷哼了一声,将那妇人的手狠狠的往下一甩,道:“你若不是刘蓉娘,身上怎么会有我们天香苑的印记!” 刘蓉娘死死的抱住怀里的红发孩子,不住地向那男子求饶。 那男子却是冷笑道:“你也别怨我,是你们打死天香苑的人在先!老板才发令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回来!好让那些想与天香苑做对的人趁早醒悟,就算逃得了一时,却逃不得一世!” 刘蓉娘听了那人的话,却疯狂的甩起头来,她哭道:“不是!不是!明明就是你们想要坐地涨价讹亚伦的钱,亚伦才会失手打死人的!” “老大,还跟她废话什么?她家的那个红毛怪这会子早就应该进了县太爷的大牢,只怕是半只脚都跨进鬼门关了!”跟在那人身后的人有些猥琐的笑道,“刘蓉娘,你当年不管怎么说都算得上咱们天香苑的头牌,那么大老爷想给你赎身你都不愿意,怎么偏偏就跟那红毛怪走了?还生了一个小红毛怪?” 说着,那人就一脸轻慢地用手中的木棍去撩刘蓉娘怀里的那个孩子,轻而易举的就将他的帽子挑飞,露出了一头有异于常人的红头发。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小孩子用手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妈妈,将小脸害怕地埋在了妈妈的胸前。 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姜婉,就觉得一阵心疼,开始对这对母子生出了怜悯之心。 可就在这时,那伙人直接将刘蓉娘从地上拽了起来,那孩子一个没抓稳,就这样摔到了地上,一张本是白净的小脸上刮蹭出浅浅的伤痕,隐隐还有血迹冒出。 一个才四五岁的孩子,除了趴在地上看着妈妈被人拽走的方向失声痛哭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姜婉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 就在她准备去扶那孩子时,那伙人中就有一个折返了回来,一弯腰就拽起孩子的脚,像提着一只小鸡一样的倒提着那孩子,一边走一边和同伴笑道:“这娃儿好像长得还不错,带回去给妈妈养成娈童,说不定将来也能卖个好价!” 他的话音一落,就换来了同伴一阵恶心的谑笑。 一股翻江倒海的气息直冲姜婉的脑门,气得双腿发软的她几乎站立不稳的前后摇晃了一下。 夏依见状连忙扶住了她,并且颇为担心的唤了一句:“夫人……” 好不容易站立住的姜婉摇了摇头,却冲着兰依指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道:“你有没有把握把人给我追回来?” 刚才跟着姜婉目睹了这一切的兰依早已是气愤填膺,只是没有夫人的指令,她不敢擅自行动。 “就刚才那些人,就是再来一打我也能对付!”一听姜婉问起自己,兰依就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那好,你去帮我把人追回来!”姜婉扶着夏依的手道,“但是记得行事要隐蔽,不能让人发现是我们下的手!” “明白!”兰依一点头,就顺着那些人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夏依则是看着逐渐消失的背影道:“夫人,我先送您回去,再去助兰依一臂之力!” 姜婉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决定有些鲁莽,兰依功夫虽高,可对方的情况却是不明,而兰依又一向行事莽撞,能不能救人还另说,更重要的是别把自己也给折进去! 一想到这,姜婉就抓住夏依的手道:“那你别管我了,赶紧去追兰依,我由王护卫他们护着回去也是一样的。” 夏依也就点了点头,嘱咐了身后的护卫几句,也就提了一口气,追着兰依而去。 姜婉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然后捡起之前那孩子掉落的帽子,也就跟着那些护卫回了王家宅院。 只是她刚一进屋,就只见茉莉满心欢喜的迎了过来道:“夫人,您可算回来了,那位卖珠宝的老板可等了您好一会了。” “哦?他什么时候来的?”姜婉一边向前走,一边问道。 “差不多是夫人您刚出去的时候。”茉莉想了想道。 姜婉一听就笑了笑,自己是巳正出的门,也就是说这人是掐着点来的。 听闻茉莉将人安排在了前厅,姜婉也就笑着去了前厅。 当她到了前厅时,只见穿着一身杭绸直裰的乔谦正陪坐在一旁说着话,言语中问及的都是关于半月后福建那场珠宝鉴赏大会的事。 见到姜婉过来,乔谦和那珠宝商人纷纷站了起来相迎。 姜婉也就笑着让他们别客气,而那珠宝商人在微微寒暄后就拿出了剩下的红宝石。 果然如他所说,每一颗都有昨日那颗的品质,摆放在一起,熠熠生辉。 姜婉也不含糊,立即让茉莉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 那商人将那银票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的贴着里衣放好。 其实他当初拿下这些宝石也不过才五百两银子,真没想到一倒手之间就赚了这么多!也就动了再去一次福建的心思。 想到刚才乔谦和自己说的话,那宝石商人笑道:“听闻夫人有意去福建,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份荣幸与你们同行?” 他现在也是身怀巨款的人,如果路上没有个伴,再被人给打劫了,那真是哭也哭不回来的。 没想姜婉却是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乔谦。 那乔谦也是一愣,暗想这少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好端端却看着自己,好像要自己拿主意一样。 他就想起昨日少阁主特意同他说过,此次他们将会以他乔五爷的名义出行,难不成他们现在就想让自己做主了? 乔谦也就用目光询问着姜婉。 只听得姜婉掩嘴笑道:“连我们都要指着乔五爷带路呢。” 乔谦一听,果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也就试探着说道:“这福建我也是没去过,一路上若是有了阮老板引路,想必也能让我们少绕些弯路……” 第228章救回 原来这宝石商人姓阮。 “既然乔五爷也这么说了,那就有劳阮老板了。”姜婉继续笑道,“只是两位看什么时候出发比较好?” 那姓阮的宝石商人本就只想蹭个顺风车而已,没想对方却在询问自己的意见,他只好打起精神来回答道:“我之前从那边过来时,在路上耗费了六七日,如果真想去一睹鉴赏大会的话,这两日就最好能够出发,这样即便路上耽搁一两日,也能从从容容的……” “阮老板说得甚是有道理。”姜婉也就笑着点头,“只是不知道阮老板如何联系?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不如也搬到我们这里来,免得到时候要出发了,还要四处寻人。” 那阮老板一听,就更合心意了,他现在住在旅店里,每日的开销也不小。 与姜婉说定后,他赶紧回了旅店收拾,赶在天黑之前搬进了王家宅院,等着同他们一起回福建。 见着渐黑的天色,担心着夏依和兰依两姐妹的姜婉就开始有些坐立不安来。 直到掌灯时分,只见兰依搀扶着一女子而夏依则怀抱着一个孩子,趁着夜色闪进屋来。 “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姜婉见她们平安归来,这才放下心来。 “那些人拳脚不好,可缠人的功夫却是了得。”兰依将自己扶着的那个面无血色的女子安排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后叹道,“为了不让他们追来,我和姐姐特意跟他们捉了两个时辰的迷藏,终于将他们甩开了。” 那女子正是姜婉之前见过的刘蓉娘。 而夏依则是轻手轻脚的将怀里的孩子放在一旁的罗汉床上睡下,又拿了床姜婉平常暖膝盖的薄被给那孩子盖上,然后悄声道:“许是今日藏了一天,他太累,竟然就这么抱着睡着了。” 姜婉一见到那孩子火红的头发,便忍不住唇角微翘。 她拿出自己之前捡的那个帽子放在了孩子的头边,也就向众人招手道:“让孩子先睡一会,我们到这边来说话。” 兰依也就扶着刘蓉娘进了内室,而之前在姜婉身边服侍的茉莉一见,赶紧去厨房端了几人的晚饭过来。 逃了一日的刘蓉娘早已是又累又饿,她在狼吞虎咽了一番后便给姜婉跪了下来,死命地磕了三个头道:“蓉娘感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姜婉示意身边的夏依将人扶起来,道:“我救你,也不是为了让你感激的,只是看着你那孩儿可怜,不忍心让你们母子受苦而已。” 说到这,姜婉就想起那孩子的那一头红发来,也就笑道:“这孩子的父亲,不是中土人士吧?” 那蓉娘的脸一红,在一张杌子上微微侧坐,低着头道:“也不怕夫人笑话,蓉娘我本是天香苑的人。” 说话间,她将自己的右手上的袖子给捋了起来,道:“只要是入了天香苑的人,从小便会被人在手臂上刺下印记。” 姜婉示意兰依拿了盏油灯过来,借着油灯的光,她才看清那铜钱大小的印记纹的竟是“天香苑”三个字。 “正是这个印记,让我们天香苑的女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轻松的被人认出来。”刘蓉娘有些悲凉地道。 “我在天香苑里挂牌早,见识过太多有钱人的虚情假意,因此在他们提出要为我赎身带我回去做小时,我都不愿意。”回忆着往事的刘蓉娘面带苦涩的笑道,“直到五年前,我遇到了我丈夫亚伦。” “天香苑里从来不乏外邦人,而他却是最特别的一个!”说起自己丈夫,刘蓉娘的脸上现出了一丝幸福之色,“有日亚伦来问我,愿不愿意同他走,他愿意为我赎身!” “看着他那双比任何人都要真诚的眼睛,我拿出了我这些年的全部积蓄,让他去给我赎身。”刘蓉娘一边说一边摇头道,“可谁知道,那老鸨子却以他是外邦人为由,要多收他一倍的价钱,如果他给不出,不但要收了我那全部的积蓄,还要将他乱棍打出去,永远不准踏入天香苑一步。” “亚伦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直接拔出了腰间带着的火枪,一枪就打死了那个老鸨子!”显然是因为回想到了当年解气的那一幕,刘蓉娘笑道,“当时天香苑里就乱了套,所有人都说他会妖术,没有人敢靠近他,他也就带着我逃出了天香苑。他原本是想带着我,逃回西洋去。可是却因为他杀了人,官府在码头设了岗抓人,我们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载他来的那艘船开走了……” “天啦,这是不是说他就不能回去了?”像在听故事一样的兰依有些失声叫道。 “是的,因为亚伦不能回去,又不能露面,所以我们开始东躲西藏的过日子。”刘蓉娘苦笑道,“他的一头红发总是惹人注目,所以我就给他缝了块花布头巾裹上,然后两人都打上一些零工度日。不想竟这样过了四五年,而且我们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不久前,我们得知他家乡的那艘船又来了,所以我们就寻了过来,果然还是那艘船,船上的船长一眼就认出了亚伦,并且同意带着我们回家。”刘蓉娘却是摇着头道,“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那船长就是个小人!他竟然将我们的行踪告知了天香苑,因此我们夫妻两才会被他们抓了去。” “咦~!”听得聚精会神的兰依就发出了鄙夷的一声,“不想帮忙就直说嘛,居然还暗地里出卖人家!简直就不是人嘛!” “那你的意思说,亚伦现在还在他们手中?”姜婉想着白日听着那伙人所说,好似是将人关进了什么县大牢里? “他们将亚伦关了起来,说要让他一命抵一命!”刘蓉娘一脸凄苦的坐在那,哭道,“可亚伦他是个好人,若不是为了我,这些年他根本不用跟着我在此受苦……” 不知道为什么,姜婉的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了昨日在码头上见过的那个拿枪的红发男人。 第229章救回(二) 但她随即又笑了笑,世间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 可就在这时,那刘蓉娘却突然又往姜婉面前一跪,不由分说的又磕起头来,不一会的功夫,她的额头竟显出一片青紫来。 姜婉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夫人,蓉娘知道蓉娘有些非分之想了,可这个时候,蓉娘也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请夫人出手救救我的丈夫吧!”刘蓉娘一边哭一边道。 救人? 还是去大牢? 她就看了看房里的夏依和兰依,暗道这对这两姐妹而言,是不是有些太过苛求了。 夏依的面色有些为难,兰依却在摩拳擦掌。 “姐,我们就帮帮她吧!”兰依就开始撺掇道,“亚伦可是一个好人!” “那可是大牢!”夏依却瞪着眼睛看向兰依,“你以为是和今天下午一样,说能闯就能闯的地方吗?” “怎么不可以!以前又不是没闯过!”心直口快的兰依想也没想的辩驳道,可话一出口,她就急忙捂住了嘴.巴。 夏依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除了说一句“我不同意”外,便再也没有说话。 那刘蓉娘一看,心下便也明了了几分,人家帮自己一次是情分,不再帮也是本分。 是自己强求了。 “我去看看孩子。”她拭了拭眼角,也就有些颓势的走了出去。 姜婉看着她那有些落寞的背影,却突然想到自己上一世在后宫中那近乎绝望的生活,若不是萧睿暄,那时候的自己应该也挺不了那么久吧? “你们俩……真的不能去救么?”姜婉就有些幽幽的问。 “夫人?”夏依就有些意外的看向姜婉。 她们不是没有能力,可是她们却是被世子爷特意派到夫人身边保护夫人安全的。 而且在她看来,这位刘蓉娘和她的丈夫亚伦根本就是她们遇到的过客,救不救他们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能帮就还是帮帮他们吧。”姜婉却是看着夏依道,“你若觉得没把握,我再去同世子爷说一下,让他再派几个人去帮你们。”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她上一世最大的心愿,同样也是这一世的。 “那我们去试试。”夏依就看了眼兰依道,“这一次你可得听我的,万不可像今日一样的横冲直撞!” 兰依忙不迭的点着头,跟着夏依回了房间各换了一身夜行衣,也就趁着夜色飞上了屋顶。 “夫人……您的恩情……我们夫妻两哪怕来世做牛做马也愿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刘蓉娘哭诉道,说着又要给姜婉磕头。 姜婉连忙拦住了她,然后让茉莉带着她们母子先去休息,而自己则留了盏油灯坐在房内等着夏依和兰依的消息。 大概响到三更鼓时,萧睿暄从码头赶了回来,海船上有太多事需要他与洪一飞等人亲自处理,所以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回来时,姜婉竟然还没有睡下,而是点着一盏油灯,坐在那打瞌睡。 “既然困了,为何不上.床去睡?”萧睿暄有些..宠..溺的抱起姜婉,就准备将她往床上放。 姜婉揉了揉已经睁不开的眼,喃喃的问道:“夏依和兰依回来了么?” “夏依和兰依?她们不在府里么?”萧睿暄看了看房间里,他原本是姜婉将人遣了下去休息,难道竟然不是? 姜婉想着今日之事也没有必要瞒着萧睿暄,也就将自己让夏依兰依救下一对母子,现在正让她们去牢里救人的事给说了。 “什么?你竟然让她们去劫大狱!”这一下就连萧睿暄都愣住了。 他暗自打量着姜婉,心想着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劫大狱这么大的事也不跟自己先说一声,就让身边的丫鬟这么冒冒失失的就去了。 说到底,还是自己将她.宠.得太无法无天了。 “去了有多久了?”萧睿暄也就掏出了身上的珐琅瓷怀表,希望自己这个时候带人去支援还不算太晚。 “这……我也不太清楚……”姜婉却是为难道,“我一直都没怎么留心时间……” 萧睿暄有些无奈的看向姜婉,摇了摇头道:“你先睡吧,我得带人去寻她们一寻,但愿今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才好!” 就在他准备跨出正屋去找人时,却见夏依兰依两姐妹架着个人从屋顶上翻跃了下来,稳稳当当的停在萧睿暄的面前。 姜婉一见,大松了一口气,问:“人救回来了么?” “救回来了,这边的大牢也太稀疏平常了,”兰依有些得意的道,“我原本还以为有一番恶战,没想那里面全是一群酒囊饭袋,一个个喝得醉熏熏的,连路都走不稳,就更别说和我们姐妹两过招了。而且这个亚伦也太好找了,这么红的头发,我一进去就发现了他!” 接着屋内微弱的灯光,果然能看见那人有着一头另类的红发。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萧睿暄不免眯眼打量着亚伦,“我好像在哪见过。” “昨天在码头上!”姜婉也就笑道,“昨天正是他拿着火枪比对着你呢。” “这不过才一日光景,怎么就能把人整成了这幅模样?”就连萧睿暄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毕竟天色已晚,他让夏依和兰依两姐妹先将人安置下去,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而第二日,天还没亮,姜婉就被外面的吵闹声给弄醒了。 她在萧睿暄的怀里不满的翻了个身,嘟囔着:“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萧睿暄也就只能细声细气的哄着她。 而这时却听得茉莉站在墙根外细声的道:“夫人……您醒了么……” “怎么了?”萧睿暄也就在帐内应道。 只听得茉莉在外面有些害怕的答道:“听说昨日县衙被人劫了狱,今日官差们正一家一户的搜查着呢。” 姜婉一听到这,瞬间睡意全无的坐了起来,颇有些紧张的拽住萧睿暄的衣服道:“会搜查到我们这来么?蓉娘他们三个可都住在这呢,万一被搜查了去,我们又怎么办?” 第230章救回(三) 看着姜婉慌神的样子,萧睿暄就想将她取笑一番。 昨晚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都哪去了? 但一想,此刻姜婉的心情恐怕是极端的不好,自己再这么将她取笑一番,她一定又会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的。 他只得拍了拍姜婉的背道:“不怕不怕,天塌下来不还有为夫为你顶着么?” 说着,萧睿暄也就笑着坐起身来,开始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姜婉半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披散下来,就有种说不出的慵懒。 萧睿暄帮她捋了捋头发道:“要不要再睡一会?” 可这会子姜婉还有什么睡意? 她似拨浪鼓般的摇头,道:“还是先起吧,免得等下真要是有什么事,反倒会打得我措手不及。” “也好,”萧睿暄有些亲昵的捏了捏姜婉的鼻子,笑道,“我先出去一会,等下你一个人用早膳吧,不用等我了。” 说完,他便独自一人出了小院。 姜婉唤来了茉莉,在更衣梳头洗漱了一番后,便听得前院那吵闹声变得更大了。 就有人来报,官差执意要进来搜查,他们前面的人已经快挡不住了。 除非,他们用武力将人挡在外面,可那样一来,又会引起其他不必要的纷争。 “我去看看。”收拾妥当的姜婉又照了照镜子里的自己,这才起身往前院去。 大门之外,他们带来的护卫和对方的官兵呈对垒状,各自都拿着兵器,只是谁也不敢先动手而已。 只见他们这边的护卫中有一人同对方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理由,没有我们主家的同意,就万不能放你们进去!” 那人的声音中肯而有力,姜婉一听就是这群护卫的老大段鸣风段护卫的声音。 “哪里有这么多废话?我们可是奉命来搜查的,不单是你们这家,你们这条街的每一家每一户都要搜查!”一个官差叉着腰道,“你以为官爷我喜欢这么早就出来抓人么?要不是昨晚有两个悍匪来劫牢,哪里又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就算是这样,没有我主家的点头,我还是不能放你们进去!”段鸣风也是个认死理的,任凭对方怎么说,他就是不让步。 官差那边也就有人给那为头的出主意:“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去搜搜别家,回头再来这一家好了!” “不行!”不料对方也是个犟脾气,“就这么走了,爷的脸以后往哪搁啊!” 嘚,看着样子,这两拨人就是想这么继续耗着了。 姜婉躲在一旁瞧着,暗忍着笑。 “鸣风,既然人家只是当差,又何苦为难人家?”不料这时,萧睿暄却打着哈欠的从内宅出来,好似才刚刚起床一样,“去把我们的人都给叫出来,让人家差爷早点查看了好去下家。” 躲在门内的姜婉就有些不懂的看向萧睿暄。 今天这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之前的他不是很强势吗?一言不合就和人开打。 萧睿暄显然也是看到了姜婉的疑惑,他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我们毕竟只是住个两日就走,与人方便,就是与自己方便。” 那段鸣风一听,就和身边的人交代道:“你们守好,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的功夫,在段鸣风的吆喝下,屋里的人全都集中到前院来了,大家熙熙攘攘的站在一起,大略的数一数竟然也有十多二十口人。 姜婉就发现这里面就有昨日才住进来的珠宝商人阮老板和昨晚救回来的刘蓉娘,而且刘蓉娘的她身旁还站着一个看上去有些面生的壮汉。 萧睿暄笑着看了院里众人一眼,对外面那位差爷道:“我屋里的人,就都在这了,官爷若不信,尽管再派人进去查看好了。但我要声明的是,千万别打碎了我的东西就行。” 那些护卫也就纷纷让出了一条道,让那些差爷走了进来。 那个为首的官差也就盯着院子里的人一个一个的查看起来,同时不忘让手下的人进屋再去搜查一遍。 昨晚被劫狱的是个红头发的外国人! 可看着这一院子黑压压的人群,那官差便知道自己要找的人不在里面,待自己派进屋的人一个个出来禀报屋里并没有人后,他也就一甩衣袖,鸣金收兵,继续去搜查下一家。 看着那些官差走后,刘蓉娘的腿都软了。 若不是兰依在一旁扶着,她怀里的孩子很有可能就要掉到地上。 “好了,都散了吧!”段鸣风在院子的喊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场误会而已。” 只见那阮老板擦着额角的汗和一旁的乔谦道:“一大早的,火急火燎的,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吓得我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拎着包袱就跑了出来。” 那乔谦一看,发现这阮老板是腰带也没系,鞋子也只穿了半只,还有一只脚光秃秃的踩在地上,而怀里却死死的抱着个包袱。 不用想,他昨日收的那笔巨款肯定就在这包袱里。 乔谦也就笑着和他打趣:“你这个样子,还真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那阮老板一想也是,连连点头道:“这个样子还真是不妥,我得赶紧回房去弄弄。” 说着他一只脚趿着鞋子,一只脚在冰凉的地上踩着,像个跛足道人一样的回了房。 被兰依扶着的刘蓉娘好半晌才站直了身子,她扶着胸口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亚伦被我们少阁主如此乔装了一番,还有谁认得出他来?”兰依却是笑着看向了刘蓉娘身边的那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只见他有着一双浓眉大眼,乌青的头发在头顶攥了个髻,并用布带随意的挽着,身上的皮肤更是想常年在海上漂泊的水手,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黝黑。 这一位就是自己昨晚见过的亚伦? 就连姜婉都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萧睿暄看了眼众人,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回屋再说。” 一回屋,刘蓉娘就领着亚伦给萧睿暄磕了个头,满心感激的道:“恩人的大恩大德,我们两夫妻没齿难忘。” 第231章决定 而姜婉的注意力却一直在那亚伦的身上。 她知道萧睿暄易容的本事好,可没想到他竟然能将人弄得如此天衣无缝。 “你们两也别光拜我了。”萧睿暄却是看着这夫妻二人道,“还是找个时间赶紧离开这里吧,我救得了你们一次,救不了你们第二次。” 不料那刘蓉娘却是苦笑道:“不是我们不想离开这里,只是我们夫妻二人一没户籍二没路引……” 在大梁朝没有户籍的人根本不可能去官府换得路引,而没有路引的人在查关过卡之时则很有可能被官家的人当成逃奴给抓起来。 因此没有这两样东西,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夫妻两在这附近躲躲藏藏近五六年而不离开的原因。 “这个好办,”萧睿暄却是笑道,“你们若是只想离开本地,我大可以安排人将你们送走,但如果你们想要回西洋,恐怕还得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 他的商船每年只在春夏的时候才会出航,而秋冬时节则是让船停靠在港湾里进行检修。 亚伦肯定是想回西洋的,可他之前联系好的那艘船却无论如何不能再去坐了。 而为今之计,那就只能先离开此地,然后再找机会回去。 因此,他就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语道:“大人,请您安排我和蓉娘先行离开此地吧,只是我还有些东西在那艘船上,我想要去取回来!” 那刘蓉娘一见,便扯了扯亚伦的衣袖,有些尴尬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想那亚伦却是正色道:“不,那船长一直留着我几年前的东西,那里面装了不少我师父传给我的好东西,我必须把它拿回来。” 看见亚伦那一脸的坚持,萧睿暄想了想道:“正好我今日还要去码头一趟,我陪你走这一趟吧。” 亚伦就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待萧睿暄草草的用过早膳后,便带着亚伦出了门。 男人们去办事,女人们则是在家有些无所事事。 刘蓉娘向茉莉借来了针线,半脱下身上的衣裳,斜坐在门槛上细细的缝补了起来。 昨日和那些大汉拉拉扯扯的,竟然将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扯破了好几个地方,而现在的她又只有这么一件衣裳,因此不得不赶紧补好,以免不小心拉扯得更加破。 只是她出身于天香苑,那里的姑娘琴棋书画什么都学,唯独就是不学女红,因此她的针脚歪歪扭扭的,根本就不能拿出来示人。 自幼便练武的兰依对针线活是一窍不通,也就只有茉莉还能在一旁弯着腰的指点一二。 “娘……娘……”四岁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刘蓉娘的儿子就从天井里的花丛里摘了一朵芙蓉花,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一定要给刘蓉娘簪在头上。 “阿福……你没看到娘正忙着么?”手里拿着针线的刘蓉娘生怕不小心扎到了儿子,一副想躲又不敢躲的样子。 “原来你叫阿福呀!”兰依笑着跟了上来,摸了摸阿福那也被染黑了的头发,“我刚才问他,他还不愿意告诉我。” “他……怕生……”刘蓉娘就有些尴尬的笑道,“因为和别的孩子长得不一样,他经常被人欺负……所以他一般不和别人说话……” 言语中就有了股说不出的心酸。 姜婉看着那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的阿福,虽然衣服穿得破旧了点,可依旧挡不住他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天真与可爱。 姜婉也就忍不住想要去抱抱他。 不料她刚把阿福搂在了怀里,阿福就一低头,狠狠的咬住了姜婉的手背,小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刘蓉娘一见就慌了。 她连忙丢下手中的针线,搂住了儿子,用手掐着他有些婴儿肥的脸庞道:“阿福,快松口,快松口……” 许是因为被妈妈抱在了怀里,眼神中还是有些害怕的阿福慢慢的张开了嘴,一扭头就钻进了刘蓉娘的怀里。 而姜婉那糊满口水的手背上却留下了两排清晰可见的牙齿印。 “夫……夫人……”刘蓉娘满脸愧疚,一低头就在儿子的屁.股上打了起来,“让你不知好歹,让你不知好歹……” 阿福显然不明白娘亲为什么突然会打自己,他睁着一双泪眼朦胧的大眼睛看着刘蓉娘,却是倔强的咬着唇。 而在上上世当过老师的姜婉却明白,这是阿福曾经被人欺负惨了,所以才会对他不信任的人予以反击。 “真的没事的。”姜婉笑着揉了揉阿福的头,道,“他就是与生人接触得太少了,害怕。” 刘蓉娘听到这,却是心中一酸,抱着阿福哭道:“是娘害了你……是娘害了你啊……娘就不应该将你生下来……” 原本窝在刘蓉娘怀里的阿福却探出了一只手,在刘蓉娘的脸上摸了又摸,继续用那奶奶的声音道:“娘不哭,阿福乖!” 可这样一来,刘蓉娘哭得是更加不能自已了。 就在这时,夏依从外院进来,俯身在姜婉耳畔道:“夫人,世子爷在码头的‘福字号’上等您,说是让您带着蓉娘还有孩子一块过去。” “现在?”姜婉显得有些意外。 夏依点了点头。 姜婉也就进屋换了一身衣裳,带着刘蓉娘和阿福赶往了码头。 一路上刘蓉娘显得很是惴惴不安,牵着阿福的手也变得越来越紧,紧得最后阿福都不得不哭出声来以示抗议。 “夫人……大人没有说是什么事么?”刘蓉娘忍不住向姜婉打听。 姜婉却只能笑一笑,别说刘蓉娘了,她也很好奇啊! 而此时的萧睿暄觉得自己兴奋得有些不能自已。 他在船舱内走来又走去,而一旁,乔装后的亚伦也坐在那傻乐! “发生了什么事吗?”姜婉一进船舱,还来不及站定就看着萧睿暄问。 而萧睿暄则是满心欢喜的指着放在一旁桌上的物件道:“你看看这些都是什么?” 姜婉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那桌上竟然摆着四五把长短大小都不一的火枪,有的做得黑不溜秋,有的却做得美轮美奂的像是一件艺术品。 姜婉就有些不明白的看向萧睿暄,不过几杆火枪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奋么? 不料萧睿暄却是笑着同她说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些火枪,这可都是亚伦自己亲手制作的!” 自己亲手制作? 这一下连姜婉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亚伦。 而亚伦只是笑着耸耸肩,摊摊手,表示这一切对他而言真的只是太寻常了。 第232章礼物 跟在姜婉身后的刘蓉娘却是战战兢兢的进了船舱。 这几日的经历,早就将她吓得像是收了惊的老鼠一样,再也经不起什么惊吓了。 而她刚一露面,亚伦就冲了过来,将她和阿福抱在了手里,在不大的船舱里转起圈来。 刘蓉娘吓得赶紧搂住了亚伦的脖子,惊呼着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难掩激动的亚伦在兴奋的抱着刘蓉娘转了两圈后,这才用额头抵着妻子的头道:“蓉娘,我们可以有自己的家了,可以从此开开心心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了。” “怎么?你找到可以回去的船了么?”刘蓉娘可是清楚的记得,这位站在面前的恩人说过,他的商船要明年开春才能去西洋。 “不,我们不去西洋了!”此时亚伦的眼睛亮亮的,像是个调皮的孩子,“我们去‘铜州’!” 在看到桌上那堆火枪时,姜婉便隐隐猜到了一些什么。 待她得知这些火枪都是亚伦亲手制作的时候,也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对攻城火炮都如此上心的萧睿暄没道理会对火枪不感兴趣,特别是现在老天爷还特意送了一个这样的人到了他的面前,他就更加不会放弃了。 只是这个‘铜州’究竟是哪里? 她不禁狐疑的看向了萧睿暄。 萧睿暄却是冲着她俏皮的一笑,凑在她耳边低声道:“是通州!” 姜婉一听,就哑然失笑了起来。 也对,萧睿暄正在那边悄悄的做着火炮,这做火枪的话,去那边也是最合适不过了。 刘蓉娘却还没明白过来,在她看来,没有户籍的他们继续留在大梁朝,就只能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离开,才是唯一的选择! “不,蓉娘!”亚伦继续用他那一口生硬的汉语道,“我们去铜州,少阁主会为我们安排好一切!他会帮我们安排好房子,为我们准备好户籍……这样我们就能拥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家了……” “怎么会?”听着亚伦说着这一些,刘蓉娘满脑子的怎么会? 她满脸不敢置信的看向姜婉和萧睿暄,仿佛想在他们这得到求证一样。 姜婉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而萧睿暄则向她解释道:“亚伦是我们急需的一位能工巧匠,如果他愿意帮助我,我自然也要帮助你们。” 得到了萧睿暄肯定的回答后,两行眼泪便从刘蓉娘的眼睛的滚落下来。 曾经以为最不可能实现的愿望竟就这样要成为了现实,刘蓉娘激动得热泪盈眶。 “如果你们两都觉没有问题的话,我想今晚就送你们出城。”萧睿暄眼带笑意却是表情严肃的说道,“你们也知道现在的刘家港对你们有多不利,每多留一天,你们就越危险一天。” 刘蓉娘觉得萧睿暄说得很有道理,也就点了点头道:“你们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萧睿暄也就去找来了洪一飞,并让他想办法在今晚趁着夜色将这三人送出去。 洪一飞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膛道:“这件事容易,就都包在我的身上了!” 众人商量好后,亚伦便收整起桌上的火枪来。 当他拿了把整体鎏金并镶了各种碎宝石看上去美轮美奂的短火枪时,心中微微犹豫了一下,却转身将那把火枪交到了姜婉的手上。 “这个留给你,防身!”亚伦一脸认真的看着姜婉道。 “给我?”姜婉看着那把闪着宝石光芒却制作得比自己的头饰还要精良的火枪时,感觉很是意外。 在她的印象中,这样的一把火枪,怎么也得有几斤重吧? 没想这把火枪却是轻巧得很。 于是她拿在手中比划一把,觉得很是称手。 不想亚伦却对姜婉伸出了大拇指,赞道:“少夫人真是有天赋,一拿到手上便知道这火枪该怎么拿!” 姜婉一听,却是有些汗颜,像她这样来自后世的人又有几个不知道拿枪的? 尽管如此,亚伦还是很尽心尽力的教了姜婉怎么上火药怎么开枪,又会有哪些事需要注意。 姜婉也像个乖学生一样,认真听着亚伦的每一句讲解。 以至于在回王家宅院的路上,萧睿暄还在取笑姜婉:“你不会以为有了个就会天下无敌了吧?” 姜婉像抱着宝贝一样的抱着那火枪盒子,一脸小人得志的瞟了萧睿暄一眼,笑道:“那可说不准,人家亚伦也说了,留给我防身!说不定哪天就派上大用场了呢?” 萧睿暄却是笑着摇头,不再与她争辩。 第二日一早,洪一飞便来告知,昨晚他们已经派人顺利的将亚伦一家送出城去,而且大概七日之后便能到达通州。 萧睿暄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对众人道:“出发吧!” 只见一行人数十辆车,浩浩荡荡的就向南出发了。 他们这一行人因为刘蓉娘的事在刘家港又多留了一日,如果还不趁早出发的话,很有可能赶不上那一场珠宝鉴赏大会。 姜婉坐在车上忍不住奇怪道:“为何不走海路?直接从刘家港出海去福建泉州不是方便很多?” 萧睿暄却是一脸奇色的看着姜婉,笑道:“你知道泉州在哪?还知道走海路会方便?” 姜婉这才想起,在这个时代,女子一般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远在福建的泉州了,就是出了自家的院子门上个街若没人跟着都有可能走丢。 海陆舆图又相当于是机密文件,除了指挥行军打仗的将领们,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着舆图长什么样。 而自己知道这些,全是托前前世的福。 然而萧睿暄却并未在这件事上与她过多的纠结,而是笑着解释道:“你只看到了从海路到泉州的方便,却忘了走海路的风险。” “海上风高浪大,一般的小渔船根本走不了这么远的路程,而开动一艘大福船,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搞定的?”萧睿暄让姜婉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之上,细细的为她答疑解惑起来,“而且八、九月间的海上并不太平,时常会有大风夹杂着大雨从海上过来,我们在陆地上都不一定能避过一劫,就更别说在海上了!” 第233章如意 姜婉一听,便明白他说的便是后世每年七、八、九月间都会刮起的台风,即便到了后世科技那么发达,面对十二级的强劲风力大家还显得有些无能为力,而在他们这个时代,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 “那大风很厉害么?”姜婉就有些失神地靠在萧睿暄的胸膛里,明知故问,“如果我们遇到了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躲呀!”萧睿暄有些哑然失笑的抱着姜婉,若不是想着去调查那两被劫的商船,他还真不愿意在这样的大风时节带着姜婉去福建。 “要我说,我们一定遇不上台风的!”姜婉靠在萧睿暄怀里,摇头晃脑的掏出了在天妃宫抽到的签文,“妈祖娘娘说,这一路我们都会风调雨顺的。” 果然这一路,他们这些人的运气还不错,一路上风和日丽,别说是大风了,就连雨水也不曾遇到过一滴。 因为怕时间不够,一路上他们赶路的时间多,休息的时间少,待到得福建泉州时,刚好是九月初。 泉州这边的景色,自然又与苏杭一带有了不同。 姜婉一下车,便见到了一片宛如皇宫的建筑群。 阳光下掩映在绿树间的红墙黄瓦明艳照人,飞翘的燕子脊好似要冲破云霄。 她不禁在心中暗叹,这边的人还真是敢“僭越”! 之前被他们派出来打前站的人在北门街租下了一处大厝。 一溜的青石基,红砖墙。 飞翘的燕子脊层层叠叠,院门上的彩绘门神庄严而肃穆,门前用麻石铺出来的前坪则是可以容纳四五辆马车同时通过。 姜婉见着这一切,忍不住掩嘴同萧睿暄笑道:“这边的人倒是显得很张扬,若在皇城根下,恐怕借你十个胆都没人敢这么弄。” “这就是所谓的天高皇帝远。”萧睿暄笑着牵着姜婉的手,跨过那高高的门槛进得那大厝去。 这大厝里的房屋结构有点像北方的四合院,只是在这边只有三合,除了姜婉和萧睿暄住进了周正点的正院外,其余人都被安排进了两旁的护厝里。 传言珠宝鉴赏大会将会在泉州城北的如意楼召开,而如意楼也将此次将要卖出的部分珠宝提前进行了展示,这就引来了不少人前来欣赏。 一时间,整个如意楼前就冠盖云集,热闹非凡。 当萧睿暄带着姜婉出来游玩顺便也看个场时,就发现这里的人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姜婉为了进出方便,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男装,羊脂玉的簪子,殷红底销金云玟团花直裰,像个粉妆玉砌的小公子一样跟在萧睿暄的身旁。 而萧睿暄也是一身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脚踏登云皂角靴,虽然没有打眼的排场,可那通身的气派,同样引来了旁人的注目。 姜婉看着身侧的人来人往,也就同萧睿暄笑道:“这里的有钱人这么多,若是随便掳一两个出去,也能发上一笔横财吧?” 萧睿暄就侧过眼睛,白了她一眼,一甩衣袖的快步朝前走去。 而一旁立着的好似守卫的壮汉也瞪着眼睛全身肌肉贲张的瞧着她,好似在警告说:“你要是敢乱来,我就撕了你!” 姜婉就有些尴尬的哂笑了一把,踮起了脚尖赶紧跟上萧睿暄,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如意楼。 本身只是座茶楼的如意楼今日却是高朋满座,一屋子熙熙攘攘的,竟让人一时难以找到空桌子。 这时只见一个茶小二笑着迎了上来,道:“客官是喝茶还是鉴宝?” 萧睿暄神情淡然的扫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喝茶怎么喝?鉴宝又如何鉴?” “茶是免费喝,但是这会子客官恐怕还得等一等桌子,”只听得那茶小二笑道,“若是鉴宝的话,十两一杯的金骏眉,客官楼上请!” 十两一杯的茶钱? 打劫啊! 姜婉也就顺着那小二的手往楼上看去,果然发现楼上也还有人,只不过同这楼下这些人相比就显得寥寥无几了。 萧睿暄也抬头看了看,再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人。 今日除了姜婉,他还带来了洪一飞,还有同样是女扮男装的夏依和兰依,一行总共五人。 也就是说,如果五人都要上楼,那就要出五十两银子! 他笑了笑,暗道这样的计策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愿意出这十两银子,就只是为了上楼看看的毕竟不多,就更别说还要给手下的人出这个钱了。 也就是说,楼下坐着的这些,多数都是楼上那些人的跟班。 萧睿暄笑着从袖口中拿出一叠银票,数了数后抽出一叠来交给那茶小二,道:“给我来五杯!” 那茶小二满心欢喜的接过了萧睿暄的银票,扯着嗓子喊道:“上好的金骏眉,来五杯!” 此话一出,就引来楼下的一片哗然。 然后就在众人的羡慕目光中,一行五人踩着漆着黑漆的木楼梯,“蹬蹬蹬”的上了楼。 楼上的空间比楼下小了一半,但像楼下那守卫一样的壮汉却多了两三倍! 他们一脸严肃的分布在阁楼的各处,而他们的身边都无一例外的摆上了铺着万字不断头纹刻丝缎面的小桌,小桌上摆着各种还未镶嵌过的珠宝,有的光彩夺目,有的大似鸟卵,真叫这群看惯过各种珠宝的达官贵人们也开了次眼界。 姜婉将手负在身后,学着萧睿暄一样的踱步,上一世身为太妃的她倒也见过不少御制的好东西,所以这些东西在她眼里也算不上惊.艳。 倒是她身后跟着的洪一飞,一边走一边看,神情却越来越肃穆。 终于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拉住了萧睿暄,虽没做声,却是摇了摇头。 这一下连萧睿暄的神情都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今日带着洪一飞过来,就是想看看这里会不会出现他们丢失的货物,然而一圈看下来,那些宝石个头虽大,可品质却远不及自己平日里从西洋带回来的货,而现在洪一飞又对着自己摇头,也就是说这里展示的宝石,并不是他被劫的那一批! 第234章醉仙 难不成是他们之前想错了? 可这如意楼里又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他们只好先将话都压.在心里。 “哼,什么珠宝鉴赏大会?我瞧着这里的东西也很稀疏平常嘛!”就在姜婉还在心里暗叹着这还真不值五十两一个的人时,就听得身后有人在大声抱怨。 她回过头看去,只见一身形瘦小的人正站在被封死的窗边趾高气昂地说道,看那外形,竟然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女扮男装的。 而她身侧,那位笑容如谪仙人物一样的白衣男子却是将手中的折扇轻摇道:“我可没让你跟着来,还凭白花了我五十两!” “才五十两就让你这个堂堂的靖海侯世子心疼了么?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那女子依旧一脸不屑的说道,“你要真心疼,回头我就让我爹补给你就是!” 靖海侯世子王行之?青岚的未婚夫? 听到这,姜婉不免仔细的打量起那白衣男子来。 只见身材修长的他白衣白裤白鞋袜,衬得他的肤色比身旁的那位女子还要白上一分,眼角眉间好似总带着善意的轻笑,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而他身旁的女子,看上去比他要矮上一个头,神情倨傲,一看就属于那种被人.宠.坏了的娇.小姐。 姜婉就不免在心中猜测,这女子是这王行之的什么人? 刚才见他们两人间说话的口气,显然是很相熟。 带着这份好奇,姜婉不免又多打量了那两人一眼,没想此举却引来了那王行之的注意。 只见他微摇着手中的折扇,嘴角依旧是带着笑的冲着姜婉点头,脸上微微带有愧疚之色,好似为自己刚才的高谈阔论打扰到了别人而感到歉意。 这就让姜婉觉得有些惊讶了。 在她的印象中,像王行之这样的天生贵胄一般都不太好相处,没想对方竟然会是一副如此平易近人的模样。 反倒是他身旁的那位女子,在发现有人在打量自己后,先是瞪上一眼,然后再傲娇的一甩头,撅着嘴就走了。 模样还挺像只骄傲的孔雀。 姜婉默默想着,嘴角就忍不住挂上了笑。 萧睿暄一见,就有些吃味的挡在了她的身前,并且用眼神“警告”着她。 一见到萧睿暄的这吃醋的模样,姜婉的笑意就更加的忍不住了。 她掂起脚,在萧睿暄的耳边悄声道:“刚才那人是靖海侯世子。” “我还是晋亲王世子呢!”萧睿暄依旧还是不悦的说道,“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喜欢盯着漂亮男子看的癖好?” “说什么呢?”姜婉又好气又好笑,“这人是靖海侯世子王行之,是青岚的未婚夫!” “青岚?”萧睿暄冲着姜婉直挑眉。 姜婉赶紧捂住了嘴,自己怎么一不小心就将青岚的闺名给说了出来? 在大梁朝,女子的闺名是不能轻易示人的。 她也就白了萧睿暄一眼,决定不再说话。 只是刚才王行之与身边那女子说话时并未避着旁人,因此不过这一会的功夫,整个阁楼上的人都知道了那白衣男子是靖海侯世子。 闽南偏居一隅,又远离京城,自古以来就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因此世代居于此地并且镇守一方的靖海侯,就像是本地的土皇帝,让人心生敬畏。 而突然出现在此的靖海侯世子,自然也就受到了众人的瞩目。 忽然就只见一丫鬟打扮的女子上前盈盈一拜,道:“世子爷,家主有请,请您赏光上楼一聚。” 姜婉这才发现刚才那丫鬟走出来的方向,还有一个窄窄的通向顶楼的楼梯,只是因为位置太隐蔽,一般人都没有留心到。 那王行之淡扫了一眼,脸上虽然还带着笑,却是摇了摇头道:“还是下次吧。” 说着就摇着折扇,云淡风轻的下了楼。 那丫鬟显然是没想到自己的邀请竟然会被拒绝,一个愣愣的站在那,良久才回到楼上去复命。 紧接着,就听到了楼板之上有人砸碎了东西的声音。 姜婉站在那,想了想,就对萧睿暄悄声道:“想必楼上此刻正坐着一位对靖海侯芳心暗许的小姐。” 萧睿暄却是一脸不信的看着姜婉,笑道:“夫人还练就了什么隔墙视物的本事不成?” 姜婉摇了摇头道:“你们男子出门,一般都是习惯在身边带个小厮,也就只有女子出门才带丫鬟。刚才下楼传话的是个丫鬟,也就说楼上坐的是个小姐。而且那靖海侯世子拒绝了之后,楼上气得砸了东西,明显就是一腔热血空付嘛……” 见姜婉说得头头是道,萧睿暄也只是笑着点头,温柔的道:“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姜婉这才惊觉已近午时。 他们一行人也就出了如意阁,进了对面的一家叫“醉仙居”的酒楼。 酒楼里的人气不输对面的如意阁,想必多数人也是冲着如意阁而来,然后在这边落脚吃饭。 跑堂的小二一见萧睿暄和姜婉的打扮,便知道他们不会是那种坐在大堂里吃饭的客人,也就笑着上前问道:“几位是要包间还是雅座?” 见面前的几人面上似乎有着一丝不解,那小二连忙解释道:“二楼的雅座人多,有些嘈杂,三楼还剩一间临街的包间,打开窗便能瞧见这街上人来人往,可谓是身居在闹市,而无车马喧!” 姜婉就颇为意外的看了那小二一眼,还真没想到一个跑堂的,竟然还会掉书袋子。 那小二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道:“我也是听之前在那用过的餐的客人说过这话,自己觉得好就学了过来,还请这位公子不要见笑。” “行,就冲着你这句‘身居在闹市而无车马喧’,我们怎么也要去体验一把。”萧睿暄笑了笑,提起步子就上了楼。 那小二自然是笑容满面的在前面引路,将他们领进了一间宽敞明亮,摆上了各种花草的包间里。 “客官您请坐。”那小二象征性的掸了掸椅子上的灰,也就去把靠街一面的窗户打开,就露出了一丛郁郁葱葱的绿叶,看得人赏心悦目。 第235章偷听 姜婉顺势坐了下来,然后就朝窗外看去,不免就咦了一声。 他们这间包厢所对的位置,正好是对面如意楼的三楼,刚巧对面也开着窗,坐在姜婉的位置倒是能轻松瞧到对面的屋里去。 只见一女子面带愁容的斜靠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朵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掰扯着花瓣,虽然隔着这么远,姜婉都好似能听到那女子怨念的声音:“喜欢我……不喜欢我……” 姜婉也就笑着推了推身边的萧睿暄,示意他看对面,以证实自己刚才的推测并没有错。 不料那小二也抬了头,他显然也看到了对面那个女子。 只见他摇着头叹气道:“那也是个可怜人,家中富贵,本人也是生得花容月貌,可惜就是得了癔症,总说自己是靖海侯世子夫人!也不想想,那世子爷是这么好嫁的么?” 说着,那小二摇着头就退出了房间。 得了癔症? 听得小二这么一说,姜婉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对面那女子两眼,而此时那女子已经从窗边站了起来,眼神幽怨的瞅着她们这一边,手中的花早已被掰扯得只剩了个花蕊。 嘶~! 姜婉瞧着那女子慎人的目光,就觉得后背发凉。 暗想不管是谁被这样瞧着都会觉得有些不舒服吧。 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把这窗户关上好一些,却听得隔壁包间的窗户关得啪啪直响。 然后就听得有个女子不满的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不愿意见她,为何又偏生挑了这个地方吃饭?你既然想要与她一刀两断,又为何要给她念想?” 姜婉一听,认出了这声音,正是刚才在如意楼里见过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这么说,那靖海侯世子也在隔壁了? 姜婉就踮起脚,走到了墙边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偷听了起来。 夏依和兰依还好,对于自家夫人有时候跳脱的性子,她们早已见怪不怪,可跟着他们一起进来的洪一飞瞧了,神情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他还没见过谁家的主母竟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的窜来跳去。 萧睿暄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提起桌上的茶壶亲手给洪一飞斟了一杯茶,笑道:“让洪大哥见笑了。” 那洪一飞就更是受.宠.若惊了。 他跟萧睿暄这么多年,喝过他敬的酒,但这亲手斟的茶却是第一次。 而最让他意外的是,对于这位主母现在的所作所为,他不仅不以为意,反倒好似还有些包庇之意。 可他毕竟是行走江湖之人,早已学会了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强压着自己想从椅子上跳起的冲动,接过萧睿暄推过来的茶,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而对于屋里发生的这一切,姜婉好似一无所觉,她拼命的将耳朵帖在墙上,皱着眉头道:“怎么什么也听不到啊?” “听不到就听不到吧,”萧睿暄却是看着她摇头道,“刚才出去的那小二可马上就要进来了,你真的打算让他瞧到你这幅模样么?”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姜婉刚有些无奈的站直了身子,那小二果然就已经推门而入。 “几位客官,这是本店免费送给诸位品尝的。”那小二笑盈盈的道,“诸位点的菜,马上就给送过来……” 说完又退出了房间。 而就在这时,姜婉又好似听到了隔壁的动静,只听得那女子有些不耐烦的道:“我刚才跟你说话呢,你怎么不理我?还是说你想像上次一样在这里喝个酩酊大醉的,又要家丁把你扛回去么?” 难怪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听到,原来是隔壁的人根本没说话! 姜婉暗暗的点头,又将耳朵贴了过去。 隔壁又变得静悄悄的,好似没有人一样。 “行了!”萧睿暄终于也是看不下眼了,他站起身来将姜婉拖回桌边坐好,脸色颇为严肃的道,“你给我坐好!有事你叫她们两听!” 姜婉就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夏依和兰依。 他们今天是不分主仆的所有人都围坐在桌边。 对啊,自己怎么这么傻? 于是她也就笑嘻嘻对夏依和兰依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的功夫,那小二便将热腾腾的饭菜也送上了桌。 黄骨鱼焖豆腐、香草龙骨汤、水煮鸭珍、椒盐鸭舌……满满的一桌,让人垂涎三尺。 可记挂着隔壁的姜婉却好似食之无味。 夏依只好劝解着她道:“隔壁屋里还没有动静呢,夫人就安心吃饭吧。” 萧睿暄见了,却也是叹道:“我就坐在你旁边,你却一心记挂着隔壁那个……” 可一旁的洪一飞却听得满头黑线,如坐针毡。 话语中虽满是幽怨之气,可更多的却像是他们夫妻两个在打情骂俏。 “我这还不是为了青……”姜婉正欲为自己辩解时,却见着夏依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紧接着就是一阵杯碟扫地的声音,然后听得那女子叫道:“我不是叫你不要喝了么?你喜欢谢家姐姐,你就去迎娶她好了,整天这个样子,我都瞧不起你!” “可是……我不能……”一个明显带有醉意而又幽怨的声音道,“家父为我定下的婚姻,我不能反抗……” “你是懦夫!”那女子恶狠狠的喊了一嗓子,也就推门而出,气冲冲的跑了出去。 姜婉他们这几个人坐在这边也就面面相觑。 他们五个人,就只有姜婉未曾习过武,连她都将隔壁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就更不要说其他四个人了。 只听得洪一飞叹道:“也不知谁家的闺女要嫁给他,看样子,这世间又要多了一对怨偶了!” 姜婉听得心中一颤。 夜晚,躺在萧睿暄怀里的姜婉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他的胸膛,有些失神的道:“那个王行之的心里真的有人了吗?如果是这样青岚姐姐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萧睿暄揽着姜婉道,“这世间同床异梦的夫妻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们这一对。而且见那王行之的样子,估计也没有胆量逃婚,到时候肯定会老老实实的拜堂成亲,说不定将来也会是举案齐眉的一对。 第236章大会 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不免还是有些悲从中来。 自从她嫁给萧睿暄后,就恨不得身边的人都能和自己一样的幸福。 三日之后,珠宝鉴赏大会如期举行。 再次一身男装扮的姜婉跟着萧睿暄进入如意楼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请问,你们的邀请牌呢?”上一次见到过的那些壮汉拦在了如意楼的门外,充当起了门神。 跟着他们同来的乔谦一见,连忙走上前来,掏出了那块还带着自己体温的小木牌道:“在这呢,在这呢,我们都是一起的。” 那拦门之人也就冷冷的瞧了乔谦一眼,道:“一块牌只能放四个人进去,你们进去哪四个?” 乔谦就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 按照少阁主每次出门的排场,身后跟着的人不会少于十个!如果还带上了少夫人,跟随的人那就更多了。 带谁不带谁,可不是他说了算的。 萧睿暄心领神会的笑道:“今日本就是跟着乔五爷来开眼界的,带谁都不能不带我吧?” “是啊,是啊,我千里迢迢的来一趟不容易,乔五爷也一定要带我进去!”姜婉一听,也附和着,然后看向洪一飞道,“洪大哥,你说是吧?” 竟然都是一副以乔五爷为尊的口气。 乔谦要看到这,还不知道怎么做,那他也枉费活到这么大了。 他赶紧站了出来,非常神气的装着大爷:“那就你、你、你还有你,跟我进去吧。” 说完,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碎银子丢给夏依,冲着醉仙居努嘴道:“你领着他们去那儿等我们吧。” 夏依拿着银子,却是看了萧睿暄一样,见他没有异议,这才带着众人离开。 面上装着潇洒的乔谦却觉得一阵心痛,这大爷也不好装啊! 虽然他之前在绍兴的时候也是花钱如流水心里没有数,可那会他知道自己每个月都会收到铺子里的进账,可现在他和乔家的“闹掰”了后,以后这个钱还能不能到自己手上,还真是两说。 不过心痛归心痛,他还是如沐春风般的走进了如意楼。 然而如意楼里并不怎么让人如意。 刚一进门,他们又被人拦住了。 乔谦就有些不高兴了。 “你们还有完没完?”他皱着眉冲着拦他的人道。 拦他的是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她不恼也不怒,只是淡淡的一笑道:“今日我们这,分了上下两层楼,只有贵宾,才能上楼。” 这是什么新玩法? 站在乔谦身后的姜婉悄悄的看了眼旁边的萧睿暄,却发现萧睿暄也正在和洪一飞交换着眼神。 “贵宾?”乔安站在那,上下打量了一眼,楼上靠栏杆的一侧被人有意的用帷帐隔成了一间一间似雅座的小隔间,而楼下则都是一水的黑漆八仙桌,相互之间也每个屏障,一看就知道楼上比楼下好的不是一丁点。 于是他嘟囔道:“我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贵宾?” 那女子也就微微一笑,指了一侧的房间道:“你们先进去,就知道是应该坐楼上,还是坐楼下了。” 乔谦就一脸狐疑的瞧了瞧那间房,暗道难不成是抓阄? 他觉得自己一向手气好,说不定就能抓个上上座呢! 乔谦兴高采烈的想着,一进了那屋才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是抓阄,而是问带了多少银钱。 乔谦一下子就傻了眼,自己这些日子跟着少阁主东奔西跑的,身上能有几个钱? 可姜婉却明白过来。 这就是让他们交保证金啊! 她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叠银票,道:“这些够了么?” 对方将银票点了点,对姜婉笑道:“够是够,但只能让您屈尊坐在楼下。” 姜婉一听,简直就想拍桌子,自己给他的可是一千两!他们是想打劫不成? 不料萧睿暄却是按住了她,也从衣袖中抽出一叠银票,冷冷的道:“这里还有三千两,够了么?” 这如意楼真是好算计。 先是用一块所谓的“邀请牌”把众人都挡在门外,然后限定只能带四人进来。 可今日肯定有许多人都像他们一样,呼朋唤友的,都到了如意楼的大门口,自然不能让他们再回去,那就只能将自己的随从护卫留在门外了。 进得门后,又将大家身上的钱都给搜罗到了一起,这要趁火打个劫什么的,那还不是小意思? 到时候,自己肯定只能全力护着姜婉,洪一飞保自己肯定没问题,至于还能不能附带着救一救乔谦,那就看他自己的运道了。 “这位爷请放心,您放在我们这的钱,我们分文也不会动!”那人却像是瞧出了萧睿暄的心思,笑道,“就凭我们如意楼在泉州的名气,您拿着这牌子和条子,在泉州任意一家银号都能将自己的钱拿回来,当然前提是,待会您一个物件也不拍。” 说着,那人就笑盈盈的拿出了一块鎏金的“贵宾牌”和一张写着金额四千两并且盖着如意楼戳印的押金条。 押金条乔谦不敢去接,可他却取过了“贵宾牌”,只是看着上面刻着的“庚字号”,他就有些高兴不起来。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按这么算来,就已经很靠后了。 待他们上了楼,才发现庚字号房间竟然是在正中偏右的位置,刚好能将整个一楼大厅一览无余。 “哎,这个地方不错啊!”乔谦就有些得意环视了一周,发现小隔间内不但呈扇形的摆着四张太师椅,在太师椅的前方还摆着一张方几,方几上摆了一个一尺来高的小铜架,小铜架上挂着一只比手掌略小的小铜钟,而铜架旁还摆着一只小铜锤。 他就好奇的拿起那只小铜锤,在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后,也就轻轻的一击小铜架上的小铜钟。 只听得那铜钟发出了一阵好似铜铃的响声。 “这声音还蛮好听的。”乔谦也就笑着同姜婉说道,“少夫人要不也试试?” 姜婉笑着摇头,却是倚在栏杆边向楼下看去。 此时,一楼大厅里的人比之前又多了不少,而且她也见到了一到泉州就与他们分道扬镳的阮老板。 第237章赌石 姜婉和萧睿暄自然是坐在了最中间的两张太师椅上,而乔谦和洪一飞则分坐在两旁。 而等他们坐定后,便有人端上了水果茶点等物,而楼下未免众人觉得太无聊,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小姑娘在唱着小曲儿。 只是她用的是闽南语,只听得懂官话的姜婉,也无法细究那小姑娘唱的究竟是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意楼里的人也越聚越多,渐渐的一楼大厅已成鼎沸之势。 姜婉就无比庆幸自己这几人是坐在楼上,不必与那些人去挤成一团。 而姜婉也留意到与他们“庚字号”相对的那间“丁字号”里也已经坐了人,她看了过去,竟然是那日在这里遇到过的靖海侯世子王行之,而他身边也还带着那日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那王行之也刚好看了过来,在与姜婉目光相触时,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但姜婉一想到那天在醉仙居里偷听到的那些话,她对他整个人就没有什么好感。 因此,她并没有回应他,而是冷冷的朝他身边的那个女子看去。 和自己一样,那女子也是一身男装的打扮,只是她束着腰,身形显得比自己还要婀娜几分。 发现有人在打量着自己,那女子也瞧了过来,发现对方是个男的,她就眼睛一瞪,做出一副“你再瞧就挖你眼珠”的姿势来。 姜婉觉得无趣,也就不再瞧她。 此时楼下已经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之前还能瞧见的阮老板此刻早已不知被挤到了哪个角落。 忽然,一阵鸣锣的声音响起,之前还闹哄哄的大厅慢慢的就安静了下来。 一位须发半白的老者捋着胡须就走到了一楼搭起的高台上。 他先冲着坐在一楼大厅的人拱了拱手,又回过头来,向着楼上的人拱了拱手,也就算是见过礼了。 只听得他缓缓开口道:“老朽谢人杰,是这如意楼的东家,感谢诸位赏脸来赴老朽之约。我可以先夸下海口,来了的诸位绝不会后悔,但有一条,价高者得!” 说完这些,他又细举了一些今日的规则,果真如姜婉所料想的那样,所谓的珠宝鉴赏大会,其实就是一场拍卖会。 就连乔谦都坐在那笑道:“这老头玩得新鲜,竟然将青.楼里给姐儿开苞的那一套给搬到这里来了。” 可这话刚一出口,他就暗地里甩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他怎么就忘了少夫人还坐在这呢? 他也就悄悄地瞅了眼姜婉,见她好似并未因为自己刚才的话而感到不快时,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也就赶紧转移话题,指着楼下一个盈盈而出的女子道:“咦,她拿的那是什么?” 只见那女子拿着一枚有着碗口大的石头就上了那高台,然后将那石头放置于高台上的展示台上,瞬间就引起了台下众人的喧哗。 众人都是带着一颗想看珠宝买珠宝的心来的。 可拿上来的确是块石头是什么意思? 而萧睿暄也看了眼身旁的洪一飞,只见洪一飞也摇了摇头,并不明白这如意楼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那谢老爷子再度上得楼来,指着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道:“这是老朽偶尔得到的一块宝石,今日特意拿出来博个头彩,看看哪位有缘人,能将其带回去!” 他的话音一落,台下的众人几议论开了。 “这老头是把我们当傻子么?那明明就是块破石头!” “就是,我们家屋前山后,要多少有多少,谁稀罕从他这里买?” “这如意楼到底想干什么?爷从吴中一路赶路过来,可不是想被他当猴耍的!” “今日到底有没有珠宝可买?我瞧着前几日如意楼展出的那些也是稀疏平常得很,还没有我们那银楼卖的好……”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整个大厅里就先得乱糟糟闹哄哄的。 而那谢老爷子却好似没有听到众人的议论一样,而是举起了手道:“这块石头,一口价,五百两!” “疯了!疯了!”随着谢老爷子的话音刚落,台下的人就像是溅了水的油锅一样炸开了,一个个自说自话,根本没有人关心台上的人在说些什么。 姜婉坐在楼上,看着那块长得灰不溜秋的石头心底却浮起一丝异状。 有没有可能是…… 来不及细想,她就对着楼下喊了一句:“五百两,我要了!” “哇!” “天啊!” “还真有人出价?” “真是胡闹!” “不会是托吧?” 下面的嗡嗡声又起,大家的目光都从楼下的那块石头上转移到了楼上。 那谢老爷子就笑着捋着自己的花须,抬头看,见叫价的不过是个后生仔,笑道:“小兄弟,你可想好了,五百两只是买块石头而已。” 姜婉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只见这老者神情怡然,而眼中却充满了欣赏之色,于是她起身道:“五百两,就五百两,就当给老爷子的开门红了。” 说完,她又特意看了眼身边的萧睿暄。 萧睿暄却一直是眼带笑意的看着她,仿佛她花出去的不过是五个铜板而已。 “刚才楼上那位小兄弟出价五百两,还有人出价么?”之前将那石头搬上高台的女子突然高声道,“五百两一次,五百两两次,五百两三次!庚字房的小兄弟,赢得这块石头!” 见台下依旧只有嗡嗡声,那谢老爷子抬头看向姜婉道:“小兄弟,恭喜你,这块原石是你的了!” 听到老者将“原石”二字说出口,姜婉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是自己的运气如何,那还得开了石头才知道。 于是她倚在栏杆上,对着楼下笑道:“老爷子不如再帮我一个忙,将这石头砸了吧!” “轰”台下再度炸开了锅。 五百两买的石头,居然就叫人砸了!楼上坐着的果真都是些有钱到没处花的人么? 那谢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给了台上那女子使了个眼色。 女子微微一点头,也就移步到那块其貌不扬的石头旁,举手成刀,如同劈瓜一样的对着那石头奋力一击。 台下看着的众人都觉得一阵手疼。 但是紧接着,那些人里就有人发出了“咦”的惊叹声,更是有人大叹“赚了,赚了,赚大发了!” 第238章原石 只见那石头被女子断开的切面里反出一道盈盈的绿光,那颜色翠得简直沁人心脾。 原来那石头竟然是一块上等的翡翠原石,那绿色面竟然占了整个断面的三分之二还不止。 莫说是五百两,就是五万两都不一定能得到一块品质这么好的原石。 台下的众人,一下子就为之疯狂了。 待到第二块,第三块石头被搬上台时,台下更是疯抢成了一片,叫价声竟然一度破万! 姜婉看着楼下热闹的众人,却是没了兴致,她端起一旁刚被人续上热水的茶轻抿了一口,也就支着手如同个看客般看着楼下争抢的众人。 而那块被砸开的原石,也已经被人送到了姜婉的帷帐里来。 她笑着接下了原石,却猜测着后面拍出的几块石头定当不会再有她这一块的运气。 正如自己之前和谢老爷子说的“开门红”,他需要这样一个噱头来钓起这些人的兴趣,显然刚才的那一砸,已经就让这群人疯狂了起来。 但是相对于楼下众人的疯狂,楼上的十个帷帐里却显得异常的安静,大家都好像是约好了似的,除了姜婉第一把出了次手外,其他人全都是一副观望的状态。 萧睿暄也端起了茶,笑道:“看样子大家都在观望啊,都觉得好东西在后面呀。” 与他们同来的乔谦已经彻底被之前姜婉的豪气与运气给震慑住了。 如果说,他之前还心存幻想,自己有可能存在捡到便宜的可能,而此刻他已经完全认清了现实。 这种游戏,除非是他们乔家嫡房正宗的那位长兄来,他们这些人根本不存在这样一掷千金的魄力与财力。 正想着这事时,他的眼睛就不经意的扫到了对面的甲字房,而里面正坐着他刚才想着的那位嫡房正宗的长兄,也就是乔安的父亲乔伯许! 乔谦发现对方并没有瞧见自己,也就赶紧趁机躲藏到了栏杆之下。 他这一举动,自然是引起同在帷帐内的其他三人的注意,见大家都一脸不解的看着自己,他连忙打着手势悄声道:“我大堂兄,他在甲字号!” 姜婉一听,就朝着甲字号看去,只见那个有点偏的角落里,正坐着两个高谈阔论的男子。 姜婉并未见过乔伯许,但是见过乔安面肿样子的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有着双下巴的男人。 “他怎么也来了?”姜婉也跟着压低了声线道,根本就忘记了在这个有些嘈杂而有热闹的环境中,就算是正常音量说话,对方都不一定能听得到。 “我不知道。”依旧半蹲在地上发乔谦耸了耸肩道,“一定不能让他发现我也在这里,不然他肯定又能引来一大帮子人管我要乔安!” 对于乔安突然离开的理由,萧睿暄给众人的解释是他中毒太深,需要程子修带到一个很特别的地方去解毒,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众人显然是都接受了这个理由,这里面也包括了乔谦。 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侄儿现在下落不明,甚至可以说是生死不明,他就更加不敢去见自己的大堂兄了。 萧睿暄看着他蹲在地上的可怜样子,也就和身边的洪一飞笑道:“不如你行行好,和他换个位置吧,就他这样,我都瞧着都堵得慌。” 乔谦也蹲在地上附和道:“是啊是啊,洪大哥,不如我和你换个位置吧。” 洪一飞今日来的目的,只是来看看今日这场所谓的珠宝鉴赏大会会不会出现他们被劫的货物,至于坐在哪里看,他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因此,他也就非常豪爽的站了起来,坐到了乔谦的位置上。 而乔谦也蹲在地上,先是将洪一飞之前坐过的椅子调转了个方向,然后才悄悄的坐了上去,只留了个后脑勺示人。 赌了一波原石后,终于有了一阵短暂的休息,但是楼下的众人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而且谢老爷子也没有让人帮他们开原石,因此他们的运气几何,还得抱着石头回家后才知道。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一块面盆大的寿山田黄冻石被搬上了台,萧睿暄知道这一波定然是拍寿山石的。 这一波大家虽然也争抢得厉害,到底却不如之前赌原石那么疯狂。 寿山石之后,又拍了些玛瑙、玳瑁、珊瑚、碧玺等物,一见就是故意放出来,好叫人不空手而归的。 楼上的人就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这些东西对于他们这些有资格坐上二楼来的人说,都不算是什么珍稀之物。 这在楼上坐了一两个时辰,却连出手的兴趣都没有,这多少都让人觉得有些浪费时间,就有人萌生了退去之意。 而这时,楼下却拿出了一枚大概有五钱重的祖母绿。 这一下,连楼上的人也为之哗然了。 之前坐得有些瘫软的洪一飞突然也坐正了起来,只是因为楼上的位置离楼下那高台有些远,让他有些看不真切。 “我下去一趟!”在楼上费尽了力气也不能将那祖母绿看个清楚的洪一飞就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萧睿暄却拉住他道:“不管是与不是,都不要冲动!” 洪一飞点了点头,飞奔一样的就下了楼,然后凭借着自己比一般人都要壮实的身形,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挤到了最前排。 再一连拍出了几枚祖母绿宝石后,洪一飞的心情就更为激动了,他冲着楼上点了点头。 他敢确定这批宝石,至少这批祖母绿宝石就是他们之前亲自从那些阿拉伯国家带回来的。 坐在楼上的萧睿暄虽然表情未变,可一双手却是紧了又紧。 他仔细打量着如意楼里的每一个人,仿佛想要瞧出什么端倪来,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再陪坐下去了。 在思量了再三后,他终于站了起来,可看着身边的姜婉和乔谦,如果他再离开,等于就是单独留了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这里。 这叫他如何放得心下? 就在这时,却突然听得姜婉冲着楼下道:“再加一千两!这块祖母绿我要了!” 而在她这边出价后,坐在“丁字号”帷帐的那个女子也伸出了手:“我加两千两!” #####那个……晓晓的书又上了包月限免投票榜……弱弱的问一句:亲们还有投票的热情么? 第239章川崎 姜婉就顺势看了过去,那女子也是一脸不服输的看了过来,分明就是一副要杠上的模样。 姜婉也就笑了笑,然后将手举了举,楼下就有人自动帮她把价给加了上去。 对方也没有示弱,只要姜婉每举一次手,对方就跟一次。 一块祖母绿的宝石,眼看就要破万两。 而正是楼上这两位的加入,楼下的人也就只有看戏的份了。 可当对方的要价超过一万两的时候,姜婉却只是笑了笑了,没有继续往下跟。 她刚才确实是想买下一块来做块抹额,可是当她发现丁字号的那位女子故意和自己抬价后,她便起了戏弄之心。 先是装出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有价必跟,可真正破高价时,她又选择了及时收手,让对方让高价买走,因为她知道那块石头根本不值这个价。 因为刚才自己每跟一次价,洪一飞的表情就急切几分,那样子恨不得要飞上来告诉自己,这东西根本不值! 而见到对方将东西拍走后,洪一飞则像是大松了一口气,他赶紧飞奔回了阁楼,冲进帷帐正准备劝说姜婉时,不料却来了个穿着如意楼服侍的女子。 她先是冲着四人微微一福身,然后笑道:“东家想请诸位上楼一聚。” 洪一飞就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萧睿暄,而萧睿暄却是拱手道:“敢问是刚才的那位谢老爷子么?” “正是。”那女子就十分识相地退到了一边,做了个相请的手势。 萧睿暄也就笑着点了点头,当他们跟着那女子出了帷帐时,却发现丁字号的王行之一行人也被请出了帷帐。 当他们都被带到那道隐藏在角落里的楼梯旁时,萧睿暄先是一笑,然后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 而那王行之却是微微一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 见此一幕的姜婉脑海里就浮现出那个坐在窗边一脸愁容扯着花瓣的女子。 “世子爷,请!”前来引路的女子再次提醒道。 那王行之看了看在他身后等着的众人,也就一咬牙上了楼。 到了楼上,他便下意识的环视了一眼,在没有找到那个身影后,他微微松了口气,心里却也升起了一丝失落感。 而不知什么时候上了楼来的谢老爷子却是起身相迎了过来,在见到姜婉后,他笑嘻嘻的指着姜婉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可是得了个大便宜!” 姜婉见他一下子就点破了自己是个女的,也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主要还是老爷子客气!” “怎么?你也是个女的?”而跟在王行之身边的女子就有些不淡定了,她之前还道姜婉是个登徒子,所以才想着要与“他”过不去的。 “俏玲儿,没想到吧,你整日的打鹰却被鹰啄了眼!”谢老子看着那女子却是笑道,“你自己整日的装男子,怎么就瞧不出他和你一样呢?而且你也有些时日没来瞧你的谢家姐姐了吧?她在家里一个人都要闷得发慌了。” 那被称为俏玲儿的女子却是瞪了王行之一眼,不满的道:“这还不是因为他!” 刚还在和那俏玲儿逗笑的谢老爷子在转眼见到王行之时,脸上的神色明显一滞,却还是拍了拍他的肩道:“来了啊。” 那样子倒像是一位长辈见到了前来给他问安的晚辈。 姜婉也就猜想,他们其实应该是相当的熟络吧,所以才能彼此毫无顾忌的说话。 一想到这,姜婉也就笑着跟谢老爷子道:“不知老爷子将我们叫上来是何用意?总不是想和我们说说话这么简单吧?” 那谢老爷子听后,哈哈一笑,抰着手道:“不急不急,等人到齐了再说。” 萧睿暄一听,竟然还不止他们几个? 他也就装做不经意的踱步到了窗边,不想正好瞧见了等在对面醉仙居的夏依。 她们又点了之前的那间包间,刚好能瞧到这边的一举一动。 又等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另外两拨人终于上得楼来。 而那些人上楼的那一瞬间,乔谦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他那位大堂兄乔伯许也被人邀请了上来。 “老五!你怎么也在这里?”突然见到乔谦的乔伯许也显得很是意外,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然后问道,“安儿呢?他人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啊……”乔谦决定实话实说,但他又觉得这个时候的实话实说非但不能救自己,说不定连身边的少阁主和少阁主夫人也要连累,于是他眼睛一转,笑道:“我真不知道侄儿去了哪啊,那日大堂兄带着人来围攻我们的时候,我就从一旁的狗洞爬了出去,后来我一时害怕,又不敢回家,正好遇上了这几位要来泉州的朋友,就跟着他们一起过来了,至于你说的大侄子,他没在那屋里么?” 乔伯许深知道乔谦那喜欢胡诌的性子,有时候兴致来了,白的能给你说成黑的! 关键他那真假参半的话里,你根本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现在一口咬定不知道儿子在哪里,就肯定不会当着这些人的面再反口。 于是乔伯许只能气得瞪了乔谦一眼,颇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等出去了,再找你算账!” 而乔谦却依旧是一脸的嬉皮笑脸,道:“就是出去了,我还是那句话,我真不知道大侄子在哪!” 这四拨人已经认出了三拨,姜婉也就向第四拨人瞧去。 不料还是那乔谦在那一惊一乍道:“川崎将军?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姜婉一听川崎那名字,便知道这位做汉人打扮的人是个倭国人。 她就有些惊愕的看了过去,不料那川崎却是穿过了人群向着萧睿暄走去,并且用他那一口并不怎么标准的汉语道:“少阁主!我在钱塘县里遍寻你不着,不曾想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萧睿暄一见,却也同那川崎笑道:“是啊,听说这边有盛会,所以我们就跟着过来凑热闹了!” #####今早看了下投票榜,又挤进前八了,谢谢大家了~!投票截止日:2月10日下午6点,嘿嘿~! 第240章买卖 而那谢家老爷子一见着些人好似互相都认识,也就笑着招呼大家坐下:“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老朽原本也没想闹出这么大个动静,让大家千里迢迢的赶来,只不过是川崎先生说,要寻些有缘人,才动了这么大的干戈。现在既然大家都是老熟人,我也不卖关子了,刚才大家在楼下看到的那些都只是些九牛一毛,真正的好东西,我却是一样都没有拿出来!” 说完,他一击掌,就有几个壮汉,抬了两个沉甸甸的箱子出来,而洪一飞一见那两口大箱子,就激动得想要动手。 萧睿暄却是一伸手拦住了他,笑道:“谢老爷子这关子卖得,都让我这位兄弟等不住了,你看他都恨不得亲自动手帮一帮老爷子了。” 萧睿暄的话一出口,就让洪一飞清醒了几分。 现在确实还不是自己动手的时候。 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也就站到了一旁。 还好一屋子人的注意力并没有在他这,也就没有人以此为忤,大家都在看着新抬出来的那两口大箱子,心想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那谢老爷子也就嘿嘿一笑,命人将那两口箱子打开。 只见两大箱子闪着奇异光芒的各色宝石堆砌得如同山一样,微微一动,还会有宝石顺势滑落下来。 “这……这是……”从没见过此等阵势的乔伯许一下子都变得结巴起来,按照刚才楼下喊出来的行情,这两箱子宝石应该得卖到什么价啊! “我想诸位应该都是最有实力拥有这些宝石的人!”这一次说话的却是川崎,他笑眯眯的看着众人道,“货真价实的海货,过了我这村,便不再有我这店!只要你们想要,尽管开个价!” 川崎的汉语极不标准,听得姜婉也是极为难受。 而她此刻也是极为关心萧睿暄的感受。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萧睿暄竟是笑容满面看着川崎,道:“我也是见识过好货的人,你这些东西一看就并非凡品,但方不方便搞诉我,这些都是哪来的?” “少阁主,你有所不知,英雄不问出处,”那川崎依旧操着那口撇脚的汉语道,“只要少阁主答应了我那件事,这些,我白送你半箱子都行!” 他的话一出,就让其他几个人都是瞪大了眼睛瞧着萧睿暄,都在暗想这个倭国人到底有什么事相求,而且还表现得这么大方。 不料萧睿暄却依旧是笑,道:“那件事还不急,我们从长计议,咱们一码归一码,我也不能白收了你的东西。” 那川崎却是笑道:“少阁主,一桩生意也是谈,两桩生意也是谈,我们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 而王行之站在那,脸上却是一阵红,一阵白,表情十分的晦涩。 姜婉瞧见了,不免道:“世子爷是觉着不舒服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姜婉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那王行之的身形就有了些摇晃,若不是扶住了一旁的高几,说不定就真的因一个站立不稳而倒了下去。 跟着他同来的玲儿吓得赶紧扶住了他,关切的问道:“表哥?表哥你还好么?” 身形依旧有些摇晃的王行之却是摇了摇手,全身不再有之前的那贵公子模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他似乎是在强忍着解释道,“不好意思,诸位,我先行告辞了。” 说完,他就有些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去,不一会的功夫就跑出了如意楼,而玲儿也只能追了出去。 萧睿暄好似关心他似的站到了窗边瞭望,却悄悄的给在对面醉仙居的夏依下了个指令,让她们派人跟过去瞧瞧,因为他觉得这位靖海侯世子的“发病”也实在是太奇怪了。 在窗边小站了一会的他再次坐回川崎的面前时,笑道:“说实话,之前我也是听闻乔五爷说这边有个盛会,而内子又刚好想来见识见识才急匆匆的赶来这边的,我现在的全部身家还押在谢老爷子的如意楼呢,要我拿下这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他自己的东西,拼什么要他用钱买回去? 那简直就是最大的没天理。 但是这样的话,他不能说。 “之前我打算,也就是随便买上几块宝石回去给她镶套头面而已,真的没想会有这么多。”萧睿暄有些自嘲的笑笑,也就一脸轻松的倒在身后的靠椅上,仿佛他对眼前的这些并不怎么感兴趣,“而且今天谢老爷子已经送了我们最大的惊喜,就已经让我觉得不虚此行了。” 他的话一出口,一直没有吭声的乔伯许却陷入了莫大的幸福之中。 从上楼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自己应该是被他们选中的人,只是上了楼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被选中的有三家。 而且之前的隔岸观火也让他了解到,这三家之中,自己的实力应该是最差的。 所以,在川崎说“想要的开个价”时,他并不敢开口。 他怕又出现刚才楼下的那一幕,几个人互相喊着价,就算一开始的价钱再低,最后成交的是个什么价,谁也说不清。 可就这一眨眼的功夫,一家已经退出,而另一家又明显的表示出没兴趣! 那不就是说,这个天大的便宜就放在那,任自己捡么? 他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激动,道:“川崎先生,我是很有心拿下这些……但是如果价太高的话……我恐怕是倾家荡产也是拿不下的……” “哈哈哈,乔大老爷说笑了,”那川崎却是哈哈一笑,“不过二十万两,以你们绍兴乔家拿下这个,简直就是轻而易举,而且这两大箱子的宝石,如果拿回去再出手,再赚一个你们绍兴乔家,恐怕也不是痴人说梦吧……” 听了川崎这话,那乔伯许也就变得异常的激动。 再赚一个绍兴乔家?! 这样的结果简直太诱.惑。 但是他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他还得好好的再想上一想。 那川崎也不逼他,只是嘿嘿的一笑道:“要不您二位都回去好好的想一想,三日后,谁先来我这,我这两箱宝石就先卖给谁!” 第241章商量 几人离开如意楼时,湛蓝的天空已经出现了一抹如血的红霞,而一楼大厅的拍卖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这位小爷,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去一旁的酒楼小聚一把?”乔伯许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萧睿暄笑道。 萧睿暄一听,也就回过头来,也就打量着身后这个站在霞光中对自己一脸谄媚笑容的中年人。 他正在犹豫着,可目光一触及乔谦那有些躲闪的神情,却也就觉得去小酌一杯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拱手笑道:“难得乔老爷相请,恭敬不如从命!” 乔伯许也就特意在醉仙居里开了间包间招待了萧睿暄,而姜婉等人则找借口避到了夏依之前开的那间包房内。 本欲躲开的乔谦,不料却被萧睿暄留了下来,惶恐不安地与乔伯许相对而坐。 那乔伯许因为与萧睿暄不熟,因此就只能先与乔谦说话,说话的内容自然是离不开乔安的。 “老五啊,你跟哥哥说句实话,你那侄子究竟去哪了?你也知道哥哥我现在也是一把年纪了,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再不肖,他也是要承我衣钵之人。”乔伯许的话就说得有些语重心长,“他那日与你一同离去后便再无音讯,这是死是活,也要有句话啊!” 说话间,他竟然用衣袖印了印眼角,俨然一副为不肖子操碎心的慈父模样。 那乔谦就悄悄的打量了萧睿暄一眼,在心里暗道人是你们弄丢的,没道理让我扛吧? 没想萧睿暄不仅是未置一词,那神情更像是个局外人一样,仿佛在说: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乔谦也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同乔伯许道:“大堂哥,我虽然背了个五叔的名,可我比乔安其实也大不了几岁!更何况这些年,他也没把我当个长辈,所以这些年我也是被乔安整得是狼狈不堪。那是乔安遇着了事,我没出手相帮,那确实是我不对,可您也不想想,那种情况下就算我出手,就一定能帮到他了么?他一个从小习武之人都应付不了,更何况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可你也能给家里人报个信啊!”乔伯许就有些气结,说到底还是老五与自己的儿子有结怨。 “唉~!大哥,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啊!”乔谦却是跟乔伯许一瞪眼,“怎么没人给家里报信了,就是因为那些家丁不管不顾的冲进来‘救人’结果才让大侄子被打的,而且我本来好不容易和那些人混在一起,就是想瞅着机会再给你们通风报信的,结果你倒好,带着官兵就围了过来,不就把他们吓跑了?而且他们跑的时候还把我一个丢在那,你在外面就凶神恶煞的,吓得我只能钻狗洞,有家都不能回啊!” “大哥啊,你不知道那两日弟弟我过得有多惨啊!没有吃没有穿,差点就成了路边要饭的叫花子了,幸好遇到了少阁主啊,不然这会子你就瞧不见你弟弟我了……”说着说着,他还真哭上了。 坐在一旁好似旁听的萧睿暄简直就要给乔谦鼓掌叫好了。 他在心里暗道,这人真是个人才啊! 当日之事,被他这么一说出来,竟然全成了乔家的不是,而他个贪生怕死的被他自己说出来,倒还显得有些大义凛然了? “我虽不认识你们口中的乔大公子,但我也相信他是个有福的,吉人自有天相。”他今日可不是想坐在这看他们两兄弟来叙旧的,萧睿暄也就坐直了身子道,“不知乔老先生叫我来,是有何贵干?” “我想与小爷谈桩买卖!”乔伯许自幼读书就不行,虽然有一个贵为户部尚书的爹,可他自己却是一个连举人都没有考上的人。 一连几场都落第了之后,他干脆就放弃了那个念想开始管起家中的庶务来。 不曾想,他对这个却很在行,乔家的那些产业在他手上也不过是几年的功夫,资产就翻了番。 一个原本看似奄奄一息的百年老族,竟然在他手上又有了生机。 可是在大梁朝,士、农、工、商,商人是陪在最末等的,没有功名在身,就算再有钱,那也是没有地位的。 于是,他便让儿子去考取功名。 和自己相比,乔安却厉害了很多,小小年纪便中了举人,就在全家都以为将来他将来至少会和祖父一样成为一个进士的时候,他竟突然放弃了学业,满大街的与人争勇斗狠。 不管自己怎么打怎么骂,他都像是中了邪一样的喊着“打死我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这样的混账话。 真是叫人伤透了脑筋。 既然让儿子求功名的这条路断了,他就把希望放在了族里其他孩子的身上,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中间总有隔阂。 因此,这两年,他就把重心全部放在了赚钱上头,他要赚取更多的钱! “谈买卖?谈什么买卖?”萧睿暄也就抬眼看着乔伯许笑道。 “今日我看那如意楼里那两箱珠宝的成色真是极好,这要是能拿下,反手就是钱。”乔伯许就对着萧睿暄道,“只不过那川崎的要价太高,我一个人肯定是拿不下来的,不如我和小爷你,二一添作五,平分了如何?” “平分?”说句老实话,他萧睿暄还真没把那两箱珠宝放在眼里。 他此次来,就是想借此来查一查他那艘出了事的船。 而今天在见到那两箱珠宝后,他至少知道那船与川崎有关,也与这里的如意楼有关。 该怎么办,他还没想好,但船上的那些货物,还真不是他在乎的。 他真正在乎的是他那一船的人! 因为出了这么大个事,那条船上的四十多号人,全都有家人需要安抚,而他们也更需要一个说法,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海上没了,不然以后谁还敢替他出海? “乔老爷子,跟你说实话吧,那两箱珠宝,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萧睿暄看着乔伯许道,“你若是想,自己拿下就是,我保证不在其中作梗。” #####前三了,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第242章苦主 “哈哈哈,你这个年轻人,怎么是这样说话的?”听了萧睿暄的话,那乔伯许却是笑了起来,“我要是有一个人能拿下来的实力,我还和小兄弟你商量什么?” 因为和萧睿暄熟络了起来,乔伯许将对萧睿暄的称呼从“小爷”换成了“小兄弟”,整个人也坐得更加近了。 “只是我瞧着这笔生意大有赚头,为何小兄弟却是试也不试?”做生意这么些年,乔伯许最满意的就是自己这张嘴,经过他这一劝,对方往往都会改变主意。 这一次,等于就是天下掉下来的一块大饼,而且已经砸到了他们的头上,而对方却对这饼无动于衷,这怎么不让乔伯许觉得心急? 除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名堂不成? “单纯的没兴趣而已。”萧睿暄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笑道,“术业有专攻,珠宝我不懂,这东西我拿回去后怎么变钱,能变出多少钱来,谁都说不准。费了一肚子劲,最后却没赚到几个钱的生意比比皆是,我何苦要去吃力不讨好?” 说完,他就像个二世祖一样的往后一躺,一脸轻松的道:“我只要守住我家传下来的这份产业,就能衣食无忧,何必再去弄那些有的没得?” 乔伯许一听,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有些人家业大得只需守成便能过得很好。 “既然是这样,那老夫就有个不情之请!”乔伯许一想,也就将心一横,同萧睿暄说道,“小兄弟也瞧见了,这是笔到手就是财的生意,不如你借我一些钱,待我将这些都倒卖之后,便将钱还你,并且给你五分的利,如何?” 萧睿暄也就歪着脑袋看着乔伯许,笑道:“乔大老爷可想好了,二十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五分利,也很吓人了。” “想好了!”乔伯许显得就有些激动,“我可以将绍兴的房屋田舍做抵押!借债期半年!” 坐在一旁的乔谦听了,却差点跳了起来,看着乔伯许道:“大哥,这也太疯了吧?绍兴那些可是祖产!” “富贵险中求!”乔伯许却是志得满满,“而且也只是抵押而已。” 萧睿暄却是笑道:“好是好,可是空口无凭的,总还是让人觉得心慌慌呀。” “嘿嘿,那就押一部分地契如何?”那乔伯许却是一笑,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竹筒,并拧开一头倒出一截滚成桶状的纸条来。 “大堂哥……你竟然带着房屋地契跑?”这一下连乔谦都看呆了。 那乔伯许却是一脸骄傲的说道:“我做生意这么多年,你以为真的就只是凭运气么?全是凭着我的胆大心细!” 萧睿暄笑道:“既然乔大老爷已经万事俱备,那我也就送你一道东风吧!” 说着,他便让手下的人去泉州城里的开了全国分号的钱庄里提了钱,然后便在乔谦的见证下,签字的签字,画押的画押,一式三份签下了借条。 看着乔伯许心满意足的离开,乔谦的一颗心却还在那惴惴不安。 他怎么今日才发现他这个堂兄有着如赌徒一样的性格? 那自己放在他那的那些产业到底还靠不靠谱?不会哪天趁自己一个不注意,他就把自己给卖了吧? 待他们一行人回了北门街的租下的大厝时,天色就已经全黑,而这时之前派去跟踪靖海侯世子的探子也已经回来。 萧睿暄就遣散了左右,只留下了洪一飞和姜婉,听那探子回报。 “靖海侯世子爷从如意楼出来后就一路跌跌撞撞的回了靖海侯府,他回府后径直就去了靖海侯的外书房,当时靖海侯应该正是和幕僚们在商量什么事,可是靖海侯世子却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幕僚们也就主动的退了出来。我当时害怕被靖海侯府的人发现,所以没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的发现那靖海侯世子好似在质问靖海侯,而靖海侯将他斥责了一番后,那世子爷才像丢了魂一样的跑了出来。” 听着探子的回报,屋里这三人就互相看了一眼。 萧睿暄也就让那探子先下去休息。 王行之的行为再可疑,也不是他现在要关注的重点,他现在的重点是,已经知道当初对大刘的商船动手的人就在这,可他又要如何去讨回公道。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多带些人手来,也不至于现在根本没有人手可用!”洪一飞就有些愤恨的说道。 “当时我们也只是猜测,也不可能太过兴师动众。”萧睿暄却是摇头,表示不太赞同洪一飞的说法,“而且就算我们带了人来,与对方去打,那也只能是算私斗,根本不可能为大刘他们讨回公道。” “那也就是说,只能动用官府的力量了?”姜婉就看着他们二人问,“现在我们至少知道这件事与如意楼有关,与倭寇有关……可是我们怎么让官府的人相信呢?” “不用他们相信!”萧睿暄却突然道,“只要能骗得那些倭寇上岸,然后让官府出兵,就能镇压住他们,然后再借搜查他们的老巢,想必就能搜到我们被劫的东西!” “可是这样的计策并不好使吧?”姜婉去看着萧睿暄道,“怎样才能让那些倭贼上岸?” “你们不会忘了,眼前就有一个现成的机会么?”萧睿暄看向姜婉和洪一飞,笑道,“但在那之前,我得先去会一会靖海侯王晟,以及他手下的福建总兵李广涛!” 见姜婉和洪一飞还是一脸的不解,萧睿暄只得把他们两凑拢了过来,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将自己的计策解释了一通。 “可是你以什么身份去拜访靖海侯?”姜婉却是看了眼萧睿暄。 要知道他现在可不是什么晋王府的世子爷,而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无影阁少阁主而已! “什么身份?”萧睿暄却是笑嘻嘻的看着姜婉道,“苦主的身份行不行?我商队的大船在这片海域出了事,他作为统辖一方的靖海侯难道不应该为民做个主么?更何况我还发现了在他的辖区内有倭人上岸活动的痕迹,难道他还真可以不管不问不成?” 第243章惊觉 “无影阁萧少阁主?”第二日,拿着拜帖的靖海侯王晟捋着下巴上的胡子,一脸不解的同身边的幕僚道,“我认识一个这样的人吗?” “并不曾!”那幕僚躬着身子道。 “那就不见吧!”最近觉得自己都已经要焦头烂额的王晟将手中的拜帖随手往桌上一扔,“这些日子为了海防的事,连休息的时间都快没有了,我哪里还有时间见这些阿猫阿狗?” “可是……”那幕僚迟疑了一把,继续道,“可这无影阁的商船好像是每年都有路过我们泉州港,然后也是交过不少孝敬钱的。” 说着,为了证实自己没有乱说话,那人从身上拿出了两本市舶司的陈年旧账册翻给了靖海侯看。 果然那上面不止一处的用白纸黑字记载着无影阁商船的上税纪录。 不但有纪录,而且金额都不少。 “而且来之前我查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前,被海匪劫了的那艘船好似就是就是他们的。”那幕僚还尽心尽力的提醒着。 “出事的船?”听了下属这么一说,王晟也就明白了过来,但他还是有些不悦的道,“船出事了去找市舶司啊,他找到我们靖海侯府来做什么?” 这句话,却是他对着前来传话的小厮说的。 “他说是因为一些私事想拜访。”刚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小厮暗暗的摸了摸衣袖里的那一锭差不多有二两的银子,也就两只眼睛一转的说道,“他说如果侯爷不想见他,他身上还有一张晋王府的拜帖,还有一张太子府的拜帖!” “他这是什么意思?想拿晋王府和太子府的名头来压我么?”王晟就皱了皱眉,他这一生就最恨那些有点小事就喜欢狐假虎威的人。 “他的原话是本也不想来劳烦侯爷,只是京城里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这点事捅到京里去,就算是求了圣旨下来,最后还是得求到侯爷这来,这一来一去不但耽误了时间,反倒让京里的人觉得侯爷在这边不管事,凭白坏了侯爷的名声。所以与其吃力还不讨好,不如直接来先求了侯爷!”那小厮也就将之前萧睿暄同他说的话,复述给了靖海侯听。 那王晟一听,觉得这个所谓的萧大还算是个识相的,之前的抵触情绪倒也去了大半:“既然是这样,那就见见他也无妨。” 此刻依旧一身男装陪着萧睿暄的姜婉正站在靖海侯府外,只是她将全身的重心从左脚换到了右脚,又从右脚换到了左脚,来回倒腾了好几次后,却依旧不见有人来传唤他们进去。 萧睿暄见着她不断“扭来扭去”的样子,不免笑道:“不让你跟来,你还非得来,这会子受苦了吧?” “哎,谁知道这靖海侯府会是这样的规矩?连个门房都没有?”姜婉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算错了,若是在京城,像他们这样的突然拜访,至少也会将人安排在门房坐下,谁知到了这边,不但没有门房,门口连个石级都没有,偏生这边的天气又热得离谱,都已经到了九月里,可坐在马车里,却依旧热得像是在蒸包子。 而就在这时,之前拿了拜帖进去的小厮终于走了出来,笑道:“让两位久等了,咱们侯爷有请。” “你把我刚才教你的话都同你们侯爷说了么?”萧睿暄看着那两只眼睛透着机灵劲的小厮笑道。 “说了,都说了。”那小厮像在邀功似的说道,“我可是在说了那些话后,我们侯爷的脸色才变得好看一些,这才同意见您二位的。” 萧睿暄也就笑着点了点头,而姜婉则从衣袖又拿出个梅花银锭塞在那小厮的手中,笑道:“去买糖吃吧!” 这梅花银锭是当初成亲时,萧睿暄特意筑给姜婉赏人的,为了不显得出手寒酸,差不多有二两五一个。 那小厮拿到银锭自然是眉开眼笑,整个人就变得更为殷勤了。 今日这两人给的赏银,都快赶得上他三个月的月例了。 “这两日我们侯爷的心情不太好,您二位等下千万可别惹得他不快!”那小厮想了想,觉得自己也不能白拿人家银子,想着一般找上门来的人都是有求于他们家侯爷的,他先给他们提个醒也是好的。 “哦?可知道是什么事么?”萧睿暄和姜婉跟在那小厮身后,一边向前走着一边问。 “还能是什么事?最近这段时间,海匪特别猖獗,之前他们不上岸还好,可这段时间,他们却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三天两头的上岸扰民,”那小厮就有些愤恨的说道,“已经有好几个渔村都被洗劫一空,你都不知道我们这些住在这泉州卫的,都是人心惶惶,生怕哪天这些海匪就冲到我们这来了。” “你们这有这么乱了么?”姜婉却是奇道,她看着整座泉州城里还好啊,而且感觉一片歌舞升平的,还有人大张旗鼓的办什么珠宝鉴赏大会。 “岂止是乱啊!”那小厮叹道,“城南、城东、城北的渔村都被袭击了,调得我们卫所的成天的东奔西跑,却是连贼人的影子都没瞧着。这几日,他们决定兵分三路去守着,倒看他们要在哪一处上岸扰民。” “那这样的话,你们的卫所岂不是要唱空城计!”姜婉听后,却是笑道,“这次他们要是袭击卫所,你们怎么办?” 这本是姜婉的一句玩笑话,可她一说出口后,萧睿暄却是脸色大变。 他突然想起了上一世靖海侯上报朝廷的一份战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而这一世,好似比上一世更糟糕! 现在不但是整个卫所的人都倾巢出动,而最关键的是,为了如意楼的这个所谓的珠宝鉴赏大会,不知有多少富商正云集于此。 如果有人趁机打劫这些人的话,那几乎是一出手一个准! 现在回想起来,整个珠宝鉴赏大会,简直就是一场惊天大阴谋! 当那些有钱人还在为自己占到便宜而沾沾自喜事,说不定人家早就已经在惦记他们的项上人头了! 第244章腥风 萧睿暄就已经没有耐心再和面前的这个小厮继续多话了。 一进到靖海侯的书房,萧睿暄几乎是来不及寒暄,便问道:“侯爷,有没有可能联系得上卫所的指挥官?有没有办法让他们今夜回防泉州卫?” “什么意思?”靖海侯王晟听得脸色一黑,卫所的人是受了他的命令而去的渔村,而现在却突然跑来一个人,要自己将他们都调回来? 见靖海侯一脸的狐疑,萧睿暄也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有些话他不能说,但有些话他却不得不说。 他只能告诉靖海侯,他猜测近期会有海匪上岸作乱,让靖海侯及早安排人手注意防范。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可王晟的心里还是残存了一丝侥幸。 “没有!”萧睿暄却是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来之前,并不是要和侯爷您来商讨这一件事的,”萧睿暄一拱手道,“想必您也知道,上一个月,我名下有一艘船在附近被海匪劫了,船上四十一位船员生死不明。一个月过去了,这个案件依旧是悬而不决,我无法对那四十一位船员的家属交代。” “也就是说,你是来找我要说法的?”靖海侯王晟一听,便挑眉道。 “这个事,怎么能找侯爷您要说法?”萧睿暄先是笑着,随后表情便变得严肃起来,“我之前也以为我的船只是被海匪所劫,可昨日我昨日才知劫我商船的竟然是倭国人!” “这件事如果只是海匪所为,我自然只用去找市舶司的大人们,可这件事里竟然牵扯到了倭国人,就免不得要出动驻守的卫兵了!”萧睿暄道,“我家住京城,与其走上面的路子,把时间都耽误在路上,我还不如直接来求了侯爷。” “可我现在觉得我那些事都不算什么,我之前和大人说的那件事情才紧迫!”话说到这,萧睿暄的话锋一转,“我自然是不愿意有人来攻打泉州卫的,但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说他们侵袭渔村、在沿海扰民让人烦不胜烦,可是十个小渔村抵得过一个泉州卫么?” 萧睿暄的一席话让王晟如同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莫说是个小渔村,就是一百个也抵不过一个泉州卫! 如果这个年轻人跟自己说的话都属实,那泉州卫简直就会要遭受一场浩劫,而自己在这场浩劫里无论是死还是生,朝廷都会以“护卫不力”的罪名,将整个王家进行发落。 从靖海侯府出来后,姜婉就发现自己的一双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 “你和侯爷说的那件事,真的会发生么?”坐在马车上的她,轻轻的依在了萧睿暄的身畔。 萧睿暄轻轻地搂住了姜婉,尽量安抚着她:“不知道,但愿不会发生。” 从上马车起,萧睿暄就一直在脑海中梳理这些天发生的事,直觉告诉他,上一世靖海侯上交的那份战报 昨日那个珠宝鉴赏大会就已经结束了,按理说,这城里的商人或是有钱人也就应该陆续离开了。 可拍卖会上那些得了利的人们并不急着离开,他们干脆坐地起价,竟然直接在这泉州城里就谈起了生意来。 那些慕名而来却未能入得了如意楼的,则趁此机会和那些进了如意楼的收货,也就导致今日非但不见有人出城,反倒进城的比往日更多了。 这泉州城里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有钱人,就好比一只毫无防备的肥羊出现在了草原上,凶残的狼群此刻不出击,还会更待何时? 厉害关系他已经同王晟说明白了,他听与不听,就全在他自己的运道了。 城北大厝。 萧睿暄迅速地召集起自己带来的全部人手,带上他自己满打满算十九个人,好在除了姜婉和乔谦,其他人都是有武技防身并可独当一面的。 他也就将这些人,分为两组,一组布防在主宅里,保护姜婉和乔谦;而另一组则会在晚上的时候跟着他出去巡城。 萧睿暄褪下了戴在了右手腕上的七星菩提子佛珠手串,负手而立的站在庭院中,然后将菩提子捏在手中慢慢的捻动起来。 一阵风起,道路两旁的榕树沙沙做响,落在地上的树叶也打着旋涡的飞舞起来。 更是将萧睿暄身上那件月白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吹得袍角翻飞。 他嗅着空气中不一样的海腥味,在心中祈愿:但愿今晚,不是一场血雨腥风。 因为受了萧睿暄的嘱咐,入夜之后姜婉并不敢睡,身边的夏依和兰依都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她自己也是一身男装。 乔谦和她一样,缩在主宅的大厅里,瞧着窗外那已经黑得不见五指的天空,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看了眼被姜婉摆在屋子正中间黑漆大圆桌上的自鸣钟,已经是二更天了,外面依旧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叶的声音,静得连狗叫声都没有。 “少阁主会不会是猜错了?”乔谦就打着哈欠的问道。 “不会!”姜婉坐在那,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说道。 她刚才一直在回想前世,回想着前世到底有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可上一世的她太不关心这些事了,除了记得当年秦氏责备姜妧将姜姝嫁给了靖海侯世子这个鳏夫外,她几乎对闽南这边的事一无所知! 鳏夫? 姜婉猛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靖海侯世子是个鳏夫?! 姜婉就突然想起上一世萧睿昭还在潜邸时发生的一件事:在她被抬进太子府的第二年新春,靖海侯王晟上请朝廷追封他的儿媳妇谢氏,因为他的儿媳妇战死在了一场与倭寇的战役中! 而靖海侯世子也自请为妻子守丧三年,才会让姜妧有机会把姜姝嫁进靖海侯府。 现在算一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不会!他不会猜错的!”姜婉的眼中就闪现了一丝决然,连自己都还有印象的事,做为上一世就在暗地里搜集各路消息的萧睿暄不会没有印象! #####投票榜第四,保佑我能稳坐到周五!推荐一本好基友的书:青夜息香《药神毒妃,邪王乖乖缠》,88万字了,很肥很肥哟。感谢书友柏修和丹丹徐的打赏,晓晓爱每一个追文的你…… 第245章血雨 果然,在敲过三更鼓后,整个空气中的气味都不一样了。 不仅带着海腥味,好似还带着血腥味。 刚才还黑得不见五指的天空,东南角上开始泛起了红光,而且也隐约能听到慌乱嘈杂的人声。 就在姜婉看着那片红光,想着那一方的屋舍是不是被人点燃了的时候,西南角的天空也亮了起来,而这一次呼救的声音似乎离自己所在的位置更近了。 “段护卫!”姜婉也就大叫了一声,退回到了屋内。 “夫人?”就有一个人影从屋顶上翻了下来,正是刚才在屋顶上巡视的护卫段鸣风,刚才姜婉在院子里看到的一切,他在屋顶上也看了个一清二楚。 “请夫人放心,我等一定会尽守护之职,绝不会让歹人闯进屋来,伤害夫人一分一毫!”段鸣风像是在给姜婉做着保证,也像是在给自己下指标。 “不,”姜婉看着那渐红的天空道,“我一点也不担心我自己,我是在担心他!” 此刻的萧睿暄正带着他的一队人马穿梭在泉州城里。 就刚才城南窜出一伙海匪时,他刚好带着人在附近,对方的人并不多,大概三五个的样子,全都穿着夜行衣,可手里拿着的却都是倭刀! 上岸洗劫的他们明显是没想到城里竟然也有人在埋伏,刚探出一个头,就全被萧睿暄包了饺子,一个活口都没留。 “少阁主,这是什么刀?”跟着萧睿暄一同出来的瑛姑拾起一人掉在地上的倭刀看了看,又拿在手中比划了一把,“还挺轻巧的。” “这是倭刀,”萧睿暄将手中的剑交与瑛姑,换了她手中的那把倭刀学着倭人的姿势劈砍了两下,“我们在对付这种兵器和招式时,尽量避免正面交锋。” 说着,他示意一旁的洪一飞拔刀,与自己过两招,演示给身边的人看。 可洪一飞刚使上两招时,一旁屋顶上就飞下来一个红衣少女,提着剑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朝萧睿暄砍去,一边砍还一边嚷道:“死倭贼!死倭贼!我砍死你个死倭贼!”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萧睿暄只得猛退两步,和那少女拉开一些距离,这才看清对方竟是那日一直跟在靖海侯世子身边的那个叫做玲儿的女子。 “姑娘,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萧睿暄大声喊道,“我可不是什么倭贼!” “不是倭贼?”那少女却并未收势,“那就是汉奸!更该打!” 说着,她将手的剑挽了个花,就如同绣花针一样密密麻麻的刺了过来。 “姑娘,别闹!”瑛姑看不下去了,提着剑也冲了出来就要与那玲儿姑娘互打起来。 好在这时,一身白衣的王行之追了过来,待看清这一群人后,大喊了一声:“玲儿,休要误伤盟友!” 那玲儿一听,这才勉强的收住手中的势,却还是一脸防备的站在一旁。 “萧少阁主!”那王行之对着萧睿暄一拱手,“幸好你今日通知了家父,他便将泉州卫的人调回了一半,而且我们在各个入城的口子上都埋伏下了人,只要这些海匪一进城,就能被我们逮个正着!” “哦?”听着那王行之自信满满的话,萧睿暄看了看已经被烧红的天空却又有些不解,照他这么说,这些海匪都在控制中,为何这天却烧得这么红? “这是我们故意烧的草垛子!”王行之笑道,“他们这些海匪每次作案时都是分批次上岸的,前面的得手了,就会点燃房屋茅舍给后面的人报信,他们要见到岸上有火光,后面的人才会跟着上岸!” 然后王行之看眼被萧睿暄砍倒在地上的人道:“这些人估计就是看到火光,想从这边绕进来,没想却被萧少阁主全部斩杀于此了。” 正说话间,他们却听到了城中的位置传出了呼救声,王行之的脸色一变,萧睿暄便道:“先别管这么多,我们先去看看再说。” 说着,他便提着剑带头冲在了最前面。 可当萧睿暄带着人冲到城中如意楼楼下时,却发现这里早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之前如意楼里的那些护卫此刻全都化身为杀手,各持利器攻击着卫所里的士兵。 而在他们之中,一个穿着倭人服侍的男子又特别的打眼。 只见他正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倭刀砍向每一个冲向他的人,而那些人都无一例外的倒在了那人的倭刀之下。 不过这一会的功夫,他脚边的人就越堆越多,而那男子却也杀红了眼! 即使与那人还隔着两三丈的距离,萧睿暄几乎是好不费力的就认出了那人正是川崎身边的那个护卫宫本,上一世那个仅凭一把倭刀就砍杀了自己一百精锐的宫本! 这一刻,萧睿暄觉得自己全身战斗的寒毛都已经竖了起来,手中的青泉剑也就握得更紧了。 “怎……怎么会这样……”提着剑跟在萧睿暄身后飞奔而来的王行之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明明已经派人将每一个能入城的地方都守住了,“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说完,他便要往前面冲。 萧睿暄一把拽住了他,对他摇头道:“不要过去!” 上一世,他手下那一百精锐都是能以一敌百之辈,竟然都能被宫本轻松斩杀,后来他才发现他们竟然都是死于见血封喉的毒药,根本不是宫本真有势力将他们杀死。 “他的刀喂了毒!继续”萧睿暄将手中的青泉剑挽了个花,将王行之护在了身后,同他说道:“那些都是你的人么?快让他们退下来,现在冲上去只有送死的份!” 王行之听萧睿暄这么一说,也就看向了宫本手中的那把刀,果然在夜色中竟然反着一层薄薄的绿光,难怪这些人全都是一刀便倒。 见着卫所里的人一个个如稻草人一样扑倒在那倭人脚下,之前还是踌躇满志的王行之此刻有些不确定起来。 正在犹豫间,他便见到那混战的人群中有着一抹熟悉的身影,像只蝴蝶一样在人群中翻飞。 “芙妹?”王行之一脸惊愕的瞧着,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被他称为芙妹的女子将两名卫所的士兵利落地斩杀于刀下。 而站在庭院中的姜婉,看着红火渐息的夜空,听着四周越来越小的厮杀声,一颗心不但没有像预料之中那样安定下来,反倒比之前跳得更加的慌乱起来。 第246章心乱 四周变得越安静,姜婉就越不安心。 风并未停,而空气中的血腥味却更浓了。 他那么厉害,应该能平安回来吧? 姜婉抬着头,看着被院墙框起的天空又慢慢恢复成漆黑一片,想起了上一世在宫墙里盼望着萧睿暄归来的感觉。 期待……彷徨……还有一股不能言喻的担心…… “夫人……”夏依拿了件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从主屋中走了出来,披在了姜婉的身上,轻声道,“要不先回房休息吧……今晚应该没事了……” 说完,她又抬头看了眼依旧在屋顶上巡视的段鸣风,暗道就有什么事,他们也会在第一时间发出警示的。 姜婉点了点头,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暗道泉州这边的天气还真是奇怪,这都已经九月了,之前热得像在过盛夏,而不过刚刚起了一点风,却又冷得让人寒毛都要竖起来。 夏依就虚扶着姜婉往主屋里走,在经过厅堂时,只见乔谦已经趴在屋中的大圆桌上睡着了,而他的手旁则是她摆在那的白底掐金丝珐琅瓷花鸟纹自鸣钟,自鸣钟旁则是一只一尺来长的乌木雕花木盒。 姜婉的目光就在那木盒之上一滞。 雕花木盒里装着的正是亚伦离开刘家港前送给自己的那支鎏金镶宝石短火枪。 莫名的,她的脑海中就莫名的闪出萧睿暄正提着青泉剑与一群持着倭刀的海匪互搏的画面。 不但画面历历在目,就连耳畔都好似响起了互相厮杀的呐喊声。 一阵胸闷气短就向姜婉袭来。 姜婉知道,萧睿暄为了保护自己,把这十九个人中最精锐的护卫都留给了自己。 一想到这里,她就打开那只雕花木盒从里面拿出了那支轻巧的短火枪,一脸坚毅的对夏依兰依道:“你们可愿随我出去一趟?” 而此刻,如意楼前传出一阵激烈的厮杀声,萧睿暄带来的亲兵正与如意楼的护卫打得难解难分。 手持青泉剑的萧睿暄更是与宫本陷入了胶着状态,就一如前世两人间的决战一样。 势均力敌的二人互不相让的已经拼红了眼。 “萧少阁主~!”穿着一身倭国武士服的川崎操着他那一口标志性的撇脚汉语站在如意楼的台阶前向萧睿暄喊道,“没想到你也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太让我感到失望了!” “呵呵,彼此彼此!”萧睿暄正在全力对坑着宫本,一分神,脚上的登云靴便在浸满鲜血的麻石上一打滑。 对面的早已杀红眼的宫本就咬着牙露出一抹邪笑,那布满血丝的眼里充满了凶残。 萧睿暄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眼见宫本手中的那柄倭刀要顺势而下时,他身形一闪,顺势躲开了去。 台阶上的川崎继续在笑:“萧少阁主,你就不该来趟这淌浑水,你说我们好好的做生意不好吗?” “对啊,我们好好的做生意不好么?”萧睿暄冷笑着,手中还不忘继续与宫本过招。 而此时,被风吹得白衣飘飘的王行之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与自己持剑相拼的女子。 “芙妹?为什么?”王行之暗暗的收了两成力道,向那女子倾身悄声问道。 “为什么?”不想那女子却是一声冷笑,“我与你青梅竹马,你却与旁人订婚,现在却反过来问我为什么?” 说话间,她就一个撤剑回砍,招招使尽全力,好似要活劈了王行之这个负心汉才能够解气。 王行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师妹,欲说还休。 一直以来,他以为从小与他青梅竹马的师妹谢晓芙会成为他的妻子,可不料三个月前父亲却为他订下京城左都御史的长女为妻。 他几乎是咆哮着去质问这是为什么,而他的父亲靖海侯却是为难的看着他,良久才吐出来一句:“谢家的女儿将来不适合当靖海侯夫人!” 一句不适合,就要断了他与谢家师妹的所有情缘? 可是为什么不适合,他父亲却不愿意告知他,直至那日他从如意楼失魂落魄的回去。 他们王家,世代忠良,镇守在这片海域近百年,与妄图上岸的倭人们交手,也是近百年。 可以说,与倭国人,那就是世仇! 可那日,他却在谢家的如意楼里见到了被奉为上宾的倭国人,他瞬间就理解了父亲的那一句“不适合”是什么意思。 谢家发家于海上,虽然这些年岸上后的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可他们为了自家的“海上利益”不惜暗地里与倭人相勾结,渐成闽南一带的海上之霸,这几年更是有了不将官府放在眼中之势。 靖海侯和福建总兵对此很是头疼,只是苦于手中没有十足的证据,还不能与谢氏一族完全的撕破脸皮,而不得不维持着大面上的祥和。 一想到这,王行之心中的愤恨的情绪大起。 真要算起来,破坏他与谢晓芙姻缘的根本就是谢家人!若不是他们通倭,他和谢家师妹又怎会缘浅? “你真不知道么……”王行之冷哼着看向谢晓芙,“你也知道是跟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王家最忌讳的是什么?” 说完,他便使出十成的功力将谢晓芙从自己面前的震开,在彼此间拉出一个适合彼此凝望的距离。 谢晓芙满心不甘地提着剑,却在王行之的脸上看到了心痛的表情。 王家最忌讳着什么? 身为靖海侯府的王家忌讳着什么? 师哥的话,一字一句的打在她的心头,她真的从来没有细想过。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八嘎呀路”,她忽然记起幼时第一次见到师哥时的情景,一个不过才五六岁的孩子,站都站不稳却拿着一根树枝对着一棵小树胡乱的比划着,口中还念念有词的喊着:“砍死你个死倭贼,砍死你个死倭贼!” 一个念头就闪过谢晓芙的脑海:师哥的一家……好似一直就特别痛恨倭人! 是不是这个原因,她的师哥才会另娶她人? 她看向王行之的眼神中就充满了震惊。#####还有两天,看着别人后来居上,晓晓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稳坐前八? 第247章陨落 只是这震惊的眼神须臾之间就变为了恐惧。 与此同时,谢晓芙那只没有握剑的手就伸向了王行之,直接拽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往自己面前一带,而她则好似舞蹈般的从他身边一跃而过,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王行之身后那本是致命的一击。 回过神来的王行之看着此刻站在谢晓芙身后的那个倭国武士,以及那倭国武士身后的萧睿暄。 原来刚才萧睿暄在与宫本的对战中,用巧劲将他纵劈过来的刀挑开,自己跳闪开来,却不料那宫本却对直冲了出去,差点砍杀到了原本站在萧睿暄身后的王行之。 幸而谢晓芙的舍身相救,却生生的为王行之挨了宫本的这一刀。 宫本的刀上喂有剧毒,中了这一刀的谢晓芙瞬间就瘫软了下去,一口黑血也从她的嘴中喷涌出来。 王行之有些无措的抱住了她,脑子里却已是一片空白。 “师哥……”谢晓芙的声音柔柔的,一双眼却开始变得黯淡无光起来,“师哥,你不知道我曾多希望还有机会让你再这样抱我一次……没想今日终于如愿了……” “芙妹!”王行之近乎绝望的喊着,手脚慌乱的帮着谢晓芙抹着嘴角淌下的黑血,全然顾不上身上那已被血染成暗红的白袍子。 “师哥……我……我明白了……我不怨你……要怨……就怨我不该生在谢家……”谢晓芙有气无力的说着,一双眼也开始游离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萧睿暄瞬间就想起了上一世,姜婉也这样躺在自己的怀里与自己诀别……也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王行之和谢晓芙。 而离他有两三丈远的瑛姑和洪一飞却突然脸色大变的冲着他异口同声地喊道:“少阁主!小心!” 他猛然间一回头,却发现宫本已经是嘴角噙着笑的向自己袭来,而他却完全没有了招架的余地! 所有人都在心中暗喊:“不好!” 却突然听得天地间好似响了一声让人震耳欲聋的闷雷,然后那宫本却应声而倒,手中还死死的抓着他的那把倭刀。 感觉自己劫后余生的萧睿暄向着宫本身后看去,只见早已是跑得气喘吁吁的姜婉此时正握着一把冒着白烟的火枪,却是脸色苍白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刚才的那一幕,简直将她吓傻了。 匆忙间带着夏依和兰依赶过来的她,却发现萧睿暄竟然拿着后脑勺对着敌人? 眼见着对方一刀就要劈下,姜婉想不得那么许多的就拔出了枪,想着幼时在公园里那些摆射击摊的老太太们说过的“三点一线”,扣动了扳机。 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的准头竟然这么好! 竟然将那人直接一枪毙命! 只是这一声巨响让整个如意楼前的众人都镇住了。 特别是川崎,在眼睁睁的看着姜婉一出手就将宫本打死后,他带着莫大的震惊与惊吓瞪大着眼睛瞧着姜婉,之前那有些不可一世的表情早就丢到了爪哇国。 姜婉紧紧地握着那把枪,神情肃穆,身上的那件淡青色长袍更是被吹得张扬的飞了起来。 而此时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虎口早已被这支火枪震麻,若不是自己死死的扣住双手,这把火枪恐怕早已落地。 只是她略微扫了眼所有在场的人,便发现站在如意楼台阶上的川崎。 身穿倭国武士服的他,一个人站在那,很是打眼。 姜婉也就将手中的枪口对准了他,大声的吓唬他道:“你不要动,当心我手中的火枪不认人!” 那川崎见她一个弱女子竟然能将自己手下最厉害的宫本不费吹灰之力的给放倒,暗想她手中拿着的肯定是什么了不起的暗器,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此时姜婉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这个时代的火枪并不像后世的手枪,打完之后并不能连发,而是每次都需要重新装弹。 所以,她现在其实是拿着一把空枪在虚张声势。 好在大家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被她唬住。 萧睿暄带来的亲兵和泉州卫的官兵一起,趁机将这些反贼全部控住,偶有那么一两个反抗的直接就被当场砸晕。 当这些官兵冲进如意楼,将谢老爷子押解而出时,他看到满身血污的王行之正抱着闭着眼睛谢晓芙在那痛哭。 “晓芙……她怎么了?”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谢老爷子的心头,他觉得头一晕,被缚住的双手指着谢晓芙,颤.抖着声音道。 王行之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理会他。 一身红衣的玲丫头却是跑过来,用手中的剑指着已经倒在地上的宫本道:“是他,是他一刀杀死了谢家姐姐!” 听到这,那谢老爷子就一捂胸口,好似半天都没回得上气来,良久之后,他才捶着胸口道:“作孽,作孽哦~!” 一脸的追悔莫及。 经过这一晚的鏖战,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眼前的惨烈更是毫无遮挡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着遍地横陈的尸首,姜婉一见,就只觉得一阵烧心反胃。 她赶紧的捂住了嘴.巴,却不想一阵眩晕袭来,她一把拽住身边的萧睿暄,不料眼前突然一黑,晕倒了过去。 待姜婉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黑漆雕花滴水大床配着半垂的蜜合色缠枝莲花帷帐,身上还盖着一条桃红色的云锦绣花小被。 对面的雕花窗台上摆着一只铜制的三足象鼻香炉,袅袅的白色烟气正盘踞在香炉之上,似水波流淌。 越过那香炉便能瞧见窗外昏昏沉沉的天色,天际线压得很低,也让人辨认不出时辰来。 姜婉半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身上早已换上了一件藕荷色的绢质中衣。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她看着坐在窗台前正拿着针线一针一线细细缝着的茉莉问。 茉莉一听到姜婉的声音,连忙将手中的针线放了,轻手轻脚地起身走了过来,随手撩起了那半幅垂着的帷帐笑道:“这里是靖海侯府的客院,夫人差不多已经昏睡了一整天,现在已经是酉初了。” 第248章喜讯 竟然已经是酉初了? 姜婉记得自己晕倒的时候也不过才卯初。 许是一整天都未曾进食,姜婉依旧觉得胃里有些难受,她用手轻轻的抚住胃,眉头轻蹙。 不想茉莉却连忙小跑着去窗台那边,用甜白瓷的小茶盅倒了一小杯琥珀色的清透液体过来。 “夫人,您先尝尝这个。”她像献宝似的将小茶盅递到了姜婉的跟前。 因为这些年来,一直是由茉莉负责自己的吃食,姜婉不疑有他的接过茶盅一饮而下,只感觉到一股酸酸甜甜的糖水顺着自己的喉咙滑进了胃里,之前还有些闹腾的胃,瞬间就变得安分起来。 “这是什么?”从茉莉手中接过帕子的姜婉轻轻印了印唇角,在脚踏上趿上鞋子站起身道。 “好像是叫酸梅汤。”茉莉掩嘴轻笑着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件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长袍给姜婉披上。 自从昨日开始起风后,这风便一直没有停过,天似乎也比前几日清冷了不少,她可不敢大意。 “世子爷呢?”姜婉将手套进了衣袖里,坐到了窗前的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这才发现这房里都是一水半新不旧的黑漆家具。 看来这靖海侯府还挺低调内敛的,姜婉微笑着打量着这屋里的陈设,暗暗想着。 “世子爷带着夏依和兰依出去了。”茉莉就下意识的往窗外瞧了瞧,见屋外没人后才悄声道,“世子爷让靖海侯趁热打铁,一鼓作气的去扫了那些躲在岛礁上的海匪……” “这个时候?”姜婉就有些担心的看了看那有些风云诡谲的天,如果自己没猜错,这应该是台风来临前的先兆,有经验的渔民这个时候都不会再出海。 而他们却选择了这个时候出海去剿海匪?是不是太冒险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茉莉想了想,安慰姜婉道,“毕竟靖海侯爷和福建总兵李大人都同意出兵,如果真是很危险的话,他们两位应该都不会同意出海的。” 姜婉一想也是,但心里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她让茉莉找出那日她在天妃宫求得的签文握在了手中,然后出得屋子,站在院子里朝着东面拜了下去。 三拜之后,她将签文合在掌心之中,在心中默念着“妈祖保佑”。 这么拜过一番的姜婉内心才稍感安心,就在她正准备扶着茉莉的手站起来时,却双腿一软,就往一边倒去。 “夫人,您可小心着些!”茉莉慌忙的扶住了姜婉,一脸的紧张。 姜婉看着茉莉那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不免取笑她道:“我不过是跪久了腿有些乏而已,瞧你紧张得什么样。” “世子爷走之前可交代了,夫人这几天就全权交与我负责,若有什么意外的话,可是要拿我是问的。”不想茉莉却是一脸认真的回答着,然后又小心翼翼的问姜婉,“夫人现在肚子有没有感觉舒服点?想不想吃东西了?” 姜婉想了想,觉得在喝了那杯酸梅汤后自己的胃里好似真的舒服了许多,也就笑着点了点头。 茉莉也就让靖海侯府的粗使婆子帮着去传饭,自己则扶着姜婉回了房。 见着茉莉总是一副毕恭毕敬将自己当成太后伺候的模样,姜婉不免有些奇怪,也就从她手里抽回了自己手臂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个不会走路的瓷娃娃,有必要这么小心么?” “当然有必要!”茉莉头如捣蒜的点着,一本正经的道,“大夫说了,现在月份尚浅,可不能大意了。” 月份尚浅?什么月份尚浅? 姜婉就回过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茉莉。 而茉莉则是吐了吐舌.头,朝姜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茉莉,你过来!”姜婉坐到了太师椅上,冲着茉莉一瞪眼,“说吧,你在搞什么名堂?” 茉莉又是冲着姜婉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却并不说话。 姜婉一见她那嬉皮笑脸的样子,便假装黑了一张脸,拍了一旁的案几怒道:“你想反了不成?” 这一拍,吓得茉莉赶紧跪了下来,一脸委屈的同姜婉道:“真的是世子爷交代过婢子,让婢子先不要告诉夫人您的。” “那到底是什么事不能先告诉我?”姜婉垂眼看着面前的茉莉,威逼利诱着,“你要是不说,信不信我这就到靖海侯府里随便找个小厮就把你给配了!” 茉莉一听,脸色大变。 她可不想下辈子都呆在闽南这边,人生地不熟的…… “夫人,夫人,我说,我说,您千万别把婢子留在这……”膝行两步的茉莉抱着姜婉的腿急道,“今日夫人晕倒后,世子爷就把您带到了靖海侯府,并且请来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给夫人您瞧了,那大夫说夫人的脉象像是有喜了,但是因为月份浅,还得过半个月后,他才能确定。” “世子爷就说,既然此时暂时还不能确定,就先不用跟夫人您说了,但是让我们这些服侍的人主意着点,千万别让夫人平日里不小心磕着碰着了,”被姜婉这么一吓,茉莉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的全都说了出来,“这夏依和兰依都跟着世子爷出去了,也就只剩下了我在夫人身边,真要出了什么事,那可都是婢子的责任,所以婢子才不得不这么小心的……” 姜婉听着茉莉话,整个人就呆愣了起来。 因为自己的小日子一直都不怎么准,她也并未过多的留意这些。 她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腹部,暗道难道这里真的已经住进了一个小家伙么? 为什么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而且她还在吃着程子修留给她的丸药调理身体,如果真是有了,对小家伙会不会有损害呢? 要知道是药三分毒啊! 姜婉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她一把拽住了茉莉,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道:“你说的可是真的?可我这还吃着药呢!会不会伤害到他?” “这……婢子也不知道啊!”被姜婉这么一问,茉莉也有些慌了,“应该没有什么事吧……那药毕竟是程御医开给您的呀!” #####又到第三了……还有一天……啦啦啦啦 第249章宽心 姜婉一下子就陷入了焦虑中。 但一想到焦虑有可能对腹中的胎儿不好,她又尽量的放空自己,让自己不去想这些。 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今日知道肚子里可能有了孩子,程子修留给她的药万万是不能再吃了! 姜婉在心里暗暗地做着决定。 不一会的功夫,靖海侯府的仆妇们就提着食盒过来了,只见她们颇有些费力的抬上来一张餐几,上面摆着比手臂还粗的大虾、比手板还要宽大的螃蟹,更有一些连姜婉也叫不出名的螺类、贝类,还有一只外形长得像臭虫却拖了一根细长尾巴的怪鱼…… 这……这些能……能吃么…… 看着这一桌奇奇怪怪的食物,一旁的茉莉心里一直在打鼓。 只是当着靖海侯府这些仆妇的面,她又不能显出自己大惊小怪的没有见识。 因此,此刻她只能不断的对着姜婉眨眼睛,希望夫人不要去尝试这些造型怪异的食物。 姜婉看着这一桌子菜,知道这多半是一桌海鲜大餐。 若搁在平常,她早就毫不犹豫的开始享用了。 可现在一想到自己的肚子有可能存在的那个小家伙,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去伸这个筷子。 因为她还清楚的记得,她在后世当老师的那会,办公室里有个准妈妈整日的在跟她们抱怨,说海鲜怎么怎么个对宝宝不好。 至少这个螃蟹,在中医里就属于大寒之物,据说孕妇人吃了会有滑胎的危险。 只是此刻的姜婉已经无法再去辩证这句话的真假,只是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她万不可让自己当了那小白鼠。 于是姜婉便冲着那些仆妇一笑,道:“能不能另外再换一桌来?这些……我可能都吃不得……” 那些仆妇也就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不曾多话的又将餐桌给抬了下去。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另一桌菜又给端了上来,换上了一品豆腐、银芽鸡丝、桂花鱼条等菜式。 也不知是因为胃口不好,还是因为这边的厨子做菜的口味不合,姜婉每样都只尝了一两口,用了一碗白米粥后,便让人将桌子撤了。 来撤桌的仆妇们见了这一整桌几乎未曾动过菜肴,在院子里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在出了院门后就有人忍不住抱怨:“哎呦,这院里住的到底是什么金枝玉叶呀?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真是白白浪费了厨房里这么好的吃食!” “是啊,只前那桌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让换,伺候着她一人吃饭比伺候一整座侯府的人还要累。”一个仆妇放下手中的食盒,夸张的捶了捶自己的肩。 “我还巴不得她不吃呢,”就有人掩嘴笑道,“正好这两日我那小孙女吵着要吃氽丸子,我哪有那个功夫给她弄?本还想着今日要能剩几个带回去也是好的,不曾想这位夫人竟是一个也没动,那正好便宜了我。我可先说好了,这个你们谁也不许跟我抢!” 几个人正在说笑间,就只见迎面走来了一位穿着湖绿底缠枝宝瓶妆花褙子,身后还跟了四五人的华贵妇人。 她们几个赶紧噤了声,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屈膝:“夫人……” 来者正是靖海侯夫人康氏,今年已是四旬的她因为保养得还不错面容光洁,因为常年理佛,身上也就带着淡淡的檀香味,一张脸更是像菩萨一样的慈眉善目。 瞧着仆妇们放置在地上的食盒,她也就轻轻的问了一声:“那位少夫人进食了么?” 这群仆妇中为首的那位就站出来摇了摇头,道:“差不多是怎么端进去的就怎么撤出来的。” “这怎么行?”康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她这样可不行!” 说完,她就往姜婉住着的小院而去。 而此刻,只挽了个髻的姜婉正懒懒地歪在窗前的罗汉床上看词话本,听闻靖海侯的夫人康氏突然造访,不得不坐起来重新梳妆。 她换了件樱草底素面妆花褙子,在头上簪了支镶金点翠缠枝菱花,更是补了点胭脂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憔悴后,才慢步走出里间的卧室。 而此时,康夫人却一个人坐在正厅里,正怡然自得的喝着茶。 “抱歉,让夫人您久等了。”姜婉有些歉意的上前福了福。 作为一个寄居在主家的晚辈,按理说应该是姜婉主动上门拜访才是,只是因为她今日昏睡到酉时才醒,反倒给耽搁了。 那康夫人看着和自己女儿一般年纪的姜婉,笑着点了点头,道:“我这个时候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姜婉也就摇了摇头,却有些想不明白康氏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来见自己。 “我听闻你有些不舒服,也就想着过来探望探望。”见着姜婉一脸不解的样子,那康夫人很是和善的笑道,“不曾想来的时候,又刚巧见着她们撤出去的桌子。怎么?是不合胃口么?我见你竟是都没怎么用过的样子。” “让夫人见笑了,是我没有什么胃口。”姜婉就露出一丝羞怯之情。 只是对于怀孕一事,因为她自己也不确定,所以还没胆大肆的宣扬。 “是在担心少阁主么?”康夫人像个长辈一样笑着拍了拍姜婉的手,道,“你放心,他是跟着侯爷出去的,不会有事的。” “我在嫁给侯爷的第一年,只要听闻侯爷要出海作战,我就会一个人在房里担惊受怕。”回忆着往事的康夫人笑道,“只是那时候,我的身边没有人,有事也只能憋在自己心里……” “后来,我特意请了一尊妈祖娘娘的神像回来,再有什么事,我就说给妈祖娘娘听。”说这话时,康夫人大气的笑了笑,仿佛只是在说自己年轻时的一件趣事一样。 姜婉却突然明白了过来。 萧睿暄带着人出海了,这康夫人是担心自己一个人会担心害怕,所以才特意在这个时候过来宽慰自己的。 一股莫名的暖流就流过了姜婉的心间。 这个康夫人,平常就应该是个温暖而心细的人吧? 有一个这样善解人意的婆婆,青岚嫁过来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难过。 姜婉也就唇角微翘的想着。 第250章神速 那一夜,康夫人陪着姜婉坐到二更天才离开。 之后刮过院子的风便是一日大过一日。 就在姜婉以为小院里那棵有碗口粗的小树要乘风归去的时候,穿着一身铠甲披着猩红披风的萧睿暄却带着一身的海腥气大步而回。 一进院,他便见到一个穿着大红底子五彩折枝菊花刺绣圆领袍的女子正愣愣的倚在门边看着天空发呆。 “婉婉……”满脸倦容的萧睿暄轻声地唤着。 姜婉几乎是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待她看清对面那个对自己展开双臂的男人是萧睿暄时,更是像只小兔子一样欢笑着奔向了他。 直到将日思夜想的人儿抱在了怀里,萧睿暄这才觉得这几日的“疯狂”完全是值得的。 自他那日得知姜婉有可能有孕后,就觉得他不能继续带着她这样在外面漂着了,必须赶紧赶回京城去。 只是有些事,他可以交付给其他人去做,可是眼下这一件却容不得他当半路的甩手掌柜。 于是,他将姜婉送进了靖海侯府,然后劝说着靖海侯,并带着身边所有的护卫一道出海。 一开始,靖海侯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他这近乎疯狂的建议。 这个时候出海,浪头大得可以掀翻一艘战船! 可萧睿暄却告诉他,正是因为有着这种能掀翻战船的大浪,川崎等人被捕的消息传不出去,而那些躲在岛礁上的海匪倭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若等得这风浪过去,那些岛礁上的余党说不定就瞅着机会逃跑了。 靖海侯一想,觉得萧睿暄说得很有道理。 兵贵神速! 自己这样突然袭击的去清扫一次,不敢说十年,至少也能换得两三年的安宁!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一趟除了上那些岛礁时的风浪有些大以外,他们几乎都没遇到什么抵抗,在同一小部分倭人对战时,他们竟然意外地发现了大刘!那日洪一飞亲眼见着从“大运号”上掉进了海里的大刘! 只是他此刻却像是个渔民般的抱头蹲在一艘渔船旁,眼中虽有不忿,却也不敢轻易反抗。 原来那日大刘从商船上掉进海里后,被岛礁上在附近打渔的人救起。 因此,他也成为“大运号”上唯一幸存的船员,只是醒来之后他竟忘了自己是谁。 与萧睿暄他们一同上了岛礁的瑛姑自然是抱着师兄失声痛哭。 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在岛礁的渔港里他们还找到了那日被海匪们劫走的“大运号”,除了那些被川崎他们弄走的宝石外,类似香料、胡椒一类的货物都还好好的摆在船舱里。 只是眼见着台风要来,岛礁上并不是什么值得久留之地,靖海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命他手下的官兵将岛礁上所有的人全部都给押了回来,然后再一一甄别。 当姜婉舒舒服服地躺在萧睿暄的怀里,像听故事一样听着他的讲述时,却还是听出了故事里的惊险。 “这么说瑛姑姑的师兄并没有死?”姜婉唏嘘着,从萧睿暄的怀里爬起来坐好双手合十的念了声“阿弥陀佛”,“谢天谢地!这真是老天爷不曾辜负瑛姑姑的一往情深,只是这大刘师兄还认识瑛姑姑么?” 在姜婉的心里,曾经做过她教引嬷嬷的瑛姑自然又不比常人。 “现在大刘看着瑛姑的神情还显得很是陌生……”萧睿暄叹了口气道,“也许过段日子他与瑛姑熟络后便会好一些……” “这还真是为难瑛姑姑了。”姜婉感叹着,却忽然眼睛一亮的瞅着萧睿暄笑道,“瑛姑姑不是说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她的大刘师兄为妻么?而且还给大刘师兄守起了望门寡。既然老天爷又把大刘师兄送了回来,不如我们帮他们办一场婚礼吧?” 姜婉以为自己的这个提议萧睿暄会欣然答应,却不料他却是迟疑了一会没有做声。 “怎么了?”姜婉有些不解的看他,“难不成你觉得我这主意不好?” 萧睿暄借着床头的那盏八宝琉璃灯,看着姜婉那双闪着如星辰般光芒的眼睛,就忍不住将她捞进自己的怀里,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顶道:“不是不好,如果要给他们办婚礼的话,不免又要折返刘家港,而这一边还有许多琐事未结,只是这样一来势必又会影响到我们的归期……” “原本想着你也难得出来一趟,多带你走几个地方也是好的。”说着,他将手按在了姜婉的肚子上,轻咬着姜婉那肉肉的小耳垂:“只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趁着月份轻的时候,早些回京城更好……” 两世为人,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比谁都要诊视。 姜婉知道萧睿暄说得有道理,却还是有些不死心:“为什么一定要回刘家港?我们在这里也能帮他们办婚礼啊!要知道这对于瑛姑姑而言,也算得上是一场夙愿了。” 姜婉的一句话,反倒点醒了萧睿暄。 瑛姑与大刘相识多年,若不是因为无影阁而各奔东西,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年纪,早就应该儿女成群了。 他们之间欠着的,真的就是一场婚礼。 第二日,不但风没有停,还下起瓢泼大雨来。 呼啦啦的大风卷起大雨就往他们住着的屋子砸了过来,幸好那窗子上装的都是琉璃,若是像一般人家那样用纸糊窗,这会子恐怕早就被风吹破了。 从未见过这种大风的茉莉不免就有些担心头顶上的瓦片会不会被风吹走,又担心靖海侯府的那些仆妇们会不会按时把吃食送过来。 反倒是跟着萧睿暄出过一次海,并且见过大风浪的兰依却显得很淡定的安抚着她:“你放心吧,据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刮这么大的风,他们早已习惯了。” 而里间的姜婉却是一门心思全都牵挂在萧睿暄的身上。 天还未曾大亮时,他便说瑛姑和大刘的事不能再耽搁要去和洪一飞商量商量,于是披上蓑衣戴了个斗笠就顶着大风雨出去了。 #####和上次一样,又坐到了第二的位置,谢谢大家了~! 第251章吉庆 萧睿暄出去了一整天,姜婉也就在屋里整整担心了一天。 好在天黑之后,他浑身滴着水的赶了回来。 姜婉也就迎了上去,就要帮着他更衣。 “还是我自己来吧。”想着怀着身孕的她,萧睿暄就摇了摇头,转身就去了净房。 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姜婉也就一直命人在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备着热水,还命人煮好了姜汤,待萧睿暄换了身干净衣裳出来后,便让人端了上来。 “先喝些姜汤去去寒气。”姜婉遣了屋里的人,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了下来,倾着身子倚在中间的小几上闪着有些八卦的眼神看着萧睿暄问道,“洪老大怎么说?” “他和我们想到一块去了!”萧睿暄说起这个就有些兴奋,“我们分别找了瑛姑和大刘,瑛姑大大方方的应承了。倒是大刘,因为失忆,他反倒还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我们又去找了靖海侯,这次我们帮着他打了个大胜仗,他的心情很不错,听闻我们想借地办酒,不但满口答应下来,还让靖海侯夫人来给他们当全福人!”萧睿暄笑着说道。 姜婉一听到这,也就眼前一亮。 能让慈眉善目的康夫人能给瑛姑姑做全福人,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萧睿暄回来得有些晚,夫妻两又细细叨叨的说了一些给瑛姑办婚礼的事宜后,也就熄灯歇下了。 也不知是因为台风过境快,还是这一次来的台风还不够强劲,在那样“鬼哭狼嚎”的咆哮了一整天之后,第二日竟然放晴了,整个天际清澈得好像被人清洗过了一样。 茉莉一脸紧张搀扶着姜婉在院子里散步,而姜婉则整个的被她弄得没了脾气:“茉莉,我又不是个三岁小孩,连走路都要人搀扶!” “可是世子爷有特别交代过,让我们看好您啊,千万不能让你磕着碰着!”茉莉却是一脸认真,手上的力道也丝毫没有放松。 “可你要是再用这么大的力,我都要被你端飞起来了。”姜婉有些夸张的抱怨着,然后冲着一旁看热闹的兰依招手,“还是你过来吧,她这个样子,弄得我都浑身的不自在!” 茉莉一听就有些急了起来,夫人这是嫌弃她了呀! 而她的模样,又惹得兰依一阵捧腹大笑。 “夫人,瑛姑姑来了。”就在她们几人在院子里说笑之时,夏依领着瑛姑进来了。 今日的瑛姑已经除去了她那一身的素服,换了一身紫色圆领窄袖褙子,只是依旧将头发在脑后盘了个圆髻,显得很是干练。 姜婉一见着她,就悉心一笑。 之前见着瑛姑的时候,她都是一脸的愁云,反倒弄得姜婉不好上前与她叙旧,今日见她面色红润,想必是因为压.在心头的那朵乌云已去,她整个人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因为屋外的天气还不错,姜婉也就留着瑛姑在院里的石桌石凳旁小坐,让夏依上了茶。 茉莉一见,赶紧从屋里拿出来一个绣花蒲团给姜婉垫着,生怕她因此而着凉。 茉莉的紧张模样,倒惹得姜婉有些不好意思来。 她笑着对瑛姑道:“瑛姑姑也知道她的,没事就是喜欢瞎紧张。” 姜婉今年不过才十六,而瑛姑则已是年近三十,而且曾做过姜婉教引嬷嬷的她,早就将姜婉视为自己的后辈亲人一样。 她也就笑着对姜婉道:“我听闻夫人有了梦熊之兆,还未来得急和夫人道一声恭喜。”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要行礼。 姜婉连忙拉住了她,掩嘴笑道:“姑姑怎么还同我讲这些虚礼?而且我这月份尚浅,也不知做不做得数。” 可一脸的幸福,溢于言表。 瑛姑瞧着,就有些羡慕起来。 于是她就同姜婉说起了此番来拜访的目的。 “什么?你想提前把婚礼办了?”姜婉有些诧异的看着瑛姑。 昨晚,萧睿暄告诉她,康夫人帮着看了两个日子,一个是本月十五,另一个就是二十五。 众人都想着十五日只有几天了,在准备上未免有些仓促,对新人也是不敬,于是便选了二十五日。 没想,今日瑛姑却找上门来想将吉日换成本月十五。 “可这样你不会觉得委屈么?”姜婉毕竟是过来人,她知道一场隆重的婚礼对一个女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瑛姑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若是以前,我自然会想着要三媒六聘,可经历了这一场之后,我只想着两个人能在一起平平安安长长久久才好。” “他人虽然是回来,可我瞧得出,他身上并不大好,”瑛姑就有些羞怯的说道,“我想要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的照顾他。” 幸好靖海侯夫人康氏是个能干的,即便按照瑛姑的要求将日子往前挪了挪,她一样将这件事操持的得很是漂亮。 她在自己名下的一套宅院里为瑛姑精心布置了新房,还贴心的为瑛姑准备了一份三十二抬的嫁妆。 而姜婉也拿出了一套翡翠镶金的头面给瑛姑添箱,然后暗地里又给了瑛姑三千两的压箱钱。 到了九月十五那日,穿着大红嫁衣的瑛姑从靖海侯府的另一处宅院里发亲,一路敲锣打鼓的横穿了大半个泉州城,惹得全城百姓万人空巷。 而前几日曾一同参与杀敌的官兵们则全被邀请来喝酒,一时间被设为新房的宅院里人声鼎沸,热闹至极。 相对于这边的热热闹闹,那一边还歇在客栈里的乔伯许乔大老爷却已经急得上了火。 因牙龈肿痛已经两天没吃没喝的他正在四处打听着萧睿暄的消息。 之前是听闻有强台风,他也就听从官府的劝告在客栈里躲了两日没出门。 可这台风一过,不但将一条街吹得面目全非,更是将他吹得找不着北了。 先是川崎被抓不说,再接着官府就发了告示,说因为如意楼通倭,整个被查封。 然后他就懵了,明明就是一件到手就是财的生意,怎么一阵风过就鸡飞蛋打了? 那他抵押家产借来的那两千万怎么办?还有他之前夸开口许下的五分利。 这些可都是白纸黑字的写了凭据在那萧少阁主手中的! 若他不能及时将那借条追回,就光这每月利滚利,就能让他绍兴乔家赔得一点家底都不剩! 第252章确定 然而有个词叫:祸不单行! 就在乔伯许在这边焦急上火之时,绍兴那边却来了人。 来人是庄子上的,乔伯许一见心中就大感不妙。 庄子,是他们对铸币工坊的代称。 除非是发什么很麻烦的事,庄子上的人一般不会主动来找他,现在不但派了人,而且还一路寻到了泉州,也就是说工坊里出了大事! 果然就听得那来人道,工坊里失了火,不但全套的生产模具损失殆尽,就连之前已经铸好,准备送到北方去的铜钱也在这场火灾里化成了铜疙瘩。 更惨的是,为了救火,工坊里的几个大师傅都受了不同程度的重伤,有的甚至危在旦夕。 乔伯许一听,就感觉喉头一腥,一口老血就吐了出来。 工坊没了可以再建,模具没了也可以再制,可他工坊里的那些个大师傅却不是那么好寻的。 而且那批已经铸好的铜钱是之前就要送去北方交货的,现在居然变成了铜疙瘩,他怎么跟安王交代? 一想到这,他的脸色更是变得铁青,然后眼睛一番,整个人更是直接从太师椅上溜到了地上不省人事,将在周围的仆人们吓得一个个都慌了神。 而此时,萧睿暄却是盘着腿坐在窗前的罗汉床上,正用毛笔蘸了一些什么的涂在一张白纸上。 不一会的功夫,白纸上就显出一行行的字迹来。 这是程子修用飞鸽给他传来的密信。 密信是用特殊的药水写成的,写过后便很快消失不见,读信的时候则要用另外一种药水涂在上面字才会显现。 萧睿暄几乎是一目十行的将信看完,然后略带笑容的从怀里取出火折将那封信焚烧掉。 早在六月的时候他便得知绍兴的乔家暗地里制假钱,经过探子们报回的消息,他便怀疑那是为东北的安王所造,于是就起了端掉这个窝点顺便再黑一把安王的心思。 可不曾想他的探子在绍兴蹲守了几个月,不但没找到安王与乔家往来的证据,就连乔家那个铸币工坊的具体位置也未能探查到。 这要在以往,对于他手下那帮训练有素的探子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存在另一种可能:安王的行事,比他想象的还要严密! 想必也正是如此,他上一世才能在建武帝薨逝后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意识到这一点后,萧睿暄就觉得在乔家的这个制币工坊再耗下去就显得有些鸡肋。 但谁也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愿意带路的乔安来!但他的条件是得保全乔家! 萧睿暄同意了。 他的目的是揪出幕后的安王,至于乔家,在他眼里还不是那么的举足轻重。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程子修竟然一把火把那工坊全烧了! 自己在北方劫了安王的铁,在南方劫了他的铜,想必马上就会引起安王的警觉。 还不想与安王正面冲突的他,必须马上蛰伏下来。 至于乔家,因为给安王办砸了事,按照安王的脾性多半不会再给他们机会。 烧了这个工坊,斩断了乔家投靠安王的途径,也算是暂时保全了乔家,至于他们以后还要不要继续在这条路上作死,那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这个时候的京城应该已经开始慢慢变冷了吧? 萧睿暄就起了回京的心思。 他便找到了洪一飞,将泉州这边的琐事交付了一番后,就带着姜婉慢慢的往姑苏城去。 因为怕伤到姜婉,萧睿暄命人在马车里垫上了十层厚厚的棉褥子,姜婉一坐上去,整个人就深深的陷了进去。 “这也太夸张了吧?”姜婉塌坐在十层厚的棉褥子上,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软点好,软点好,免得一路颠簸伤着你和孩子。”萧睿暄却是一本正经的说着,一脸的不容辩驳。 然后他们的车队,就像是群乌龟一样在官道上慢慢的爬着,每日不到酉时便投店,次日巳时才会启程,原本不过五六日的路程,硬生生的被他们走了小半个月。 “这样是不是也太慢了些?”姜婉有些懒洋洋的靠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的黄沙官道。 这些日子里她不是吃就是睡,整个人都胖了不止一圈。 待到下午日头又偏西的时候,一道城门影影绰绰的出现在姜婉的视线里,她以为和往常一样,又到了哪个临时歇脚的小城,也就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不料那马车在穿过城门之后,并未选择投店而是径直往城中最热闹的地方奔去,在转过两个弯后,终于在一道影壁前停了下来。 坐了半个多月马车的姜婉早就是一身乏乏的,萧睿暄便不等她爬出那些“被窝山”,一伸手就将她从马车里抱了出来。 完全没有准备的姜婉惊呼着圈住了萧睿暄的脖子,不好意思的左右瞧了瞧,道:“快点把我放下!我能自己走。” 不料萧睿暄却完全没有理会她,而是抱着她直接进了一道黑漆大宅门,七转八绕的穿过两三重门后,才将她放在了一张铺着丁香色素面锦缎大褥子的黑漆嵌螺钿三围罗汉床上。 紧接着,姜婉便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在道:“给夫人请安!” 姜婉顺着声音瞧去,只见又恢复成杏眼桃腮的水灵模样的丁香正笑吟吟的站在自己面前,而她身后还站着高晓月、高雪梅两姐妹。 她还未来得急从巨大的惊喜中反应过来,就听得萧睿暄道:“去,把程子修给我叫来!” “不劳您老人家费力了,我过来了!”萧睿暄的话音刚落,姜婉就听到了程子修那玩世不恭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也不等人传唤,一身宝蓝色直裰的程子修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往姜婉身侧的小几上丢了个小医枕,睥眤着眼睛瞧了眼萧睿暄,又瞧了阵姜婉然后道:“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啊!怎么会虚弱得要让人抱进来?” 姜婉一听就有些羞红了脸,她就有些嗔怪的瞪了眼萧睿暄,然后将手臂放在了程子修刚拿出来的小医枕上。 “既然程御医来都来了,不如帮我请个平安脉也是好的。”虽然一路上萧睿暄都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她,可姜婉也想知道那孩子在她肚子里还好不好。 #####元宵节,愿大家喜乐安康~! 第253章打算 程子修瞧着萧睿暄也是一脸期待的样子,也就狐疑的将手搭上了姜婉的手腕。 半个月前,那位泉州的老中医说还需在等半月才能下定论。 现在半个月已经过去,而测脉之人又换成了自称“老子天下第一”的程子修,姜婉和萧睿暄自是一脸期待看着他。 这一看,就看得程子修的心里直发毛。 姜婉的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如滚珠,分明就是气血旺盛养胎之现象。 看他们之前那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此事。 只是现在这两个人都这样直勾勾的瞧着自己又是几个意思? 程子修在心里暗暗思量着,也就不肯轻易开口。 这就让姜婉的心里没由来的就咯噔了一下,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 莫不是自己并没有身孕?所以程子修才半晌没有吭声? 过了良久,程子修才收了手,看了看姜婉,又看了看萧睿暄,道:“这就是五天的路程被你们走了半个多月的原因?” 萧睿暄没有多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世为人,第一次要做父亲的兴奋,他已经不知道要如何用言语来表达。 “好吧,看在我这个未出世的侄儿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们计较这么多了。”程子修捏起他丢在小几的医枕,起身道。 听得程子修这么一说,一阵莫大的狂喜就涌上了姜婉的心头,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程子修问:“真的可以确定下来了么?” “当然。”程子修老神在在的说道,但他在扫了眼萧睿暄后却笑道,“不过按照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你生产那日却是要受大罪的。” 一句话,听得萧睿暄脸色大变。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拽住了程子修的衣服,瞪着眼睛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子修却是皱着眉的拍了拍萧睿暄的手,道:“自古以来女子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而高门大户里更是十生有九险,而乡间的农妇们生产起来却很轻松,知道这是什么缘故吗?” 姜婉和萧睿暄就互相看了眼,然后摇了摇头。 “那都是因为家人太过紧张的缘故。”程子修看了他们二人一眼,摇头道,“高门大户里但凡妇人有了身孕就开始将养着,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动的,恨不得在床上生生的躺上十个月才好,到了生产那一日,往往一个个都糟了大罪,反倒是那些乡间村妇,平常鼎着个大肚子还得下地干活,平常动得多,这孩子才生得快……” 听着程子修的这话,姜婉还有些迷糊,萧睿暄却已经明白了过来。 他这是说自己把姜婉养得太过娇贵了么? “真想让她到时候生产顺利,你现在就能老让她这么坐着躺着,而应该让她多动动。”说着程子修就做了一套示范动作给姜婉看,“每天早上照着我刚才的样子练练,对你只有好,没有坏!” 姜婉自然是不敢怠慢,不仅是她,更是将丁香、茉莉、夏依、兰依、高氏姐妹都叫到了一起,让她们跟着一起学。 几个姑娘都还未曾说人家,一听这些动作是用来安胎利产的,学起来也就都有些扭扭捏捏的伸不开手脚。 姜婉也就恐吓她们:“等下我可是一个一个要检查的,没学会的不准吃晚饭!” 大家先是被姜婉唬了一跳,后来一见她那忍俊不禁的表情,也知道她大概不会当真,大家继续嘻嘻哈哈,可学起动作来又都认真了几分。 姜婉坐着的马车差不多是申末的时候进的城,待到酉正用过了晚膳后,梳洗过后的姜婉命人在床边点了一盏八宝琉璃灯,自己则披了件淡蓝底子五彩折枝圆领袍坐到了梳妆台前,打开了一盒香脂慢条斯理的抹了起来。 丁香悉心的将一床百子被铺在床上,茉莉整理着姜婉刚从头上卸下来的钗环,夏依则打点着姜婉刚换下来的衣衫并从衣箱里取了另外的一套挂到了一旁的衣架上,而兰依更是在一旁的耳室里指挥着粗使婆子将姜婉刚用过的水重新换上一遍。 相对各司其职的众人,乖巧地立在一旁的高氏姐妹,就因为无所事事而显得有些尴尬。 姜婉自然也是留心到了这一点,她笑着冲她们招了招手,让她们两各自搬了张小杌子坐到了自己的跟前。 “之前也没来得及问你们,高老爷子怎么样了?”抹过香脂的姜婉浑身就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香甜气息,在昏黄的油灯之下比平常更显得柔美。 “回夫人的话,多亏有了程大夫,我爷爷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高晓月小心翼翼地半坐在杌子上,却一直不忘牵着妹妹雪梅的手。 姜婉见着她们二人姐妹情深的模样,也是微微一笑道:“之前我让人出手救你们,是不想眼睁睁的瞧着你们一家三口被人欺负,而高老爷子让你们写投靠文书,也是怕自己有个什么不测你们两姐妹从此就变得无依无靠……可以说那只是个权宜之计而已,现在既然你们的爷爷已无大碍,我就想问问你们两可有什么打算?如果你们想跟着爷爷回去的话,我就把你们之前写的文书还给你们……”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高氏姐妹瞬间就变得惊慌起来。 只见晓月拉着雪梅就给姜婉跪了下来,磕了个头后说道:“夫人,晓月虽是女流之辈,却还是知道什么叫做一诺千金,之前夫人在我们落难的时候救了我们,我们就不能不知恩图报!既然我们两姐妹已写投靠文书,从今后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此生全凭夫人处置!” 看着高晓月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姜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之前就是不想拘着她们两,愿意再给她们自由。 可如果她们二人从此打定主意跟着自己的话,那怎么安置这两姐妹,还真的是个问题。 晓月还好说,毕竟已是十四五岁的年纪,稍微带一带,做个二等丫鬟还是可以的。 可是雪梅才八.九岁的年纪,这带回去恐怕就只能做个小丫鬟了。 #####嗯,今天过节,加更一章~!感谢书友“老娘是女王”的打赏~,么么哒~ 第254章担心 打定主意后,姜婉便将丁香和夏依叫到了自己的跟前。 “晓月和雪梅将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姜婉同她们二人说道,“可是府里的规矩大,你们二人费费心,帮我带一带她们。” 丁香一听,就激动的跟晓月交换了个眼神。 姜婉看在眼里,也就笑着和夏依道:“那雪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话你们私底下去交代吧。” 夏依点了点头,在忙完手头的事后就和丁香一起分头将人领了下去。 见她们离开后,兰依却从一旁的耳房里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悄悄的凑到了姜婉的身边,轻声道:“夫人,能不能将雪梅交给我带呀?” 因为屋里是点着灯,明明暗暗间姜婉也就没留心到兰依凑了过来,因此她一开声,就将她给吓了一跳。 姜婉微微的抚着胸口,丢给兰依一个微微责备的眼神,惹得兰依俏皮的吐了吐舌。 “为什么你想带她?”姜婉就白了眼兰依,“你自己有时候都还是个不怎么守规矩的。” “夫人,您之前也见过雪梅的身段了!”兰依却是凑到了姜婉的跟前细声道,“她很有习柔骨功的天赋!” 听得兰依一提柔骨功,姜婉便想起那次众人遭遇绑架,正是兰依使出柔骨功逃了出去这才救了众人。 如果兰依愿意教,姜婉自然是乐见其成,可是让兰依带着雪梅,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这样吧,你和夏依一块带着她吧。”姜婉就给兰依使了个眼色,“你想管她的时候就管管她,不想管的时候就丢给夏依……” 兰依这会自己还是个小孩心性,她也觉得夫人的主意好,也就赶紧督促着那些粗使婆子快点将水换完,兴高采烈的跑出去找姐姐了。 姜婉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一旁还未曾离开的茉莉奇道:“你也去休息吧,我这不需要人了。” 不料茉莉却是执着的摇头道:“夫人今非昔比了,身边不能缺了人,就算要走至少也要等到世子爷回来。” 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姜婉的心里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水。 以前她总觉得茉莉的性子总是大大咧咧的,不曾想也是粗中有细。 好在萧睿暄回得也并不是太晚,他身上虽然有着沐浴后皂角的清香可身上还是残余了淡淡的酒气,姜婉一闻就知道他在外院喝了酒。 “是这边商行里的几个掌柜,”萧睿暄就打发了茉莉去给自己沏了杯浓茶,在嚼过一些茶叶后,他才凑到了姜婉的跟前继续道,“我就让胡宝山在外院摆了一桌,算是犒劳犒劳他们。” 看着还立在屋里的茉莉,萧睿暄也就对她抰了抰手,示意这里可以不用她服侍了。 茉莉屈了屈膝,恭敬的退了出来,而就在她退出房间时,却断断续续的听到世子爷提到了丁香和胡宝山家的。 带着好奇,她很想听上一听,可是一想到世子爷是习武之人,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朵,茉莉就只好在心里作罢。 只是她急匆匆的赶回她和丁香的房间,却瞧着丁香正点着盏灯,在教着晓月该如何待人接物。 茉莉赶紧走了过去,将丁香拉到了一边,小声的问道:“这些日子你在这边还好么?” 不想她这话刚一问,丁香的表情就一滞,随后好似有些扭捏的点了点头,道:“挺好的,胡掌柜一家都是好人。” “那没有和他们发生过什么不愉快吧?”茉莉犹不放心。 “怎么了?”见着茉莉的紧张模样,丁香倒有些纳闷了。 茉莉在屋里左右的看了看,然后凑到丁香的耳边悄声道:“我担心胡宝山家的在世子爷面前说你坏话了!” “怎么会!胡太太不是这种人!”丁香说这话时,感觉到自己脸上一阵燥热,幸好是在晚上,她又背着光,所以茉莉并未瞧出她的异样来。 茉莉也知道自己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这不是担心你吗?之前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知道了……从小到大就只有你和夫人对我最好!”丁香圈住了茉莉的手,好似有些撒娇的道,“那你听夫人怎么说了么?” “要死啊!夫人和世子爷的壁角我可不敢偷听!”茉莉嗔怪的和丁香说道,然后两人就笑闹到了一团。 而姜婉这一边,却是瞪着眼睛看着萧睿暄,有些不太敢相信萧睿暄和自己说的话。 “你是说胡宝山家的相中我身边的丁香?”姜婉努力消化着萧睿暄刚刚告知她的这个信息,“这到底是她相中的,还是她儿子相中的?” 这内外宅有别,若是胡宝山家的相中的还好说,如果是她儿子相中的又另当别论。 萧睿暄一听,便知道姜婉在担心什么。 没有主家的允许,外男是不能随意在后宅乱窜的,就更别说还要在院子里相中一个人了。 “你还记不得我们那时候离开姑苏城的时候,为什么把丁香留了下来?”萧睿暄就不动声色的把姜婉搂在了怀里。 入秋之后,更深露重,而姜婉却是衣着单薄,他有点担心她会冻到。 而被萧睿暄搂住的姜婉,顺势就将有些冰凉的手插.进了他暖暖的衣襟里,像只小猫一样的团缩在他的胸.前。 “她那时候不是晕船么?我还记得那时候茉莉在船上还大惊小怪了一把,但心丁香会出什么事。”姜婉将头靠在萧睿暄的身上,懒洋洋的道。 “但是那天茉莉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萧睿暄淡淡的道,却把姜婉惊得坐了起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婉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并努力回想着那一日。 丁香不是飞鸽传书来,说她只是有些水土不服么? “那一晚其实很凶险,丁香给我们报了平安后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连晚饭都没吃就躺下了。”萧睿暄也就将那天离开后发生的事告诉了姜婉,当然这些也都是胡宝山刚告知他的,“胡宝山家的有些担心,就去看了看她,结果发现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烧得人事不省。” “怎么会这样?”姜婉一听,就紧张了起来。 第255章试探 “胡宝山家的不敢耽误,觉得与其去请大夫,一来一回的时间都给耽误在路上,还不如将人送到药铺去,因此她赶紧叫了儿子胡樊套了车,连夜就把丁香送到了城里最好的大夫那。”萧睿暄也是叹道,“说是送到大夫那已经烧得开始抽搐起来了。” “也幸好是丁香命不该绝,”见姜婉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于是赶紧安抚她道,“她这病来得凶险,去得也快。” “这胡宝山一家相当于就是救了她一命,因此她在病好了后和胡宝山家的也特别的亲近。”感觉天变得更凉了一些,萧睿暄二话不说的就把姜婉抱回了架子床上,悉心的给两人脱去罩衫,然后扯过被子暖暖的罩在二人身上。 躺在床上的二人,各自痘调整了一下姿势,想要舒服的靠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萧睿暄发现两人像两片勺子一样的贴在一起时最舒服,他也就将手从姜婉的脖子下伸过去,躬着身子将她整个儿的搂在了怀里。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让胡宝山家的很喜欢丁香,因此她也就起了这心思。”萧睿暄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姜婉的手背,轻轻的道,“可丁香到底是你的人,他们就托我来探探你的口风。” 将丁香嫁到胡家么? 从刚才开始,姜婉就一直在思考这个事情。 上一世,被一顶小轿抬进太子府的她,身边没带任何一个人。 韩妈妈被打发回了镇江,丁香和茉莉则像这一世姜姝身边的珍珠和翡翠一样,被秦氏草草的配了家中的小厮,活得并不如意。 和上一世的那些小厮们相比,姑苏商行大掌柜胡宝山的儿子,无疑要好很多。 只是这样的话,丁香便被自己留在了江南。 而且胡宝山的儿子,她也不认识,总觉得这人自己不亲眼见上一见,就有些不怎么放心。 “胡宝山家的儿子,你见过么?”姜婉也就翻了个身,看着萧睿暄的眼睛问。 “之前见过一两面。”萧睿暄想了想,迟疑道,“大概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还不错,人也机灵,现在是商行里的二等管事。” 十七八岁就当了商行里的二等管事? 这一条倒是让姜婉有些意外。 但一想,他有个当大掌柜的爹,平常抚照一二,只要不是个傻子,想必都能胜任吧? 姜婉对此就不以为然。 “明天让他来见见我!”姜婉也就想了想,眼睛一转的坏笑道,“你让他明天去集市上挑件好而不贵的小玩意送过来,最好是只用一两银子的那种。” 一两银子!还要好而不贵? 若是在寻常人家,一两银子自然可以做很多事,可比对着姜婉现在日常的吃穿用度,一两银子能买回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更何况这东西好不好,那就更加的说不清了。 萧睿暄就有些怀疑的看向姜婉,这不是有意为难人么? 不料姜婉却是笑眯眯的看着他道:“作为一个商行的二等管事,想必是很有眼力的,如果他连这件事也做不好,那他的机灵,也是虚有其名!” 萧睿暄被姜婉的一句话驳得哑口无言,然后就觉得这门亲事十有八.九已经打了水漂。 到了第二日,萧睿暄同姜婉一同用过早膳后,便去了前头的商行。 他一到店里,就发现一身管事服的胡樊正领着两个小伙计在盘货。 一想到姜婉昨晚故意丢出来的难题,萧睿暄在心里为胡樊默哀了一把,然后将人叫到自己跟前。 “你对姑苏城熟么?”萧睿暄也就打量了眼胡樊,问。 不知萧睿暄是何用意的胡樊只能老实的点了点头。 他是本地土生土长的人,从小就跟着小伙伴在城里的大街小巷里窜进窜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就是蒙着他的眼睛,他在姑苏城里也不会迷路。 “那好,”萧睿暄在有些尴尬的假咳了两声后,一脸慎重地从衣兜里掏出了一只其貌不扬的荷包道,“去城里寻个好而不贵的小玩意给夫人送去。” 好而不贵的小玩意? 胡樊不疑有它的接过了荷包,转身就出了商行。 可刚走出商行没两步,他就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按理说,上头让他们下面的人办事,从来都只用吩咐一声,他们下面的把事办了,然后去柜台上一报账就行,什么时候需要拿现银? 而且买这种事,只需要个在后宅当差的小厮跑腿就成,为何特意要到商行里来找自己? 他就有些狐疑的掂了掂刚才拿到的荷包,常年在柜上做着管事,不用看他都知道荷包里装着不多不少刚好一两银子。 这就让他更疑惑了。 他一路慢慢的走着,却在心里细想着这件事。 他这些年跟着父亲在萧少阁主的手下做事,深知少阁主不是个喜欢无的放矢的人,他也绝不会让人无缘无故的帮自己做什么事。 那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胡樊就想起萧睿暄在给他荷包时,那有些慎重的表情,暗想这其中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他前思后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一阵莫名的狂喜就涌上心头。 母亲昨晚告诉他,父亲已同少阁主提了想求取丁香做他们胡家儿媳妇的事,那今天这桩看似无厘头的事情,是不是就是身在后院的夫人给自己的考验? 他一想到丁香那莹润的脸庞还有她那甜美的笑容,心中便激动不已。 胡樊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那枚荷包,就往姑苏城里最热闹的集市而去。 用过早膳的姜婉并不敢像往常一样的干坐着。 她想着昨日程子修说过的话,在稍微休憩了片刻之后,就领着身边的这些丫鬟们在院子里悠闲地转着圈散步。 约莫围着院子走了七八圈后,姜婉便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就在这时便有婆子来报,商行里的胡管事奉命来给夫人送东西,此时正在院外候着呢。 这么快? 姜婉就觉得有些意外。 “叫他进来吧!”姜婉想了想,笑道。 她有些开始好奇,这个胡樊究竟会带给自己怎样的惊喜。 第256章相看 此时已近深秋,院里的原本葱葱郁郁的高大乔木已开始落叶,可院落里的一株粉色的木芙蓉却开得正艳。 碗口大的花朵层层叠叠,三三两两成一簇,热热闹闹的开在枝头,让人一瞧就觉得欢喜。 觉得有些累的姜婉就在这株木芙蓉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她用丁香递过来的帕子印了印额头的细汗,净过手后又从夏依的手上接过蜜枣茶,细细的品尝起来。 不一会的功夫,院里守门的婆子就领了个穿着商行管事服,手里端着个原木色小木盒的年轻人进来。 姜婉见他一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模样,不禁就在心里暗自点头,再见他一路眼观鼻、鼻观心,更觉得他是个懂规矩的人。 “小人胡樊,奉少阁主之命,特来给夫人送点把.玩的小物件。”那胡樊说话间就将躬着身子,将手中的小木盒举过了头顶。 姜婉并未做声,而是坐在那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一双手白皙而干净,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不带油腻的头发在头上攥成个髻,那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也是干干净净。 整个人清爽得让人很舒心。 而且姜婉发现十七八岁的胡樊长得并不像胡宝山,长相清秀的他更像他的母亲樊氏一些。 这就是所谓的“儿子肖母”吧! 姜婉微笑着回头,给身后的丁香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上前去接了胡樊手中的小木盒子,也趁机观察了一把丁香见到胡樊的反应。 丁香的神色虽然像往常一样的淡然,可耳根却微微的泛红。 姜婉瞧在眼中却不说破。 她不动声色的从丁香的手中接过那个木盒,却发现那是只用香樟木雕制的小木盒。 盒子做得很精巧,盒子顶上的花纹居然还是镂空的,隔着第一层花鸟纹,还能瞧见第二层的花纹。 香樟木并不名贵,可这木雕的手艺却让姜婉觉得有些惊叹,只是不知道这盒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呢? 带着一丝好奇,姜婉轻轻的将盒子打开,一股樟木的清香味就铺面而来。 只见盒子里放着一对刷着彩漆的木雕童男童女。 这胡樊还真没说错,果然是件让人把.玩的小物件。 姜婉也就笑着将这对童男童女拿出了木盒子,这才发现这对童男童女是嵌在一块薄木板上的。 那小童男头上梳了个总角,穿着一身红褂子,正在惦着脚小心翼翼的点着炮仗,而那穿了一身绿衣衫的小童女则是捂着耳朵躲在那小童男的身后,两人的眉眼描画得栩栩如生,甚是可爱。 姜婉眉眼弯弯的将这对童男童女捧在掌心里,现在怀孕的她就特别喜欢这种长相乖巧的小娃娃们。 她将这对木雕的小人拿在手中倒腾了两下,却发现那对童男童女的身子会随着自己手掌倾斜的角度不同,而前后的仰动着身子,也就将那小孩子放炮仗时想靠近又害怕的神态模仿得惟妙惟肖。 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物件! 姜婉就更加的喜欢上了。 那胡樊见着姜婉一脸欢喜的样子,也就在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 姜婉将这对童男童女又装回到那个香樟木盒里,嘱咐着丁香回房去收好。 丁香微微一屈膝,接过姜婉手中的香樟木盒,在转身时又悄悄地瞅了眼胡樊,然后低着头有些恋恋不舍地回了房。 这一次,不光是姜婉,就连夏依也发现了她的异样。 姜婉扫了眼丁香的背影,却笑着同胡樊道:“胡管事有心了。” 胡樊自然只能谦虚的道“不敢,不敢”,见姜婉不再有其他的吩咐后,便自请告退。 待胡樊走后,姜婉遣走了旁人,独留下丁香一人说话。 姜婉见丁香有些不自然的站在那,低着头双手不断的揉搓着身上的衣衫,显然是已经知道自己要同她说些什么。 她便笑着让丁香搬了只小杌子坐在自己的跟前,并且开门见山的同她说道:“昨日胡掌柜托人给我递了个音,想为他家的长子胡樊求取你。” 丁香听得心中一紧,她没有做声,只是将头低得更低,脸颊染上了一层似醉酒后的酡红。 “可是我没有答应。”姜婉看着丁香的小女儿态,也就起了想要捉弄她的促狭心思。 果然,丁香就有些慌张的抬起头来。 她满脸不解的看着姜婉,想要问个“为什么”,可颤.抖的双唇却始终说不出话来,眼中那抹兴奋的光芒也慢慢的被失望所代替。 丁香意识到自己是个丫鬟,而且是个签了死契的丫鬟。 她的婚丧嫁娶,都只能听从主家的安排! 认命的她,慢慢的低下头,委屈的泪水一股脑地涌上了眼眶,她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才没让它们流了下来。 看着在自己面前努力隐忍着的丁香,姜婉不禁有些后悔捉弄她。 她笑着执起了丁香的手道:“你和茉莉还有韩妈妈,我们几个是有着共患难的情谊,所以我绝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轻易的将你们许出去。” 一听到这,丁香诧异的抬头,眼角还挂着颗晶莹的泪珠。 “我一定要见过本人后,才能做决定。”姜婉温柔地伸手,帮她抹去眼角的泪珠道。 “夫人……”此刻的丁香完全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在包裹着自己,她只能愣愣的看着姜婉,生怕从她口中说出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我今天特意将胡樊叫了过来。”姜婉如沐春风的看着丁香,“我觉得,他配得上你!” 丁香依旧愣愣的看着姜婉,一股莫大的幸福感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急.促得几乎让她不能呼吸。 “所以,我想将你许配给他,可好?”姜婉看着她,笑着问道。 “他很好,待我好,待家人也好,”此刻的丁香已顾不得什么叫矜持,她有些慌乱的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谁像他那样好脾气,也不曾见过谁像他那样对谁都是和颜悦色……” 她尽可能和姜婉说着胡樊的好话,生怕自己一个迟疑就让夫人改变了主意。 第257章敲定 姜婉这边探明了丁香的心意后,便使人去商行给萧睿暄传话,告知他昨晚那件事,她同意了。 萧睿暄一接到这个消息还是稍微显得有些意外。 他交代胡樊去办事,也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 这小子就已经把事办好了? 他心下虽觉得好奇,但还是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了胡宝山。 胡宝山一听,自然是大喜过望。 说实话,一开始他对这桩婚事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那丁香虽说是个丫鬟,可她毕竟是夫人身边的贴身服侍的,这对他们而言,好比就是天子近臣,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这样一比较下来,那些普通小户人家的闺女反倒不及这些在大户人家做过丫鬟的人懂规矩有眼色。 他难掩激动之色地走出议事厅叫来了一个跑腿的小厮,赶紧将这一消息传回家去,好让家里的婆娘趁热打铁的去请媒人好跟夫人提亲。 见胡宝山暂时的离开,之前同在议事厅里的程子修就与萧睿暄闲话了起来:“怎么?你真想将乔家的这一摊子事托付给胡宝山?” “不托付给他,难道我们还带回京城去么?”萧睿暄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现在是乔家乱成了一锅粥,等他们自己理清头绪后自然会来找我们赎回那张两千万的欠条,到时候以我们两人在京城的身份,谁有这个闲工夫来应付他们?” 乔家先是被程子修一把火烧了用来作为投靠筹码的私币厂。 紧接着,家主乔伯许在泉州突然中风,又让乔家一下子失了主心骨。 而唯一知道那张二十万两欠条存在的乔谦却又跟着乔家的家仆一起护送着乔伯许回了绍兴,反倒比他们这一行人还先行离开泉州。 “听你这口气,倒是很有信心乔家的人会来赎那欠条?”程子修的嘴边带着他一贯的玩世不恭,看着萧睿暄笑道。 “我倒是希望他们想不起来。”萧睿暄拿着当初乔伯许签下的借条冷笑道,“二十万两,五分息,但凡乔家还有个算得清账的人,哪怕是砸锅卖铁也会把这笔钱还上的,不然的话,就算是利滚利,不出三五年的功夫,只怕整个乔家的产业都得易主!” 五分息,一万两就得给五百两的利息,二十万两,光利息就是一个月一万两。 当时若不是乔伯许认为那一箱宝石属于一本万利的买卖,决计也不会一时冲动的向萧睿暄借这个钱。 只可惜这世上的事,往往是人算不如天算。 “还有漕帮那边,也要抽个时间好好的整一整了。”萧睿暄收了面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和程子修说道,“不过才十三个堂口,我出来这一趟,就有两个堂口的人敢对我下手,现在没什么事还好说,将来真要有什么,我担心漕帮的人容易反水。” 虽然他当时是因为乔家的事,才动了来江南的心思。 但让萧睿暄没想到的是,却意外的发现了漕帮这十三个堂口的貌合神离。 程子修一听,便知道萧睿暄在担心什么。 整个无影阁在江南的事务总共分成了三大块:胡宝山所在的姑苏商行在江浙一带收购丝绸、茶叶、手工制品等物,然后由洪一飞带着的商船运到海外换回珠宝、香料等物,而由十三家堂口共同做主的漕帮则负责将这些达官贵人们所喜爱的珠宝、香料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京城等地,以换取更高的卖价。 当时决定让漕帮十三家堂口共治,就是想接着他们十三家堂口的力量互相牵制,不想这些年,那些坐拥肥水之地的堂口越做越大,表面上虽然还衷心于无影阁,可暗地里却都开始搞一些小动作。 一个不能绝对控制的漕帮,现在也许不觉得会怎么样,但将来一定会成为他们的拖累甚至是命门。 “十三个堂口确实太多了点。”程子修也皱眉道,“不如缩减一下,你看留八个怎么样?” “不,最多五个!”萧睿暄想了想道,“如果你觉得这件事不好插手,回京后我派夜鹰过来,不能再这样乱下去了。” 就在他们二人在私底下商量这件事时,胡宝山喜气洋洋的走了回来,萧睿暄将乔家的那长二十万两的欠条交与他,并且又嘱咐了一番细节之后,这才和程子修一道离开。 程子修没有家室,自然也就住在了外院。 而萧睿暄一踏进他和姜婉临时住下的小院,便听得屋内传出了姜婉轻柔的说话声。 他便随便问了个正在院里跳百索小丫鬟:“谁在屋内?” “是胡掌柜的太太。”这小丫鬟正是雪梅,见萧睿暄过来问她,便收了手里的百索。 她来做什么? 萧睿暄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她不应该是忙着去请媒人么?怎么反倒有空到这来窜门子? 而此刻,樊氏还是有些拘促的坐在姜婉的对面。 “你是说……让胡管事跟着我们去京城?”姜婉有些意外的看着胡宝山家的。 之前她还想着是不是要帮丁香在姑苏城里买几个铺子或是宅子做陪嫁,没想胡宝山家的却过来跟自己说,让她把胡樊也带到京城去。 樊氏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出来也不怕夫人笑话,这些年樊儿跟在他爹身边也长进了不少,可我想让他去京城闯一闯,总比就这样跟在他爹身边强。” “这……”姜婉却有些犹豫,能不能将人带回去,可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只是胡樊那小子若真能跟着自己回去也好,她现在在京城还真缺了个可以在外院帮她办事的人。 姜婉就有些心动起来。 待送走了樊氏之后,姜婉便同萧睿暄提及此事。 萧睿暄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就趁着这几天帮他们把婚事定下,然后带着胡樊和丁香返京,再慢慢的帮他们操办婚事,让他们成婚。” 姜婉便将这一消息派人告知了樊氏。 想着自己的儿子能够就这样跟着他们进京,樊氏更是喜上眉梢,一点也不敢耽误的请了媒人将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 第258章回程 就在所有事都敲定,一行人准备行船返京时,乔谦却带着乔安过来了。 “比我想象的要快啊。”得知这一消息的萧睿暄笑着同程子修道,然后两人一道,在外院的花厅里见了他们。 不过是小别了半月,乔谦却收了之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而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精精神神的出现在二人面前。 而他身后的乔安也不再像个二世祖,一见到萧睿暄和程子修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只是一双眼睛有点不安分的左右瞟了瞟,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一身商人打扮的乔谦在见到萧睿暄后也没有多话,而是从袖口中取出了那日一式三份的欠条,同萧睿暄道:“我今日是过来还钱的。” 说着他示意乔安拿出一大沓银票。 “连本带息二十一万两。”乔谦拱手道。 那日乔谦跟着乔伯许一同回到绍兴乔家后,一屋子的老少爷们也都慌了神。 这些年乔家都是仰仗着乔伯许在外经商赚钱,而乔伯许一倒,整个乔家就好似树倒猢狲散。 而当乔谦提出乔伯许在外还欠着二十万两时,乔家人更是炸开了锅。 就有人嚷着这是乔伯许一人签下的欠条,凭什么让整个乔家跟着一起还账? 还有人就趁机提出要分家。 年轻气盛的乔安就跳了出来,觉得这些年他爹辛辛苦苦赚钱,养的却是一群白眼狼,只能同富贵不能共艰苦。 分了家也好,至少以后不再会成为彼此的负累。 乔老尚书一想,这样闹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于是就开了祠堂,分了家。 只是打那之后,乔老尚书也一病不起再没起得来床,这二十万两要还账的事还真就无人问津了。 往日里总是闹得水火不容的乔谦和乔安两叔侄却是破天荒地站到了一起。 其实那日乔伯许从萧睿暄那借了钱后,分文未花,真正需要掏钱偿还的却是那每月利滚利的一百万两利钱。 而且这些钱不还的话,对他们乔家才真是致命的。 于是他们两人一合计,各卖掉了名下的一些产业,赶紧带着钱就找了过来。 萧睿暄并没有多话,笑着就收下了那些银票,并将当日乔伯许签下的欠条还给了乔谦。 见心中牵挂的事已经办完,乔谦也就提出了告辞。 萧睿暄没有挽留,只是在乔谦临走之时,递给了他一个信封。 “这是……”乔谦就有些不解的看着萧睿暄。 萧睿暄却是笑道:“当日让你陪着我走了一趟泉州,事先也是跟你说好的,这是酬金!” 乔谦也就捏了捏那个信封,只是这信封薄得很,哪怕是千两一张的银票,恐怕也装不了多少。 再一想到自己为了还那二十万两的利息而卖掉的房田屋舍,乔谦也就更为心痛了。 他有些勉强的将那信封往衣襟里一塞,也就带着乔安告辞了。 “你在信封里装了什么?”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端着茶盅细细的品茶的程子修有些好奇的问。 “一份手谕而已。”萧睿暄笑道,“我让他去刘家港找洪老大拿一些海货,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就看他自己的了。” 乔家这一次可谓是元气大伤,而萧睿暄做事向来喜欢“万事留一线”,除非对方是真的惹到了他,他才会下狠手的赶尽杀绝。 就这样,在姑苏城里又盘桓了几日之后,一行人终于再次登上了准备返京的沙船。 而与他们一同回去的还有胡樊和他娘樊氏。 虽然一路上有着程子修这个大御医的保驾护航,可萧睿暄一路上还是小心翼翼的,但好歹还是赶在立冬前,他们的船到达了通州码头。 待那船身靠岸,船夫熟练的跳上岸去,系上船绳,搭上跳板。 挽了个堕马髻随意在头上插了根金钗的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出了船舱。 因为这一路萧睿暄的大惊小怪,对她各种“胡吃海塞”,明明才三个月的身孕,却已略微显怀。 因此,她今日特意穿了一件不收腰的蜜腊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配了一条月白色绣红梅花的十二幅湘裙。 而且水面上风浪大,姜婉更是穿上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倒还让人瞧不出是个孕妇。 只是两人刚走出船舱不久,眼尖的姜婉便瞧见码头上有一个矮胖的玄色身影正在朝他们的船上张望。 姜婉辨认了一两眼,觉着有些像在京城王府里当差的财叔。 他怎么会出现在通州? 有些不太明白的姜婉也就扯了扯萧睿暄的衣袖。 萧睿暄先是眼神温柔的看了姜婉一眼,然后才顺着她的手看向了码头。 他一抬头,刚好就与财叔眼神交汇,财叔就在岸边挥了挥手。 萧睿暄的神色就一凝。 莫不是京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财叔不会亲自从京城赶到通州来迎他。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在亲手把姜婉扶上马车并安置好后,萧睿暄上了财叔的那辆黑漆平头马车。 “是二公子!”财叔习惯性的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道,“他三天前突然带人住进了王府。” 听得财叔这么一说,萧睿暄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本朝的规矩,在外有封地的藩王、外嫁的郡主公主等,没有礼部的公文不得私自回京。 当年文宗皇帝有九个儿子,因太子早夭,皇位也就落到了皇后的次子、排位第四的建武帝身上。 而除了建武帝,他现在还活在世上的儿子就只有封在西南的第三子荣亲王萧同福、封在西北的第五子晋亲王萧同峰和封在东北的第九子安亲王萧同清。 只不过当今圣上生性多疑,对自己的兄弟又一直不冷不热,荣亲王萧同福和晋亲王萧同峰也懒得拿自己的热脸贴冷屁.股,上头既不下旨,他们也懒得请旨,有什么事也都是让自己手下的幕僚或是亲信进京代为办理。 因此,荣亲王萧同福和晋亲王萧同峰已是多年未进京,只有从小在建武帝身边像个儿子一样带大的幼弟安亲王萧同清会偶尔向礼部请旨入个京。 但是这一规矩向来约束的也只是亲王和亲王妃们,各王府的世子、公子们并不在此约束范围内。 只是自从萧睿暄以“奉旨养病”的名义独自住进了京城的晋王府后,那个自幼便与他不合的弟弟便再未踏进过晋王府。 第259章 撩拨 “这事是你们弄的吧?”萧睿暄盘腿坐在车厢内,就有些不怀好意地看向了财叔。 财叔那看似忠厚老实的面容上就出现了一抹得意。 萧睿暄在离京前给他布置下一桩任务,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现任晋王妃陪嫁的那些私产全给弄破产。 特别是华记绸缎庄和富阳米铺必须在三个月内关门歇业。 因为晋王府的二公子萧睿曦,也就是世子爷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曾凭借着这些产业,插手了宛平县齐二癞子害死阿秀的那间案子,惹得世子爷很不高兴。 因此这几个月里,财叔和他手下的人一直在特意的算计着华记绸缎庄和富阳米铺。 而那绸缎庄和米铺的掌柜还被蒙在鼓里,只是觉得最近这生意越做越不顺畅,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又说不上来。 眼见着要到年尾了,这买卖做一桩赔一桩,这些掌柜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当他们发现这里面有人在弄鬼了之后,便再也坐不住的向自己的东家求救了。 一开始萧睿曦也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里,依旧我行为素的从这些店铺里支取大量的钱财去交朋换友。 可一连三个月,这两个铺的生意非但没有好转,甚至恶化到了无以为继的边缘,关门歇业更是一朝一夕的事。 萧睿曦终于急了。 这些产业是不久前晋王妃才交到他手上的。 若是一年的时间都不到就被自己折腾完了,他无论如何也不好和自己的母妃交代! 因此他一边私下里去信西北向母妃求救,另一方面更是住进了晋王府亮明了自己二公子的身份,并且想好好查一查这弄鬼之人。 收到这一消息的财叔便不敢再私下里行动了,正好萧睿暄这边又飞鸽传书回来,称不日将到达京城,他便掐着时间迎了过来。 “我过来就是想来讨个主意,之前我们干的那事是继续,还是暂时歇一歇?”财叔犹豫了一把,有些关切的问道。 这世子爷和二公子不管怎么说总是一家人,这件事万一要是被二公子查出来是他们在背后捣鬼,世子爷也不好同身在西北的晋王爷和王妃交代。 “为什么要歇?”不想萧睿暄却是冷笑道,“他不是仗势自己有钱么?我就是要把他的这些钱袋子都给他斩断,倒要看看他怎么在京城里称大爷!” 财叔一听到这,便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通州是大运河的最北端,也可以称之为是终点站,也是走水路入京的必经之地,因此城中最不乏的就是驿站和客栈,但更多的是人群的熙熙攘攘和车马的阵阵嘶鸣。 因为天色渐晚,不想赶路的萧睿暄便命人寻了一处干净整洁的客栈,包了两个院子住下。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觉得特别委屈了姜婉,不但命人将炕上的铺盖全部换上了姜婉惯常使用的,更是命人将整个院子都点上了姜婉最喜欢的熏香。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娇贵。”姜婉看着满院子为此而忙碌的众人,有些责怪萧睿暄道,“左不过就是歇息一晚,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这怎么能叫麻烦?”萧睿暄却是有些.宠.溺的看着姜婉。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姜婉的皮肤看上去比之前更显得吹弹可破,未施脂粉的脸上更是白里透红。 虽被她刻意用衣服遮掩,可熟悉她的他,一眼就能瞧出她身材的前凸后翘。 而微微凸起的小腹还不曾影响到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反倒让她增添了一股别样的风.情,更是让他的内心风生旌旗摇。 一想到这,萧睿暄的某个部位就发生了一些让他有些尴尬的变化。 这会子他们夫妻两可还站在人来人往院子里呢。 他连忙将身子贴近了姜婉,并且将她搂进了怀里。 大庭广众之下的突然亲昵让姜婉有了些不适应,她刚诧异的抬头看向萧睿暄,便感受到了来自他下腹的威胁。 她就好似一只焖熟了的虾,脸色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他在想什么呢? 姜婉不禁在心里抱怨。 “我们回房吧。”萧睿暄有些神色不正常的说道,却不等姜婉反应,就强行搂着她回了房。 幸好房里已经被收拾妥当,当值的丁香和夏依见到携手而入的二人,便乖乖的站到了一旁。 萧睿暄随意的打量了眼室内,就有些语气生硬的说道:“你们先出去吧,夫人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丁香和夏依便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 世子爷在夫人面前一贯都是温言软语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生硬过?就好像正和人生气一样! 因此她们又不约而同的打量了一眼姜婉,只见夫人的脸色比平常又要红上几分,若不是脸上还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娇羞,还真容易让人误解她是不是气红了脸。 就在丁香还想再瞅个明白时,夏依却很是识趣的扯了扯她的衣裳,然后两人赶紧低头退下。 见屋里的丫鬟终于退下,萧睿暄这才舒了一口气,大马金刀的坐到窗边的火炕上,而胯间鼓鼓囊囊的那一团早已是雄纠纠气昂昂。 姜婉见状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说吧,你在想什么污污的事情?” “我还能想什么?”萧睿暄没好气的瞪了姜婉一眼,自从发现姜婉有了身孕后,他就一直素着,要不然也不会憋到今日光想想也能心猿意马的境地。 看着“始作俑者”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的在那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他便一伸手就把姜婉给拉到了怀里。 这一下,让毫无准备的姜婉免不了惊呼了起来。 立在门外的丁香看了夏依一眼,有些担心的用眼询问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夏依却是很淡定的回了丁香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这会子他们家世子爷可在里面,这个时候如果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肯定讨不到好。 而此时的萧睿暄却已经将姜婉整个儿的搂在了怀里,他喘着粗气的亲.吻着她,一只手也霸道地探进了她的衣襟里。 #####今天是情人节……可是晓晓却在渡劫……是的,姨妈她老人家又来了…… 第260章 腻歪 萧睿暄那有些狂.野的鼻息打在姜婉的耳畔,不受控制的双手在她身上探索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竟让姜婉开始有了些意乱情迷。 直到他那火.热的手指无意间抚过姜婉微凸的小腹时,姜婉这才像被烫着了一样的从他身上跳开,用手抵住萧睿暄的胸膛,红着脸急道:“不行,不行,我这还怀着孩子呢!” 萧睿暄本就生得眼带桃花,那有些迷离的眼神配上他的俊脸,笑起来也就更添了邪魅。 他用指腹摩挲着姜婉粉粉的脸颊,笑道:“我知道……我就想逗逗你……” 嘴上虽这样说着,可他心里的失望还是溢于言表。 姜婉这一怀孕,他是不是就得素上十个月? 有些绝望的他深吸了一口气,就想把体内的那股乱窜的燥热给平息下去。 站在一旁的姜婉瞧见萧睿暄那隐忍又带失望的神情,心下也心疼了他几分。 虽然在这大梁朝已经活过两世,可她始终还带着一个现代人的感情洁癖,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但可笑的是,这样的自己上一世却做了别人的“妾”。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上一世的自己在感情上怎么都不能接受有着众多后宫的太子爷萧睿昭,也就更没有兴趣像其他的妃子一样的去取悦于他。 这一世,她有幸成为了萧睿暄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借着那一次姜姝强行塞了两个“御赐姨娘”入府时,她便与萧睿暄达成了共识。 他们两人之间,不能存在第三个人! 姨娘也好,通房也罢,统统只能有名无实! 但这样一来,萧睿暄就只能干忍着了。 一想到这,姜婉莫名的心疼起他来。 她微红着脸,低垂着头,双手互绞的置于身前,轻咬着朱唇道:“要不要我像上次一样……帮……帮你……” “放出来”三个字姜婉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萧睿暄一听,眼神就变得清亮起来,可他的嘴边也挂上了坏笑。 他有些调侃看向姜婉,一双眼戏谑的打量着她,不怀好意的笑道:“帮我什么?” 姜婉正在那难为情,一抬头看见萧睿暄故意取笑她的样子,也就将双手握成拳,不管不顾的乱砸了下去。 只是她的拳本就没有什么力道,砸在萧睿暄的身上更是不痛不痒。 他也就笑着把姜婉拉到自己的身侧坐了,抓起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下探去…… 不一会的功夫,房里就传出萧睿暄如龙吟般的一声低吼,透出了满满的舒畅感。 一直候在门外的丁香和夏依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她们这些在夫人身边贴身服侍的婢女是最清楚不过了,刚才世子爷的那一声低吼意味着什么。 她们都在心里暗想着夫人不是怀了身孕么?为什么世子爷还会拉着夫人干那事? 而此刻,全身都觉得顺畅的萧睿暄正搂着姜婉靠在了炕上的大迎枕上,而屋内则弥漫着一股栗子花的味道。 姜婉将脸贴在萧睿暄的胸膛上,一抬眼便见着地上那一团被他们揉得像梅干菜一样的小衣,红着脸道:“要不要叫人进来收拾一下?” “不急,我们先这样说会话。”萧睿暄就有些懒洋洋的。 他抱着她,一双手就顺势沿着姜婉的腰线摸上了她那微凸的小腹上。 “今日财叔特意来告知我,老二住进了晋王府!” 萧睿暄不紧不慢的说着,大而温润的手掌在姜婉的肚子上轻轻的摩挲着。 老二? 姜婉的眉头一皱。 上一世她就听闻萧睿暄说过自己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现任王妃的嫡长子,可从小到大他这个弟弟就与他的关系不太好,所以两人也鲜有交流。 而在深宫里的她,就更加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晋王府二公子。 “他来京城干什么?”因为上一世的记忆,姜婉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小叔子就难生好感。 萧睿暄笑了笑,暗道他吩咐财叔做的那些事还是不让姜婉知道得好。 “他来京城干什么我可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萧睿暄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亲昵的搂了姜婉道,“只是他那个人不是很好相处,我担心这次回去他会欺负你……” “我又不傻,难道还会站在那任他欺负不成?”姜婉却是在萧睿暄的身上蹭了蹭,“而且如果他欺负我,你会视而不见么?” “我自然不会让他欺负你,”说着,他的手又在姜婉的肚子上摸了摸,喃喃道:“也不能让他欺负我儿子……” 姜婉原本软软地靠在萧睿暄的身上,可她一听萧睿暄说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的时候,就有些不悦的坐起,扭头对他道:“你说是儿子就是儿子么?如果生了个闺女你就不喜欢她了么?” 萧睿暄一听,就嘻然一笑。 这样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和姜婉之间。 只要他一提那是个儿子,姜婉就好似会反驳他。 “怎么会?只要是你生的,倭瓜我都喜欢!”萧睿暄嬉皮笑脸的同姜婉说着。 姜婉杏眼圆睁的瞪他,他也就笑得更胜了。 两世为人,他早已沉浸在将为人父的巨大喜悦中,还真的不是那么在乎这个孩子是男是女。 只是老一辈说“酸儿辣女”,可这些日子他特意观察了姜婉的饮食喜好,发现她不管是对酸的还是辣的都没有什么特殊偏好,反倒是平常不怎么爱吃的甜汤倒成了她这些日子的钟情之物,每天都能吃上一两盅。 与姜婉又腻歪了一阵后,萧睿暄这才叫人传了膳。 丁香和夏依羞红着脸抬着炕桌进了屋,在伺候着姜婉和萧睿暄用过膳后,又悄无声息的将炕桌抬了出去。 借着客栈里那豆大的油灯,萧睿暄先是用铜盆打了一盆热水放在身旁,然后再次搬出三个月前曾用过的那个黄梨木匣。 只见他在木匣中拿出一支贴了标签的小黄瓷瓶,并将其中的粉末轻轻的敲入水中一通搅拌,然后用帕子蘸水一点一点的在脸上擦拭起来。 那张姜婉已经瞧了三个月的“假脸”就这样被擦拭了起来,几乎是不费什么功夫,那假脸竟然就好似一层薄皮一样从萧睿暄的脸上脱落下来,露出了之前他那张白净异常的脸。 第261章回府 进入十月后,更是一天冷过一天。 一队有着二三十辆马车的车队在官道上声势浩大的行走着,一路上马蹄的“嗒嗒”声和“叮叮当当”的铜铃声不绝于耳,偶尔还会传来一两声赶马人的挥鞭吆喝声。 姜婉戴着对兔毛暖耳坐在有些摇晃的车厢里,怀里抱着个年年有鱼的蓝色珐琅瓷手炉,膝上还搭了一床大红色底梅花纹刻丝的搭被。 她在庆幸萧睿暄之前明智的让家里的丫鬟婆子将她过冬的东西一股脑的都打包塞进了行李中,这才让她免于受冻。 姜婉看了眼身旁的萧睿暄。 此刻的他正拿着一封书信细细的读着。 这是一封洪一飞从刘家港托人送来的书信,所以姜婉并不敢去打扰他。 姜婉在车厢里轻舒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为了赶路不是在马车里就是在船舱里,早已觉得有些无聊的她就挑起有些厚重的窗帘夹板往外张望。 远远的,她好似就见到了入京的城门。 不由得,姜婉就想起了一年前入京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她还正为自己的前程未卜而惴惴不安,更为这一世不能再与萧睿暄再续前缘而感到伤心不已。 只是没想到,才短短的一年,再次经过这道城门时,自己竟然已经成为了萧睿暄的妻子,能够这样名正言顺的与他肩并肩地同坐在这个马车里。 一想到这,她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造化弄人”吧? 姜婉笑着收回了目光,并放下了手中的夹板窗帘,一抬头,却对上了萧睿暄有些探究的目光。 昨天晚上,萧睿暄用药水卸下了长达三个月的伪装,再次露出了他白净俊美的面容,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并未将自己打扮成病弱的模样。 用他的话说,这一趟江南之行,怎么也要让建武帝看到点“希望”。 已是天命之年的建武帝这些年渐显老迈之相,也就和历代的那些君王一样,想要追求所谓的长生不老。 这件事,满朝的文武可能不清楚,却没有瞒过身在太医院的程子修。 正巧那时候萧睿暄正苦恼该用个什么法子让建武帝允许他离京时,程子修就用了这样一个“寻医问药”的借口为萧睿暄求了一道下江南的圣旨。 萧睿暄也借着这一趟江南之行,终于“治好”了多年的恶疾,对此,姜婉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怎么了?”萧睿暄将手中的书信叠了叠,然后收进一旁的信封里,并且贴身放好。 姜婉知道他这是已经将信看完,也就笑道:“你知道么,去年从这入京时,就在此处见到过你。” 说着,她再次撩开了那道夹板窗帘,用手指给了萧睿暄看。 “当时我们的马车就停在这,”姜婉不断的用手比划着,“你和太子的车队就从这旁边经过,当时我就坐在车厢里,一抬头就看到了你……”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萧睿暄也记起了那天来。 那时候的他也正在为手下没能找到姜婉的讯息而感到气闷。 幸好后来探子来报,姜婉已经入城并住进了三弦胡同,他便趁着夜色摸了过去,并且有些意外的将她击晕并一亲芳泽…… 一想到这,萧睿暄的脸上就有些不自然。 幸好姜婉一直沉浸在那一天的回忆里,并没有注意这么多。 等他们的车队慢慢悠悠的出现在晋王府前的那条石板街时,已经是下午的申时。 事先已经得了信的小厮们早已将东侧门的门槛卸下,让姜婉乘坐的马车顺利的驶进王府东侧的甬道,不一会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竹苑的正门前。 马车刚一停稳,便有机灵的婆子搬来下马凳搁在马车旁。 萧睿暄率先跳下车,然后才牵扶着姜婉下车。 “可算是回来了!”得到消息的韩妈妈笑着从院子里赶了出来,在给姜婉和萧睿暄行过礼后,赶紧上前虚扶了姜婉,“去了这么久,让我天天担心得在菩萨面前为世子爷和夫人求平安。” 想着这一路的奔波劳累,姜婉还真是庆幸自己将韩妈妈留在了府里。 “妈妈这些日子在家可还好?”三个月不曾见过韩妈妈,姜婉的眼角竟隐隐泛出了泪花。 “好着呢,好着呢。”韩妈妈也有些激动的答道,脸上的皱纹就像朵菊花一样的散开了。 丁香和茉莉等人也紧跟着从另一辆马车里下来,在见到韩妈妈后自然又有了一番契阔。 听着几个丫鬟兴奋的在身后叽叽喳喳,萧睿暄笑着摇了摇头。 这一路的旅途辛苦,他也就不想太苛责她们。 “我们先回房吧,屋里暖和。”萧睿暄握起了姜婉有些冰凉的手,体贴的道。 姜婉笑着点了点头,贪婪的吸取着萧睿暄掌心的温度,也就任凭他这样牵着自己往竹苑的正屋而去。 他们离开的时候刚好是盛夏,满院子的草木扶疏、花团锦簇,好在这院子里种下的四时花木很多,现在的景象虽不如盛夏时热闹,但还不至于看着满目凋敝。 牵着萧睿暄的手,姜婉眉眼带笑的穿过了抄手游廊,当二人刚刚到达正屋前的抱夏时,有人赶紧上前撩起了门口的夹板门帘。 姜婉低着头进入了内室,迎面就扑来一阵热气。 “这才十月,怎么就把地龙给烧上了?”姜婉一进屋,便有小丫鬟上前帮她解了身上的大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可依旧热得她头上冒了一层小细汗。 “还不是因为某人还没立冬就已经手脚冰凉。”萧睿暄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说道。 姜婉佯装生气地瞪了他一眼,就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房间来。 他们的拔步床上早已换上了过冬的被窝铺盖,依旧是大红色的,远远的就瞧着喜庆。 窗边的火炕上也铺上了清一色的大红金钱蟒棉垫和褥子,一旁的窗台上摆着尺高的蓝水玉花觚,花觚里插着几支新鲜的芙蓉花,有的含苞待放,有的却开得比碗口还大。花觚旁还摆着一个浑身通透的大肚琉璃缸,缸里养着几尾大眼金鱼,只见它们此时正摇着如裙裾般的大尾巴,悠闲的在水里游来游去。 姜婉舒心的点了点头,觉得这才是家的模样。 #####感谢书友“洳泚深鑀”的打赏,爱你们~! 第262章烂事 竹苑这边一派安静祥和,而外院的菡烟阁里的气氛却显得有些压抑紧张。 院里不管是仆妇还是小厮一个个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都是小心翼翼的立在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屋里那位主子的火气引到自己的身上。 这菡烟阁与芷香居一样,是晋王府外院中的一个小院子,只是芷香居在府里的东面,而菡烟阁在西面。 已经住进晋王府快五天的萧睿曦正板着一张脸在正屋的东次间里走来走去。 而在靠近门房的一侧还垂手站个两个面如土色的人。 这两人不是别人,正好是华记绸缎庄的大掌柜张青和富阳米铺的大掌柜王成。 “查了这么多天,就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萧睿曦恶狠狠的看着二人,说话间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张青和王成互相看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可奈何。 他们两都是从店里的小伙计做起的,今日能够坐上大掌柜之位绝对不是虚有其名,只是没想到这放鹰的反被鹰啄了眼睛。 三个月前,他们两人的店里都来了一伙生意人,一开始都是小量的购入一些布匹和粮食,慢慢的他们增大了采购量,大到超过店内的存货需要另外去调货。 对方也好说话,都是事先甩下订金,待他们将货调来后,再照单全收。 到后来,对方的订货量越来越大,大到他们原有的供货渠道根本应付不过来,于是他们不得不去寻找更好的供货商。 而幸运的是,无论是华记绸缎庄还是富阳米铺均找到愿意为他们大量供货的新供货商。 如此一来二去之后,经过如此一倒手,这几个月这两家铺子也都赚了不少钱,两位掌柜的心也变大了。 当对方提出天气变凉,需要囤一大批货回去,来年开春再来时,他们二人也没对对方提出质疑,而且鉴于对方良好的信用关系,他们都只收取了对方象征性的订金,然后斥巨资从新供货商手上调入了大量的布匹和粮食。 就在他们等着在年前再赚一笔的时候,不料那群来订货的人就这样莫名消失了。 他们只得派人四处去寻找那订货之人,不料人没找到,却被告知他们进回来的这批货有问题。 富阳米铺进了一仓的陈芝麻烂谷子,而华记绸缎庄则购了一库房一碰就碎的烂布头。 这一下,他们二人都慌了,赶紧去寻那供货商理论。 可等他们寻去时,原本那供货商看着做得挺大的铺面竟然是租的,而且那供货商竟然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跑掉了,再也寻不着。 店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定然是不敢隐瞒不报的,为了进这一仓的货,他们几乎把店内的周转金全部都搭了进去,可以说他们两的手头上都已是无以为继。 可等他们在二公子萧睿曦这一碰面,得知了对方和自己差不多的遭遇时,两人这才发觉自己是被人算计了。 而且对方一来,就是瞄准了王妃名下的两个铺子,明显就是有意而为之。 这一下连萧睿曦都坐不住了。 只前他只是想当一个在幕后运筹帷幄的贵公子,而现在却不得不亲自出面。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便自己亮出了晋王府二公子的名号,他们的调查依然还是毫无进展,这就让他有些暴跳如雷了。 “没有头绪?”他咬着牙瞪着眼道,“那就把这事给我捅到顺天府去!让他们帮我查!” “二公子,这万万使不得啊!”那张青一听,脸色大变的说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要真是捅到了顺天府,那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了,到时候恐怕就更没有人会上我们的铺子来了。” “那怎么办?难道就让那群骗子逍遥法外?”萧睿曦红着眼睛道。 “二公子,我觉得这些都可以从长计议……”见着萧睿曦这幅要吃人的模样,张青麻着胆子提醒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再给我们两家铺子借上一笔周转金,这眼见着就要过年了,这可是一年中的最赚钱的时候。” 钱?又是钱! 怒火未散的萧睿曦歪着头看着张青。 这些年他只有花钱的份,又让他上哪去弄钱? 张青一见他这模样,心下暗道了一声不好,却还是壮着胆子道:“能不能从王妃的田庄里先调一部分银子过来?” “这件事我可以亲自跑一趟大兴,只要二公子给我对牌。”张青有些急切的劝道。 王妃的田庄在大兴。 “你容我再想想。”动用田庄的收益?萧睿曦却还是要好好的思量思量。 因为他母妃将这些产业交与他时就特别交代过,不可轻易动她的田庄。 他就以还要再思量为借口,先将张青和王成赶出了王府。 见那两个大掌柜离开,萧睿曦身边的小厮清风才敢探出头来。 “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干什么?”本就心情不好的萧睿曦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 “二公子……大公子他回府了……”清风站在了门边答道。 因为萧睿曦嫉恨萧睿暄占据了晋王府的世子之位,因此他特别反感身边的人称萧睿暄为世子爷,久而久之他身边的人就以“大公子”来代称萧睿暄。 “他回来了就回来了,难不成还要我去敲锣打鼓的迎接他不成?”萧睿曦没好气的怒道。 清风一听,便赶紧将头缩了回去,不敢再吭声。 他原本想着不管怎么说,大公子和二公子总是兄弟两,之前二公子不肯住进这晋王府还好说,可现在两人同住在一个府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一做的。 没想二公子竟然是一副“桥归桥,路归路”的态度,难不成他还想与大公子老死不相往来么? 二公子是主子,他想怎么样,自然没有人敢多话。 可他们下面这些人就不一样了。 若是哪天被大公子的人拿到什么错处的话,要打要卖,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一想到这,他就觉得背脊生凉,也就在心里默念着“南无阿弥陀佛”,祈祷着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第263章吩咐 二公子萧睿曦在菡烟阁里大发雷霆的事,当天就被人传到了芷香居萧睿暄的耳中。 萧睿暄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和姜婉如此大张旗鼓的回府,那个做弟弟的居然连面都没有露,足可见那人虽然是住进了晋王府,可还是打定了主意不想与自己打交道。 “继续让人盯着他。”他吩咐着。 有了上一世的经历,对他这个弟弟,他可不敢大意。 而姜婉那边也没有闲着。 她正领着屋里的丫鬟将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按府分堆:“这些大红袍是要送给二伯父的,那块端砚和澄心纸是给承沐堂哥的,而这几支湖笔则是给盛哥儿准备的,可千万不要弄混了……” 不一会功夫,她派去芷香居问事的兰依折返了回来,道:“世子爷说了,他没有亲戚需要送土仪的,夫人只需安排好姜家的人就行。” 姜婉听后,点了点头,却跟身边的夏依交代:“你再给财叔还有绸缎庄的李大掌柜他们都各准备一份。” “至于这些东西,”姜婉在细细的清点过面前已经被分成堆的礼物后,道,“你明日着人将这些分别送到猫耳胡同和三弦胡同,剩下的那些就登记入库吧。” 夏依一一的悉心记下,就命人将东西都搬出了西次间。 经过一.夜的休整,姜婉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 前来服侍她起床的韩妈妈就小声地提醒道:“夫人偶尔这样睡睡没关系,若是长时间如此可就不好了,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您不要吃,您肚子里的小公子还要吃呢。” 听着韩妈妈语气中的小心翼翼,姜婉就突然有了些心疼。 一直将她当女儿的韩妈妈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自己生疏了? 她也就遣了一屋子服侍的人,单留了下了韩妈妈。 韩妈妈一见,就有点紧张起来。 有点后悔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 她虽然是随着夫人从姜家过来的,可她也知道,自从到了晋王府后,夫人身边服侍的人一多,就不似在姜家那般对自己倚重了。 她原本想着要不找个机会跟夫人提一提,让自己回乡荣养,可一想到自己那个至今还是个跑腿小厮的儿子,又觉得自己应该在夫人面前再争取争取。 姜婉自然是不会知道韩妈妈的这些想法,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了韩妈妈与以前有些不一样。 她嫁给萧睿暄不过才四个月,可真正在晋王府中住下的日子却还不足一个月,有很多事她都来不及安排,也没有时间安排。 比如韩妈妈。 之前她只是想着韩妈妈年事已高,也不适合跟着自己东奔西跑,所以也就将她留在府里的时间多一些。 可这样一来,也许就让韩妈妈有了其他的想法。 姜婉笑着放下手中的黄杨木梳,从梳妆台前起身,拉着有些拘谨的韩妈妈在临窗的火炕上坐下。 韩妈妈自然是不敢与姜婉同坐的,她像被烫到了一样的从火炕上弹起,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姜婉的身旁。 姜婉也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妈妈什么时候和我这般生分了?”姜婉又往一旁让了让,拍了拍身侧的火炕同韩妈妈道,“就不能坐下和我说说话?” 韩妈妈犹豫了一把,也就勉为其难的侧着身子坐在火炕的边缘上。 “韩妈妈,您和丁香还有茉莉都是跟着我从姜家过来的,我以为我们几人之间,应该是无话不说的。”姜婉也就拉着韩妈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这些日子本也是我疏忽了,有些话没能和您说清楚,而让您心里有了些不踏实。” 说话间,姜婉便告知韩妈妈不要与自己见外,自己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也希望韩妈妈能够及时的提点一番,就像今日一样。 韩妈妈听着就觉得有些羞愧,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也是我之前没有和您明说。”姜婉也就笑道,“想让您多享享清福,没想反倒让您多想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您只管还像以前在姜家一样的和我明说。今天的事,我也记住了,以后绝对不再这么任性了,毕竟我这肚子里还有一个。” 说着,姜婉就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正在说话间,就听得夏依在外间禀报,说是樊氏在外求见。 “怎么这么早?”姜婉看了眼摆在案几上的自鸣钟,只见那钟上的时间已经指向了巳末(上午11点)。 姜婉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了身边的韩妈妈,原来不是人家来早了,而是自己起得太晚了。 好在自己上面没有婆婆要侍奉,下面没有仆妇要回话,不然的话,这府里还真会乱成一锅粥一样。 “先让她在花厅里等我吧。”想着自己这里还没收拾完,也不好出去见客,姜婉便吩咐道。 夏依那边唱了个喏就告退了,而姜婉则赶紧拉了韩妈妈给自己梳妆了起来。 想着午时便可用膳,她只用了两三块翠玉豆糕垫底,就起身去了花厅。 花厅里,梳着个圆髻的樊氏一脸慎重地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手里捧着一只青花缠枝纹的茶盅,并且时不时的侧过头向外张望着。 待她看到姜婉在丫鬟婆子的护拥下姗姗而来时,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胡太太,昨晚休息得可还好?”姜婉一见到她便与之寒暄道。 她从萧睿暄那了解到,像财叔、胡宝山还有洪一飞这样的,都是受雇的良籍,而不是仆人身份。 所以她对樊氏自有一番客气。 而樊氏在姜婉面前也不敢托大,她有些拘谨的答道:“挺好的,挺好的,昨天财管事就将我和樊儿安排在外院休息。” 这樊氏并不知财叔姓许,听得大家都管他叫“财叔”,因此她就跟称呼他为“财管事”。 在微微同姜婉契阔了一番后,樊氏便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这趟跟着上京是想早点帮樊儿和丁香姑娘完成婚事,”她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来之前,他爹就跟我交代了,让我在京城寻得一处看着还过得去的小院,或买或租的给两个孩子成亲用,所以我就想来为樊儿来跟夫人请个假,让他先陪着我一起去看看房子……” #####晓晓也想日更两万啊,可是脑子里没货啊,每天只能挤出这么点产量来……~~~~(>_<)~~~~ 第264章打听 姜婉一听,原来是为这事。 她也就笑着道:“你们到京城也是初来乍到,与其自己去找,还不如让财叔帮你们留意有没有好地方。” 说着,她就使了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去前院跑腿,问问财叔知不知道哪里有什么还过得去的小宅院。 不一会的功夫,那小丫鬟便来回话:“财叔说了,北院的裙房原本就是为了家里的管事和仆妇住的,只是那边住着的都是府里的老人,反倒不适合让胡管事搬过去住。倒是他有个朋友在城南柳家胡同那有个二进的宅子,今年想卖了,如果胡太太有兴趣的话,倒是可以去看看。” 樊氏一听,就两只眼睛放起光来。 这可不就是瞌睡时有人给递枕头么? 她连忙拉着那小丫鬟道:“真有这样的好事么?” 那小丫鬟回起话来也不含糊:“财叔说了,如果胡太太有兴趣的话,今天就可以派人带着胡太太过去看宅子。” 那樊氏一听,哪里还坐得住,连忙就跟姜婉告辞,带着胡樊找了财叔去看宅子。 到了下午的时候,就传来消息,樊氏看中了那套宅子,并且全款买了下来。 姜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意外。 这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但一想到民间有句俗语叫“娶个媳妇好过年”,这都要立冬了,如果樊氏想要在年前就帮胡樊和丁香完婚的话,还真是得抓紧时间了。 姜婉想了想,丁香作为自己的贴身丫鬟,这要出嫁了,她这个做主子的也要开始为她准备嫁妆了。 于是她便又将韩妈妈叫了过来。 韩妈妈进来之前就听闻了这件事,在得知姜婉要将这件事交给自己去办时还是有些意外。 “……这件事交给她们谁去做都不合适,”姜婉遣了屋里的人同韩妈妈说道,“这件事只有妈妈去办最适合,丁香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将她视为自己的亲姐妹,这点体面我还是要给她的。” 韩妈妈一听,就有了些激动,她也就试探着问:“不知道夫人打算用多少银钱?” 这一问,倒把姜婉给难住了。 上一世,她被抬到了太子府,根本没有嫁妆。 而这一世,她又是被皇家指婚给萧睿暄,全部是礼部比照着皇亲国戚的规矩来办的。 根本不具参考性。 丁香不管怎么说都只是她身边的一个丫鬟,不然自己这边的嫁妆给太多,反倒显得樊氏那边给出的聘礼分量不够。 “这样吧,”姜婉想了想道,“韩妈妈您出去帮我打听打听,就是京城这边一般的小户人家嫁女是个什么规矩,我们再按着那个规矩稍微再帮丁香添减添减。” 韩妈妈满口应下,却并不急着告退。 “还有什么事么?”姜婉就有些意外的看着韩妈妈问道。 “夫人,我想向您求个恩典。”说这话时,韩妈妈的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因此说话的声音显得很没有底气。 姜婉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 尽管自己上午的时候才和韩妈妈交代过,和她在一起时不用太拘谨。 可这对韩妈妈来说,好似还是有一些难度。 “怎么了?”姜婉和颜悦色的看向韩妈妈,问。 “丁香的娘……以前和我是一个村的……”韩妈妈就犹豫着,但觉得既然是自己主动提起了这个事,又壮起了几分胆子道,“当年她们家也是穷得没有办法了,把孩子留在家里只有饿死的份,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丁香的娘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将丁香带进姜家。”韩妈妈就语重心长的道,“没想到三太太却坚决要丁香的娘签死契,以后丁香的是死是活都与她的爹娘无关,为了这个丁香的娘抱着丁香是哭了你死我活……” 姜婉听着就皱起了眉头:“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好似对此事都没有什么印象。 “夫人那时候才七八岁的样子,自然不会知道这件事。”韩妈妈就叹了口气道,“丁香的娘那时候就跟我说,如果有机会,在丁香出嫁的时候给她通个信也好,也不枉她们母女一场的缘分……” “可像我们这样给人做下人的,自己的事情都尚不能把握,又哪敢轻易答应别人?”说话间,韩妈妈也是一脸的无奈,“这是遇到了夫人,我才敢开这个口,能不能派人给丁香的父母也递个音?也算是全了我与她母亲相识一场的情谊。” 听得韩妈妈“曲曲折折”的说了这么许多后,姜婉这才听明白,原来韩妈妈是想将丁香要嫁人的消息传给丁香的父母。 到了晚上的时候,姜婉便将这事说给了萧睿暄听。 “只是给丁香的父母递个音,想来也不会太麻烦吧?”因为这件事最终还是需要萧睿暄找人去办,没什么把握的姜婉也就同他商量道。 不料萧睿暄却是摇了摇头,有些不太赞成。 “既然你诚心想为丁香做脸,那还不如直接将她的父母接来。”萧睿暄同姜婉解释道,“眼看着就要立冬了,想必农田里也没有农活需要忙,你把他们都接过来,让丁香在他们跟前出嫁,岂不是更好?其他人见了,知道只要尽心服侍你,将来也会有这样的恩典,想必也会更加的尽力。” 姜婉一听,觉得萧睿暄说得很有道理,也就娇滴滴地向他撒了个娇道:“这事恐怕得要夫君多费心了。” 萧睿暄看着姜婉一脸的促狭模样,也就文绉绉的抱拳回了一句:“娘子的吩咐,为夫莫敢不从!” 两人笑笑闹闹了一阵,话题自然就说到了樊氏在柳家胡同置下的宅子。 “我倒是没想到胡太太竟然会这么大方,竟然眼睛眨都没眨的就帮胡樊在京城置下一个宅子。” 要知道在京城向来是寸土寸金,出售的宅子一向是要价不便宜。 还通常是有价无市。 笑闹之后有些乏的姜婉靠在了萧睿暄的怀里道:“看来这个胡太太还真是铁了心的想让儿子在京城发展。” 第265章夏依 “胡太太毕竟跟在胡宝山身边这么多年,这点眼光还是有的。”在姜婉身下甘当枕头的萧睿暄把弄着姜婉那乌黑油亮的发梢道,“那个宅子的事我也跟财叔了解了一下,那确实是他一个朋友的宅子。他那个朋友在京城这么些年,也赚了些钱,想到落叶归根,也就想把早年在京城置下的这些宅子都卖了衣锦还乡,我听闻价格还挺公道的,而且人家走的时候还把一水的黑漆家具留在了屋里。” “还留了家具?”姜婉也就从萧睿暄的身上支起了脑袋,“之前我还想着要不要帮丁香打家具呢,看样子是不需要了。” “你还不如把打家具的钱给她添箱,”萧睿暄也就笑道,“那宅子的位置也不差,离城南大街很近,若是把南边的倒座房改了,还能做个临街的铺面,足可以让他们做点小本生意,赚点营生了。” “做小本生意?赚营生?”没想姜婉却有些不乐意的回击道,“我可没想把丁香放出去啊,我想把她留在我房里做个管事娘子!” “做管事娘子?”这下却是萧睿暄觉着有些意外了,“我以为你会留胡樊帮你做事,毕竟你在外院确实缺了个管事的,并不是说他们夫妻两不能同时在你跟前当差,只是这样容易被人诟病,将来也容易被人抓痛脚。” 姜婉没有做声。 屋里静悄悄的,却听得那八角琉璃宫灯里爆了一个响亮的灯花。 萧睿暄说的这些,是她之前没有考虑过的。 夫妻两若是一个管着外,一个管着内,就特别容易串通一气哄骗着家里的主子。 虽然她相信丁香不会这么干,但有些事还是防微杜渐的好。 姜婉就决定先把这件事给放一放,反正离丁香出嫁,还有一段时日。 翌日,天还没亮,萧睿暄便命人点了盏小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轻手轻脚的穿衣起床。 姜婉就半眯着眼,从被子里探出一个头来:“今天中午回来用膳么?” 自从他们回来后,萧睿暄就好似进入了“连轴转”的状态,一连两天,他都是在点灯后,才回的竹苑。 “嗯,这一趟出门,案头上积压了不少事情,我得赶紧处理了,以免误事。”他一边系着身上的带子,一边回头看了眼姜婉。 只见她半露香肩,一头鸦青色发丝如瀑布般倾泻在大红底绣金线瓜瓞绵绵绣花枕上,神情慵懒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里好好的怜爱一番。 但一想到自己昨日便与靳先生说好了要对账,因此只好弯腰将姜婉身上盖着的大红刻丝被往上扯了扯,并帮她掖好被角。 “我等下让厨房里做你爱吃的吉祥如意卷。”萧睿暄嘱咐道,“今日可别又睡到了日上三竿。” 姜婉缩在了被子里,微笑着点了点头,一阵哈欠袭来,眼皮沉沉地翻了个身睡了过去。 北边的十月不比南边,天一凉就让人觉得有些冻手冻脚。 因为不知道夫人会什么时候起,当值的夏依留了个人守在正屋,自己则带着其他的小丫鬟们躲到了倒座房旁的小厨房里取暖。 自从二公子萧睿曦住进晋王府后,世子爷便命人开了竹苑的小厨房,并将大厨房里那些擅长红白案的婆子仆妇们都调到了小厨房,有意不与二公子萧睿曦在一个灶上吃饭。 而二公子萧睿曦知道后,一赌气也开了菡烟阁的小厨房,晋王府往常热闹的大厨房倒因此变得冷清了。 此时夏依正领着三四个小丫鬟们围坐在烧水的灶台旁,一边烤火一边说笑着。 厨房里管事的李婆子笑嘻嘻的端出一屉刚出笼的花卷放到夏依的面前,道:“夏依姑娘,大家还没用过早饭吧,不如先吃上一点垫底?” 此时不过才卯初三刻,她们这一班得等到辰初才有时间吃东西。 夏依就有些感激的看向那李婆子,知道对方也是在趁机向自己示好。 她接过李婆子手中的花卷,就与那些小丫鬟们分了。 那些小丫鬟也是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小厨房里较之以前又热闹了不少。 就在这时,芷香居里的小厮临渊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地撩了小厨房的夹板门帘跑了进来。 “夏依姐,夫人起了么?”他站在那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的喘着气道,看得出他是从外院的芷香居一路小跑而来,一双耳朵冻得通红。 “怎么了?”同在芷香居里当过差的夏依深知道临渊不是一惊一乍的性子,看着他一脸的焦急模样关切的问。 许是一路跑过来,又灌了不少冷风进去,临渊就哑着嗓子道:“宫里刚有旨意过来,皇上招世子爷和夫人进宫觐见。” 他这话一出,小厨房里就像是炸了锅。 之前坐在灶台下的那些小丫鬟就急得站了起来,看着夏依慌了神。 夏依带着的这几个小丫鬟都是不曾经过事的,平常让她们规规矩矩的端个水、奉个茶肯定是没有问题,只是像今日这样遇到了突发状况后,一个个的就难免有些紧张。 夏依先是稳定住众人,然后冲着一个小丫鬟道:“夫人进宫需要按品大妆,红蕊,你去找丁香姐姐,她管着夫人四季的衣饰,让她帮忙把夫人的冬季冠服找出来。” 然后夏依又对身边的另一个小丫鬟道:“香蒲,你去找韩妈妈,夫人今日会要戴七翟冠,得请她过来为夫人梳头。” 红蕊和香蒲听到吩咐后,并不敢怠慢,赶紧一撩帘子跑了出去。 说完这些,夏依回过头和小厨房里管事的李婆子道:“旨意来得这样急,想必夫人也没有时间再用早膳,宫里规矩又多,夫人现在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决不能让她饿着肚子,也就劳烦妈妈用小食盒装上一些吃食,好让夫人能在马车上垫垫肚子。” 那李婆子也是通透人,一听就连连点头道:“婆子省得,请姑娘放心去忙自己的事,我等下肯定亲自把热腾腾的吃食送到夫人手里,保证不会误了姑娘的事。” 夏依听后,有些感激的冲那婆子点了点头,也就让剩下的那个小丫鬟将灶上正烧着热水的铜壶提起,跟着自己一起去正房。 第266章入宫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烧了地龙的正屋比外面要暖和了许多,可依旧是暗暗的,静得没有一丝声响。 西次间临窗火炕的小方几上放着一盏留着豆大灯火的气死风宫灯,在那不大的灯光下,夏依发现那个奉命守在这的小丫鬟正靠在西次间的槅扇门上打盹。 夏依冷着一张脸走了过去在那小丫鬟的肩上拍了拍。 那小丫鬟一激灵就惊醒了,在见到是夏依后,就开始红着脸支吾起来。 夏依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自己出去找兰依姑娘领罚吧。” 那小丫鬟的眼中就有了一丝慌乱。 不料夏依却不再看她,而是换了一张笑盈盈的脸,轻轻地推开槅扇门,脚步轻盈的走了进去。 一直跟在夏依身后的那个小丫鬟则是对刚才打瞌睡的小丫鬟投去同情的一瞥,可她的脚下却不敢稍作停留,也赶紧跟着夏依进了内室。 室内很是静谧,鼻尖好似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高大的雕花楠木拔步床上挂着的大红帷帐只搭了半幅下来,透过撩起的半幅,就能看见姜婉那透着红润的熟睡面容。 夏依凝了凝心神,笑着走到了床边,轻声唤道:“夫人,宫里招您觐见。” 正在做着好梦的姜婉抰了抰手,连眼睛都没睁的翻了个身,仿若根本没听到夏依的话。 “夫人,该起了!”一想到世子爷的马车还在外等着,夏依壮起胆子摇了摇睡梦中的姜婉,急道。 “什么时辰了?”感觉自己不过是刚刚才送走萧睿暄的姜婉恍然惊醒,她半眯着眼睛看向夏依,声音里带着未睡醒的糯软。 “差不多是卯正了!”夏依就看了眼摆在窗台上琉璃鱼缸旁的白底掐金丝珐琅瓷花鸟纹自鸣钟。 才卯正? 那不就是才早上六点? 姜婉不经意的揉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换算着。 居然还这么早! 虽然她今日没打算和昨天一样的睡到日上三竿,可她也没想这么早就要被人叫醒。 看着姜婉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夏依却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一边招呼着跟她同来的小丫鬟去净房寻得铜盆给姜婉倒水洗漱,一边催促着姜婉穿衣起床。 “我的好夫人,宫里可是刚传来消息,皇上招您和世子爷即刻进宫觐见呢!”说话间,夏依就去姜婉的衣柜里取出一套月白交领中衣给她换上。 “你刚说什么?”一边换着衣裳的姜婉这才好像反应了过来,“皇上招我们觐见?什么时候?” 宫中的贵人召见,除非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至少都会提前半日通知。 像她和萧睿暄这样的闲人,十万火急的事显然不会与他们沾边,那皇上急着召见,就显得有些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得了信的韩妈妈赶了过来,丁香也去姜婉放置四季衣箱的厢房里取了她一品夫人的冬季朝服过来。 韩妈妈二话没说,麻利地拿起梳妆台上黄杨木梳的就帮姜婉将那如丝绸般乌黑油亮的长发在头顶盘了个?髻,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顶七翟冠戴在了姜婉的头上。 翟,乃是长尾山雉。 七翟冠,顾名思义就是冠上点缀着七只翟鸟的头冠。 头冠上前后分别饰有珍珠牡丹两朵,两侧插有珠翠穰花鬓两支,七只翟鸟的大小也不一,大珠翟两只,小珠翟三只,还有两只是翠翟,口中均衔有一颗半个小指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珠滴。冠顶左右还插有金翟一对,口含一尺余长的珠串步摇,能让人在行走时发出盈盈珠翠声。 夏依见七翟冠戴好后,便同丁香一起,先是帮姜婉穿上桃红色的四?袄子,然后帮她套上一件青色的胸背绣有金线翟纹的鞠衣,鞠衣之外再穿上大红色纻丝大衫,披上金绣云霞翟纹霞帔。 从始至终姜婉就像是个衣架子似的伸直了手,任凭她们穿戴。 即便是这样,夏依她们还是忙得满头大汗,而时间也过去了半个时辰。 夏依和丁香蹲下了身子,为姜婉穿上缀珠的青袜舄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出了正屋来。 幸好上一世也没少穿朝服,姜婉倒是很快就适应这身厚重朝服带来的不适感。 她一只手扶着夏依,另一只手却微微的托着肚子,挺直了脊背款款地走出了竹苑,尽显一品夫人的端庄和威仪。 倒不是姜婉想装腔作势,而是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穿着这身衣服,这样子走路才最轻松。 一出竹苑的门,姜婉便见着萧睿暄的那辆五驾黑漆马车。 而他则穿着一身藏青色冕服,面色如常的端坐在马车里,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易容。 见姜婉扶着夏依的手缓缓而来,他只是往一侧挪了挪,并未像往常一样下车迎接她。 姜婉提起衣摆,踏着脚凳上了车。 就在她端坐在车厢内,轻轻的整理着身上的衣衫时,小厨房里的李婆子适时的钻了出来。 她自是不敢往姜婉和萧睿暄的跟前凑的,只得悄悄的扯了扯夏依的衣裳。 “夏依姑娘,婆子我幸不辱命。”李婆子私下里交给夏依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小食盒,和一只烧着银霜炭的珐琅瓷花鸟暖手炉。 “谢谢妈妈。”夏依不敢有所耽误,赶紧将小食盒和暖手炉放到了车上。 萧睿暄坐在车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待车驶出了晋王府后,他笑着同姜婉道:“没想今天这个事在夏依手上倒是显得忙而不乱。” “什么?”早已是饥肠辘辘的姜婉没想到自己在打开个食盒后能见到一盒还冒着热气的吉祥如意卷,而且那些如意卷还被人很悉心的切成了小块,可以让她很轻松的一口吃下一个,因此她也就没太在意萧睿暄在说什么。 萧睿暄一见她那模样,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叮嘱她不要被噎到。 姜婉在一口气吃下四五个小卷后,这才感觉空空的肚子终于被填饱,而他们的马车也刚好驶到了宫门前。 他们照着宫里的规矩下了车,就只见一个小内侍满脸是笑的迎了过来,在他们二人面前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千儿:“小禄子给晋王世子爷、晋王世子妃请安了。” 第267章刁难 小禄子? 姜婉听着这小内侍自报家门时还有些意外,待她低头看向那小内侍时,发现他果然是之前在西山行宫里遇到的那个小禄子。 “小禄子你怎么会在这?”在西山行宫里和姜婉打过交道的人并不多,因此她对这位霓霞宫的小内侍印象深刻。 那小禄子一咕噜的爬了起来,却依然躬着身子道:“托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福,瑞公公觉得我在西山行宫里的差办得好,特意将我带了回来,现在我就跟在瑞公公的身边,在皇上的仪清殿里当差。” 仪清殿是建武帝的上书房。 能在仪清殿里当差,不知是这座四九城里多少人一辈子的梦想。 这个小禄子还真有点运道。 “今日是奉瑞公公特命我在此处候着二位,”在与萧睿暄和姜婉寒暄了一阵后,小禄子便叫来两乘由四个小内侍抬着的肩舆,“皇上有令,二位如果到了的话,直接去仪清殿见驾。” 姜婉和萧睿暄就对视了一眼。 在宫内能乘肩舆出入,那是皇家给出的极大体面和至高荣耀。 他们赶紧向着朝堂的方向跪下谢恩,行三跪九拜之礼。 站起身后,姜婉悄悄的往小禄子手里塞了一个梅花状的银锞子,笑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那梅花状的银锞子大概有二两一个,是萧睿暄专门命人打来赏赐用的。 那小禄子将银锞子藏在袖中掂了掂又捏了捏,自然是满心的欢喜,他就知道晋王世子爷和世子妃一向出手都是这么阔绰。 于是他命人放下肩舆,待萧睿暄和姜婉分别登上肩舆后,这才叫人稳稳的起步,往仪清殿的方向而去。 待他们紧赶慢赶的到达仪清殿后,却被告知皇上还并未下朝,他们二人不得不被请到仪清殿旁的偏殿稍事休息等待。 只是等得殿里的小宫女们刚将他们二人的茶上好,就突然听得殿外起了喧哗声。 姜婉坐在那几不可见地皱眉。 屋里还有其然服侍的人,她并不敢随意起身。 皇宫之中规矩多,她比谁都懂,稍微一个行将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 显然同她一样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萧睿暄。 他低垂着眼不动声色的端起了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茶盅,轻捏着茶盖轻撇着那并不存在的茶沫,一双耳朵却时刻关注着殿外的喧哗。 屋外喧哗的是个女子,只是那声音听着好似有那么一丝耳熟。 他也就求证似的看向姜婉,却发现姜婉也正在瞧着自己。 只见姜婉微眯着眼,一脸猜测地用唇语无声地说道:“姜姝?” 萧睿暄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这一点头一摇头间,就让姜婉有些迷糊起来。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偏殿的槅扇门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被人推开了。 只见一个穿着朱红色织金云肩通袖袍,系着马面裙,做妇人打扮的女子正逆着光神情倨傲的站在他们面前。 姜婉一抬眼便认出了这是姜姝。 “臣妇姜婉,见过寿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根本来不及有半点犹豫,姜婉就赶紧起身朝着姜姝盈盈拜了下去,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本朝为防止后宫干政,早在太宗皇帝时就下过一条禁令,后宫妃子除非有皇上的口谕,是不准擅自踏足前三殿的。 上一世,是做了太后的姜妧假借幼帝的名义发布了一道诏书,恳请太后摄政,姜妧才“勉为其难”的垂帘听政。 当今的建武帝疑心病重,又刚愎自用,是绝不会允许他的后妃对他“指手画脚”的。 那么姜姝出现在仪清殿,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此时的姜姝却是肃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曾经处处都不如自己的庶姐,眼神中满是嫉妒。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姜婉的那一身大红色的袍子是如此的夺目刺眼。 以前还在闺阁之时,她并不觉得大红色有什么好看。 但自从她入了宫后,才明白这个大红色被赋予的意义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就像明黄色意味着皇权,大红色则是彰显着正室的绝对权威。 而身为嫔妃的她,这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穿上那一身大红色的衣袍。 即便她仗势着建武帝的.宠.爱,也不敢有恃无恐的冒大不韪。 毕竟这宫里上上下下这么多眼睛都在盯着看,特别是崔贵妃,一直就想寻自己的错,这就让姜姝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现在看着姜婉这一身的大红色,就更加让她有些忿忿不平。 从小到大,自己处处都要压制她一头,没想她现在却能堂而皇之的将这大红色穿在身上! 这简直让姜姝嫉妒得想要发疯! 就恨不得能像小时候一样,直接跳过去,就把这身衣服从姜婉的身上扒下来! 只是现在两人的身份,又无时不刻的在提醒着她,千万不能肆意妄为。 姜姝的双手藏在衣袖里,死死的攥成了拳,一口贝.齿也紧紧的咬住,生怕自己一开口就蹦出什么不合适的词来。 站在一旁的萧睿暄见了,却是不悦地皱了皱眉。 暗想这个姜姝是什么意思? 姜婉依礼跪下给她请安,她不但不叫人起来,还一脸仇怨的瞧着姜婉,她这是想干什么? 想着姜婉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能久跪,他就抢步上前,一拱手道:“臣,萧睿暄见过寿妃娘娘。” 一句话,犹如惊醒了兀自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的姜姝。 她有些尴尬的凝了凝心神,假装淡定的道:“都免礼吧。” 姜婉这才舒了一口气。 可就在她想站直身子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脚因为蹲下的时间太长,而显得有些酸麻,若不是萧睿暄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她可能就因为一个站立不稳而摔倒下去。 姜姝见了,就有些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就在这时,殿外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内侍们那尖着嗓子的传诏声:“皇上摆驾仪清殿……皇上摆驾仪清殿……” 第268章面圣 三人一听,均不敢怠慢,赶紧一个个的低着头出了偏殿。 就在他们刚刚殿外跪好时,建武帝那招摇又醒目的明黄.色的仪仗就已经到达了仪清殿。 然后就听得一个浑厚中带着些许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哈哈笑道:“都起来吧。” 听得出心情很是愉悦。 姜婉就偷偷的瞧向了萧睿暄。 见他不卑不吭的站了起来,并且上前一步虚扶了建武帝往仪清殿内走去。 姜婉神情内敛的站起身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进殿时,却见姜姝竟是站起身来直接就跟着进了殿。 看她那理直气壮的模样,想必也不是第一次进这上书房。 “晋王世子夫人,您跟着咱家一起吧。”就在姜婉看着姜姝的背影愣神时,一个很是温和的声音传来。 姜婉转头一看,正是建武帝身边的瑞公公。 “谢谢公公。”姜婉也就感激地福了福身子,然后低眉顺眼的跟着他,一起进了仪清殿。 这仪清殿里的规矩虽不比金銮殿,可到底还是皇家的地盘,姜婉一点也不敢造次,而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了萧睿暄的身后。 建武帝先是去了侧殿,回来时已脱下了之前那身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改换了一件金线织盘龙纹常服。 他笑呵呵地在龙案前坐下,瑞公公就很有眼色地从小禄子的手上接过了一杯新泡的西湖龙井,放在了建武帝的案头。 建武帝颇为随意倚靠在龙椅上,一双眼却在反复打量着萧睿暄和姜婉,看得姜婉浑身紧张的往萧睿暄身后躲了又躲。 一向细心的萧睿暄自然是感受到了姜婉的害怕。 他向前跨出一步,将姜婉挡在了自己的身后,然后拱手道:“不知皇上今日特意召见我们夫妻二人是所谓何事?” “呵呵,不忙不忙。”不料那建武帝却是故作神秘的笑了笑,端起了桌上的那杯龙井轻抿了一口,扭头看向了立在另一边的姜姝,和颜悦色的问道,“反倒是你,今天怎么也过来了?” 不料那姜姝却是突然一脸委屈的抱怨道:“还不是因为皇上已经好几天没去我的芙蓉宫,姝儿实在是对皇上想念得紧,所以姝儿就想能不能远远地躲在殿外悄悄的看上那么一眼,以解姝儿的相思之苦……” 姜姝扭动着身子说着这话时,姜婉简直惊得眼睛珠子都要掉了出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姜姝么? 那个在家里娇娇气气,一言不合就乱发脾气的姜姝么? 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扭捏作态了? 带着这份震惊,姜婉又悄悄的瞧向了建武帝,只见他正微眯着眼,嘴角微翘的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显得很是受用。 姜婉就在心里大喊了一声“哎呦喂!” 那姜姝见建武帝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也就壮着胆子凑到了他的身旁,好似撒娇的扯着他衣袖摇晃道:“结果在殿外,正好瞧见了我姐,我就上前去多说了两句话,您也知道我有好几个月都没瞧见过家里人了……” 姜婉一听到这,觉得自己简直要吐血了。 真没想到姜姝进宫的时间不长,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见长。 就刚才,明明是她想借机修理自己,却被她说得姐妹情深了? “呵呵,这点朕倒是忘了。”建武帝看着姜婉就笑道,“你和朕的寿妃是亲姐妹!” 显然是被姜姝哄得很高兴了,建武帝就笑着指着姜婉道:“以后有空,就多递牌子到宫里来和寿妃聚聚,也就不枉你们姐妹一场的缘分。” 姜婉只得尴尬的笑了笑,屈膝应了个“是”。 始终站在一旁,静静的打量着这一屋子人的萧睿暄也就变得更加迷糊起来,不断的在心里推想着被建武帝召见的各种可能。 期间他也多次暗中用眼神询问建武帝身后的瑞公公。 不料对方却一直保持着神秘的微笑,一点信息也没传递给他。 这种感觉很不妙! 萧睿暄在暗中咒道。 自从瑛姑走后,新安排进来的人还不堪大用。 这宫中没人,自己就好像是瞎了聋了一样,确实太过被动! 一想到这,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移到了瑞公公的身后,那个站在角落里等待着别人随时发号施令的小禄子。 这个时候与其自己培养一个耳目,还不如直接拉拢一个。 萧睿暄不动声色的想着。 就在这时,殿外的人隔着槅扇门突然来报:“田院使带着太医院众人在殿外奉旨求见。” 建武帝就给身边的瑞公公使了个眼色,那瑞公公也就扯着嗓子道了一声:“宣!” 槅扇门就被人缓缓打开,就只见七八个穿着太医官服的人列队而入。 姜婉发现程子修也赫然在列,只是他陪于末席而已。 太医院一行人给建武帝行了礼后,也就规规矩矩的立于仪清殿内。 建武帝笑着站起身,踱步到程子修的跟前亲切的道:“程卿,之前你夸海口说治了晋王世子爷的胎毒之症,而太医院众卿表示不信。今日我就特意将他叫了过来,你敢不敢让太医院的众卿给晋王世子爷把个脉?” “回皇上话,子修从来不打诳语,我说治好了便是治好了,哪位大人不信,自可亲自测一测晋王世子爷的脉。”说这话时,程子修一脸的倨傲与不羁。 至此,姜婉总算是明白了过来。 这根本就是程子修正和太医院的这帮老家伙们在打擂台嘛! 难怪建武帝要将她和萧睿暄召进宫来。 而刚才那几个老家伙在进来后,就一直不断的打量着她和萧睿暄,想必都是在做“望”字诊。 只是萧睿暄这病,本就是装出来的。 之前这些太医去给萧睿暄测脉时,易容后的萧睿暄都会在腋下藏着一颗鹅卵大的玉石压住手臂上的脉搏。 所以他们这群人总是觉得他的脉象气若游丝,一副将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一个太医测出如此,两个太医也是这么说,到了第三个,更是先入为主的想当然。 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萧睿暄的病症。 第269章把脉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田院使,当年萧睿暄进京,他是第一个去瞧病的人。 建武帝只是笑了笑,又给瑞公公使了个眼色。 瑞公公便赶紧命人搬上来两张太师椅,和一个高架茶几。 田院使从衣袖中摸出一个医枕放在那高架茶几上,然后对萧睿暄使了一个“请”的手势。 “世子爷,借你手腕一用。”他说得很是客气。 萧睿暄也就笑了笑,很是坦然的坐下,将手很是自然的搁在那医枕之上。 田院使的手指在刚触及到萧睿暄腕上的脉搏时就被惊了一下。 如此强劲有里的脉搏,往往只会在那些武将世家才会出现,为何像萧睿暄这样一个大病初愈的人,也会有这种脉象? 田院使带着疑惑站起身来,不服输的章院判也掳了掳袖子,将手搭在了萧睿暄的手腕上。 同样也为萧睿暄开过方子的他有些震惊的看向了程子修,心中暗叹着真是后生可畏。 其余的人,心中虽然好奇,可是见着太医院里资历最老的两位太医在帮萧睿暄测脉后都变得神情古怪,可就不得不选择相信程子修说的话。 难不成这世子爷的怪症,还真让他依着家中的古籍给治好了? 而这时,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听闻世子夫人也是梦熊有兆,可否也让我等测上一测?” 姜婉一听,就显得有些慌乱的看向了萧睿暄。 怎么这群老家伙测过了萧睿暄的脉,还要来测自己的? 萧睿暄笑着站起身来,推了推姜婉道:“也好,让太医院的诸位太医瞧上一瞧,安心一些。” 安心一些? 让谁安心一些? 是这群老太医么? 姜婉腹诽着坐上了萧睿暄之前坐着的那张太师椅,然后伸出了自己白皙细腻的手腕子。 俗话说“医者不避嫌”,这群老太医却也只是在姜婉的腕上压了压,在摸到那“滑如滚珠”的脉象后,都纷纷松了手叹气。 这一局,竟是他们这一群人败了! 见着太医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建武帝却是显得很高兴。 程家世代以医学传家,他们家祖上就曾出过五个御医,名声响彻杏林。 而且程家好似对养生之道还颇有研究,程子修的高祖父当年就活到了一百一十八岁,家中六代同堂,也被传为一时佳话。 所以当程子修称在家中寻得一本古籍可治疑难杂症、延年益寿时,他虽不曾怀疑,却也不以为然。 可现在程子修竟按照书中古法将萧睿暄多年未愈的病症治好,那是不是说那本古籍中记录的各种养生之法也是有效的? 一想到这,建武帝就有些兴奋起来。 他从来都不相信什么长生不老。 但是延年益寿,他还是想要试上一试。 之前,寿妃刚刚献上的芙蓉膏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灵丹妙药,可是三个月下来,这个芙蓉膏却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 以前只需吸食指甲盖大小的一丸,现在则需要三丸,吸食之后还有些意犹未尽,让人总是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那东西。 而且时间隔久了,就会让人哈欠连天的泪流满面,整个人也变得恹恹的。 一想到这,建武帝就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哈欠,眼角也变得湿润起来。 建武帝身旁的瑞公公一见,便给一旁的小禄子使了个眼色。 小禄子一路小跑的去了侧殿,不一会的功夫就端了一个雕红漆海棠花茶盘过来。 姜婉悄悄的扫了眼那茶盘上放着的东西,便露出了一丝惊恐。 一旁的萧睿暄见了,心下虽是不解,却也是不动声色的虚扶了姜婉一把,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而另一侧,原本歪在建武帝身便撒娇的姜姝见了小禄子端过来的茶盘,赶紧身姿轻盈的接了过来,动作很是娴熟的拿起茶盘上的一支玉石烟枪,填上芙蓉膏后对着茶盘上的一盏小油灯吸上了几口后,再一脸娇俏的将烟枪交到了建武帝的手中。 建武帝哈哈笑着的接过了姜姝手中的烟枪,旁若无人的吸上了一口后,一脸满足地拉着姜姝一同坐在了他的龙椅上。 仪清殿中的内侍们都是见怪不怪的低着头,却吓到了殿中站着的这群老太医们。 这后宫妃子不顾祖制擅闯仪清殿不说,竟然还毫无顾忌的坐上只有皇上才能坐的龙椅!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老太医们有些慌了神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话。 程子修陪站于众人之后,嘴角微翘的轻蔑一笑。 他就知道这群浸淫了“官场规则”的老东西们,一个个都会选择“明哲保身”,都绝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触皇上的霉头。 “还来一丸么?”倚在建武帝身边的姜姝娇滴滴的问道。 一丸芙蓉膏也就大概能够吸食个半柱香的时间,并不经烧。 “不了,朕今日还有折子要看。”不料建武帝却是将手中的烟枪放回了茶盘之上,见姜姝隐隐嘟起了嘴.巴,他才在她耳畔轻声道,“今晚去你宫里,点上五六个怎么样?” 姜姝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 姜婉看着这一幕,忧心忡忡的扫了眼众太医后,却在心里暗自奇怪。 这建武帝吸食的芙蓉膏分明就是后世所说的鸦片!一旦吸食便会上瘾,产生巨大的依赖性,并且会对身体造成巨大的侵害! 难道当朝的太医对此竟是一无所察么? 她担忧的目光在众太医的脸上一一扫过,发现所有人对此好似都无所觉,只有程子修用手细细的抠着下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就在这时,瑞公公突然佝着身子凑到了建武帝的耳边细细的说了一些什么。 建武帝很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扫了眼站在殿中的姜婉,让姜婉没由来的心跳漏跳一拍。 只听得建武帝笑道:“难得贵妃有这个雅兴,准了!” 瑞公公也就笑着站直了身子看着姜婉,轻声道:“世子夫人,贵妃娘娘请您到青云殿小聚。” 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姜婉面上虽不显,却在心里咒了一句。 第270章请安 姜婉就有些心慌的看了眼萧睿暄,萧睿暄马上就回给了她一个镇定的眼神,悄悄的对她说了一句什么。 也不知是两人站得有点远,还因为萧睿暄的声音太小,亦或是姜婉太过紧张。 她竟然没能听清楚那句话。 建武帝身旁的姜姝却是娇俏的一笑。 这两日她与崔贵妃之间正有了些罅隙,而让建武帝对她心生不悦。 今日她若是主动上门去拜访崔贵妃,想必皇上对她更加的和颜悦色。 于是姜姝笑盈盈的站了起来,同建武帝道:“正好,我也好久没去贵妃姐姐那坐坐了,不如我陪着姐姐一起去吧。” 建武帝最喜欢的就是后宫女子和睦相处的景象,自然也就点了点头。 姜姝也就从龙案后绕了出来,亲热的挽住了姜婉的手臂道:“姐姐你可要小心着些,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 听着她说这话,姜婉心下一紧,手就不由自主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暗想这一趟应该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没想姜姝的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建武帝。 只听得他道:“小禄子,之前让你安排的肩舆呢?让他们将晋王世子夫人送到青云殿去,若是有什么事,我拿你是问!” 那小禄子哪里还敢怠慢?也就一路护送着姜婉和姜姝往青云殿而去。 此刻的青云殿里却很是热闹。 康懿皇后逝去后,建武帝便没有再立后。 位份最高的崔贵妃无疑就成为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毕竟没有封后,她自不敢在后宫摆出正宫娘娘的谱,更加不敢让后宫的妃子们每日到她这来请安。 可架不住那些平常在宫里不怎么得.宠.又有眼色的妃嫔,每日都会找上一些借口来崔贵妃这坐坐,好歹在这混个脸熟,也算是为自己在宫里寻了一座靠山。 刚才众人坐在一起说笑,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大家就讨论起了太医院里谁的医术最高明。 不想就有人说起了程子修医好了晋王世子的旧疾,而且世子夫人都已经怀孕了的事。 一想到前几日晋王妃托人悄悄给自己递消息:她想回京了,请贵妃娘娘帮忙疏通一番。 正苦于没有借口的崔贵妃,便动了别样的心思。 晋王妃是已故康懿皇后的亲妹妹。 当年,她能从一个小小的贵嫔爬上今日的贵妃之位,这期间晋王妃没少帮她向康懿皇后说好话。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是时候偿还当年晋王妃的这份情谊了。 从仪清殿到青云殿并不近,若搁平常怎么也得走半柱香的时间。 可奉命护送她们的小禄子一路催促着抬肩舆的内侍们,片刻不敢耽误往前赶,竟然只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将姜姝和姜婉送到了青云殿。 见着都是气喘吁吁的众人,姜婉觉得很是过意不去。 她又从袖口中掏出一锭梅花银锞子塞到小禄子手中,笑道:“真是有劳诸位了,这些钱请各位小公公买酒吃。” 小禄子并没有推辞,而是同姜婉笑道:“世子夫人尽管放心,我们几个定会守在这,等着世子夫人出来的。” 姜姝看着姜婉,心中也就冷哼。 自从她入宫后,建武帝给她的赏赐倒是不少,只是那都是些在宫中造册之物。 她自己用,肯定没问题,可是用来赏人就有些不合适。 而她又不像崔贵妃和窦德妃她们一样,有富庶的娘家源源不断的往宫里送银子,因此她的手头倒显得比在家时还要紧了一些。 “真是没想到啊,四姐也学会用银钱收买人心了。”她也就有些酸酸的道,说完就一转身入了青云殿。 刚才还是笑语盈盈的青云殿内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因为在这后宫之中谁都知道崔贵妃和新晋的姜寿妃素来不合。 就在三个月前,为了让建武帝打消立姜姝为妃的念头,崔贵妃还曾领着众人绝食抗议。 不曾想建武帝一气之下就带着还是贵人的姜姝去了西山行宫避暑,不但在那将她封了妃,还一直住到了中秋节才回来。 这不就是相当于当众的打了崔贵妃一耳光么? 曾经依附于她的那些妃嫔们,也纷纷生出了异样的心思。 好在崔贵妃在后宫浸淫了这么多年,深知在这后宫之中,没有什么都不没有帝王的.宠.爱。 于是她收起高高在上的姿态,趁着建武帝带着众人返京的那一日,远远的就去宫门处接了窦德妃和已经封了寿妃的姜姝。 建武帝见了,这才对她有了和颜悦色。 倒是姜姝,看到崔贵妃服软,自幼便有些自大的她也就不将崔贵妃放在了眼中。 有好几次,当着众妃嫔的面,她都让一心示好的崔贵妃没脸。 为此,她还在暗地里的沾沾自喜。 而那崔贵妃,表面上好像就是受着姜姝的挑衅,暗地却使了别的妃嫔去建武帝那吹风,说得好似崔贵妃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建武帝做为一个男人,朝廷的事就已经够让他焦头烂额,就更没有耐心去管后宫那些后妃们争风吃醋的破事。 于是他将所有有位份的妃嫔都叫到了一起,狠狠的训斥了一番,下令全部禁足三天,并且抄《女戒》十遍。 姜姝这才意识到,在建武帝的心中,自己与那些妃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他现在瞧着自己还新鲜,而且她的手上还有芙蓉膏的份上,才显得好似与众不同。 从此之后,她也学会了在贵淑德贤四妃之前伏低做小,但毕竟还是做不到和其他的妃子一样的来每日请安。 而崔贵妃也知道,就凭着七皇子萧睿呈,这后宫之中也没有人能够撼动自己的地位,既然姜姝服了软,自己再总捏着她不放,倒显得自己气量小。 因此她与姜姝之间就维持在了一个表面的平和: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姜姝见过贵妃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一进殿,学乖了的姜姝也没有拿乔,而是规规矩矩的给崔贵妃行了个福礼请安。 对于姜姝的不请自来,崔贵妃显得也有些意外。 第271章暗斗 以姜姝的年纪,配她的皇儿萧睿呈都显得有些嫩,不想她却因为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居然能够跟自己平起平坐。 每每想到这,崔贵妃就难免有些意难平,所以见着姜姝的时候,也很难有好脸色。 可一想到今日她叫来姜婉的目的,她面上微皱的眉头又松了两分。 原本她还想着要李淑妃去出这个头,而现在既然姜姝来了,她不好好的利用一番,又怎么对得起天赐的这份良机? 崔贵妃的眼中就闪过一丝嘲讽。 想着姜姝那有些乖张的脾气,定不会像李淑妃一样乖乖听从自己的调排,她便计上心来。 崔贵妃正了正身子,然后轻道了一声:“寿妃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语气一如平常的冷淡。 分坐于崔贵妃的左右两侧的窦德妃和李淑妃就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头没有说话。 眼见着姜姝就要僵持在那,不料崔贵妃却扫了眼之前一直坐在她下手太师椅上的那个贵嫔,淡然的道:“给娘娘看座。” 那个贵嫔很是有眼色的站了起来,避到了其他地方,将之前坐着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姜姝淡淡的一笑,也没有与人客气,而是大大方方的在那太师椅上坐下,解释道:“听闻贵妃娘娘召见我姐姐,我闲着无事,也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哦?是么?”崔贵妃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姜姝,她刚才可是遣人直接去的仪清殿,那也就是说这个姜姝也是从仪清殿过来的。 一直低眉顺眼的跟在姜姝身后的姜婉见到姜姝已经在崔贵妃面前坐定后,这才盈盈向前,依照外命妇觐见内命妇的章程规规矩矩的给崔贵妃行了个大礼。 崔贵妃就不动身色地打量起这个俯跪在自己跟前的女子。 其实自己只在选妃大典的那天远远的瞧过她一眼,当时只是觉得一身紫色衣袍的她长得像极了已逝的太子妃方青青。 而后就发生了姜姝那件事,她便让华秀宫里的人都散了。 现在回想起来,虽然是自己把姜婉指婚给晋王世子萧睿暄的,可至今自己都没好好瞧过她。 “不必多礼了。”崔贵妃就和颜悦色的一挥手,示意姜婉站起来。 姜婉虽然怀着身子,可到底月份还浅,并未影响到她的行动。 她缓缓的站了起来,双手相握的放在身前,只是神色有些内敛。 崔贵妃就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她来。 凤冠霞帔之下是张精致莹白的小脸,从她脸上敷得略厚的脂粉来看,显然是在来之前精心打扮过一番的。 只是这次再瞧着她的眉眼,竟丝毫找不到方青青的感觉。 崔贵妃在心中暗暗的想着,却招呼着一旁的宫女去搬张锦杌放到自己身侧。 “起来吧。”崔贵妃和颜悦色的说道,并示意身边服侍的宫女们去搬张锦杌来。 坐在崔贵妃左侧的窦德妃却是笑道:“何必那么麻烦,和我挤一挤就好了。” 姜婉笑着向窦德妃道谢,小心翼翼的侧坐在了罗汉床上。 早已坐下的姜姝环视了一眼在屋里挤成一团的莺莺燕燕,不免有些讨巧的笑道:“还是娘娘这热闹,不像我那芙蓉宫整日都是冷冷清清的,只是大家刚才都在聊什么?” 她这话是侧着身子向着崔贵妃问的。 不料崔贵妃却像是全然没有听到,而是看着姜婉,亲热地和她说着话。 而李淑妃和窦德妃也全然是一副用心听她们二人说话的样子,全然没有理会姜姝。 其他的嫔妃见了,也就各交换了一下眼神,有的开始理云鬓,有的拿着帕子拭着嘴角,有的更是端起凉了的茶喝了起来…… 场面就有些冷淡起来。 姜姝看了眼正在和崔贵妃说话的姜婉,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绞了绞后,就冲着身旁坐的一个美人笑道:“这天也是越来越冷,御花园里也是草木凋零,不知道宫里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事可做?” 此时在这青云殿坐着的人,多数都是仰仗着崔贵妃的鼻息而活的,平常并不敢乱说话。 因此那个美人先是习惯性的睃了眼上首的三妃,然后才有些瑟缩的小声回答:“也没什么事,以往冬天我都是到娘娘这来闲坐,和诸位姐姐们一起做做针线活。” 姜姝一听,不禁就翻了个白眼,脸上就有了些不屑。 又是一个崔贵妃的拥趸! 但姜姝不知道的是,那些位份低的妃嫔每年分到的银霜炭根本不够过冬,大多数人都只能想办法去那些位份高的妃子宫中。 而在这皇宫中,亏欠了谁的,也没人敢动崔贵妃的,因此一到了冬日,这青云殿也就是最热闹的。 崔贵妃扫了眼姜姝,嘴角轻笑,回过头继续和颜悦色地同姜婉道:“听说你这已经怀上了?” 姜婉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暗想着崔贵妃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放自己走? “月份多重了?”一旁坐着的窦德妃上下扫了眼姜婉,厚重的朝服根本让人瞧不出什么来。 “我小日子一向不准,之前也就没有在意,”姜婉始终略垂首,侧着身子小声道,“程太医说至少也有两个多月了。” “房里可安排了人?”不料窦德妃却是很关切的问道。 姜婉的心中就有所警觉,但面上还是装成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德妃。 那窦德妃先是看了眼崔贵妃,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同崔贵妃道:“我就说了吧,家里没个老人坐镇,他们这些孩子哪里懂?” 崔贵妃也跟着笑道:“他们毕竟还小,不懂也是正常。” 德妃就笑着看了四周一眼,然后就低声同姜婉道:“我就是问你有没有给世子安排通房,要知道你现在可怀着身孕,不能再伺候他了。” 姜婉一听,脸就红得能滴出血来。 一直坐在一旁显得无所事事的姜姝听了,也就插嘴道:“你们府上不还有两个御赐的世子侧妃么?姐姐也不要一味的专宠,也可以让她们伺候伺候世子爷嘛。” 第272章声东 这句话,是很久以前崔贵妃训斥她时所说过的话,只不过当时崔贵妃的原话是自己身为贵妃,也不敢让皇上专.宠.,而她一个小小二品寿妃,竟然敢“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 崔贵妃听了,就有些轻蔑地看向姜姝。 像她们这些入了宫的女子,想要稳固在后宫的地位,帝王的.宠.爱是一部分,可更重要的是来自家族的势力。 因此怎样和自己的家族处理好关系,使其成为自己的一股助力,是她们每一个后宫女子必须要研究的一门学问。 像姜姝有一个身为阁老的伯父,两个姐姐分别为太子良娣和晋王世子夫人。 这样的人脉关系虽不见得有多好,但也足比一般的嫔妃要强很多。 然而她好似并不懂经营,居然能凭自己的一时喜好,干出了给自己的亲姐姐塞人添堵的事,也是崔贵妃这么多年闻所未闻的。 这不明显的是要同人结怨么? 但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姜姝这个人并没什么城府,并不属于难对付的对手。 不提家里的那个“御赐侧妃”还好,一听姜姝提起,姜婉的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新婚一个月不到,宫中就赐人。 这件事不管什么时候说出去,都知道这是皇家在打她这个正室的脸。 虽说是帝王意志不可改。 可正常人家遇到这种事,做姐妹的多少都会要劝阻一二,有几个还会像姜姝这样的落井下石? 这不是让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们家的姐妹平常就感情不和么。 想着姜姝屡次都想让自己没脸,而姜婉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也就冷冷的答了句:“每晚由谁来伺候世子爷可不是我能说了算了的,家里的事,不是我能做主的。” 这么说也不算说谎。 自己可从没要求萧睿暄晚上睡在哪,而且晋王府的事也确实不是她在管。 姜婉心安理得地想。 一旁的崔贵妃听着,却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没有谁比她更知道姜婉和萧睿暄的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了。 以姜婉的身份,根本配不上超品的晋王世子,所以,嫁过去后不被夫家看重也是正常。 而且她在宫中也听闻,他们成亲那一日,西北的晋王府可是都没有来人,若不是有圣旨压着,恐怕他们也不愿承认姜婉是晋王府的儿媳妇吧。 据说认亲的那天,他们只拿了套头面做见面礼。 不管怎么说,这对晋王府而言,出手也太寒酸了点。 “怎么?你嫁到晋王府后还没接手晋王府的中馈么?”不料坐在崔贵妃身旁的李淑妃就有些大惊小怪,“我记得晋王妃很多年没回过京了,整个晋王府里就住着晋王世子一个吧。” 姜婉就有些不自然的笑笑。 府里的事,她还是少说为妙,以免一个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可这样的笑容在窦德妃的眼中看来就有些勉强。 为了缓解姜婉的尴尬,窦德妃在姜婉的身边悄声问:“那府中可还有什么得力的妈妈?” 感受到了来自窦德妃的善意,姜婉低声笑答:“暂时只有我的.乳.母,随我一道进了府。” 窦德妃听着就暗暗的点头。 “哎呀,身边只有一个乳母可怎么行?”不曾想坐在另一侧的李淑妃就有些惊乍的同崔贵妃道,“两个小孩子家家的,真要有点什么事,连个能相问的妈妈的都没有!” “不如娘娘您行个好,给他们赏两个嬷嬷吧,”李淑妃就一副与崔贵妃商量的口气道,“到时候遇到什么事,也不至于身边没个人而慌张。” 崔贵妃就淡扫了李淑妃一眼,笑道:“赐两个嬷嬷怕也是治标不治本,难道你还指望着两个嬷嬷当晋王府的家做晋王府的住?” “那姐姐的意思是……”李淑妃就有些迟疑道。 “把晋王妃从西边接回来才是正事。”崔贵妃就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说远了,我至少有十年没见过她了吧。” “有十年了么?”李淑妃有些惊诧的说道,“我怎么觉得那场三月三的赏春宴还仿佛是在昨日?” 听着李淑妃和崔贵妃像说相声一样的在那你一句,我一句,姜婉的心中开始有了一丝不安。 她们这是打算借着自己怀孕的事,把晋王妃给弄回来么? 姜婉嫁入晋王府的时日虽不长,却也能感觉到萧睿暄与现任的晋王妃关系并不太好。 至少他们新婚后的第二天,晋王妃的娘家竟然没有来一个人! 如此有违常理的时,萧睿暄却是淡然处之。 可见在他心中,这早已是稀疏平常的事了。 而现在,她们却在商量着要把晋王妃接回来。 也不知这只是崔贵妃和李淑妃她们的一厢情愿,还是她那个远在西北的晋王妃的主意。 毕竟自晋王府二公子萧睿曦开始,之前晋王府那些毫无存在感的人,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 姜婉就在心中暗暗的思量着。 好在之前她也说了,自己在府里是个做不得主的,所以这会子默不作声的陪坐在一旁,倒也没有什么不妥。 只是她的神情落在了有心人的眼中,就不免要多生波澜。 姜姝瞧着姜婉的样子,心下却飞快的打着小九九。 这晋王妃要算起来,那可是姜婉的婆婆。 如果晋王妃也回了京,那姜婉的日子就不会怎么好过了吧?至少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 一想着姜婉将来要大着个肚子在婆婆面前立规矩,姜姝就想要笑出来。 因此她特意将身子往崔贵妃身边靠了靠笑道:“我也觉得应该把王妃给接回来。” 听得姜姝这么一说,崔贵妃的眼中就闪过一丝得意,暗道果然不出她所料,这个没什么头脑的姜姝上钩了。 “可这种事,又岂是我们后宫的女子可以随意置喙的?”崔贵妃也就看了姜姝一眼,幽幽的叹道,“就算不被那些朝堂上的御史扣上一个后宫干政的帽子,哪怕被皇上厌弃也是不好的。” “哪有娘娘说的那么严重?”姜姝却是有些显摆的笑道,“不就是去皇上面前提一句么?这有什么难的?” 第273章击西 之前就和崔贵妃通过气的李淑妃一见,知道自己不用为这事出头,也就跟着笑道:“这件事如果是寿妃妹妹来办肯定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毕竟你才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啊~!” 被李淑妃这么一捧,姜姝就有些飘飘然来。 为了显出自己在皇上心中不同一般的分量,她不但满口应下此事,而且还夸着海口的说着肯定会让皇上从急办理。 姜婉一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继续闲坐下去? 她也就想着如何早点将这个消息告知萧睿暄,因此这青云殿里其他人再说些什么,她竟然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待一旁的窦德妃有些担心的摇了摇她时,姜婉才一脸恍然大悟的看向窦德妃。 “怎么了?”窦德妃看着姜婉额头隐隐冒出的细汗有些担心道,“可是觉得不舒服?” “有一点点。”姜婉用衣袖印了印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这身衣服太沉了,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姜婉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好在大家都是穿过朝服的人,也都知道她说的是实情。 窦德妃也就替她开口向崔贵妃求情:“我瞧着晋王世子夫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不如娘娘早些放她回去休息吧?” 崔贵妃也就垂着眼帘打量了姜婉一眼,只是她今日的妆容很厚,哪里又看得出脸色好还是不好。 想着自己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再留着姜婉也没什么意思,她也就一脸关切道:“是我疏忽了,你先回去吧。” 听到这几个字,姜婉如蒙大赦。 她再次给崔贵妃行了大礼后,退出了青云殿,而姜姝却还想在这里再多留一会。 在离开的时候,隐隐听到有人在讨论大公主宁旻。 姜婉的脚步微顿,却不敢在青云殿里多做停留。 大公主宁旻是李淑妃所出,深得建武帝的喜爱。 上一世,建武帝特意为宁旻公主选了兵部尚书唐攸海的幼子唐子云为驸马,还在京城为他们设立了公主府,并且还给了宁旻公主随时回宫的特权,可谓是荣耀一时。 只可惜这样鲜衣怒马的好日子并未过得几年。 待到姜妧垂帘听政时,姜妧几乎将所有萧氏皇族赶尽杀绝,这宁旻公主虽然保住了大长公主的封号,可也被削减了全部的俸禄,不得不和唐驸马一起,在公主府的后院种菜养桑织麻。 即便是这样,她也远比她的那些兄弟幸运得多。 姜婉在心里算了算时间,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建武帝为宁旻公主挑驸马的时候了。 如果没有意外,这一世应该还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儿子中选吧? 姜婉想了想。 但是大公主的事,她还远没有置喙的资格。 待姜婉出了青云殿,一直守候在殿外的小禄子立即笑呵呵的迎了过来:“世子爷让人传话给我,他在宫城门口等您。” 听闻萧睿暄已不在仪清殿,姜婉的心里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之前她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回仪清殿去。 “那就有劳小禄子公公了。”姜婉微微一笑地欠身,也就上了小禄子之前就让人准备好了的肩舆。 仪清殿离金銮殿不远,还算得上是在大梁皇宫的正中,而青云殿则在整个皇宫的偏东北角上,想要出宫,则要在两侧都是红高墙的甬道中走上很长的一段时间。 好在这只是出宫,并不赶时间的姜婉也就让小禄子他们一路上不要那么着急。 只是他们的肩舆才行到半道,就遇到了一乘公主的銮驾。 依照宫中的规矩,姜婉不得不让道于一旁,并且跪趴在肩舆之上。 不料那銮驾的主人并未就此从姜婉的身旁通过,而是命人将銮驾停在了姜婉的身旁。 “你就是嫁给暄哥的那个女人?”一个听着不怎么和善的声音就在姜婉的头顶响起。 姜婉就在心里暗叹,这人还真是不经念叨。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竟然会在此遇到宁旻公主! 姜婉恭敬的跪趴在肩舆之上,柔声顺气地答道:“是臣妇。” “抬起头来,让本公主瞧瞧。”宁旻公主就有些倨傲的道。 姜婉无法,只得缓缓抬起了头,却对上一双和萧睿暄有着几分相似的凤眼,只是那凤眼中此刻充满了探究。 那凤眼的主人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头戴金线五梁冠,身着淡粉五彩折枝金线刺绣刻丝圆领袍,上搭一件平绣盘花四合如意云肩,显得气派又华丽。 “呵,也没见你长出三头六臂来嘛。”不想那宁旻公主却冷不丁的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微微一抬手。 她坐着的銮驾就稳稳的升了起来,沿着那条悠长的甬道继续向前,独留下姜婉在那看着她的背影发愣。 宁旻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之前趴跪在地上的小禄子一见公主的銮驾走远,赶紧一骨碌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同姜婉道:“世子夫人,我还是让弟兄们加快些脚程吧。” 姜婉一听,就明白了小禄子的意思。 这甬道乃是各宫娘娘出行的必经之地,若他们还像之前那样慢慢悠悠的走,保不齐又会遇到哪宫的娘娘,到时候免不了又是一番磕头行礼。 “那就有劳各位小公公了。”姜婉冲着小禄子点了点头,双手也就抓紧了肩舆两侧的扶手。 这一次,小内侍们简直是连走带跑,颠得姜婉心中七荤八素的,险些将早上在路上吃的那几个如意卷都给颠了出来。 还好出了甬道不远便是宫门。 远远的,姜婉就瞧见萧睿暄一脸焦急的朝着她这个方向翘首以望。 一股暖流就这样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姜婉觉得浑身都暖暖的。 见着那顶抬着姜婉的肩舆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萧睿暄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他原本想着青云殿里有着冯敬冯公公在,就凭自己这些年明里暗里塞给他的银子,他应该会对姜婉扶照一二。 可谁知等姜婉去了青云殿后他才得到消息,今日那冯敬竟然告了假出宫去了。 害得他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姜婉在宫里被人欺负了。 第274章冲撞 “你还好么?”看着姜婉似乎有些微蹙的眉头,萧睿暄刚放松下的心又揪了起来。 “我没事。”姜婉强忍着胸口想吐的感觉,就拉着萧睿暄的手想要上马车。 因为她可不觉得宫城门口是个能够说话的地方。 萧睿暄也就冲着护送姜婉出来的小禄子拱了拱手,转身就扶着姜婉上了车。 待马车驶离了皇宫后,姜婉这才拉着萧睿暄的手,有些急切的道:“宫里的贵妃娘娘好似要借着我怀孕的事将晋王妃接进京!” 不料听闻这个消息的萧睿暄不但没有惊讶,反倒有些老神在在的道:“不用她接,人已经到了宛平了。” “什么?”姜婉有些迷糊了。 “我已收到了探子的线报,晋王妃的车马已经悄悄的到了宛平,只是因为没有拿到礼部的公文而不敢大张旗鼓的进京。”萧睿暄就神色淡然的同姜婉解释道,“等到礼部的公文一下来,估计她马上就会搬进晋王府。” “所以趁着王妃还没有回府,有些事情我们必须提前安排一番。”见到姜婉有些不自然的神色,萧睿暄笑着同她道,“之前我一个人住在晋王府中,鲜与人来往,因此让财叔帮忙管着府中的内外事务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后来你嫁了过来,虽然说是嫁给我已是五个月有余,可你在府中的日子前后算起来还不足一月,府中的一些事务也就未来得急交到你手中。” “之前我想着晋王府与各府的迎来送往自有回事处打点,你也不必像别家的夫人那样,为了丈夫的仕途、家族的利益而去与别家的夫人交往应酬,因此也并不急着让你接手中馈。”萧睿暄轻握住姜婉的手,捏着她的手掌,用拇指在她的手心中慢慢的摩挲着,以缓解着姜婉那一直紧张的情绪,“王妃回府后,一定会将府里的事一手管起来,到时候我们竹苑的事如果还让财叔代劳,就显得有些不太合适了。” “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自己把竹苑里的事管起来,到时候王妃想要插手也没那么容易。”萧睿暄眉角轻扬的说道。 在大梁朝两世为人的姜婉没少见过秦氏和姜妧主持中馈,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还见过猪跑,她并不觉得这对她而言有什么难度。 因此两人就在马车里细细的商谈起该怎样接手这个中馈,不料驾车的车夫却是突然扯出了马缰,让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萧睿暄坐在车内,眼疾手快的护住了差点倾倒的姜婉,隔着厚重的车帘有些不悦的冲那车夫道。 “回世子爷的话,”那车夫倒也不慌不忙的答道,“刚才路边突然窜出几个骑马奔驰的大汉,我怕冲撞到世子爷这才停的车。” 骑马大汉? 萧睿暄就眉头微皱。 “什么人竟敢在这城南大街上跑马?”他端坐在车内问。 他们走的是城南大街,虽然街道宽阔,可平常也是人多车多,别说跑马,就是牵个马从街市而过也要小心翼翼。 “从他们身上的服饰看,不像是大梁人。”那车夫拽着赶马的缰绳,却是丝毫也不畏惧的与那几个骑在马上的人当街对立。 不像大梁人? 姜婉就有些好奇的半撩了窗帘往外看。 只见一群胡子拉碴穿着皮草袍子的人正骑着高头大马的挡在自家的车前。 从他们身上那镶满橙黄蜜蜡和绿松石的银饰上来看,还颇具异域特色。 “他们这都是些什么人?”姜婉轻轻的放下帘子,有些担心地看向萧睿暄。 “像是北边的金国人。”萧睿暄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凤眼微眯的他道,“这两年我们与北边的金国虽然没有打什么大仗,可私下里的小摩.擦却一直没有断过,不知道他们的人怎么会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我们大梁朝的都城。” 穿着一身大金国贵族衣袍的库叶捏了捏手中的缰绳,双.腿不断用力地钳制着胯.下一直蠢蠢欲动的大红马。 在出发前,他就曾向是大梁人的军师询问过,得知君王出行乘坐的是六驾的马车,而亲王、郡王等依次递减。 而且军师特别交代过,大梁的京师,王侯公爵遍地,让他们这一行人一定要多加小心,千万别求和不成反倒惹出一个冤家来。 而现在,停在他面前的是一辆黑漆的五驾马车,马车的车辕上刻着一个大大的“晋”字。 如果他没有料错,他对面的应该是一辆晋王府的马车。 传言晋亲王一直在西北镇守,京中则是让世子留守。 那这马车中的人,应该就是晋王府的世子爷。 那可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子! 一想到这,库叶也就赶紧翻身下马,用从军师那学来的汉人的礼仪向前两步拱手道:“非常抱歉,因我一时不察,差点冲撞了晋王世子爷的车马!还请世子爷见谅,稍后我定将备厚礼亲自上门道歉。” 听着车外那有些蹩脚却又中规中矩的汉话,萧睿暄和姜婉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外的眼神。 他们一群关外人,光凭马车便可断定车内的人是谁,可见对方也不简单。 萧睿暄就握了握姜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后,便理了理身上的衣衫,一撩车帘就下了车。 那库叶一见萧睿暄身上的蟒纹冕服,就暗暗庆幸刚才及时制止了手下,没有让自己这一行人干出什么鲁莽的事情来。 他赶紧抱拳上前,诚意满满的道了一声:“在下大金国求亲特使库叶,见过晋王世子爷。” 站在马车前的萧睿暄身子如松的将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很是平静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这个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生得很是健硕,只见他足蹬一双青色的羊皮小靴,身上套着件鸦青色暗纹番西花的刻丝袍子,头顶如墨的发丝梳成一缕缕小辫结于头顶,外绑一只镶嵌了各色宝石的银丝发钏,通身的气派让人一瞧,便很容易将他与他身后的那群不修边幅“草莽”区分开来。 第275章特使 求亲特使? 萧睿暄这才想起之前在回京的路上扫过一眼的消息。 曾有探子回报,北边大金国的局势也极为不稳,国内分裂为以大皇子奥尔加为首的主战派和以三皇子库叶为首的主和派。 而现在这人自称库叶,又声明自己是求亲特使,莫非他就是大金国的三皇子? 萧睿暄见状也不敢太怠慢,他将手从身后抽了出来,同样拱着手,嘴角微翘道:“三皇子客气了。” 库叶听到对方这样称呼自己,也先是一愣。 这一路,他都是以求亲特使的身份入的大梁,从不曾暴露过自己三皇子的身份。 “既然只是一场误会,不如我们都让出道来,毕竟这样堵在路上,谁都不方便。”萧睿暄抬了抬手,示意了一把车前车后拥挤的人群。 本来就很拥挤热闹的城南大街因为他们的原因,而显得有些水泄不通。 两人也就都朝着对方善意的笑了笑,各让出一边道来,就此别过。 马车再次慢悠悠的启动起来,挂在车头的铜铃再度“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 听着马蹄敲着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嗒嗒”声,刚才坐在车厢里的姜婉可是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金国的三皇子库叶? 前世,也不知是她的位份太低,根本听闻不到朝堂上的大事,还是因为上一世这位大金国的三皇子根本没有来过大梁朝。 她根本不曾听闻过这位三皇子的大名。 有些好奇的她,再次悄悄地撩起车窗上的夹板帘,瞧着那群站在街旁目送着他们马车离开的大金人,正想回头和萧睿暄说着什么,却发现了他正眉头紧锁的坐在一旁沉思。 萧睿暄很少在她的身边露出这样的神情。 姜婉也就将之前已涌到嘴边的话咽下,她抱着之前的那个手炉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生怕扰乱了萧睿暄的思绪。 片刻之后,却听得萧睿暄突然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可还有印象?上一世这个大金国可有派特使来递国书请求和亲?” 姜婉先是一愣,然后便细细的回想起来。 在她刚入太子府的那一年,几乎是一直跟在姜妧的身后亦步亦趋,但那一年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是皇上为宁旻公主大动干戈的挑选驸马,从未曾听闻有外邦来请求和亲。 “没有,完全没有印象。”姜婉缓缓的摇头。 “我也丝毫没有印象。”萧睿暄神色就有些凝重的道,“难不成这一世,有些事情的发展已经发生了偏差?” 待他们饥肠辘辘的回到晋王府时已是未正。 天色还是似他们早上出门时那样阴沉沉的,还刮起了“呼呼”的北风。 姜婉在竹苑门口一下马车,就有些习惯性的瑟缩起了脖子。 萧睿暄二话没说的就解开衣襟,紧紧的将她裹在了怀里,然后快步的带着她回到了他们正屋。 直到一股微甜的气息如暖流般扑打到姜婉身上时,她这才感觉自己全身紧缩的毛孔正慢慢的舒展开。 原来这正厅之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金灿灿的柑橘和佛手果,清香之味已经弥漫至整个正屋里。 在门口就迎了他们的夏依先是吩咐着屋里的小丫鬟伺候着两位主子换衣服,在问得二人还未用午膳时,又赶紧转身去了小厨房。 不一会的功夫,她便带着小厨房里的仆妇端上来了一桌热腾腾的饭菜。 萧睿暄陪着姜婉草草的用过午膳后,端着一杯浓茶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笑道:“没想到这个夏依办起事来越来越周祥了。” 打了个哈欠的姜婉却是瞅着萧睿暄微皱了个眉头:“这可不见得,她若是周祥就不会刚用过饭就给你上了这么一盅浓茶。” 萧睿暄有些讶异的看了眼手中的茶盅,哑然失笑:“等下有些事要处理,先喝点浓茶提提神,倒是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怀孕之后的姜婉每日都必须午睡一小会,否则整个人一下午都会恹恹的没有神气。 “我还得再等会,怕积食。”已是瞌睡连连的她却是强打起精神在内室来回的缓慢散步。 现在的姜婉,只是腹部微微隆起,身形却因此变得丰润了起来,再加之她有意穿得宽松,步履之间,也就比之前更显婀娜。 萧睿暄也就倚靠在窗前的大迎枕上,手扶着茶盅,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她闲聊,听得姜婉都暗自觉得奇怪。 他不是说有事要处理么?为什么这会子还和自己腻歪在一起。 直到那碗茶从烫手到变凉,萧睿暄这才扫了眼窗台上的自鸣钟道:“你都来来回回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应该可以放心午歇了吧。” 姜婉这才意识到刚才萧睿暄竟然是在故意陪她。 “这样不会耽误你的事么?”她的心中虽有一丝窃喜,可还是有些担忧的问。 “没事。”萧睿暄答得很随意,却是牵着姜婉的手让她坐到了拔步床上,先是帮她卸了钗环,然后又亲手伺候着帮她脱衣除袜。 有些意外的姜婉也就细看了眼萧睿暄脸上的神情。 在大梁朝活过两世的姜婉当然明白这个时代的大男子主义,只有妻子伺候丈夫的,却鲜少有丈夫反过来伺候着妻子,毕竟在他们看来,这是件让人觉得很丢脸的事。 不料萧睿暄的神色始终坦然,好似他做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在他为姜婉掖好被角之后,还在她的额头亲亲的印上了一吻。 他的唇一如既往的温润柔.软,却让姜婉忽然觉得脸色一红,就忍不住往锦被里缩了缩,想拿被子为自己遮挡一二。 萧睿暄见了,却是灿然一笑。 他有些亲昵的挂了挂姜婉的小鼻子,道:“乖乖睡一觉,等我回来一起用晚膳。” 姜婉也就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了一双带着些许倦意的眼睛,点了点头。 自怀孕之后,她的精力还真是越来越差了呢。 她打了个哈欠,在枕头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睡姿,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姜婉再睁开眼睛时,却是觉得室内的光线昏昏沉沉的,让人搞不清时辰。 第276章琐事 屋里的人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惊扰到了她。 姜婉在被子里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却好似听到了韩妈妈在外间说话。 想到自己之前托她去办的事,姜婉就料想她是来回话的。 “是韩妈妈么?”姜婉也就坐了起来,半倚在床上问。 本坐在外间和夏依正小声聊着天的韩妈妈一听,也就赶紧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推了两间屋子中间的槅扇门。 在见到姜婉衣着单薄的坐在床上,韩妈妈赶紧关上了身后的槅扇门,嘴中却念念有词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就穿了这么点衣服?这要是着凉了可怎么办?要知道你现在怀着身子是最不好用药的时候……” 听着韩妈妈的絮絮叨叨,姜婉却感觉时间好似回到了从前。 “我哪里有那么娇贵,这屋里一点都不冷。”姜婉也就笑着起身,配合着韩妈妈将一件湖绿色的小袄穿在了身上,走出内室坐到了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 而夏依则带着两个小丫鬟适时的端上来一盅红枣暖心茶和糕点,然后领着她们去了内室。 姜婉看着夏依忙碌的背影也就笑了笑,然后示意韩妈妈同自己一块坐了,然后问道:“可打听到了京城这边一般人家嫁女的规矩?” “问到了。”韩妈妈的脸色就红扑扑的,显得有些兴奋的道,“我特意去了趟猫耳胡同,问了二夫人府上的那些老人,他们说着京城里的规矩也没一定,有钱的有有钱的嫁法,没钱的也有没钱的划算,端看的是要面子还是里子?” “这话怎么说?”姜婉就看了眼韩妈妈。 “要面子的自然都是做表面功夫,把钱都花在华而不实的地方,要里子的话,那肯定就不如要面子那般热闹,可却是让新人有实打实能抓在手里过日子的东西。” 姜婉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对于新人而言,要里子可比要面子实惠多了,只要有了安身立命之本,以后小两口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这样吧,韩妈妈,您先按照一百两银子的预算列一张嫁妆单子给我看看,到时候我们在商量着是不是再做些添减。”姜婉也就想了想道。 韩妈妈一听,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百两银子抵得上普通人家半辈子的嚼用了,夫人这是准备大手笔了? “那我们按照那种方式准备?”韩妈妈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却是将手在姜婉的面前翻了翻。 “参半吧。”姜婉垂眼道。 眼下正是她用人的时候,不可能让丁香和胡樊在成了亲后就一门心思的去过自己的小日子。 这陪嫁,她还不能给得太丰厚了。 想着王妃将要回府一事,自己这院里的事得赶紧立起来。 待韩妈妈走后,姜婉便轻唤着夏依。 进来答话的却是茉莉。 “我以为和夏依一起值班的会是晓月。”姜婉见着茉莉后显得有些意外。 因为考虑到丁香就要出嫁了,姜婉就免了她的近身服侍,而是让她安安心心的在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嫁衣。 只是这样一来,她身边的人手就有了些不足。 因此她就暂时将高晓月提了上来,让夏依同她分一组,茉莉和兰依分另一组,两组人轮流当值。 “这两日各府陆续有回礼过来,管事妈妈们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就会来请夏依示下。”茉莉就为夏依解释道,“她怕夫人跟前没人,这才拜托了我守在了外间。” 姜婉听后,也就欣慰的点了点头。 出了正房的茉莉赶紧使了小丫鬟去找夏依,告知她夫人正在找她。 夏依得知消息后,赶紧处理完手上的事,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此刻的姜婉正在屋里按照之前程子修教的口令做操,额角还出了微微的细汗。 夏依一见便拿来块干爽的帕子来给姜婉擦汗。 姜婉笑着接过了帕子,也就问起了各家到底都回了些什么礼,怎么还让那些管事妈妈拿不定主意? 夏依听着心中就一紧。 管事的妈妈本是来请夫人示下的,可她当时见夫人正在和韩妈妈说事,也就自己善做主张了。 夏依先是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姜婉的神色,发现她的面上并没有什么不悦后,这才说道:“是康亲王府的千淑郡主,她派人送了一对绿脖子野雁过来,管事妈妈们有些拿不定主意是送厨房还是送后花园……” “怎么?还是活的?”姜婉也是奇道。 “嗯,不但是活的,而且神气还特别好,”夏依点了点头道,“我就擅自做主,让那婆子给放到后花园了。” “可是野雁是会飞的吧?”姜婉却是有些担心。 “没事,这对野雁已经被人拔了大翎,虽然可以扑棱下翅膀,却是飞不起来了。”夏依却是宽慰姜婉道。 一听那对野雁竟然是被人拔了毛的,姜婉就有些同情起那对野雁来,但一想它们至少还没成为盘中餐,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于是她就丢开这两只野雁,问还有哪些人家回了礼。 夏依也就一一报了上来: “永宁侯府的方二小姐回了两盆花树,还特别交代了要放在暖房里将养着,待到过年的时候再搬出来。” “猫耳胡同那边则是回了一支五十年的人参和两匹淞江三梭布,说那三梭布是李老夫人特意交代的,说您生了孩子以后会用得着……” 姜婉一听就明白了过来,这淞江三梭布是出了名的细腻又暖和,做小孩子的衣服、包被什么的是最适合不过的了。 听到这,姜婉不免好奇了起来:“那三弦胡同可曾回了礼?” 她除了私下里给盛哥儿和素娘备了份礼外,还给父亲姜传忠送去了一些福建岩茶,给秦氏送了几匹上好的湖绸。 “回了,”不料夏依却是撇了撇嘴道,“回了一罐鲞鱼和两坛子金华酒……” 一罐鲞鱼和两坛子金华酒? 这下连姜婉都有些瞠目结舌。 这也太小气了吧? 但她转念一想,觉得这倒也符合秦氏一贯的行事作风。 第277章来人 夏依本欲继续往下报,姜婉却挥了挥手制止了她。 只听得姜婉笑道:“没想到我们的夏依还是个事无巨细的人,不如你帮我把这屋里的事都管起来吧。” 夏依一听,紧张得就给姜婉跪下了。 “你这是怎么了?”姜婉有些意外的看她。 夏依就给姜婉磕了两个头道:“夏依再也不敢了!夫人千万不要赶夏依走。” 姜婉就被她这一跪一磕头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姜婉就去牵扶夏依,无奈夏依是个练家子,以姜婉的力气根本扶不起她。 “是夏依一时得意忘形,竟忘了夫人在西山别院时的教训了。”不料夏依却是跪在那继续解释着。 姜婉一听,这才明白了过来。 在西山时,她的确训过夏依和丁香不要随意当她的家做她的主。 以至于刚才她让夏依帮她管事时,让夏依生了误会。 “我是真的要你把我屋里的事都管起来。”姜婉笑着摇了摇头,先是将晋王妃要回府的事同夏依说了,然后同夏依道,“自我和世子爷成亲后,身边最倚重就是你、丁香、兰依和茉莉四个,现在丁香就要出嫁了,我屋里的事,以后可不就得指望你了。” 夏依一听,就有些明白过来,但她还是有些犹豫的道:“不还是有茉莉姐么?我强出这个头不好吧?” “这怎么能叫强出头?”姜婉就抬着眼,同夏依正色道,“茉莉是我带过来的人,她的脾性我知道,单让她做事没有一点问题,可要说让她把这一屋子仆妇管起来,还要井井有条,她远不如你。” 夏依就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姜婉。 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和兰依在夫人的心目中的地位是远不及丁香和茉莉的,但没想到今日夫人却给出了她如此之高的评价。 “你就说有没有信心做好吧?”姜婉也不想与她再多说什么,而是单刀直入的问道,“如果你觉得不行,我再让世子爷帮我去外面物色个管事妈妈来。要知道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就不知道下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夏依一听,便有了些怦然心动。 “要不……我试试吧。”夏依有些吞吐的说道,可眼神中却有些跃跃欲试。 姜婉也就满意的笑了笑。 “眼下有件最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姜婉就示意夏依附耳过来,在她的耳边细声交代了一番。 夏依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退出了正屋。 过了两日,夏依便拿出了一份名单来。 姜婉与她一起窝在了西次间的火炕上,对着那份名单讨论了起来。 “按照夫人那天所说的,我将府里到了年龄可以放出去的丫鬟名字都给列了下来。”夏依虚坐在了姜婉的身侧解释道。 姜婉也就对着那名单数了数,大概有十多个的样子。 “怎么会有这么多?”姜婉有些意外。 “府里现在留的这些人多数都是王妃当年去西北前留下的,那些家生子自然有父母帮着操持着婚事,可怜了这几个都是从外面买进来的,进府的时候年纪又小,而王妃又是多年不回京,这些小丫鬟年纪都大了留在府里也没人管。”夏依也就有些感叹道。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趁着这次丁香成亲一起都放出去吧。”姜婉想了想道,“先是想办法找一找她们的父母,让她们父母将人领回去,实在是找不到的,就让财叔帮忙物色一下,看看田庄店铺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配了,不管是父母领回去还是配人,我都出二十两银子一个的陪嫁。” “然后你再去找个人牙子,买几个机灵懂事的小丫头回来,在外面调.教好后,再混到那些新进的小丫头里充盈到这些空缺出来的位置上去。”姜婉也就细细的交代着,“王妃就要回来了,在府里我们可不能当睁眼瞎。” “可是一下子换这么多人,不会引起王妃的怀疑么?”夏依却有些担心。 “所以我才说要挑些机灵的小丫头,在外面去调.教。”姜婉笑道,“那些到了年龄的丫鬟放了出去,自然就有其他丫鬟的等级要提上来,这么一个皆大欢喜的事谁还有心思留意到刚刚买进来的几个小丫头?” 夏依就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正在为此事商量时,却听得外间有婆子禀报,称李记绸缎庄李大掌柜的太太突然求见。 “李记绸缎庄?”姜婉也就看了夏依一眼,忽然想起自己在七月间为李记绸缎庄和赵素娘牵线搭桥的事。 莫不是他们的合作起了变故? 毕竟自己从江南回来后,还没有去三弦胡同走动过,与赵素娘更是好几个月不曾碰面。 “将李太太请进来吧。”姜婉也就起身吩咐道,自己则折回内室准备去换一身见客的衣裳。 夏依一见,便要跟进去服侍。 姜婉却是拦住她道:“叫个小丫鬟进来就成了,你赶紧去办你手上的事吧。” 夏依闻言,便屈膝告退,不一会的功夫就进来了两个小丫鬟进到内室服侍姜婉换衣服。 因是在家里会客,姜婉也没有太过讲究:她只将长发在头上简单的挽了个单螺,插了支烧蓝镂空凤头步摇,一身暗红绣百子图案刻丝缎袍,喜气又吉祥。 不一会的功夫,那李太太便被人领了进来。 只见她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件石青色缂金瓜蝶纹褙子,看上去与精瘦的李大掌柜不同,白胖的她显得很是富态。 因为家里开着绸缎庄,那李太太也就经常有机会出入京城各类达官显贵的府邸,也见过不少的夫人、太太和小姐。 只是这刚立冬就把地龙给烧了起来的人家,在京城里怕也是屈指可数吧? 尽管来之前,她们家当家的就一再跟她交代,晋王世子夫人很是年轻,但在见到和自己女儿一般大小的姜婉时,她还是愣了愣。 幸好这发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并不敢怠慢的她,一进屋就给姜婉请了个安,并笑着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姜婉一听,原来她是受樊氏之邀,特意为胡樊的婚事跑腿来了,之前为赵素娘悬着的那颗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 第278章定期 姜婉的笑容恬淡,她也就领着李太太往西次间的临窗大炕走去:“这么说,您与那胡太太还是旧识?” 两人还未坐定,就有小丫鬟端着茶点进来。 李太太一向自诩是个有见识的人。 她一眼就瞧出了那小丫鬟端上来的是两个旧窑十样锦的茶盅,而茶盅里泡着的竟是大红袍? 李太太也就凝了凝心神。 这样的茶盅,他们家其实也有一个,只是不敢这样堂而皇之的拿出来用,可那是他们留着传家的。 她再看了眼那装着五色糕点的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碟子,也不是一般市面上能见到的凡品。 这就让她不免感叹,到底是亲王府,同一般人家的吃穿用度就是不同。 想着姜婉之前问自己的话,此时的李太太就更加不敢怠慢了。 “我原本也是姑苏人氏,曾与那胡太太住在一条街上,”那李太太笑起来很是可亲,“这是嫁了我当家的后,才跟着一起来了京城。” 姜婉也就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寒暄了一阵后,李太太就从衣襟里拿出一张红纸来,姜婉有些不明就理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竟是两个日期。 一个是冬月的二十六。 另外一个是腊月初八。 前后相差不过才半个月。 这是男方在向女方请期。 “这都已经立冬了,不管是冬月二十六还是腊月初八,时间是不是都有些紧啊。”姜婉拿着那张红纸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虽然有句俗话说的是“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她也能理解樊氏想要早日将媳妇娶进门的急切心情。 可她却不希望在这急急忙忙之间,留下什么遗憾,毕竟丁香是自己房里第一个出嫁的大丫鬟。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太太瞧见了姜婉的神色,也就笑道:“这一点请夫人放心,那胡太太再三与我保证,三媒六聘,该有的一样都不会缺!保证让丁香姑娘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嫁过去!” 姜婉捏着那张红纸微垂眼眸的想了想,让后将当值的茉莉给叫了进来。 她在茉莉的耳边轻语了一番后,便将手中的红纸交给了茉莉。 茉莉轻声告退。 姜婉也就热情的招呼着李太太喝茶和用些糕点,顺便问起了素娘的事。 “好,都好着呢。”李太太笑道,“您不知道她那个彩丝绣在我们店里有多吃香,现在差不多都卖到了二十两到三十两一张。” 姜婉一听也很是惊讶:“行情这么好?” “岂止是行情好?简直是有价无市!”说起这个事情,李太太就一脸的喜气洋洋,“而且我当家的也说了,像素娘这样,一个月只出那么几幅绣品,那就是物以稀为贵,反倒让京城里的这些太太小姐们趋之若鹜。” 说话间,李太太还得意的一转眼:“好几家的夫人都在悄悄的跟我打听这是哪里请的绣娘,可这种事我哪里会同她们说?” “那时候素娘提出要我们为她保密身份时我还真觉得有点多此一举,”说着说着,李太太就叹了一口气道,“没想到现在看来竟是最明智之举。” 听闻赵素娘每个月差不多也有五十两银子进账,姜婉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在三弦胡同,这足够让她过得很富余了。 毕竟秦氏只能在公中苛扣她,并不能将赵素娘的私产据为己有。 就两人闲聊的这一小会功夫,茉莉折返了回来,并且俯身在姜婉的耳边悄悄的回着话。 李太太也就不动声色的端了自己的那杯茶轻啜了起来。 刚才她见这紫衫丫鬟将红纸拿了出去,便知这是要去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只是让她好奇的是,堂堂晋王世子夫人嫁丫鬟,究竟还要听从谁的意见? 因此,她好似是事不关己的坐在那里,却是尖着耳朵听着那主仆二人的悄悄话。 可即便如此,她也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了类似“丁香”“小日子”等这样的只言片语。 在与茉莉细语了一番后,姜婉颇有些歉意的看向李太太,笑道:“刚才真是怠慢您了,我刚特意让人去问了丁香的意见,她选了腊月初八的这一日。” 听到姜婉这么一说,李太太就更是震惊了。 她刚才在心里做了各种可能的猜测,唯独没有想到世子夫人竟然会去问那个丫鬟本人。 “既然丁香选了腊月初八,那就腊月初八吧。”李太太盈盈的笑道,“既是这样,我就不多在府上叨扰了,我得赶紧将这个消息去告诉胡太太去!” 说完,她便提出了告辞,姜婉便着人将她送出了晋王府。 那日之后,丁香将会于腊月初八出嫁的消息就像是长了腿一样的在府中蔓延开。 几个与丁香相熟的仆妇还会借此同丁香说笑一番。 弄得丁香满脸羞红的就更不敢随意出来走动,而是一心一意的将自己关在房里绣嫁衣。 然后姜婉趁机让夏依将府中会要放出一批丫鬟的消息放了出去,一石激起千层浪,这晋王府里本像一潭死水似的众人突然都变得活络了起来,开始打着各种旗号,到竹苑来找人窜门子。 原本不让闲人乱入的门房也得了姜婉的授意,只要这些人不乱窜到上房来,倒也不必拦着。 竹苑也因此比平常要热闹了许多。 就连到芷香居来找萧睿暄汇报外院事务的财叔都笑道:“夫人的这一招使得正是时候,府里的人得知王妃就要回来了,都在持观望的态度。” “可夫人这一招使出去,那些想要抓住机会提级的丫鬟们就不得不有所行动……”说到这,财叔都有些的兴奋的一击掌,“漂亮!实在是漂亮!” 萧睿暄与有荣焉的笑了笑,他今日穿了件宝蓝色家常锦缎袍子,神色慵懒的席地而坐,半个身子懒洋洋地斜靠在椅靠上,一只手拿着火钳在铜火盆中翻起了烧得火红的银霜炭。 “倒是你这边,内宅的账目怎么还没有交接到夫人的手上?”萧睿暄看似是漫不经心的说着,看向财叔的眼神中却充满了揶揄。 财叔就有些尴尬的看向萧睿暄,却在不断腹诽。 当初是谁说的怕夫人辛劳,让自己继续将内宅一并监管起来? 现在反倒怪自己没有及时交接账目了? 要知道这清点账目又不是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交接难道不需要时间么? 第279章闲话 可这些话,财叔到底不敢叨叨了出来。 他在同萧睿暄说完事后,就急急的赶回了芷香居里改作了账房的倒座房。 倒座房内,两个童子打扮的人正对着一叠账册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清风,可都核算清楚了?”财叔一进门,就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液道。 “都算清楚了。”一个童子就放下了手中的笔,恭恭敬敬的站起来拱手道。 财叔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对那童子道:“那你赶紧去内院问问,看看夫人什么时候有空能与我们交接账目?” 那唤作清风的童子就赶紧的像一阵风似的溜了出去。 财叔看着他跑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拎起桌上一直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下火的菊花茶。 早日将这块账目交出去也好! 世子夫人嫁进来以前,这后院就是个空宅,每个院子里只留了些负责扫洒和看院的人,除了这些人的月例银子,几乎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开销。 所以世子爷让他“代管”的时候,他也就一并代管了。 可自从世子夫人嫁进来以后,这后院的人就多了起来。 先不论那些特意从芷香居调过去的人,就是每月的这些针头线脑、脂粉花黛、珍馐美食之类的支出就不知道多了多少,就更别说什么迎来送往了。 关键是竹苑里连个管账的人都没有!一股脑的全丢到他这来了。 让他不得不拨了个小童专门帮着管账。 此时竹苑的倒座房里,几个婆子、媳妇子模样的人围坐在一起,嗑着瓜子喝着茶,倒比过年显得还要热闹。 “哎呦,你们这里可真是享福。”一个婆子就有些夸张的笑道,“可不像我们那,烤个火还得自己捡柴火。” 夏依也就笑了笑,提起一直在泥炭小炉上煨着的紫砂水壶,给各位续着茶。 这些人都是晋王妃去西北前留在各院的值守的人,算得上是嫡系,却又不是亲信。 因为亲信都被晋王妃带去了西北。 上一次,姜婉在府里立威,她们这些人里就有人生了投靠的心思。 对于这些人,姜婉就让夏依她们留了个心眼,记下了都有哪些人。 这些人本以为自己已经慢慢的跟世子夫人搭上了线,却没想到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的一趟江南之行,一走就是三个月。 她们一个个的又好似被打回了原形。 正在大家都一筹莫展之际,却听闻世子夫人身边的丁香将要嫁人了,她们赶紧的以给丁香添箱的名义,又凑了过来。 这种事情,丁香自然不好露面。 因此也就是夏依和韩妈妈出来待客。 “听闻王妃不日将要回京,这一下子放出去这么多人……真的没有关系么?”大家伙东拉西扯了一会,终于有人把话题扯到了大家都关心的事情上。 刚才光顾着喝茶嗑瓜子的那几位也立即出声附和道:“是呀,是呀,这要是因为府中人手不足,而怠慢了王妃就不好了。” 夏依也就在心中暗暗一笑,在桌上拿了一只金黄的桔子边剥边道:“之前我们同世子夫人出游,身边也就那么几个人,也没见夫人觉得有什么不便。” 说到这,她故意顿了顿,继续道:“那王妃出行,排场自然会比夫人更大,别说是贴身伺候的人,就算是个捧痰盂的人都会带在身边走。” 也就是说,即便是王妃回来了,也不会关心她们这些人。 众人的脸色就一变。 之前她们就是因为可有可无,才被王妃留了下来。 虽然说出去是在王府当差,显得很有脸面,可那种“身在闹市无人问”的凄凉感,也就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 晋王妃那边指望不上,她们才会把世子夫人当成了救命稻草。 夏依用眼角扫了众人一眼,继续剥着桔子道:“不过话说回来,本来这些人放不放出去,也还轮不到夫人来做主。” 她将剥好的桔子和众人分了,继续道:“这赶巧了是丁香要出嫁,夫人就多问了一句府里还有没有适龄的丫鬟要放出去,要不然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她们才有这被放出府去的机会。” 若是姜婉坐在这里,肯定会要为夏依的这话里有话喝彩。 她这就是和这些仆妇摆明了:你们被晋王妃丢在这里不闻不问这么多年,咱世子夫人一来,可就为你们当家做主了。 接着,夏依又悠悠的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夫人一时的善做主张,会不会让王妃怪罪下来。” 那些仆妇中有那么一两个机灵的,听话听音,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世子夫人还没嫁过来前,跟着晋王妃陪嫁而来的佟婆子就发了话,让她们这些人对新来的世子夫人不必太过恭敬。 这晋王妃对世子夫人是个什么态度,简直就是一目了然! 如果她们现在投靠了世子夫人,那等于就是无形中得罪了晋王妃。 这里面就有了个取舍的问题。 她们这些人里,就有人变得沉默起来。 夏依见了,也只是笑笑,并不催她们。 待这群人散去后,夏依去了姜婉那。 此时的姜婉正坐在西次间的炕头上,摆开阵势打算跟茉莉学习怎么做小衣裳。 见夏依进来,她便将手中的活计放到了一边,问:“怎么样?” “委婉着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夏依就扫了眼炕几上摆着的针线笸箩,里面正堆着几块已经裁好的小布片。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 有些话,她们不能明说,不然说出来就是大不敬,若是落人口实,那就会更显被动。 “留心一下,明日若还有人登门,你就留个心,问问她们家里还有什么人。”姜婉也就交代道。 果不其然,第二日以各种借口来竹苑串门的人就变少了,但也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打定了主意的。 一个是顶了张青家天香院扫洒的王二媳妇,另一个则是二门上的李婆子。 这王二媳妇想,自己反正是因为世子夫人的原因才得的现在这个差,因此也就无所顾忌了,她这趟来是受婆婆所托,想给家里的小姑子也弄个差事。 而那李婆子则是一心一意想将自家的孙女给弄进府里来当差,她四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奔走了一年多,结果一个个尽拿好听的话搪塞她,到现在孙女还是每天在家吃着闲饭,这又怎让她不想来世子夫人这碰碰运气? 第280章混乱 夏依也知道这府里肯定有很多人在盯着王二媳妇和李婆子。 因此,她一点也没含糊,没两天就将李婆子的孙女安排进了竹苑的小厨房,然后让王二媳妇的小姑子去了前院待客。 这消息一传出来,之前那些还在观望的人心思又活络了起来。 灯火通明的正屋内,姜婉在茉莉的指点下,继续专心致志的做着她的小衣服,实在是因为针脚太差,整个衣襟都被她缝得歪歪斜斜的不成衣形。 她不免就有些泄气。 “你这又是何苦要为难自己?”在外院用过晚膳的萧睿暄回来见着姜婉那笨手笨脚的模样,不免取笑她道,“府里专门养了个针线房,你难道还会担心咱们的孩子生出来没有衣服穿么?” 说话间,他就去了内室换了一身居家的袍子出来。 茉莉一见,也就机警的收起了针线笸箩,带着其他人退出了正房。 姜婉一脸哀愁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残次品,也就唉声叹气道:“本就是闲得无聊才想着做几件小衣服打发时间,却不曾想我连这个也做不好。” 可见这世间的有些事,也是强求不来的。 姜婉就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起身去给萧睿暄泡了一杯淡茶,并且有点担忧的说起了晓月去与财叔接账的事:“也不知道晓月那边的账对得怎么样了?” 几天前,财叔派人来问什么时候方便交账。 姜婉原本是属意让夏依去的,而夏依一听是要与大笔的钱账打交道,心里就有些发怵。 她便与姜婉交底:“夫人,如果您让我干其他事情夏依肯定不敢推辞,可这钱账上的事,夏依是真心的应付不来……” 看着夏依那一脸焦灼的表情,姜婉便知她没有说谎。 可自己要去哪里找一个管账的人来?总不能自己亲自上阵吧? 没想那高晓月却毛遂自荐的站了出来。 “听说还挺顺畅的。”萧睿暄笑着接过了姜婉亲手递过来的茶,笑道,“财叔说晓月很有天赋,很多时候都是一点就透,他说想将晓月带在身边带上一段时间,到时候你用起来会更趁手些。” “哦?财叔愿意带她?”姜婉听着也有些意外。 如果真能这样,那就再好不过,这样她的身边就有了专门的管账人。 “应该没有问题吧,”萧睿暄想了想道,“财叔虽说是管着内外宅的对牌和账册,但其实也就外院管了个芷香居,内院管了咱们这个院子。” 偌大的晋王府就管了两处院子? 这下连姜婉都觉得奇怪了起来:“那其他的院子都归谁管?宋妈妈么?” “不,之前是佟婆子。”萧睿暄的嘴角就带了丝讥笑,“但被我整过两次后,她就学乖了,后来再有什么事,她总会让身边的那个宋婆子出面。” 这府里还有个佟婆子? 但一听这姓氏,姜婉便知道她是晋王妃的人。 “那他们的月例钱呢?又归谁管?”姜婉却是越听越糊涂了起来。 “他们的月例钱自然是归公中出。”萧睿暄也知道姜婉这是被自己绕糊涂了,干脆就解释了起来,“之前公中的账是在财叔手里,可府里各处的对牌却在那佟婆子的手里。” “怎么会这么奇怪?”总算听出点头绪来的姜婉问道,“这对牌和账,怎么会分到两个人手里去?” “当年王妃离开京城的时候,就将这边的对牌和账目都交到了那佟婆子手里,让她管着这府里剩下的人看管好宅院,”想着也是闲来无事,萧睿暄也就同姜婉细细的说道了起来,“后来我奉旨从西北过来养病,也就重开了外院的芷香居。” “之前,这边府里的钱都是由西北定期拨付给那佟婆子,再由那佟婆子给大家分发月例。可我来了以后,就不能继续这样了,总不能让我堂堂一个晋王府世子爷去一个管家婆子手里讨生活吧?所以后来这笔钱就到了我手里,由财叔管着府里的账了。” “西北那边,钱是松了口,可对牌却一直让那佟婆子紧紧握在手里。”萧睿暄回想起过去,也就笑了起来,“我要有点什么事,还要通过那佟婆子。偏生那佟婆子又是个喜欢拿腔拿调的,她当时想趁着我年幼欺压我一把,我便命财叔重新去打了一套对牌,反正我也没指望去指使晋王妃之前留在府里的那些人。” 命人重打一套对牌……这不就是相当于开府另过么…… “这个……是你重生前,还是重生后命人干的事?”姜婉就有些奇道。 萧睿暄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重生后想出这招来对付佟婆子有什么值得好炫耀的?自然是我重生前干的事。” 姜婉一想也对,如果萧睿暄从小就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估计上辈子也不会同自己做那些惊骇世俗的事。 “那照你这么说,这府里岂不是有两套对牌?”姜婉不免就有些担心的问,“这不会乱么?” “我们自己的人,认我们自己的对牌,那怎么会乱?”萧睿暄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道,“至于她们那些人我可管不了,也不想管。” 这些年,一直韬光养晦的他鲜少与府中的仆妇打交道,所以那些人也不知道他的底细,只是觉得他身边有几个很厉害的人在辅佐他而已。 “可照你这么一说,等王妃回来后,将公中的账和对牌都收了回去后,我们又要怎么办?”姜婉将萧睿暄刚才的话前思后想了一番,就难免心忧的问道。 “你真以为每年西北拨过来的那点银子能干什么事?”萧睿暄就看着姜婉篾笑道,“现在芷香居和竹苑的花销全部都是我的私产,她要有本事,就连我的私产一并拿去,不然的话,她想控制我们,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这才算放下心来。 “而且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难道我给你的那些铺子和田庄的收益,还不够你零花的么?”说话间,萧睿暄就隔着炕桌探过来一个头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瞧着姜婉。 第281章赔礼 晋王府的一间茶房里,此刻又满满当当的挤满了人。 一盏不怎么亮的油灯摆在屋中的炕几上,昏黄的灯光将屋内众人的表情照得很是诡异。 一旁灶头上烧着的开水已经“咕噜”作响,而这一屋子人却都没有心情去理会它。 依旧是上次那个拿着杆烟枪的老婆子盘腿坐在炕上,只是这一次她不是焖头抽烟,而是一脸审视的打量着屋内众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现在都在打什么主意。”她在那满是灼烧痕迹的炕桌上敲了敲自己的旱烟斗,“一个个的都在想着怎么去攀高枝对吧?” “我佟婆子今日就把话撂在这里,没有我佟婆子点头,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动?”说着,她恶狠狠的瞪了屋内众人一眼。 几个站在屋角的人就低着头偷偷的互相看了一眼。 往常这个时候,除非是值夜的婆子,其他人早就应该出了二门回了裙房。 不料今日却被这个佟婆子统统给叫了过来,不但满满的挤了一茶房的人,就连门外都站着人。 不就是因为有人瞧着那王二媳妇和李婆子都帮家人在世子夫人那谋到了差事,有些蠢蠢欲动么。 没想到这佟婆子到是兴师动众了起来。 那佟婆子自然是看到了人群中有人露出了不以为意的表情,她就一敲自己的旱烟斗道:“大家都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老姐们了,有些话我也就跟大家敞开了说了,你们别瞧着世子夫人那好似是花团锦簇的就想去凑个热闹,我都可以告诉你们,那就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 “你们可别忘了,这儿可是晋王府,晋王妃才是这个屋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那世子夫人就算身份再显赫,她都得恭恭敬敬的管晋王妃叫一声‘婆婆’,单纯一个‘孝’字,就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更何况她也不什么富贵人家出身,那就咱王妃面前更加的抬不起头来。” “你们这个时候去投靠她?”说到激动的地方,那佟婆子就一拍手道,“这不是脑子进水还是什么?” 她在屋里慷慨激昂的说着,可屋外站的那几个就有些不乐意了。 她们是之前拨到薛姨娘和黄姨娘院里去的粗使丫鬟,因为路途远,也就落在了最后头。 这天寒地冻的,就让她们听这些? 真要是冻病了,怕是连买药吃的钱的都没有。 几个人跳着脚搓着手的暗中商量了一番,借着夜色就离开了茶房。 她们一路嘻嘻哈哈的往回走着,谁也没有留意到她们当中有个人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故意落到最后,然后身形一闪的就往竹苑的方向跑去。 第二日,夏依便把昨晚茶房里的事同姜婉说了。 正用过早膳,漱过口的姜婉就从小丫鬟的手里接过了一杯参茶细细的品了起来。 照夏依这么说的,她们之前好不容易造起来的势,就被这佟婆子三言两语的就给打压了下去。 真若是这样,将会对她很不利啊。 再一想到昨晚萧睿暄同自己说过的话,一时间这个从没见过面的佟婆子在姜婉的心目中的形象就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看来这佟婆子还是块不小的绊脚石,能不能想办法把她给搬开?”姜婉眼眸低垂,神色肃穆的道。 想办法把人搬开? “夫人是说想除掉佟婆子么?”夏依就在一旁做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干净而利落。 姜婉见了,不免就失笑起来。 “事情要真好这么解决就好办了。”姜婉看着夏依笑道,“可你别忘了,这里可是晋王府,出了人命案可是会招来顺天府的。” 夏依只好撇了撇嘴不做声。 而姜婉则在认真思考起扳倒那个佟婆子的可能性。 借着晋王妃的余威,那佟婆子在府中也算得上是一呼百应,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可到了关键时候就出来给自己使绊子。 这样的人,无论如何是留不得的。 可是要怎么除掉她? 像夏依说的那样简单粗暴的做掉肯定是不行的。 得要那佟婆子消失得名正言顺才好。 但这样做,又谈何容易? 眼看着晋王妃随时都可能回府,留给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姜婉一想到这,就同夏依道:“你去前院看看世子爷在做什么?去问问他可会回来用午膳。” 这些日子,萧睿暄与她总是聚少离多,鲜少有能同桌吃饭的时候。 夏依也就应声而去,但没有多久的功夫便折返回来,而且手中还多了一张礼单。 “芷香居的临渊说家里来了客人,与世子爷相谈甚欢,世子爷就将人领到春熙楼去了。”说着夏依将手中的礼单交给了姜婉。 “这么说是出去了?”姜婉有些讶异的接过夏依手中的礼单,在心里暗道到底是来了什么客人,竟会让萧睿暄如此慎重的将人领到了春熙楼去款待。 待她一低头,看向手中的礼单时,又不免哑然失笑。 只见那礼单上赫然写着:狐狸皮一件、黑貂皮一件、羊羔珍珠皮十件、獭皮六张、雕玲珑鞍马一匹…… “怎么?家里这是来了皮草商人么?”她有些打趣的问道。 “没有啊!”夏依却是认真的摇着头道:“听临渊说,好像是来个什么大金国特使……是特意上门来给世子爷赔礼道歉的。” 大金国特使? 姜婉就想到了在城南大街上遇到的那个三皇子库叶。 那人说会登门道歉,没想到还真言出必行。 既然人都不在家,那佟婆子的事也就只能押后再说了。 “去把这个交给晓月,要她清点一下入库吧。”姜婉就将那礼单交还给了夏依,并笑着交代道,“顺便也去看看她那边交接得如何了?” 夏依也就笑着退下了。 不想到了下午,姜婉刚一觉睡醒时,晓月却抱着一卷画轴在外求见。 “怎么了?”穿好衣服的姜婉将晓月叫到了西次间。 见到晓月眉间那股拧在在一起的慎重,姜婉不免奇道。 “夫人,您看这个……”晓月也不多话,而是将怀里抱着的画卷小心翼翼的铺在西次间的大炕上徐徐打开。 第282章事发 那是一幅前朝画师黄真卿的《莲下稚子图》。 上一世,因为闲得无聊而钟情书画的姜婉,借着太妃的名号可是看过不少珍藏在珍宝阁里的名家大作,其中就不乏黄真卿的真迹。 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笔触,姜婉就将那幅画拿了起来,对着窗口照了照。 在黄真卿的署名印章下,发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篆体“卿”字。 竟然是真迹! 因为黄真卿善画人物和田园景色,而他又经常将这两者适当的都融合进自己的画作中,也就让他的作品充满了生气和美好的寓意,就特别被人追捧。 而且他一生留下传世的画作不多,而且多数被世人收藏,市面上从不缺他人临摹的赝品,而真正能见到的真迹却是凤毛麟角。 姜婉就有些惊愕的放下了画作。 “这是哪来的?”在姜婉的印象中,她从未见过这幅画,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是夹在那堆皮草中的。”晓月不敢有所隐瞒。 什么?将黄真卿的真迹夹在一堆皮草中?! 若说姜婉只感觉到惊愕,这会子她整个人都感觉到震惊起来。 “这幅画上了礼单么?”姜婉就想起之前自己好似并没在礼单上看到有这幅画。 果不其然,就只见晓月摇了摇头:“我见那堆皮草中莫名多了一幅画,就拿出来看了看,然后我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说完,晓月就拿出了一个账本,非常熟络的翻到某一页,然后指给姜婉看:“夫人,您看这。” 姜婉有些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顺着晓月的手看过去。 那竟是一条上用正楷字写着的黄真卿《莲下稚子图》因虫蚁咬噬被毁的销账记录。 这是什么意思? 姜婉不免就接过了那本账册拿在手中看了又看。 “这是前两日财叔才交给我的账目,”晓月站在一旁解释道,“之前也是因为好奇,就多看了两眼这两年府里的销账册……结果今天就见到了这账册上已经销了账的东西……” 因为之前这府中是财叔管着帐,而那佟婆子管着对牌。 那佟婆子每年就得与财叔对一次账,将那些不小心折损的公中物件一件件的登记销账。 而这条记录下写的销账时间是去年,经手人那一栏还写着佟婆子的名字,并且按着手印。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其中有猫腻。 现在黄真卿的真迹在手,佟婆子的销账记录也在手,除非那佟婆子能证明之前府里登记在册的那张画是赝品,不然的话就算那佟婆子浑身是嘴也别想把自己给摘出去。 这可真算是瞌睡的遇到了枕头。 姜婉就有些得意的想,顺便就问起了晓月同财叔那边交接的事,在得知她还有账未对完后,便放了她回去。 到了晚上,姜婉就慎重的将这两样物件给搬到了萧睿暄的面前。 萧睿暄在得知事情的经过后,让姜婉先不要声张,他自会去派人调查此事。 不想两日之后,却来了一队顺天府的衙役,以勾结江洋大盗的名义,将那佟婆子抓了去。 消息传来,阖府震惊。 本还在专心做着小衣裳的姜婉,还因此将自己的手指扎出了血来。 “你说的可是真?”姜婉将扎破的手指含在了嘴里,瞪着眼睛看着前来报信的兰依。 “这还能有假?这会子佟婆子正在前院呼天抢地的,直喊王妃救命。”有些幸灾乐祸的兰依笑嘻嘻的说道,“财叔就特意让我到内院来通报一声,说没事的话最好就不要到前院去,以免被人给冲撞了。” “这好端端,怎么就突然招惹了什么江洋大盗?”之前就坐在屋内陪着姜婉做针线活的茉莉就皱着眉头问道,“那佟婆子平日里也和我们一样足不出户,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那可是顺天府,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弄错。”一点也不想为了佟婆子说好话的兰依却是摇了摇手,一脸满不在乎的说道,“进了顺天府,佟婆子这次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姜婉静静的坐在那,听着兰依和茉莉你一言我一语,暗想着这到底是不是萧睿暄的手笔。 毕竟那日他可是特别交代自己,让她不要再插手此事。 “菡烟阁里的那位听到了也没有动静么?”姜婉也就问道。 想着这佟婆子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晋王妃的人,没道理住在菡烟阁里的那位对此无动于衷。 不料兰依却是耸了耸肩道:“这就不知道了,我之前可是瞧着那边大门紧闭,里面的人根本就没有要出来看一眼的意思。” 姜婉一听,就挑了挑眉。 这打狗还要看主人。 这佟婆子要被顺天府的锁了去,他做主子的竟然连面都不露一个,倒也不怕寒了下面这些人的心? 姜婉就有些轻蔑的笑了笑。 但一想既然萧睿暄让自己不用再管这事,就肯定是已经有了对付这佟婆子的万全之策,她也就将这事丢开不管了。 然后她将手里那件缝了拆、又拆了缝的小衣裳拿到了茉莉跟前,问她自己这次可走对了针脚? 而茉莉也收了心神,拿过那件小衣裳仔细的看了起来。 一直住在宛平田庄里的晋王妃晋王妃在接到这个消息后,气得当场就把手里的茶盅就给砸了。 “反了天啦!”她气得在屋里来回的踱步,“到底是谁借他们的胆子?竟然直接冲进了我们晋王府捉人?他们还有没有将我这个王妃放在眼里,还有没有将西北的王爷放在眼里?” 晋王妃的声音很是尖锐,这些年精于保养的她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件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看上去却像是个花信少妇般美.艳。 她对着身边的贴身丫鬟蜀葵吼道:“再去给我问问,为什么礼部的文书还没有下来?我在这都快住了大半个月了,难道之前花出去的钱都打了水漂不成?” 蜀葵之前站在那大气也不敢出一个,在接到这样的指令后,反倒偷偷的舒了一口气。 她低眉顺眼的应承了一声,转身就出了王妃所在的正房,不料人刚一出门,就撞进了一个高大的身躯里。 第283章范氏 “你往哪撞呢?”蜀葵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得一个有些倨傲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蜀葵一听,不免就有些喜上眉梢。 她眉开眼笑的一抬头,有些兴奋喊道:“二公子?您怎么来了?” 满脸挂着玩世不恭的萧睿曦就偏着头打量着母亲身边的这个微微有些丰腴的俏丫鬟,暗道她还真是越长越水灵了。 “怎么?我母亲又发火了?”想着自己刚还在院门口就听到的咆哮声,不用想,这院里除了他母亲晋王妃,没有第二个人敢。 “嗯,”蜀葵就满脸委屈的点了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就忽然觉得背后生凉。 待她回头一看,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二奶奶范氏像个鬼魂一样的站在门边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没有一丝生气。 “二公子,我还是先去办差了。”蜀葵又瞧瞧的扫了眼萧睿曦,一阵风似的跑了。 刚还与蜀葵聊得兴致高昂的萧睿曦瞬间就垮了一张脸,头也不回的冷着脸道:“你是不是就是看不得我开心?每次都要出来扫兴?” 站在门边的范氏先是垂下了眼,像是在心里做了一番挣扎后,这才迈步走到萧睿曦的身边,脸上带着些许讨好的笑:“相公什么时候到的?可有进去给母亲请安?” 说完,她就想伸手去解萧睿曦身上的那件红刻丝镶灰鼠皮的斗篷。 看着妻子范氏如弱柳扶风般的姿态,萧睿曦却是一脸嫌弃的躲闪开去。 他有些不耐烦的脱下斗篷一股脑的就扔在范氏的面门上,并不悦的道:“一天到晚哭丧着个脸,也不知道要给谁看!”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内室,独留了抱着斗篷站在门外的范氏含着眼泪在风中瑟瑟。 “二奶奶?我们也进去吧?”范氏的贴身丫鬟红纹在心里叹了口气,悄声劝慰道。 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二公子每次见到王妃身边的蜀锦和蜀葵时都能喜笑颜开,可偏生见她们少奶奶却总是一脸的嫌弃。 范氏一想,他们母子二人相见定有很多话要说,自己跟过去,不免又要自讨没趣。 “算了,我们还是回房吧。”说着,她便带着红纹往后罩房而去。 刚在屋内听着儿子和媳妇对话的晋王妃就悠悠的叹了口气。 真是不明白自己千挑万选的这个儿媳妇,怎么就入不了儿子的眼? 两人只要一见面,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闹别扭。 待她听得外间丫鬟们请安的声音时,便知道儿子萧睿曦已入了正屋。 没多久,萧睿曦就好似一阵风似的蹿到了晋王妃跟前行礼道:“儿子给母亲请安了。” 满心激动的晋王妃赶紧拉着萧睿曦紧张的打量了起来。 她与儿子已是半年未见,心里早就是想念得紧,抱在怀里就开始喊“我的儿”。 母子二人如此亲昵过一番后,这才坐到了炕上。 “母亲怎么突然就进京了?而且也不使人来跟我说一声?”初初接到消息的萧睿曦还吓了一跳,待他确认了后,也就急急赶了过来。 “你还好意思问我?”晋王妃晋王妃就有些嗔怪的在他的额头上一戳,“你是不是打算让我的那些铺子都关门大吉了才打算跟我说真话?” 萧睿曦一听,就蹭的站了起来,像被触了逆鳞一样的怒道:“母亲是听哪个没脑子的胡说八道?有我亲自在这坐阵,难道还真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他之前好不容易才在母亲那争取到了这个机会。 不过是稍有风吹草动,这帮人就开始打自己的小报告! 最好别让他知道了是谁,不然他肯定要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双手握拳的萧睿曦就在那愤恨的想。 “是是是,都是他们胡说八道。”晋王妃晋王妃向来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 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她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现在儿子说什么,她自然都是满口应了下来。 “你可是从京城里过来?”晋王妃决定不再和儿子扯那些店铺的事,而是话题一转,“佟婆子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得母亲这么一问,那萧睿曦也就叹道:“也不知道那佟婆子是真被冤枉了还是这些年她一直在府中监守自盗,前段日子,顺天府捉拿了一伙江洋大盗,从那群大盗的贼窝里搜出了不少贼脏来。” “这与那佟婆子有什么关系?”晋王妃也就奇道。 “您先听我说完啊!”萧睿曦就瘪了瘪嘴,有些不耐的看了眼自己的亲娘,“顺天府就去查找这些贼赃的来源,无意中就发现那贼赃之中竟然还有御造之物。” “当时顺天府尹就吓傻了,以为这群贼竟然摸到了皇宫大内里去了,因此就带了那些御造之物去了内务府。” “内务府一查账才知道,那些虽是御造之物,却是早年先皇和皇上赏赐给我们家的,根本就不是从皇宫大内里运出去的。” “那顺天府尹就松了口气,但也带着东西找到了我们晋王府。” “因为外院管事的是萧睿暄身边的那个财叔,他一查账,那些贼脏竟然都被佟婆子以各种借口从账册上销了账,听闻此事的萧睿暄便一口咬定是那佟婆子勾结江洋大盗监守自盗,那些差役才会上门锁的人。” 萧睿曦因不喜萧睿暄,从来都是直呼其名。 那晋王妃听到这,就有些咬牙切齿:“即便是这样,那佟婆子也是我的人,就算有什么事也应该我出面来处理,他们这样的越俎代庖算什么?” “我跟那顺天府也是这么说的,没想到对方却死咬了公事公办,我也是恼火得紧。”萧睿曦就有些愤怒的一拳砸在身旁的炕几上。 现在想起那些衙役们不可一世的嘴脸,他就恨不得一掌呼过去。 也不知道萧睿暄的人到底给那些衙役们许了什么好处,竟然一个个油盐不进,还将他打点过去的钱全给退了回来。 一想到这,他就莫名的烦躁起来。 晋王妃一见儿子的这副模样,也就收了继续询问他的心思,而是转问他想吃点什么,好安排厨房里的去做。 第284章贞娘 自从和萧睿暄分了厨房后,他在菡烟阁的小厨房却怎么也弄不出之前大厨房的味道。 他虽然觉得憋屈,但碍于情面,不敢闹大的他只好跟小厨房里的婆子发发脾气。 “那我今日就要在母亲这讨很多好吃的,”萧睿曦再次坐回炕头上,像是个孩子一样,有些耍赖的赖在晋王妃的身上道,“我要吃胭脂鹅脯、芫爆仔鸽、糟香鹌鹑、雪菜黄鱼……” “好好好,都听你的……”晋王妃就像天下所有的慈母一样,.宠.溺的拍了拍儿子的手,就吩咐身边的人去厨房说一声。 “哎呀,二哥哥真是没羞!”晋王妃的话刚刚落音,就有一个少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惦记着吃?” 萧睿曦一听声音,就笑了起来:“母亲怎么把贞娘也带来了?” “不过是带她来开开眼界而已。”晋王妃也就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话。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樱草底素面妆花褙子,鬓角插着朵梅花大小珠花的娇俏女子就撩了门帘盈盈的走了进来。 她先是规规矩矩的给晋王妃请了安,然后又冲着萧睿曦福了福,然后用帕子掩嘴笑道:“二哥哥真是好没羞,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还像个孩子一样。” 晋王妃只生了萧睿曦一个,却在早年突发奇想的收养了一个女儿,取名唤做贞娘,并且时时带在身边调.教着。 十多年过去了,贞娘也就出落亭亭玉立,像是王府中的正牌嫡小姐一样。 萧睿曦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这个义妹。 只见她肤如凝脂,眼似星辰,微蹙的黛眉如西子般惹人怜惜,举手投足间环佩叮当,通身的气派更是自带一股风流。 他不禁在心中微叹,也不过才半年不见,记忆中的那个黄毛丫头怎么就好似牡丹花似的,一.夜绽开了? 看着看着,他的眼神之中就有了一丝贪婪之意。 晋王妃见了也就微咳了一声,对贞娘道:“今日也就不用你服侍了,你自去歇了吧。” 贞娘也就屈膝告退,但在离开时还不忘看了萧睿曦一眼。 可但就是这一眼,就撩拨得他几乎不能自已。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要不晋王妃也不会为萧睿曦娶了个好拿捏的小娇.妻范氏。 她就有些不悦的看了萧睿曦一眼,道:“你在外面胡作非为的我可以不管你,但是我不准你碰贞娘!” 说这话时,晋王妃眼神尖锐的看向萧睿曦,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这就让萧睿曦有些想不明白了。 外人都说母亲将贞娘调教得好,可也只有他知道,母亲为贞娘请的教引嬷嬷却多数来自烟花之地。 因此,贞娘小小的年纪,便懂得怎样去撩拨一个男人的心。 一想到刚才贞娘离开时的那个眼神,萧睿曦就有些不甘心起来。 不料一向.宠.溺他的晋王妃却是一点都不肯让步,并警告他道:“我留着贞娘可是有大用处的,你可别坏了我的大事!” 京城的晋王府内。 自佟婆子被顺天府的差役带走后,除了芷香居和竹苑,各处留守的仆妇们几乎都乱成了一团。 大家都在纷纷猜测着佟婆子被抓的真实原因。 这佟婆子在府里的账册上做手脚又不是这一两年才有的事,为什么不早不晚,却在她刚刚跳出来与世子夫人做对时,那几个偷东西的江洋大盗就跳了出来?还刚巧不巧的正好偷了晋王府的东西? 一时间,大家就都变得忐忑起来。 暗想着这个世子夫人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也是会下杀手锏的,而且看样子这佟婆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大家的心思都变得活络起来,有的人还在犹豫时,有的人又开始想方设法的跟竹苑这边走动起来。 看着这些像墙头草一样的仆妇们,姜婉却只是笑了笑。 既然萧睿暄无意清洗后院,那她也跟着睁只眼闭只眼好了,毕竟这府里还是要人服侍的。 她只是吩咐夏依赶紧趁这个机会,把要安排的人都安排下去,免得王妃回府后,她们陷入被动。 夏依领命而去,倒也把这件事安排得妥妥帖帖。 姜婉见了,干脆就把这一摊子事都交给了她,自己乐得个清闲。 顺天府那边对佟婆子的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姜婉想着反正有萧睿暄在外面顶着,她也就不曾过问,不想猫耳胡同的二伯母乔夫人却因此找上了门来。 陪着乔夫人一同来的还有姜妍。 姜婉将二人引到了她日常起居的西次间,几人刚刚坐下,就有丫鬟奉了茶上来。 看着那红艳明亮的茶汤,姜妍不免就奇道:“这是滇红还是祁门?” “这是祁红,是世子爷特意让人从安徽祁门弄来的,”姜婉也就笑道,“他说绿茶太凉,让我喝红茶。” “哎呀,妹夫待你可真好呀!”姜妍一听就同姜婉挤了挤眉,然后叹道,“也不知道我将来的相公会不会也对我这么好~!” 乔夫人一听,就瞪了女儿一眼:“你这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就这么没羞没躁的?难怪一直嫁不出去。” 姜婉听着就心里一动。 二伯母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要将姜妍嫁回绍兴乔家么。 那她怎么又会说这样的话? 可当着二伯母的面她又不好直问,只好就不动声色的瞟了姜妍一眼。 而姜妍却只是笑,并没有说话。 倒是乔夫人想起了此行的来意,她也就问起了佟婆子的事:“这在京城的妇人圈里都快成笑柄了,你们家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家里的仆人瞒着主子偷盗财物,这是主家无能的表现。 也难怪京城里的这些贵妇们会笑话。 “需不需要你二伯去顺天府打个招呼?一个这样的案子竟然吊了这么久?”乔夫人就有些关切的问道。 在她看来,这晋王和晋王妃不在京城,而晋王世子又是个常年久病体虚不理世事的,而姜婉初为世子夫人更是两眼一抹黑,他们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事也算是正常。 第285章闺言 姜婉也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二伯母的心意,她是心领了,可她却不能老实交代这事就是萧睿暄故意捅出来的吧? “这事……世子爷好像已经托了人,”姜婉也就委婉的说道,“如果万一做不到,再烦请二伯父帮忙吧……” 这一事不劳二主。 乔夫人也就点了点头,默默的喝了口茶叹道:“这些恶仆也就是看在王妃不在家,又欺负你是新嫁过来的,才敢如此的胆大妄为!我听闻皇上允许晋王妃回京了?怎么这礼部的公文还没下来么?” 姜婉一听,就装起了迷糊:“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因为佟婆子的事,萧睿暄为了给她争取时间,在礼部那也做了点手脚,故意拖着公文没有放出来。 乔夫人见姜婉一问三不知,也就只能微微叹气,就问起了她怀孕的事。 在得知姜婉几乎没有什么妊娠反应时,乔夫人也就阿弥陀佛的念了声“菩萨保佑”,但也还是叮嘱她不要大意。 姜婉自是满口应承。 眼见快要到午时,姜婉也就留了二伯母和姜妍一起用午膳。 而乔夫人却以家中还有事婉拒了,当她领着姜妍离开时,姜妍却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姜婉,好似有什么话想要同姜婉说一样。 姜婉见了,心中就一动,赶紧跟上去跟乔夫人道:“二伯母,不如让妍姐儿再陪陪我吧?您瞧我现在也不方便去哪,整天坐在家里也挺闷的。” 乔夫人就有些狐疑的看了眼身边姜妍。 姜妍却是一脸装傻充愣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晚膳前,我一定会派人把将妍姐儿安全送回猫耳胡同的。”姜婉赶紧笑着补充道。 乔夫人也就垂着眼睛想了想,觉着姜婉向来就与妍姐儿亲近,也许她正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同自己这个做长辈的说,却是想与妍姐儿一起排解排解。 于是她冲着姜妍微微的点头,轻嘱了一声“不要调皮”后,就独自登上了来时的马车。 看着马车嘚嘚的离开后,姜妍也就大大的舒了一口气,神情夸张地揽住了姜婉的胳膊道:“可算是走了。” 姜婉却是看着姜妍笑道:“就你是个促狭鬼!” 说完,彼此相视一笑,亲亲热热的回了房。 二人先是一起用过了午膳,又小憩了一会后,便有丫鬟端了新的茶水过来,而且还端上了小厨房最近新做的一些小糕点。 看着那些色泽鲜艳,样式新颖的小糕点时,纵是吃惯了宝和斋的姜妍见了也不免发出惊叹:“好你个婉儿姐,居然还藏私啊!说!你之前为什么不让人把这些端出来?” 说着,她也不等姜婉回答,而是先捏起了一块粉色梅花造型的糕点,脸上的惊愕之色也就更盛了。 “怎么还是热的?”她有些不敢置信的叹道。 不管是是宝和斋还是祥华斋,总是刚刚出炉的新鲜糕点最好吃。 所以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想吃糕点了,往往会派人去店里守着,为的就是抢那刚出炉的热糕点,然后再一路小跑的回家。 若是到家时,那糕点还带着热气,做主子的多数都会奖赏那位尽全力去买糕点的人。 而现在她手中的这枚糕点可不是仅仅带着热气,就连那糕点中的梅花香,隔着面皮都能让人掉出口水来。 姜妍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而是将那梅花饼送入口中,贝.齿轻启,待她咬出那酱红的梅花馅时,已是唇齿留香。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种味道。 就在姜妍一脸满足的品尝着手中这只梅花饼时,却见着姜婉不慌不忙的从窗台上取来一只比巴掌大了那么一点点的琉璃罐。 那琉璃罐中装着半罐子橙黄而又粘稠的蜂蜜,即便是姜婉倾倒着罐身,也只能见到那些粘稠的蜂蜜在缓慢的流动。 只见姜婉从容的拿出一支镂空的小木锤,先是在那琉璃罐中搅了搅,待蜂蜜都浸润进那小木锤后,她再将整个小木锤放进面前的茶盅里搅了搅。 “你这是……”好不容易吞咽掉口中的食物,姜妍也就看着姜婉奇道。 “你先尝尝。”姜婉也不多说,而是将那碗加了蜂蜜的红茶推到了姜妍的面前,然后又为自己调制了一杯。 上一世,当太妃的她就很喜欢这种喝法。 只是在刚重生那会,在秦氏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敢喝得这么奢靡,而在嫁给萧睿暄后又整天的东奔西跑,更加让她没有心情。 这还是回了京后,她才将这些东西搬了出来,让自己静下心来好好的品味一杯蜂蜜红茶的香浓。 姜妍在轻啜了一口蜂蜜红茶后,也就语调悠长的轻哼了一声,良久之后才感叹道:“你这过的才叫日子呀……” 姜婉听了,也就“噗嗤”一笑,掩嘴道:“这话要叫二伯母听了去,你看她会不会削你!” “她现在才没有功夫管我呢!”姜妍满不在乎的说道,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瞟了眼四周,偷偷的同姜婉道,“你知道么,绍兴乔家,出大事了!” 姜婉听着也就心中一惊,难道乔家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可还不待她问个前因后果,却听得姜妍道:“我娘最近才知道,原来乔家那边养的全是一群白眼狼!” “这话怎么说?”对乔家已经有了些许了解的姜婉,但还是不免担心地问道。 “唉~!”姜妍先是叹了口,然后就将乔家的那些糟心事都和姜婉说了。 姜婉一听,发现和自己之前知道的情况差不多,也就放下了心来。 “之前,我娘为我相中的是我一个表舅的儿子,结果这一次,跳得最厉害的就是他们家。”姜妍就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我娘说,幸好还没将我嫁过去!真要嫁到这样的人家,将来连哭都来不及。” “可是这样的话,你的婚事不又继续被耽误下来?”姜婉就有些担心的看着姜妍,“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姜婉的话一出口,姜妍的脸上就闪过一丝落寞的神色:“即便是这样,总也比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要强。你看,现在千淑、圆圆她们也还没定下婚事,她们都不急,我有什么好急的?” 第286章花园 姜婉知道她说的是实情。 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自我安慰的说辞? 萧千淑是皇族之后,方圆圆也是生在公侯之家,家族底蕴本就深厚。 而姜家,三代以前还是商贾,到了她们父辈才出了两个读书人。 别看二伯父姜传孝好似官运亨通的进入内阁,成了阁老,可到底和内阁里其他阁老比起来,根基还是浅薄了些。 这种情况下,通过儿女的婚事和高门大户联姻来获取帮衬,也就成为了他们这种新贵之家常用的手段。 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二伯母为什么又要选择将妍姐儿往娘家嫁呢? 要知道,自从乔老尚书退下来后,人走茶凉,乔家就很难为二伯父在仕途上再提供什么帮助。 这种事,就连她都能看清楚,没有道理身为阁老的二伯父会看不清楚。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二伯父根本就不想利用女儿的婚事来为自己谋求利益。 现在回想起来,上一世二伯父不正是在姜妧掌权后就选择了激流勇退么?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他并不是一个追逐名利的人。 一想到这,姜婉又对自己的这位伯父产生了些许敬佩之心。 “伯父虽然已经入了阁,还有没有再想着往前走一点?”姜婉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一双眼却挑向了姜妍。 “这个我还真是不太清楚……”听了姜婉的问话,姜妍就皱了皱眉头,“这些事情,父亲只会在书房里和哥哥偶尔说上一说,根本不会和我说这些……” 姜婉一想也是,这种事情,谁会和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说? 姜婉就有些哑然失笑。 内阁虽然是个讲究排资论辈的地方,可有时候也可以碰碰个人实力和运气。 如果她没有记错,明年开春后首辅陈言箴会因年事已高致仕,然后资历最老的次辅尹帜代任首辅。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尹帜当上首辅是板上钉钉的事时,不料三个月后建武帝竟然将他给降了下来,将首辅之位交给了刚补位进来的新阁老闵冲! 这件事,当时在朝堂上引起一片哗然,就连她这个在太子府后院不闻世事的人都有所耳闻。 因为闵冲的突然上位,让其他的内阁成员心生不满,所以几位阁老间也是面和心不和。 那段时间,真可谓是政不通、人不和。 半年后,建武帝驾崩,太子萧睿昭继位后不久就罢免了闵冲的首辅之职,重选了尹帜任首辅,局势这才安稳下来。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的局势还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发展。 姜婉当然知道这样的话题不适合与姜妍讨论,也就和她说起了前段时间方圆圆和萧千淑给自己回礼的事。 听闻萧千淑竟然送了姜婉一对活野雁,姜妍无论如何也想去看一看。 姜婉坳不过她,也就只能陪同她去。 屋里服侍的茉莉一听世子夫人要去后花园,也就赶紧的取来了一件厚厚的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丝鹤氅给她套上,然后还不忘往她的手里塞了一只暖烘烘的烧了银霜炭的铜手炉。 姜妍一脸艳羡的看着姜婉,有些幽幽的叹道:“你这个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点?这才刚刚入冬而已。” 姜婉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姜妍一眼,道:“是世子爷特意交代的,说屋里烧着地龙,如果出去的话,还是要穿厚实点,以免着凉。” “哎呦呦,没想到我这个妹夫还这么体贴呀!”见姜婉已经穿戴好后,姜妍就挽了姜婉的手臂,打趣她道。 而姜婉则是嗔怪的瞪了姜妍一眼,两姐妹也就这么说说笑笑的往后花园而去。 而茉莉她们也不敢怠慢,乌泱泱的一群人,像尾巴一样的跟着姜婉,也去了后花园。 虽然已是初冬,可晋王府的后花园里套种着不同时节开花的花草,所以整个园子里一年四季花开不败,倒也不显得凋敝。 那对野雁就被人放生在后花园的人工湖中,此刻正浮在水面上悠闲的游弋着。 “这就是野雁么?”看着湖面上那两只长得和鸭子差不多的野雁,姜妍一脸的失望。 “那你以为它们会长什么样?”姜婉也就掩着嘴笑。 “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比这个要大吧?”姜妍就拢着手道,“我要是你,才不会养着这两个丑家伙,还不如丢给厨房里炖汤!” 姜妍的话刚一落音,就听到了身后的树丛里有人发出了嗤笑声。 姜妍也就一脸警觉的扭头看去,并大喝了一声:“谁?” 紧接着,她们就听到了一阵衣物的沙沙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树丛后绕了出来。 姜婉抬眼看去,只见薛金凤正披着一件白底绿萼梅花披风亭亭的立在那,满脸的高傲。 姜妍并不识得薛金凤。 但是姜妍一见对方年纪轻轻却梳着妇人髻,而且通身的珠光宝气,便将她误认为是晋王府的贵妇,也就善意的朝她笑了笑。 可当黄怡也出现在了薛金凤的身后时,姜妍的笑也就凝结在了脸上。 她怎么忘了黄怡也奉旨进了晋王府了。 素来与黄怡不和的姜妍,脸上就明显的出现了一丝嘲讽。 到这后花园来散心的黄怡和薛金凤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遇到姜婉,因为往常的这个时候,她都在午睡。 既然已是避无可避,那二人便只好乖乖的给姜婉请安。 而姜婉,素来也是不喜见到这二人的。 不但将她们二人的小院安排得远远的,更是定下了初一、十五才到竹苑去给她请安的规矩。 总而言之,就是能不见就最好不见。 至于萧睿暄那边,更像是忘了这二人的存在一样,平日里只往来于芷香居和竹苑之间,根本就不曾踏足晋王府的西北角。 而刚才还与薛金凤在谈笑风生的黄怡在见到姜妍之后,也是满脸的不自在。 曾经二人针锋相对,而现在自己却沦为了别人的妾室,自然就少了当年的那份互怼的底气。 正当她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告退时,却只见身边的薛金凤突然凑上前去笑盈盈的道:“今日风大,夫人怎么会有雅兴来这后花园一逛?” 那语气,竟是一副想要讨好姜婉的模样。 第287章生气 黄怡就在心里讥笑了薛金凤一番。 之前她明明还在自己的面前装清高,说夫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没想到一转眼她却又开始巴结起姜婉来了? 她在心中暗道薛金凤定会无功而返,眼睛却止不住往朝姜婉的肚子扫了过去。 只可惜在宽大的大衫掩罩之下,竟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可是从仆妇那听闻,姜婉现在已经怀有了身孕。 按照一般人家的规矩,就算主母害怕被夺宠不安排姨娘侍寝,那至少也会安排自己的心腹丫鬟做通房。 她原本以为姜婉房里的通房定是丁香无疑,毕竟那丫头长得很有灵气,模样也俊俏。 不曾想,姜婉却将丁香许了人。 再看向姜婉身后长得有点壮实的茉莉时,她突然有点能理解姜婉的做法了。 留个没什么姿色的丫头在身边,当主母的,应该压力会要小得多。 果然就在黄怡一个人站在那胡思乱想时,姜婉却只是冷冷的朝薛金凤点了点头,转身就带着姜妍往后花园东北角的暖房走去。 竟是不想与她们多呆一会。 薛金凤见了,轻咬着贝.齿,狠狠的绞了绞自己藏在衣袖里的帕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要跺脚的冲动。 黄怡也就凑上前来,在她耳边不阴不阳的哼道:“早跟你说了,不要寄希望于我们的这位夫人,庶女出身的她比谁都懂争.宠.的重要性。” 不料那薛金凤却是回头狠狠的瞪了黄怡一眼:“我的事,不要你管!” 说完,她便丢下黄怡,一个人回了小院。 黄怡看着薛金凤离开的背影却是“呸”了一声:“谁耐烦管你的事!” 她们二人自进府的那天起,就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竞争对手。 可在被萧睿暄不管不问的丢在府中三个月后,倍受冷落的二人这才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感。 只是没想到这份相惜感还没来得及巩固,竟就这样的土崩瓦解了。 而另一边,跟着姜婉的姜妍却在感叹:“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你么?” “对她们,我可装不出什么好脸色来。”姜婉依旧冷着一张脸。 “你就不怕妹夫用善妒的名义将你休掉?”姜妍也就掩嘴笑道。 虽然知道姜妍是在开玩笑,可姜婉却也是微微一愣,最后叹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就只能证明我和他不是同路人,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和他也就没有继续走下去的理由……” 不知怎么的,姜婉的这句一时感慨却像长了脚一样的飞进了萧睿暄的耳朵里。 所以当姜婉送走了姜妍回房时,就见到了斜靠在临窗大炕上的萧睿暄。 很久没在这个时间见到过他的姜婉不免下意识的看了眼一旁的自鸣钟。 这才不过申末而已。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姜婉也就笑着问道。 然而萧睿暄却没有怎么理会她,而是神色淡淡的跟姜婉身后的茉莉道:“摆饭吧,我饿了。” 茉莉有些惊恐的看了眼姜婉,世子爷从没有像今日这样,越过夫人给自己发号过施令。 这让她有一些无所适从。 姜婉也同样觉得惊愕,她先是对茉莉点了点头,让她先去传膳,自己则是隔着炕几坐在了萧睿暄的身边,试探性的问道:“可是遇到什么不舒心的事了?” 不料萧睿暄只是略微抬了抬眼皮,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整个房里就充斥着沉闷的尴尬。 这到底是怎么了? 上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时,他们还在西山。 那时候,萧睿暄气自己不信任他,在未与他商量的情况下擅自接了赐妾的圣旨。 那这一次又是什么原因? 姜婉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对着一桌子的美食,也是觉得食不知味。 看着食桌对面妻子眉头轻皱的模样,萧睿暄隐忍的心里是既生气,又心疼! 心疼的是姜婉现在这幅愁眉不展的模样。 气的则是她竟然会在自己的姐妹面前不假思索的就说出要和自己分道扬镳这样的话。 他绷着自己的俊脸,努力让神色看上去更为冷淡一些。 待二人用完晚饭,婆子们来撤了食桌,丫鬟们又鱼贯而入的上好茶点后,萧睿暄依旧还摆着他的那张臭脸。 姜婉使了个眼色,让屋里的服侍的人都退下,自己则是有些犹豫的坐在了萧睿暄的身旁,伸手探了探萧睿暄的额头,问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闻着姜婉身上香甜的气息,原本想继续绷着脸的萧睿暄却是一个没忍住,伸手就将姜婉往自己怀里拉。 姜婉惊呼了一声,顺势就倒了下去,跌进了萧睿暄厚实的胸膛里。 萧睿暄就势箍住了她,并且将头搁在了她的肩头上,嘟着嘴喃喃的道:“对,我不舒服,心里很不舒服!” 此时的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萧睿暄也就没有了平日那么多的顾忌。 听着萧睿暄那委屈中还带着娇气的话语,姜婉一时失神。 他这是在对自己撒娇? 姜婉扭了扭身子,想回过头好好看上萧睿暄一眼,却不料他越箍越紧,因此她也只好作罢。 于是她只能姿势很是奇怪的躺在那,任由萧睿暄这样抱着,然后试探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和萧睿暄相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孩子气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有一丝甜蜜。 萧睿暄依旧像个委屈宝宝一样的赖在姜婉的身上,他将头在姜婉的肩上蹭了蹭,有些气鼓鼓的道:“我以为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你还是不相信我?” 姜婉就一愣,这是哪和哪的话? 听得姜婉一头的雾水。 “我怎么不相信你了?”姜婉扭了扭身子,她现在的姿势正悬着腰,躺久了就觉得有些疼,“你咯着我了,不舒服。” 萧睿暄连忙一松手,待姜婉刚刚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他整个人扒了上去。 姜婉就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刚还没回答我呢,我哪不相信你了?” 萧睿暄继续霸道的把姜婉往自己身前搂了搂:“说,今天为什么要说和我分道扬镳这样的话?” 第288章 别怕 自己要和他分道扬镳? 姜婉就有些诧异起来。 正想问个明白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下午在后花园里同姜妍随口说过的话。 自己那时候不过是随口一说而已,怎么就传到了萧睿暄的耳朵里? 于是她回过头来,瞪眼瞧着萧睿暄,佯装生气的道:“好呀!你竟然派人监视我?你是不是收买了茉莉当你的细作?” “我不派人看着你,你要被人欺负了怎么办?”不想萧睿暄却是大言不惭的说道。 一句话竟说得姜婉无言以对。 见着姜婉脸上的神色有了些许缓和,萧睿暄便趁机将脸凑了过去,伏在她的耳边道:“婉婉,你不知道,上一世自你走后,我一个人过得有多艰难……” 自上一世姜婉被姜妧毒杀后,他的日子便犹如行尸走肉,他化身为晋王手下最骁勇的战将,仿佛除了战争和杀戮,他的人生便再也找不到其他的宣泄。 只是他没想到,萧睿曦的那一枪,杀了他,也解救了他。 才让他有了这一世与姜婉再重逢的机会。 有时候他都会忍不住去想,这会不会只是自己的一场黄粱美梦而已? 只有将姜婉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真实的呼吸和心跳,他才能感觉到这一切才是真实的。 “婉婉,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都切莫说这样的话,不要存着这样的想法好么?”萧睿暄很是依恋的把姜婉搂在自己的怀里,“我再也不要像以前那样,一个人了。” 听着萧睿暄那有些落寞的语气,姜婉莫名地涌起一阵心疼。 “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这会子连她自己也搞不清那时候怎么会和姜妍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以后连随便说说也不可以!”说着,萧睿暄就有些霸道的吻住了姜婉的唇,一边吮吸着一边道,“我的身边只能是你,而你的身边也只能是我!” 萧睿暄只觉得温香软玉在怀,便让他觉得浑身血脉贲张,心神也开始激荡起来。 他的手,就顺势探进了姜婉的衣襟里,一把就握住了她的丰盈。 姜婉心中一惊,慌忙间反过身来,用手抵住了萧睿暄的胸膛,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那染上了氤氲之气的眼睛。 他的眼睛依旧亮亮的,只是眼神有些像醉酒后的迷离。 “婉婉!”他轻声地呢喃着。 左手紧紧的揽住了她,右手却将姜婉抵在他胸口的两只手轻轻的拂开,以至于让自己的身子能跟姜婉靠得更近一些。 姜婉便感觉到了“危险”。 怎么?他又忘了她正在怀着孩子么! “别……”姜婉赶紧出声制止着。 “婉婉别怕……”萧睿暄那熟悉而又温润的气息打在姜婉的脖子上,让她忍不住轻颤了起来。 萧睿暄很是满意姜婉的反应,他将姜婉轻搂在怀里,却开始轻轻的吮弄起她那精巧而又圆润的耳垂来。 “我问过程子修了……”萧睿暄的声音低低的沉沉的,却是充满了蛊惑,“他说孩子三个月后……可以做那事……” 姜婉一听,脸颊上就升起了两团红云。 这个混蛋! 姜婉就在心里腹诽着。 这种事情怎么好去问程子修?这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难怪最近程子修来请平安脉的次数突然变得频繁了起来,并且每次还带着一股晦涩的尴尬。 害她总以为是孩子的情况不好,原来根源竟是在这! “你怎么能这样!”姜婉就有些嗔怪的瞪他。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个眼神竟然撩得萧睿暄心猿意马。 萧睿暄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而是一个反身坐起,一把抱起了姜婉,将她放回二人的拔步床上,并且拉过棉被盖住了二人。 他轻吻着她,挑弄着她,让姜婉的身体也跟着变得不安分起来。 然后他笑着除去了二人身上那有些碍事衣物,两人都是这样的裸呈相对。 肩头感觉到一丝凉意的姜婉瞬间就一个激灵的“清醒”过来,她的手就抚上了自己那微微凸起的小腹上,眼神中还是有着些许不确定。 “真的不会伤到他么?”她有些怯怯的问。 “不会。”萧睿暄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他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畔,让姜婉也有些意乱情迷。 说着,他的手就探进了花溪。 待到花溪水满之时,他将姜婉翻了个身,并在她耳边轻诉着:“相信我……” 他的话音刚落,就从身后挺进了姜婉的窄紧。 忽然而来的充盈让姜婉倒吸了一口,不由自主的就拽紧了萧睿暄的手。 而萧睿暄也并未像以往一样的横冲直撞,而是乖乖的呆在那里,一手托着姜婉的丰盈,另一只手则抚上了她的肚子,轻声问道:“你觉得可还好?” 此刻姜婉的心正在怦怦乱跳,一张脸也涨得通红。 上一次,还是在两三个月前,这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她觉得很是窘迫。 “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她有些犹豫的说道。 “那我轻轻的动一动好不好?”萧睿暄在她耳边蛊惑着,轻手轻脚的动了起来。 姜婉却很是紧张。 “婉婉,别怕……”萧睿暄轻轻的咬噬着她的肩头,安抚着她道。 酥麻的感觉,一波又一波地涌向她的四肢百骸,唤醒着她身体最深处的记忆。 那舒畅的感觉,也化作动听的吟哦声,从她的嗓子里轻盈地溢出。 姜婉闭上了眼,开始享受起这一份欢愉来。 事后,昏昏欲睡的姜婉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化成了一滩水,就连手指都不愿意动一下,可浑身黏糊糊的感觉又让她很不舒服。 她很想起身去洗漱一番,可又觉得浑身慵懒不愿动弹。 而这时,萧睿暄却是拿来一块热烘烘的湿毛巾,帮她上上下下都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遍。 这样一来,姜婉不但觉得浑身舒坦了,就连之前的瞌睡,都好像被他赶跑了。 她舒舒服服的躺在被子里,伸出一段藕臂支撑在头下,看着披了件锦袍的萧睿暄在屋里忙碌的窜来走去,竟然觉得很是享受。 第289章毒杀 待萧睿暄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再爬上.床时,却见到了姜婉正瞪得像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瞧着自己。 “怎么?睡不着么?”想着刚才她还是一副就要昏睡过去的模样,萧睿暄就笑着帮姜婉掖了掖被角。 “嗯,睡不着。”神采奕奕的姜婉也就半趴在了萧睿暄的身上,把.玩起他的发角来。 也没有什么睡意的萧睿暄也就搂了姜婉和她说起趣事来。 两人东拉西扯的,不一会的功夫就说到了被库叶夹在皮毛礼单中送过来的《莲下稚子图》。 “你是说库叶竟还特意上门来讨要那幅真迹?”正说到了兴头上,姜婉也就从被子里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来。 屋里虽然烧着地龙,但还是担心她会冻到的萧睿暄急忙帮她拉了拉被子,道:“是啊,人家一脸歉意的找上门来,说若不是我们家的这件案子在顺天府里闹得动静这么大,他都不知道那幅《莲下稚子图》竟被自己稀里糊涂的送到了我们府上。” “他说那幅画是他特意带来送人的,如果真的不小心弄丢了的话,会很麻烦。”萧睿暄回想起库叶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免就笑了起来。 “那你还给他了么?”被萧睿暄按在了被子里的姜婉就探出一个头来,好奇的问。 “那自然是还给他了。”萧睿暄笑道,“那幅画就算是还回来,也是要上到公中的账上,反正我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还不如还给库叶卖他一个人情。” 姜婉知道在这种事上,萧睿暄向来是掐算得很精明,她也就没有再发表更多的意见。 只是她有些好奇的问:“那你有没有问他想把画送给谁?” “这种事情我又怎么好去问他?”萧睿暄就看着自己的小妻子,笑道,“他这趟来京城是为了求亲,可直到现在我们却没听到任何有关和亲的传闻,想必他们应该是还有什么重要的环节没有走通。”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认为他们连皇上都还没有见到么?”姜婉就有些意外的问道。 萧睿暄有些老神在在的说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些年我们只是与大金国没有打硬仗而已,可两边的人马却一直小有摩.擦,”萧睿暄就收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的和姜婉说道,“我这几天都在努力回忆上一世这个时候收到的线报,我敢确定,上一世根本不存在什么来和亲的大金国特使!至少他们不曾平安的入得京城来。” “那这一世……他们的到来会带来什么改变么?”姜婉就拽住了萧睿暄紧张的问。 重生的她,虽然害怕上一世的事情再一次的发生,可她更害怕事情向一个她所不知道方向发展。 “改不改变又有什么关系?”萧睿暄却是安抚着姜婉道,“只要我们向着我们自己的目标前进就好,我只知道这一世,安王的野心不会变,而我父王想要逐鹿中原的想法也不会变。” 也就是说,上一世“三王乱梁”的局面还会再度出现。 可上一世,是因为姜妧弄得天下民不聊生,才让三王有了借口。 如果这一世,太子殿下能够坐稳天下,三王也会起兵么? 只是这样的话,姜婉却问不出口。 不料萧睿暄却是凑到了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让姜婉全身一震的话:“你以为上一世萧睿昭是什么原因才会英年早逝?” 什么原因? 上一世萧睿昭在登基后,勤于政务,想要做一个为天下表率的万世君王。 不料他却因连夜伏案批改奏折而偶感风寒。 并不以为意的他招来了御医开了几张方子,就在他快要痊愈的时候,病情却突然急转直下,竟让他虚弱得连床都起不来。 那个时候的她,还曾跟着姜妧一起在床前事疾。 可即便是这样,日渐消瘦的萧睿昭挺了才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就一命呜呼了。 难不成,他不是病死的? 姜婉就有些颤.抖的看向了萧睿暄,却始终不敢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不料萧睿暄却是点了点头。 “上一世,程子修也在太医院。”萧睿暄悄声的说道,“他悄悄的将萧睿昭的医案和起居录都誊抄了一份出来,带给了我舅舅看,我们才得知他根本就是死于中毒。” “中……中毒……”姜婉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信,“这怎么可能……宫中那么多太医,竟然没有人发现么……” “对方的手段极为隐蔽,我舅舅也是经过了几年的研读,才在那份医案和起居录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是谁?”姜婉一把拽住了萧睿暄,脸色惨白的问道,“是谁下的毒手……” 她神情紧张的看着萧睿暄,生怕从他的嘴中蹦出那个她不想听到的名字。 “不知道,等我们发现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我们已经什么都查不到了。”不曾想萧睿暄却只是摇了摇头,“所以这一世,我才不断的鼓动程子修,让他在太医院里展露头角,更是让他时时关注着圣上和太子的医案,防的就是对手像上一世那样的下手。”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待对方出手么?”姜婉就垂下眼帘道。 “对,敌在暗,可我们也在暗。”萧睿暄的嘴角也就挂上了一丝笑,“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应该是我们这种关系了。” “那……我是说如果……”姜婉在心中犹豫了一把,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如果太子殿下这一世能过逃过上一世的那一劫……三王……还会作乱么?” 听了姜婉的问话,萧睿暄却是顿了顿,与姜婉十指相扣道:“别人我不知道,但我,却决计不会再参与到其中去。” 不参与? 那他现在积极准备的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姜婉在心中想着,却不敢问出来。 却不料萧睿暄像是听到了她心中的话一样:“我现在做的这些准备,都只是未雨绸缪,如果太子殿下能够顺利登基并且不再英年早逝的话,不介意在他的手下做一个闲散王爷与你厮守到老,可对于上一世发生的事,我却不能不没有防备,我必须依靠自己的力量让自己强大起来,这样就算上一世的事情再发生一次,我也有能力护着你,护着你们。” 说着,萧睿暄就扣着姜婉的手,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第290章胎动 突然间,姜婉的微微鼓起的肚皮就跳了一下,同时惊到了姜婉和萧睿暄。 这神奇的感觉让两人互看了一眼。 待他们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刚才并不是自己的错觉的时候,两个人就同时将手轻轻的按在了姜婉的肚子上。 他们在小心翼翼的等待着。 然而直到他们的胳膊都举得有些酸疼,姜婉的肚子也没有再动一下。 姜婉不免就有些失望起来。 “刚才也许真是我们的错觉,”她也就叹了口气。 在她还是一名小学教师的时候,就听办公室里的同事说过,这胎儿至少也要二十周才会出现胎动。 她这掐着指头满打满算都凑不到十六周,这孩子又怎么可能会动。 就在姜婉觉得很是失望的时候,不料那肚皮又跳了跳。 姜婉惊愕的从被子里坐了起来,然后就只瞧见自己原本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却突然鼓起了一个硬硬的小包。 姜婉一脸的不敢置信,而萧睿暄却明显要兴奋得多。 “婉婉,这是我们的儿子么?”看着姜婉肚子上突然鼓起的这个小包,萧睿暄很是激动的和姜婉说道。 因担心姜婉会受凉,他先是将自己之前披在身上的袍子脱下来盖在了姜婉的身上,然后再俯下身来,在那个鼓起的小包上亲.吻了起来。 只见他趴在那,对着姜婉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儿子,我是你父亲,你给我听好了,在你娘肚子里可要老实点,不然的话等你出来,我一定会胖揍你!” 听着萧睿暄那带着孩子气的威胁话语,姜婉竟然感动得有点想哭,两只眼眶也因此变得湿润了起来。 “他才多大,你就跟他说这些?”姜婉擦了擦眼角,笑着摸了摸肚子。 不料她的话音刚落,肚皮上鼓起的那个小包又动了动,像是在附和着她的话一样。 “什么意思?你是不赞成你爹的话么?”萧睿暄就微微皱了皱眉道。 然而那个小包,一动不动。 见着萧睿暄那有些专注的眼神,姜婉就忍不住噗嗤一笑,不料那个小硬包又跟着动了动。 萧睿暄一见,不免就叹气道:“看来真是个淘小子,而且只肯听他娘的话。” 姜婉也就掩着嘴笑道:“谁说的,说不定就是闺女呢?你说是不是呀?” 说着,姜婉又摸了摸肚子上的那个鼓包。 不料这一次,那个鼓包却是纹丝不动。 萧睿暄见了,更是笑道:“你看,他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闺女!” 姜婉不免就有些泄气。 她在心里想着要是闺女该多好啊,要是个闺女,从小就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多好。 第二日,姜婉一醒来,也就急急的去摸肚子上的那个小鼓包。 可是经过这一.夜之后,那个小鼓包竟然在她的肚皮下消失,只是她的肚子,却好似比昨日又大了许多。 为了证实不是自己的错觉,姜婉在起床后便让茉莉用一根布条围着自己的肚子绕了一圈。 不料茉莉却是有些兴奋的说道:“夫人,真的长了真的长了。” 说着,她拿着手在布条上比划了一下之前留下的印记,道:“和上次相比,至少长了两寸!” 听了她这话,一屋子的丫鬟仆妇们都是喜气洋洋的,更有人上前给姜婉道喜。 心情高兴的姜婉也就大手一挥,道了一声:“赏!” 茉莉听闻后,也就顺口问了一句:“赏多少?” 姜婉想了想,道:“就那个八分的小元宝吧,也就图一个乐呵。” “是大家都赏……还是……”八分一个的小元宝也不少了,茉莉在心中想着,也就想要问个清楚。 “只要是在竹苑里当差的都赏。”姜婉也就笑道。 一时间,世子夫人打赏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晋王府,可除了竹苑里的人喜气洋洋外,其他院子里的人,都只能眼巴巴的羡慕嫉妒恨了。 然而就在他们这边一片祥和之时,前院却传来消息,礼部送来了公文,特许晋王妃入京了。 刚才还在羡慕嫉妒恨的众人里,也就有人开始想看笑话了。 萧睿暄还特意从前院赶了回来,陪着姜婉一起共用午膳。 “不过就是王妃要回府了,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与萧睿暄对桌而坐的姜婉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丫鬟的手中取了帕子,擦了擦嘴.巴道。 “这都是我们之前都已经说好了的事了,”她看着萧睿暄笑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一个礼部竟然敢将公文压滞了这么久,他们也不怕皇上问起来不好交代?” “这种事情六部的人又不是第一次做,他们早就有了惯用的说辞。”萧睿暄看了眼桌上几乎没怎么动用的菜肴,却有些担心的看向了姜婉。 这些都是他特意嘱咐小厨房做的姜婉最爱吃的菜。 可她却几乎没有怎么动筷子。 看来她表面的轻松,也只是装出来的而已。 既然王妃入京一事,他们已经无力阻拦,那么怎样去积极应对,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迟则两日,快就在明天,王妃便会大张旗鼓的回府,”萧睿暄也就同姜婉交代道,“她那个人不是太好相与,可你也别与她正面相对。无论她说什么,你都以不能擅自做主而推到我这里来,至于这晨昏定省立规矩什么的,你也不用太老实,该装病的时候就装病,反正程子修是自己人,他不会在王妃面前揭你的老底。” 然而又听得萧睿暄继续道:“还有,之前财叔与晓月交接的只是我们竹苑的私账,公中那一部分的账还在财叔的手上。若是王妃与你要账本,你可别傻呆呆把我们自己的私账给交了出去,你反正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她派人来找我就行。” “佟婆子那事,你也不用理会她,反正问什么都是一句不清楚、不知道,记住了么?” 听着萧睿暄事无巨细的交代着,姜婉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她猜想这后院之中大概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只是看着萧睿暄这一副护犊子的样子,她突然有点期待与晋王妃的交锋了。 #####嗯,晓晓的书终于进入限免书库了,包月的亲们以后就可以放心的看了,o(n_n)o~~ 第291章迎接 同他们之前的预想不同,这一次晋王妃并未急着进城,而是在外又拖延了七八日。 待她们带着车队浩浩荡荡进城的那日,天空竟然飘起了洋洋洒洒的小雪。 王妃回府,作为媳妇的姜婉是要到二门去迎接的。 “王妃也真是,怎么偏生早不回,晚不回,偏偏挑了这个么日子回来?”兰依跪趴在镶着琉璃的雕花窗前,看着天上飞扬而下的雪花感慨道。 只是她的话还没落音,就被夏依在头上敲了个爆栗。 吃痛的兰依也就捂住了头,回过头来,有些嗔怨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正帮姜婉去取了一件猩猩红锦缎披风的夏依一脸正色的看着兰依道:“这样的话,以后千万可不能再乱说了,这要是被有心人传到了王妃的耳朵里,到时候连世子夫人也救不了你!” 兰依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不就是在屋里说说。”她就撇着嘴道。 “还嘴犟?”夏依却是在瞪她,“你在屋里说溜了嘴,就能保证出了这个屋子不会再说了?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祸从口出?” 见姐姐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兰依只得点了点头,承认自己错了,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夏依见了她这幅模样,也只能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赶紧的将手中的红锦缎披风给拿到内室去。 此时的姜婉正坐在梳妆台前,打量着自己头上新梳的元宝髻。 “这是不是太雍容华贵了些?”姜婉看着水银镜中的自己那高耸的发髻,有些皱眉道。 今日她可是要去迎接晋王妃这个“婆婆”的,如果打扮得太寒酸,未免叫人轻看,可若是打扮得太过隆重,倒有点像是在故意跟王妃打擂台。 这样也不好。 “还是拆了换成堕马髻吧。”姜婉左右打量了一眼。 从萧睿暄的嘴中得知,晋王妃可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平常没事还能从鸡蛋里挑骨头来,自己这幅样子,岂不是送上门去找不快? 负责给她梳头的丫鬟叫诗铭,是韩妈妈带出来的徒弟。 因为姜婉让韩妈妈去负责为丁香准备嫁妆了,日常梳头的一职也就落在了诗铭的身上。 诗铭也就看了眼一旁的茉莉,因为平常不怎么挑剔的世子夫人突然变得挑三拣四起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茉莉也就冲着诗铭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而自己则选一套红宝石头面和一套祖母绿头面给姜婉看。 “夫人,您看选哪个?” 姜婉则是皱了皱眉。 “还是换那套赤金的吧。”她想了想道,“我这又不是出门给晋王妃挣脸面,只要不寒酸就行了。” “你们给我准备衣裳也别太花哨了,我们还不知道晋王妃是个什么喜好,今日尽量穿得素净一些吧。”姜婉见着诗铭重新给她梳起的堕马髻,果然就比先前感觉要顺眼了很多。 众丫鬟一听,看着手中不是刻丝就是缎面的衣服,又赶紧的开了衣箱翻找了起来。 而此时前院传来消息,说是晋王妃的马车已经进了城,还有一刻钟的样子,便可进府。 姜婉一听,也就赶紧催促着众人。 待她穿着一身鹅黄.色绣竹叶梅花圆领袍,披着猩猩红锦缎披风,手持着铜手炉赶到二门去迎接时,却听闻王妃的马车出了故障,正卡在半道上回不来。 这算是个什么事! 姜婉却开始腹诽起来。 这马车坏了,也就是一时半会的回不来,那自己是等还是不等? 就当她想要转身回房时,却突然想起一事,也就同那来报信的小厮问道:“是王妃乘坐的那辆马车坏了,还是王妃随行的马车坏了?” 若是王妃的马车出了故障,那自然是要耽误一些功夫的。 若只是随行的马车出了故障,那她们完全可以撇下那辆马车先行回来就是。 “王妃使来报信的人并未明说,”那小厮就想了想道,“他们只是回来说马车坏了,会要耽误一些功夫。” 姜婉一听,也就冷笑了一把。 马车坏了,还特意使人回来报个信。 若自己信以为真的回了竹苑,然后她再杀了回来,大概就会给自己扣上一个目无尊长的帽子吧? “这时节天寒地动的,若是让王妃冻到了也不好,”姜婉也就想了想,就跟身边的夏依低声道,“你赶紧找人套马,派两辆马车出门去迎接王妃,别忘了在车里备下些吃食和手炉,有些事情,我们不能落人口实。” 夏依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而姜婉则是折返进二门的门房里坐了下来。 二门上守门的婆子自是受.宠.若惊,可是门房上并没有生火,也就清冷得很。 “怎么?平日里你这都不烤火的么?”姜婉一坐在那,就开始打量起来。 这间门房不大,却被收整得很是干净,一套半新不旧的太师椅是门房里唯一的摆设。 “回夫人话,府里有规矩,不到冬至日,不让烤火。”那看门的婆子就立在一旁,有些瑟缩的回答道。 姜婉也就抬眼看去,只见那守门的婆子穿得很是素洁。 “怎么?冬衣还没有发下来么?”看着那婆子身上洗得几乎看出不原色的旧衣裳,姜婉不免奇道。 一般大一点的府邸,每年都会给下人发放统一的衣衫,基本上是夏季制冬衣,冬季做夏裳。 按理说,这冬衣早就该在十月初的时候就发下来,这都快十一月了,没道理还让人穿着旧衣。 而且看这婆子身上的衣裳,洗得都看不出原色,也不知道是穿了多少年的旧衣服。 那婆子见姜婉问起了冬衣的事,也就尴尬的笑了笑,拘促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没有说话。 之前去找人套马车的夏依折返了回来,还特意让人从小厨房带了个烧得旺旺的竹火笼过来。 烤着火的姜婉,一下子就觉浑身都舒展了开来。 她也就笑着看那守门的婆子问道:“难不成是这府里没发你的冬衣不成?” 那婆子却也只是笑,并不敢搭话。 要知道这白日守门可不比晚上,晚上的将门一锁,还能窝在门房里打个盹,可她们这些白天守门的,不但时间长,还要时时刻刻警醒着,因此大伙儿都不是很愿意来守门。 可即便是这样,这门房的差事,还是她当了一个祖传的金戒指凑了钱给那佟婆子送了礼才换来的。 因此,她是格外珍惜。 #####还有一件喜事忘了和亲们说了,在亲们的支持下,上个月晓晓书冲进了包月榜和单订榜的前100名哦,谢谢大家了~!亲亲,么么哒 (~ ̄▽ ̄)~ 第292章摆谱 前这段时间,她听闻那佟婆子被顺天府的锁了去。 而府里其他那些心思活络的又纷纷的想办法向世子夫人靠拢,借此换上一个好差事。 虽然她也想,可无奈手中实在是拮据,就连买四色礼盒的钱都没有,因此她也就没去凑这个热闹。 只是这两天,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生怕哪天自己的这个差事就叫人给顶了。 守门房的活虽不好,可住她们院子里的,还有那么多人找不到活干呢。 姜婉见她不答,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之前这个府里都是佟婆子在管事,要有什么纰漏肯定也是因为佟婆子的原因。 别看那佟婆子已被抓了,可她的余威还在,想必这些人平日里就没少受那佟婆子欺凌。 眼见着王妃就要回来了,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好了。 不料她身边的兰依却有些不依不饶,她看着那婆子道:“夫人问你话呢,你怎么能够不答?” 那婆子一见是躲不过去了,也就噗通的给姜婉跪下,道:“夫人明鉴,这府里已经是十年不曾发放过新的冬衣了,我身上这件还是别人穿旧了不要才给我的……” 姜婉一听,也是吓了一跳。 她以为那佟婆子最多也就贪了一两年的银子而已,没想她竟然大胆到十年都不给府中的人制新衣? “怎么?这府里的针线房十年都没做新衣了?”照规矩,像晋王府这样的人家都会养着一个针线房,专门为府里的人做四季衣裳。 “做,当然做。”那婆子怯怯的,却还是把自己知道都说了出来,“但针线房上每年只给有头脸的妈妈们做,我们下面这些就只能穿旧衣裳了,因为她们说,这府里也没个正经主子,平常更加不会有人来走动,所有人穿那么光鲜也只是浪费钱。” 这下连站在姜婉身边的晓月都讶异了。 她这些日子跟着财叔理账,这府里四季衣裳的银钱可都是按时拨到了针线房呀,那账册上还有针线房的签字画押呢。 怎么这会子却说是浪费钱了。 她就看向了姜婉,欲言又止。 姜婉也就给了她一个“我已知晓”的眼神,示意她稍后再说。 一行人在门房里坐了一刻钟的样子,就有人来报王妃的马车已经进了府,眨眼就会到二门。 姜婉也就冲着夏依笑了笑。 幸好她早有准备,不然的话这点时间,她刚刚走回竹苑还坐不得一盏茶的功夫,又得往二门这边赶。 姜婉也就站起身来,从夏依手中接过添了银霜炭的手炉,从从容容的走出门房,就正好看到了王妃的那辆翠盖珠缨八宝车正慢慢悠悠的被人牵扯了过来,然后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二门外。 随车的婆子手脚麻利的从车上取出踏脚凳摆在了车辕前,然后马车上的车帘就被人打起,一只素手就从里面伸了出来。 就在姜婉还在诧异这只手显得太过白嫩的时候,就只见一个娇俏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那女子看上去与自己年龄相仿,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 只见她身材高挑,玲珑的曲线凹凸有致,白皙的皮肤胜初雪,清淡的眉毛如远黛,乌黑的青丝绾了螺髻垂在脑后,还并排斜插了两朵赤金镶玛瑙珠花。 就在姜婉诧异这女子的身份时,却只见她落落大方朝着自己笑了笑,一转身便去扶刚要从马车里下来的人。 看着这倩丽的身影,姜婉却觉得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可哪里怪了,她却又是说不上来。 只见穿着件殷红色团福如意锦缎通袖袍的妇人扶着那少女的手,一脸雍容华贵的走下马车来。 她人还没站定,就有随车的丫鬟悉心的往她肩上搭上了一件狐皮长袍。 姜婉一见这架势,便知此人是晋王妃无疑。 于是她赶紧迎上前去,恭恭敬敬的一行礼,柔声道:“媳妇姜婉,恭迎王妃。” 晋王妃面无表情的扫了姜婉一眼,冷冷的应了一声,也就提脚往内院走去。 之前的那位女子此刻正虚扶着晋王妃,她扭过头笑着看了姜婉一眼,也就跟着一起进了二门。 姜婉立在那,心中暗道,难道这就完事了? 竟然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愿意同自己说? 正当她想着是跟上去还是回自己的院子时,却见另一架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做妇人打扮的人,只是她穿着一身素白底绣红梅的衣裳,打扮得竟然比自己还要素净几分。 她在身边的丫鬟的搀扶下经过姜婉身边时,抬头看了姜婉一眼,却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的就跟了进去。 这一屋子人,还有点意思。 姜婉也就在心里有些自嘲的想着。 “夫人……那我们……”见着晋王妃和一干女眷都是这种冷冷淡淡的态度,夏依就凑上前来。 她可不觉得她们竹苑的人要拿热脸去贴人家的这个冷屁.股。 不想姜婉却只是笑了笑,道:“我们跟上去,倒要看看她们玩什么花样。” 在这晋王府里,晋王妃是婆婆,做什么都没关系,可自己却还只是个小媳妇,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本。 因为得知晋王妃要回来,代替佟婆子管事的宋妈妈早就让人将府中各处的院子都清扫了出来。 晋王妃径直回了自己之前住过的天香院。 因为丫鬟婆子们正在正房的西头收整屋子,换了一身居家衣裳的晋王妃也就坐在东次间里端起茶喝了起来。 而姜婉则是规规矩矩的立在了她的下手边,陪着她同站的还有之前的那个少女,和那个穿着白底红梅衣裳的年轻妇人。 晋王妃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就好似没有见到跟前这几个人似的。 姜婉也不急。 这样的招数,前世的做了太后的姜妧可没少用。 将人无缘无故的晾在一旁不理不采,若是遇上那定力差的,必先会自乱了阵脚,在气势上便会先输一筹。 她想用这招对付自己?还真是太小瞧了自己。 姜婉站在那想着,眼睛却开始打量起那位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女来。 为什么自己总在她身上嗅到了来者不善的气息呢?按理说,自己并不认识她呀! 第293章摆谱(二) 晋王妃虽然在喝着茶,可一双眼也在暗地里的打量姜婉。 她不得不承认,从长相上来说,姜婉还是长得很漂亮的。 可是漂亮又有什么用?毕竟只是个庶女的出身。 这样的女子多半胆小没有见识,关起门来过小日子或许还成,可若是让她出来帮助丈夫支应门庭,恐怕就无法胜任了。 之前,她在西北听闻崔贵妃给萧睿暄赐了一个四品官的庶女做正妻时,就忍不住要拍手称快。 在遍地达官显贵的京城,一个小小的四品官几乎不能带来任何帮助。 这几乎就是断了萧睿暄的妻族助力。 可一想到这,她又忍不住瞟了眼自己的儿媳妇范氏。 范氏一族可是盘踞在西北大族,文有权臣,武有武将,而这范氏的祖父更是当代的大儒,不但精通诸子百家,而且还知天文历法。 她为了儿子萧睿曦求取范氏时,还颇费了一番功夫。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那个儿子竟然不喜欢范氏这样的大家闺秀,反倒喜欢去外面偷一些粗鄙的乡下野妇。 为此,她也是伤透了脑筋。 晋王妃也就微微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内造的梅花粉彩茶盅放到了一旁的案几上。 她给一旁的丫鬟蜀锦递了个眼色,蜀锦也就端了个檀木匣子过来,摆在了她的手边。 晋王妃不慌不忙的打开了檀木匣子,里面铺着一层红绒缎面,缎面上摆着一套赤金的头面。 “你们成亲的时候,我和王爷都不方便回京,便只让人送了份贺礼过来。”说话间,她看着姜婉笑盈盈的说道,“今日见着了,这套头面就送你当见面礼吧。” 姜婉见着晋王妃面上的笑,却丝毫也感受不到她笑容里的温度。 可姜婉还是上前谢了恩,示意身边的兰依接了,然后奉出一双用大红丝线绣了福字的黑缎面鞋来做回礼。 晋王妃见了,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指了指姜婉身边穿着一身白底绣红梅衣衫的范氏道:“这是你妯娌,范氏。” 然后又指了指另一侧的女子道:“这是贞娘,我的义女。” 姜婉也就同她们一一见礼,并且互换了见面礼。 她送出去的是两枚赤金的戒指,而范氏回了她一个荷包,贞娘回的却是一方绣花帕子。 姜婉突然就觉得自己做了一回冤大头。 “既然暄儿选了东边的竹苑,你和曦儿就住西边的松园吧,”晋王妃说这话时,眼光就越过了姜婉,直接看向了她身后的范氏。 “是,娘。”范氏就很是乖巧的福了福,应了这一声后,便不再做声。 然后又听的晋王妃扭头向贞娘说道:“你呢,就住在我这正屋的暖阁的和我做个伴,怎么样?” 那贞娘就一脸娇憨的应道:“贞娘都听娘的。” 说话间,她的眼睛中就泛出了潋滟的光。 姜婉这才恍然大悟。 为何自己总觉得这贞娘怪怪的,瞧着叫人不舒服。 原来她竟然和太子府的崔良娣一样,长着一双好似会勾人魂魄的眼睛。 晋王妃见安排得差不多了,也就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散去了:“你们也有屋子要收整,就各忙各的去吧,今日不必过来了,明日依然还是老时间,老规矩。” 老时间?老规矩? 什么老时间,又是什么老规矩? 姜婉就有些讶异的看向晋王妃,不想她却已经端了茶。 当她再看向范氏时,范氏却已经向晋王妃行了礼,带着身边的人正欲离开。 呵呵,这是要合起伙来给自己打哑谜么? 姜婉在心中冷笑着,也跟在范氏的身后离开了。 不料她刚出了天香院的院门就被范氏叫住,只听得她压低了嗓音快速的说道:“母亲每日大概是卯正时分起床,辰初三刻用早膳。” 姜婉先是一愣,随即向她笑道:“多谢~!” 不料那范氏却只是垂了垂眼眸,头也没回的就带着身边的人离开了,就好像她们二人刚刚只是互相道了个别而已。 看着范氏那有渐行渐远的清瘦身影,姜婉却觉察到一股茕茕孑立的孤单。 这个范氏……在晋王府过得不如意么? “二太太的话,你们刚才记住了么?”姜婉就扫了眼刚才跟在身边的众人。 “记住了,王妃每日卯正起床,辰初三刻用早膳,”夏依在一旁点头道,“夫人,您明日也要起这么早么?” 姜婉就有些尴尬的点头。 她平日里最少都会睡到巳时才起。 卯正,她还真怀疑自己能不能起得来。 在听闻姜婉准备去晋王妃那边立规矩时,萧睿暄却是提出了反对:“干嘛去给自己找这个气受?” 他四仰八叉的倒在他们内室的临窗大炕上,满脸的不以为意。 姜婉就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之前不是他让自己不管怎么样,先去王妃的跟前露个脸,做做样子的么?怎么这会的口气却全变了。 “真的能不去?”其实姜婉也不愿意去找这个不自在,从今日晋王妃的态度她就知道,明天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有什么不可以,别忘了你现在可还怀着身孕,不去晨昏定省不也挺正常的么?”萧睿暄也就满不在乎的说道。 听着萧睿暄的这话,姜婉突然就有了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这幅样子简直就是耍无赖嘛! 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竟会让他前后的反应判若两人呢? 姜婉就有些探究的看向了萧睿暄。 被姜婉看得不好意思的萧睿暄良久才憋出一句话:“我还不是怕你去了会吃亏?” 原来萧睿暄今日也听闻了王妃故意晾着姜婉的事,他担心王妃明日会故技重施,因此才想着让姜婉不要再去找不自在。 得知了他心意的姜婉自是感动了一番,但她也劝慰萧睿暄道:“不管王妃那边是真情也好,假意也罢,这龙潭虎穴总要去闯上一回,以后再遇到什么事,也有个说辞不是?” 萧睿暄自然知道姜婉说得在理,可是一想到要让姜婉去晋王妃那去受气,他却还是有些舍不得。 “那这样,我们就去明天一天。”萧睿暄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明天将程子修留在府上,她要是敢给你气受,你就说肚子疼,我便带着程子修来给你解围。” 看着萧睿暄那一脸坚定的表情,姜婉的心底就流过一丝脉脉的温情,心里也感觉到甜甜的。 第294章定省 虽然在范氏那得知王妃每日会在卯正起床,可姜婉还是不放心的派了人分别盯着天香院和松园。 “若是在那之前这两个院子就有了动静,便赶紧使了人来告知我。”姜婉也就同夏依交代道,“既然来者不善,我们就得提防着她们借题发挥。” 果然到了第二天,卯正还没有到,就有人过来递消息:“住在松园的二太太已经起身了。” 此时姜婉的房里还是一片黑灯瞎火。 她挣扎着抬起头,整个人却还是迷迷糊糊的。 而她身边的萧睿暄却是将她往怀里搂了搂道:“时间还早,你起那么早做什么?” 听得萧睿暄的话,姜婉一个激灵地坐了起来。 对啊,王妃要卯正才起床,范氏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她也就隔着那槅扇门吩咐着门外的人道:“继续去盯着,她若是准备出门了也使人来禀告我一声。” 门外的人应声而去。 姜婉也开始悉悉索索的穿着衣服,不料身旁的萧睿暄也坐了起来。 “你怎么也起这么早?”姜婉就回过头看他,一边穿着衣服,一边不解的问。 “你都起来了,这被子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萧睿暄一脸生无可恋的说着,却手脚麻利的换上了他平常去芷香居练拳脚的那身行头。 “现在府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你穿这身出去还合适么?”姜婉就忍不住提醒他。 不料萧睿暄却是笑了笑道:“你以为凭我的身手,那些人真能发现我么?” 说完,他就在姜婉的额头一吻,转身出了内室。 之前守在屋外的丫鬟们就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服侍着姜婉起床。 待姜婉这边刚收拾妥当,又有人来报信,松园的二太太准备出门了。 姜婉就看了眼一旁的自鸣钟。 卯正还未到,看来这位范氏是准备去伺候王妃起床了。 “我们也出发吧。”因为不知道王妃玩的是什么路数,姜婉就吩咐着身边的人道。 因为下了一.夜的雪,晋王府那铺着青石的地板就变得有些湿滑。 夏依担心姜婉会因此而摔倒,特意在门外准备了一辆青帷小车。 姜婉看了眼和自己的竹苑不足两百米的天香院,也就笑道:“这也太夸张了吧?” “这样的时节,夫人还是小心些为妙。”夏依一语双关的坚持着,然后就将姜婉扶上了车。 因为她们这边乘着小车,自然就比范氏那边的脚程要快上一些。 所以当姜婉在天香院前下车时,就正好遇上了踏雪而来的范氏。 范氏今日穿了一件素色的短袄,配了一条白色的挑线裙子,依旧还是很素雅的样子。 姜婉也就微笑着与她点头致意,却意外的发现范氏的裙摆和绣鞋好像被这一路的积雪浸湿了,颜色变得深浅不一。 范氏也留意到了姜婉的目光,也就将自己的双脚往裙摆里藏了藏,好像生怕叫人再瞧见了一样。 姜婉就好心的提醒道:“弟妹要不要先回房换双鞋子再来?这种天气冻到了可是不好。” 不料那范氏却好似没有听到一样,非但没有理会姜婉,而且还抢在姜婉的前面先进了天香院。 跟在姜婉身边的兰依就快人快语的说道:“她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好心提醒她,难不成还得罪了她不成?” 而比兰依要沉着内敛得多的夏依则是扯了扯兰依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多话。 此刻天香院的庭院里也积着白茫茫的薄雪,像是怕破坏掉这样的景致一样,所有人都在两侧的穿手游廊里穿梭。 走在姜婉前面的范氏也不例外。 看着她在地上一脚印出的一个湿脚印,姜婉还真是为她担心。 都说寒从脚起,她这个样子真的不会生病么? 但一想到人各有命,对方既然不乐意搭理自己,她也没有非要凑上去的理由。 姜婉就拢了拢身上新做的狐皮袍子。 这件袍子是用库叶送来的狐狸皮赶制的,穿在身上还真是让人觉得暖烘烘的。 自从入冬后,天色便亮得比平常要迟一些。 虽然那些积雪将整个院子照得恍如白昼,可天香院的正房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院里的仆妇们见范氏来了,也就赶紧打起了帘子让她进去,等到姜婉也走到那门前时,那个有些面生的婆子动作却有了些迟疑。 不用猜,这显然是王妃从西北带过来的人。 姜婉就面色冷峻的扫了她一眼,吓得那婆子手一哆嗦,赶紧的就为姜婉撩了帘子。 一进门,姜婉发现范氏正规规矩矩的立在厅堂里,而内室却传来贞娘那有些娇嗔的欢声笑语。 姜婉无意上前去送殷勤,也就陪着范氏候在那。 就在姜婉站得有些手脚发软的时候,才传来王妃的指令,让她们二人去往西次间。 姜婉也就看了范氏一眼。 见范氏眼观鼻、鼻观心的走了进去,姜婉也就依葫芦画瓢的跟了进去。 晋王妃正坐在火炕上,在看到姜婉和范氏联袂而来,还是有些意外。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早?”晋王妃就若有所思的扫了眼姜婉。 姜婉先是看了眼范氏,也就笑道:“想着今日要到王妃这来请安,就有些睡不着。” 王妃听到后就笑了笑了。 贞娘就在一边问是不是可以摆饭了? 王妃却是抰了抰手,道:“不忙,这还不是没到时间么。” 姜婉就趁机看了眼屋里摆着的落地钟,发现卯正才刚过了一刻钟,如果真要等到辰初三刻伺候了王妃后才能用膳,她估计自己非饿晕不可。 看着姜婉脸上阴晴不定的神色,晋王妃也就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却是笑道:“老大媳妇,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瞧着脸色有些不好?” 姜婉面上虽不显,却在心里咒了句明知故问。 不过既然人家都过问了,自己若不趁着这个机会讨个巧,岂不是有点对不起自己? 姜婉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今日起得早了些,然后又急着出门,不怕王妃笑话,这会肚子里还唱着空城计呢。” 晋王妃一听,就笑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就先让厨房端几碗羊奶过来。” 说完,她还故作神秘的对着贞娘她们笑道:“这个东西,最养颜!” 第295章羊奶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从厨房里端了羊奶来。 晋王妃也就每人都赏赐了一碗。 贞娘和范氏分别上前谢了恩,从丫鬟手中接过羊奶后,便坐在一旁细饮起来。 而接过羊奶的姜婉却只觉得一阵膻味冲鼻。 她本就是一个不喜饮用奶制品的人。 用后世的话说,她是属于天生的“.乳.糖不耐受”,像牛奶、羊奶这种东西喝下去后,就会觉得烧胃难受。 上一世,京城里也盛行喝羊奶“美容养颜”。 起先,姜妧还把这当成一种恩典赏赐给了她,可后来见姜婉兴趣缺缺,这才作罢。 只是没想到,这一世,这羊奶又被当成恩典,端到了自己的面前来。 就在姜婉正在犹豫着如何处理手中的这碗羊奶时,晋王妃那不喜的目光就扫了过来。 “老大媳妇?”晋王妃斜着眼睛瞧着她,脸上很是隐忍。 姜婉也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以前没喝过这个,觉得……有些味大……” 晋王妃一听,脸上的神色就稍稍有了缓和,却还是有些不屑的道:“这可是好东西,喝了特别养人。” 说着,她便从一旁的炕几抽屉里拿出了一枚镶红绿宝石的银把镜,一边照着自己的脸一边道:“这女人啊,还是得学会怎么保养自己,别仗着自己年轻就挥霍青春,要知道这年华稍纵即逝,色衰而爱驰。” 说完这话,晋王妃又剔了眼姜婉,见她依旧还是端着那碗羊奶无动于衷的模样,便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莫不是还怕我在奶里下药不成?” 姜婉听得脸色一变。 这样的话,从王妃的口中说出来不算什么,可若是她也这么想,那就是大不敬了。 正当她想着要如何应对时,却听得贞娘在一旁笑道:“母亲,大嫂这是第一次,不习惯也是正常,特别大嫂又来自江南,毕竟不是什么人家都能喝上这样的好东西的。” 姜婉听着,也就微微一挑眉。 贞娘这话说得,表面好似是在替她解围,可暗地里却是在笑话她来自寒门窄户,平常根本没有机会喝这些。 果然,王妃在听了贞娘这话时,再看姜婉时,眼神中就多了一股轻蔑。 “哦?是么,那多喝喝就习惯了。”晋王妃好似不经意的抚着自己的脸颊,一双眼却是盯着了姜婉。 姜婉心中就一阵苦笑。 看来自己还真应该听萧睿暄的。 如果不过来装这个贤良的媳妇,又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还好这碗不大,捏着鼻子也就喝下去了。 姜婉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像是喝中药一样的将手中的那碗羊奶一饮而尽。 就在她忍着那股膻味将羊奶悉数吞下时,却见到王妃和贞娘正瞧着她掩嘴而笑。 “还真真是如牛嚼牡丹,”晋王妃坐在那笑道,“如此牛饮,这么好的东西都叫你给浪费了。” 姜婉的脸色就变了变。 这是拐弯抹角的说自己像牛一样的粗鄙么? 就在这时,有人来请示,将早膳摆在哪。 “就这里吧。”晋王妃神色淡淡的道。 就有小丫鬟上前将平常用的炕几搬走,然后有几个粗使婆子抬着摆好早膳的炕桌上来。 范氏一见,就很是自然的围了过去,用甜白瓷的小碗给王妃盛了一碗汤。 只见那碗里色泽红艳、汤汁浓稠,空气中还能闻到一股胡椒和辣椒混合的鲜香辣味,姜婉就在猜想这是不是胡辣汤? 王妃轻轻的低下头喝了一碗汤,而一旁的贞娘则是夹了两个香菇肉包放到了王妃面前的青花小瓷碟里。 两人的动作都娴熟自然,显然是惯常就这么服侍晋王妃用早膳的。 只是这么一来,倒显得姜婉像是个棒槌,像是个多余的人一样,只知道站在一旁闲看着。 炕桌上准备的早点花样很多,王妃每样尝了点味道也就罢手了:“都赏了你们吧。” 范氏和贞娘一听,也就齐屈膝道:“多谢母亲!” 说着,就有婆子将炕桌从西次间移至了东次间,而范氏和贞娘在给王妃端上了一杯茶后,也跟着一道过去了。 姜婉看着,心中就生了大波澜。 什么意思?这是叫她们去吃剩饭么? 手里端着茶盅的晋王妃在扫了眼姜婉后,就有些神色淡淡的道:“老大媳妇,你也过去吃点吧,待会我还有事要问你。” 姜婉一听,就知道这分明就是不想放自己回去呀! 她也只能低眉顺眼的退了出来,穿过厅堂,去了东次间。 东次间里虽然也烧了地龙,但明显就没有西次间那么暖和。 范氏和贞娘都斜坐在炕头上,就着刚才王妃吃剩下的早点吃了起来。 见姜婉过来了,范氏并没有多说话,而是面无表情的往里面挪了挪,将炕沿边的位置给让了出来。 姜婉也就对她点头致谢。 而范氏则像是没见到一样,仍旧低着头小口的吃着东西。 这时,就有丫鬟给姜婉摆上了一套干净的碗筷,见着那二人混不在意的模样,姜婉也只好扶了筷子,夹了一只看上去还没有冷透的水晶虾饺。 然而这水晶虾饺也只是看上去没凉透而已。 姜婉一口咬下去,就觉得有些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这种事情,姜婉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哪怕在姜家,秦氏那么不待见她的时候,也不曾让她吃过冷饭菜。 可见范氏和贞娘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显然王妃这么做又不是针对她一人的,难不成她在西北的时候就一直是这样? 姜婉随便应付着吃了点东西垫肚后,就放了筷子。 在小丫鬟的手中接过茶水漱了口后,她又跟着范氏和贞娘去了西次间。 此刻的晋王妃正戴着一副玳瑁眼镜,拿着本黄历,有些吃力的看着。 见她们一行三人过来,也就摘了脸上的眼镜,将手中的黄历放在了一边。 “都坐吧。”就在姜婉以为又要罚站的时候,晋王妃却是很大方的赐了坐。 贞娘自是很大方的在晋王妃另一侧的火炕上坐了,而范氏则是转身坐到了王妃下手的第二把的太师椅上,将靠近晋王妃的第一把太师椅给让了出来。 姜婉见了,也就不动声色的跟着范氏,在第一把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第296章不适 “蜀葵,你去拿了我的牌子递给内务府,我要进宫。”晋王妃虽是对着身边的丫鬟蜀葵说道。 蜀葵接了话,应声退下。 “我既回了京,自然是要进宫去给皇上和娘娘谢恩的。”晋王妃也就神色舒缓的靠在了身后秋香色金钱蟒纹大迎枕上,“到时候你们三个都陪着我去给娘娘们请个安。” 一听又要进宫,姜婉的神色就有些不自然起来。 宫里的规矩多,让她不得不每次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了宫里贵人们的不快。 而这次居然还是陪着晋王妃去,想必就会更加不自在了。 正想着,姜婉就觉得胃里突然开始隐隐的绞痛起来。 她强忍着看了眼身旁的范氏,只见她一张脸上的神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悲喜,而坐在晋王妃身边的贞娘则显得要兴奋得多。 贞娘从小就长在西北,这是还是第一次入京。 刚入城时,就被京城繁华的街景所吸引,若不是当时身边还坐着晋王妃,她都想跳下马车好好去游逛一番。 而现在听闻还能进宫,她就更高兴了。 “母亲,这若是进宫……我该穿些什么呀……”她也听闻过皇宫之中规矩大,兴奋归兴奋,可有些事还是要问清楚的。 这外命妇入宫,自然是要按品着装。 可这没有品阶的,就只能穿得干净体面了。 晋王妃知道这个被自己从小调.教大的贞娘素来是个会穿衣的,只要稍稍打扮一下,便能出落得亭亭玉立。 但是她一想到崔贵妃自年轻那会起,就不喜欢身边的人穿得太过娇艳,便嘱咐道:“只要不是大红大紫就成。” 但她随即也看了眼常年一身寡淡素色的范氏,补充道:“可也别太过素净,至少也要喜气一点。” 贞娘和范氏也就齐齐应下,表示记住了。 晋王妃默默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姜婉道:“老大媳妇,这些年我都不在京城,怎么这刚刚一回来,就听闻我留在府里的老人犯了事?” 姜婉一听,本就有些不舒服的她也就在心里暗挑眉。 这是在问佟婆子的事么? “回王妃的话,我每日虽在这府里坐着,可前院的事也并不是太清楚。”姜婉想着萧睿暄交代的话,开始打起了太极。 “不清楚?你没管着府里的事么?”晋王妃显然对她的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也就有些语气不善的问道。 “回王妃的话,这府中的事,我还真的没有经手。”姜婉继续低眉顺眼的答着。 晋王妃就有些不信的看着她。 在她回京之前可就听闻了萧睿暄对他的这个妻子是心疼得紧,怎么会没有将管家的事交给她呢? “那这府中是谁管事?”晋王妃就冷着脸道,她向来就知道萧睿暄不是个好对付的,明明整天就一副只有半口气的样子,偏生就是不断气。 而且自己从昨天就回了晋王府,作为晋王世子的他,居然到了现在还没有露面。 不想姜婉却是面有难色的低头道:“这个……我并不清楚……恐怕得问世子爷……” 晋王妃一听就没了脾气,她就知道,这个事情最后还是得去找萧睿暄。 “那他人呢?”她也就看着姜婉问。 “妾身不知,”姜婉一问三不知的摇头,胃里越来越不舒服了,可她还是强忍着道,“我一个内宅妇人,他又岂会跟妾身交代每日的行踪?” 晋王妃也知道在姜婉身上问不出什么来,也就换了个话题:“问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你整日的在家里都做什么?” 姜婉一听,头就低得更低了:“也没什么,也就无聊的时候随便写写画画……” 她这话一出,面上一向波澜不惊的范氏却是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坐在上首的晋王妃却是笑道:“你这个爱好倒是合了老二媳妇的脾气,有时间你们两妯娌倒是可以切磋切磋。” 姜婉坐在那,并没有做声。 胃里那股难受的气息,此时已如翻江倒海,好像随时都要从她的嘴里喷薄而出。 因此她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在晋王妃看来,就好像是姜婉一脸嫌弃的坐在那,心里也就生了些许不悦。 “怎么,老大媳妇,你这是不同意我说的话么?”她也就冷冷的道。 这会子的姜婉还有心思管那晋王妃说了什么。 有好几回,她都觉得胃里的那股气息已经涌到了嗓子眼,只要她一个倾身,便能吐了出来。 姜婉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先跑出去更好一些。 不料她刚刚站起,晋王妃却使人拦住了她,并咄咄逼人道:“老大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 晋王妃不让人拦着一下还好,可这一拦,姜婉便再也忍不住了。 胃里的那股气息是再也控制不住,直冲她的嗓子眼。 只听的“哇”的一声,姜婉早上吃进去的那些东西尽数的吐了出来。 纵是一旁有眼疾手快的丫鬟端了痰盂过来,也没能接住那些污.秽之物,而是在那铺了暗红色羊绒地毡的西次间里喷溅了一地。 吐过这一轮之后,姜婉的胃里倒是舒服了不少。 可在坐的其他人,就觉着不舒服了。 特别是晋王妃,因为她坐得离姜婉最近,身上的衣袍上也没少溅到那些东西。 那股腥臭得令人作呕的味道就好似缠住了她一样,让她闻着胃里也是一阵翻滚。 反倒是姜婉的身上并未沾染到什么。 只见她用帕子擦拭着嘴,一脸歉意的看着晋王妃,解释道:“我刚才是想跑出去来着……” 潜台词就是:是你不让我出去才变成这样的! 晋王妃已气得脸色乌青,这会子她已经不想跟姜婉计较太多,而是想着快点将身上的这件袍子扔掉。 “算了,算了,都散了……”她一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往内室走去。 一直在耳室里等候的夏依在得了信后赶紧赶了过来。 她们这些跟过来服侍的人,除非传唤,是没有资格进入王妃的正室的。 在见到这满屋子的狼藉时,她不免担忧的看向姜婉,询问道:“夫人可还好?” 姜婉也就看了眼她道:“我还好,我们赶紧回去吧。” 说完,她就在夏依的搀扶下乘着来时的青帷小车离开了。 第297章孕吐 一回到竹苑的正房,一阵熟悉的暖香扑来,姜婉便觉得浑身都舒爽了。 在用茶水漱过口中残留的污.秽之物后,夏依又领着小丫鬟给她换了一身衣裳,又端来了热水供她净手洗面。 正当姜婉舒舒服服的坐在内室的临窗大炕上给双手抹着杏仁蜜时,萧睿暄却带着程子修一脸急色的赶了回来。 “怎么了?听闻你今天觉得不好?”还没进门,他便开始问道。 姜婉这一胎的怀像很好,除了最开始有点犯瞌睡外,孩子基本不折腾她。 就莫说孕吐什么的,真是从来没有过。 所以,他乍一听闻姜婉吐了,也就拖着程子修急匆匆的赶来了。 虽然知道萧睿暄和姜婉两个从来没把自己当外人,但程子修还是很自觉的留在了西次间里,没有跟着萧睿暄进内室。 他远远的看着姜婉的气色,觉得萧睿暄整个就是小题大做。 “就是喝了一碗羊奶,然后又进了几个凉了的虾饺,就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姜婉也就笑道,“吐了之后,就觉得好多了。” “羊奶?你不是从来不喝那东西的么?”萧睿暄就挑了挑眉。 自上一世,他就知道姜婉不喜欢那东西,所以这一世他还特意交代了厨房,不要准备这些东西。 “王妃的盛情难却。”姜婉就给了萧睿暄一个“你懂的”的表情。 萧睿暄一听,脸色就更黑了。 “不行,还是得赶紧让程子修看看,”他在屋里转了一圈道,“让他给你开个方子,至少得静养半个月。” 说着,他就俯身把姜婉抱了起来。 “就这么两步路,我能自己走。”想着外间还有程子修在,姜婉也就红着脸跟萧睿暄抗议。 不料萧睿暄却是坚持道:“你不是不舒服么,所以还是小心点好。” 程子修一脸淡然的看着这两个在自己面前秀恩爱的,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 待萧睿暄将姜婉抱到临窗的火炕上坐好时,程子修这才悠悠的道:“之前在姑苏的时候不就交代过你们么,想要生孩子的时候轻松点,平常可不能这么娇气。” 姜婉一听,就瞪了眼萧睿暄,仿佛在说“都怪你”。 “平常当然有锻炼,今日是特殊情况,也不少了这一时。”自知理亏的萧睿暄却为自己狡辩着。 程子修就一脸“看你嘴硬”的表情,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医枕。 自从姜婉怀孕后,他就非常自觉的每天带着这个医枕走,谁知道哪天萧睿暄会不会又一时兴起的叫自己来诊脉? 所以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看着萧睿暄满脸关切的样子,姜婉也只好伸出了手臂,放在了那医枕之上。 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给姜婉诊一次脉,程子修对姜婉的脉象早已是了然于胸。 不一会的功夫,他便收了手,道:“不必紧张,没什么大碍。” 说着,他就收了医枕,搓了搓手就准备起身。 “你不再多诊断一会?”没想萧睿暄却不干了,“药方子也不留一张?” “她都没什么事,为什么要开药方?”程子修就不解的看着萧睿暄。 “那不行,你得给我开张保胎的方子来。”萧睿暄却是拖着程子修,拿起事先就准备好的毛笔塞到了他的手里。 姜婉看着萧睿暄的样子,心想他这不是胡搅蛮缠么? 自己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逼着程子修一定要开药方。 “我可跟你有言在先,这是药三分毒!没病乱吃药,可保不定会出什么事。”程子修也就跟萧睿暄老实的交底道。 “我自然知道是药三分毒!”萧睿暄却同程子修道,“这药我又不是用来喝的,是熬来给人看的。” 什么?熬药给人看? 程子修一听,就知道这一次萧睿暄又是故技重施了。 只不过这一次装病的人换成了姜婉。 一想到这,程子修就大笔一挥的写了张安胎药方出来。 因为知道这药就算熬出来也是要倒掉的,他还特意往里面加了些人参、黄精之类的名贵药材。 反正浪费的是萧睿暄的钱,他不心疼。 拿到药方的萧睿暄并未多看,而是将药方交给了夏依,让她去药房里抓药,而且尽量弄得动静大一点,最好让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 夏依之前在萧睿暄身边服侍过,自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也就往前院的药房而去。 因之前萧睿暄是京城里人尽皆知的药罐子,因此晋王府里有一间特意为他开的药房,里面准备的药材,比一般市面上的药铺还要齐全。 这夏依拿着药方子去药房抓药的事不一会就传到了晋王妃的耳朵里,同样,程子修开的那张方子,也到了她的手上。 “今日那程太医怎么就刚好在府上?”戴着老花镜的晋王妃坐在了东次间里,看着手中那份药房里誊抄而来的药方道。 她因为嫌西次间里的味大,便命人将那边的窗户都给打开了换气,因此那西次间在这冬月里也就坐不住人了。 “说是来给世子爷例行诊脉的。”药房里来回事的婆子就立在了晋王妃的下首,答道。 看着方子上的那些黄芪、杜仲、白芍、熟地、紫河车等,晋王妃自然知道这都是一些保胎常用的药材,可看着那些明显高于日常分量的人参和黄精却不免奇道:“怎么还开了这么多提气的药?” “听世子夫人身边服侍的夏依姑娘说,世子夫人回房后又吐了两回,真是吃什么吐什么,连胆汁都给吐出来了。”那婆子也就啧啧的道,脸上充满了同情的神色,“那程太医怕世子夫人气虚,这才特意加重了分量。” “哦?是这样么?”晋王妃有些将信将疑,“之前她在我这不还好好的么?” 那婆子却是笑道:“王妃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妇人怀孩子,总会折腾那么一阵。有的运气好,也就折腾那么几个月,运气不好的,得折腾到孩子落地。” 晋王妃一听,觉得这婆子说得很对。 自己当年怀孩子那会,不也折腾得够呛? 既然有孩子在折腾姜婉了,那正好也不用她出手了,她也就将手中的方子丢到了一边,去到房里帮贞娘挑起进宫该穿的衣裳来。 第298章装病 第二日,姜婉在萧睿暄的“胁迫”下,不得不卧床静养。 但这话传到晋王妃的耳朵里时,就变成了世子夫人吃什么吐什么的折腾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了才沾枕睡去。 正在对镜梳妆的晋王妃听了,不禁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巧?” 她昨日派人给内务府递了牌子,今日可是要带着姜婉和范氏进宫谢恩的。 可这人一病,自然就不能进宫了。 晋王妃便命人取来了袍子和斗篷,决定亲自到竹苑去瞧上一瞧。 待她到了竹苑的时候,整个竹苑里却是一片静悄悄的,仿佛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还没有睡醒一样。 守门的婆子一见是王妃,就忙不迭的出来请安,并解释道:“因为世子夫人刚刚才睡下,世子爷特意交代了不管什么人也不准闹出动静来惊扰了夫人,不然必会重重的发落。” 晋王妃一听,面上的表情就忍不住扯了扯。 不管什么人?难道她也是? “前方带路。”她也就冷冷的道。 她倒要去看看萧睿暄要怎么发落她。 那婆子并不敢怠慢,也就躬着身子在院子西面的抄手游廊里带路。 一边朝前走,晋王妃也就在心里暗自奇怪。 怎么这竹苑里的人手这么少? 这正屋前的廊檐之下竟然都没有派人值守? 那领路的婆子快步上前的撩起了正屋的夹板门帘,晋王妃就微微倾身的走进室内。 屋内依旧漆黑一片,只在西梢间内室的位置点一盏豆大的油灯,油灯旁的一只半尺余高的黄铜香炉上正在余烟袅袅。 强忍着黑暗给她带来的不适,晋王妃慢步往内室走去,却只见萧睿暄正和衣睡在炕上,姜婉睡在对面的拔步床上。 屋里满是中药混杂着安神香的味道。 显然是听到了室内的动静,萧睿暄很是警觉的醒了过来。 就在他准备要发怒时,却借着室内那豆大的油灯看清了来着是谁。 “王妃怎么来了?”萧睿暄就微微拱了拱手,神色淡然的道。 晋王妃也知道这个继子素来与自己不合,也没指望他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 于是她只能假装关心的道:“我听闻她有些不好,所以也就过来看看。” “听闻?”不料萧睿暄却是冷着一张脸道,“婉婉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拜王妃所赐么?” 晋王妃一听,不免就惊了一跳。 萧睿暄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想将姜婉孕吐的原因怪罪到自己的头上不成? “世子爷这话说得就有些诛心了,她明明是孕吐,与我何干?”晋王妃也就为自己辩解道。 “好一个孕吐!”萧睿暄依旧是冷言道,“早不吐,晚不吐,怎么去了王妃的天香院就吐了?王妃难道不想给我一个说法吗?” 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晋王妃更是觉得气结。 她昨日要是知道姜婉会将她那吐得如此一塌糊涂,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留着姜婉。 “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怎么知道她会吐?”王妃就继续为自己辩解。 没想萧睿暄却是继续冷眼瞧着她:“王妃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女人怀孕会遇到什么事王妃想必是比我更清楚!婉婉怀孕已三月有余,就连进宫皇上都会派肩舆接送,王妃却丝毫不曾护着她分毫,在这种时候却还想着让她去立什么规矩,这真要传了出去,还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规矩。” 晋王妃就被堵得一时没了话说。 而被勒令在床上假寐的姜婉听到了这样的话,恨不得想坐起来给萧睿暄鼓掌叫好。 可一想到萧睿暄交代给自己的“任务”,她又只好继续闭着眼睛装睡。 不料萧睿暄却并没有打算结束战斗。 他看着晋王妃穿在袍子下的青色鞠衣,他就冷哼道:“而王妃这么早的过来探望,不过是不相信婉婉不能陪着王妃进宫请安吧。” 听得萧睿暄一句话就敲中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晋王妃的脸上就露出一些不自然来。 她恼羞成怒的呵斥着“你怎么可以如此想我”,然后就带着身边的人一脸狼狈的回了天香院。 她真是没想到萧睿暄在京城的这几年,竟然会变得如此的牙尖嘴利。 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该存了什么眼不见为净的想法,而是应该将他留在身边直接养废了。 就在她暗暗生着闷气的时候,贞娘和范氏求见。 只是那二人还没进来,她便听到了有人在外间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刚在萧睿暄那受了气的晋王妃也就没好气的喝止道:“是谁在那!” 门外的咳嗽声也就戛然而止。 只见穿着身绣牡丹月季粉色亮刻丝袍的贞娘和一身蜜合色折枝花卉风毛圆领袍的范氏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只是这二人在站定之时,贞娘有意的和范氏拉开了些距离,显然是不想和范氏站得太近。 而范氏刚一站好,就急忙拿着帕子去捂嘴,一副要咳不咳的样子,看着晋王妃都觉得揪心。 “这是怎么了?”刚去姜婉那探了病的晋王妃看向范氏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昨天都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一个个的都病倒了? 难道她们都是约好的不成? “许是昨日着了凉……”范氏还没说上两句话,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就让晋王妃皱起了眉头。 姜婉那边肯定是不能陪着自己进宫了,而这边的范氏也是咳嗽个不停,那就更不能往宫里带了。 晋王妃就有些泄气的想。 “那你呢?”她就有些没好气的看向贞娘,“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被问得一头雾水的贞娘就摇了摇头。 一想到今天就要进宫觐见,她从昨晚开始就兴奋得有些睡不着觉了。 “那行吧,你的两个嫂嫂都去不成器了,你去收拾收拾,宫里昨日送出来的消息可是让我们辰时进宫,”晋王妃就有些面色不虞的道,然后她看向范氏道,“若是觉得不舒服就早日看大夫,可别把小毛病拖成了大毛病。” 范氏也就屈膝,恭恭敬敬的应了。 第299章苦楚 目送着王妃的马车离开,范氏咳着嗽的回了她住的松园。 她身边的丫鬟红纹就有些心疼的道:“二奶奶您这是何苦做贱自己呢?” 范氏就递给红纹一个噤声的表情:“小心隔墙有耳。” 红纹就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还是忍不住小声的问道:“可是二奶奶,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啊?这天寒地冻的,故意把自己弄生病。” 范氏也就苦笑了一把。 又是一阵剧咳袭来,良久她才平复了自己的气息。 天下人都道她嫁入了高门,从此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可别人都是夫妻和睦,就只有她,没有过上一天真正的好日子。 从她加入晋王府的第一天开始,她的夫君萧睿曦就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她还曾天真的想,一定是因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还努力的让自己去迎合萧睿曦的喜好。 若说之前,自己对萧睿曦还心存幻想,觉得只要自己好好的待他,就是石头也会有被捂热的那天。 可从进了这晋王府后,她才真的明白过来,她的夫君到底有多嫌弃她! 他宁愿一个人住在外院的菡烟阁,也不愿和她同住在松园。 眼看着他跟府里的丫鬟们打情骂俏,知晓着他在外面沾花惹草、不忌荤素…… 她都不止一次的扪心自问,自己究竟哪里不如那些人? 这两天,她也渐渐的看开了,也开始逐渐明白什么叫“哀莫大过于心死”。 原来不喜欢一个人,说话是错,不说话是错,连她活着也是错。 这两日她总在想,她的人生大概就会是这样了吧? 她幼年丧父,母亲一个人顶着族人不善的目光含辛茹苦将自己养大,若不是为了母亲,她有时候还真的想一了百了算了。 反正这晋王府,就好似活坟墓一样,已经将她吞噬了。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咳袭来,让范氏赶紧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出嫁前,母亲就告诉过她,世子不是王妃的亲儿子,她的婆婆自然会待她更为亲厚一些。 可打她见到晋王世子夫人后才明白,她婆婆待她的亲厚,不过是想借着她的手去对付世子夫人而已。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跳出来去当婆婆用来打人的棍子? 只是这些话,她心里明白,却不能说出来而已。 想到这,范氏的嘴角就泛起一丝苦笑,紧接着,又碎咳了两声。 跟在她身边的红纹看着心疼得不得了,她先是给范氏倒了一杯热茶给她润嗓,然后道:“二奶奶,我们还是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 “我自己也通一些医理,不过是些小风寒而已,熬一熬就过去了。”范氏笑着摇头道,“而且你可别忘了,这里是京都,我们那点银子,可经不得我们大肆花销。” 她在晋王府里,原本一个月的月例才五十两银子。 不想萧睿曦却以她“一个内宅妇人,吃穿用度全是公中的,要花什么钱”为借口给挪走了三十两。 这剩下的区区二十两,真是有时候给人随个份子钱都不够,就更莫说给她请大夫吃药了。 “可是二奶奶,我听闻这府里是有自己的药房的,”红纹却试探着说道,“不请大夫,那您也自己去抓点药啊,想必他们应该不会收我们的钱吧?” 那范氏一听,这府里竟然还有自己的药房,就觉得有些心动起来。 这一边,晋王妃抱着个暖手炉坐在自己的马车内,就越想越觉得蹊跷。 那两个人怎么就突然都病得那么刚刚好? 昨日明明都还瞧着好好的。 若说老大媳妇对自己一直存着防范之心还能理解,那老二媳妇呢? 但一想到范氏整日那唯唯诺诺的模样,她又突然后悔起来。 一开始,她便知道自己的那个儿子风.流成性,也就想着给他找个好拿捏的女子做老婆,以免将来后宅不宁。 可不曾想,这个范氏怎么就跟个饭团子一样的立不起来。 而且看着老大媳妇的样子,看上去娇娇弱弱低眉顺眼的,好像跟范氏是一个路数。 可昨日的那一交锋却也让她觉得姜婉不会是个软茬。 她原本想着让范氏对付姜婉,毕竟两妯娌在家一争高下那是常有的事。 可没想这范氏竟立不起来,难不成还真叫她这个做婆婆的时时刻刻的出面收拾儿媳妇? 这话要传出去,那她在京城贵妇圈里的恶婆婆名声就没跑了。 思索间,她的目光就触及到坐在窗边偷瞧窗外街景的贞娘。 她也就出声道:“姑娘家家的,这像个什么样子?” 贞娘一听,就知道晋王妃是在说自己。 她赶紧嬉笑着在王妃的身边正襟危坐。 “等下进了宫,你就跟在我身边,”晋王妃也就交代道,“你只要记着平日里我教你的那些礼仪,就不会错。” “是,”贞娘娇娇的一点头,应承道,“母亲的教诲,女儿谨记于心。” 从晋王妃到皇宫并不太远,不一会,她们的马车便停在了宫门外。 随行的婆子上前递交了牌子,守门的宫卫自然是放了晋王妃和贞娘进去,而她随行的马车和仆人们则被留在了宫门外。 上一次姜婉入宫时,是有了建武帝的特许,让她和萧睿暄乘着肩舆出入皇宫。 而这一次,晋王妃则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她得带着贞娘徒步走到崔贵妃位于皇宫东北角的青云殿。 这皇宫里落了雪,虽被内侍和宫女们扫出了一条雪道,可到底地面还是有些湿滑,而且架不住这么远的路途,待她们二人走到青云殿时,两个人的鞋底都被冰冷的雪水浸湿,冰冰凉凉又黏黏糊糊的感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因为昨日便递了牌子,得知她要来的崔贵妃早已叫上了李淑妃和窦德妃等候在正殿里。 待晋王妃入了殿,依礼给众位娘娘行了礼后,崔贵妃便起了身,亲亲热热的拉了她去了升了火盆的后殿。 后殿里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只见建武帝的那些妃子们如莺莺燕燕般的凑在一起,一个个的娇美欲滴。 晋王妃也就在心里感叹,当年这样的情形只会出现在她姐姐康懿皇后的寝宫里,只是不想姐姐仙去后,这崔贵妃也学起了这一套。 第300章故友 “你们都散去吧。”崔贵妃看着那满屋子的嫔妃也就挥手道。 晋王妃一听,觉着她的腔调都和姐姐当年如出一辙。 “让她们散去也好。”依旧留在殿内的李淑妃就掩嘴笑道,“好让我们几个老姐妹坐在一起叙叙旧。” 可她“老姐妹”三个字刚一出口,就扫到了崔贵妃脸上的神情一变。 她便惊觉自己触到了崔贵妃的逆鳞。 崔贵妃这些年就是忌讳着别人说她老。 李淑妃也就忙着改口道:“可今日一见,你们都还是当年的模样,就我变得憔悴了……” 一旁的窦德妃也留意到了崔贵妃神色的变化,也就跟着笑道:“我原以为娘娘是天底下最会保养的人,没想晋王妃也丝毫不逊色,说说看,你们都是用的什么法子?你们看,我脸上的这褶子,都老得快像个嬷嬷了。” 这窦德妃比崔贵妃其实还要小上那么几岁,可先在看面相却比崔贵妃要老得多。 那崔贵妃一瞧她,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笑道:“之前就跟你说了羊奶养人,你偏生不信,这法子还是晋王妃教我的呢。” “哎呦呦,那股子膻味我可受不了,”窦德妃就有些夸张的挥手,“那我还是老点老点算了……” 看着她那有些夸张的神态,崔贵妃这才笑了起来,让大家落了座。 就有宫女上来轻手轻脚的上来给众人都换了茶点,又将之前那些嫔妃用过的茶具都给收捡了下去。 崔贵妃热情的招待着众人,目光不免就落在了贞娘的身上,见她一身姑娘家的打扮,便知道她不是晋王妃的儿媳妇,也就奇道:“这位是……” “这是我女儿贞娘。”晋王妃也就笑道,说着就让贞娘给各位娘娘见礼。 崔贵妃却是掩嘴笑道:“谁不知道你这些年就得了一个小子,你这又是在哪得了个姑娘?” “是义女。”晋王妃也跟着笑道,“这小子又不能总养在身边,到了年纪就得搬到外院去,所以我便养了个义女,陪在身边,平常也有个说话的人不是。” 崔贵妃也就笑着点头,从手上摘下了一枚赤金戒指赏给了贞娘,窦德妃见了从头上拔了根碧玉簪子,而李淑妃则是从腰上解了个玉佩。 这也就算是长辈们的见面礼了。 贞娘先是看了眼晋王妃,见王妃点了头后,她便上前喜滋滋的接了。 窦德妃留心到晋王妃身边跟着贞娘一个,也就奇道:“怎么世子夫人没有跟着你一起入宫么?” 不料那晋王妃却是轻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的说道:“原本是要带着她们两个一起来给娘娘们请安的,不想临出门了,两个都给病倒了。” 她说这样的话,就是想着在众位娘娘这帮姜婉上点眼药。 不曾想那窦德妃却是叹道:“她怀着身孕,这身子不便倒是不要出门的好,只是你那小儿媳又是……” 晋王妃见窦德妃并没有接自己的话茬,反倒是一句话便帮姜婉圆了过去,也就只能尴尬的笑了笑道:“说是着了凉,一咳起来就好像地动山摇一样,我就没敢把她带过来了。” 这皇宫里有规矩,除了她们这些有品级的妃子,其他人生了病都是要抬出去的,就更别说生了病还往宫里带的。 那可是大忌讳。 她们这边在说着姜婉,李淑妃那边却是在不断打量着贞娘,还时不时的与崔贵妃交头接耳。 窦德妃瞧见了,也就笑道:“你又在那编排我什么呢?” 不料李淑妃却是掩嘴笑道:“谁有功夫编排你,我不过是和贵妃娘娘说,贞娘这品格,倒比我家那个宁旻还要端庄几分。” 窦德妃一听,就只是笑笑,没有说话了。 这李淑妃打的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她却是门清。 北边的大金国派了特使来求亲,皇上命礼部先好生的接待着,却始终以各种借口避而不见,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想好这个亲到是和还是不和。 如果皇上一旦选择和亲的话,现在宫中适龄的公主中,就只有李淑妃所出的宁旻公主。 因此这些日子,李淑妃在后宫也是上蹿下跳的急得像个猴子。 做亲娘的,都只惟愿自己的子女好。 可宁旻要是作为和亲的公主嫁到了大金国,那可从此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因此,她现在想着法的就想把宁旻给摘出来。 可皇上一天不表态,这个事就一天不能落听,也让李淑妃跟着焦躁了起来。 她现在说这样的话,无非是想跟崔贵妃说,让贞娘这样的女子顶着公主名号和亲,也是使得的。 崔贵妃听了李淑妃的话,也是笑着点头道:“还是晋王妃懂得怎么调.教女儿,这品格确实不输宁旻公主。” 李淑妃一听,便知崔贵妃是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也就跟着附和了起来。 一旁的贞娘听了,自是在心头暗喜,而晋王妃则是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微凉的茶。 她虽然久不在京城,却还记得崔贵妃不是一个轻易捧人的性子。 这话会从崔贵妃的口中说出来,自己还是要思量一二的好。 她也就笑道:“娘娘过誉了,一个长在西北的野丫头,怎么就比得过从小长在皇宫里的金枝玉叶了。” 几个人正在说笑间,却听得有宫女来报:“覃嫔娘娘和常宁侯夫人求见。” 覃嫔是常宁侯的侄女,六年前选妃时入的宫,而常宁侯夫人则与崔贵妃算得上是闺中好友。 “哦?覃夫人也入宫了么?”崔贵妃有些意外的说道,“那就请她进来吧。” 然后,崔贵妃转身对晋王妃道:“我记得当年你也与她交好的。” “是啊,”晋王妃笑道,“当年还说她有可能会做我大嫂,结果后来却被指婚给了常宁侯。” 说话间,宫女就领了一老一少两位妇人进来,年轻的那位自然是覃嫔,而稍老的那位正是她们刚在讨论的常宁侯夫人。 那常宁侯夫人在给崔贵妃请了安后,就有些意外的看向了晋王妃,不免就惊道:“碧玉,真的是你么?” 第301章谈笑 晋王妃与这些人都已是十年未见,乍一见当年好友难免就有些激动难已。 “当年还道你只是去西北小住,没想这一去就是十年。”常宁侯夫人就抹着眼泪道,“早知是这样,我当年不管怎么样也是要送你一送的。” 晋王妃就有些尴尬的笑笑。 当年是因为手握重兵的晋亲王与当今圣上暗地里已经有了不合,名为镇守西北,其实却是在那边屯养私兵。 未免晋亲王造反,康懿皇后当年建议皇上让妹妹晋王妃去西北与晋亲王一家团圆,换回前晋王妃所生的嫡子萧睿暄为人质。 建武帝当时一想,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他弟弟萧同峰与前晋王妃梅氏的感情,绝不是小佟氏可以比拟的,手握着萧同峰与梅氏的嫡子,比抓着小佟氏更有用。 所以,后来晋王妃佟氏离京后不久,建武帝就用一纸诏书将萧睿暄召回了京城。 虽然名为养病,但他们都知道,萧睿暄就是来当人质的。 好在这十年里,四海皆是平安无事,所以今天大家还能够这样一团喜气的坐在一起。 只是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在坐的也没有几人知道。 那常宁侯与人说笑了一阵后,也就与晋王妃说道:“这次回来是长住还是小住?” 想着自己名下那些突然就要被挤得关门歇业了的产业,晋王妃也就笑道:“总归要在京城呆上一段时间吧。” “也是,”常宁侯夫人就笑道,“听说你那大儿媳妇已怀身孕,不管怎么说,你这做祖母的总要看着孙儿落地才是。” 晋王妃一听,虽然面上跟着大家一起笑,可心里却气得想吐血。 真要算起来,这范氏和她儿还成亲在先,怎么就叫那萧睿暄抢了先机去? 生下来的若是个女孩儿还好,若是个男孩儿,那不又占了晋王府长子长孙的名分! 真是不知道她那个儿子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外面的女人再好,生出的孩子总归不是嫡子,一想到这,晋王妃就觉得肋下生疼,看样子是得找个机会将儿子好好的耳提面命一番,这么大个人了居然还分不清主次。 她这边正想着自己的心事,却听得那边常宁侯夫人笑道:“这么说起来,我们这些人也有好些年没聚上一聚了,要不晋王妃哪天赏个光,我将那些夫人都叫到一起来,为你接个风。” 晋王妃想了想,自己离开京城这么些年,与京中的这些贵妇们久不往来,与其让常宁侯夫人做东,还不如自己出面组这个局,到时候也好看看这么些年,哪些关系还在,哪些人已经疏离了。 于是她笑道:“这个东还是我来做吧,咱们晋王府也冷清了好些年了,大家都一起过来热闹热闹也好。” 常宁侯夫人一想也好,自己上面毕竟还有婆婆,去晋王府就不一样了,晋王妃就可以全权做主。 大家如此说定一番后,又在青云殿盘楦了一阵,想着宫中留饭甚是不便,也就都赶在午时之前出了宫。 在宫门处与那常宁侯夫人话别时,那常宁侯夫人还特意多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给我们下帖子?” “你总要容我准备个三五日吧?”晋王妃就掩嘴笑道,“我这刚从西北回来,府中还有些锁事未清。” “那行,我就在家里等你消息。”常宁侯夫人也就笑着上了自家的马车,先行离开了。 晋王妃笑着送走了常宁侯夫人,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当年她去西北的时候,带走了府中大部分的人,而这次她又仅仅只是带回了身边日常伺候的这些人。 现在的晋王府光伺候她们这几个人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若是真要办什么宴会,肯定会因为人手不足而大出洋相。 更可恨的是,她现在想收回府中的管事权,不想姜婉却跟自己来了一个问三不知,难不成还真要她去萧睿暄手中要不成? 想着今早两人那一次不怎么愉快的交锋,她就有些头痛。 一回到晋王府,马车还未至仪门时,晋王妃就远远的瞧见萧睿暄正站在仪门外与一位穿着正五品内侍服内侍说着话。 那内侍本欲乘着青帷小车离去,可是一见晋王妃的车马归来,也就静静的让到了一旁。 晋王妃默不作声的下了车,心里却在思量:自己前脚刚进宫,后脚家里就来了宫中的人? 她也就静静的扫了那内侍一眼。 那内侍倒也不躲闪,而是大大方方任晋王妃打量着,然后不卑不亢的说道:“小的是仪清殿内侍小禄子,皇上听闻晋王世子妃有些不好,特命我送来两根上好的百年人参……” 晋王妃听的小禄子这么一说,也就暗吃了一惊,看向萧睿暄的目光也就变得复杂。 姜婉不过就是普通的孕吐,萧睿暄竟然就把这事捅到了建武帝面前,难不成他这是想暗示自己,他可以直达天听么? 晋王妃藏在袖中的手就紧了紧,面上却还要装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不过是一桩小事,真是劳烦皇上挂心了。” 不想那小禄子虽然年轻,装起腔调来却一点也不输于宫里的那些大太监们:“王妃娘娘言过了,皇上可是一心盼着世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落地呢……” 晋王妃的心里就一咯噔,暗想小禄子公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不料那小禄子公公却并没有继续多留,而是与众人告辞,离开了晋王府。 萧睿暄送走了小禄子后,只是冲着晋王妃拱了拱手,算是施了个礼后就一甩衣袖回了竹苑。 晋王妃也就气得跳起脚来,然而她这才发现刚才仪门处那一堆人竟然都是萧睿暄带来的。 现在他离开了,刚才熙熙攘攘满是人头的仪门,一下子就变得空荡荡的。 整个府中竟然没有人迎接自己回来? 想着刚才萧睿暄的前呼后拥,晋王妃一下子就爆了起来。 “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她穿过仪门,站晋王府诺大的庭院中就喊了起来。 第302章对策 只见一个婆子从一旁的门房中跑出,有些战战兢兢的立在了她的面前问:“王妃有何吩咐?” “二奶奶呢?”晋王妃就有些冷脸的看向那婆子。 她知道东边那位卧病在床的世子夫人她是使唤不动,那她带来的范氏总还能使动一番吧。 “回王妃的话,今日那二奶奶越咳越吓人,后来竟然咳得晕厥了过去。”那婆子并不敢有所隐瞒的说道,“这幸亏是那程太医刚好在府里,给二奶奶开了发汗解表的方子,她身边的红纹伺候着二奶奶服了药后,就让二奶奶歇下了。” “又是程太医?”晋王妃一听,不免就奇道,“怎么每次都是他,而他每次又刚好在府里?” 那婆子也就笑着和晋王妃解释道:“王妃您有所不知,咱世子爷的病症就是这位程太医治好的,这些年也是这位太医在府里走动得多。今日说是昨日忘了什么东西在府里,特意过来接的,就遇上了二奶奶晕厥一事。这还是二奶奶身边的红纹姑娘跪着求他,他才出了手,不然的话,还得去外面找大夫。” 晋王妃一听,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几分。 也顾不得身上的衣衫未换,也就带着贞娘等人去了范氏所住的松园。 她一进院子,就闻到了一阵中药味,一个留了头的小丫鬟正窝在院子的一角,用一个黄泥小炉煮着一罐黑漆漆的中药。 见着院子里乌泱泱的来了一大群人,那小丫鬟就有些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然后拘谨的给晋王妃请了安。 晋王妃就有些不悦的看她,暗想着范氏自己平常是一副缩手缩脚的模样,没想屋里带出的丫鬟也是这样一副德行。 红纹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赶紧从屋内迎了出来。 晋王妃一见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的问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晕倒了?” 红纹吓得跪到了地上,磕磕巴巴地交代着:“二奶奶昨日偶感风寒,今日又拖着不肯进药,这才烧到晕倒了。” 晋王妃一听,就瞪着眼睛看向红纹道:“既然是病了,为何又不肯进药?她将我早上交代的话当耳边风么?” 说着,不等红纹等人打帘,她自己一伸手,就撩了帘子进入室内。 此刻范氏正晕晕乎乎的睡在那,身上盖着几层厚被,额头上发出了一层细汗。 她身边另一个大丫鬟红裳正拿着干帕子为她轻轻擦拭着。 晋王妃一见这等情形,知道那范氏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也就冷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天香院。 两个儿媳妇,一个称病不出,另一个则是烧得糊里糊涂。 事情怎么就刚好那么巧? 她坐在那生了一会闷气之后,却突然想起自己还有要事要做,于是赶紧命人将她之前留在晋王府里的宋妈妈给找了过来。 自佟婆子被人锁走后,宋妈妈就开始终日惶惶不安。 生怕某天来了一群人将自己也给锁了去。 毕竟佟婆子犯下的那些事,有不少,她也是经过手的。 结果她担惊受怕了大半个月,不但顺天府的人没有来锁她,就连世子夫人都不曾召唤过她。 只有世子夫人身边那个叫夏依的姑娘会三不五时的来找找她,问的却都是一些关于佟婆子的事。 这就让她不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所以一听闻晋王妃要见她,这宋妈妈就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赶了过去。 她哭的自然不是自己,而是佟婆子。 晋王妃却也是烦得要死。 她将这个府邸交给自己最信任的佟妈妈管理,不料却被顺天府爆出监守自盗的丑闻来。 这不就是直接证明她这个当主子的识人不明? 而且这一摊的破事她已交给华记绸缎庄的大掌柜张青去打听,在张青给出一个结论前,她对此事不想说太多。 “我今日叫你来不是想听这些的。”心情不怎么好的晋王妃也就冷着一张脸道,“现在府中的对牌在谁手上?管事的又是谁?” 宋妈妈一听王妃不再提及佟婆子的事,也就收了她的鳄鱼眼泪,正色站好道:“对牌在奴婢手上,可这管事的却说不清……” “什么叫管事的说不清?”晋王妃也就奇道,“既然你管着对牌,怎么?管事的不是你么?” 宋妈妈就只能苦笑道:“这府中原本只住着世子爷,他们那边好像自有一套行事章程,有什么事也不会问我们这边的意见……久而久之,反倒是我们这边求着他们那边的时候多了……” 听得宋妈妈这么一说,晋王妃就只觉得脑子里开始突突起来,钻着她脑仁疼。 这算是什么意思? 他的竹苑和晋王府分家了么? 现在她回来了,那到底还管不管得到他的竹苑里去? 而且那个姜婉,又是个一问三不知的,让她直接去找萧睿暄,而那个萧睿暄又是个不好说话的,简直是叫人头疼。 但一想到自己答应了常宁侯夫人的花会,又不能无限期的拖延下去,不然说出去伤的又是她这个晋王妃的面子。 “他们那边管事的是谁?”晋王妃就轻轻按压着自己的额头问道。 “是财二爷!”宋妈妈这倒是答得不含糊。 因此,财叔也就被叫到了天香院。 显然,他也是有备而来的。 只见他命人将一沓沓账册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了晋王妃的跟前,然后一副如释重负的说道:“这是这几年府里的明细账目。” 竟然是一副要交账撂挑子的模样。 晋王妃就冷着脸,随手翻了翻那账册。 只见那账册上字迹的颜色深浅不一,大小也不尽一样,就连字体也有所差别,一看就知道是最原始的账册。 “你这是什么意思。”晋王妃收回了手,看着财叔问道。 “之前我跟着世子爷从西北过来的时候,说好了只是代管府中的账目,只是没想这一管就是这么多年。”财叔一脸恭敬的说道,“现在既然王妃回府了,我自然是要将这账册交出来了。” 晋王妃就瞧着财叔,只见他面色诚恳,可看着他的大腹便便,便觉得他是个油嘴滑舌的人。 可偏生他刚才说的那话,又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行吧,账册先放我这,有事我再找你。”晋王妃也觉得在这事上与他争辩毫无意义。 第303章名单 打发走财叔后,晋王妃就带着身边的蜀葵、蜀锦和贞娘翻看起这几年晋王府的账目来。 这些年晋王府的账目却极其简单,每年除了那些仆人们的月例银子、四季衣裳之外,就属萧睿暄的芷香居是支出的大头了。 可芷香居的支出又主要在药材和厨房这两块,而账目详细得却是每日进了那些药材,买了什么菜都登记得清清楚楚。 而这些年来,最大的进出,竟然是萧睿暄成亲时翻修竹苑时所用的银钱,和成亲时各府送过来的贺礼,也是一笔笔记得详详细细,让人无错可寻。 她看着那份随礼名单,也就指着交给贞娘道:“你把这里随了礼的人家都给我摘录出来。” 又跟宋妈妈道:“你出去给我打听一下,现如今京城里宴请宾客都流行上什么菜式?喜欢请哪个班子唱堂会?晋王府有十年没有大宴宾客了,我可得告诉她们一声,我佟碧玉又回来了。” 那宋妈妈自然是喜滋滋的就领了命下去了。 半个时辰后,晋王妃要在府中大宴宾客的消息就传到了竹苑。 终于能下床走动走动的姜婉一边做着程子修教的动作,一边同萧睿暄奇道:“王妃怎么突然想起这一茬?” 不想萧睿暄却是冷笑道:“不管她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一茬,我一定都会让她的宴会让京城里的这些贵妇们津津乐道个十年,永世难忘。” 没过两天,天香院那边拟出的菜谱和宾客名单就都到了萧睿暄的手上。 名单上的多是公侯世家,官宦人家的却鲜有上榜。 萧睿暄就看着那张单子冷笑道:“这王妃还是十年前的那老一套,还端着身份只与那些封了爵的来往,却不知道这京城之中正真掌了权的却是朝堂上的那些九卿。” 而姜婉在看过那份名单后,就面露失望之色:“我原本还想借着这个事,把千淑她们都邀到府里来聚聚,如果王妃只打算请这些人的话,青岚和妍姐儿就不好过来了。” 青岚和妍姐儿只算得上是靠科举取仕的书香门第,算不得靠祖上封荫的公侯世家。 “这有什么难,只要你喜欢,尽管将人请来,不过是与她们打擂台而已,并不见得我们这边就会输啊。”萧睿暄却是一脸浑不在意的模样。 “这样还是不好吧?”姜婉还是有些迟疑。 公然打擂台,那不就是明打明的跳出来要与那边撕破脸么?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小辈,若是主动挑起事端来,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头压下来,有理也会变成无理。 “这有什么关系,前些日子不是靠过来一批人么?是时候看看他们的表现了,”见到姜婉面有难色,萧睿暄却在坚持,“我可不喜欢墙头草。” 说完,他抬首见到姜婉气质娴静的坐在那,淡粉的面孔若桃腮,润泽的双眼乌黑明亮,一对微蹙的柳叶眉淡扫入鬓,又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 “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来烦心吧。”萧睿暄就忍不住笑着凑了过去,从身后搂住了姜婉,并将手抚上了她的小腹,在身后咬着她的耳朵道,“这几日他有没有乖?” 自那日亲眼见到姜婉的肚子上鼓出个包后,萧睿暄就忍不住每天来摸一摸她的肚子。 可肚子里那个孩子却好似在跟他玩起了捉迷藏,这几日都是安安静静的。 弄得萧睿暄好几回都在想,这孩子是不是非要自己和姜婉亲热后才肯“现身”? 这一想本不打紧,却让他的身下不由自主的旌旗摇动。 坐在他身前的姜婉自然是马上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不由得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本是带着嗔怒,可在萧睿暄的眼中看来却是秋水含情。 他也就忍不住将手伸进了姜婉的衣襟里,有些贪婪的抚.摸了起来。 正在萧睿暄情浓密意的时候,却忽然听得有人在外间“哎呦”了一声,然后就听得厅堂的夹板门帘打在门框上的啪啦声,显然是有人从屋里吓得跑了出去。 萧睿暄就面色一沉,低声咒了一句:“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姜婉却是红着脸,嗔怪将萧睿暄的手从自己的衣襟中打了出来,道:“都怪你!白日宣淫!这要传出去我在这些丫鬟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不料萧睿暄却是没脸没皮的笑道:“夫妻不和邻也欺,她们见我们感情这么好,只会有跟着高兴的份!” 但他一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天色,也觉得自己刚才的确是鲁莽了。 “嗯,现在先放过你,晚上再来收拾你!”说完,他就在姜婉的脸上轻啄了一吻,拿着之前姜婉随手放在桌上的宴请名单,出了内室。 不一会的功夫,韩妈妈就一脸欲言又止的走了进来。 姜婉看着她的神色,就有些奇道:“妈妈这是怎么了?” 韩妈妈就想到刚才在室外,茉莉红着一张脸从屋里冲出去的模样。 她就拉着茉莉问怎么了。 茉莉却是有些吞吞吐吐的道:“世子爷正拉着夫人干那事!” 她一听,就急了起来。 夫妻感情好是好事,可现在夫人正怀着孩子是非常时期,而他们小两口又正是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这真要有什么,弄出个什么好歹来,才会叫人后悔莫及。 可一想着世子爷正在室内,她也不好冲进来,只能在屋外急得团团转。 好在没多少工夫,世子爷也出了正房,她这才火急火燎的赶了进来。 “要不夫人在身边收个通房吧?”韩妈妈想了想道,“你若觉得茉莉她们这些大丫鬟不合适,就随便找个模样俊俏的,等生了孩子后随便配个什么小厮就打发了。” 姜婉听了后,并没有说话。 她知道在韩妈妈这样土生土长的大梁人看来,子嗣才是一个女人的安生立命之本。 只有生了孩子,应该是只有生了儿子,一个女人在夫家的地位才会稳固,若是能将这一家子人的吃穿嚼用都抓在手里,那简直就是地位无可动摇。 第304章解释 至于什么三妻四妾,那都是浮云。 所以姜婉并不想和韩妈妈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她知道,她说了韩妈妈也不会懂。 见姜婉半天没有反应,韩妈妈不免就语重心长:“夫人,我是跟你说认真的,世子爷这个样子在你屋里,对你不好!” “这事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姜婉笑了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别说她这种有感情洁癖的人,在心里根本容不下她和萧睿暄之间还有第三个人,就是她觉得为了自己的一时私利却去牺牲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孩子,那更是作孽。 韩妈妈也听出了姜婉话中的敷衍之意。 平常若是其他的事,她也就算了,可这件事真的不能大意。 “我看红蕊那丫头就看着不错,要不……”韩妈妈也就继续说道。 姜婉的脸上就露出了不悦之色。 她正色的和韩妈妈说道:“这件事我和世子爷自有主张看,我们两人间的事,没必要牵扯到第三个人,这件事妈妈就不要过问了吧。” 韩妈妈看着姜婉,神色中就有了股震惊,但一想她现在贵为世子夫人,已经不是当年姜家的那个小庶女了。 她也就默默的垂首,从衣襟里摸出了一份给丁香准备的嫁妆单子。 “这是之前按照夫人的吩咐,为丁香准备的,请夫人示下。”她的话语中就隐隐带着点疏离。 姜婉一听,也不免叹气。 “韩妈妈,并不是我不想听从您的意见。”姜婉知道今日的事如果不和韩妈妈说清楚,多少都会成为二人的心结,“我和世子爷之间的事,并不想牵扯到第三个人,我们平常在房里时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不要,又怎能容得下一个通房?” 姜婉的表情真挚,却看得韩妈妈却是一脸的不解。 姜婉也就笑着摇头。 “在你们看来,女人最重要的是子嗣,是财权,可我觉得如果为了这两样而失了夫妻间的感情,才叫舍本逐末。”姜婉尽量用韩妈妈能听懂的话解释道,“这样的女子可能会得到丈夫的敬重,可能会有无上的尊荣,可当她的丈夫缠.绵在其他女人的床榻上时,谁又能见到她内心所承受的煎熬?” 韩妈妈一听,就面露了惊恐之色。 这个世道一直强调着让女子大度,让女子隐忍,三妻四妾就跟三纲五常一样,根深蒂固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夫人……”韩妈妈就忍不住想要去捂住姜婉的嘴.巴。 姜婉却是向她笑道:“人心,都是自私的。特别是自己的心爱之物,又怎会舍得去与他人分享?要不然这世间怎会有那么多的妻妾不和?” “这世间总是叫女子大度放宽心,”姜婉就面露不屑的轻笑着,“与其让自己在煎熬中变得面目全非,所以还不如一开始就自私一点,摆明了态度。” “可是这样做的话,世子爷他会不会……”韩妈妈就有些担心的问。 “会怎么样?”姜婉却是笑道,“如果不是他的纵容,你觉得我会如此的有恃无恐么?” 韩妈妈一想也对。 这男人真若有心要在外面找女人,又哪里是屋里人能拦住的。 现在夫人和世子爷之间能够这样的相处,说白了还不是世子爷愿意这样娇.宠.着夫人。 她又何必自作聪明的在里面瞎参合? 姜婉见韩妈妈好似已经明白了过来,也就拿起了韩妈妈给丁香准备的嫁妆单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这四时的被褥帷帐什么的自是不说,梳妆台、提盒、樟木箱、子孙桶也都是一应俱全,大大小小的让人想得到的想不到的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大张纸。 而架子床、闷户橱、八仙桌这种大件的家什也赫然在列。 “怎么?先前不是说胡太太买的那屋子带家具么?”姜婉也就奇道,“为何还要准备这些?” 韩妈妈就有些尴尬的说道:“我也知道她夫家有,可这些都是陪嫁,意义不一样,这既是东家的恩典,也是丁香的体面。” 姜婉听闻后,在心中细细一想,觉得韩妈妈这话也没有错。 与其添箱锦衣夜行,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让人这样抬进去,至少瞧着热闹不是。 “那行,就这样照着办吧。”姜婉点了点头道,“这几日还要劳烦妈妈往那柳家胡同多走动走动,尽量帮丁香把这婚事办好了。” 韩妈妈这边自然是点头称是。 而天香院里,宋妈妈也在回着晋王妃的话。 “你是说这名单里还要再添些人?”晋王妃捏着让贞娘整理出来的宴请名单,皱着眉头同那宋妈妈道。 “是呀~!”宋妈妈站在那,一脸堆笑的说道,“这名单上都只有公侯之家,怕是不妥。” “不管怎么说,那几位阁老夫人,王妃还是要请一请的。”宋妈妈就看着晋王妃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晋王妃也是离京十年的人,对这京中的事务,她还真是不太那么有把握。 “怎么这些年大家都是这么混着请的么?”她也就奇道。 “是啊,早就不分什么彼此了。”宋妈妈也就笑道。 “那就把人都加上吧。”晋王妃也就点头道,然后看着宋妈妈立在那并没有退下,不免又问,“可还有其他事?” 宋妈妈也就有些尴尬的说道:“还有一件事,之前世子爷嫌弃大厨房里的人做出来的饭菜不好吃,也就把人全部都换掉了。” “换了就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地方么?”晋王妃就冷着脸道。 “可之前二公子回府后,世子爷却把那些换回来的厨子们都给扫到竹苑的小厨房去了。”宋妈妈就要笑不笑的说道,“现在府里的大厨房里也没一个像样的厨子,这么大的阵势,恐怕是应付不过来的。” “什么!”晋王妃一听,就坐了起来,“厨房里没有人?” 因为当年去西北时,怕吃不惯别人做的东西,她因此也就将这边最喜欢的一个厨子带去了西北。 而这一趟从西北过来,她是带了自己惯用的那个厨子一直在天香院里开小灶,倒也没有留心过大厨房里的事。 #####你们一定想不到……晓晓差点忘了要更新了…… 第305章汤药 现在眼见着要在家里大开宴席了,却告诉她没有炒菜的厨子! “那就给我到外面去请!”晋王妃也就从坐着的炕上跳了起来,“去大酒楼里给我请,让他们过来帮厨!” “可是我们府里负责采买的人也被世子爷给换了……”宋妈妈继续为难的说道。 晋王妃也就气得愣在了那。 “还有什么!你就不能一次性的都给我说完么?”到后来,她几乎开始咆哮了起来。 而在松园里,卧床好几天的范氏终于起得了床来。 她身边的丫鬟红纹赶紧多给她披上了一件夹棉小袄。 面无血色的范氏善意的看了她一眼,问了一句:“这几天,二公子可有来过?” 红纹一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范氏的话。 看着她一脸犹豫的样子,范氏继续笑了笑:“我知道了。” 如果萧睿曦曾有踏进过这个院子,她身边的丫鬟也不会觉得如此为难。 可自己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他却连看都没来看一眼。 自已于他,还真是个路人吧? 不,就算是路人,都还有可能被他看见的时候,而自己对于他却是什么都不是。 看着自家少奶奶一脸神伤的模样,红纹却还是不得不安慰她道:“可是王妃曾来看过您,曾交代过我们好好服侍您。” “哦?是么。”范氏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平淡无奇。 “对啊,因为王妃这两日忙着要宴请宾客,所以她才没能来再看您。”红纹就继续说道。 “这府中要宴请宾客么?”一听闻这话,范氏就想到了那年在府中初见晋王妃的样子,那日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满了赞许。 有时候她都会想,如果那日晋王妃并未瞧见自己,她的人生命运会不会就有所不同? 然而人生哪里有那么多如果? 看着窗外那些已经落了叶的枯枝,范氏觉得自己已经和这些花草无异。 只是这些花草还有春天可盼,而她面对的恐怕就只有无尽的寒冬了。 范氏就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却又忍不住的咳了两下。 红裳就端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中药过来,轻声道:“二奶奶,趁热把汤药喝了吧。” “汤药?”范氏看着那碗黑浓的中药奇道,“谁开的?” “是太医院的程太医。”红裳依旧端着那碗汤药答道。 “哦?可有留下药方?”范氏并不去接那碗药,而是转了个身往暖阁走去。 “有的,有的。”站在范氏身旁的红纹连连点头道,然后去炕几的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来,“程太医说按着这个方子先喝三天,不管有没有好转,都让二奶奶您去药房换方子。” 范氏点着头,从红纹手中接过那张药方子,可她一见那方子上的字,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般这种手写的药方子,即便是医书上流传下来的方子,在经过这些大夫们的手时,都会被有意的写得龙飞凤舞,为的就是防止同行盗取自家的药方。 可是这位程太医手写的方子却是中规中矩,清一色的楷书,清秀隽永,工整得就像是举人们写的策论一样。 方子上写的是有所添减的“柴胡半夏汤”,治的正是她这发热恶寒还兼咳嗽的症状。 她也就笑着让红裳将汤药端了过来。 “可是药已经冷了……”红裳却有些犹豫的说道。 “无妨。”范氏也就端起那碗药,抬头一饮而尽。 就在范氏放下药碗的时候,天香院的小丫鬟来禀:“王妃请二奶奶过去。” 这个时候? 范氏看了眼身边的红裳,对那丫鬟道:“知道了,待我换了一身衣裳就来。” 待那小丫鬟走后,红裳一边帮范氏换着衣服一边奇道:“王妃明明知道二奶奶您还病着,怎么还让您过去。” 范氏微皱的眉头,摇了摇头:“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这几日天上的雪一直没停过。 从松园去天香院的石板路虽有人清扫过,可新下的雪落在上面又是浅白的一层,木屐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红裳帮范氏小心翼翼的撑着伞,听着落雪的倏倏声,慢慢的往天香院而去。 远远的,她就瞧见一身海棠红的姜婉正扶着丫鬟的手,在天香院前下着马车,她头上簪着的一支赤金的倒垂莲花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有节奏的前后摇晃着。 范氏这才意识到,虽然她见到姜婉的机会不多,但每次见到姜婉,身上穿的衣服都不同,就连头上的头饰也不见重样的。 姜婉显然也是见到了徐徐而来的范氏,她故意在门房处歇了两脚,待到范氏上了前,这才开口问道:“可感觉好了些?” 因为姜婉与范氏本不相熟,也就不曾贸然派人上门探过病。 “谢谢大嫂牵挂。”范氏也就微微向姜婉点了点头,轻咳了两声后说道,“就是还在吃着药。” 两人交浅,自然就不可能言深。 姜婉只是笑了笑,就上了抄手游廊,而范氏也没多说话,一直跟在姜婉的身后走着。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天香院的正屋。 姜婉正要上前给晋王妃请安时,却发现一个面生的年轻男人正与王妃隔几而坐,而两人的手边各还摆着一杯茶。 一见就知道,这年轻男人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姜婉就有些下意识的避了避。 “这是我儿子,”不料上首的晋王妃却是不以为意地道,“算不得外男,不必回避。” 他就是萧睿曦? 姜婉就忍不住多瞧了他两眼。 而此时萧睿曦也正在打量着姜婉。 都说宫里给萧睿暄赐了个小庶女做老婆,之前他还私底下笑话了一阵,可他今天瞧着,怎么觉得他这个大嫂好象还有点天香国色之姿呢? 正想着,他的目光就正好与姜婉的碰了个正着。 他也就微微一笑,不料姜婉却是好像没有瞧见一样,那眼神也好似只是从他的头上掠过。 不料就是这一眼,却激起了萧睿曦的兴趣,一双眼更是肆无忌惮在姜婉的身上扫来扫去。 姜婉虽然心生不悦,却也只能先忍着,然后看向晋王妃道:“不知今日王妃召我们来,所谓何事?” 第306章吩咐 晋王妃慢慢悠悠的吃了一口茶,挑着眼角看了眼姜婉,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想必你们也听闻了过几日我将要在府里宴请各府女眷的事,到时候我会带着贞娘去迎客,你们两个都要记得出来帮衬一把。” 姜婉闻言,并没有搭话,而是用侧眼瞧了瞧范氏,不料范氏却是用帕子捂着嘴,又是一阵清咳。 带着贞娘去迎客? 姜婉不免就在心里冷笑了一把。 像这样的宴请,一般都是让各府的夫人趁机为自己的儿女相看姻缘的好时机。 晋王妃想借此抬举贞娘本无可厚非,可若是在抬举她时却还要拉上自己做陪衬,这事,姜婉多少就有了些不乐意。 “按理说,这事我本不该推脱,”想着自己在宴请当日还要在竹苑里招待姜妍她们,姜婉就有些为难的说道,“可王妃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状况,这时不时的就恶心反胃……就怕到时候坏了大家的雅兴。” 被她这么一说,晋王妃倒是想起那日姜婉在她这吐得翻江倒海的样子,顿时就皱了眉头。 或许不让她参加会更好? 而且自己邀请来的都是之前她在京城里多有往来的人脉,与其就这样介绍给了姜婉认识,还不如留着给贞娘和范氏。 可若是做为儿媳妇的姜婉在宴请当日连面也不露一个,岂不是显得她这个婆婆管教无方? 因此晋王妃想了想道:“那日也不要你多呆,过来点个卯就成了。”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点头。 而一直在她身后的范氏却是越咳越厉害了,咳得王妃眉头轻皱,而萧睿曦却是直接的不耐烦起来。 “咳,咳,咳!”他站起来怒道,“你就不能控制一下?” 姜婉就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反倒是范氏,面色如常,掩在帕子下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篾笑。 自二人成亲后,萧睿曦就从来没有拿好脸色待她,而她也早已经习惯。 “相公这话说得好生没理,”范氏原本是不想理会萧睿曦的,可想着晋王妃就坐在这里,自己怎么都要借着这个机会哭诉一番,“好像妾身故意在咳嗽一样……咳……咳……这咳嗽岂是妾身可以控制的?” 晋王妃又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简直就像是两个冤家,只要一见面,就是一个哭一个闹。 只要他们一闹,她就觉得头疼。 当初她决定与范家联姻,就是看中了范家在西北的资源和人脉。 可现在看来,她都有点怀疑这个联姻值不值得。 瞧着姜婉立在那,一脸打量的神情,晋王妃就更觉得头疼。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晋王妃快速的打发着姜婉,再也不想让她多待一刻钟。 姜婉自是乐得其所,只是在她离开时,她感觉萧睿曦那令人有些反感的眼神好似又黏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不得不加快了脚步。 到了小雪那一日,洋洋洒洒下了几天的雪反倒是停了,天空还放出了一丝丝晴。 晋王妃一早便命人将侧门到天香院的甬道清扫了出来,待到辰时,一向冷清的晋王府就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响着铜铃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的陆续抵达,晋王妃佟碧玉就带着贞娘站在二门处迎接着。 来得早的,都是当年与晋王妃有些交情的。 十多年的老友不见,自然想说的话就比常人要多一些。 可这样一来,后面来的人一下车自然就无人接待,让人觉得有些怠慢。 有些自认为与晋王妃私交甚笃的人也就悄悄的问道:“为何只有你站在此处迎接?你的那两个儿媳妇呢?” 晋王妃也就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真是不巧,她们两个都身体抱恙,我也就让她们两个都歇着了。” 她说这话时,正巧乔夫人正带着姜妍下马车。 也就将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与她们的马车同时到的还有镇国公府和常宁侯府的马车。 一下子下来了两三车人,这就让晋王妃更加的应接不暇起来。 多数人她都只来得急点了点头,便让婆子引到了天香院,也就更加来不及辨认谁是谁。 而乔夫人在听了她刚才说的那话后,也一心记挂着姜婉,在与晋王妃打了个照面后,便领着姜妍急匆匆的往竹苑赶去。 此刻的姜婉虽然穿着一身新做的粉紫镶边淡紫折枝梅花纹样缎面圆领对襟褂子,头上插着最新式样子的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簪,却没有一丝要出门待客的意思。 虽然之前晋王妃让她过去点个卯,可一想到今天可能会出现的混乱状况,她还是决定躲在竹苑里闭门不出。 她懒懒的靠在迎枕上,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本前几日萧睿暄刚弄回来的话本。 “好呀,亏得我们为你担惊受怕的,你却躲在这享逍遥。”姜妍见了她这副模样,也就叉着腰佯装生气的说道。 “二伯母?妍姐儿?”听得动静的姜婉这才放下了手中的话本,起身迎接着,“怎么也没人来给我通报一声?” “那是因为我母亲怕打扰到你,”姜妍也不与她客气,而是径直坐到了姜婉的身边,随手就拿起了姜婉刚看的那本话本。 可当她刚一看到那书名时,就差点兴奋得叫了起来,可一见到自己的母亲还站在一旁,她又只好将要喊出来的话给憋了回去。 真是没想到,姜婉这居然会有笑笑生最新写出来的话本,她托了丫鬟跑遍了整个京城都没寻到一本。 乔夫人见着姜妍的这模样,也就教训她道:“妍姐儿,不准没有规矩。” 姜婉却是笑着挽着乔夫人的胳膊道:“二伯母,都说妍姐儿到了我这就和回了家一样,哪里有那么多规矩?难不成我去了您家,您也要用这么多规矩约束着我么?” 乔夫人自然知道姜婉这是在给姜妍解围。 “你就这么惯着她吧!”乔夫人佯装生气的在姜妍的额头点了一下,在见到姜婉并无什么大碍后,之前悬着的心也就跟着放了下来。 第307章相聚 她瞧着亲亲妮妮的姐妹二人,也就笑道:“我知道我要是留在这个地方,定然会让你们觉得拘束,所以我还是去王妃那边吧。” 说完,她笑着拍了拍姜婉的手,刚要离开竹苑时,却遇到了结伴而来的萧千淑和方圆圆。 互相见过礼后,乔夫人往天香院而去,而萧千淑和方圆圆则被丫鬟们领进了姜婉和姜妍所在西次间里。 “今天的雪可真大啊!”一进屋,就忙着解掉斗篷的萧千淑一边跺着脚一边说道,“我觉得我的鞋都要被浸湿了。” “那你还不赶紧上炕来暖暖。”姜婉也就笑着招呼着她,然后唤来一个小丫鬟,将萧千淑的绣鞋拿出去烘干。 “你们的呢?要不要也烘一下?”姜婉也就回头问道,“这种天气可别穿湿鞋。” 不料方圆圆却是掩嘴笑道:“谁和千淑一样,走个路都不安生,这才会湿了鞋袜的。” 萧千淑自然是不服,刚准备与方圆圆抬杠时,姜婉便命人拿来了一套新鞋袜,同萧千淑笑道:“那你还是先换了我的吧,可别这种天气让你们来一趟,却还真冻到了。” 萧千淑原本还想拒绝的,可一见到那鞋袜上绣着的精致宝相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真的是给我的么?”她就有些兴奋的拿过那双鞋袜,显得有些爱不释手。 “我这可是投桃报李。”姜婉也就看着掩嘴笑道,“你送我的那套衣衫我还好生收着呢。” 一旁的方圆圆听了,却打趣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曲折,我差点都以为来了的都送鞋袜呢!” 不料姜婉却是与她说笑道:“只要你瞧得上,都有!”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姜婉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姜妍赶紧找了机会拿起姜婉的那本书道:“我不要鞋袜,我就要这个!” 方圆圆一听,也就对她手里的那本书产生了兴趣,待她也发现那是一本笑笑生最新写的话本后,也是变得眼前一亮。 两人竟为了那本话本争闹了起来。 “怎么?又是我最后一个到么?”就在姜妍和方圆圆正在争抢着那本话本时,一个带着青色斗篷的高挑女子走了进来。 姜妍几个一听到她的声音,更是觉得意外。 “青岚!你怎么来了!”几个女孩子有些兴奋的从火炕上跳下来,连鞋都还来不及穿。 在大梁朝,一般已经订了亲的女子就不会再出来走动,而是抓紧时间锁在闺阁之中给自己绣嫁妆。 像青岚这样的,自然是不用自己动手,可长辈到底还是会把人拘在屋里,不会再让她出去走动。 而青岚和靖海侯世子的婚事就定在了开春后。 于情于理,她们家都不会再放她出来。 所以,几个小姑娘也很是意外能在这见到她。 “原本我是出不来的,还好婉姐儿给我娘写了封书信,我娘也就允许我来了。”李青岚有些羞涩的说道,对姜婉却是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目光。 “早前就想邀请大家过来一聚,不料后来府里却是接二连三的有事,没想一拖便拖到了今日。”姜婉却是很不好意思的同众人说道,“本也不想同王妃请客凑到一日的,可又担心继续这么耽误下去,我们几个怕是真的难以再聚了。” 姜婉的这句话一出,众人也就都觉得有些伤感起来。 她们这些人,能聚在一起热闹的时间确实不多,特别是将来出嫁之后就更难说。 至少青岚就要嫁到福建去,今生还能不能见,还真是谁也说不清。 见着大家的情绪都不高,姜婉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的笑道:“可是你们知道么,这一次我随着世子爷去江南,可是见到了青岚将来的婆婆和未来的夫婿哦~!” 一句话,瞬间就让几个小姑娘炸开了锅。 “真的么?真的么?”一向就好打听的萧千淑就拉着姜婉问个不停,“青岚未来的夫婿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长得好不好看?还有她那个婆婆凶不凶?会不会欺负我们青岚姐?” 她的话音一落,青岚整个就闹了个大红脸。 “早知道你们这样,我就不来了。”青岚掩着脸,有些嗔怪的道。 “呀!青岚脸红了!”刚才还和姜妍打打闹闹的方圆圆这会子却抱着姜妍笑闹了起来,“你可别告诉我,你对这些也不感兴趣?” 在姜婉告知靖海侯夫人的善解人意,靖海侯世子不但有一张俊俏的面孔,还有一身好武艺时,方圆圆她们也就笑得更甚了,而青岚的脸也被她们笑得更红了。 一时间,满屋子的欢声笑语,倒比天香院那边显得要热闹了许多。 天香院这边的晋王妃此时就觉得有些焦头烂额。 她之前是将人都安排在了天香院的花厅里,不料却熙熙攘攘的挤了一屋子人。 于是她又命人临时将东西次间都收拾了出来待客,让大家都有了个落脚的地,可又缺了那端茶倒水的人,就更莫说空了果盘无人更换了。 好不容易大家都挨到了饭点,按着晋王府的安排依次入了坐,却发现桌上的鱼还没烤熟、蛋羹里带着蛋壳、做为时兴菜的鹿肉更是带着一股腐臭味让人无法入口。 而这些被邀请来的夫人们又是多数在家管着中馈的人,见着这晋王府的无序状态,虽无人明说,可也会与自己相熟的人交换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原本在午宴之后,晋王妃还安排了严家班严青来唱堂会,可众人一见今天晋王府这个样子,也就纷纷以家中还有事为借口,提出了告辞。 见着宾客一个又一个的走了,晋王妃心里忍着气却还不能发作出来,一度都给憋成了内伤。 但在竹苑内,姜婉却让人在西次间里摆出了大席面:桌上摆着鹌子水晶脍、白芨猪肺汤,炖着鲍鱼燕窝粥,烤着叉烧鹿脯,一人一盅冰糖燕窝羹,吃得大家都很是尽兴。 待餐后,便有人领着小丫鬟们进来伺候她们净手洁面。 第308章找茬 用茶水漱过口的姜妍抬头一看,只见那领头的大丫鬟竟然是丁香,也就笑着打趣道:“咦,你不是要做新娘子了么,怎么这会子还在这里服侍着?” 丁香一听就羞红了脸,正不知该如何应对时,姜婉却是笑道:“今日王妃大宴宾客,怕伺候的人手不足,也就把我身边的夏依和兰依都借了过去。茉莉帮我在厨房里盯着,因此就只能让丁香出来顶一顶了。” “哦?婉儿姐身边的大丫鬟要放出去了么?”萧千淑却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事一样,就嚷着要给丁香添箱。 她们愿意给丁香添箱也是因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姜婉自然是不会拒绝她的好意。 只是方圆圆却在掩嘴笑道:“之前她送你一身衣衫你就还她一对鞋袜,她这又与你的丫鬟添箱,婉姐儿到时候又打算怎么还给我们的千淑呀!” 姜婉听了,自然是一本正经的笑道:“那自然是等我们的千淑郡主出阁时为她送上一尊大礼了!” 而萧千淑却是没心没肺的笑道:“我要嫁的人,一定是个绝世大英雄,你们都给我好好等着吧!” 一句话,又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相对于晋王妃那边早早的散场,姜婉这边直到用了晚饭后才散去。 这消息传到晋王妃的耳朵里时,气得她又砸了一个茶盅:“好呀,我这边要待客就称病不出,脸面都没有露一个,她那边却开小灶开得吃了一拨又一拨!” 她在那生着闷气,却吓得身边的人没一个敢动弹的。 晋王妃瞅着这些和榆木疙瘩一样的人,不禁吼道:“你们还楞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那边院子里将人给我叫过来!” 她身边的唯唯诺诺的赶紧去了,可不一会的功夫就折返了回来,道:“竹苑的人说世子夫人已经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吧。” 晋王妃一听,原本被压.在心中的火一下子就蹭了上来! 凭什么她这边累得跟狗一样,那边竹苑的人却还过得那么安逸? 她一拍桌子,火冒三丈的站了起来。 “来人啊!”她大喊了一声,纠集了天香院里的丫鬟和婆子们,气冲冲的就往竹苑而去。 此时的姜婉已经洗漱完毕,正穿着一身居家的衣袍和萧睿暄窝在火炕上下棋。 手持黑玉棋子的姜婉,半支着头坐在那,看着眼前的紫檀木棋盘,眉头早就拧到一块。 今日因为青岚她们来访,她特意让人拿出了这套紫檀棋盘。 待她们散去后,觉得身子有些乏的姜婉又不想太早入睡,也就拉着萧睿暄死缠烂打的要与他斗棋。 萧睿暄推脱不过,也就只有勉为其难的坐了下来。 前世,他在皇宫内院从来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几乎没有坐下来陪着姜婉下过棋,自然就不知道姜婉棋艺的深浅。 他笑着让了姜婉十颗子,可姜婉却好似还是一副抓耳挠腮、难以应付的模样。 姜婉也有些后悔了。 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在姜妍她们面前尚能装腔作势一把,可到了萧睿暄这里就原形毕露了。 “不来了,不来了,”姜婉有些赌气的将棋盘上的黑白子一顿乱搓,刚才还在棋盘上纵横排列的棋子,一下子就搅成了看不出局势的一盘乱子。 萧睿暄一见,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为了不让姜婉输得太难看,他也是费尽了心机,这感觉竟然比跟皇上下棋还要辛苦。 他看了眼窗台上的自鸣钟,见着时候也不早了,也就敦促着姜婉早点上.床休息,毕竟她一个孕妇今日待了这么久的客,想必也是很疲乏的。 姜婉本想拒绝,但又不想拂了萧睿暄的好意,也就笑着点头称是。 就当二人正准备歇下时,就听得院门处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萧睿暄就微微皱眉。 竹苑里的人都是他成亲前特意选过来的,一个个都极有眼色,绝不会在入夜之后弄出这么大的响动来。 那也就是说,现在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就是有外面的人进了自己的院子。 想着今日天香院里发生的各种纰漏,萧睿暄的嘴角就浮起了一丝篾笑。 “夏依,你去看看,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心下已经猜出了七八分,但他还是吩咐一直在外间候着的夏依道。 夏依应声而去。 萧睿暄转身同姜婉道:“等下可能会有些闹腾,你看你还是先行上.床休息的好。” 姜婉本想再问一句为什么,却听得去而复返的夏依隔着窗户在外回禀道:“是王妃,正带着人要闯进来。” 姜婉听得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晋王妃还找过来做什么? 萧睿暄却是显得异常的冷静,他先是不慌不忙的将姜婉劝进了被子里,然后才笑道:“把人放进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脸面和我吵。” 既然得到了萧睿暄的允许,守门的婆子自然就不敢继续拦着。 晋王妃也就带着人直接冲到了竹苑正房的厅堂里,却见了老神在在的坐在那等着她的萧睿暄。 夏依见这情景不对,就悄悄的安排几个会点拳脚的婆子守在了屋外,她自己则带着兰依进了屋里近身服侍,怕的就是晋王妃犯起混来世子爷身边无可用之人。 讲究一个先礼后兵的萧睿暄先是慢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在见着晋王妃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不知这么晚了,王妃到我这竹苑来是所为何事?” 因为早前与萧睿暄交过手,并没有占到什么面子的晋王妃也就冷着脸道:“姜氏呢?” 姜氏?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姜婉,萧睿暄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清了清嗓子道:“她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不想晋王妃的声音就变得有些尖锐起来,“我都还没有歇下,她怎么就可以歇了?” 萧睿暄就面带不善地挑眉看她。 “王妃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萧睿暄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就挡在了晋王妃的身前,“内子身体不适,就连皇上都命人带话来让她多休息,这难道也有什么问题么?” 晋王妃一听,一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他这分明是在给自己挖坑! 她如果说有问题,那岂不是就是在质疑之前建武帝说过的话?如果她选择说没问题,那她今日就更没有站在这找麻烦的立场! 第309章愤怼 她真的觉得当年将萧睿暄送进京城来是个错误的选择。 只是这个错误已成,如今也没有后悔药给她吃。 她也就避开了萧睿暄的问话,道:“今日府中待客,出了如此之大的纰漏,做为晋王府的世子夫人,她怎么还可以如此安心的睡大觉?” 萧睿暄听着,脸上就显出了讥笑的神情。 “王妃今日怕是已经忙糊涂了吧?”他开始明目张胆地玩起了手指上的玉扳指,看似不经意,其实却是十足的轻狂傲慢,“莫说不管现在讨论什么,都已经不可能挽回白天的混乱局面,就算是有用,可这又与婉婉何干?” 说着,他就一挑眼的看向了晋王妃。 “这件事情,婉婉因为要卧床静养,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现在出了什么纰漏,难道就与她有关了么?”萧睿暄说话的语调淡淡的,却有股不容人辩驳的气势。 “卧床静养?”不料那晋王妃却是冷笑道,“我怎么听闻她今日可是在竹苑里待了一整日的客,既然有这份精力,怎么不到我天香院来见见众位夫人?” “是啊,本来身体就虚着,”萧睿暄却是接着晋王妃的话道,“却还是勉为其难的帮着王妃招待几位世家小姐,这对婉婉而言,实属不易了。” “所以这会子她才体力不支的先行休息了,不知王妃对此究竟有什么不满的,硬要这么晚了,带着一大帮人的来寻事。”萧睿暄此刻的心情已变得极度不好,说出的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 晋王妃听着,真是两肋生疼。 明明就是这两个人背着自己在这边设私宴,现在却还把理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真当自己是个傻的么? “我带人生事?带头生事的是你们吧?”正在气头上的晋王妃也顾不得拿腔拿调了,而是直接指控起萧睿暄来,“你们将这府中的人都散去,大厨房也搞得乌烟瘴气,采买处更是被你的把持着,一开始你就是存心想与我对着干!” 萧睿暄面对晋王妃的指控,却是面带惊讶的回应:“王妃莫不是年纪大了,开始老糊涂了吧?” 萧睿暄继续与她嘴仗:“这府中的人我们可一直没敢动啊,之前王妃你走时留了多少人,现在肯定还留了多少人,中间是放出去过一批年纪大的丫鬟,可那是因为王妃您身在西北,无暇顾及,婉婉也是怕我们晋王府被人诟病伤天害理,这才私自做主将人放了出去,还每人贴了十两银子的嫁妆呢。” “至于那些空出来的缺,不也买进了一批丫鬟填上了么?虽说她们不如先前那批机灵能干,可端个茶倒个水,引个路什么的,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萧睿暄一脸的义正言辞,“至于您说的大厨房,之前的老李头的手艺确实不合我口味,皇上怜惜我一人在京不容易,也就赐了我几个御厨。” “这府中之前反正也只住了我一人,我将他们安排在竹苑的小厨房,貌似也并无什么不妥的地方吧?”占着理的萧睿暄好似完全没有要放过晋王妃的意思,只听得他继续道,“王妃要待客,若是觉得找不到合适的人手,大可以来跟我借人,可从头到尾不管是我还是婉婉都不曾接到王妃您的消息啊!” “后来,您说新开了东西次间待客,伺候的人手不足,婉婉不就很大方的让夏依和兰依两姐妹带人过去帮忙了么?”说着,萧睿暄还求证似的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夏依和兰依,“你们两姐妹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夏依和兰依自然是连连点头的。 “您之前自己也说了,那些世家小姐可是在这盘楦了一整日,”萧睿暄开始不依不饶起来,“那就更不能指控婉婉没帮您待客了……” “至于你说的采买一事……”说到兴头上的萧睿暄却是突然顿了顿,“经手的可不是我的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恐怕还得请王妃您亲自去查一查了。” 幸好这些年晋王妃的保养还算得当,不然被萧睿暄如此数落一番,只怕是早就被气得中了风。 “好!好!好!”晋王妃在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三个字后,便带着她的大队人马转身离开了竹苑。 在回天香院的路上,她一边走一边想,真没想到萧睿暄对那个姜氏竟是如此维护! 想必那姜氏也是极有手段的,不然才成婚半年而已,萧睿暄怎会如此死心塌地的待她? 由此,她又想到了整日好似半死不活的范氏。 怎得不见她使出半点手段来拢住萧睿曦的心? 按理说,他们结婚还在前头,这边姜氏的肚子就要隆起来了,那一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想到这,晋王妃就觉得不能让范氏就这么闲着。 自己身为继母和婆婆,自然不能太过为难萧睿暄和姜氏。 可范氏就不一样了。 她和姜氏是妯娌,由她出面和姜氏针锋相对,别人也只会认为是妯娌间的一争高下而已。 自己只需要站在范氏的身后,支持着她就好了。 而且如果是范氏与那姜氏闹起了矛盾,作为大伯的萧睿暄自然是不好像今日愤怼自己一样的愤怼范氏,毕竟他还是需要避嫌的! 一想到这,晋王妃便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好极了,第二日天还没亮,她就去了松园。 借着生病,范氏已经是有好几日没去晋王妃那晨昏定省了。 而昨日府中的乱象,她也从红纹的描述中得知了一二。 她平日里只是不争,可心下里却是个很通透的人。 一听,便知道是这是竹苑与天香院在斗法呢。 她也就无比庆幸自己还病着,同时也将红纹和红裳等人都拘在了屋里,并交代她们不要出去乱晃。 毕竟有些事,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可不料自己如此低调的为人,却还是让晋王妃找上了门来。 看着还没有大亮的天,她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从暖烘烘的被子里爬了起来,在洗漱过一番后,在灯火通明的正厅里拜见了晋王妃。 第310章推辞 晋王妃显是起得很早,这会正端坐在厅堂正中的太师椅上喝着茶。 范氏赶紧迈着碎步盈盈上前请了安。 晋王妃不紧不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细细的打量了眼范氏,这才慢慢悠悠的道:“这两日府中事多,我也就没有抽出功夫来看你,这病养得如何了?可觉着好了些?” “谢母亲挂怀,已经好多了。”立在晋王妃身边的范氏微微曲身地盈盈一拜,只是在站起来的时候,却又用帕子捂着嘴将头扭到一边剧咳起来。 那声音,咳得好似要将范氏的心肝肠肺都要颠出来了一样。 晋王妃瞧了,就不免皱眉道:“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是这幅模样?这些日子可还在用药?” 范氏用帕子微拭着嘴角,低眉顺眼的答道:“一直吃着太医院程子修程太医开的方子。” 程子修? 想到姜婉那边正是这个程太医说要卧床静养,晋王妃一听这个名字就有些不喜。 “怎么哪哪都有他?”晋王妃就不免嘟囔道,“这个人医术行不行?不会是个靠着祖上的名声招摇撞骗的吧?” 范氏一听,神色间就有了些尴尬:“应该不会吧?我听闻现在就连皇上都信他。” 晋王妃自然就不好再说什么,而是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同范氏道:“我这也是关心你,天下的名医多了去了,可也没有谁说自己能包治百病,兴许你这病就不合他,要不换一个人试试吧。” 听着好似是在与范氏商量着,可话语中满是不容辩白的强势。 范氏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与晋王妃已不存在商量的余地,也就只能屈膝应承着:“谨听母亲教诲。” 说完,又是一阵剧咳。 一旁候着的红纹赶紧去内室取了一枚不到小指指甲盖大小的丸药过来,想劝范氏含服着。 可范氏一想到晋王妃还高座在上,也就摇着头,示意现在还不是服药的时候。 主仆两的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晋王妃的眼睛,她也就坐在那道:“你们在干什么?” 红纹听了,赶紧跪下回答道:“禀王妃的话,这是程太医开给二奶奶的药,说是如果咳得厉害了,就含上一枚,可缓解一二。” 那晋王妃听了,本想说那招摇撞骗的程太医开的药不吃也罢,可看着范氏又开始碎咳起来,这样下去,她根本无法与范氏好好说话。 因此,她也就只好放缓了神色道:“既然有药,你就先含上一枚吧。” 范氏道了谢,从红纹手中接过丸药,也就含在了嘴中。 那清凉的感觉一入喉,她瞬间就觉得舒服了不少。 晋王妃见那范氏终于没有再咳了,暗道这程子修还是有两分真本事。 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也就理了理鬓角,将双手交叠的放置于双.腿上,幽幽的开口道:“昨日府中发生的事,你也听闻一二了吧?” 范氏心中咯噔一响。 昨日府中待客乱成一团,恐怕不止是她听闻一二,整个京城里怕都已经当成笑话传开了。 她也知道此事已经不能闭眼装糊涂了,也就乖乖地屈膝跪在了地上,很是惶恐地说道:“范氏惶恐,因身体抱恙,不能为母亲分担一二,实乃是做媳妇的不孝。” 听得范氏这么说,晋王妃昨日在萧睿暄那堵着的那口气终于才有所舒缓:“算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你先起来吧。” 范氏闻言慢慢的站起身来,却听得满心都不是滋味。 这事本就不怨她,可听王妃这口气,什么叫不能全怪自己?难不成她一个从头到尾都没参与过的人,也要负一半的责么? 只可惜对方是王妃,说什么她都只能先受着。 因此,她依旧没有做声。 只听得王妃幽幽的叹道:“我的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有些事也就管不过来了。” “这府中是事务本是应该让老大媳妇姜氏管起来的,”晋王妃就看向了范氏道,“可你也知道,她现在怀着身子,我之前也是不知道她那身子竟然这么虚。那日不过是多留了她一会,结果就弄得一发不可收拾,今日还在床上躺着静养呢。” 范氏低垂着眼睑站在那,心中却在思量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虽然她知道,在大梁朝,不少人在媳妇一进门后,就让儿媳妇帮着掌家。 可自从她嫁到晋王府后,却发现她的婆婆晋王妃习惯万事都过问,并不是那么愿意放权的一个人。 前后不过才半年的时间,这王妃的态度怎么就变得完全不一样,并且开始倚老卖老起来? 如果说这其中有了什么变数,那便是住在东跨院里的世子和世子夫人。 她这几日称病不出,可也了解到这府中的人好似已经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王妃当年留在府中的老人,自王妃回府后,一个个欢欣鼓舞。 而另一派则是新投靠于东跨院的人。 她们好似也听从王妃的指派,可到底还是唯竹苑马首是瞻。 王妃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站出来挑大梁? 若是在平常,范氏倒觉得没有什么。 可现在,她却觉得这个时候站出来绝不会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抑制不住的轻咳声又从她的喉咙溢出,只见晋王妃的眉头又微微的皱了起来。 “母亲希望我做什么?”范氏虽然心中已经猜到了一二,可还是出声问道。 晋王妃见自己说了这么多,这个范氏却还在与自己装傻充愣,不免就有些气结,脸色也冷了下来:“我想让你和贞娘两个把这府里的事情都管起来,贞娘虽是个能干的,却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年轻女子,有时候不能服众,你们姑嫂两个一起,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商量的人,至于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再来问我也好。” 站在范氏身后的红纹一听,心中就暗喜起来。 王妃这是想让二奶奶管家啊! 只要掌管了府中的中馈,这府中还会有谁敢对她们不敬的? 正在她觉得满心兴奋的时候,却听得范氏婉拒道:“本也该为母亲分担一二,可是现在的我,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说完,范氏又开始咳了起来。 第311章闲聊 见自己每每说到重要的地方这范氏就会狂咳不已,晋王妃也就心生不喜,眉头也再一次的皱了起来。 “我看这程子修根本就是沽名钓誉嘛!”晋王妃满心不悦的说道,“之前不说只是偶感风寒受了凉么?怎么连这样的小毛病都治不好?” 接着,她便跟身边的蜀葵说道:“去,拿我的牌子去请太医院的田院使来,好好的人都要被这病给拖坏了!” 范氏听了,自然推脱着:“母亲,真不比这么麻烦了,那程太医也和我说了,我这病是来势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是需要慢慢的养着,急不得的。” 晋王妃听得她这么一说,不喜道:“他这就是应付你呢!不过是受了凉,怎么就如山倒?如抽丝了?我看你还是早日换个医生才是正经。” “既然你现在身子确实是不适,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些,就暂且搁置吧,”晋王妃想了想,觉得范氏现在这个样子,确实也不是能站出来与自己分担一二的时候,“赶紧养好了病,我可还指着你呢!” 说着,她在范氏的手上拍了拍,也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见着晋王妃离开,红纹满兴奋之色地凑到范氏的耳边道:“二奶奶,刚才王妃是想让您管家么?不如您就趁此机会把病‘养’好……” 不待红纹将话说完,范氏却冷冷的看向了她,吓得红纹赶紧噤了声。 “你忘了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了么?”范氏一改往日的和颜悦色,冷冷的看着红纹道,“想要在这个府里安安稳稳的,就千万不要乱出头。” 从来没见过二奶奶这副模样的红纹心中虽是一惊,但还是不免担心的说道:“可是二奶奶您的病若是久治不愈,王妃会不会将您打发到家庙里去?” 她以前跟着二奶奶在范家时,可不止一次的见过当家的范夫人命人将那些病得奄奄一息的人往外抬。 “那倒还不会。”范氏却是笑道,“不管怎么说,我总是晋王府明媒正娶进来的,就算有什么,也只会将我禁锢在这院子里,哪也不让我去而已。” “啊?那样的话,您不就是被软禁了么?”红纹惊愕的说道。 “这件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再多说了。”范氏却是对着红纹摇头,催促着她去为自己端上早膳来。 昨日的雪下了一整夜都未停,外面早已变成了一个银装素裹的天地。 面对这一番雪景,萧睿暄便使人在芷香居的廊檐下支起了一口大铁锅,铁锅里放着烧得通红的银霜炭。 他们一群人谈笑着围坐在铁锅边,身旁的炭泥小炉上正温着用来御寒的白酒。 一时酒香四溢。 穿着一身读书人衣袍的靳先生却是满脸忧色的坐在那,看着天上洋洋洒洒飘下来的鹅毛白雪直叹气:“今年的雪来势汹汹,怕是又会压垮不少田间屋舍。” “如果真是这样,那今年进京乞讨的流民怕也不会比去年少吧?”说话的是坐在靳先生身旁的财叔,他也悠悠的叹道。 其实这两年田里的收成还是不错的,只是朝廷的赋税越来越重,若不是免于缴税的官身,每年田里出产的那些收成,还真的不够普通的农户上交朝廷的。 程子修却是一脸闲散的靠坐在椅靠上,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袍中闻着幽幽的酒香叹道:“有酒却无肉!此刻若是能坐在火边烤上一大盆獐子肉,那才能叫惬意!” “这个点?”靳先生有些质疑的看天,“一大清早的吃得太油腻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程子修却是白了他一眼,“吃出好歹来,我负责。” 萧睿暄就笑着让临渊去竹苑的小厨房搬东西:“我听闻他们昨日叫人采买了不少好鹿肉,不如去切些来!” 昨日为了给晋王妃添堵,萧睿暄特意叫人提前两天将市面上的新鲜好鹿肉都搜刮了一空,晋王妃的人后来也不知是在哪里买的鹿肉,肉都腐了,也搬进了府里。 得了令的临渊如一溜烟似的跑了。 程子修就趁机靠了过来,侧躺在萧睿暄的身边道:“他们今年又准备搭棚施粥了,有人让我来问问,是不是还像往年一样给你们晋王府在城门边留块地?” 往年遇到这样的大雪天气,便会有人组织京城里的公卿之家在城门外设下粥棚,以接济那些入京乞讨却被拦在城外的难民们。 晋王府没有当家主事的女主人,这件事就由负责内外宅事务的财叔统管了。 可今年不一样,不但萧睿暄娶了妻,就连久居西北的晋王妃都回了府,于情于理,此时都轮不到财叔再出面了,所以程子修就直接问起萧睿暄来。 萧睿暄听闻后,却是冷笑道:“既然王妃回了府,我断然没有强出头的必要,先让她去折腾吧。” 竟然是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 程子修也就收了声,没再多问,而是躺在那开始抱怨起临渊来。 不料那临渊回来时,不但背回了一腿鹿肉,还带回来一个人。 “夜鹰!”眼尖的萧睿暄率先就站了起来,笑着迎了上去,“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夜鹰还如往常一样一身黑衣,当他走到萧睿暄的身前时,一个箭步单膝跪下,然后抱拳道:“属下幸不辱命!” 萧睿暄也就笑着点头让他起来,和他们一起围坐在铁锅边说起燕山大营的事来。 这燕山大营的都指挥使梁垣也是无影阁的人,这些年萧睿暄借着燕山大营的番号,悄悄的在那边豢养了一批私兵。 梁垣为了不让人知道自己麾下到底有多少人马,以练兵之名将营地里的各旗呼来调去的,这么些年倒也没有穿帮。 半个月前,通州那边穿来消息,亚伦新制了一批火枪,萧睿暄也就派了夜鹰带人去将这一批火枪悄悄的押送到离京城六十里地的燕山大营。 “火枪这种东西真是太神奇了!”坐在了萧睿暄身边的夜鹰也就感叹道,“一个任何没有武学功底的人,竟然能用一粒小丸大小的弹药直接击破对手的胸膛而取人性命,这种东西若是将来真能人手一支,那我们的人马简直就是所向披靡。” 第312章端倪 人手装备一支火枪,萧睿暄不是没有想过。 “如果人手一支的话,那么亚伦继续呆在通州就有些不合适了。”他就将自己之前的顾虑给说了出来,“制火枪需要大量的铁矿,这一进一出的,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靳先生,您说呢?” 说着萧睿暄就隔着火盆看向了一身书卷气的靳先生。 这位靳先生是他师傅几年前离开时,特意留给他的军师,懂得天文地理与玄学,外号“神算子”。 上一世,萧睿暄对他的那点本事并不以为然,然而在他重生之后,却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敬若上宾。 因为这位靳先生通过夜观星象和卦象,算得大梁朝在接下来的十年之内必有大乱! 上一世,他对此是嗤之以鼻的。 因为大梁朝在建武帝的统治下也还算是歌舞升平,而太子萧睿昭也是个兢兢业业的人,绝不可能成为一代亡国之君。 可上一世的经历却告诉萧睿暄,他算漏了天下人的野心。 “不如让亚伦搬到关外去吧。”此时的靳先生垂着眼,深思熟虑地捋着自己下巴上的山羊胡道,“那边要人有人,要矿有矿,而且还有人驻守着,怎么都比偷偷摸摸的藏在通州强。” 萧睿暄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也就着财叔去跑一趟通州,让他安排亚伦早日搬到关外去。 几人正在说话间,临渊却已将鹿肉用长竹签串好成串,交到了众人的手上,然后又往铁锅内添了不少的银霜炭,将火烧得旺旺的。 大家也就举着肉串坐在火边烤了起来。 这时,只见穿着药童衣饰的青蒿面有难色的赶了过来,并且凑到了程子修的耳边轻语了一阵。 本还一脸玩世不恭的程子修突然脸色一变,正色道:“田院使?他怎么会过来?” “这种事我怎好骗您,”青蒿急道,“您要是不信,就随着我去药房看看就知道了。” 程子修一听,赶紧起身往药房里赶去,而刚才听到了只言片语的萧睿暄也跟在他的身后去了药房。 药房和芷香居之间只隔了一个不大的小花圃,穿过被白雪覆盖的花圃小径,远远的便能闻得一股浓稠的中药香。 只见一个绯色的身影正站在厅堂中,随手拿起手边的药材闻闻看看。 来人正是太医院的田院使,而在他身畔做陪的却是晋王妃,而晋王妃的身旁还跟着脸上没有什么血色的范氏。 田院使一见这摆满屋子的屉柜,不免就有些羡慕的说道:“真没想到这晋王府的药房竟不输太医院,还真真叫我开了眼界!” 晋王妃在一旁笑道:“这也是皇上的恩典。” 然而田院使在扫了眼堆放在屋角的药材时,却是但笑不语。 这药房里的药材虽多,但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太医院的人都知道晋王世子是久病体虚,可这满屋子都是用做金疮外用药的三七、血竭、没药又是怎么回事? 程子修远远的见着田院使在屋内瞧这查那的,心中便暗道不好。 这间药房当初虽然是以给萧睿暄治病的名义建起来的,但其实这里却是一间制药坊,多数时间都在熬制一些便于战士们随身携带的金疮药膏,以便在战场和训练场上有不时之需。 好巧不巧昨日刚到了一批药材,想必是管库房的秦叔还没来得急将这些药材清点入库,所以这才堆放得满屋子都是。 这些药在外行看来也许不觉得什么,可这些药材堆放在田院使的面前,就难免会发现端倪。 程子修也就快步上前,拱手道:“田院使,今日怎么会有空过来?” “程太医?你怎么也会在这?”田院使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程子修。 程子修给出的答案倒也冠冕堂皇:“皇上命我制药,我想了想普天之下除了皇上的御药房,就只有晋王世子的药房药材齐备了,这御药房在宫中,进出多有不便,因此我就特意和晋王世子借了这药房制药。” 程子修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这事,田院使就浑身的不舒服。 那日皇上特意将整个太医院的人叫到了仪清殿为程子修做脸,他到现在还憋着气呢。 因此他也就不阴不阳的说道:“程太医妙手回春,连世子爷的疑难杂症都治好了,怎么就治不好一个风寒咳嗽呢?” 程子修听得眉头一皱。 谁说他治不好风寒咳嗽了? 一直陪站在晋王妃身后的范氏却是听得脸色一白。 程子修只在她昏倒的那一次开过一张方子,虽然有交代让她隔日去药房换单子,可她却自作主张的没有去,而且还把之前的方子停了药。 可以说,她就是故意这样拖着病情,直到身体自然痊愈。 眼见着自己之前用来搪塞晋王妃的小伎俩暴露,脸色苍白的范氏也就身形一摇,差点就要摔倒。 程子修一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最近他只给范氏瞧过风寒,而且那一次也只能被称之为救急而已,要是搁平常,这样的病患他根本不会出手。 一想到田院使故意来找自己的茬,程子修的心里就已经开始极度不爽,可当他见到那范氏投过来的哀求目光时,他就心下灵机一动。 这个田院使不就是想让自己当众落面子么? 不如自己就利用这范氏的病症,反将他一军好了。 心中打定主意的程子修也就冷笑道:“风寒?田院使不会说的是这位范二奶奶吧?” “这位二奶奶的症状虽然与风寒极为相似,却并不是风寒,而是寒极症!”程子修的脸上就出现了不屑的神色,嘴里也开始胡诌起来,“不过一般见识浅薄的人也不会知道寒极症这种极其少见的病症。” 一句话,就将田院使那已经到了嘴边的问话给憋了回去。 如果他这个时候问什么是寒极症,岂不是就是证实了自己是个见识浅薄的人? 见到田院使的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色后,程子修在心中暗笑,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误将寒极症当成风寒而治的话,短时间内会出现治愈的效果,但实际上却是将寒症往病人的膏肓里赶,如果不及时的帮病人将寒症拔除的话,病人将来极有可能会因此中风在床!” 第313章胡诌 程子修这边本就是信口胡诌,当然也就不怕把话说得更吓人一些。 已经年近五十的田院使却是听得脸色铁青。 今日他测得范氏的脉象浮紧,观其眼下有青紫,明明就是风寒的症状,而这程子修却偏偏说这是寒极症? 本着好奇,他是想再多问一句,可碍于颜面,又让他开不得这个口。 不料程子修却是继续说道:“想必田院使定是测到了浮紧的脉象,可是这位范二奶奶的脉象除了浮紧还略带迟滞,不知道田院使有没有留心?” 田院使听得心中一咯噔。 程子修说的这些,他之前还真没有留心过。 如果程子修说的是真,那他很可能就给人开错了方子。 这瞧错病是小,开错方子吃坏了人是大! 田院使也就有些神情紧张的对范氏招手道:“你过来,让我再把把脉。” 范氏心下就有些犹豫。 她迟疑的看了眼晋王妃,不料晋王妃却是催促着:“那你就再给田院使瞧瞧。” 范氏也就只好寻了一处坐了下来,挽起衣袖将手伸了出来。 田院使有些狐疑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处。 正如程子修说所,这范氏的脉象果然与先前他测得的不一样,他的手就好似触电般的从范氏的手腕上弹起。 怎么会这样? 行医这么多年,他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就在田院使在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程子修却在一旁暗笑。 这范氏之前根本就没有说实话! 所以才会招引来了太医院的田院使。 然而又不知是什么原因,让这田院使到了自己这药房。 因为担心自己的谎言败露,范氏又不得不跟着一同前来。 虽然他不明白这范氏之前为何要撒谎,但这个时候,担心自己的谎言将要败露的她,情绪已经出现了极大的波动。 这些情绪反应到脉象上,自然就会与之前不一样。 只可惜这田院使已在自己的唬弄之下失了心神,不然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出来。 程子修冷冷的站在一旁,看着那田院使陷入了魔怔之中。 那田院使反复的给范氏测脉,又觉得每次号到的脉象都不一样。 如此两次三番,连他自己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一想到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此地,田院使的额头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脸色也是青一阵,红一阵。 他之前久闻晋王府药房的大名,所以也就想着借此来观摩观摩,开开眼界。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子修竟然也在这府里。 早知道,刚才他开了方子就该回去,不应该留下来自取其辱! 最最关键的是,这事竟然还是自己挑衅在先。 想着程子修平素里那乖张的个性,想必明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会知道自己在晋王府折戟的事。 田院使想着就摇了摇头,暗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输给程子修了,要丢人就丢人吧。 以后和程子修有关的事,自己还是少参活的好。 于是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冲着晋王妃羞愧地拱了拱手:“既然王妃府上有程太医这样年轻有为的人驻守,实在是没必要再兴师动众的找我们这些人前来,老夫还是先告辞了!” 说完,这田院使便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晋王妃瞧着田院使远去的背影也就变得有些不解。 为什么堂堂一个太医院的院使却会惧怕程子修这样一个陪于末流的小太医? 而且听他刚才那话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打算来晋王府给人瞧病了么? 之前那田院使不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要来打程子修的脸么? 怎么一转眼倒叫程子修给打了一巴掌? 相对于满心疑问的晋王妃,范氏之前悬着的那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她偷偷的瞧向了程子修。 他明明已经识破了自己在说谎,却为何还要帮着自己圆谎? 她真想上前好好的谢谢他,但碍于王妃还在场,她纵是满心的感激却也说不出来。 而此刻的晋王妃已经收了心神,想到刚才程子修说的那个寒极症,也就问道:“那她这个寒极症可好治?” 语气中却是带着股不太信任的倨傲。 程子修就挑眉看向了晋王妃。 当年晋王妃离京时,程子修还只是个从医的小学徒,所以她并未见过他。 而程子修在进入太医院后,晋王妃也一直在西北,所以他也未曾见过她。 凭直觉,他就知道晋王妃对自己有些不喜,而他也刚好不喜欢和这样的人相处。 于是程子修就有些应付的说道:“治当然能治,只是时候要得久一些,先调养个两三年看看吧。” 说着,程子修无意地扫了眼范氏,却意外的在范氏的脸上发现了惊喜之色。 程子修就在心中暗暗奇怪起来:虽然自己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胡诌,可是一般人在听闻自己患病之后不应该都是满脸担忧么? 为何这个范二奶奶却会显得如此高兴? “那就还是劳烦程太医为她开方医治吧。”晋王妃心下虽不满,但也不想自己的儿媳妇整日都是病怏怏的模样。 范氏在一旁听着,心中也就更不安了。 她本是略通医理的人,自己身体有无不适,她自己最清楚。 这病原本是她用来搪塞晋王妃的借口,没想却弄得惊动了两位太医。 于是一向温吞的她赶紧站了出来:“程太医之前开给我的方子还有两副药未曾喝,我想喝完那两副药再来开方子。” “那你自己可要上紧此事,自己的身体可是自己的。”晋王妃也就神色冷淡地扫看了她一眼,提脚就往药房外走去。 同来的范氏自然是要跟上去的,可就在她经过程子修的身边时,却听得程子修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只会帮你这一次。” 范氏忽就觉得自己脸颊一红,连忙点头称是,在谢过程子修之后,神色窘然的落荒而逃。 而此刻的程子修却片刻也不敢耽误的去了炼药房,取了几枚“益寿丹”。 那田院使已对这满地的三七、血竭、没药生疑,他得赶紧入宫一趟,去建武帝的面前去透个音,以免将来太医院的这群老头子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第314章添箱 相对于前院的鸡飞狗跳,姜婉在竹苑里却是呆得舒心惬意。 自昨日萧睿暄三言两语就将晋王妃气走了之后,便无人敢再来扰她。 而她也乐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夫人,猫耳胡同的妍三小姐使了妈妈过来给丁香姐添箱。”刚打发走一轮婆子的夏依笑盈盈的进了内室给姜婉禀报。 给丁香来添箱的? 没想到昨日说笑的话,竟还真有人当真了。 姜婉笑着放下手中的话本坐了起来,让夏依将人请了进来。 来人是姜妍屋里的管事妈妈,脸上一直带着笑,看上去就很喜气。 姜婉也曾见过她几面,也就笑着和她打招呼道:“陈妈妈。” 那陈妈妈也没有含糊,在给姜婉磕头请安后,这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只见她拿出来一个大红描金的匣子,道:“我们家小姐说,丁香姑娘要出阁了,送点小东西,凑个热闹。” “那我就替丁香谢谢三姐了。”姜婉也知道陈妈妈只是过来送东西的,也不与她推脱,而是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夏依。 夏依也就笑着从陈妈妈手中接过匣子交给姜婉,然后笑道:“妈妈难得过来一趟,不如去我屋里坐坐喝杯茶。” 说笑间,就将那陈妈妈给领了出去。 姜婉就趁机打开了那个大红描金的匣子,里面是一套足银簪钗,而且款式还很新颖。 她就随手拿起了那瓜瓞绵绵的分心看了看,却让她颇感意外。 这分心竟然是实心的! 照这样看来,这一匣子首饰,没有二十两怕是打不出来…… 这个妍姐儿,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姜婉嘟囔着将东西放回了匣子内,正准备叫韩妈妈来帮忙收到丁香的箱笼里时,又听得有人来报,永宁侯府的方二小姐也使人来送东西了。 方圆圆使来的也是她的贴身妈妈,只是与姜妍不同,她使人送来的却是一批颜色艳丽的整匹妆花布料,那花色倒也适合丁香这样的新媳妇。 稍后,李青岚也派了人来,送来了一套中规中矩的黑底红漆的漆器。 而近午时时,康亲王府也来了人,送过来一整套掐丝珐琅黄底红花的茶具。 姜婉就不免同韩妈妈笑道:“丁香这回可算是发了一笔小财了。” 韩妈妈小心翼翼的收整着这些东西,可也不忘同姜婉道:“那也是因为她主子跟得好,想当初伺候五小姐的珍珠和翡翠,出嫁时不过一人十两银子的就被太太给打发了。” 姜婉也就笑了笑,没有去接这个话题,而是细声的询问韩妈妈道:“最近又添了这么些东西,那给丁香准备的箱笼还够不够?要不再给她添几口箱子?” “我正准备跟您说这事呢,之前府里陆续有婆子媳妇来给丁香添箱,虽然送的都是些小物件,可也装了大半个箱子,这箱子确实就有些不够用了。”韩妈妈有些喜气洋洋的道,“可这成亲,添置箱子什么至少得要成双结对,若送了个单数过去,未免让人觉得兆头不好,所以我就想着要不再给丁香添两口樟木箱子。” 姜婉听着,点了点头,道:“韩妈妈您看着办吧,若是少了银钱再去晓月那支取便是。” “不会少,不会少的!”不想韩妈妈连连挥手道,“我每一笔花销都记了账的,夫人给了一百两银子,还足有富余。” 说着,她就从衣襟里掏出了个有些卷了边的蓝皮线装小本。 姜婉就在心下暗自奇怪,韩妈妈还会记账? 她怎么记得韩妈妈是个目不识丁的人呢? “还是我自己看吧。”姜婉笑道。 不料那韩妈妈脸上就出现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却还是将小本递给了姜婉。 姜婉接过那蓝皮线装小本翻了起来,本上的字写得不算好,大的大,小的小,偶尔还能瞧见几个错字,与其说是个账本,还不如说像是个刚启蒙孩子的涂鸦之作。 看见姜婉一脸奇怪的神色,韩妈妈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是我让韩淇写的,这些年他替外院的管事们跑腿,些许认得几个字。” 韩淇是韩妈妈的儿子,只比自己大一个月。 当年韩妈妈迫于生计进了姜府给姜婉当奶妈,自己的儿子却寄养在亲戚家,每天喝米汤。 到后来,韩淇长大了点,韩妈妈打点了秦氏身边的杜妈妈,托关系让韩淇在外院当了个跑腿的小厮。 “胞兄他还是在外院当跑腿小厮么?”因为韩妈妈平常很少提及自己的儿子,姜婉对他并不是太熟悉。 “嗯,他跟着我一起过来了。”一说起自己的儿子,韩妈妈就显得有些拘促,“在采买上给人跑腿。” 姜婉听后却是微微的皱眉。 按理说韩淇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这么多年了还是个跑腿的小厮? 采买虽然是个好地方,可如果只是个小厮,恐怕平日里也难有提升。 “韩妈妈,我.日前听世子爷说,他名下的有个米铺要招学徒,”姜婉就想了想道,“您看要不要让胞兄也去试试?平日里还可学学写字记账,干得好的话,还有可能升为米铺的管事,不比他现在光给人跑腿强?” 韩妈妈一听,就在心里喊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的儿子,是她的一块心头病。 之前她就想跟姜婉说来着,看能不能帮儿子某个好前程,可一想到姜婉新嫁过来,在府中都好似还未站稳的脚跟,她又将话给咽了回去。 现在既然是姜婉主动提及的,韩妈妈自然是喜上眉梢。 “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我们自然是巴不连得的。”韩妈妈连忙应道。 “那行,今晚我就找个机会同世子爷提一下,也好让胞兄早日去做学徒。”姜婉也就笑着点头。 到了下午的时候,姜婉刚刚做了午觉起来,却忽然听闻姜妧派了秦嬷嬷过来。 “她派人来做什么?”正坐在梳妆台前让人给自己梳头的姜婉奇道。 来回话的夏依在一旁垂首道:“瞧着好像也是来给丁香姐添箱的。” 姜妧?给丁香添箱? 不知为何,姜婉就觉得这里面好似都是阴谋的味道。 第315章讨要 怀疑归怀疑,她却不能将人这样撩在外面不管,于是赶紧将秦嬷嬷请进了屋。 一进屋,秦嬷嬷就主动的给姜婉请安,道了一声:“请四姑奶奶安!” 姜婉一听,就微微挑眉。 秦嬷嬷没有称自己为世子夫人,而是叫了声四姑奶奶,这明显就是在套近乎。 提醒着她,她和姜妧都是从姜家出来的闺女。 姜婉也就微笑着打量着她,并没有要纠正她的意思。 秦嬷嬷还是之前见过的模样,穿着件茶色妆花褙子,在脑后梳了个圆髻,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 “娘娘听闻四姑奶奶身边的大丫鬟丁香要出嫁了,也就着我来送对金钗来添箱。”说着,秦嬷嬷就从身上拿出一只鸡翅木雕的小木匣,一打开,里面放着一支展翅欲飞的赤金凤钗。 姜婉一眼就认出了那是姜妧的首饰,别看着外形金灿灿的,却是在纯银外鎏了一层金而已。 上一世,姜妧便嫌这支凤钗的分量不够,而赏了人。 没想这一世,她却将其当成了送给丁香的添箱礼。 但姜婉一想,丁香不过是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姜妧她愿意给这份面子,就已属不易。 “这也太贵重了吧?”姜婉也就推脱着,“而且将这个送给丁香,这么华贵,她怕也没有什么机会戴。” “四姑奶奶千万不要嫌弃,”那秦嬷嬷却是笑道,“这多少都是娘娘的一份心意。” 看着秦嬷嬷那有些闪烁的眼神,姜婉就料想她还有话要同自己说,因此就笑着接了凤钗,道:“那等到丁香出嫁的时候,我让她朝着太子府的方向给娘娘磕三个头,也算是承了娘娘的恩情。” 秦嬷嬷也就笑道:“正是这个理。” 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姜婉也就笑着让人搬来了绣墩,给秦嬷嬷赐坐,并且上了茶。 秦嬷嬷并不敢托大,只微微坐了小半边。 姜婉莞尔,心想秦嬷嬷到底是大姐姜妧身边的人,一举手一投足,透着的都是规矩。 “也不知大姐现在可还好?”姜婉也就笑着与她寒暄,“还有玉安表姐,她在府中可还适应?” “托四姑奶奶的福,好,都好。”秦嬷嬷笑呵呵的说道,“就是秦奉仪这段时间正在害喜,吃什么吐什么,让我们娘娘也跟着一起操碎了心。” 姜婉就听得眼角一跳。 秦玉安怀孕了? 上一世,姜婉一直没有孩子。 最开始,她只是以为缘分没到而已,到后来萧睿昭意外病逝,她也就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做母亲了。 可后来有一次,她去慈安宫给姜妧请安时,无意中却听到姜妧正在偏殿教训已经当了皇帝的萧荣,这才知道姜妧当年为了保住萧荣“独子”的地位,不惜偷偷的给萧睿昭的其他妃子喂了绝子汤,就连她这个亲妹妹也没有例外。 听到这些话的姜婉,当时就是觉得眼前一黑,若不是恰好被身后的宫女们搀扶住,她很可能就会从偏殿的台阶上滚落下来。 她借口自己不舒服,跌跌撞撞的回了她了永熹宫,直挺挺的晕倒在永熹宫内,迷迷糊糊的烧了三天三夜。 太医的说法是急火攻心导致的七情郁结,需要疏导和排解情绪才能痊愈。 听闻了此言的姜妧特意带了萧荣来探病,坐在她的床边拉着她的手亲切地道:“你到底心里有什么结?以你我姐妹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有什么不能排解的?” 可看着姜妧那一脸看似诚恳和关注的神情,姜婉却是觉得恶心作呕,遍体生寒。 她的这个嫡姐,太恐怖了。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不惜三番两次的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让姜婉真正的静下心来思考,而认清了姜妧的真面目。 当初姜妧处心积虑的将姜婉弄进太子府,为的就是固.宠.。 怎样才能让姜婉成为她最大的助力?无疑就是让她在太子府中无所依靠。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孩子,就成了最大的障碍。 姜妧就是考虑到一旦姜婉有了孩子,必将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谋划更多的利益,那势必不会再和她拧成一股绳! 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因此她才会设计让姜婉喝下绝子汤,永远只能像菟丝花一样的必须依附她而生。 只是上一世,当姜婉想明白这些时,一切都太晚了。 姜婉将双手拢在袖子里,下意识的转着手腕上的翡翠镶金玉镯,暗想着为什么这一世秦玉安却能怀上孩子呢? 难不成是姜妧还没来得急下手么? 但让她不得不承认的是,秦玉安比上一世的自己,厉害多了。 “哦?玉安表姐有了身孕?”姜婉也就笑道,“这可是件好事啊!” “能为皇室延绵子嗣,自是大功一件啊~!”那秦嬷嬷本是满脸堆笑,可不想却突然话锋一转的叹道,“可奉仪娘娘这段时间却是滴水不进,让娘娘都快急白了头。” 姜婉听着差点就笑了出来。 一个滴水不进,一个却因此急白了头,事情怎么就刚好那么巧。 莫不是一个正在严密防范,另外一个却是下手无门? 只是这样的话,姜婉不好同秦嬷嬷说,也就只好附和着说道:“滴水不进啊,那还真是让人担心啊。” 不料那秦嬷嬷却看着姜婉,试探着笑道:“我听闻四姑奶奶您也正怀着身子,不知道您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我?”姜婉有些意外,笑道,“我每天吃得好睡得香,倒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哎呦,还是四姑奶奶有福气,”那秦嬷嬷就有些夸张的笑道,“不知道四姑奶奶平日里都吃一些什么?不如抄个食谱给我带回去,也让厨房里弄一份给奉仪娘娘送过去试试。” 姜婉这才听出些门道来。 或许,这才是秦嬷嬷今日上门的真正原因吧? 不过就算她从自己这讨了方子去,那也得让秦玉安愿意吃下去吧? 一想到这,姜婉就微微一笑:“我这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食谱,到是玉安表姐那边如果不舒服的话,还是早日找个太医瞧瞧才是正形。” 可到底还是叫人去小厨房抄了一份食谱出来,交给秦嬷嬷让她带了回去。 第316章算计 太子府幽兰殿内。 因为不想着出门,午歇过的姜妧就只挽了个堕马髻,插了两支新打的赤金牡丹簪,身上套了件宝蓝色灰鼠皮袄,歪斜着身子靠在身后锁子锦的大迎枕上,手里则拿着个小铜火箸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手炉内的灰。 而从晋王府回来秦嬷嬷连衣裳都没来得急换,就到了姜妧这复命。 “东西可收下了?”姜妧的神色淡淡的,懒着身子靠在那问。 “四姑奶奶推辞了一下才收下。”秦嬷嬷一脸讨好的说道,“她说到时候让丁香在出嫁时向着太子府的方向磕三个头。” 姜妧也就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拨弄着手炉里的碳灰。 反倒是秦嬷嬷有些不解的说道:“不过是四姑奶奶身边的一个丫鬟出嫁,娘娘为何还要特意去送份礼?” 姜妧就停了手中的动作,瞟了眼秦嬷嬷。 “嬷嬷也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不会连这点关系都瞧不出来吧?”姜妧就有些不悦的说道,“我和姜婉、姜姝虽为姐妹,可我离家时,她们还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使得我们之间的情分本就轻薄。” “她们现在一个是晋王世子夫人,一个是宫里的寿妃娘娘,现在也许瞧着好像没什么用,”她又垂下眼睑继续拨弄手中的碳灰,“可是这人情是越走越有,平日里不和她们多联系,真到了要她们帮忙的那一天,谁还会理谁?” “应该不至于吧,她们可都是娘娘您的亲姐妹啊,特别是寿妃娘娘,那可是您的胞妹!您若是有事,她难道不会出来支援您么?”秦嬷嬷站在一旁不解的说道。 “这感情若是生分了,再亲的姐妹也没有用了。”姜妧不经意地挥了挥手,小手指上戴着的玳瑁镶金护甲套便随之画出了一段优美的弧线,“我让你去问的食谱问到了么?” 一说到这,姜妧就转移了话题。 “有的,有的。”秦嬷嬷连声应道,然后从衣襟里拿出姜婉之前给她的那张食谱。 姜妧也就放下手中的暖手炉,接过秦嬷嬷手中的食谱细细地看了起来。 她看着看着,脸上的神色就变得严肃起来。 “你说这是她让厨房里的人抄出来的?”姜妧有些表示怀疑的抰了抰手中捏着的那份食谱。 “是啊,四姑奶奶说,她每日就是在这上面挑三五道菜,”秦嬷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今日吃的就是这上面的香酥鸭和鲜蘑菜心。” “她真是这么跟你说的?”姜妧就有些意外的挑眉。 她同崔莹莹一起,在这太子府中共同管事,崔莹莹管了这府里四时的衣裳,而她则抓着厨房里的花销。 因此刚才只需一眼,她便能瞧出那食谱之上每样菜品大概的花销。 像香酥鸭这种,一只鸭子也用不了多少钱,可用来腌制鸭子的香料却不便宜。 而鲜蘑菜心,若搁在春夏之际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可巧就巧在这都已经入冬了,还要能采购到新鲜的蘑菇和菜心,可就不止是花大价钱就能办到的了。 因此,往年到了这个时候,她都会让厨房里将这些时令菜都给去掉,以免这后院中的哪位一时兴起点了这样的时令菜,让厨房和采买都不好办。 她也就皱着眉头,继续往下瞧。 只见那食谱上还赫然写着板栗烧野鸡、鲍鱼燕窝粥、叉烧鹿脯、清炖金钩翅等不下二十种“贵菜”,这些菜品中,不说多了,光食材就不下五两,有的竟然还高达二三十两,而且整个烹制过程是费时又费力,还特别考验厨师的手艺。 她掌管着太子府中不下二十处的大小厨房,尚不敢吃得如此奢靡。 而姜婉不过是一个刚刚嫁进晋王府的世子夫人,怎么可能过得如此锦衣玉食? 她原本想着照着姜婉的食谱也给秦玉安拟定一套菜谱,可现在看来,从姜婉那拿回的这份食谱根本没有任何参考的意义嘛! 姜妧就有些气燥的将那张纸拍到了身旁的炕几上。 秦嬷嬷一见,心里就抖了一下。 她在心中暗想,难不成自己的这趟差事办砸了? 可她又不敢直接问,只能站在那战战兢兢的瞎猜着。 “之前让你每日端给秦奉仪的虫草汤,她真的都喝下去了?”姜妧就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那自然是喝了下去的,”秦嬷嬷赶紧答道,“有好几次我还特意借着同奉仪娘娘屋里的樱草说话,亲眼瞧着她喝了下去,这怎么会有假呢?” 不想姜妧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有所舒缓,眉头反而拧得更紧了。 从一开始,她就瞧出秦玉安并不是个好拿捏的人,因此她就多了个心眼。 一边让厨房里炖着虫草汤,另一边则让秦嬷嬷煮着红花水。 待秦嬷嬷将那虫草汤端去秦玉安那之时,再把那红花水兑进虫草汤里。 那红花本是活血通经、散瘀止痛的良药,可若是长时间大剂量的服用,则有可能让女子不孕。 可她这边给那秦玉安灌了足足两个月的红花水,怎么秦玉安还是安安稳稳的怀上孩子了呢?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思畴间,她就将目光投向了秦嬷嬷,莫不是她根本没有将那碗红花水兑进那虫草汤里? 秦嬷嬷跟着姜妧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猜出姜妧是什么意思的本事。 此刻的她见姜妧眼带怀疑的瞧向自己,心里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 她赶紧在姜妧的脚边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娘娘,我绝对每天都按照您的吩咐将那红花水兑进了虫草汤里呀!至于秦奉仪为什么能怀上孩子,我也是想不明白呀!” 她们主仆二人在屋内专心的讨论着这件事,却都没有留心到站在窗外廊檐上的秦玉安。 这时的秦玉安嘴角微翘,眼神中却带着不屑。 她就知道,那姜妧每日使人给自己送什么虫草汤就没安什么好心。 从秦嬷嬷第一次端来那碗虫草汤时,她就好似闻到了红花的味道。 第317章识破 因为以前在镇江时,她因月经不调,母亲曾命人用红花汤给她调过经,也是自那之后,她便记住了红花的味道。 可母亲也告诉她,红花虽是个好东西,却也不能长时间的服用,不然的话服用的女子恐有绝子的风险。 所以,当她一闻到那红花味,秦玉安的心里就多长了个心眼。 她先是当着秦嬷嬷的面喝了那碗虫草汤,然后就转身去了一旁的净房,死命的将手指伸进嘴里,拼命地去挠自己的喉咙眼,然后将之前喝下去的虫草汤尽数吐了个干净。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事,这虫草汤一送就是两个多月,她也辛辛苦苦地在暗地里吐了两个多月。 一想到这,她就同跟在身边的樱草使了个眼色,然后轻手轻脚的回了她所住的东跨院。 回到东跨院的秦玉安吩咐着跟着她入太子府的小翠:“瞧着点娘娘的正殿,如果秦嬷嬷出来了,就通秉我一声。” 说完,她就带着樱草入了正房。 樱草是从小就跟在她身边服侍的,也是她身边最信得过的人。 秦玉安先是遣了屋里的人,然后又命樱草去将门关严实,而她则坐在梳妆台前,摸着自己那还很平坦的小腹,自言自语道:“幸亏为娘的多了个心眼,不然就没你什么事了。” 关了大门折返回来的樱草已是满脸震惊。 她刚才一直跟在秦玉安的身边,自然是将屋内那两人的谈话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良娣娘娘竟然要害她的主子! 亏得她之前还觉得她的主子太过草木皆兵了。 “娘娘,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樱草惨白着一张小脸,很是紧张的问道。 不想秦玉安却是莞尔一笑,道:“还能怎么样,我们当然只能好好的养胎,然后将孩子生下来呀!” “可是……可是……”樱草结结巴巴的可是了半天,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她可不敢说姜良娣的坏话。 “娘娘,不如您就每天称病的闭户不出吧,”樱草想了想道,“您想吃什么,樱草去小厨房给您亲手做,虽然没有大厨房里弄得那么好吃,可胜在食材安全啊!” 不料秦玉安看着她,却是笑道:“傻丫头,如果一个人诚心要害你,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去么?” “那……那怎么办?”樱草一想,觉得自家娘娘也说得很对,这种事情,往往防不胜防。 “而且仅凭我今时今日的地位,还必须要仰仗表姐。”秦玉安坐在那里笑道。 樱草一听不免就有些泄气。 “我们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世子爷么?”她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世子爷的呀,有人要谋害他的孩子,他不能不管不问吧?” 秦玉安看着樱草,不免就摇了摇头:“你以为事情有这么简单么?都说捉贼捉脏,我们不过是怀疑表姐,手上却没有丝毫的证据,如何求太子爷为我们做主?而如果因此和表姐生了罅隙,让其他的妃子有机可乘,你觉得就凭我们几个现在的能耐,真的能对付得了其他那些妃子么?” 秦玉安不提其他人还好,一提其他人,樱草的气势更是短了一截。 崔良娣那自是不用说了,就连林承徽和杨昭训那样的,也没有一个是善茬。 “我们现在还必须借着表姐的势,要不在这太子府里,其他的妃子捏死我这个小小的奉仪岂不是分分钟钟的事?”秦玉安也就同樱草道,“所以我们现在必须还要老老实实的躲在表姐强势的羽翼之下,只有当我将这腹中的麟儿诞下后,才有机会与她们去一争高低。” 就在这时,奉命去盯着正殿的小翠在外禀告道:“娘娘,我刚瞧着秦嬷嬷从良娣娘娘的正殿里出来了。” 秦玉安也就对着樱草使了个眼色,大声道:“我知道了。” “我们走吧,”秦玉安站起了身来,同樱草道,“记住,一定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们今天可是第一次出这院子。” 说着,她的脸上换上了盈盈的笑意,带头往外走去。 刚刚送走秦嬷嬷的姜妧正支着头靠在那。 秦玉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还真是个麻烦事。 生下来若是个女孩还好说,如果是男孩…… 自己的儿子只是占长不占嫡,如果秦玉安再生一个男孩,自己的儿子在身份上并不占优势。 而且秦玉安又年轻漂亮,万一在将来博了太子爷的欢心,到时候子凭母贵,她荣儿的风头完全有可能被她们母子抢了去。 一向善于未雨绸缪的她,绝不能允许这件事的发生。 想着想着,她就情不自禁的握紧了自己的手,就连指甲掐进了肉里,也没有什么知觉。 “娘娘,秦奉仪娘娘求见。”一个小宫女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禀报道。 姜妧就瞟了眼摆在屋内比人还高的落地自鸣钟,眼见已是日落时分,秦玉安怎么会选择这个时候过来? 而且自从确诊怀孕后,这秦玉安总是借着身体不适而窝在她那间东跨院不出来,今日她怎么又突然想起过来? 姜妧也就坐直了身子,理了理有些歪斜的云鬓,淡淡道:“请进来吧。” 只见秦玉安带着雪白的兔毛昭君套,穿着桃红撒花袄,围着条青绿色云锦长裙,身上的灰鼠皮斗篷还未来得及摘,粉光脂艳的站在那,就好似珍珠一样的莹润,真叫姜妧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年轻就是好。 “玉安给良娣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秦玉安娇娇柔柔的一拜,那盈盈风姿更是我见犹怜。 可姜妧一见她这模样,心就下沉了几分。 近段时间,太子爷到她这幽兰殿来,反倒是在秦玉安那盘楦的日子多,在她这屯脚的日子少。 在外人看来,她这幽兰殿里好似盛宠不衰,其实却都是便宜了秦玉安这个小妮子。 但她当时处心积虑地将秦玉安弄进府来,为的不就这一天么? 可一想到这小妮子背着自己怀孕,又让她心生不喜来。 只是事到如今,她就是再有什么不喜,也只能都压在心里。 第318章童言 早就练得表情收放自如的姜妧笑着起了身,上前携了秦玉安的手,拉着她在炕沿边坐下,待小宫女上了茶后,她才一脸关切的说道:“这些日子可觉着好些?还是吃什么吐什么吗?实在不行我就去太医院递个牌子请个太医来,老这么扛着也不是个事。” 不想秦玉安却是一脸娇羞,只见她点了点头,道:“今早让樱草给我熬了小半碗粥,用过之后倒不似之前那样翻江倒海了。” 让樱草熬了小半碗粥? 姜妧听后,笑容就有些凝滞:“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就喝碗粥怎么行?”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秦玉安对自己生了戒备之心。 每每到她这宫里来请安,总是小心翼翼地滴水不沾,不是说自己不渴,要不就只是将茶杯送到嘴边装装样子,好似真是担心自己会在茶水里下什么药不成。 姜妧有好几次都心生不悦。 但一想到自己好歹还有要用得着她的地方,也就一直隐忍未发。 只是没想到,这秦玉安在怀孕后,戒备之心比往常更盛了,居然连日常的饮食都想让身边的人亲手打理? “其他的东西也吃不下。”秦玉安低着头,轻轻柔柔的说道,真是听得人连半边身子都有要酥掉。 难不成世子爷就是喜欢她的娇羞?要知道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也装不出这幅模样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能吃下些东西也好。”姜妧的眉目舒展,笑盈盈的同秦玉安说道,“但也不能天天喝粥。” 然后她就打量了眼跟在秦玉安身后的樱草,笑道:“到时候不管你们娘娘想吃什么,你只管过来同我说,如果我不在,找秦嬷嬷也是一样的,这女子怀孕的时候正是要娇养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那樱草先是看了眼秦玉安,见自家主子的面上始终保持着静谧的微笑,她也屈膝应下了:“谢娘娘恩典。” 就在姜妧拉着秦玉安东拉西扯的时候。 一个小身影自己撩开了正殿的夹板门帘就跑了进来,而姜妧在一见到这个身影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秦嬷嬷也跟在后面一脸紧张的跟来了进来,一边跑一边急道:“哎呦,简郡王,我的小祖宗唉,您倒是慢一点啊,这要是磕着碰着了,可是要心疼死嬷嬷的。” 而秦嬷嬷的身后还跟着一大群同样紧张兮兮的仆妇们。 萧荣则是笑嘻嘻的一头扎进了姜妧的怀里,听着秦嬷嬷的话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我都不怕疼,嬷嬷又怎么会疼?”他赖在姜妧的怀里,反驳着秦嬷嬷的话。 “哎呦,简郡王不疼,那是因为有天上的神仙保佑,嬷嬷会疼,是因为嬷嬷心疼简郡王啊!”秦嬷嬷就在那一脸难色的解释着,好似这会子她真的心疼一样,这惹得萧荣又是一阵咯咯乱笑。 秦玉安坐在一旁,不免也被萧荣这充满童稚之气的笑声所感染,也就用手中的帕子掩着嘴笑了起来。 萧荣一见,觉得好奇,也就歪着头看起秦玉安来。 “姨母,你在笑什么?”三岁多的萧荣也就歪着自己的小脑袋看着秦玉安问道。 秦玉安敛了敛笑容道:“我在笑简郡王天真可爱啊,我也希望将来能生一个像简郡王一样可爱的孩子。” 说完,她就有些下意识的抚了抚肚子。 “咦?姨母的肚子也像之前的崔娘娘一样,也有小娃娃了么?”萧荣也就倾着身子往秦玉安身上瞧去。 不料秦玉安却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 她最是知道像萧荣这么大的孩子手脚都没得个轻重,他万一要是跳到自己身上来,磕碰到了自己的肚子,那可真是让自己连个喊冤的地方都没有。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一小动作却没能逃出姜妧的眼睛。 在她看来,秦玉安分明就是在嫌弃自己的儿子。 姜妧就想起以前在镇江老家时,听家里的那些婆子们在闲谈时聊起过,两三岁的小孩子天眼未关,是能看到孕妇肚子里的。 想到半年前,儿子正不是曾经奶声奶气的跟自己说过,崔娘娘怀的是个女孩儿,不想后来崔莹莹果真生了个女孩! 姜妧就搂着萧荣指着秦玉安道:“荣哥儿,你好好瞧瞧,帮姨母看一看她肚子里怀着的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而此时萧荣的注意力早就不在秦玉安的身上,而是盯上了炕几上的一碟豌豆黄。 因此,他对姜妧的话,就好似像是耳旁风一样的没听到,而是伸着手的想去拿那豌豆黄。 因为想着马上就是饭点了,姜妧不愿意萧荣因为吃了豌豆黄而影响了食欲,因此她将手紧了紧,将萧荣搂得更紧了。 只听得她道:“荣哥儿切莫顽皮,赶紧告诉姨母,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也不知那萧荣是生气了还是怎么回事,好似有些赌气的说道:“没有什么小娃儿!” 他这话一出,就听得秦玉安心中一惊。 什么叫没有小娃儿? 难不成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儿不能平安生下来么? 要知道这个孩儿就是她下半辈子的仰仗。 虽说她们现在只是在逗弄小孩子,有些话做不得数。 可又有句话叫童言无忌,若让荣哥儿一语成箴,那她又该怎么办? 秦玉安的心中百转千回,可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 她拿起炕几上那只装着豌豆黄的碟子,笑着同萧荣道:“荣哥儿,你再帮姨母好好看看,姨母肚子里的到底是个男娃娃还是个女娃娃?” 萧荣生来早智,不到八个月便已开始牙牙学语,一岁不到就能满地跑。 而且从小生活在这太子府中,也比一般人懂得什么叫做察言观色。 此刻的他瞧着秦玉安手中的那碟豌豆黄,想着上一次他说崔娘娘肚子里怀着一个女娃娃时崔娘娘那不高兴的表情,暗想如果自己说错了,这碟豌豆黄肯定就到不了自己手上了。 因此,他也就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孩子特有的天真笑容,道:“姨母肚子里装着的当然是一个男娃娃,可是他现在好小好小,小到都不愿意理荣哥儿。” 第319章借刀 原本还有点小紧张的秦玉安一听,不知怎么的就放下了心来。 她肚子里的孩子刚刚两个月,不正是“好小好小”的时候么? 她也就笑着将手中的豌豆黄递到了萧荣的手中,还忍不住的夸赞:“咱们的荣哥儿真聪明。” 萧荣得偿所愿的接过了豌豆黄,但在吃之前还是不免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逆着母亲的意愿而行,他往往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就算母亲不责罚他,也会责罚他身边的宫女和嬷嬷,他可不想她们又为自己受罪。 姜妧本就怪秦玉安多事,可看着儿子有些讨好的眼神,不免又心下一软。 她不悦的看了眼秦玉安,然后低声细气的揉着萧荣的头道:“稍微尝上一块就行了,等下王嬷嬷就要领着人上晚膳了。” 萧荣也就用力地点了点头,显得很是乖巧懂事的样子。 看着眼前二人的母慈子孝,秦玉安就在心里撇了撇嘴,然后故作惊讶的道:“哎呀,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娘娘和郡王爷用晚膳了。” 说着,她站起身子就欲告辞。 “不如留下来一起吃呀,”姜妧却是笑着留客道:“反正回去了也就你一个人吃饭,还不如和我们凑在一起热闹热闹,今天我可是让人做了清炖蟹肉狮子头和水晶肴肉……” 清炖蟹肉狮子头和水晶肴肉都是镇江名菜,离家半年的秦玉安也就不免有点思念家乡菜。 可一想到姜妧之前给自己下药的事,秦玉安也就不敢大意。 她掩了嘴笑道:“难得娘娘这有好吃的,只怪我自己不争气,闻到这些荤腥的就反胃,到时候怕一个控制不住,坏了娘娘和郡王爷吃饭的雅兴。” 姜妧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强留,而是吩咐着秦嬷嬷将秦玉安好生的送回去。 秦嬷嬷就唱了一个喏,亲自为秦玉安引路。 待秦嬷嬷再次返回时,萧荣已由乳母带下去洁面换衣准备用膳,姜妧一个人坐在空空的偏殿里,显得很是孤寂。 她也就凑了过去,在姜妧的身边细声道:“娘娘,您说要不要给秦奉仪上一碗落子汤?” 姜妧也就微微挑眼看她,眼神却显得很是空洞。 这个她不是没有想过。 可现在的秦玉安明显对自己已经心生戒备,自己再送落子汤去,又有什么用?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叹道:“迟了……” 秦嬷嬷却是小心翼翼的往四下里看了看,在确信这偏殿里没有其他人后,这才附耳在姜妧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姜妧突然觉得眼前一亮。 她怎么就忘了住在娇兰殿里的那位了? 姜妧一改先前的颓势,坐直了身子与那秦嬷嬷道:“这事你亲自找人去办,切莫急功近利的打草惊蛇。” “奴婢省得。”秦嬷嬷就笑盈盈的道,脸上的褶子就好像一朵开了的菊花。 没得两日,简郡王说秦奉仪会生儿子的事就传到了崔莹莹的耳中。 此刻的她正拿着个拨浪鼓逗弄着已经会翻身的女儿。 听着身边的管事嬷嬷说着这事,崔莹莹就不免神色一滞。 当年简郡王就曾指着自己的肚子说这是个女孩儿。 果不其然,被她寄予厚望的这胎还真的是个女儿! 若不是皇上在这孩子落地三天时就赏封了郡主,现在的她可没有这么足的底气和那个姜妧平起平坐。 而现在简郡王又说那个新晋的秦奉仪会生儿子? 这后院之中,只要稍微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那秦奉仪是怎么进的太子府。 她明显只是姜妧用来固宠的一枚棋子而已。 秦玉安能怀孕,崔莹莹就已经觉得匪夷所思了,毕竟这太不符合姜妧的行事作风了。 而现在又放出话来,她会生儿子? 意欲何为? “这话真是从幽兰殿里传出来的?”崔莹莹停了手中的拨浪鼓,抬首看向来通报的管事嬷嬷。 那管事嬷嬷一脸谦恭的站在那,小心翼翼的答道:“千真万确啊!” “哼,怀男孩又怎么样?这还有好几个月呢,能平安生下来再说。”崔莹莹却是漫不经心的笑道,可话一出口,她便愣住了。 崔莹莹有些呆呆地看向在炕上努力翻着身的女儿。 因为天气转冷,女儿身上的衣服日渐厚了起来,这就让她的翻身变得困难重重。 为什么深宅大院向来子嗣艰难? 她明白,姜妧同样也明白。 幽兰殿里突然在这个时候放出这样的消息,莫不是在诱导自己? 那姜妧已经有了简郡王,而自己却只有一个柔嘉郡主。 若是秦奉仪再生下一个儿子,再外看来,无疑是为幽兰殿更添助力。 依着自己以前的个性,定然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也定然会有所行动。 一旦那秦玉安因此而落了孩子,到时候出过手的自己就脱不了干系。 那样的话,姜妧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能一石二鸟! 这算盘,真是打得太精明了。 若不是被陷害的对象是自己,崔莹莹都忍不住要为姜妧击掌叫好。 可自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田嬷嬷,传我的话下去,我娇兰殿里的人都给我听仔细了,我,崔莹莹,要看着秦奉仪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落地!”崔莹莹面带冷傲之色的说道,“若是谁私下里做了什么,就仔细自己身上的那层皮!” 说到后面,她竟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那管事嬷嬷一听,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 带崔莹莹有些不满的瞪着眼睛瞧着自己时,那管事嬷嬷才一脸惊觉的点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娘娘想要见到秦奉仪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落地。” 崔莹莹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姜妧不是想让自己出手弄掉那孩子么? 自己偏不那样做。 她不但不要弄掉那孩子,还得帮着秦玉安保着那个孩子。 她倒要看看,生了儿子的秦玉安还会不会和那姜妧一条心! 一想到这,她就有些得意的笑了起来,再次拿起搁在炕上的拨浪鼓摇了起来,在“波浪波浪”的响声中,柔嘉郡主很是艰难的翻滚了过来,惹得崔莹莹一阵夸张的惊呼:“娘的小宝贝呀!你马上就会有一个小弟弟了。” 第320章无礼 自闹过上次那回让京城贵妇贻笑大方的宴请风波后,晋王妃突然变得消停了不少。 每日深居浅出的,到让姜婉差点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不过既然她不来招惹自己,她也就无需时时刻刻将她记挂在心上。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夏依和晓月等人。 她们两个一文一武:一个管事,一个管账,将这内宅里的事安排得井井有条,除了一些她们也拿不定主意的事会来找她示下,平日里基本不会拿那些俗事来烦扰她。 因此她的日子也就过得怡然自得。 日子一转眼便到了冬至。 钦天监使人送来了九九消寒图。 图上将八十一枚铜钱按照九宫格的样子分成了九份,然后每一份里又按照横三竖三的阵列排列着九枚铜钱,每日只要涂上一枚铜钱,待将纸上所有的铜钱都涂满后,这个冬天也就算是过完了。 可姜婉瞧着上面那些四平八稳的格子,就觉得很没有生气。 久未动过笔墨的她却破天荒的让夏依将文房四宝都给拿出来,铺在了临窗火炕的炕几上,然后兴致勃勃的画起梅花枝来。 夏依自然是不动声色的帮她磨着墨,而茉莉坐在另一头的炕沿上,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扯着脖子瞧着她画,还时不时的与夏依交换一个淡笑的眼神。 而这时,一个小丫鬟轻手轻脚的跑了进来,在夏依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依看了那小丫鬟一眼,小声地道:“你让她在耳房等我一会,我这忙完了就过来。” 姜婉正垂着眼帘在那专心致志的画着,她都不用抬头,就知道一定是有管事妈妈来找夏依示下的。 也幸亏是有她,不然这些人不得都来烦自己? 姜婉将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墨,然后对夏依笑道:“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我这边也就是个凑趣用的玩意儿,可别耽误了府里的正事。” 夏依也就对着姜婉欠了欠身子,低着头出了内室。 可不一会的功夫她便折返了回来,有些不太拿得定主意的说道:“是采买上的一个管事妈妈,她说往年都是她和顺天府的人打交道打得多,所以他们每年就把设粥棚的帖子直接送到她这来了。那妈妈就来问,今年还没有做一点准备,要不要赶紧派人去大兴或者宛平的田庄里运些粮食过来了。” 设粥棚? 上一世她当太妃时,倒是听人提起过。 每年一到冬天,只要这雪下得稍微大一点,就会有不少附近的灾民跑到京城来行乞要饭。 但这要饭的灾民一多,城内的安全就有了隐患。 因此他们就全数被挡在了城门外。 可也不能就让他们这样在城外冻死饿死呀! 因此官府每年就会联络京城里的富户,大家都联合起来,每家都施以援手的在城外设个粥棚,每日熬点稀粥施舍给他们,以免让这些人全都饿死在城门口。 “咱们晋王府每年也设了粥棚么?”姜婉有些奇道,她还一直以为这些年萧睿暄在京城里真的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听那婆子说往年都是她负责熬粥施粥,而财叔负责后勤供应,官府也会提前给晋王府留好了粥棚的位置。”夏依同姜婉说道,“这雪已经洋洋洒洒的下了大半个月有余,恐怕京城之外早已聚集了不少流民了。” “既然都是有了惯例的事,那就去做好了。”姜婉也就笑道,“这种积德行善的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今年若是还和往年一样,那管事妈妈自然也不会犹豫,”夏依也就顿了顿,想了想这话要怎么说,“可现如今王妃回来了,而且这府里也还是王妃说了算,如果我们主动出头接了这个粥棚,那这花销算是哪边的?” 被夏依这么一提醒,姜婉才想了起来。 往年王妃不在,这设粥棚的花销肯定就从公中的账上走了。 可现在王妃将账接了过去,而自己的人强出头,到时候王妃不认怎么办? 现在竹苑里的一切吃穿用度走的都是萧睿暄的私账,她们可不想忙了一场,贴钱又贴力的,却是为他人做嫁。 “这事世子爷怎么说?”姜婉也就想了想问。 “我听闻好像是说让王妃自己去折腾,”夏依道,“世子爷并不想插手。” 姜婉一听,也就莞尔。 看来萧睿暄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于是她笑道:“既然是这样,那就听世子爷的吧,让她们把顺天府的帖子转交给王妃吧。” 夏依也就点了点头,转身去交待那位管事妈妈。 那管事妈妈也是个机灵的,她从夏依这探明了风声后,当日便将帖子交给了王妃身边管事的宋妈妈。 到了下午的时候,刚歇过午觉的姜婉正一脸慵懒的坐在那任人梳妆。 也就有人在外间禀报:“夫人,二公子求见。” “去转告他,说世子爷不在,让他另选个时间来吧。”正在闭目养神的姜婉想也没想的回绝道。 “可二公子说,他是特意来找夫人您的。”那人继续在外间低声回禀着。 找自己? 姜婉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奇道:“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二公子说有要事与夫人说……”回话的人道。 “那让他去花厅等着,我稍后过来。”姜婉想了想道。 自己从来没与萧睿曦打过交道,只是从萧睿暄的口中,得知他们兄弟两的感情并不好。 而且一想到他上次满眼贪婪的瞧着自己的眼神,姜婉的心中就一阵作呕。 她就抬眼看了看今日在身边当差的茉莉,慎重的说道:“你去吧夏依和兰依叫过来。” 茉莉很少能在自家夫人的脸上看到如此慎重的表情,也就点了点头,快步的跑了出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将夏依和兰依两个叫了过来。 姜婉一见她们二人也就开门见山的说道:“二公子突然来访,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们二人等下护在我的身边,别……” 可姜婉的话还没说完,正屋正厅的门帘就被人撩了起来,一个穿着月白色素面锦缎袍子的男子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第321章收买 姜婉一瞧,脸色都黑了。 自己不是叫他在花厅等着么?怎么不请自来的就进了她这正屋? 她一拍炕几就站了起来,脸色不虞的皱眉道:“二叔,不是说好了去花厅么?你这样擅自闯进我的正屋又是什么意思?” 不料那萧睿曦却是腆着脸油嘴滑舌地笑道:“嫂嫂真是说的见外话,我们都是一家人,有必要讲那些虚礼么?” 说完,他竟自做主张的在火炕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姜婉见着,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人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趁着萧睿暄不在,在自己这耍无赖么? “我听闻大哥最近忙得脚不沾地,想必对嫂嫂也是多有怠慢吧。”萧睿曦笑吟吟的说道,冲着姜婉抛了个他自认为很勾魂的媚眼。 这一次就连站在姜婉身侧的夏依都觉得二公子有些过分了。 而她身边的兰依,更是有了想冲上去揍他的冲动,若不是夏依趁早拦住了她,这会子她的拳怕是已经挥到了萧睿曦的脸上。 “他怠不怠慢我,与你何干?”姜婉却是始终冷着一张脸瞧他,在心中暗道他若是再敢出言不逊,自己就让夏依和兰依将他打出去。 反正不管出了什么事,自有萧睿暄帮她兜着。 “嫂嫂切莫生气,”那萧睿曦接着笑道,“我今日得了一件宝贝,想送给嫂嫂。” 说着他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只通体碧玉的手镯,上面用镂空的手艺雕着层层叠叠的图案。 姜婉在心中暗道,能够在一只玉手镯上雕出这么繁复的花纹来,也算得上是一件稀世珍品了。 只是不知道,萧睿曦他为什么要将这个送给自己? 姜婉神色淡然的瞟了眼那手镯,笑道:“所谓无功不受禄,二公子得了这么好的物件,为何不是先想着孝敬王妃?反倒是拿到了我这里来?再不济,也应是送给弟妹或是贞娘呀。” “嫂嫂这话说得真是见外。”萧睿曦继续眉眼弯弯的瞧着姜婉,笑道,“她们自然有她们的,这一份则是送给嫂嫂的。” 说着,就想去捉姜婉搁在炕几上的手。 姜婉见势不对,假装插鬓花的收回了手,心中却是暗怒。 这人到自己这来到底是干什么来了?为何三番两次言语轻佻。 “既然是人人都有,那就更称不上是什么好东西了。”姜婉压住心底的厌恶,耐着性子与他说道。 若不是想着这是在晋王府里,她早就叫夏依将人打出去了。 真是几世为人,都没见过这么让人不舒服的人! 不想再与这人周旋的姜婉也就站起身来,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夏依,我今日乏了,送客吧!” 说着,她就往内室而去。 萧睿曦看着姜婉离去的背影,不但没有生气,反倒觉得很有意思。 他看着手中那枚没有送出去的碧玉手镯在心中暗笑,像姜婉这般端着的贞洁烈妇多了去了,最后不还是一个个都臣服于他的脚下? 只是看样子他的这位嫂嫂对这些金银玉器并不怎么感兴趣。 他也就将那枚玉手镯收进了怀里,笑着离开了。 坐在房里的姜婉却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恶心。 好在没有多久,萧睿暄便回来了。 姜婉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同他说今天这事,却听得萧睿暄皱眉道:“今天老二来过?”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 “说是得了手环要送给我。”姜婉坐在萧睿暄的身边道,“可言语和动作却有种说不出的轻佻,我瞧着难受,就叫人将他赶走了。” 说着,她便将头靠到了萧睿暄的身上,一双素手像是撒娇似的在他胸前挠了挠。 萧睿暄听闻后,一张脸都黑了。 他这个弟弟,素来喜欢寻花问柳,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将主意打到姜婉的身上来了。 看来之前给的那次教训还不够深,这次得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手忙脚乱的没有心思再对姜婉动歪脑筋。 正想着这事,却只见茉莉拽着个小丫鬟的衣裳,一路教训着将她拖了进来。 姜婉也就从萧睿暄的怀里坐直了身子,心中暗自奇怪这小丫鬟到底犯了什么事,竟让一向好脾气的茉莉也发了火。 “世子爷,夫人,”茉莉一进屋就将那小丫鬟推搡在地,一脸气愤填膺的说道,“桃枝这小丫鬟吃里扒外偷东西!” 那叫桃枝的小丫鬟瘫坐在地上,哭天抹泪:“茉莉姐姐冤枉我,我没有偷东西!” “你没有?”茉莉却是气呼呼的瞧着她,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帕子包成的小布包道,“那你说这是什么?” 姜婉顺势看去,只见茉莉手中的那个小布包只有手掌大小,看那外形,影影绰绰像是一枚手环。 “拿来我瞧瞧。”姜婉暗自奇怪着,她的首饰原本是由丁香掌管的,可自丁香订下婚期后,管首饰的人就换成了茉莉。 茉莉自是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手环交给了姜婉。 姜婉打开其上包裹的帕子,里面露出一枚通体碧玉雕着镂空花纹的手镯来。 姜婉一见那色泽和雕工,也就不免觉得奇怪,这分明是之前萧睿曦拿到她这来的那枚手镯,此时怎么会出现在这小丫鬟的身上? 因此她也就瞧向那小丫鬟道:“你跟我说说,这手镯到底是怎么来的?如若让我们查出有一句不实,你也知道偷盗是什么罪名,这会子那佟婆子可还蹲在大狱里没出来呢。” 那小丫鬟一听,也就浑身一抖,抽泣道:“这……这手镯真不是我偷……偷的……” 她一边抹着泪一边道:“这是刚才二公子离开时特意赏我的。” 萧睿曦赏她的? 姜婉也就用帕子包着那枚手镯看了又看,他不是说这是件宝贝么?怎么一转身就随意送了人? 姜婉就在心里冷笑:看来这萧睿曦也不过是拿了个寻常物件来哄自己开心而已。 “好端端的,二公子为何要赏你这个?”姜婉将手镯放到了一旁,看着那小丫鬟道。 那小丫鬟依旧抽泣着,眼泪已经糊满了脸:“二公子今日问我夫人您平常最喜欢什么,说只要我答上来了,就把这个赏了我。” 第322章施粥 只要答上自己平常最喜欢什么,就将这手镯赏了她? 姜婉也就与萧睿暄对视了一眼。 “哦?那你怎么回答的?”姜婉有些不悦地挑眉道。 “我……我就说夫人平常喜欢在屋里看话本……没有其他的喜好……”那小丫鬟这会子开始觉得自己先前说错了话,整个人也就变得怯怯的。 “你只说了我爱看话本,二公子就将这个赏你了?”姜婉再次同那小丫鬟确认道,“难道就没再说其他事?” 那小丫鬟已是不敢隐瞒,头摇得像是拨浪鼓:“别的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二公子还交代我,让我平常盯着夫人一些,如果发现夫人还有什么其他的喜好就去告诉他……” 小丫鬟说这话时是越来越虚心,声音也就变得越来越小。 可姜婉还是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萧睿曦,竟然还没有死心! 她就有些气愤的瞧向了萧睿暄,而此时萧睿暄的眉头早已拧成了一个“川”。 看样子,他的这个弟弟,真的要好好教训一番了,他的婉婉岂是别人可以觊觎的? 这边的姜婉和萧睿暄正是一肚子的火气,而另一边的宋妈妈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自从她拿到了顺天府的邀请函后,就一直在心里谋算着,这事应该怎么跟王妃说,才能让这施粥的差事落到自己的头上。 她是府里的老人,每年这施粥的事她虽无缘直接参与,可有时候还是会看热闹似的去城外看上一两眼。 在她看来,能代表王府去施粥,那是一件极为体面的事。 而且像她们这样的管事妈妈又不用自己动手,没事的时候坐在粥棚后的小隔间里烤火聊天,有事的时候只需看着那些粗使婆子和小厮做事就成了。 她也就有些兴奋地拿着顺天府的帖子去了晋王妃那。 “设粥棚?”当年晋王妃在离开京城的时候,冬天基本没有什么灾民进京,也就不存在要设粥棚赈济灾民,因此她对设粥棚施粥一事也显得很是陌生。 “是啊,这些年只要雪稍微大点,就会有附近的饥民进京乞讨,顺天府就下令将他们都拦在了城门外,”宋妈妈就一脸热心的给王妃解释着,“可拦着他们不让进城,可也不能饿死了他们呀!所以顺天府尹就给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发邀请帖,请他们在城门外设粥棚施粥,我们晋王府从来都没落下过。” “这么说来,这设粥棚竟是年年都设了?”晋王妃就有些意外的说道。 那宋妈妈一脸殷勤的站在那,强装里手的说道:“是啊,每年都设,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府里都要多准备一批粮食,然后每日卯时开始熬粥,然后巳时开始分粥,到了下午未时开始熬第二轮,申末施粥……” 宋妈妈就好似自己亲历过一样的,如数家珍的给晋王妃汇报了起来。 那晋王妃听得宋妈妈说得头头是道,不免就高兴的点了点头,笑道:“这做生不如做熟,既然你都知道怎么做,那今年这个粥棚的事还是归纳负责吧。” 宋妈妈一听,大喜。 往年都是世子爷的人经管此事,她们这些人连拢边的资格都没有。 晋王府的情况她是不知道,可她却听其他府里的人说过,有人会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把主家准备的新粮换旧米,从中换取差价。 每年都有管事和管事妈妈因为这事而大发横财的。 而今年王妃竟然将这美差交给了自己,她若不好好的利用一把,那就太浪费老天爷给的这个好机会了。 因此宋妈妈先是高高兴兴的应下了这份差事,却又马上换上了一副为难的神情:“往年这粮都是由财二爷从外面运来的,那今年这粮……” “没有了张屠夫,我们还要吃带毛猪不成?”晋王妃就看了宋妈妈一眼,不以为意地冷笑道,“今年这粮怎么了?你派个人拿了我的对牌去富阳米铺,让他们将粮食运来就是。” 那宋妈妈一听,就更是高兴了。 她从天香院里退下后,就在心里默默盘算起可以带哪些婆子和小厮去粥棚,才能方便自己偷偷摸摸的做手脚。 待她将人挑选好,并带去粥棚时,与晋王府粥棚相邻的两间粥棚早已是热火朝天,而从富阳米铺运过来的粮食也早已像山一样的码放在粥棚后的小隔间里。 一个年轻人从小隔间里走了出来,在问明了宋妈妈等人的身份后,便笑着介绍自己是富阳米铺的管事。 然后他当着宋妈妈等人的面,打开了两袋粮食,里面全是白花花的大米,粒粒饱满,一见就是良品。 “这里是五十斤一袋的大米,整整一百袋,”那管事指身后码放得很是整齐的麻布袋子道,“妈妈若是觉得没问题的话,就帮我画个押吧,这天寒地冻的也让我好早日回去交差。” 说到后面,竟然有了丝讨好的意味。 宋妈妈想着都是在王妃手下当差的,自己也没必要太为难人家,也就痛痛快快的签字画押做了交接,然后指使着那些与自己同来的粗使婆子们架锅熬粥。 这些被宋妈妈挑选而来的粗使婆子们也都是第一次来施粥,好在煮粥这种活也不是很难。 未免大家都抢着容易的活干,宋妈妈也就简单给她们分了工,然后命人泡了一杯茶,怡然自得看着众人淘的淘米,洗锅的洗锅,搭灶劈柴的各司其职。 “这么说咱们王府的粥棚也已经搭起来了?”入夜之后,洗漱过的姜婉披着还有些滴水的头发坐在炕沿边上,身旁还升了两个烧得旺旺的大火盆。 萧睿暄一脸又气又心疼的瞧着姜婉,手里拿着一块干帕子帮着姜婉绞头发。 “别岔开话题!”萧睿暄佯装生气的道,“幸好我今日回来得早,才看见你跟着这群丫鬟瞎胡闹!” 他今日特意赶了个早回来,却发现姜婉竟选了这么个冰天雪地的日子让丫鬟给她洗澡洗头。 第323章 **** 萧睿暄一见,先是叫人在室内升了两个大火盆,然后二话不说的就用厚锦被将人从水里捞了出来,然后放到烧得滚烫的火炕上,又快速的帮姜婉穿上了衣服,这才从丫鬟的手上接过干帕子帮她擦着湿头发。 “洗个头发怎么就是胡闹了?”姜婉见自己故意岔开话题无效,也就有些撒娇的回头看向萧睿暄道,“人家真的是头皮痒得厉害啊,而且那头发一抓一手油,黏巴巴的贴在头皮上,让我浑身都不舒服……” “以前怎么就不见你这么讲究?”萧睿暄显然是不吃她这一套,继续面无表情的绞着头发。 “以前?以前人家没有怀孕嘛……”姜婉就有些装可怜的看着他,“你都不知道……有了孩子之后,我觉得头发就特别容易油!” 不料萧睿暄却是剃了她一眼,道:“你还记得自己怀着孩子呢?居然还这么任性!若是冻到了,看你怎么办!” “哪里这么容易冻到,”姜婉却是笑道,“不然你也去耳室里试试,泡在热水里一点都不冷……”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捂着嘴咳嗽起来。 萧睿暄一见就急了:“看你还嘴硬!来人啊,快去叫程子修来!” 咳了两把的姜婉一听,连忙坐直了身子,叫住了正准备去找程子修的夏依。 她嗔怪的看着萧睿暄道:“你疯了?这个时候外面都已经宵禁了吧!而且这个点去找程子修,他不会怼死你才怪。” “怼死就怼死,怎么样都没有你们娘俩重要。”说话间,萧睿暄又冲着夏依使了个眼色。 姜婉见状连连摇手道:“真的不用那么麻烦,我只是被这两个火盆子给熏着了,哪里有你说得那么严重。” 可话音一落,姜婉又开始咳了起来,她一脸乞求的看着萧睿暄:“将这两个火盆移出去就好了。” 萧睿暄将信将疑的命人移走了火盆,可又担心姜婉会冻到的他干脆抱着姜婉就上了床。 被子里早就被丫鬟们用烘炉烘得暖洋洋的,而萧睿暄也好似一团火一样全身热烘烘的。 姜婉就像只八爪鱼一样,有些贪婪的缠在萧睿暄的身上,还有些得意洋洋的道:“你看,我都说是那两个火盆惹的祸了,把火盆弄走了,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着,她有些得意的摇头晃脑,肩背处的被子就难免滑落下来,让整个肩膀暴露在了空气下。 萧睿暄就有些无奈的将她按回到被子里,一脸宠溺的对她叹道:“拿你还真是没办法。” 姜婉就一脸笑嘻嘻的瞧着萧睿暄,然后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咱们府的粥棚是已经搭起来了么?接下来你想干些什么?” 萧睿暄就有些意外的看着姜婉,道:“什么叫我想干什么?难道不应该问她们想干什么吗?” 姜婉就丢给萧睿暄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笑道:“别装了,我知道你肯定留了后手的!” 然而萧睿暄却并未答她,而是把姜婉整个儿的搂在自己的怀里,躲进了被子里。 “夫人啊~!这么好的良辰美景,你却总记挂着那几个不相关的人干什么?”萧睿暄抱着姜婉横躺在被子里,佯装不悦的说道。 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姜婉感受到了萧睿暄那热得宛如炭炉一般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又岂会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姜婉的脸一红,却依旧在萧睿暄的怀里扭捏着。 她其实并不太想,因此也就故意反驳着:“不说她们说什么?难不成要讨论诗词歌赋么?” “诗词歌赋?”细心如萧睿暄,又岂会感受不到姜婉肢体上的抗拒? 他将头凑近她,用暖暖的糯糯的声音,不断的在姜婉的耳边呢喃着,并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声道:“夫人这主意真是不错……不如为夫的给你背诵一段,助个兴如何?” 这个时候背诗词助兴? 就在姜婉还在微愣之时,萧睿暄便已语调靡靡的吟诵起来。 只是在他吟诵时,一双手也不老实的探入了她的花溪,挑弄了起来:“……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渔人甚异之。复前行,欲穷其林。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是陶渊明的《桃花源记》。 在学生时代,因为老师要求全文背诵,为此她不知道诵读过多少遍。 可念得像萧睿暄这般暧昧,再配合着他手上的动作,就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这个混球! 姜婉就感觉身体好似有了一丝燥热。 她枕着他的手臂,略微的仰头看去。 只见他的双眼充满了雾霭之气,看上去满满的都是柔情。 “好一个歪嘴和尚!”姜婉也就这样腻在萧睿暄的怀里,似嗔似娇地说道,“好好的经都被你念歪了……” “歪么?”萧睿暄的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我怎么觉得挺好的呢?” 说完,他便探身向前,在姜婉的额头上轻啄了一把。 自两人成亲后,这样的亲昵动作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只要萧睿暄一亲吻她,姜婉便会觉得好似有一股暖流自头顶倾泻而下,流向她的四肢百骸,让她觉得通体都舒展。 这一次,也不例外。 她抬着似秋水的眼眸瞧向了萧睿暄,眼中有了萧睿暄最为熟悉的情愫。 他微笑着一低头,将脸埋进了姜婉的颈窝里,大口的吸取着她身上特有的芳香味…… “婉婉,我轻轻的好不好?”萧睿暄一动不动的抱着姜婉,继续将脸埋在她的颈脖间,蛊惑着。 姜婉能感觉到萧睿暄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着,便知他已是箭在弦上。 可即便是这样,他却依旧隐忍着寻问自己的意见,这让姜婉觉得心里暖暖的。 “可别伤了他。”心下不舍他难过的姜婉也就抚着他的脸庞轻声道。 萧睿暄一听这话,就兴奋得化身为一只受到鼓舞的小豹子,在姜婉的身上又嗅又啄的,弄得她全身麻麻痒痒,两个人竟在被褥里捉起了迷藏…… 第324章管事 在粥棚里呆了两日的宋妈妈却觉得很是奇怪。 城门外的这一溜粥棚里,晋王府外围挤的饥民总是比别的粥棚要多,好似大家就是要争先恐后的争抢她们这一家的一样。 起先宋妈妈以为是婆子们的粥熬得太稠,可她瞧过旁边两家的粥棚后,发现自己粥棚里的粥好似比别家更要清汤一些。 这就更没道理了。 难不成是自家的味道比别人家更好? 那就更没可能了! 这粥棚里熬出来的粥,她可是连味都不想试。 看着身后原本码得高高的米袋山已经空了一层,宋妈妈未免就有些心急起来。 她也没想到,不过是熬粥,这粮食的消耗竟然也会这么快。 如果自己还不下手换粮的话,只怕到时候就不会剩下多少了。 可到底该找谁来做这一单生意呢? 宋妈妈就打量着临近的几个粥摊,据她观察,这几天都不见她们有什么异常的行动,难道往年的传言都是假的么? 或者这些粥摊的管事或管事妈妈们都和自己一样在观望? 这两天她都稍微打听了,除了自己,他们这些人都是往年参加过施粥的老人。 甚至还有人问她是不是晋王世子夫人的陪房,因才跟着世子夫人入府,所以之前都没见过她。 这话问得宋妈妈一脸的尴尬。 她只囫囵的应了一声,自己寻了个借口就回了晋王府的粥棚。 看样子其他人都是熟门熟路,就自己两眼一抹黑。 施过一轮粥后,整个粥棚前微微变得安静下来,只能听到粥棚后,那些粗使婆子们聚在一起,一边刷锅一边互相低声笑闹。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墨灰色衣袍,像个管事模样的年轻人频繁的进出旁边的好几家粥棚,每个粥棚他都只微微停留一会,然后每家粥棚负责的人都会满脸春风的将他送了出来,而且看双方说话的样子,显然是比一般人都要显得熟络得多。 就在宋妈妈在心中默数到第六家时,那个穿灰袍的年轻管事这才从自家的粥棚前经过。 在她以为对方也会要进来与自己寒暄一阵时,不料那年轻管事却只是冲着宋妈妈笑了笑,继续往前面的粥棚而去。 虽然不知那年轻管事是干什么的,宋妈妈心里却莫名涌起一股失落感,总好似是别人都有,就缺了她一人一样。 正当她觉得无趣,想要躲回粥棚后的小隔间里烤火时,却听得一个很是年轻干净的声音询问道:“请问你们这一家是换了管事妈妈么?” 宋妈妈一回头,发现正是刚才那个穿着灰色衣袍在每个粥棚里乱窜的年轻管事。 因为刚才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因此这会子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好神色。 “换妈妈?”宋妈妈也就神情倨傲的看着那年轻人,然后答道,“今年这个粥棚一直归我负责,怎么会有换人一说?” 那灰衣管事一听,就变得有些喜形于色。 “我想妈妈您是误会了。”那灰衣管事先是冲着宋妈妈作了个揖,然后解释道,“往年都是石妈妈在此,而我瞧着妈妈有点面生,所以也就过来问一问。” “我姓宋,是容城县有余粮行的管事。”那年轻管事一见宋妈妈满脸的不耐烦,也就赶紧的自我介绍道,“敢问妈妈如何称呼?” 宋妈妈原还不想理会他,可一听他姓宋,和自己的夫家是本家,脸上的神色就松动了几分,待听闻那人还是一家粮行的管事,板着的脸色这才完全放松下来。 “不巧,我夫家也姓宋,这里的人都叫我一声宋妈妈。”宋妈妈也就看着那年轻人道。 “原来是宋妈妈!”那年轻管事更是一脸大喜,“这么说来我们还算得上是本家!” 宋妈妈淡然一笑,没有搭话。 就只听得那年轻的宋管事笑道:“我这一趟来,就是给我们东家倒腾粮食的。” 说着,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做了个一进一出的手势。 宋妈妈的心里就砰砰一跳。 自己正愁到哪里去找人,这人就正好送上门来了? 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她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这点防范之心还是有的。 见宋妈妈一脸的不信,那宋管事笑道:“也难怪妈妈不信我,我在这条街上干这个不说长了,至少也有五年了。” “只是之前晋王府的粥棚一直是石妈妈负责,”那宋管事接着道,面上就有了自嘲的笑,“她不大看得起做我们这种生意的人,所以晋王府的人也就不认得我。” “不过妈妈尽可以去别人家的粥棚问问,看我宋某人是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宋妈妈心里就一动。 这些粥棚里的管事们都认得他? 如果不是真的,量他也不敢乱说吧? 想着他刚在其他粥棚里和别的管事们谈笑风生的模样,宋妈妈又笃信了几分。 只是她一想到那一堆的粮食要运进运出的,难免会惹人注目,不免就担心的问:“这单生意究竟要怎么做?” “我到时候自然有办法把粮食腾换出去,这一点妈妈就不用操心了,至于价钱上嘛……换霉米自然比换陈米要赚得多,我与别人家的生意都是在行市价上再加一成,给您,我加上一成五如何?”宋管事有些犹豫的同宋妈妈悄悄的道,“但有一点,您不能将这事透露给他们,不然我以后在这一行就混不下去了。” 行市价上再加一成五! 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好的事? 宋妈妈的心里隐隐有了些兴奋,但还是与那宋管事道:“你可别唬我,我可真会去隔壁家的粥棚问的。” “妈妈尽管去问,”那宋管事笑道,“不过这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生意,那些管事只会告诉您,他们曾经和我做过生意,而且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至于是做什么生意,大家都心知肚明,您就不要显现外行的特意再多问一句。” “这里面的道理不用你说,我也是省得的。”宋妈妈就有些不屑。 第325章霉米 那宋管事也就笑了笑,道:“那我明日这个时候再来,妈妈要是愿意与我做这单生意,就在粥棚外挑块帕子,明日我若瞧不见帕子,定不会再来烦扰妈妈。” 宋妈妈一想,不管怎么样,先让自己冷静地考虑一晚上也是好的。 待那年轻人走后不久,她就好似串门似的走到了隔壁家的粥棚,这家粥棚里管事的是个年轻媳妇子。 她先是与人闲扯了一阵,然后才问道:“今天中午来的那个年轻人你们可认得?” “哪个年轻人?”突然被宋妈妈这么一问,那年轻的媳妇子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 “是一个自称姓宋的年轻人,”宋妈妈也就提醒道,“说是从……从……从哪来的来着?你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刚说过的事就给忘了。” 那媳妇子一听,就一脸若有所得的说道:“您说的是宋管事么?他是容城县有余米铺的大管事,真是年轻有为呢。” 听着这媳妇子说的和那宋管事说的差不多,宋妈妈心下又放心了几分。 只是她后来又问了两三家,果如那宋管事所说,这一溜粥棚的人大多都认识他,而他也是做这一行的老手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她便让人在粥棚外挑了一块帕子,她手下的人虽觉得奇怪,却还是依言照做了。 待到第一轮施粥结束,粗使婆子们又聚到后面去洗刷粥锅的时候,那姓宋的管事果然又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没再与宋妈妈绕弯子,而是拿出了一张白纸黑字的文书同宋妈妈道:“妈妈若是觉得没问题,就与我先将这个签字画押,回头我来换粮时,再把银子一并交给您。” 宋妈妈仗着自己还识得几个字,也就将那文书草草的看过一遍,觉得到时候能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最好不过的。 他的钱不来,自己这边就不放粮,也不怕被他骗。 而这边不过是签个字而已。 于是,宋妈妈几乎没有犹豫的就与那宋管事分别签字画押,并交换了文书。 而那宋管事则说三日后,他定会派人来,说完就干净利落的告辞了。 一想到自己三日后就会有几百两银子的进账,宋妈妈的内心就隐隐激动起来。 就这样平安无事的又过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时,宋妈妈正在粥棚内指挥着粗使婆子们熬粥,却听闻粥棚外突然变得骚动起来。 宋妈妈虽然好奇,却非常摆谱的派了人去探听消息,那人回来后禀报:“是顺天府尹在巡查粥棚。” 一个粥棚而已,有什么好巡查的? 宋妈妈就在心下暗自奇怪。 就在她准备转身回粥棚内时,却听得旁边粥棚的仆妇们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东头有两家查出用霉米煮粥的。” “什么?居然敢用霉米!” “是啊,用陈年旧米还好说,这用霉米到底还是有些说不过去了……听说那个粥棚里的管事婆子直接被府尹老爷给打进大牢了,说是要让他们的东家出来说句话……” 宋妈妈听得也就心头一跳,在心里暗暗庆幸那什么宋管事还没来,不然等查到她这事就麻烦大了。 那顺天府尹一家一家的看过来,待走到晋王府的粥棚前,就已经视察得差不多了。 有几家管事平日里就是八面玲珑的性子,这会子也就非常狗腿的跟在府尹老爷身后,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对于今年的情况,顺天府尹应大人还是比较满意的。 上百家粥棚只查出两家用霉米的,至于那些用陈年旧米的,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走到晋王府的粥棚前时,应大人的脚步还顿了顿,一脸欣慰的看了众人一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宋妈妈的身上。 “你是这里的管事妈妈?”应大人今年四十有二,身形却保持得很好,脸上的表情不怒自威,让人觉得官威很重。 宋妈妈就下意识的将手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屈着身子道:“回老爷的话,是。” 应大人笑着点了点头,和身后的人道:“要说这些粥棚里,我最放心的就是晋王府的,他们每年用的不但是新米,而且粥熬得比别家还浓稠,味道也香甜,有经验的乡民就算是排队也要抢他们家的。” 宋妈妈听闻后,才恍然大悟。 难怪每日她们这个粥棚前的人总是最多。 紧接着,只听得这应大人笑道:“今天一路看了这么多家,还真有点饿了……你给我也盛上一碗吧!” 那宋妈妈听得心里就一咯噔,面有难色的笑道:“可今天这米才刚下锅……” “对,对,对,”那应大人就笑着拍着自己的脑门道,“那就算了吧。” 听着应大人在前面谈笑风声,两个小吏却私下里嘀咕了起来。 “强哥,你看这家的米,还需要查么?”一个手中拿着细小竹筒的皂衣小吏就问他一旁的人道,“应大人好像跟他们很熟的样子。” “怎么不查?”另一个小吏用手中的竹竿笔尾敲了先前那皂衣小吏的额头一记,“咱们大人是最公私分明的。” 那皂衣小吏一想也是,也就摸着有些酸痛的额头,带着那跟细小的小竹棍走到了囤放粮食的小隔间里。 这根小竹竿是专门用来取粮,一头利用竹节的自然封闭,另一头则削成了尖口状,只需往袋子上一扎,袋子里的粮食便能顺势滚入竹筒内,再抽出竹筒时,粮食也一并带了出来。 那小吏瞧了瞧眼前码放的粮食,暗道这晋王府就是财大气粗,别人家的最多也就囤了四五十袋的样子,这边瞧着好像有百十来袋的样子。 他也就随便挑了个顺手的地方将手中的竹棍扎了进去,拔出后,将竹筒里带出的粮食都倒入了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小瓷碟上。 可当那些粮食都滚落出来后,小吏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只见那小碟上的大米,有的成团,有的长出了霉菌丝,还有的大米上斑斑点点,而让人不能忍的是这样的米中居然还混着不少砂石…… 这情况,竟然比前面发现的那两家还要严重! 第326章责任 小吏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已经倒空的竹筒,又在旁边的那袋米上扎了一下,可取出的米,依旧不如人意。 他也就肃着一张脸,神色匆匆的走到了之前那小吏旁,将手中的碟子交给那人看。 “强哥,你看这……”那皂衣小吏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刚才府尹老爷还当着大家的面说他最放心晋王府的粥棚,可现在他却查出这样的米来,不是当众打他们大老爷的脸么? 被称为强哥的那小吏也觉得这情况不对,就捅了捅站在他旁边的李师爷。 “师爷,您看。”强哥将碟子拿给了李师爷看。 李师爷只瞟了一眼就眉头微皱,他快速向前走了两步,凑到了应大人的耳边嘀咕了两句,应大人那原本如沐春风的脸,突然就垮了下来。 他先是扫了眼那宋妈妈,然后又多问了一句:“今年财管事还管事么?” 那宋妈妈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实话实说道:“今年这个粥棚归我负责。” 应大人就垂睑看了她一眼,朝身后的人道:“那就先将人带走,和那两家一样,有什么事去衙门里讲!” 宋妈妈瞬间就懵了。 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让逮人了? “青……青天大老爷……”她赶紧抱住一旁搭粥棚用的木柱子,“您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的就让人抓我呀!” “无缘无故?”这会的应大人早不如先前那般好说话,他瞪着宋妈妈怒吼一声,“把东西拿上来!” 之前那皂衣小吏一听,哪里敢怠慢,快步的跑上前,送上了手中的小碟。 应大人在看了碟中之物后,怒气就更盛了。 之前那两家虽然也是用的霉米,可那米用醋泡泡、多洗两次也是吃不坏人的。 可是这晋王府的,竟然已经霉变得让人几乎都认不出这是米! 宋妈妈一瞧那小碟,更是吓了一跳,她大叫着“不可能”,跑回了小隔间。 她们之前用的米,明明就好好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 她像疯了一样的撕扯着那些囤积的米袋子,可倾泻下来的果然是已经霉变了的大米。 宋妈妈瞬间就瘫软在了地上。 粥棚里出了事的消息几乎是同步传到了萧睿暄和晋王妃的耳中。 而此时的晋王妃正与贞娘一起在室内兴高采烈地挑选着衣料,准备让针线房帮着做过年的新衣裳。 “你说什么?”乍一听到这消息,晋王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妈妈私换了用来施粥的粮食?” “是啊,”前来回话的是外院的一个管事,“而且还听闻顺天府的衙役们还在宋妈妈的身上搜到了一份陈粮换新粮的买卖文书,而且上面还有宋妈妈的签名和画押!” 之前还想为宋妈妈喊一嗓子冤的晋王妃瞬时就沉默了下来。 良久,她才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刚才是说宋妈妈不但私自换了我们准备用来施粥的粮食,还在其中牟取了暴利?” 来回话的管事就愣了一下:“从衙门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样的,而且还说……” “还说什么?”这一次晋王妃的眼中竟然喷出了怒火,吓得那管事微微一抖。 “还说得让府里去个当家的人,”那管事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全倒了出来,“像施粥这种本就是救人一命的好事,竟然敢用霉米,到底是谁的主意!” 是谁的主意? 难不成还是自己的不成? 晋王妃就瞪着眼睛瞧向那管事。 那管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不再做声。 照着顺天府的意思,那就是要王府里出面去领人。 自己久离京城,当年被留在京城的不是铺子里的掌柜,就是田庄里的庄头。 而不管他们中的谁,都不可能代表着王府出面去解决这件事。 那么派谁去,也就成了问题。 总不能让她低声下气的让萧睿暄出人吧? 那岂不是要被他们笑死! 晋王妃就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管事。 不料那管事却像是个缩头乌龟一样的,一看就不堪大任。 正在晋王妃觉得为难之时,只听得那管事道:“或许可以请二公子出面,他之前好似和顺天府的人有过交道……” 曦儿? 晋王妃先是一愣,接着恍若醍醐灌顶。 她怎么就忘了她的曦儿! “对,对,对,”晋王妃赶紧下令道,“快去把二公子找来!” 那管事的一听,也就出了天香院直奔菡烟阁而去。 不料这会子萧睿曦正在菡烟阁里拉着身边的大丫鬟绿乔干着那事,哼哧哼哧的声音,让在廊檐下候命的小丫鬟听得一脸通红。 她是奉命守在这门口望风的。 见有人靠近,她便大声道:“来者何人?” 那管事的一进菡烟阁的院子便已经知道屋里在干什么事,就在他正在犹豫要不要靠近时,听得小丫鬟这么一问,也就跟着大声道:“晋王妃有请二公子,有急事相商!” 他的话音刚落,屋里的哼哧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只见有些衣冠不整的萧睿曦半披着衣服走了出来,不断打量着那个来报信的管事。 那管事又只好又将先前的话再说了一遍。 “找我?”萧睿曦满脸的不屑,从小到大,只要他的母亲主动找他,准没有什么好事。 “所为何事?”他伸直了手,像个衣架子一样的站在那,然后就有几个丫鬟主动上前帮他整理着身上的衣饰。 “是为了粥棚被换米一事。”那管事的见这人多口杂的,也不好将此事说得太清楚。 “粥棚换……米?”神情有些僵硬的萧睿曦重复着这句话,只是他刻意将那个“换”字拖得老长,“谁换了粥棚的米?” “说是宋妈妈。”那管事并不敢看向萧睿曦,而是垂首答道。 站在上首的萧睿曦半天没有说话,就在那管事觉得奇怪想要抬头看一眼时,才听得萧睿曦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那管事就在心里暗自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二公子在说最后这一句话时,明显比之前更有了底气。 第327章开脱 见自己已经将王妃的话传递到位,那管事的自然是躬着身子退出了菡烟阁。 只是离开菡烟阁不久之后,他便左右看了看,见无人跟着自己后,快步的闪进了观澜堂后的一条小穿堂,在拐了几个弯之后,在一扇不怎么起眼的小角门上敲了敲。 那小角门应声而开。 他又瞅了瞅身后,非常警觉的闪进了那扇小门里。 给他开门的是个四旬左右的妇人,从她微微凸起的太阳穴可看出也是个练家子。 他与那妇人微微点头后,便沿着抄手游廊直奔前院而去。 那抄手游廊直通着芷香居的正院。 而此时正院的正屋内,萧睿暄正一脸怡然自得和财叔手谈着,而他们的旁边更是摆着一盆烧得旺旺的铜火盆,火盆里还随手丢着几只烤得好似焦炭的红薯。 那管事立在了廊檐下,恭恭敬敬的给萧睿暄行了个礼,道:“世子爷!” 闻言,萧睿暄微微抬起眼,看着他笑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王妃已决定让二公子出面去处理换米一事了。”那管事的站在廊檐下,身姿挺拔,与刚才在晋王妃那缩缩抠抠的样子相比,判若两人。 “很好,”萧睿暄又看向自己面前的棋盘,笑道,“是时候走下一步棋了。” 那管事先是一愣,不知萧睿暄所指的是自己所报之事,还是单纯的指与财叔下棋一事。 只是等他站了一两息的功夫,也不见萧睿暄再说话,他便暗想难不成之前那话是对自己说的? 于是他拱了拱手,告了退。 看着那管事离开的身影,财叔在棋盘上放下了手中的黑子,笑着同萧睿暄道:“这就是胡宝山的儿子?” 萧睿暄也就笑着点了点头,道:“办事的能力有,可是在察言观色上还需要磨砺。” 说着,他在财叔刚下的那枚黑子旁落下了一颗白子,黑子瞬间就被围死一大片,让财叔大呼失策。 刚才的来人正是跟随他们一起从姑苏过来的胡樊。 姜婉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办差,只可惜她手头一时也无事要办,于是萧睿暄就将他安排进了回事处。 回事处是能最快摸清整个京城社交圈子的地方,将胡樊安排至此,也是希望他能尽快地熟悉京城的事务。 “要不我去带带他?”经过一番抓耳挠腮后,财叔再次落下一枚黑子,同萧睿暄道。 “不急。”萧睿暄依旧一脸老神在在,“等他将京城的人和事都给熟络了,再让他去跟着你。” “哎,真是没想到啊,老胡的儿子都这么大了……”财叔点了点头,叹道,“真是岁月如飞刀啊……感觉我们当年几个跟着老阁主出生入死的时候,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 听着财叔的感叹,萧睿暄的手也顿了顿。 自从师父将无影阁交与自己打理后,便自己去云游了。 他也很长时间没有了师父的消息,也不知此时的她,究竟在哪一方。 上一世的印象中,最后一次见师父时,好似正是在三王叛乱之前。 师父特意来嘱咐他,在战场上无论成败切莫恋战,速战速决。 那时候的她,看上去精神矍铄,还很是硬朗的样子。 这也就是说,现在的师父应该什么都好,还用不着他为她操心。 萧睿暄也就笑了笑,打趣财叔道:“怎么?财叔现在后悔膝下没有一儿半女么?你要是乐意,我可以帮你物色个财婶,现在生孩子还来得急……” 不料财叔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也就有了些惘然。 良久之后,才听得他叹道:“算了,一个人,也挺好。” 说着,他便以还有事为借口起了身,离开时脚步竟然有些蹒跚,也不知是刚才下棋时坐久了,还是因为他的心里觉得苍老了。 天香院里,萧睿曦却是垂首坐在晋王妃的一侧,听着她的耳提面命。 “你去顺天府里得帮我查一下!”王妃对着自己的儿子说道,“宋妈妈当年是我的陪嫁丫鬟,我始终不相信她会背着我干出这种事来。” 萧睿曦表面上应承着,心中却在腹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些霉米是怎么来的了。 之前富阳米铺的王成因一时大意中了别人的奸计,花了大价钱囤下了这批霉米。 后来也有人上门来收霉米,只是对方给的价钱不到这批霉米当年采购价的十分之一! 不想亏这么多的萧睿曦一直不肯松口,到后来连上门收霉米的人也没有了。 因此这批米在粮仓里霉得也就更厉害了。 正当他们都在愁这米要如何销账时,正好就遇到了粥棚这边要供米。 萧睿曦一想,不过是施舍几个臭要饭的,这米霉一点有什么关系? 吃点霉米总比饿死的强。 因此他不顾王成的反对,就让人直接将霉米运了一部分过来,只是他让人在最上面那层码的都是当年的新米,下面的才是霉米。 而且他还留了个心眼,特意让送粮的人与交接的人签了接手文书,怕的就是东窗事发的时候,有推脱之词。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好巧不巧,那个接手的人竟然是宋妈妈。 而现在,自己却要奉王妃之命去为她开脱。 这不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么? 因此萧睿曦一到了顺天府想着的却不是怎么帮宋妈妈开脱罪名,而是怎样才能让她把这罪名给坐实了。 被投入到监牢里的宋妈妈自然是一百个不服。 “冤枉啊!冤枉!”她趴在监牢的木栅栏上大声的喊着,“我没做过这事!我没做过这事!” “喊什么喊?”一个身形显胖的女狱监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抽了一鞭子过来,瞬间就将宋妈妈缠在木栅栏上的双手抽得通红。 “能进我这来的,没有一个不喊冤的,”那胖女监手持着鞭子道,“别瞧着这里关着的都是女的,作奸犯科起来那是比男人还要心狠手辣!你对面那个,瞧见没?看着文文弱弱的谋杀亲夫!她旁边那个看着也是一脸善良却是将家中主母活活的给掐死了……” “至于你,”那胖女监满脸不屑的打量了眼宋妈妈,笑道,“看似忠良,不也干了将霉米换新粮的缺德事么!” 胖女监的话音刚落,其他监牢里也开始闹腾起来,无外乎都是喊着“冤枉”二字。 那胖女监不耐烦的临空抽了一响鞭,恶狠狠的道:“闹什么闹,都给我老实点,不然不给你们饭吃!” 说完,她就非常霸气的转身离开了监牢。 第328章故人 “可我真是冤枉的!”吃痛的宋妈妈真是觉得就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她暗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件事,真是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别瞎喊了,没有用的。”一个显得有些苍老的声音从隔壁的监牢里传过来,只是那声音让宋妈妈听着好似有几分耳熟。 “佟姐姐?”宋妈妈有些疑虑,但还是小心翼翼的往隔壁的监牢里看去。 只见在一堆沤得已经发臭的草堆之上,卧着一团脏兮兮如鬼魅般的黑影,若不是仔细辨认,很难让人看出那是一个人。 “佟姐姐?是你么?”见那团黑影没有说话,宋妈妈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一次,那团黑影动了动,一张面目全非的脸自草堆上抬起,吓得宋妈妈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嘿嘿,你怎么也进来了?”那个黑影也就裂开了嘴笑,露出一颗让宋妈妈无比熟悉的大银牙。 “佟姐姐?真的是你!”宋妈妈再次扑到了那栅栏上。 那团黑影也就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蹒跚的走了过来,借着监牢里点着的火把,宋妈妈这才看清那团黑影不但蓬头垢面,而且全身的皮肉更是青一块紫一块,一双手上全是已经板结成痂的污血,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精致模样。 “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宋妈妈就抖着手,问道。 “你刚才说自己冤枉?”那团黑影正是之前被抓进来的佟婆子,她瞅着宋妈妈笑道,“在这里没有冤枉的,如果你不招,下场也就会和我一样。” 说着,那佟婆子也就在宋妈妈的眼前慢慢的转了个圈,像是在展示着身上的累累伤痕。 被吓到的宋妈妈不禁捂住了自己的嘴。 如果自己不招供,自己也会变成她这幅模样么? 光想,她的身体就已经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只是让宋妈妈不解的是,外界都传顺天府已经坐实了这佟婆子偷盗晋王府财务的罪名,为何她却还说自己没有招供呢? 而且看她这身上的伤,旧伤上叠着新伤,还有一些明显就是最近留下的…… “嘿嘿,你也别瞧着奇怪。”那佟婆子见这宋妈妈正在打量自己,也就笑道,“是我佟婆子做的,我不会否认,可不是我做的,也别想让我帮着背黑锅!” “我佟婆子是拿了晋王府不少财物换钱,可文宗皇帝传下来的东西,就算我佟婆子再没有眼色,也绝对不会去乱动,他们自己弄丢了,可不能什么都怪到我的头上来!”说着,那佟婆子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傲娇的神色。 文宗皇帝传下来的东西? 那宋妈妈一听就有些好奇,不免隔着监牢向那佟婆子打听道:“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没想那佟婆子却是瞪着眼睛瞧向宋妈妈,她那原本就肿了半边的脸就更显得狰狞,“他们说是一个文宗皇帝御赐下来的一个刷了金漆的檀木盒子,我根本没瞧见过,现在丢了,竟然也怪到了我的头上!” 晋王府还有这个? 自己在晋王府这么多年,好似也从未瞧见过。 “那现在……”她不免就看着佟婆子问道。 “他们把东西弄丢了,现在却想栽赃到我的头上。”佟婆子咬着牙道,“想屈打成招?门都没有,我佟婆子就是要和他们耗到底,有本事就把我弄死在这监牢里!” 宋妈妈一听,则是吓得回头看了一眼,见没有什么人,这才悄声道:“千万不可这么说啊~!说不定他们真干得出!” “嘿嘿,你放心,我死不了。”不料那佟婆子却是露着那颗大银牙低声笑道,“这里有人在暗中帮我,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吓人,却都只是些不伤性命的皮外伤。” 还有这样的事? 宋妈妈将信将疑的看着那佟婆子,发现她除了外表好像看上去有点吓人外,整个人果如她所说没有什么大碍。 就在她准备和佟婆子打听护着她的是什么人的时候,之前离去的那个胖女监又走了回来,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中多了大食盒。 “吃饭了,吃饭了。”她粗着嗓门道。 之前好不容易安静的监牢又变得热闹起来。 那个胖女监将食盒中盛着稀粥的碗分发给每一个人。 宋妈妈也分得了一碗。 碗口很浅,里面盛着一碗能照见人影的清汤,清汤里参着些许碎米粒和烂菜叶。 混混浊浊的一碗,让宋妈妈想到了喂猪的猪潲水。 这就让她觉得更加难以下咽了。 “别挑了,刚进来的都是这伙食。”隔壁的佟婆子却是突然幽幽地道。 宋妈妈下意识的看了眼隔壁监牢的佟婆子,却意外的发现她竟是一碗干饭! 她也就凑到了栅栏边,颇有些吃味的道:“怎么这监牢中吃个饭还有三六九等的?” 不料那佟婆子却只是笑,并不搭她的话。 可这样一来,也就让宋妈妈更好奇了。 她正想问问佟婆子到底是谁在护着她时,却来了个两个差役,说是要带着宋妈妈去过审。 宋妈妈一听,也就浑身一颤。 这都已经入夜了,她犯的又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大案,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提审她么? 可在这监牢中,她无亲无故,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求救似的看向了佟婆子,仿佛她就是出现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料那佟婆子却是慢悠悠的说道:“是的你做的,你就认,不是你做的,千万别点头。” 说完,佟婆子继续扒拉着碗里的饭,好像自己吃的是山珍海味一样。 宋妈妈似懂非懂的想着佟婆子的这句话,一路被人推推搡搡的到了公堂。 公堂上点着烛火,四个衙役拄着杀威棒凶神恶煞的站在那,让本就跪在地上的宋妈妈吓得不由自主的缩成了一团。 “来人可是犯妇宋陈氏?”堂上突然惊堂木一响,让宋妈妈更是一哆嗦。 “是……”她跪在那,斜着眼睛偷偷的打量着四周,却意外的发现二公子萧睿曦竟然也坐在了公堂上。 第329章堂审 好像见到救星的宋妈妈赶紧向他膝行了两步,身上的镣铐也因此叮铃哐啷的响成了一团。 “二公子,我是冤枉的!”她一把就抓住了萧睿曦脚上穿着的那双月白色羊皮小靴,趴跪在那哭诉道,“那粮真不是我换的呀~!” 萧睿曦本就想着将此事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这才同意了顺天府的连夜审查。 他又岂会因为一个婆子的哭诉而改变主意? 于是他不耐烦的一蹬脚,将那宋妈妈踢了个人仰马翻,并且恶狠狠的道:“是与不是,自有大老爷做主,岂是你一个妇人在这里瞎嚎几句就能决定的?” 被萧睿曦这么一吼,宋妈妈又瑟缩了几分,伏在了地上不敢乱动。 “啪!”又是一声惊堂木响,上首也就有人在质问,“犯妇宋陈氏,你用霉米偷换粥棚新米,是认还是不认?” 公案后坐着的那人穿着典吏的公服,神情严肃得不输任何青天大老爷。 那宋妈妈匍匐在地上,偷瞧了眼上首的萧睿曦,本想着他多少都应该给自己点提示信息,谁知萧睿曦却是一脸神色淡然的坐在那,仿若自己只是个旁听的。 宋妈妈一时也就失了主意,暗想难不成这二公子不是来帮自己的? 她就突然想起来之前佟婆子交代她的话。 “官老爷!”她也不知道上首的那人究竟是何官职,“民妇真的是冤枉啊,民妇真的没有将霉米换新米啊!” “没有?”上首的那位典吏却是冷笑着,拿出了一纸文书来,“那这个你如何解释?” “这可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换粮文书。” “这上面可是白纸黑字的写着你们两私下里达成的换粮协议,分别还有着你和那有余米铺宋管事的签名和画押,你又如何解释?” 宋妈妈一见那份文书也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老爷,这文书是我签没错,可是我们根本还没来得急换粮呀!”宋妈妈满心委屈的说道,“那些粮食一早就堆在了那里,不然您大可派人去询问两旁粥棚里的人,看看我有没有将粮食换进或是换出呀!” 他的人也确实去问过粥棚的人。 另外两家都有过补粮的时候,唯有这晋王府的却是一开始就将粮码放在那,真要说是这宋陈氏下的手,她还真没有换粮的机会。 而且去取证的人也说,粥棚里只有一种粮袋子子,不像是后期换进去的。 就这样一来二去,不管那典吏问什么,宋妈妈反正死咬了粮不是自己换的。 如此耗了大半夜,莫说那宋妈妈和典吏都没了什么精神,就是那坐在旁边陪听的萧睿曦也是呵欠连天。 在他看来这个典吏也真是费事,这种人赃俱获板上钉钉的事还有什么好审的? 那位负责审案的典吏也是个谨小慎微的人。 他心想着此案还有疑点,只能压后再审,也就命人先将宋妈妈拘起来。 坐在一旁的萧睿曦却是不干了。 “怎么不审了?”他坐在这陪了大半夜,想的就是早点让这个案子落听,不想这典吏竟然不往下审了。 “萧二公子,”因为萧睿曦并无封号,那典吏只能以萧二公子相称呼,“此案还有疑点,在未能搞清楚这些疑点前,我不好妄下结论。” “疑点?还有什么疑点?”萧睿曦几乎就要跳了起来,指着地上的宋妈妈就道,“她为了一己私利,偷换了我们晋王府特意为施粥而准备的粮食,让我们晋王府因此而蒙羞,事实确凿可查,还有什么好审的?” 宋妈妈原本听闻压后再审,心中已是泛起一阵希望,可她万万没想到二公子却执意要求此刻就定自己的罪。 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暗道自己是晋王妃的人啊,为何王妃的嫡子不但不想如何护着自己,却还急着让自己定罪呢? “二公子,刚才的审案你也看了,现在的疑点就是这批霉米是如何换到粥棚里去的,而之前粥棚里的新粮又是如何运出来的?不搞清这其中的关系,此案断不能轻易下结论。”那典吏却也是个坚持用事实说话的人。 “怎么运进运出的,你问她不就知道了?”萧睿曦指着宋妈妈继续道,“你让她招供,不招供就用大刑,我就不信她的嘴是铁打的,能够扛得住。” 听着二公子那如轻描淡写的话,宋妈妈却是如同筛糠。 她生怕那位审案的大人真的听了二公子的建议对自己用刑。 “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她虽不明白二公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此刻也知道,这二公子绝对不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萧睿曦显然并不想放过她,而是踱步过来,用他那穿着羊皮小靴的脚踩住宋妈妈的手,半倾着身子说道:“说吧!你们是怎么换的粮?” 说话间,他慢慢的加重了脚上的力度,在宋妈妈的手上碾压起来。 吃痛的宋妈妈想将手收回,无奈萧睿曦却是踩得死死的,一阵阵钻心的疼从手指传来,疼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二公子,你就饶了老身吧,老身真不知道,”她也就瘫坐在那哭诉了起来,“或许一开始那里屯着的就是陈米呢?只是我没注意而已……”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典吏一听,也就问身边的人道:“那些霉米在哪?” 身边的人也就答道:“全部拖回来,封存在仓库里当证物了。” 那典吏也就点了点头,和萧睿曦道:“萧二公子,本案确实有疑点,人只能先押往大牢了。” 说完,他冲着那些衙役使了个眼色,让人将宋妈妈给带回了牢房。 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废掉的宋妈妈总算是暂时松了一口气,但她却始终想不明白二公子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对此,萧睿曦却开始跳脚,他指着那典吏的鼻子骂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好查的?我说是她做的就是她做的!你不快点判了她,难道还想让我晋王府继续担着这个污名么?” 第330章生气 “担污名?怎么会?”那典吏听着萧睿曦的指责却是一头雾水,“我们将这宋陈氏控制后,晋王世子爷就派了人来,说不管这个换米事件的真相如何,都不能耽误了为灾民施粥的大事。” “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派了另外一批人接手了整个粥棚,”那典吏继续道,“而之前参与施粥的婆子小厮们也全被他控制了起来,只要我们需要,随时都能将人送来。” “我们大人为此还特意夸奖了晋王世子爷的深明大义,灾民们也并未因为这件事而产生不安情绪,我就不懂二公子那句担污名,是从何说起?” 没想听到这话的萧睿曦不但心情没有好起来,反而变得情绪更暴躁了。 萧睿暄!又是你! 萧睿曦在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不能表露丝毫。 他强控了自己的情绪离了顺天府,却一路往施粥的粥棚而去。 只是此刻已是二更天,整个京城已经宵禁。 拿着晋王府令牌的他无人敢拦他的马车,出得城门后,果然见到晋王府的粥棚里这会子还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模样。 萧睿暄院里的那位石妈妈正指挥着人整理着粥棚,而一车车的新米也正在运送过来。 有城门的守卫在一旁好心的提醒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关城门了,妈妈们的手脚再快些,不然就得在城外过夜了。” “哎,哎,劳您挂心了。”那石妈妈热心的回应着。 城外的那些灾民们看着这一切,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我就说之前晋王府熬出的粥怎么那稀……” “是啊,是啊,这一家的石妈妈是最亲切不过的人……之前那个妈妈脸上都没有笑……” “这么说,明天还是要排队来打这家的?” “对,我决定今天就住这,明天一赶早就去他们家的粥棚领粥!” 官府为了安抚这些灾民,特意在粥棚的对面搭了一排遮风挡雨的草棚子,还在草棚子里铺上了厚厚的茅草。 这些灾民每日在领了粥后,都会回到这些草棚子里休息。 这会子,他们正你一言我一语的闲坐在那,讨论得正欢。 萧睿曦听到这些人的讨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的将手中的车厢帘一甩,冷冷地道:“回府!” 驾车的车夫哪里敢怠慢,赶紧拉了缰绳调转马头,不一会的功夫就回了晋王府。 这会子的晋王妃并没有歇下,而是颇有些心焦的在屋内踱步。 怎么一个两个都变成了这样? 当年她将自己最信任的人留在了京城,这不过才过去十年,竟然一个个都变得如此贪得无厌! 这些人里,到底还有没有人值得信任? 她一边踱着步,一边想着,却把手中的一方帕子愤恨地拧成了梅干菜。 待前院传来消息,说二公子回府后,她便赶紧派人去请人。 “母亲!你就不能让我先去换身衣服么?”萧睿曦就一脸不情愿的出现在晋王妃的面前。 然而晋王妃却不耐烦跟他说这些,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可审问出什么来了?到底是不是宋妈妈干的?” 在这件事上,萧睿曦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这事肯定是她做的,不然还有谁?”萧睿曦强梗着脖子道,“顺天府判案子还需要些时间,但肯定跑不了了。” 晋王妃一听,心中最后那点最后残存的希望都破灭了,就有些颓然的坐在了火炕之上。 她之前留在京城里的人果然已经不能再用了么? 这就让她越想越有些神伤。 萧睿曦一见晋王妃的失落模样,也就有些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准备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离去。 不料,却还是在抬脚的时候就被晋王妃叫住了。 “你这些日子都是住在外院么?”晋王妃瞧着,眉头轻锁的问道。 一听自己的母亲问起这个,萧睿曦的心中就打起了鼓。 “是啊,”他就有些尴尬的笑道,“孩儿这些日子经常秉烛夜读,也就歇在了外院。” “秉烛夜读?”晋王妃听着也就冷笑道,“我真没想到我儿子竟会存了考状元的志向。” 萧睿曦一听,脸上便有了些不自在。 “平常你在外面胡作非为我也不管你,”晋王妃冷着一张脸道,“既是因为我懒得管你,也是因为我管不了你。” “你瞧见老大的媳妇没有?” “他们两成亲比你要晚,可这会子孩子就已经在肚子里了!” “可你呢?现在还整天的想着如何花天酒地不干正经事!” “我跟你说,从今天开始,范氏一天怀不上孩子,你就一天不准出门!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松园里!” 晋王妃的话掷地有声,却是听得萧睿曦全身的不自在。 什么叫范氏怀不上孩子,自己就不准出门。 这范氏要是永远怀不上孩子,难道自己就要做那累死的牛么? 萧睿曦也就立即提出了抗议:“这可不行!您之前让我来京城,可是让我学着怎么打理庶务的,可您说什么那范氏一天不怀孕,我就一天不能出松园,那我还怎么学打理庶务?” 晋王妃一想也是,也就收敛了一些自己的不悦,耐着性子道:“那就这样,从今天起,你从外院搬回松园来。” “而且传我的话下去,在二奶奶怀孕之前,若是谁还敢招惹二爷,”说话间,晋王妃那有些阴冷的目光就从身旁蜀葵的脸上扫过,然后恶狠狠的道,“就仔细了她们的皮!” 蜀葵听着浑身就一哆嗦。 刚才王妃的那一眼已是充满了警告。 可平常哪里是她们去招惹二公子?明明就是二公子主动来撩拨她们。 可这样的话,她是不敢同王妃说的,也就只能赶紧屈膝应道:“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嗯!”晋王妃这才好似舒心的闭上了眼睛,淡淡的说了一句:“我也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萧睿曦一听,也就赶紧退了出来,快走了两步赶上了前面的蜀葵,二话没说的就要去拉她的手。 若是在平常,蜀葵早就与他巧笑嫣然了。 而这一次,蜀葵却是吓得瑟缩的扑跪在地上求饶道:“刚才王妃的话,二爷也听到了,蜀葵求求您行行好,放了蜀葵吧!” 说完,竟然跪在那给萧睿曦磕起头来。 第331章松园 萧睿曦瞬间就觉得无趣了。 他有些讪讪的收回手,就准备往外院而去。 不料一个跟着他从天香院出来的婆子却拦住了他,道:“二爷,刚才王妃吩咐了,让您从今儿个开始歇在松园。” 要说萧睿曦对着蜀葵还有一丝怜香惜玉,对一个婆子,他可就难存好感了。 “你这个老货,竟然也敢挡在爷的前面?”他一瞪眼,就有些不悦的要伸手打人。 “二爷!”那婆子却是毫无畏惧,反倒是语重心长的说道,“老奴也只是奉行王妃的指令而已,求二爷不要让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难做。” 说完,那婆子就一招手,同样就有了几个看似长得孔武有力的婆子突然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将他团团围住。 萧睿曦一见这阵势不对,也就干笑着点头道:“好,非常好,你们都敢联合起来威胁我了是吧?怎么,接下来是要把我五花大绑了么?” 不料那几个婆子却是异口同声道:“老奴不敢。” “哼,谅你们也不敢!”他一甩衣襟,就准备往外院去。 不料那几个婆子虽是身形长得壮实,可行动起来却依旧敏捷。 就他迈腿的这一瞬间,之前围着他的这几个婆子进的进,退的退,竟像是一个会活动的圆一样,将他框在了几人中间。 萧睿曦瞬间就感觉了不对。 他又试探着退了两步。 那几个婆子果然也跟着移动起来,还是将他牢牢的控制在几人中间。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萧睿曦终于开始忍无可忍的咆哮起来。 那为首的婆子很是客气的笑道:“我们只是奉王妃之命,将二爷护送回松园而已。” 萧睿曦无奈,也就瞪了眼那婆子,气呼呼的往松园而去。 松园里的范氏却瞧着自己面前的那两口大衣箱哭笑不得。 刚才王妃命人将萧睿曦在外院的东西全部都装在这两口大衣箱中命人送了过来,而她此刻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理这两口衣箱。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范氏身边的红纹瞧着那两口摆在正屋的大衣箱也犯了难,“她把二爷的东西都送了过来,是因为今晚二爷会过来么?” 范氏却是垂着眼苦笑道:“恐怕不止是今晚,如果只是一晚的话,何必大费周章的让人把所有东西都收整过来?” 听得范氏这么一说,红纹就和身边的红绣兴奋的相看了一眼,激动地道:“照二奶奶这么说,二爷以后都要住在松园里?” 瞧着这二人一脸的兴奋,范氏却是摇了摇头。 她不懂这件事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她和萧睿曦在一起就从来没有安生过,像之前那样,一个住在外院,一个住在内院,井水不犯河水的,多好。 “将二爷的东西都搬到东稍间里去吧。”感觉到乏味的范氏也就抰了抰手,吩咐道。 “搬到东梢间?”红纹和红绣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二爷好不容易要住回来了,二奶奶却要与他分房而睡么? “是啊,搬到东梢间,”范氏笑容淡淡的说道,“既然是相看两生厌,又何必强求在一起,你们将他的东西搬过去,却不用帮忙整理,免得丢了或是弄坏了什么,反倒说不清。” “对了,东梢间的暖阁也要收整出来,被褥什么的也要换过新的,”范氏继续道,“以免二爷用着嫌弃。” 说完,她便独自回了房。 红纹与红绣面面相觑的站在那,你问我怎么办,我答你不知道。 既然二奶奶已经打定了主意,她们也就叫来了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小心翼翼的将二爷的箱笼都抬到了东梢间里。 她们刚将暖阁收拾好,就听得门房上的人报二爷过来了。 她们二人赶紧迎了上去。 不料萧睿曦像是没有看见她们二人一眼的走进了正屋,没好气的在厅堂里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好了,这回你们可以放心离去了吧?”萧睿曦一脸嫌弃的说道。 红纹和红绣刚想着二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却见跟着他来的那几个婆子中有人走了出来笑道:“时候已经不早了,老奴们也就不打扰二爷和二奶奶休息了。” 说着,那几个婆子鱼贯而出,在经过红纹和红绣的身旁时,却刻意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就是二奶奶身边服侍的?”依旧是之前同二爷说话的那个婆子开口问道。 红纹和红绣也就连忙点了点头。 只听得那婆子笑道:“王妃有令,在二奶奶怀上孩子前,若是有谁主动的去招惹二爷,王妃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就当红纹和红绣两个在想着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时,那婆子却是笑盈盈的道:“以后你们两个也是二爷身边近身服侍的了,如果遇到了那不怀好意的起子小人,记得一定要去告诉王妃,王妃定会为二奶奶做主的。” 红纹和红绣两个就有些懵懂的点了点头,总觉得刚才这婆子话里的意思应该不是这样的。 待她们二人将那些婆子都送走后,这才明白了过来,刚才那婆子的意思,分明就是叫她们两个规矩点,近身服侍二爷的时候不要心存妄想。 就在她们还在奇怪那婆子为何会同她们交代这样一番奇怪的话时,却听得正屋里的萧睿曦正在发脾气。 “人呢?这屋的人都是死了么?我坐在这里这么久,怎么连个端茶倒水的都没有?”说话间,他更是将手边的案几拍得“啪啪”作响,显得很不耐烦的模样。 红绣也就让红纹赶紧去茶房提水,自己则是笑容满面的撩了帘子进屋:“二爷,您再稍等一会,这茶水稍后就会端了上来。” 萧睿曦半眯着眼坐在那,只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袅袅而来,身下不免就开始躁动起来。 他怎么从来都不知道那范氏的身边竟然也有这样的妙人儿? “你叫什么?”他故意板着一张脸,瞧着红绣问道。 “婢子叫红绣!”红绣笑盈盈的立在了萧睿曦的身旁答道。 红绣? 萧睿曦就在嘴边咂摸着这个名字,一双手就有些不老实的往她身后探去。 第332章 羞辱 红绣站在那,怎么也不会想到二爷竟会将手伸向自己。 她也就有些惊恐的一避,躲开了萧睿曦的手。 萧睿曦就有些不悦的说道:“过来,让爷好好的宠宠你。” 红绣一听,心下大愕。 这才明白刚才那些婆子话里的意思。 她们哪里是叫自己防范起子小人?根本就是在提醒她和红纹,让她们不要做那勾引二爷的人! “二爷,我不敢。”红绣也就低垂着头,立在旁边,心想红纹怎么还不过来? 若是有两个人在这里,二爷多少应该会收敛一些吧? “有什么不敢的?”不料萧睿曦却是不依不饶,他一脸坏笑的站起身来,掐住了红绣的下巴,“好一个精致的小美人,让你每日这样给人端茶倒水叠被铺床岂不是浪费?” 他那粗重的呼吸全都打在了红绣的脸上,每一下都好似充满了欲.望。 红绣想退开,可下巴却被他捏得死死的。 就在她觉得无计可施的时候,却忽然听得“哐啷”一声。 萧睿曦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垂手拿着个茶盘呆若木鸡的立在门边,一只青花缠枝纹的茶盅在她的脚边碎了一地,茶水更是四溅开来。 明知自己在屋内办事,却不知躲让。 萧睿曦生平最不喜这种没眼色的人,也就不屑的扫了眼红纹。 红纹有些战战兢兢的瞧着他,也不知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 “怎么了?你们把什么给砸了?”之前躲在里屋的范氏听到了碎瓷声也就撩了隔帘走了出来,恰巧就见到了萧睿曦的手正掐着红绣的下巴。 她也就装成没看见一样的垂下了眼帘低声道:“找个小丫鬟过来打扫吧,我有些乏了,你们两个进来伺候我更衣。” 红绣和红纹听闻后如蒙大赦,红绣更是挣脱了萧睿曦的钳制,快速的跟着范氏进了屋。 一进屋,红绣并不急着为范氏去打水洗漱,而是“噗通”一声的给范氏跪了下来:“二奶奶,刚才……我……不是……” 一时情急的红绣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刚才的窘状。 “这事不怪你。”不想范氏却是轻描淡写的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是什么人了……你也无需太过自责,我真的困了,伺候我更衣吧。” 红绣听闻,满心感激的站了起来。 她正要去耳房为二奶奶取水时,却只见二爷也跟了进来。 她吓得赶紧躲到了范氏的身后,生怕那二爷是因为刚才的事不死心而跟了进来。 萧睿曦打量了眼屋里惊吓得像三只鹌鹑的女人,一想到母亲的嘱咐,他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来。 他径直走向了范氏,几乎是像老鹰捉小鸡一样的拎起她扔到了床上。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开始褪下裤子,撩起了范氏的裙子就上。 红绣和红纹简直惊呆了。 而范氏更是没想到萧睿曦竟会在丫鬟的面前如此这般的羞辱自己。 感到绝望的她死命的推搡着他,只可惜她的力道和他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 范氏咬着唇,忍受着身体上一波又一波的剧痛,眼角就情不自禁的落下泪来。 萧睿曦在那自顾自的进进出出了一阵后,也就提起了裤子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 而范氏则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娃娃,衣衫不整的躺在那,泪痕满面。 看了一幕活春宫的红纹和红绣二人此时已经是羞红了脸,她们赶紧凑上前去,帮范氏整理好了衣衫,然后轻唤道:“二奶奶……” 而范氏则像是死了一样的毫无反应。 这吓得她们二人将范氏又拍又打,这才听得范氏悠悠的出了一口气道:“你们扶我起来。” 她们也就一左一右的搀扶着范氏坐起,并且帮她扶了扶鬓角已经歪斜的珠花。 范氏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死死的扣住她们二人的手,尽量不让自己晕厥过去。 她颤.抖着身子,咬着牙道:“你们帮我去探听一下,二爷今日为什么会来发疯!” 红纹和红绣二人则是擦着眼泪,满口应承着,然后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拭过一番身体后,才服侍着范氏安心睡下。 到了第二日,整个松园的人都知道了昨晚晋王妃的吩咐。 范氏却是有些悜冲的坐在窗台前,看着窗外又飞扬起的小雪,内心矛盾。 王妃说,要她怀上孩子,才能放萧睿曦自由。 也就是说,除非自己怀上孩子,不然每晚都会要像昨天一样遭受他的凌.辱。 可是一想到要给萧睿曦这样的人生孩子,她就觉得浑身难受。 也觉得像萧睿曦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有孩子。 就在她坐在那胡思乱想之际,却忽然听闻屋外的廊檐下好像有人在为了什么而争吵。 松园素来就是清净的,范氏不免就皱了皱眉,低声问道:“是谁在外面喧哗?” 红纹端了一杯参茶撩了帘子进来,装成云淡风轻的笑道:“是二爷身边服侍的绿乔,这会子正占在小厨房里,不准旁的人提水。” 昨日自萧睿曦住回松园后,那些原本在菡烟阁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也一并被送了过来,整个松园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不免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是我说,那绿乔也真是太拿乔了,”红绣没好气的走了进来,“这么大个松园,住了这么多人,竟然只准她们东暖阁的人提热水,也太霸道了。” “还有那个绿篱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红纹也撇了嘴道,“给她们的都是我们平常自己都舍不得用的,结果还这也嫌弃,那也嫌弃的,以后这日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 “是啊,以后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她们老要这样,可怎么得好?”红绣一脸忧伤的道。 范氏听着她们两的话,垂下眼眸,默不作声。 都怪自己太懦弱,才还得自己身边的丫鬟也跟着一起受委屈。 莫名的她就想起东边住着的姜婉。 同样都是女人,她却能每日穿金戴银,得到丈夫的万千.宠.爱。 还真是同人不同命。 第333章主意 就在范氏还在黯然神伤时,院子里却突然传来了萧睿曦的声音。 想着他昨晚对自己的粗鲁行为,范氏就忍不住打个哆嗦,连大气都不敢出。 然后就听得一个女子娇娇柔柔的笑道:“二爷,您这就出去么?什么时候回来。” 范氏隔着窗户听着,暗想这女子的胆真大,平常自己如果问上这么一声,一定会被萧睿曦咒死。 不料那萧睿曦却不似范氏想象的那样大发雷霆,反而是笑语盈盈的和那女子道:“绿乔,我发现你是越发的大胆了,竟敢打听爷的去向?” 那被称作绿乔的女子却是娇娇地笑道:“我这也是有备无患啊,以免有人问起来一问三不知。” 说着,她还特意得意洋洋地看了眼正房的细西头。 那欠揍的神情,看得红纹和红绣就恨不得冲出去与她撕上一架。 萧睿曦也顺着绿乔的眼神看了看,笑道:“你放心,在这个屋里除了我,没有人敢将你怎么样。” 说着,他在绿乔那肤如凝脂的脸上捏了一把,惹得绿乔又是一阵大惊小怪地尖叫:“哎呀,二爷,人家脸上可是敷了茯苓粉的,全都被您弄掉了。”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茯苓粉,回头我让给你弄盒宫粉来,不比你这个强?”萧睿曦却是站在外边不以为意的说道。 那绿乔却是听得满心兴奋:“二爷说的是真的么?您真要给我弄盒宫粉?” 懂行的都知道,内务府御造的宫粉粉质细腻,敷在脸上更让人光彩照人,宫里的娘娘都是每年定额供应。 像晋王妃这样的人,还是去年得了一盒,平常宝贝得不得了。 “一盒宫粉,有什么难的。”萧睿曦站在那笑道,“不过你得先给我香一下。” 听着院子里那两人的对话,红纹和红绣一脸难堪的看了眼范氏,觉得二公子怎么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自己身边的丫鬟打情骂俏,这让她们二奶奶的颜面往哪搁? 那绿乔听了,哪里还想那么多,也就把脸给凑了过去,然后萧睿曦在她脸上亲了一记后,就大笑着往门房的方向走去。 范氏躲在屋里瞧着这一幕,气得一张脸通红,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只是萧睿曦的人还没出院子,昨日“送”他来的那几个婆子又围了上来,让他瞬间就觉得不爽。 “你们怎么又来了?”萧睿曦说话的声音比平常明显要提高了两度,神情中隐隐带着不忿。 那为首的婆子却笑道:“我们也只是奉了王妃之命跟着二爷而已,二爷只管去办事,婆子们定不会给您生事。” “不生事?”萧睿曦却是怒瞧着这群婆子,“我要去顺天府办事,带着你们算是怎么回事?” 不料那婆子却是笑道:“无妨,二爷只管去,我们几个在顺天府外候着就成。” 竟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气急败坏的萧睿曦无辙,也就只能让那几个婆子跟着自己出了门。 看着萧睿曦那吃瘪的表情,范氏却是情不自禁的掩着唇笑了起来。 一向无法无天的萧睿曦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束缚? 她就向身边的红纹、红绣打听起那几个婆子来。 “说是晋王妃指给二爷的,说是二奶奶一日不怀上孩子,二爷就一日不得自由。”之前就负责打听的红纹也就同范氏解释道。 怎么好端端的又扯上了自己? 一听闻这个,范氏的心情又低落了几分。 自己不怀孕,这个萧睿曦就要继续在这个屋里住着,他身边的那些丫鬟也要继续给自己添堵,而那群婆子也会持续的给萧睿曦添堵…… 想到这,范氏的心里就升起了个恶念头。 不管自己怀不怀孕,这个府里总是有人想给自己添堵的。 可是能给萧睿曦添堵的人却并不多。 如果自己一直不怀孕……那这群婆子就要一直跟着他,让他觉得不舒服…… 一想到这,范氏突然觉得通体舒畅了起来。 这虽然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笨办法,却也是自己唯一可以恶心到萧睿曦的地方。 更何况,要给这种人生孩子,她真是一百个不愿意。 心中打定了主意后,范氏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容。 她吩咐着红纹道:“你去想办法弄个炉子来,放到我们这边的耳房里,我们自己烧水熬药用,也就不必和他们再公用一个小厨房。” 红纹一听,立即明白了二奶奶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既然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她也就点了点头,出门去。 范氏又看了看屋外的雪,和刚才比,好似小了一些,也就轻声对红绣道:“你陪我到前院的药房里去走一趟。” 红绣不疑有他,在帮范氏披上斗篷穿上木屐之后,拿了一把伞,陪着她出了门。 踩着不深的积雪,范氏却在心中直犯嘀咕。 待会去了药房她要怎么说,才能让人给她避子的汤药呢? 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上次的那个程太医,虽然他面上瞧着冷冷的,却好似是个心热的。 既然上一次他愿意出手帮自己,不知这一次也求他,能不能行得通。 主仆两人一路上相对无语的到了药房,却发现在这隆冬时节,药房里反倒比上次来时还要繁忙了。 范氏也不知自己该找谁好,也就让红绣收了纸伞,自己则沿着东厢房的屋檐,慢慢的往正屋走去。 “二奶奶?”不料她才走得两三步,便被人叫住,“您来药房有什么事么?” 这里竟然有人识得自己? 范氏就有些意外的瞧那人看去。 只见一个留着头的小丫鬟正抱着一簸箕天麻好奇的看着自己。 范氏也就把心一横,同那小丫鬟道:“程太医在么?我身上有些不舒服,想找他瞧瞧。” 不等那小丫鬟搭话,却见院子里西侧的厢房突然支起了窗,一身便服的程子修正站在那,手里提着个称药材用的小铜秤道:“谁找我?” 而他的身后还摆着几十个黑药罐子,都在“汩汩”的冒着热气。 第334章讨药 莫名的,范氏就觉得脸一红。 她有些慌张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头道:“身子有些不适,想和程太医讨一丸药。” 身处西厢房的程子修没有说话,而是冷着一张脸的将窗户关上,半晌也没有现身。 范氏的心里也就开始打起鼓来。 她也是后来通过打听才知道,这个程子修在太医院素有傲名,却又因为医术了得,让太医院那群倚老卖老的太医们又奈何他不得。 想着自己贸然而来,人家不待见,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容不得她空手而归。 因此范氏也就壮起了胆子,穿过了院子的中庭走到了西厢房的廊檐下,言辞恳切的说道:“我也知不应如此冒昧的来打扰程太医,实在是我这个事情,多少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说起才好……” 范氏站在门外,一脸为难的想着说辞,却不料程子修却突然打开了西厢房的大门,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问:“隐疾?” 嗯? 感觉被他问蒙了的范氏半晌没反应过来,也就有些愣愣的瞧着他。 程子修却是耐着性子问:“我问你是不是隐疾?” 能算隐疾么? 范氏在心里也不是很确定。 因此,她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的,连自己也不清楚是,还是不是。 “进来吧。”程子修瞧了范氏一眼,将就将她们主仆放进了西厢房。 房里布满了从药罐里溢出的水气,让整个房间里好似都是一片白雾蒙蒙,并且充斥着药香味。 有几个药童模样的人正在里面照看着每一罐药的火候。 程子修带着范氏走到一张桌前坐下,待小厮上了茶后,才慢悠悠地道:“这里没有外人,范二奶奶有什么难言之隐,只管说。” 范氏也就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然后悄悄的同程子修道:“我想问程太医要一记绝子汤的药方。” 刚端起茶在喝的程子修,差点因此而喷茶。 这女人还真敢开口啊! 一般的大户人家为了不让小妾在主母之前生孩子乱秩序,都会给小妾喝避子汤。 只有青.楼里,才会给那些靠皮肉谋生的女子喝绝子汤。 而她一上来就管自己要绝子汤,看样子也是个心狠手辣的。 他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范氏,冷笑道:“怎么?这是要给家中的姨娘喝么?” “不是,是我喝。”范氏一想到昨晚的事,也就垂下了眼眸。 今生嫁给了萧睿曦,人生已是无望,既然是这样,她又何苦再生个孩子,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受苦? 既然是这样,还不如喝一碗绝子汤,绝了这个后患。 听得范氏如此轻描淡写的回答,程子修又是一愣。 一般妇人婚后不都是急着要孩子,来巩固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么?为何这个范氏却与人不同? “不知能不能请二奶奶告知原因,不然的话,程某断然不敢随意开出这一伤天害理的方剂。”程子修也就沉吟道。 范氏一听也就犯了难。 她和萧睿曦之间的那点事,不管怎么说总是属于夫妻间的私事,又叫她如何好开口同外人说道。 可如果她不与程子修将此事说清,她也就拿不到她想要的绝子汤。 要不自己随意编个借口骗骗他? 范氏的脑子刚冒出这个想法时,就被自己否决了。 她从小就不善于说谎,更别说要拿这个骗人了。 程子修也不逼迫她,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喝着茶。 见程子修摆出这样一幅状态,范氏也就知道这样子和他干耗时间是没有用的。 她也就微微叹了口气,鼓足了勇气将她和萧睿曦之间那些不堪的事情说了出来。 “程太医,您说,就这样的一个人,我怎么能给他生孩子?”说到后来,范氏竟然开始痛哭了起来。 程子修曾在萧睿暄那听闻过萧睿曦的荒唐。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个人不仅荒唐,竟然还如此无耻。 “可你得想好了。”程子修垂眼道,“绝子汤对妇人的身体损伤极大,七碗汤药灌下去,那此生也就永无做母亲的机会!” 此生永无做母亲的机会? 范氏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听得程子修这么一说,她的身形还是踉跄了一下。 跟在她身旁的红绣一听也是急了,道:“二奶奶,您可要三思啊!” 三思么? 这些日子,自己岂止三思? 她一直在思索着这些。 然而每一次的思索之后,她却只觉得更绝望。 她的人生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若不是还想着在范家将自己一手拉扯大的母亲,她早就想悬梁自尽了。 既然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要还要生个孩子,再把自己的苦难延续给他? 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样,范氏一脸坚定的瞧向程子修,道:“程太医,我想好了,您给我开方子吧,我不后悔!” “二奶奶!”红绣听着,却是吓得给范氏跪下了。 “二奶奶,您不能这么任性啊!”红绣抱着范氏的腿哭道,“没有孩子,将来您在这个家中如何立足呀!” 范氏却是低头看着她,绝望的笑道:“傻红绣,你以为在这个家中,有孩子就能立足了么?” 程子修看着在自己这已经哭成泪人的一主一仆,道:“要不这样吧,我先给你一个避子汤的方子,若一年后,你还是不想要孩子,我再给你绝子汤的方子。” 范氏一听,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也就同意了程子修的提议。 程子修也就写了两张方子给范氏,道:“方子可以给你,但药材需要你自己去外面买,我给你写成了两张方子,你派人去不同的药铺抓药,然后再将两副药合到一个药罐中煎煮。” 范氏听闻后对程子修千恩万谢,可就在她准备带着红绣离开时,程子修却表情怪异的叫住了她。 她也就有些诧异的看他,道:“程太医还有什么嘱咐?” 程子修显然是不怎么自在的拿出一个小瓷瓶道:“我刚看你走路的样子……嗯……有点……那什么……这个你拿去涂,对撕裂的伤口特别有效……” 范氏先前还没懂他在说什么,听到后面却是满脸通红。 她接过药,低着头道谢,就带着丫鬟红绣像逃一样的离开了药房。 第335章封店 两日后,顺天府的人却犹如神兵天助一样的出现在了宛平县城的富阳米铺,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查封了富阳米铺的几个米仓,还将米铺里的大小掌柜、管事等人全部都抓了起来。 “哎呦,王家嫂子,大事不好了!” 王齐氏正坐在自家的炕上,拿着鞋样子在一块碎布上左右比划着,正准备给儿子做一双过冬的鞋。 不料却听得隔壁家的邻居隔着两家院子之间的花墙在那喊道:“你们家的王掌柜的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王齐氏一听,差点就从自家的炕上滚了下来。 她赶紧趿着鞋子走出门去,却见得隔壁那人好似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你们家的那口子被官府的人抓走了,听说还是给抓到顺天府去了,你不是整日里说在京城里有熟人么?还不赶紧的去瞅瞅你们家大掌柜的。” “你……你骗人!”王齐氏虽是将信将疑,却也咬着牙道,“我们家当家的今日刚去米铺,怎么可能就被官府的人给带走了?” “哎呦,整个县城的都知道那富阳米铺都被贴了封条了!”隔壁家的继续道,“不信的话,你自己去看呀!” 王齐氏一听这话,想着当家的这几个月来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心里没由来的就紧张了一下。 难不成是真的? 王齐氏也就回了房,抓起了一件厚棉袄套在了身上,顶着风雪就往米铺里跑去。 隔老远的,她就见着米铺前围了一圈人,当她好不容易挤进去时,才看见本应开门做生意的米铺这会子却是大门紧闭,门板上还贴了两张打眼的白纸封条。 王齐氏惊呼了一声,也就晕倒在了米铺前。 待她悠悠转醒时,却是躺在了米铺对面的茶叶铺里。 茶叶铺里的掌柜的与她也是老相识,见她这幅模样,只得语重心长的道: “今日那些官爷什么也没说的就冲进了你们家的米铺里,将王大掌柜等人全部带去顺天府了。” “你若京里真有关系的话,还是赶紧去看看王掌柜吧,若是有需要,早日帮他疏通疏通,也好让他少受些牢狱之灾啊。” 那王齐氏一听,确实是这个理,也就赶紧赶回了家里收拾了一些细软,带着儿子就直奔京城而来。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京城城门口的盘查比往日更严了。 她带着儿子在城外哆哆嗦嗦的等候了大半日,在粥棚里领了一碗稀粥后,才见到华记绸缎庄姗姗来迟的小厮。 因城内有人愿意接应,那王齐氏才入了城。 只是她刚在华记绸缎庄一露面,绸缎庄的张大掌柜便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这不添乱么?” “不是,”王齐氏就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我们家那口子莫名的被人抓了,我就想来求求二公子,能不能想办法把他救出来?” 那绸缎庄的大掌柜张青一听,也就叹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京城里发生的事外地的人不知道,他一个天天在城里跑的人能不知道么? 前几日,晋王府粥棚被换粮一事被传得满城皆知。 大家都在猜那宋陈氏到底是怎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粮给换了。 可这才两日,顺天府就把曾经给粥棚里供粮的富阳米铺给查封了,这其中的缘由,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件事二公子已经知道了,他这些日子正是为了这件事天天在泡在了顺天府里,你这个时候来烦他,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那张青皱着眉头道。 这些日子,二公子为了换粮的这件事早已焦头烂额,哪里还会有什么心思管王齐氏? 所以张青就想着办法的,想将她先劝回去。 可那王齐氏素来就是个横的,更别说她这趟上京连王成的面都没见着,又怎么肯轻易回去? 她倒是大大咧咧的在那华记绸缎庄里坐了下来,大有一副赖着不肯走的架势。 张青也是拿着她无辙,他这铺面里可是要做生意的,坐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在这算怎么一回事? 于是他只得折中道:“不如你先到我家去歇脚,到时候要见二公子也方便一些。” 张青家住的是晋王府的裙房,莫说是见二公子,哪怕是见晋王妃也比在这外边方便。 于是那王齐氏点了点头,带着她的包袱领着儿子就跟着张青回了家。 虽说是与晋王府相连的裙房,平常他们要进出晋王府时,自然走的是和晋王府相连的南门。 可若是要上街,那就得走西北角上的角门。 好在这两日风雪大,张青家的知晓自己那绣品铺子上没什么生意,也就窝在了家里没有出门。 见自家男人带回了一个壮实得像头牛一样的女人和一个还只会站着吃手的孩子,她还是着实吃惊了一把。 在得知这女人是富阳米铺王成掌柜的婆娘后,张青家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 “原来是王家姐姐。”张青家的与王齐氏客气着。 然后在另一间房里为她娘俩扫出一张炕来,并且铺上被褥,先将人给安顿了下来。 “你怎么把人往家里领了?”张青家的安顿好王齐氏后,也就忍不住和张青在背地里抱怨起来,“那王成惹了官司,与你何干?” 那张青觉得自家婆娘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算得太精明。 他拉着她躲到了一边的墙角,道:“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物伤其类啊?” “这话怎么说?他们家是卖米的,我们是卖布的,你不会想着要怎么为他们强出头吧?” “可我们两家铺子可都是由二公子管着的!” “那又怎么样?” 张青家的总是一副混不在意的样子。 张青则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屋外,这才小声的同自家婆娘道:“最近外面闹得那么大的霉米事件的幕后主导人很有可能就是二公子!” 张青家的一听,也就意外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张青遂把几个月前王成遭人坑,然后进京来寻对策的事同他婆娘说了。 张青家的这次不仅瞪大了眼睛,连嘴也张得能塞下一颗水煮蛋:“你是怀疑……二公子会让王成去顶罪?” 张青一脸忧思的点了点头,叹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第336章怒火 “就……就算二爷要拿着王成去顶罪,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张青家的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 张青就恨不得在她的脑门上敲上一记:“真是个榆木脑袋!你可别忘了,我们绸缎庄里还存着一堆碎布头呢!” “你之前不说这事二公子已经帮忙解决了么?”张青家的一脸惊讶的问道,“怎么这会子又把这事给拿出来说?” “之前就是二公子说的,此事他自有办法解决,让我们不必再管。”张青叹了口气道,“可看样子二公子那也并未解决好,才会惹出后面这么多事来!” “王妃不是回京好一阵了么?这事王妃怎么说?”像是溺水的人看见了最后一根稻草,张青家的一把拽住了张青问道。 不料张青却是无奈的摇头。 “蹊跷的就在这里,王妃明明入了京,却对我们这些当年留在京城里的掌柜们不闻不问。” “不管怎么说,我们手里管着的也是她名下的产业,还真是叫人一时猜不准王妃心里在想什么。” 张青家的一时语结,但她还是有些好奇的问:“那你留着那王齐氏……” 张青就恨不得跟他的婆娘翻个白眼。 怎么自己说了这么多,她还是不明白! “我现在就是在怀疑这一切都是二公子瞒着晋王妃干的,”他就没好气的瞪了自己的婆娘一眼,“万一有了兔死狗烹的那天,总要有个去王妃那闹事说理的吧?难不成你想自己去?” 张青家的这才恍然大悟,每日好吃好喝的将那王齐氏和她儿子给供了起来。 而得了消息的萧睿曦更是气得在松园里大砸东西。 不愿去触这个霉头的范氏赶紧命人关了房门,躲在了房里不愿出门。 自她从程子修那得了药方后,便赶紧命红绣出府抓了药,然后在净房里偷偷地熬起了药。 可熬药的味道却是藏不住的,整个院子里又飘起了药香味。 本在气头上的萧睿曦在闻到这中药味后不免又开始咒骂起来:“我就是被她整天病怏怏的样子给拖累了!” 他屋里的打丫鬟绿篱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拾着被摔碎了的梅瓶,心里却在滴血。 这可是汝窑天青釉面的梅瓶,至少值二十两银子,竟然就被二公子这样眼睛都不眨的摔成了碎渣。 “还有顺天府的那帮杀千刀的!春熙楼的那桌鲍翅席面算是喂狗了!”萧睿曦持续咒骂道,“我这样大鱼大肉的伺候着他们,他们竟然连个信都不报给我,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跑到了宛平查封了我的富阳米铺!” 立在一旁给他捶着肩的绿乔却是娇滴滴的同他说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然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谁会干这么不地道的事?” 绿乔的话像是提醒了萧睿曦。 这事还真不能这么算了,他得赶紧去顺天府里好好问上一问。 可不料自己前脚刚出门,那几个婆子竟然又围了过来。 已经被这样监控了两三日的他,真的已经是忍无可忍! “你们到底要跟着我到几时?”萧睿曦冲着她们就吼了起来。 她们这些人也真是太过分了,自己去春熙楼吃饭,她们竟然也全程跟着,当日让顺天府的那些官差们侧目不已。 “二爷,是王妃有请。”那为首的婆子倒也不愠不怒,只是做了个相请的手势而已。 他的心里就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果然,当他一进了天香院的正屋,就瞧见晋王妃端坐在厅屋的正首,黑着一脸道:“跪下!” 萧睿曦也就神情一愣。 上一次母亲叫自己跪下时,还是七岁那年他带着学堂里的人将教书的老夫子给打了,母亲带着他去给那老夫子赔礼道歉。 而十多年过去了,今日竟然再次让自己跪下。 晋王妃瞅着站在自己面前,杵得像山一样的儿子,却气不打一处来。 她是如此的信任他。 没想,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自己。 “若不是顺天府将人给抓了,店给封了,你还打算隐瞒我到几时?”晋王妃此刻怒目圆睁,自有一番威仪。 也怪自己平常太相信这个儿子了。 之前正是听闻在京城的这些铺子遇到了麻烦,她才从西北赶回来,结果自己却因为儿子一句“能解决”,而对此不再过问。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闹到今天这般境地。 她简直失望至极! 晋王妃也就闭上了眼睛,平复着内心有些激动的情绪。 萧睿曦也就看了看屋里分左右站着的那些人,暗想着母亲怎么可以当着这些人的面训斥自己? 他也就瞪了眼站在晋王妃身侧的蜀葵,想让她将人都给带下去。 不料那蜀葵竟像是没看到他的眼神,而是垂着眼站在那,像是入了定一样。 晋王妃没好气的扫了这二人一眼,然后对跟着萧睿曦而来的婆子道:“这几日二爷哪里都不能去!必须留在府中好好的反省反省!” 那婆子低眉顺眼的应承着,又一脸客气的将萧睿曦“请”回了松园。 他那一脸的垂头丧气,都被候在廊檐下的张青瞧了个一清二楚。 这让张青心下里直打鼓。 他前头刚跟屋里的婆娘抱怨晋王妃对他们这些人不管不问,结果一转身的功夫,王妃便派了人找他。 这刚在廊檐下站定,就见到了二公子灰头土脸的从王妃的屋里出来。 这不得不让他细想,王妃找他来的目的是什么。 正当他在心里打着小九九的时候,就有人笑着为他打起了帘子,道:“张掌柜,王妃有请!” 张青也就心怀忐忑的跟着那人进了屋子。 王妃依旧是坐在那,只不过正在慢条斯理的吃着茶。 张青静静的站在那,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响,直到王妃将手中的茶盅放在了一旁的镶大理石八仙桌上。 “张青,”晾了他好一阵的王妃终于开了口,“你在我的绸缎庄里也算是老人了,怎么也会像个愣头青一样的,竟然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哎呦喂,亲们啊,你们就不能给我留一两句书评么……人家都那么多……我才这么一点点……呜……呜…… 第337章顶罪 张青听得心中一咯噔。 王妃一上来就问他这件事,看样子,自己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可当日之事,他又别无选择。 那时候,二公子隔三差五的就来店铺里支取银子,以至于他的账面上出现了亏空。 为了弥补这些账面亏空,他才心存侥幸的想要放手一搏。 只是这样的话,叫他怎么好跟王妃明说? 见着他不说话,晋王妃也没有对他穷追猛打,而是突然话锋一转的说道:“王成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知……知道……”一时摸不清晋王妃心思的张青,说起话来也有些吞吞吐吐。 “哎,心太大了。”只听得晋王妃突然叹道,“听说他前几年刚得了个儿子?” “是!”张青老实的点头道。 晋王妃扫了张青一眼,“我听说你还与他有些交情?” “这些年,偶有来往。”张青躬着身子道。 “那你帮我去顺天府走一趟,去告诉他,一人做事一人当!”晋王妃神情冷冷的道,“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会帮他照看好老婆孩子的。” 张青听得心神俱是一凝。 王妃这是准备“丢卒保车”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王妃分明是拿王成的老婆和孩子做筹码,叫王成一个人将罪名应下,不然的话,他的家人就会有危险! 他的心里也因此升起了一股物伤其类的悲凉。 而晋王妃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笑道:“这件事若是办好了,绸缎庄的那些烂账,我就帮你一笔勾销。” 这话听到张青的耳朵里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办不好这件事,绸缎庄的那些烂账,就全要算到你的头上! 这一下,他还敢有什么迟疑,连忙辞了晋王妃,直奔顺天府而去。 此时关在监牢里的王成却是靠在墙边,坐在一堆干草上,看着牢房里那个透着光的小窗口发着呆。 牢房里那股刺鼻的尿骚味,时不时的侵扰着他的鼻子,让他觉得自己的鼻炎又要犯了。 那日二公子说要将霉米拉去施粥,他便觉得会要出事。 虽然他极力反对着,却依旧敌不过二公子的强势。 果不其然,这些霉米拉过去才多少天?自己就被顺天府的给抓了进来。 而当初拍着胸.脯说不会出事的二公子,却是面都没有露一个。 昏暗的牢房里,突然多了一丝昏黄的光亮,接着就好似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这些钱孝敬给差爷几个买酒喝……” 这声音听着怎么像是张青? 王成赶紧从墙边爬了起来,凑到了栅栏边瞧去。 只可惜在他这个地方,却是什么都瞧不见。 然后就听得那差爷很是傲慢的说道:“行了行了,有什么事抓紧着点时间,这要被上头的知道了,我们也很难办。” “哎,哎。”张青一脸是笑的奉承着那位差爷,然后提着盏小油灯,就往监牢这边来。 “王成?王成?”牢里的光线很不好,即便是提着一盏小油灯,他也只能看清脚下这一方寸,而每个牢房里,更像是个黑窟窿,黑洞洞的,叫人什么也看不清楚。 听得有人在叫自己,王成赶紧将手伸出了比胳膊还粗的木栅栏,不断的挥舞着手臂道:“我在这,我在这!” 听得有人回应,张青连忙加快了脚步,找到了关着王成的牢房前。 因王成也只是刚刚关了进来,所以一身衣裳看着也还干净,只是身上沾着的几根草屑,让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有些潦倒。 “哎,你怎么就弄成了这个样子?”张青将手中的油灯挂在牢房前的木钉子上,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有些湿润的眼。 王成却没有这个心思与他在这伤春悲秋,而是赶紧贴在木栅栏上问:“是二公子让你过来的么?这件事他怎么说?有没有找到法子救我出去?” 张青瞧着他,想着来时晋王妃同自己说过的话,面有难色的道:“是王妃叫我来的。” 王成一听,更是大喜。 “这事王妃也知道了?”当初出事后,他就曾和张青商量过,是不是也私下里给王妃通个气,毕竟二公子还青春年少,很多事考量得不如王妃周全。 可那时候张青却说再等等,如果他们私下里把事情告知了王妃,怕二公子知道后,他们的日子会更难过。 张青听着王成的话,点了点头,道:“王妃还问起了你的老婆和孩子……” “都这个时候了,王妃还问起我家的那个浑人做什么……”王成先是笑着说道,紧接着,笑容就凝结在了他的脸上。 这个时候,王妃不问案情却问起了他的家人,只要不是个傻的,就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手开始慢慢的颤.抖起来,隔着那道木栅栏,王成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青:“王妃就没有再问起别的?” “王妃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平白无故的拖累了家里人……”张青拢着手站在那,一脸颓然的说道。 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 听到这句话的王成简直想要仰天长笑。 王妃这是在拿儿子的性命在要挟自己么? “他们两这会子都已经住在王府了。”见那王成半晌没了反应,张青又补了一句,听得王成是更觉震惊。 这在他听来,就是他的老婆孩子已经被王妃控制了,如果他一旦有什么不老实的地方,他的老婆和孩子也就危险了。 他就想到了年初曾经有个疯癫乞丐曾到米铺来乞讨,他觉着烦,就命人将那乞丐赶开。 不料那乞丐一边走,一边指着他笑:“我是瞧着你今冬会要草席裹尸,好意来指点你一番,不料你却不领情,罢,罢,罢,老乞丐我去也。” 当时的他直觉得晦气,可现在回想起来,难道还真叫那老乞丐给说中了? “王妃……可还有其他的交代?”一脸颓丧的他,感觉全身的力气好似都被抽空了一样。 “有,”张青却想着让王成尽快的将罪名顶替下来,哄着他道,“王妃说会赐你们家几亩薄田,并且给小虎子放籍……” 王成听得双眼一亮。 他跟着王妃那么多年,想的不就是有被放籍的一天么,如果自己一死,能让儿子不再为奴,就算他赚了! 第338章安抚 “你回去禀告王妃,王成知道怎么做了。”他苦笑着应道。 当晚,就传出王成在牢里招供的消息。 他不但交代了那霉米的来龙去脉,还将所有的罪责都一肩担了,称此事与店内的一干伙计无关,全是他一人太过贪心所致。 因为觉得自己的行为愧对于晋王府,愧对于晋王妃,更是觉得无颜在这个世上继续活下去。 因此,他卸下腰上的裤腰带,在牢房里悬梁自尽了。 晋王府第一个接到这个消息的人自然是萧睿暄。 他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计划偏偏算漏了这一环。 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萧睿曦,却不想却让别人搭了条性命进去。 情绪有些低落的他回了竹苑后同姜婉胡闹了半晚。 感受到了他的失落情绪,姜婉也没有多话,配合着他,任凭予取予求。 因为王成将所有的罪名都一人担了,宋妈妈那自然也就无罪释放。 只是在离开女牢前,依旧关在监牢里的佟婆子却对宋妈妈道:“你还是想办法离开晋王府吧,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宋妈妈似懂非懂的看着那佟婆子,想再多问一句,却被那胖女监推搡着出了监牢。 待她一出顺天府,晋王府便派了马车来接她。 “王妃特意命我来此处等您,”那来接她的管事笑道,“这些日子真是委屈您了。” 想着王妃竟然还在念叨着自己,宋妈妈先是满心感激的朝着晋王府的方向叩谢了一番,回了府后,又有人奉王妃之命来服侍她用柚子叶洗澡去晦气。 这让她对王妃是更加的感激涕零。 待她都收整好了后,也就赶紧去了天香院的上房谢恩。 王妃显然是等候已久的,见到她来,还特意下了炕迎接。 “这些日子还真是委屈你了,”晋王妃一脸慈眉善目的说道,“真是没想到,我们竟然都被那个王成给蒙蔽了眼睛,好在老天有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老奴不委屈。”听着王妃这话,宋妈妈也不知是真委屈还是假感动,就开始坐在那抹起了眼泪来,“我就是怕没有机会再回来服侍王妃您啊!” “哎呦呦,你瞧,你这不是回来了么?”晋王妃却是笑道,“以后我这府里的事,你还是得帮我管起来,我身边可不能缺了像宋妈妈这样的能干人。” 宋妈妈一听,王妃这是叫自己继续管事呀! 之前生怕被撸了差事的她,这下才放下心来,倒把佟婆子在牢里跟她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宋妈妈这边领了命下去,晋王妃又命人将王齐氏叫了过来。 王齐氏这几日都住在晋王府的裙房里,张青每天都以“府里有人正在为王成的事奔走”来搪塞她,因此她对外面发生的事也是一概不知。 虽然这王齐氏平日里是个不怕事的浑人,可陡然进了这晋王府,她不免还是有些战战兢兢。 她紧紧的拽着儿子的手,小心翼翼的跟在一个婆子身后走着。 那婆子还时不时的回过头打量着她,眼神中有总一股让王齐氏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王妃是最和善不过的了,你有什么事尽管和她说,”那婆子一边在前面领着路,一边叮嘱着,“但有一样,千万别像个无知妇人一样的在王妃面前撒泼。贵人嘛,最不耐烦见到这个。” 王齐氏跟在那婆子身后,使劲的点着头,心里却是暗道这王府还真大啊,她感觉自己都已经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竟然还没有走到王妃住着的天香院。 在跟着那婆子七拐八绕的走了好一阵后,那婆子便令她候在廊檐下,自己则进了屋去回禀。 待那婆子再出来时,也就轻道了一声:“王妃让你进去。” 王齐氏有些感激的看了那婆子一眼,就领着儿子进了正房。 屋里的地龙烧得很暖,王齐氏感觉一进屋,就觉得背心里冒出了一层薄汗。 她被人领着到西次间里给晋王妃磕了头,然后晋王妃也很是客气的让人给她搬了一张小杌子。 王齐氏就有些拘谨的坐下了。 晋王妃瞧着她,目光却落在了她儿子的身上,笑道:“这就是王成的孩子么?叫什么?今年多大了?” 那王齐氏没想到晋王妃一见她,竟然是先问孩子的情况,也就有些磕巴的道:“小名叫虎子,四岁半了。” “四岁半呀~!”看着那孩子只知道吃手的样子,晋王妃也就笑了笑,就命身边的蜀锦给他抓了一抓窝丝糖,“看着倒是个有福气的。” 王齐氏也就欠身笑了笑,心下却莫名的开始慌乱了起来。 晋王妃对着身边的蜀锦使了个眼色,蜀锦也就让之前在屋内服侍王妃的人先下去,自己也躬着身子同虎子道:“姐姐带你出玩好不好?” 因为之前蜀锦给了他一把窝丝糖,虎子对她并不排斥,也就笑着说好,牵着她的手就出了西次间。 刚才屋里还乌泱泱的挤满了人,这会子却只剩下晋王妃和王齐氏两个。 王齐氏也就更紧张了。 晋王妃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说道:“王成的事,你知道了么?” 因为王齐氏并不知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王妃问的是王成被抓的事,她赶紧跪到了地上,求着晋王妃道:“王妃,我们家那口子是被冤枉的,他胆那么小,哪里是敢干这种缺德事的人!” 晋王妃听着“缺德事”三个字,眼角就几不可见的扯了扯。 但她还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可是他在牢里都招了,并且也为此畏罪自杀了。” 听到晋王妃这么一说,王齐氏整个人都呆住了。 自杀了? 他们家那口子居然自杀了! 王齐氏瘫坐在那,嗓子眼里就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 他走了,留下了他们娘俩,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就在那王齐氏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时候,却听得晋王妃慢悠悠的说道:“虽然这件事,是他的咎由自取,可瞧在他及时醒悟的份上,我也愿意成全他最后的这点主仆情分。” #####嗯,今天晓晓的责编喝醉酒了……她要求晓晓万更……那就再补两章吧……月月,晓晓是爱你的,么么哒…… 第339章安排 听着晋王妃的话,王齐氏就有些茫然的抬头。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放了你们的奴籍,并赐你几亩薄田,你带着你的儿子回去,好生的将他养大,或者,你也可以留在我这王府之中,当个管事妈妈。”晋王妃慢慢的说道。 若是遇到其他人,自是巴不得有个脱籍的机会。 可偏生这个王齐氏生来就是个好吃懒做的,若是让她回乡去种田,她非得把自己饿死不可。 王齐氏深知自己的个性,自然是不敢选第一项,而是跪趴在晋王妃的脚下,磕头道:“王妃,我们家深受王府的恩泽,不敢忘恩,而且……而且我也不会种田……” “那你会什么?”王齐氏这个时候若是微微抬起头,就能看到晋王妃微微翘起的嘴角。 “我……我……也就在灶上还有些手艺……”王齐氏低着头道。 晋王妃也就点了点头道:“那你先回去把王成的后事料理了,然后再到灶上去帮忙吧。” 王齐氏也就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 这王成死了,富阳米铺也给查封了,晋王妃也就干脆将那富阳米铺关了张。 而王齐氏在处理完王成的后事,再回到晋王府后,也就到了宋妈妈那去领差事。 此时的宋妈妈已是后院的总管事妈妈,这后院之中除了竹苑外,所有人事都得听她的调度。 只是这府中各处的管事妈妈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宋妈妈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王齐氏,莫名的去得罪其他人。 想思来想去后,宋妈妈也就决定将王齐氏安排到了黄姨娘和薛姨娘的小院厨房里,在那当了个管事妈妈。 对于晋王妃这边发生的这些糟心事,每日都有人报给姜婉知晓。 但姜婉也仅仅只是知晓而已,因为她对此并不感兴趣。 因为,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眼看着就要到腊月了,丁香的婚事,要提上日程了。 丁香的嫁妆什么的,她已让韩妈妈帮着准备了好几个月,早已不成问题。 但现在有问题的却是,丁香应该从哪里出嫁。 丁香是她的贴身大丫鬟,姜婉自然是想让她风光地从王府出嫁。 只是现在这王府中,做主的却是晋王妃,鉴于两边并不怎么交好的关系,自己若是为了这事去请示晋王妃,用脚趾头都知道会被驳斥回来。 萧睿暄得知这事之后,却是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和靳先生借一借他的品茗轩就好了。” “靳先生?”姜婉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可是对这个人却没什么印象。 “靳先生的品茗轩原也是个三进的小院,大概有十多间房舍,前厅后舍一应俱全,另外还有一张门通上正街,与我的芷香居也只隔着一条夹道,”萧睿暄也就同姜婉解释道,“靳先生带着他的徒弟也只占了其中第二进的三间屋舍,丁香从那出嫁,一点问题都没有!” 姜婉一听,也就有些心动。 “只是这样会烦扰到靳先生,恐怕不好吧?”但她同样也担心着,“不如还是先派个人去问问靳先生的意见吧。” 萧睿暄取笑姜婉多虑,但还是听从了姜婉的意见,派了人去询问靳先生的意见。 靳先生听闻后,欣然同意。 不仅同意让丁香从品茗轩出嫁,还将第二进的那三间正房主动给让了出来,自己则搬到了第三进的后罩房里去了。 姜婉听闻后,也就让夏依带上了一些武夷茶特意去拜访他。 一身书生打扮的靳先生是属于那种精瘦型的,个头也不高,留着山羊须,让人一看,就能觉着他是个做师爷的。 见到姜婉来拜访,他倒也不意外,而是大大方方的迎了客,并且让身边的徒弟去泡了茶来。 姜婉就打量着四周。 和前面宽敞的两进相比,这第三进的后罩房的格局明显就要小得多。 好在晋王府的房子本就建得高大,不曾给人仄逼的感觉。 也不知是地龙没烧还是效果不好,正屋里摆着个烧得并不怎么旺的火盆子,坐在屋里让人觉得有些清冷。 “真是过意不去,”姜婉笑着与靳先生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原本只是想借着品茗居给我的丫鬟丁香出嫁,不想却让靳先生兴师动众的搬了家,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夫人客气了。”那靳先生却是笑道,“我孤身一人,身边只带着两个童子,住在哪里都一样,反倒是能因此沾沾丁香姑娘的喜气,才是难得。” 姜婉见他言辞恳切,不像是喜欢拐弯抹角之人,也就同他说道:“只是我看这里的院子好像有些草木凋敝,所以想让人送些花草过来装点一番,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先生?” 靳先生听后,哈哈笑道:“我这人平常就好看看奇经杂书,能有个屋子遮风避雨就行,所以平常对这些都不怎么讲究。” “夫人不必太过顾及,既然我将房子腾出来给丁香姑娘出嫁用,自然还是希望这院子里喜气洋洋的。”靳先生捋着胡子说着,姜婉却意外的在他脸上看到了仙风道骨的超然。 姜婉也就与他道了谢,随后又命人送了些上好的银霜炭过去,自己则领着夏依去了后花园里的暖房。 暖房位于后花园的东北角上,远远的看着,也是一片亭台楼阁,在这后花园中显得并不突兀。 走近一看,才发现院子里已经用油布搭起了大棚,棚里稀稀拉拉的摆着几盆花草,有长得矮矮的冬青、秃了半边的罗汉松,还有一盆张得歪歪斜斜的腊梅。 姜婉一见到这些没有什么生气的树木,眉头就有些不自然的皱了起来,暗想这花房里怎么都是些歪瓜裂枣? 正在奇怪时,却听得一旁的玻璃暖房内好似传来争吵的声音。 她本不是那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只是听得屋里有个声音听上去特别的咄咄逼人,就连她这个站在屋外的人听着都有些不太舒服,因此她也就扶了夏依的手道:“我们也进去看看。” 第340章花树 一进暖房,迎面就见到了几盆养得不怎么精神的蝴蝶兰,一簇紫花有些耷拉的开在绿叶上,蔫蔫的,好像那蝴蝶也被这天气给冻住了一样。 这个花房的人,显然并不怎么善于经管花草。 没由来的,姜婉就开始担心她寄养在这的那两盆山茶花来。 再往里间走一点,就能听到有人在闹:“整个花房里,也就这两盆花还长得精神点,你居然还不让我搬?” 姜婉辨识出这是贞娘的声音,然后听到另一声音好似在哀求:“可是贞小姐,这是世子夫人托养在这的,这眼看了要开花了,世子夫人也定会让人来取的……您别让我们难做呀!” “这怎么是叫你难做?她把这花房里能看的花都搬走了,现在我要搬她两盆花又怎么了?毕竟这王府里最大的还是王妃吧?”贞娘也就有些气愤的呵斥那仆妇。 听到对方提及自己,姜婉也就和身边的夏依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扶着自己往里间去。 只见一个穿着粉红色褙子的女子叉腰而站,正对着一个仆妇颐气指使的,而这女子不是别人,果然是平日里跟在晋王妃身边的贞娘。 “我当是谁呢,在门口就听见好大的威风。”姜婉笑着入内,在那二人脚边发现了两盆叫不出品种的茶花树,碗口大的红花开在枝头,层层叠叠的,看着很是喜庆。 夏依也就俯在姜婉的耳边悄声道:“这两盆茶花树,就是之前永宁侯府的方二小姐命人送来的。” 姜婉也就暗暗的点了点头。 贞娘显然没料到这个时候竟然也会有人到花房来,待看清来人后,她连忙换上了一副乖巧的笑容,道:“原来是大嫂,您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姜婉是一个比较讲究眼缘的人,第一眼就让她瞧着不舒服的人,她很难有好映像。 而贞娘,恰好就是一个让她觉得没有好眼缘的人。 “我就是来看看我的茶花树的,”姜婉不咸不淡的笑了笑,继续道,“免得一不留神,就有人在打它们的主意。” 这话说得贞娘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就有些难堪。 但她惯常是在王妃身边服侍的,早就深谙撒娇卖萌那一套,又仗着自己的年纪比姜婉小,于是就对着姜婉娇嗔道:“好嫂嫂,你看这两盆茶花开得如此好,不如借我一盆回去摆摆,放在屋里王妃瞧着也觉得喜气呀。” 姜婉听着就眉头略挑。 她如果不提王妃还好,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候,她竟然想抬出王妃来压她? 这两盆茶花树是方圆圆送给她的,就算是萧睿暄想要,也还得过来过问她一声。 王妃想要,那就更要使人来问了。 哪里有像她们这样偷偷摸摸搬东西的道理? 今日若不是自己刚好过来了,那岂不是要叫她们得手了。 说起来,这贞娘也算是王妃一手调.教的,怎么办起事来,跟个市井小民一样不讲规矩。 “真是不巧,我今日过来正是要来搬这两盆茶花的。”姜婉也就同她笑道,“我身边的丁香过几日便要出嫁了,我得搬这两盆茶花去撑撑门面。” 她的话音刚落,夏依就很是机灵的指挥起花房里的粗使婆子来,让她们去弄来了木板车,将这两盆开得正好的山茶给搬了上去。 贞娘见自己抬出了王妃这尊大神还没有效,心里也就堵上了一口气。 暗想定不能让姜婉好过。 见姜婉瞧上了一盆海棠,她便抢先上前一步,指着那海棠道:“这个我要了。” 见姜婉的眼风从一柱水仙上掠过时,她又抢着道:“这个我也要了。” 如此两次三番后,姜婉就算是个棒槌,也知道贞娘这是在跟自己闹什么。 真是幼稚! 姜婉也就冲着贞娘笑了笑。 贞娘像是感觉到姜婉正在嘲笑自己,也就硬着脖子道:“那两盆山茶是大嫂的苗木,我搬不了,可这些花草总不是大嫂的了吧?而且这些花草我可是要搬去王妃那的,可不像有些人,竟然是拿去给丫鬟做面子。” 姜婉也懒得与她理论,带着夏依就先行离开了。 到了晚上,这事却不知怎么的被萧睿暄知道了。 “今天贞娘欺负你了?”身上带着些许酒气的萧睿暄一边换着衣袍一边问道。 “肯定是夏依多嘴告诉你的吧。”姜婉有些嗔怪的说,却也起身帮萧睿暄去接脱下来的衣衫。 “让丫鬟来吧,免得熏到你。”不料萧睿暄却是轻声说道。 姜婉自怀孕后,前期还好,越到后面,越变得娇贵起来。 开始也只是闻不得烟熏味,可后来连油烟味、酒熏气也不能闻了。 平日里,萧睿暄在应酬后都会在外院先梳洗,换了衣裳再进来。 而今天,他一听闻有人在家里欺负了姜婉,也就什么都没收拾的赶了回来。 “哪有欺负那么严重。”既然不让她动手,姜婉也就乐得坐在一旁看着,“不过是几盆花树而已。” “花树?”萧睿暄从小丫鬟的手上接过热帕子,一边擦脸一边道,“你怎么突然想弄这些。” 姜婉就把想把品茗轩稍微布置起来的事给说了。 萧睿暄擦脸的手也就微微迟疑了一下,道:“要不我们干脆去丰台挑一些花草回来吧。” 姜婉也就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却听得萧睿暄道:“府里的这些花草都有些年头了,而且这些年也疏于经管,长得稀稀疏疏的没什么精神头。这样的花草摆在屋里,倒叫人笑话。” 姜婉一想今日在花房见的那些病怏怏的花草,倒也觉得萧睿暄说得在理。 “只是天都已经这么冷了,丰台那还有花草么?”姜婉还是有些担心,在她的记忆里,丰台的花农每年都是在开春后,才会开始往宫里送花草。 “那边的花农都搭了大棚的,一年四季都有开不败的花草。”对于这一点,萧睿暄倒是很有自信的说道,“而且快过年了,不少人家里也会添置一些山茶、金桔,这会子正是他们的生意做得火.热的时候。” 姜婉一听,也就动了心。 于是两人又细细商量了一番,觉得择日不如撞日,打算第二天就往丰台去。 第341章丰台 而老天好似也知道他们要出行一样,一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雪竟然突然停住了,湛蓝的天上还放出了久违的太阳。 虽然这阳光照在身上让人不怎么觉得暖和,却也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披着一件猩猩红貂皮披风的姜婉立在门房的廊檐下,用白嫩的素手遮挡着那有些刺眼阳光,瞧着萧睿暄忙前忙后的检查着他们出行将要乘坐的马车。 “不行,这褥子垫的太薄了。”萧睿暄冷着一张脸,按了按车厢里垫着的棉被,“再加两床。” 姜婉就听得有些瞠目结舌,夏依之前就已经命人在里面铺上了三床,这再加两床,岂不又和上次从泉州回来时一样,整个人都要“陷”在马车里。 想着那时候并不怎么舒适的体验,姜婉也就上前道:“我看这样就挺好的,加那么多被子,我坐着不舒服。” “可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萧睿暄不免担心道。 “我哪里有你想的那么娇嫩。”姜婉也就抚了抚比之前又凸起几分的肚子,嗔了萧睿暄一眼,让后将手交给了他。 萧睿暄扶过姜婉的手,牵引着她上了马车,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这真的够了么?” 姜婉在车厢内盘腿坐了下来,拉着他道:“真的刚刚好,不信你试试,只是这身后垫着的垫子显得还有些单薄。” 不料姜婉的话音还没落,萧睿暄就给车下的人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送来了两个厚厚的大迎枕,让姜婉靠在了身后。 姜婉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后,却发现他们的马车后还跟着好几辆黑漆平头马车,不免就奇怪:“还有谁要跟着一起去?” “那些都是空车。”不料萧睿暄却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到时候看到什么喜欢的花草,直接就用这个车拉回来就是,免得路上凭白被吹掉了叶子,坏了看相。” 听得他这么一说,姜婉不禁莞尔。 这个男人,还真是不一般的细致。 丰台离京城并不远。 姜婉不过是在车上打了个小盹,便被萧睿暄温柔的推醒。 “就到了么?”姜婉睁着有些惺忪的睡眼坐了起来,隔着窗户便见到了一家家像集市一样的花圃,各种颜色的鲜花熙熙攘攘的开在枝头簇拥在一块,让人仿佛置身于花海春潮中。 看着姜婉一脸的跃跃欲试,萧睿暄也就笑着扶她下了马车。 姜婉以前只知道丰台这边的花农很厉害,但她没想到在这些花农的大棚里,竟然已经分不出四季,四时的花草竟然都非常精神的开成了一团。 看着这些欣欣向荣的花草,姜婉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豁然开朗,浅浅的笑意,也就一直挂在了她的脸上。 萧睿暄一路小心的搀扶着她,不时的瞧瞧这,指指那,只要是开得喜气洋洋的花草,恨不得都往车上搬才好。 丰台的这些花农,这些年亦农亦商,常年与富贵人家打交道,早就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他们一见萧睿暄身上的那根价值不菲的金镶玉腰带,和姜婉耳朵上莲子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坠,便知道有了大主顾上门,纷纷卖力的吆喝了起来。 这就让萧睿暄开始后悔起来,早知道还应该带上一个懂行的过来。 他和姜婉都不识货,到了这里还真是只能听得这些花农将各自将手中的草木吹得天花乱坠。 而姜婉一路也只是走走看看,鲜少停下脚步来驻足,因此,萧睿暄也就只是像个跟班一样的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 “小官人,进来瞧瞧我家的十八学士,一棵树上可是能开出十八朵不同颜色的花来!”有个老花农指着自家的花棚道。 能开出十八朵茶花,还是不同颜色的? 萧睿暄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就想去瞧上一瞧。 姜婉虽不是太懂莳弄花草,但作为一个穿到古代去的现代人,她还是从书本上知道了一些插迁、嫁接之法。 一棵树上要开出不同颜色的花,那自然就是要靠嫁接,不可能真是在原始的枝头上长出不同颜色。 她也想去开开眼界。 果然,一进那老花农的花棚,便见到了一颗差不多有人高的山茶花种在一口大缸中,枝繁叶茂,枝头上还结了不少花骨朵,略微一数,岂止是十八朵,二十八朵都不止。 姜婉习惯性的往那山茶的根部扫去,只见靠近根部的枝干上都是嫁接后留下的捆扎痕迹。 “你这花是什么时候接的?”姜婉扫了眼那些接疤,问道。 若是接上了三五年还好说,若只是刚刚接上的,他们再将这花一搬回去,难免路上会有撞动。 那老花农一听,有些讶异道:“没想到太太您还挺懂行,这是我前年接的,已经开过几轮花了,要不我也不敢拿出来叫卖呀。” 说着他指了指不同颜色的花骨朵道:“这个是红的,这个是粉红的,这个是白里带着红斑的……” 他好似如数家珍一样的指着自家的茶花道。 “这个养护难么?”姜婉想起了晋王府里的那个花棚,心道自己若是将这花买回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莳弄活。 “我这花是最好养的,只需放在敞亮的地儿,看这盆里土的湿润度每两三天浇一次水,不涝着它就行。”那老花农笑着道。 两三天浇一次,还得不涝着它,看来自己得找个专人看护着才行。 姜婉在心里暗暗的想着,目光却不曾从那十八学士上挪开过。 萧睿暄一见姜婉的眼神,也就知道她心里是真喜欢这盆花,也不问价的对那花农道:“行吧,那就找几个人把这盆十八学士搬到我们的马车上。” 那老花农一听,自是大喜过望,也就赶紧叫了自己的儿子搬花。 自他养出这盆十八学士后,来问价的人不少,可都因为嫌贵,而不了了之。 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心血,他又不愿意贱卖,以至于家里的婆娘时不时的怨叨,花了大巴的时间和精力养盆卖不出的山茶,还不如好好养几盆好卖的普通品种。 眼见着这棵山茶越长越大,来看热闹的人多,愿意掏钱的就更少了。 只是没想到,今日来的这位主顾,竟然连价钱都没问就让人往车上搬,这又叫他如何不欣喜。 于是他又趁热打铁的问道:“要不要再看看我屋里的其他花草,我这还有几盆建兰,长势也不错。” 第342章消息 萧睿暄也不拘那么多,只要是姜婉多瞧上两眼,或是多问了两句的,统统都是不问价的买买买。 邻家的花农一见,这一家总是有花草不断的被搬上了门口的平头黑漆马车,不一会的功夫就填满了两辆马车,也就好奇的过来打探一二。 待得知这里有个不问价的大主顾后,哪里还管得那么许多,纷纷搬了自家培育的珍稀花草过来。 姜婉虽然对花草懂得不是那么许多,但上一世,有些奇花异草还是在宫里见识过的。 见萧睿暄在那散财散得兴起,她也就嘴角微翘的跟着点头,将那些花草全部都收入囊中。 不一会的功夫,他们带过来的那几辆马车也都被塞满,那些花农怕他们就此罢手,也就自告奋勇的说可以送货上门。 萧睿暄自然不想这些花农隔三差五的就往自家跑,但他瞧着之前那个培育出十八学士的花农也还忠厚老实,也就同他道:“日后他们若真是得了什么奇花异草,你就都帮我收着,然后送到京城的晋王府来,但你也得帮我把把关,品相太差的就不要送过来了。” 那老花农一听,是又惊又喜,自是恭恭敬敬的应了。 姜婉转了这半日,就觉着有些腰酸腿软,萧睿暄也不敢耽搁,在外用过午膳后赶紧的回了晋王府。 因为这些花草大部分都是为了装点品茗轩而买的,因此姜婉就命人直接将马车拉到了前院的品茗轩卸货,而竹苑这边只搬了那盆十八学士和几盆开得正艳的海棠花。 见着自己往常住的院子一下多了这么多花草,一片生气盎然,靳先生不免笑道:“我早就该将院子给让出来了。” 跟着他们一道送花而来的花农老汉先是感叹着晋王府的雕梁画栋,但随后他还是心疼起那些花草来。 “大……大老爷,”见到晋王府的这等阵势,他已经不敢再称萧睿暄为小官人,而是改口叫了大老爷,“有些花草耐寒,摆在这庭院之中倒也无妨,可有些花草却是得养在温室内呀,不然让这天气一冻,没得两天就会枯了……” 萧睿暄也就看向了姜婉,他只负责买,怎么处置这些花草,还得听姜婉的意思。 姜婉一想也是,但是晋王府后花园里的那个没什么精气神的暖房,她又不愿意将这些花草搬过去。 她也就瞟了眼一旁的西厢房道:“不知这间房里,放得放不得?” 因为决定将这品茗轩当成丁香的出嫁之所,韩妈妈也就带着人过来布置房间,不但将所有的厢房都清扫了一遍,还将地龙也烧了起来。 因此,这会子的西厢房里也很是暖和的。 “放得,放得。”那老花农连连点头道,“这些花草能放在这屋里,只会各顶各的长得好。”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头,让人将所有的花草搬了进去,那老农也带着自己的儿子一起帮忙,将这些花草都细心的摆放好,而那老汉的儿子更是用袖口将那些大叶片的花草都擦拭了一遍。 一见他这动作,姜婉便知他是个真爱花草之人。 她也就同那老汉道:“我这府中还缺个管花草的人,不知老人家有没有好的人选推荐?” 说话间,她的眼神就瞟向了花农老汉的儿子。 这花农老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对他儿子而言,简直就是天大的造化。 “老爷和夫人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让我这个儿子试试。”老汉有些激动的道,“他这人平常不爱说话,就喜欢捯饬这些花草,老汉家的那株十八学士,就是他跟着老汉一起莳弄出来的。” 姜婉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那花农老汉的儿子,那人却是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他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和他爹一样,喜欢盘弄这些花花草草,看到自己盘弄的花草开了花,他就觉得高兴。 “你叫什么名字?”见那人如木头一样的杵在那没有答话,陪站一旁的萧睿暄也就问道。 “小的……小的叫狗剩……”那人就有些拘谨的回话。 姜婉一听,就没忍笑了出来,问道:“你可愿意留下来帮我看护这些花草?” 这一次姜婉买回的这些花草网罗了好几家的珍品,有不少都是狗剩曾经想养,却是养不起的。 现在却听闻有个机会让自己养护这些花草,他自然是满心的欢喜。 他连连点头道:“愿意的,愿意的。”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就留下来吧,但有一样,以后可不能叫狗剩了,我们改一个字,叫你枸杞如何?” 狗剩一时还没转得过弯来,那老汉却戳了他一下,忙接话解释道:“我这儿子憨厚,做什么事都比别人慢上一拍,但他对花草是真的好,夫人将这一屋子花草交给他,肯定没有问题。” 说完,他忙用手按着狗剩的头点了点,生怕因为这一时的迟疑,而错过了这天大的好机会。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点头,遂与萧睿暄商量怎么把人留在府里,并且让人在品茗轩的倒座房里为了他清理了一间屋子让他住下,方便他以后照看这些花草。 待他们将这里都安顿好,姜婉由着萧睿暄扶着回竹苑做了个午觉,只是人刚刚睡醒,萧睿暄便得了个消息。 宫里传出消息来,皇上决定与大金国联姻,并且封了康亲王府的萧千淑为兴安公主,待得明年三月,嫁去大金国和亲。 “这消息是真是假?”姜婉不敢置信地拽住了萧睿暄问。 这件事拖了月余,怎么最后竟然会落在了千淑的身上? “这事你先别急,让我出去打听一番。”萧睿暄安抚好姜婉,也就出了门。 待他回来时,已是日暮时分。 姜婉一边命人上晚膳,一边迫不及待的询问萧睿暄:“是真的么?” 萧睿暄换了身衣裳定神道:“是真的,今日宫里的圣旨已经下到了康王府,赐封千淑郡主为兴安公主,明年三月嫁与大金国皇帝为妃!” 嫁给大金国皇帝…… 大金国的三皇子库叶都那么大了,那他的父亲,岂不是和当今建武帝一样的老人家? 一时间,姜婉竟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第343章探望 康王府的萧千淑被封为兴安公主将要与大金国皇帝和亲一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各家各府也就开始陆续上门送礼祝贺。 方圆圆更是使了婆子过来询问姜婉,要不要约个时间一起去拜访康王府。 姜婉原本觉得和亲这件事对千淑来说算不得什么好事,而且还上门送礼,更加无异于在伤口上面撒把盐。 可后来一想,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最希望的还是有三五好友为自己开解一番吧。 于是她便与那婆子约定第二日巳初的时候在城西的忠毅牌坊下与圆圆碰头,然后再一同结伴去康亲王府。 到了第二日,姜婉特意挑了一件素面的白底蓝花的云缎褙子,头上也只侧簪了三朵淡粉色的海棠珠花,整个人看上去倒也清清爽爽的。 她命夏依带上了一支三十年的人参、又包了一包燕窝,这才出了门。 待她的马车驶到城西的忠毅牌坊时,只见永宁侯府的马车已经候在了一旁。 姜婉赶紧让人驱车上前,隔着马车与方圆圆寒暄,这才发现李青岚竟然也在圆圆的车上。 彼此说过两句话后,两辆马车也就一前一后的进了康王府。 而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在二门来迎接她们的竟然是姜妍。 “早两日就跟着我母亲过来了。”姜妍也是显得一脸的憔悴,“这两日我姨母都一直关在房里哭,说她不该没早点为千淑定下婚事,才会变得今日这么被动。” 姜婉这才想起乔夫人同续弦的康王妃是亲姐妹,萧千淑和姜妍是姨表亲。 康亲王府还是在太宗皇帝手上开的府,按照当时的亲王规格,整个王府占地近百亩,据说是由前朝一个公主府的花园子改建而成。因此它的布局倒不像其他王府那般横平竖直,而是各处宅院如星罗一样棋布在花园里,而它的前宅和后院间也只是砌了一道花墙隔开。 姜婉跟着众人走在花墙边的游廊里,听着姜妍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那日得了信,我便和母亲赶过来了,千淑接了圣旨后一张脸都白的,而我姨母就直接晕倒在了接圣旨的案几前……” “幸好当时姨母身边带着的那位妈妈经验老道,她先是塞了一把银子给那些个来宣读圣旨的内侍,让他们欢欢喜喜的回去复了命,不然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幺蛾子来。”姜妍一路领着众人向前走着,不多会的功夫就到了萧千淑所住的蒹霞居。 听闻昔日的姐妹来了,萧千淑却是躲在了房内死活都不肯出来。 这倒让特意来看她的几人都觉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姜妍先是让那些丫鬟上了茶点后,便命她们全数退下,屋里也就只剩下了她们四个。 姜妍也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然后就听到了千淑有些赌气的声音。 正当姜婉几个坐在外间面面相觑时,姜妍却推着有些扭扭捏捏的千淑出来了。 和往日的俏皮模样不同,今日的她特别文静,一双眼也红肿得好似桃核。 “这是怎么了?几日不见就变得和猴一样了?”方圆圆瞧着千淑却掩着嘴笑道。 一句话,惹得千淑破涕为笑,还有些不依不饶的追着方圆圆打闹,屋里之前的沉闷气氛也就被一扫耳光。 “哭了两日,觉得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萧千淑揉了揉有些红肿的眼睛道,“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我只是一想到再也不能回来,再也见不到你们……就觉得有些心慌……”说着说着,萧千淑的双眼又开始湿润了起来。 “今日难得能聚到一起,我们说些高兴的吧。”眼瞧着大家的情绪又都低落了下来,李青岚打起了精神道,“你看,我还不是要嫁到福建去,此去经年,怕也是没有和你们再见的缘分了。” “刚还叫我们高兴些,你自己却说这些有的没的。”姜妍与她们闹道,“难得大家今日能够聚在一起,不如我们也学学那些文人雅士的,来个不醉不归!” 萧千淑一听,觉得正合她意,也就让身边的丫鬟去厨房搬酒。 姜婉微笑着坐在旁边,抚着自己四个多月的肚子道:“喝酒我可不来,陪着你们吃些酒菜倒还是可以。” “可以的,可以的,”萧千淑笑着摸了摸姜婉的肚子道,“将来我要当他的干娘!” 一说起这个,几个女孩子都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 “我也要做他干娘,我是大干娘!” “你比我小,你该排第二!” “才不是,才不是,刚是我先提出的,应该我排第一。” 姜婉坐在那,笑看着她们,仿佛又回到了自己读大学的时光。 只是她们这些人平常都是滴酒不沾的,微微喝得那么一两盅之后,就一个个脸色酡红的开始胡言乱语起来,有的更是直接趴在了桌上打起了盹。 唯有坐在姜婉的身边的萧千淑好似还残存了一些理智,却也拉着姜婉的手哭了起来:“表嫂,我真的好怕啊,大金国那么遥远的地方,还天寒地冻的,而且那大金国的皇帝比我爹还老……那样的日子叫我怎么过啊……” “有的时候我真的想,干脆一抹脖子,一了百了……”萧千淑满脸委屈的说道,“可我又想,如果我这么做了,皇上会不会迁怒我的父母?我不能让他们跟着我一起受牵连啊……” “表嫂……表嫂……”萧千淑也就趴在姜婉的身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饭桌上唯一没有喝酒的姜婉却是抚着萧千淑的肩膀道:“有些事情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勇敢的接受吧。” 听着姜婉的话,萧千淑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一脸的不解。 “你可以很被动的接受,每天过得行将就木,”就像上一世的自己,姜婉将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然后笑道,“也可以很主动的去改变。” “在那个陌生的国度里,努力的让自己去适应,去生存,”她看着萧千淑的眼角,认真的说道,“让他们的人认同你,接受你,让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大金国人。” 萧千淑看向姜婉的眼神就有些似懂非懂。 第344章父母 进入腊月之后,天气却出奇的转好,不但停了风雪,就连天都变得湛蓝湛蓝的,蓝得沁人心脾。 姜婉裹着件乌云豹氅衣,拿着个黄铜手炉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子盛开的淡黄.色腊梅感叹着:“枸杞那小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前几天看着还是花骨朵的腊梅花竟然全都开了。” “不止呢,听说他正在催开海棠花,”夏依在一旁笑道,“说过两天开了就给我们送过来。” “哦?海棠也能催开?”在姜婉的记忆中,海棠开花怎么也要到三四月了。 “应该可以吧,我昨天瞧着有好几棵都已经挂上了大花苞,整棵树上都是。”夏依附和道。 “如果他真催开了,就先放在品茗轩里摆两天吧,”姜婉想了想道,“放在那边也显得喜气,等丁香出了嫁后再搬过来。” 夏依就笑着点头,表示记下了。 这时韩妈妈一脸喜气洋洋的走了过来,同姜婉笑道:“丁香的爹娘已经在通州口上岸了,再有个半天就到了。” 姜婉却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别让丁香知道,算我们给她的一个惊喜。” 韩妈妈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在往丁香住的倒座房方向看了看后,悄声道:“只是这人到了后,安置在哪里比较好?” “不如就安排在品茗轩吧,”姜婉想了想道,“也省得他们到了那天两头跑。” “哎。”韩妈妈高兴的应了下来。 到了傍晚,韩妈妈便使了个小丫鬟来禀告姜婉,丁香的父母已经到了。 正在屋里逗着金鱼的姜婉听闻后,也就笑着对一旁的茉莉道:“去看看丁香在做什么,让她去一趟品茗轩,只说让她过去帮忙的,其他的一个字也不准多说。” 听了那小丫鬟禀报的茉莉自然知道夫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也就笑着应道:“奴婢省得。” “夫人让我去品茗轩?”这几个月几乎都是足不出乎的丁香手拿着针线奇道。 因为考虑到丁香即将要出嫁,从泉州回来后,姜婉就免了丁香的差事,让她安安心心的为自己绣嫁衣。 结果这几个月里,不但将自己的嫁衣绣好了,她还给姜婉做了几件小衣,这会子正在给姜婉做的袜子上绣花。 “嗯,”茉莉强忍着内心的激动,装出一脸平静的道,“说是让你过去帮忙的。” 丁香一听,就不免羞红了脸。 现在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她将会从品茗轩里出嫁,而之前韩妈妈为她准备的嫁妆也全都搬了过去。 这个时候叫她过去,肯定也是为了她婚礼的事宜。 看着茉莉那一脸古怪的神情,丁香并不敢怠慢,以免她又拿着自己取笑一番。 因此她赶紧收了针线,理了理衣裳上的褶皱就起了身。 当她赶到品茗居时,一进院门,就听到了韩妈妈在倒座房与人寒暄的声音,而且听上去显得很是畅快,不像是需要人帮忙的样子。 丁香也就带着一丝狐疑往倒座房而去,只是她刚撩起门上的夹板门帘准备往屋里去时,却见着屋里的炕台上坐着两个她曾日思夜想的人。 她有些不敢相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而炕台上的那两个人也愣在了那儿。 丁香这几年的变化太大了,当年他们将她卖到姜家时,还只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而她现在一身的气派,倒像是某大户人家的正经小姐。 若不是眉眼间还带有昔日的模样,丁香的娘简直不敢再认她。 “红……红儿……”丁香的娘下得炕来,有些迟疑的低声喊道。 “娘?”丁香站在那,却不敢往前迈出一步,她怕这是自己的错觉,怕自己再往前一步,他们便会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红儿啊~!”见到丁香有回应自己,丁香的娘提起脚步快步向前,却是在丁香的面前停了下来。 她微微抬起头,本就不高的她因为这些年的疾苦身形显得有些佝偻,她伸出手,想去触摸自己的女儿,可又不太敢相认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孩儿。 听着她呼喊着自己在家时的名字,丁香的泪一下子就奔涌了出来,她一把就抱住了眼前的妇人,失声痛哭道:“娘!” 被女儿抱了个满怀的妇人这才觉得踏实了下来。 当年签下女儿的卖身契时,她就曾不止一次的告诫过自己,就当这个女儿丢了、死了,不要再念想。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前竟然有人找到自己老两口,要带他们到京城来参加女儿的婚礼。 那时候,他们夫妻两都以为自己遇到了人贩子。 还好那人拿出了韩妈妈让他带去的信物,这才让他们相信了他。 只是他们也没想到,跟着那人一路走走停停,竟走了月余,好在他们终于在腊月初八前赶到了,要不还真要错过女儿的婚期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丁香的娘抱着丁香淌着泪道,“还好赶到了,还好赶到了。” 而与她同来的老汉看着这一幕,也立在一旁悄悄地擦眼睛。 在得知自己的父母是由韩妈妈托人接来的,丁香更是难掩激动,便要与韩妈妈磕头。 丁香的爹娘见了,也跟着跪了下来。 韩妈妈连忙扶了他们道:“这都是夫人的意思,我就是个跟着跑腿的,你们要磕头,就去给夫人磕头吧。” “夫人那里我们自然是要去的,可韩妈妈的大恩大德我们也不敢忘。”丁香一边说着,一边执意的要磕头。 韩妈妈拗不过,只得侧着身子受了。 想着丁香要带着父母去给夫人谢恩,韩妈妈就先打发了小丫鬟去看看夫人是否得空,而去探消息的丫鬟却回来说夫人正在和世子爷一起用膳。 “夫人说两位老人家山高水远的过来,不如先休息一.夜,明日再与她相见。”去探消息的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传起话来却很是机灵,“而且夫人还特意让厨房里做了几个菜,让韩妈妈陪着两人家,给两位老人家接风洗尘。” 第345章送嫁 丁香的父母做了一辈子的农人,而且当年也是因为不能糊口了才将丁香卖了,他们曾几何时收过这样的礼遇。 除了有些拘谨之外,他们更是感恩涕零。 不一会的功夫,小厨房里的妈妈们便送来了食盒,大大小小的碗碟摆了一炕桌,而且食材精致得均是他们过年也不曾吃过的东西。 “来来来,还愣着干什么?”韩妈妈却是热情的张罗着,“等吃过了饭,我带你们去看夫人给丁香准备的嫁妆。” 待饭毕,韩妈妈果然开了给丁香囤放嫁妆的东厢房。 两个老人家一见那堆得似山的东西,全都被悉心的贴上了大红的喜字,就不免热泪盈眶。 他们不是没有见闻过大户人家嫁婢女的,都是给个十两二十两的给打发了,有些体面的还会再赏上一套银制的头面。 可像姜婉这样,像嫁女儿一样嫁婢女的,还真是头一家。 “红啊~!”丁香的娘就有颤.抖的挽住丁香道,“你真是遇上好人家了,以后你可得在夫人跟前好好的当差啊!” 丁香也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日,他们三人也就一起到了内院去给姜婉磕了头,而姜婉留了他们说了一阵话后,又各赏了一些尺头这才让他们退下。 到了初七那日,胡家的人来催妆。 萧睿暄也就命人开了品茗轩通往正街的那张门,大老远的就听得鞭炮齐鸣,也就惹得不少路人来看热闹。 待姜婉为丁香准备的那六十四抬满满当当的嫁妆从门里被人抬出来后,便有人开始细细议论起来。 “这是谁家嫁闺女?” “听说只是晋王府嫁个婢女。” “嫁婢女用这么大的阵势?是王妃身边的?” “好像只是世子夫人身边的陪嫁丫鬟……” 众人凑在一起,三言两语,指指点点的,倒在这样的口耳相传中将晋王世子妃的宽和大度也一起给传播了出去。 到了正日子的那天,姜婉特意将屋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放了半天假。 而她则和萧睿暄坐到了春熙楼三楼的雅间里,点了一桌席面。 “好想去亲眼去看看丁香拜堂成亲啊。”临窗而坐的姜婉啃着萧睿暄夹过来的虎皮凤爪,一脸留恋的看着窗外柳家胡同的方向。 在这夜色中,华灯初上的京城里四处星星点点,橘黄的灯光映着屋顶上覆盖的白雪,昏昏黄黄间为这座城增添了不少温情。 “你若真想去,我这就带你过去。”萧睿暄却是放下手中的玉箸同姜婉笑道,“只是我们两个若是过去的话,他们那些人怕是就会闹得不够开心了。” 胡樊和丁香相对于姜婉和萧睿暄而言,总归是仆人的身份。 他们两人过去,必然要以他们二人为尊。 正是不想让今日的宾客束手束脚,姜婉和萧睿暄这才特意避了出来,腾出时间让屋里的那些人去参加这二人的婚礼。 “胡宝山今晚这个烧火公应该是逃不掉了。”萧睿暄陪着姜婉坐在窗边笑道,“我今天可是听着财叔说要亲自去给他抹锅底灰。” 姜婉却有些不解的笑道:“好好的日子为什么要往胡宝山的脸上抹锅底灰?” “因为民间一直有‘偷锡’‘偷媳’的说法,”萧睿暄笑着解释道,“所以公爹在民间也被人称为‘烧火公’,是戏称他们从此有‘锡’可偷。” 偷锡?偷媳? 姜婉却是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她总觉得这样的笑话未免有些太不尊重这个做媳妇的了。 萧睿暄自然也是瞧到了姜婉不怎么高兴的模样,笑道:“不过这只是民俗而已,公卿之家却没有这样的说法。” 姜婉却是皱着眉摇头道:“人家只是嫌不雅不这么说而已,可反倒是这些个公卿之家最乱,偷媳、偷小叔子的大有人在……” 萧睿暄一听,便知道姜婉说的是什么。 上一世,京城里的这股歪风邪气很盛,可大家却都是心照不宣。 直到爆出了绪宁侯世子拭父大案,这件事才被拿到了明面上来。 原来那绪宁侯世子韩玉平常年戍边,一年也难得回来一两次,可他留在家里的妻子却莫名的怀孕了。 经过他一番追问,才知道妻子肚子里的孩子竟然是他父亲绪宁侯的。 得知二人乱.伦的绪宁侯世子当场就将妻子一剑刺死,随后又追到上院将父亲绪宁侯韩忠砍死。 如此一桩大案,当时真是让朝野震惊。 后来也是因为那桩案子太大了,最后竟然到了姜妧的案头。 而刚开始摄政的姜妧在看过卷宗后也没有含糊,直接将那个拭父的韩玉平判了个斩立决,又以绪宁侯家风不正为由,撸了绪宁侯府的世袭爵位,将他们一门都贬为了庶人,并且警告世人,若还有谁家和绪宁侯府一样,也将一废到底。 这股歪风才被暂时的刹了下去。 和姜婉想到一块去了的萧睿暄也就拢住她道:“别人家会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在我们家发生。” 姜婉听闻后,嘴角微翘的点了点头。 对于萧睿暄,她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道那绪宁侯世子现在娶亲了没?”姜婉却有些担忧的问道。 上一世因为出了这个事,绪宁侯世子所戍守过的边城就有了些不安定,经常有野胡在那附近“打野草”,扰得边城不得安宁。 “这件事我还真没有过问过。”萧睿暄细思道,上一世,那绪宁侯世子真就好似一颗一逝即过的流星,除了让人震惊了一下,并没有给人留下过太深的映像。 “上一世的时候我就想,从始至终绪宁侯世子都是那个最无辜的人,”姜婉却有些惆怅的同萧睿暄道,“他明明是个什么都没有做的人,却得到了最不公的对待,而且在他镇守边城那几年,野胡都不敢过来袭扰,偏生他被正法了后,那些野胡才变得没完没了。” “我觉得这件事,最吃亏的还是咱们的大梁朝,是咱们边城的那些百姓。”姜婉就看着萧睿暄的眼睛道,“他明明是一个能镇守一方的能将,为什么要卷入这种乌七八糟的事件里去?” 第346章绣品 姜婉的话一下子就提醒了萧睿暄。 是啊,像绪宁侯世子这样明明有才能的人,为什么要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这件事我会留心的。”萧睿暄也就同姜婉道,“明日我就派人去打听韩家的事。”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她和萧睿暄都重生了,在改变自己命运的同时,若是还能再救得那么一两个人,又何乐不为呢? 那夜他们在春熙楼坐得很晚才回去,待他们的马车到家的时候,姜婉都已经靠在萧睿暄的肩头睡着了。 萧睿暄轻轻的抱着熟睡的姜婉回了房。 好在去参加丁香婚礼的人都已经回了府,大家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因此而惊醒了她。 在参加过丁香的婚礼后,所有人才知道自己跟着世子妃夫人待下人有多体贴,也是从心底的喜欢了她们的这位平常毫无架子的世子妃夫人。 对于自己的将来,她们也更多了一份憧憬。 憧憬着有那么一天,即便不能像丁香一样风光,却也能比一般人体面。 然而,对于这一切,姜婉是一无所知的。 她只知道自己在美美的睡了一觉之后,夏依却拿了一份单子过来,说那上面列出来的都是过年需要准备的东西。 姜婉扫了眼那份单子,无外乎都是一些过年时要用的年节礼,也就全权嘱咐夏依去办了。 而这时,李记绸缎的李太太却在外求见。 咦?她怎么又来了? 姜婉心下奇怪着,也就将人请了进来。 那李太太也就一脸红光满面的挎着个大布包走了进来,一见到姜婉就给她道喜:“昨天丁香姑娘的婚礼可也算是轰动了小半个京城了,大家都说就算是嫁闺女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手笔,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说夫人您仁义。” “这有什么值得好称颂的?”姜婉却是笑道,“我一直将丁香当成我的亲姐妹,不过是多花了几个钱的事。” “那也得您愿意花这个钱不是?”李太太继续笑呵呵的奉承道,“当然了,您是拔根汗毛比我们腰都粗,想来平常也不将那么一两个小钱放在眼里。” 李太太就将随身带来的那个布包放在了姜婉跟前的案桌上,笑道:“之前多亏了夫人帮我和素娘牵线搭桥,才有了我铺里现在的好局面,我和素娘合计了一下,用钱财打点夫人,夫人肯定瞧不上眼,送些布匹绸缎的,还不如世子爷弄来的那些海货好,给夫人做身衣裳吧,又怕不合夫人心意……最后素娘说不如绣上一些帕子荷包给夫人打赏用,一来是还有些新意,二来也可借夫人的手为我们店里打名头……” 说着,李太太就将那布包打开,只见里面花花绿绿的全是些帕子和荷包,偶有几块大片的竟是围裙。 姜婉不免莞尔。 看来还真是打算让自己赏人用的。 “怎么?这段日子店里的活计不忙么?”姜婉也就奇道,“怎么还有闲散功夫做这些?” “是啊,之前我也同素娘说,若是太麻烦了就不要弄了,”李太太笑道,“可素娘说这是她的一番心意,因为她不好出来走动,所以就托了我给夫人送过了。” 姜婉一听,就有些汗颜。 好像自从上次回三弦胡同住对月时闹过那场不愉快后,自己就不曾回去过,有什么事也只是派个管事的,或是派个婆子传个话。 以至于后来她连素娘也不曾见到。 这倒显得她有些薄情起来。 送出了这些绣品之后,李太太也告辞了。 姜婉也就将夏依叫了过来。 “这些东西你和晓月两个好好的理上一理,”姜婉也就同她说道,“这也近年关了,大家辛苦了一年,分些赏钱也是好的。” 这就好比在后世,到了年底的时候,总希望能得点年终奖什么的。 夏依领了命,很快就与晓月一道商量着拿了个章程出来:在竹苑和芷香居伺候的这些丫鬟、婆子、小厮,足了一年的发五两银子,不足一年的发三两,不足半年的发二两,然后各添一件李记的彩丝绣做彩头。 姜婉看过之后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也就让她们照着去办了。 一时间,整个竹苑里都是喜气洋洋的,倒让在别的院子里服侍的人看红了眼。 也就有人特意到了宋妈妈跟前去问:“那边赏钱赏得热火朝天的,我们这边是不是也应该有点表示呀?” 宋妈妈就有些为难的道:“这事我恐怕得去请示一下王妃。” “领赏钱?”晋王妃推着耳鬓的钗环道,“这不还没过年么?怎么就开始发赏钱?” 按照府里的规矩,往年总要到大年初一的时候才会给人封红赏钱,现在就把钱给赏了,大年初一还赏不赏? 一想到这,晋王妃就开始头疼起来。 觉得住在东边的那些人,怎么老是给自己找麻烦。 她再看了眼特意为了这事来问自己的宋妈妈。 作为府里总管事妈妈,应该一开始就将这事给拦下,根本就不应该捅到自己这里来。 她之所以抱着希望的来问自己,也不过是自己也想多得些赏银。 因此,晋王妃的心里也生出一丝不悦。 “这府里自有府里的规矩,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每年也是有定例的,”晋王妃就皱着眉头道,“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先去翻了历年的账册,而不是懂不懂就来请我拿主意。” 本想讨个巧的宋妈妈就这样被王妃训斥了一顿,但她的心下还是不服的。 往年,晋王妃不在府里,世子爷也没有娶妻,更没有这个时候发赏银的先例。 这不是因为事有所变,她才来请王妃示下的么。 她可是听闻世子夫人在嫁过来时,可是铺子、田庄什么的都没有,可人家一样的出手大方。 反倒是她们的这位晋王妃,出身镇国公府,手里抓着的陪嫁不少,可花起钱来,还不如一个四品小官家里的小庶女。 宋妈妈在心里想着,面上却不敢有所表示,只是在应了几声后,就躬身退出了天香院。 第347章姑娘 在得知晋王妃这边在年前不会有赏钱下来后,众人做事的积极性也不如以前。 大家都有些懒洋洋的,做事也是能拖就拖,拖不过了就马虎应付一下,交差了事。 相对于她们这边的拖沓成风,竹苑那边却是一个个干劲十足。 因为已近年关,不少出来行乞的灾民又开始回流,之前挤满灾民的草棚里就日渐变得空荡起来。 城门口的那些粥棚,就陆续有人开始撤离了。 看着旁边又空了一间粥棚,一个婆子一边刷着锅一边问负责的石妈妈:“咱们这粥棚要摆到哪一日?” 石妈妈就看了看左右道:“世子爷说摆到正月十五,不能让人大过年的没东西吃。” 要摆到正月十五呀! 那刷锅的婆子就有些羡慕的看着隔壁已经空了的粥棚。 “你们呀,也不要羡慕别人。”石妈妈又岂会不知道这些人在想着什么,“世子爷也说了,这些日子诸位也辛苦了,等到我们撤粥棚那日,我们每人还能多得二两银子的赏钱。” 众人一听这话,都是眼前一亮。 她们在晋王府里当差,一个月的月例银子都不到二两,有的人还只有一两银子一个月,这赏钱就有二两银子一个,又怎叫人不欣喜若狂。 “那……石妈妈……是每个人都有二两么?”有些婆子还是不放心,也就伸出两根手指在石妈妈的眼前比划着。 “是二两,每个人都有二两。”石妈妈向来随和大方,只要不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她都挺乐意与众人笑闹成一团。 正在她们笑闹在一起时,一个身形很是矮小瘦弱的年轻姑娘怯生生的站在了粥棚外,一脸欲言又止的开口:“请……请问……” 一个站得靠外边的婆子见状就挥了挥手道:“还没到施粥的时间呢,你再等会。” “不,不是,”那年轻姑娘就显得一脸尴尬的道,“我不是问什么时候施粥。” “那你是想问我们会摆到什么时候么?”棚里的另一个媳妇子也接话道,“我们会摆到正月十五的!” “也……也不是。”那年轻姑娘就有些怯怯的往粥棚的柱子边挪了挪,看着石妈妈身上的围裙道,“我……我就想问问那位妈妈身上的围裙……是不是彩丝绣……” 石妈妈一听这女子问的竟然是自己,也就有些奇怪的低头看着自己腰上系着的围裙。 这围裙是前几日府里的夏依姑娘特意送过来的,说是过年前夫人的一点心意,而且还特别嘱咐了不准收着,一定要天天拿出来用,她这才将这围裙围在了腰上。 “你是说我这围裙么?”石妈妈就笑着走出了粥棚,道,“是府里赏下来的,不止我她们都得了。” 只是她们得的都是帕子,不能像她这样系在身上。 “能……能让我瞧上一眼么?”姑娘依旧怯生生的,可眼中却充满了渴望。 石妈妈想,左不过是一条围裙,又有什么不能拿给人看的?也就非常大方的将那围裙从腰上解下,递给了那姑娘。 那姑娘将围裙小心翼翼的拿在手上,仔细地看着上面用彩色丝线寥寥勾勒出的花纹,却突然抱着那围裙蹲在那里哭了起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突如起来的哭声,打了石妈妈一个措手不及,她也就关切的问道。 不料那姑娘却是给石妈妈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道:“能不能求妈妈告知我,这围裙是出自何人之手?” “这……”石妈妈却一时为了难,她扶着那姑娘道,“不是我不告知你……这是我们家夫人赏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那姑娘一听,整个人也就跟着榻了下来。 “姑娘……你好好的,问这个做什么?”另一个婆子却是忍不住好奇,凑过来问道。 “我……我叫赵顺娘……因为这绣花的手法……好像我姐姐……”那自称赵顺娘年轻姑娘抱着石妈妈的围裙哽咽道,“我想瞧瞧……是不是她……” 说完,她便半咬着唇,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围裙上的绣纹,仿佛那真是出自她姐姐之手。 石妈妈也就有些为难的和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只听得有个婆子道:“我倒是听闻城里的李记绸缎庄好像这大半年都在卖这个……但我就不知道是不是姑娘你说的这个了……” 这个婆子的话,仿佛突然点燃了赵顺娘的希望,她一脸感激的看着那婆子,将怀里的围裙还给了石妈妈,又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后,赶紧爬起身来往城门冲去。 不料她却被守门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姑娘,不是京城人士,是不能随意进入这张城门的。”那守城的士兵倒也和颜悦色,“如果你是来投靠亲戚的话,得让城内的亲戚来接你才成。” 本就单瘦的赵顺娘站在城门口哀求了起来:“我也不确定我姐是不是在城里,我就进去看看,如果她不在,我保证会出城来。” 不料那守城的士兵却是摇了摇头:“姑娘,你也别为难我们。” 就在赵顺娘感到绝望的时候,却听得石妈妈走了过来道:“这位军爷,不如就由我带她进去吧。” 说着,石妈妈掏出了身上晋王府的令牌。 这些日子石妈妈都在城门口进进出出的负责施粥,城门口的这些守卫们早就已经认识了她。 因此他们也不检验石妈妈手中的那块令牌,而是指着一旁的小房间同石妈妈道:“若是妈妈愿意做保,便在我们的主薄那去登记一笔,自然就能带着这姑娘入城了。” 石妈妈笑着同他们点头,然后示意赵顺娘跟着自己来。 见到有人愿意帮助自己,赵顺娘很是激动的跟了上去。 在登记了一些诸如姓名、籍贯等信息后,她便由着石妈妈领到了李记绸缎庄门前。 “这便是你要找的李记绸缎庄。”石妈妈同她说道,“你可以去问问里面的李大掌柜。” 说着,石妈妈还将那条围裙塞到了赵顺娘的手中:“不管这条围裙是不是出令姐之手,你留着当个念想吧。” 赵顺娘也就满心感激的对石妈妈谢了又谢。 第348章求援 “李太太又来了?”听闻李太太再次求见的姜婉奇道。 丁香的婚事办得顺顺当当的,她还真想不出李太太这一次的来访又是所为何事。 “是啊,她还带了个人,说是来京城寻亲的。”来回话的夏依同姜婉道。 寻亲? 寻亲为何寻到自己这来了? 满肚子疑问的姜婉决定还是先见见她,一探究竟。 不一会的功夫,笑得像尊弥勒佛一样的李太太便被人领着走了进来。 她像往常一样的给姜婉请了安,又给姜婉道了喜,稍稍寒暄了几句后才说起了正题。 “这姑娘说自己叫赵顺娘,陕西人氏。”李太太也就同姜婉悄声说道,“说是几年前,家乡遭了大水,把她和一家人都冲散了,待她好不容易寻了回去,却发现家乡早已是物非人也非,她还是在老乡那打听到,当年是她姐姐自卖为奴才将父母安葬了下来,因此也就立誓想要找到姐姐。” 姜婉一听,觉着这人的情况倒是与赵素娘有几分相似,而且两人还刚好都姓赵。 “她现在人在哪?”姜婉也就问道。 “人我带来了,只是没有夫人您的允许,我没敢把她带进来,而是让她在门外等着。”李太太说道。 姜婉也就冲着夏依点了点头,夏依也就从屋外领了个人进来。 来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左右的年纪,身材纤细苗条,虽然穿着不怎么合身的衣裳,却也难掩她那扶风弱柳的气质。 姜婉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果然依稀能见到素娘的样子。 李太太见姜婉一直没有说话,也就同姜婉道:“我和素娘虽然偶有来往,可更多的是通过采青传话,而且我也不好冒冒失失带个人去三弦胡同找她。” 姜婉一听就知道李太太的意思。 素娘在姜家,毕竟只是个姨娘,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你说素娘是你姐姐?”姜婉在打量了眼自称赵顺娘的女子问道,“可我听闻,她好像只有一个哥哥?” 赵顺娘的脸色就变了变。 姜婉见她不答话,也没有逼问于她,而是垂下眼睑喝起茶来。 一旁的李太太听了却是一愣,怎么?那赵素娘只有哥哥,没有妹妹么? 那她岂不是被这女子给骗了。 “她……是我堂姐……”自称赵顺娘的女子,微微迟疑了一小会道,“我自幼丧父失母,是婶娘一手将我带大的,我一直将素娘当成自己的亲姐姐……” 姜婉看着顺娘一脸的真诚,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也就问了她现在是在何处落脚。 “我是跟着大家一路逃灾到了这里……”顺娘有些温吞的道,“这两日落脚在李太太的绸缎庄里。” 姜婉也就微笑着点着头,对李太太道:“不如这两日就先让她住在我这,到时候我也好带她去三弦胡同。” 那李太太一听自然是大喜过望。 她双手一合十道:“这自是再好不过了。” 在与姜婉又多寒暄了几句后,她便提出了告辞。 而姜婉则让夏依将赵顺娘带下去安置,并且派了茉莉回了趟三弦胡同。 “赵姨娘听闻之后显得很是激动。”茉莉从三弦胡同回来后便同姜婉道,“她说当时亲眼看着爹娘和顺娘一道被山上涌下的泥流冲走,后来只寻到了爹娘的遗体,就以为顺娘也凶多吉少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寻个日子回三弦胡同去看看吧。”姜婉想了想道,“你去给他们下个帖子,也不必准备太珍贵的东西,无外乎是准备一些茶叶和尺头就够了。” 茉莉也就一一应下。 反倒是在三弦胡同的秦氏接到了姜婉要回来的帖子却是冷哼了一把。 “她倒是舍得回来?”她气鼓鼓的坐在炕头上,将姜婉的拜帖随手丢在了炕几上,“我道她准备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了。” 一旁的杜妈妈却是有些喜气洋洋的拿起那张拜帖同秦氏笑道:“太太,您何必与同一个小辈置气?咱们的这位四姑奶奶现在可是了不得了,你瞧她前几日,不过是嫁个身边的丫鬟,竟然准备了六十四抬的嫁妆,那场面就轰动得让小半个京城都为之津津乐道。” 对于丁香出嫁那天的盛况,秦氏也有所耳闻,不免就有些奇道:“这丫头嫁到晋王府也不过才半年的功夫,怎么出手就这么大方了?” “这还用说,肯定是那世子爷给了她大笔的钱财呀,”杜妈妈也就在秦氏身旁笑道,“太太想必是忘了回门那日,世子爷是怎么挥金如土的?银票都是十两十两一张的,打赏起人来眼睛都没眨一下!” 杜妈妈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事倒让秦氏想起这事来。 她原本还以为姜婉嫁了个要死不活的病痨鬼,没想三姐妹里,竟然是她过得最滋润。 “太太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同四姑奶奶哭哭穷,”杜妈妈积极的给秦氏出主意,“让她从指头缝里漏那么一点点下来,不也是拔根汗毛比我们腰还粗么?” 秦氏一听,先是不满的皱了皱眉。 让她去给那个死丫头哭穷? 可听杜妈妈说得她又有些心动。 毕竟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 去年决定上京后,她便将在镇江的田庄和宅子全都卖了,就是一心想着到京城来享女儿福的。 可她到了京城之后才发现,京郊附近的田地基本都是有价无市,而且那价钱也是她不敢轻易问津的。 姜传忠每年的俸禄又只有那么点,跟不够应付日常的开支。 而他还三不五时需要与同僚出去应酬和附庸风雅,一家人也就只能眼看着坐吃山空。 她好不容易看准了一门生意,可刚出手,又赔了个血本无归。 这不,年关将近,京城的不少铺子里又送来了一沓账单,每一张都是七八上十两银子,让她一时去哪里找那么多钱填这个窟窿眼? 之前,她倒是悄悄的给大女儿姜妧递过消息,可姜妧在救济过那么一两次后,也委婉的同她说现在太子府里的账也不是那么好做了,从此也没再回过钱。 “行吧,到了那天去菜市杀只鸡,整一桌好菜,”秦氏好似终于认清了形势一般的咬牙道,“好好招待招待我们这个四姑奶奶。” #####晓晓每天尽量在保二争三,保证日更两章的同时,争取三更…… 第349章娘家(二更) 到了姜婉回三弦胡同的那一天,整个姜家也就早早的行动了起来。 因为这些日子,日渐觉察到入不敷出,秦氏也就将府里的那些下人辞的辞,放的放。 原本只伺候着她和姜传忠,也不觉得什么。 可姜婉这一回来,就显得有点鸡飞狗跳起来。 厨房里的王婆子那先前还有七八个打下手的人,这会子却被秦氏削减得只剩下了两个人,忙得是脚不沾地,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这四姑奶奶隔得半年才回来一趟,”一个婆子就在厨房里和那王婆子抱怨道,“若她隔三差五的回来,还不得累死咱们俩?” 因为得罪过姜婉而被萧睿暄整治过的王婆子却不敢说这样的话,她只是板着张脸同那人道:“还留着你在府里干活你就烧高香吧,怎么还这么多话?” 说着,她揭开了灶上炖着的老母鸡汤,闻了闻味道,觉得火候还不够,又继续往灶堂里添了一把柴火。 之前那婆子也就觉得有些奇怪,这王婆子做事向来不怎么上心,今日却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而秦氏那边也早早的就将一切都收拾好,自己也换上了一件八成新的蜜合色妆花褙子,静静的在屋里等着姜婉的消息。 不料到了巳末(上午11点左右),也不见姜婉的马车。 她不禁就同杜妈妈奇道:“帖子上说的是今日吧?” “我刚特意去瞧了眼帖子,是今日没错。”杜妈妈也在心里打着鼓,暗想别人家的姑奶奶归家都是早早的就回了,生怕在娘家待的时间太短。 就她们家的这位姑奶奶,对娘家总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要不我再到门口去看看?”杜妈妈同秦氏道,“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在路上耽搁了。” 秦氏听着也就扯了扯嘴角。 虽然说这晋王府和三弦胡同一个在城东,一个城西,就算绕路大半个城,也不过才需要小半个时辰而已。 既然根本就不想回来,又何必给自己下那么一个帖子? 秦氏真是越想就越气结。 但一想到今天自己还要想着法的从姜婉的兜里掏钱,她又只好先将这口气给咽下,压着嗓音道:“你去看看也好,真要有什么事,咱们也好派人去帮她一把。” 秦氏这边正吩咐着,门房那边却已经有了骚动。 然后有小厮跑进来报:“四姑奶奶的马车到了。” 杜妈妈听了笑道:“这不正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说完,她就去扶秦氏的手。 秦氏虽有些不耐,可看在钱的面子上,也就起了身,出了君雅堂。 只见姜婉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前呼后拥的进了垂花门。 她的头上斜插了一支今年最新款的坠珍珠流苏金玉步摇,而身上那件绣牡丹月季粉色刻丝褙子更是将她衬得面若芙蓉,粉粉.嫩.嫩的,比花还娇美。 秦氏的眼睛就不免微微眯了眯。 真没想到当初养在自己跟前长得面黄肌瘦的小丫头竟然能在短短半年内出落得如此美.艳大方。 “可算是来了。”秦氏笑着从屋檐下走出来,好似热情的迎接着姜婉,“我刚才还和杜妈妈说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竟然这个时辰还没到。” 姜婉没想秦氏竟然一反常态,居然没有在自己面前端起嫡母的架子,也就配合的笑了笑:“家中有事绊住了,因此也就出门晚了。”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提上次回来住对月的尴尬事,而是互相说说笑笑,倒好似真母慈女孝。 秦氏引着姜婉到室内坐了,待牡丹等人上了茶点后,姜婉便命夏依将带来的礼盒拿了上来,而她的眼光却从秦氏身上扫过。 秦氏身上这件衣裳是去年上京前秦氏特意命人做的,不过才一年的功夫,竟然就已经被穿得半新不旧了,难不成这一年的功夫她都未曾添置新衣? “我不比大姐,手上没有什么好东西,”姜婉也就笑道,“不过是些武夷茶和杭州绸……” 秦氏脸上的肉几不可见的抖了抖。 暗道这四丫头还真是发达了,武夷茶和杭州绸在她那都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了。 她也就让杜妈妈将东西都收了。 想着夏依上次在家里的彪悍模样,杜妈妈也就赶紧上前接过礼盒。 只是她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一瞧便知她对夏依心存畏惧。 姜婉瞧着也就笑了笑。 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免得这群人动不动就打自己的主意。 姜婉低头端起了茶,轻啜了一口,却不免眉头微皱。 茶的口感并不好,而且水面上浮沫众多,竟还不如她以前在家时尝过的。 秦氏显然是见到了姜婉的反应,她先是与杜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神色有些讪讪地笑道:“京城里的开销大,我们现在也就只能吃得起这样的粗茶淡饭了。” 姜婉听着,没接话。 她本就不是来探望秦氏的,在她这儿坐坐,不过是念她是当家主母,给她一些面子,以免到时候她让素娘的日子不好过。 可这莫名其妙的哭穷又是什么意思? “母亲这话说得。”姜婉也就笑道,“母亲惯于勤俭持家,我在家的时候喝的就是这种半两银子一斤茶叶,倒也没有什么不习惯。” 半两银子一斤的茶叶,在稍微讲究点的喝茶人眼中,基本只能叫树叶了。 而姜婉这话的意思却是,你秦氏惯常就是这样苛扣人的,她姜婉已经习以为常。 秦氏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尴尬。 姜婉都不接她的话茬,又叫她如何好开口要钱? 可如果姜婉一直这么跟自己打太极,难道还真就放过这头肥羊? 秦氏一想到这,也就将心一横的哭起穷来,当然无外乎就是以前她用来削减姜婉每月开销的那些“京城米贵,居大不易”的借口,想着姜婉能多少支援一点娘家。 姜婉听着就在心中冷笑。 就凭着自己成亲时,秦氏给她的那点陪嫁,不但不赚钱,每年倒还要帖进去一些银子。 现在秦氏居然还想让自己拿钱出来反哺娘家? 真是笑话! 第350章见面(三更) 只是有些话,却不能这么直来直去的说。 姜婉微微一笑,叹道:“可惜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若能像大姐那样手握一府中馈还好说,私底下贴补贴补娘家,想必也没人知道,就算是有人知道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她的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自带一股风.情的一转,看着秦氏笑道:“我就不一样了,每日吃着公中的,用着公中的,反倒没有那么多闲散钱财。” 秦氏一听,姜婉竟然把姜妧挡在了自己的前头,而且还口口声声的称自己没钱,她也就面带几分不屑的笑道:“你现在好歹也是堂堂的晋王世子夫人,怎么真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手中没有一个钱?” “母亲这话就说得好生奇怪。”姜婉却是眨了眨眼睛看着她道,“我嫁到晋王府去时,那些嫁妆可都是经过了母亲的手的,礼部的仪币看似丰厚,却都是一一登记在册的,平常若只是取用还成,若是想要拿出来换钱,怕是会有官府上门盘查的。” “而我名下的那些陪嫁……” 姜婉故意拖长了尾音,笑道:“不赔钱,就算我烧了高香了。” 秦氏见姜婉句句话中透露出来的就是两个字“没钱”,整个人就变得不悦起来,也就更没有心思与她再绕圈子。 “可你前两天不还将个丫鬟风光大嫁么?那会子怎么又有钱了?” 姜婉一脸讶异的看着秦氏。 “母亲不会以为那是我出的钱吧?” “那可是世子爷为了做面子出的钱。” “难不成母亲想要我去跟世子爷说,姜家已经落魄到要他接济了么?” “如果母亲执意如此,我倒是可以去同世子爷提上一提。” “至于奏不奏效,我可不敢打包票。” 秦氏听得就差点一口老血要吐了出来。 什么叫做要“接济”? 那岂不是和城外的那些灾民一样? 这样的话若是传出去,不论是她还是姜传忠,都会被世人笑死。 当然,别人还会赞一句姜传忠这个刑部侍郎两袖清风。 而她,“不会持家,经营无方”的这顶大帽子扣下了,恐怕是这一生都会摘不掉了。 姜婉这明显就是想让她在两者之间二选一。 想要钱,就别想要好名声。 可若想要好名声,就不要再想钱。 可偏生她这个人,一辈子好面子,最容不得别人说自己的坏话。 而姜婉还真就掐在了自己的死穴上。 秦氏也就不免重新打量起姜婉来。 她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她也是个厉害角色?还一直当她是只好拿捏的小羔羊。 而姜婉却没有什么心思与秦氏在这继续兜兜转转。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抚着肚子站起来道:“我正叫府里的人在做新衣裳,有个花样子想要同赵姨娘讨教讨教,因此今日特意将人带了过来,还请母亲同意让我带她去见见赵姨娘。” 说完,她也不等秦氏反应过来,而是直接行了福礼,带着身边的丫鬟们又乌泱泱的出了君雅堂,直接往一旁的西厢房而去。 秦氏却气得有些咬牙。 这个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 而且她是为了个花样子才回来的,她竟然是为了个花样子而兴师动众! 而赵素娘那边则早已等得心急如焚。 自从姜婉派人说会带顺娘过来与她相认后,这几日都是日思夜想的,没有哪天过得踏实了。 好不容易挨到了这一天,可姜婉这一行人却在君雅堂里迟迟不出来,让她难免胡思乱想起来。 “来了,来了。”采青的声音适时的解救了她,让她忍不住向窗外外张望去。 只见一身珠光宝气的姜婉抬头挺胸的走君雅堂的廊檐之下,正沿着抄手游廊往她这边而来,而在她身后则跟着同样四五个衣着光鲜的女子。 即便是这样,她也一眼认出了混在里面的顺娘。 赵素娘就更难掩心中的激动了。 她趿了鞋子,奔下炕去,正想冲出门去迎接时,却听得姜婉在外爽朗的笑声:“采青,你家姨娘在家么?我有事,正想探访她。” “在的,在的。”赵素娘第一次觉得采青的声音也是如此的好听。 接着,就只见到她面前的夹板门帘被人撩了起来,一脸笑盈盈的姜婉就这样低着头走了进来。 “素娘。”姜婉一见到她便笑道,等不急两人间的寒暄,姜婉便将身子让到了一旁,穿着晋王府丫鬟服侍的赵顺娘也就迎面走了上来。 “顺娘?!”与赵顺娘已是七八年未见的赵素娘此时更是难掩内心的激动,一个箭步的迎了上去,扶住了赵顺娘的肩头,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她来。 那场水灾之后,她以为同爹娘一同冲走的顺娘早已凶多吉少了,只是让赵素娘没想到的是,两人竟然还有再见的缘分。 多年的离别之苦,在两姐妹间也就化成了一场抱头痛哭的眼泪。 没有人比姜婉更懂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因此她也不扰着她们,而是静静的陪坐在一旁,细细的品尝着采青端上来的茶,却发现这边的茶叶竟然比君雅堂的还要好上几个档次。 她也就笑着问采青这是什么茶。 采青摇着头笑道:“也不知是什么茶,是李记绸缎庄的李太太带着我去个巷子里买的,因为姨娘吃着还好,我们就一直在那家买着。” 姜婉笑着点头,也就问起了君雅堂那边的事。 这才从采青的口中得知这半年秦氏的手中变得越发的拮据了。 “那对你们可有妨碍?”姜婉关切的问道,之前她可是听闻了秦氏故意削减了她们这边的开支。 采青笑着摇头:“托四姑奶奶的福,我们的日子倒比那边宽裕点。” 赵素娘那边与赵顺娘两个痛哭了一阵后,这才互相擦起眼泪问起日后的打算。 “李太太得知我也会彩丝绣后,希望我能去她的店里教一教她的绣娘,”顺娘有些兴奋的同素娘说道,“这样的话,我以后也能留在京城里了。” 不料素娘一听,却神情微滞,脸上的笑容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一旁的姜婉瞧了,也就多问了一句:“这样的安排,可是有什么不妥?” #####亲爱的宝宝们啊,晓晓的书要被挤出飙升榜了……你们不爱晓晓了么……晓晓那么努力,却还是坐不住飙升榜么……桑心啊…… 第351章机会 赵素娘也就看了姜婉,苦笑道:“这大半年与李记的合作虽然愉快,可到底还是有些不如人意的地方。” “因为这半年都是我带着采青在绣,每个月的出货并不多,”素娘叹道,“所以李太太希望能再多找几个帮手,她甚至提出,想让我多带几个徒弟……” 姜婉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商人向来逐利,李太太见到这彩丝绣有利可图,想着扩大规模赚取更多的钱,本也无可厚非。 “可是这里面还有什么讲究?”姜婉想着最初李掌柜找过来时,同自己提及过此种绣法曾经在江南红极一时,却因为一场大火而绝迹,让人唏嘘不已。 赵素娘做为这彩丝绣的传人,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若不是李大掌柜的火眼金睛,恐怕这等技艺又会埋没在这市井之中。 “没……没什么……”赵素娘嘴中说着,可还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 “既然没有什么讲究,那为何你好像不太同意顺娘去呢?”看着素娘的模样,姜婉满心不解。 若真如那李掌柜所说,那素娘做为彩丝绣的传人,难道不想将这彩丝绣继续在手上发扬光大么? “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尽可以提出来,”姜婉宽慰着她道,“或许我们还能帮忙解决一二呢?要不怎么说,三个臭皮匠顶得一个诸葛亮?”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赵素娘反而显得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之前……李太太曾来问过我,有没有想法单独开家店铺。”素娘犹豫了一把,随后说道,“当时我以人手不足为理由回绝了。” “而我刚才听闻顺娘说,李太太想请她,应该是她还想再另外开间铺子……” “可若是这样……日后,她恐怕就不需要从我这拿货了……” “那以后……” 听着赵素娘满是担心的絮絮叨叨,姜婉听着差点就笑了出来。 “弄了半天,你在担心这个?”姜婉有些揶揄的看她,“李太太跟着李大掌柜这么多年,肯定早已摸清了京城这些夫人小姐们的喜好,他们当时寻了你,自然也是看到了这里面的商机。” “后来的事实证明,他们并没有看走眼。”姜婉笑着同素娘道,“眼见着一门赚钱的活计放在眼前,却不能扩大其规模,这对于李掌柜这样的商人而言,是件很痛苦的事。而这个时候,恰巧顺娘出现了。” “稍微有点经商头脑的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更何况是在京城的商圈浸淫了这么多年的李大掌柜?”姜婉也就扫了眼顺娘,同素娘道,“我倒觉得,这是你们两姐妹的机会。” “机会?”素娘也就同身边的采青交换了个眼神,有些不解的看向姜婉。 “对啊,是你们的机会。”姜婉笑道,“之前你和采青躲在屋里赶绣活,怎么也只能叫做小打小闹。”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同那李太太合作,开一间真正的铺子,然后买一批绣娘回来,教她们彩丝绣。” “既然当年彩丝绣能在江南红极一时,想必在京城里也能再次风行起来。” “这个我倒是想,”赵素娘却还是有些担心,“可是我出不起这个本钱,人家凭什么想着与我合作?” “可是你们有技术呀!”姜婉却是笑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同那李太太合作还不放心的话,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出个份子钱好了。” 反正李记绸缎庄都是萧睿暄的,自己再出点钱,和李太太一起开个绣庄,想必萧睿暄也不会说什么。 素娘一听,整个人的神情都活络了起来。 “真的可以这样么?”能在这京城里有个属于自己的铺子,这简直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为什么不可以。”但姜婉还是先看了眼一旁的赵顺娘,“但有个前提是,顺娘也认同我们的做法。” 顺娘站在一旁,还有些发愣。 脑海中在细细的回想着刚才姜婉说过的话。 她是说让自己和堂姐一道同那个李太太一起开绣庄么? 自从遭遇了洪水之后,被人救起的她,一直是靠着给人当绣娘来赚口饭吃。 当年婶娘教她的那些,因为配色繁复,工期长,往往被那些绣庄里的东家嫌弃,而是让她和其他的绣娘一样,老老实实的按照传统花样绣花。 而现在听她们的意思,她们以后竟然要自己做东家了?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顺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我什么都不懂,我都听堂姐的。” “那行,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姜婉站起来笑道,“你们就等着听我的好消息吧。” 说着,她便如来时一样,带着顺娘离开了。 接到消息的秦氏一听,错愕的站起来气道:“她竟就这样回去了?” 亏得自己还吩咐了厨房里做了一大桌的好菜来招待她,她竟然就这样招呼也不打的就离开了。 “许是有什么急事吧?”在秦氏身边回话的杜妈妈道,“她在赵姨娘那也没呆多长时间,想必真是问了那个花样子就走了。” 秦氏显然是不太相信杜妈妈的这套说辞。 “不行,我得去西厢房里看看。”秦氏想了想道,也就撩起帘子风风火火的往西厢房而去。 这时的素娘还沉浸在姜婉带给她的巨大震惊中,她虽然是坐在绣架前,却是无心绣花。 秦氏的突然闯入也未能让她晃过神来。 秦氏也就看了素娘的屋内一眼。 素娘虽然整日的绣花,可屋里却收拾得很是干净,地上几乎见不到什么针头线脑,五彩的丝线悬挂于一旁的线架上,倒像是彩虹一样的垂落下来。 屋里还摆着一盆开得正好的水仙,葱葱郁郁的模样,倒让整个房间比自己那间正屋显得还要有生气。 她也就撇了撇嘴。 难怪姜传忠那个杀千刀,总喜欢先到素娘的西厢房来。 她就忍不住想要多挑一挑素娘的错。 只是秦氏还没开口,素娘却瞧了她一眼,淡淡的下起了逐客令:“太太,我正在赶一幅帘子,你若不想我下个月拿不出钱来,这会最好就不要来打扰我。” #####对不住大家了,今天带儿子去打吊针,只码了两章…… 第352章吵闹 秦氏一听,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赵素娘明明应该仰仗着自己的鼻息而活,这会子竟然敢给自己脸色看了? 这简直是要反了天! 越想越气的秦氏也就抄起了一把剪刀,准备去剪素娘面前的绣架上绷着的绣布。 一旁的采青见了,急忙拦了过来。 那幅门帘子是一大户人家的来料订制,光那绣花的底布就是五两银子一匹的蜀锦。 而且她们姨娘已经绣了有大半个月了,眼见着就要完工了,可不能就这样功亏于溃。 见有人来护着,秦氏就更是来劲了。 她挥舞着剪刀,口中恶狠狠的念着:“我让你绣,我让你绣……” 吓得采青更是将身子整个儿的扑在绣架上,生怕秦氏一个不小心,就伤到了绣作。 不料那赵素娘却是一脸无惧的对采青道:“你让开,既然太太想毁了这门帘子就尽管让她毁去,只是到时候刑部尚书家的夫人追问起来,我们也照实回答好了。” 本还满脸疯状的秦氏在听闻“刑部尚书”四个字时,霎时就偃旗息鼓了。 刑部尚书那是姜传忠的顶头上司,自己若因此而得罪了他们家,不管他们追究或是不追究,姜传忠也定会饶不了自己。 看着秦氏认怂的模样,赵素娘的嘴角边不免就扯出了一丝讥笑。 色厉内荏,从来说的就是秦氏这样的人。 亏得自己曾经还以为她很厉害。 可后来才发现,她除了会张牙舞爪之外,真的是一点本事也没有。 一个好好的家,也被她当得入不敷出,寅吃卯粮。 “太太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是请回吧。”赵素娘垂下了眼眸,想着手边那一堆的绣活,她可没有太多的时间继续和秦氏耗着。 听闻赵素娘再次下达的逐客令,秦氏又紧了紧手中的剪刀,可见到赵素娘那一脸无惧的神情后,她只得泄愤似的将赵素娘养的那盆水仙打翻在地。 “哐啷”的一声,养水仙的陶碗在地上砸得瓦砾四溅,碗里的水也流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又不小心砸了什么?”姜传忠那有些温和的声音却适时的出现在了屋外,紧接着,厚重的门帘子被人撩起,一手牵着盛哥儿的姜传忠信步走进屋来。 可他脸上的笑容却在见到秦氏时,瞬间塌了下去。 “你怎么也在这?”姜传忠也就有些不悦的看向了秦氏。 自从他知道赵素娘每月靠接绣活贴补家用后,对她也就更加的高看了一眼,而对秦氏,则是更加的不顺眼。 当他看到砸在地上的水仙花时,整个人更是愤怒起来。 因为这株水仙是他亲自带回来的,而赵素娘每日待之如珍宝。 “你到底想干什么?”姜传忠看着秦氏怒道,“是不是要让这个家里每天都要鸡飞狗跳的你才安心?” 采青一见屋里的情况不对,也就赶紧牵了盛哥儿的手,避了出去。 听着姜传忠的指控,秦氏也是瞪大了一双眼睛。 她也知道姜传忠是越来越不待见自己了。 “你不就是怨恨我,觉得我不应该到京城里来么?”秦氏也收了往日在姜传忠面前的和颜悦色,转而是一脸幽怨的道,“我就应该一个人老死在镇江,然后让人源源不断的送钱来给你和这个小贱人在这里双宿双……” “啪!”秦氏的那个‘飞’字还没说出口,脸上却硬生生的挨了一姜传忠的一掌,半边脸都是火.辣辣的疼。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姜传忠,良久才道:“你竟然打我?” “你能出口伤人,我怎么就不能打你?”不料姜传忠却是黑着一张脸道,“身为当家主母,却失主母之德,若不是瞧在妧姐儿和姝姐儿的面子上,我早就想休了你这个失德的恶婆娘!” “休了我?你果然一直想着怎么休了我!”秦氏也开始与姜传忠胡搅蛮缠起来,“上次婉姐儿出嫁时,你就说要休了我,上一次吵架,你也说想休了我,现在你还是想休了我?” “你还有脸提婉姐儿?”姜传忠瞪着秦氏道,“若不是你干的好事,婉姐儿会大半年都不回来一次么?整天在家里就想着怎么折腾人,迟早要将所有人都折腾得众叛亲离!” 一说到这,姜传忠更是左右看了看,然后看向素娘道:“不说婉姐儿今日归家么?怎么没有见着她?” 他也是想着姜婉今日难得回家一趟,还特意去了学堂里将盛哥儿接了回来,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姐弟两好好的培养培养感情,以免将来这几个做姐姐的,对盛哥儿这个弟弟都不闻不问。 “她说家中还有事,因此在我这坐了坐后就回去了。”赵素娘无意为秦氏说话,更不会提及姜婉今日来找自己的目的,因此也就随意的应付道。 姜传忠一听,又迁怒于秦氏,瞪眼瞧着她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对她说了什么?” 不料秦氏也不管那么许多的叫嚷了起来:“我能对她说什么?我敢对她说什么?她现在可是高高在上的晋王世子夫人!我不过就是觉得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让她从指缝漏出那么一点点来救济救济我们,难道也有错么?” 姜传忠一听,气得整个身形都摇晃了起来。 “你……你怎么能跟她开口要钱?”姜传忠用手指着秦氏道,“当初若不是你执意将家里的钱拿去参股什么海货生意,又怎么会赔得家底一点不剩!” “当初要你多给婉姐儿一点陪嫁,你死活都不愿意,现在怎么又有脸同她去要钱了?” 在屋里始终没有吭声的赵素娘则是低垂着眼眸坐在一旁。 几个月前她就听闻太太和老爷在屋里闹过一次,只是出于明哲保身,她并没有过多的去打听,只是那时候她就隐约听闻太太做生意赔了钱。 而被姜传忠揭了老底的秦氏却像是淋了雨的鹌鹑一样,突然变得老实了起来,只见她缩着脖子站在那,嘟囔道:“我不也是听闻做海货生意赚钱,才想着也参一股么,谁知道我们的运气那么背,一条好好的船,刚出海就遇到了大风浪,连人带船的翻到了海里……赔了个精光……” #####今天的第二更 第353章寻死 让秦氏不敢吭声的是,这门生意还是大女儿姜妧特意派了人回来同她说的。 怕的就是她这个做娘的得不到消息,失了良机。 得到消息的秦氏想着既然是女儿好意告知的,肯定是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想着私下里赚上一笔私房钱的她,并没有商量姜传忠,而是只留下了日常开支的钱,将这些年在镇江攒下的钱一股脑的全部扔在里面。 就在她天天躺在屋里,做着发大财的美梦时,却传来了海船出事的消息。 当时的她简直要急疯了。 幸好姜妧使了秦嬷嬷送来了五百两银子救急,要不然这屋里都会要揭不开锅了。 因为之前就未与姜传忠通气,赔了钱后就更不敢吭声,而她持家又一贯的小气,倒也没让姜传忠生疑。 只是到了后来,姜传忠瞧中了一块寿山石,秦氏却拿不出钱来时,才引起了他的警觉。 可秦氏却还死咬着钱是被妧姐儿借去周转了。 若是在平常,姜传忠也就信了,可那次,他却是因为对那块石头喜欢得紧,也就逼着秦氏去找姜妧讨钱,这才让秦氏不得不说了实话。 姜传忠当时就气得要休妻,而秦氏则在屋里呼天抢地的闹自杀,怕出人命的姜传忠这才偃旗息了鼓。 “我不活了啊~!”果不其然,秦氏再次使出了杀手锏,一头就往屋里的墙柱上撞去。 姜传忠本就烦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假把戏”,因此,在听得秦氏在哇哇乱叫时,他根本就没想着要伸手去拦她。 秦氏就这样一头撞在了墙柱上,整个儿的眼冒金星。 没想姜传忠见了,却只是在一旁冷笑。 秦氏见状,一咬牙,又往那柱子上撞去,这一次直磕得她脑门发青。 从没见过秦氏用此狠劲的素娘见了,不免有些担心的喊道:“老爷~!” “没事,”不料那姜传忠却是冷冷的道,“我倒看她怎么把自己磕死在这根柱子上。” 秦氏听了这样的话,未免气结。 自己寻死,他不来拉一把就算了,竟然还拿话堵自己,她今天就豁出这条命不要了! 想毕,秦氏一咬牙,用尽了吃奶的力往那柱子上一撞,只听得“咚”的一声,她就觉得眼前一黑,整个儿往地上瘫软下去。 赵素娘见了,吓得连鞋都来不及穿的就从炕上跳了下来。 “老爷,真出人命了!”她急急的往秦氏的身边跑去。 此刻的秦氏紧闭着双眼,额头上则是青紫一片隐隐渗出一些血迹来。 素娘担心的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能感觉到有呼吸,也就让素娘放下心来。 “老爷,这怎么办?”素娘抱着秦氏,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办。 姜传忠也没想到秦氏这个向来雷声大雨点小的,这次竟然真会把自己往死里撞,他赶紧抱起了秦氏往君雅堂去,也赶紧让杜妈妈去请大夫来。 一时间,整个姜家被他们闹得鸡飞狗跳。 姜婉在离了三弦胡同后,就直奔了皇城南街上的李记绸缎庄。 这个时候的李记绸缎庄正是宾客盈门的时候,但姜婉的马车刚一停下,便引起了李大掌柜的主意。 他热情的从店内迎了出来,笑道:“世子夫人今日怎么有空光顾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 说完他便将姜婉迎至了平日里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厢房里。 当他看到跟在姜婉身后,一同进来的赵顺娘时,心下更是明了几分,于是对身边跑腿的小厮道:“快去将太太叫来。” 不一会的功夫,李太太闻讯而来,在见到众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时,也就笑道:“看你们这样子,就知道有好消息。” 姜婉也没有同她多客套,直接说起了自己的来意。 “哎呦,夫人您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去了。”李太太听闻之后,拍手称赞道,“我之前就是这么想的,只可惜素娘她却是身不由己,所以我就想着弄个绣坊,然后去苏州那边招两个绣娘过来,配合着素娘这边。” “后来顺娘来了,这事我就觉得更有把握了。”李太太笑道,“现在连夫人也愿意参与进来,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原来,这李太太只打算在江南请两个绣娘过来,现在姜婉既然也愿意入股出钱,她就可以再多找几个绣娘来。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打算改成绣坊的二楼,就显得不够用了。 “我看不如就借着绸缎坊的铺面开个店中店,在一楼开个小小的柜台供人看样下单,然后将绣娘的绣坊都设到后院去。”姜婉也就提议道,“前面也只需要留一个看店的人就行。” 李太太也觉得姜婉这主意不错,也就与姜婉商量着粗略的拿出了个章程来。 最后在姜婉的提议下,李太太提供场地和管理、素娘和顺娘提供技术,而姜婉则负责出钱,大家三一三十一的将这个铺子做起来。 与那李太太商量好绣坊的大致框架后,姜婉便丢开了手,而是让夏依去与她们对接。 而夏依在跑了两天后,则回来同姜婉道:“李太太说,绣坊里还需要找个裁缝,我想推荐丁香去。” “哦?”姜婉一听就来了兴致。 丁香与胡樊成亲后,就不好与胡樊同时在府里当差了。 可让丁香就此在家“相夫教子”,她也觉得不太合适。 “李太太说,她办的虽是绣坊,可也想将制衣这一块做起来,而且李掌柜这边经常会有一些新式花样的布匹,若是能制成成衣在店内展示,想必销量也会变得更好。”夏依也就将这几日与李太太商量的结果同姜婉说了,“我只是觉得与其到时候还要去外面找人,还不如先安排自己相熟的人。” 听着夏依的话,姜婉也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想要先去征询一下丁香的意见。 “毕竟刚刚新婚燕尔,可别她自己还有其他的打算。”姜婉也就掩嘴笑道。 不想第二天一大早,刚刚起床梳妆的姜婉就听得有婆子来禀报:“胡樊家的在外求见。” 胡樊家的? 刚刚睡醒的姜婉还有些迷糊,结果一旁的茉莉却是掩嘴笑道:“是丁香。” 姜婉这才恍然大悟地笑道:“快点把她给我叫进来!” 第354章商量 丁香本就长得水灵,此时的她穿了件真红色绣牡丹花的褙子,一头长发梳成了当下流行的妇人髻,一脸的娇羞,就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丁香花。 姜婉满脸欣慰的瞧着她,倒瞧得丁香双颊绯红。 姜婉笑着让人搬来了小杌子,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顺便就拉起了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好似在检验着什么一样。 “夫人?”丁香也就有了些错愕。 “我就想看看他们对你好不好,有没有欺负你。”姜婉笑着同她道,“他们有没有让你洗手作羹汤,先遣小姑尝?” 丁香羞红了脸,摇着头道:“灶上请了婆子,倒还不用我下厨。” 一旁的茉莉和夏依也就吃吃的笑了起来:“敢情,咱们的丁香还有当少奶奶的命。” 丁香也就站了起来,同她们打闹了起来。 姜婉自是坐在一旁,捧着肚子直笑。 “你们两个去厨房里说一声,我今天要留了丁香吃饭。”她打发着那二人道。 不过是厨房里去交代一声,哪里又用得着两个人? 茉莉和夏依一听,就知道夫人这是有话要同丁香私下里说,也就一路说说笑笑结着伴的出了正房。 姜婉见她们都离开后,这才同丁香道:“你也知道,你和胡樊两个不可能同时在我这府里当差,之前我也没想好,你们两个,我到底是留哪一个。” “所幸那时候你们也没有成亲,这事就被我一直这么耽搁了下来。”姜婉同丁香叹道,“这么些年,你一直跟着我,而我在外面又需要一个能帮着跑腿的自己人……” “夫人……”丁香听到这,也就急急的说道,“你还是留了他帮你跑腿吧,府里有夏依和晓月还有茉莉她们,有没有我都一样……” 丁香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变得越来越低,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低落。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自己呢?”看着满脸失落的丁香,姜婉却同她笑道,“可是我现在有一件事正好需要有人帮我去办,你是最好的人选。” 丁香一听,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于是姜婉把打算和李太太一起开店的事同丁香说了:“到时候,李太太还得帮着李掌柜管着绸缎庄,自然没有那么多精力,而素娘和顺娘则主要在后宅调.教那些新招来的绣娘,铺面里的事,也就有可能要全部都交到你的手上……” 丁香一听,也就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 她重重的一点头道:“夫人,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姜婉也就留着丁香用了午饭,又拉着茉莉、夏依等人凑了一桌牌,直到玩到黄昏才散去。 入夜之后萧睿暄回来了,洗漱后,同姜婉坐到了一块,问道:“我听闻你将丁香打发到了铺子上?” 同样洗漱过的姜婉也就看着他奇道:“你在我身边埋了耳报神么?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一样?” “你的事,我自然是要多留个心眼的。”萧睿暄却是不以为意的笑道,然后像是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块雕着弥勒佛的祖母绿玉牌挂到了姜婉的脖子上。 姜婉有些不解的掏出了玉牌,只见那玉牌通体莹润翠绿,好似雨后的春竹,还带着萧睿暄的体温。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姜婉将玉牌握在了手心里轻轻的摩挲着,感受着那温润的触感。 不想萧睿暄却是看着姜婉,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一了,你个小糊涂虫,难道连自己的生辰也给忘了么?” 姜婉握着那枚玉牌,内心却开始感慨了起来。 腊月二十一,并不是姜婉的生辰,而是自己在后世的生日。 上一世,刚到大梁朝的她,并不知道自己所附的这具身躯的生辰年月,因此后来萧睿暄问起时,她便告知了他自己在后世的生日。 这一世重生后,姜婉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在三月初五。 只是没想到,再世重生的萧睿暄,却依然记得的还是腊月二十一。 时隔两世,还有人能记得自己最初的生日,姜婉难免就有些激动,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萧睿暄就想到了前世,自己冒险进宫给姜婉庆生的事,那时候的姜婉,也是这样的神情。 他一手搂住了她,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笑道:“你不会以为我忘记了吧?” 说着,他抬起了姜婉的左手,微微扯了扯她覆在手臂上的衣袖,也就露出之前那枚翡翠镶金的玉镯。 “你看,我去年也没有忘,”萧睿暄也就将头架在了姜婉的肩膀上,“得知你进了城之后,我就偷偷的找到了你,给你套上了这个。” 姜婉听到这,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在为不能与萧睿暄再续前缘而黯然神伤,可那个时候的自己怎么那么蠢? 她应该在看到这个玉镯的时候就该猜想到,这世上除了萧睿暄,还会有谁会这样偷偷摸摸的来幽会自己。 “哎呀,女人果然是水做的。”看着在自己怀里哭成了泪人的姜婉,萧睿暄有些心疼的给她擦了擦脸,转移着她的注意力道:“今天孩子有没有很乖?” 现在的姜婉已经是怀孕五个月了,肚子里的胎儿也变得异常的活跃了起来。 经常在她的肚子上这里踢踢腿,或在那里伸伸手,有时候萧睿暄都能隔着姜婉的肚皮和它嬉戏。 “好着呢,”姜婉也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同他笑道,“每天兰依都会拉着我满院子的逛上三圈,好像生怕我会偷懒一样。” “兰依?这倒是符合她的性子。”萧睿暄很是满意的点头道,“这个差她当得好,看赏!” 两人都正在高兴之际,萧睿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同姜婉道:“皇上今日批了靖海侯早先递上来的折子,对于他在福建剿寇一事,龙心大悦。” “怎么?九月剿的寇,这会子才递折子上来?”姜婉在心里算了算,这前后差不多隔了三四个月之久。 “之前九月的时候靖海侯就上了折子,可皇上却下旨让他就地审问,这才拖到了如今。”萧睿暄却是同姜婉解释道,“皇上听闻靖海侯世子与左都御史家的千金有婚约,特准许靖海侯一家年后进京。” #####宝宝有愧,宝宝遁走…… 第355章明珠 “年后进京?”姜婉咂摸着这句话,“这正月一过,便是二月,从福建过来,路上怎么也得大半个月,这到了京城差不多就是二月底了……青岚和靖海侯世子的婚期不是订在来年三月么?这一来一回的,哪里还有什么时间?” 姜婉就不免就有些担忧。 萧睿暄见了,则是亲了亲姜婉的面颊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事哪里还用得着你操心。”萧睿暄就有些.宠.溺的笑道,“靖海侯在京城也有府邸的,靖海侯世子的婚礼应该会在京城举行,到时候你还能去凑个热闹。” 姜婉一听,就有些兴奋起来。 在大梁朝两世为人,她竟然从来都没有去喝过喜酒,想起来还真的挺让人觉得遗憾的。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千淑那的情况怎么样,真希望她能参加了青岚的婚礼再去和亲。”姜婉坐在那,歪着脑袋想着。 而萧睿暄却是盘腿坐在姜婉的身后,一双手先是抚在她隆起的小腹上游移着。 起先,他好似只是在与姜婉肚中的胎儿嬉戏,随后温热的大手就开始不老实的往上移,一把就擭住了姜婉的丰盈。 “我怎么觉得它好像长大了不少?”萧睿暄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吹在姜婉耳边麻麻痒痒。 姜婉听着也就耳畔一红。 自从怀孕后,姜婉的身形便日渐有了变化,除了腹部的隆起,身体的各处也好似吹了气一样的跟着鼓胀起来,为她日后成为一位母亲而做好了准备。 萧睿暄的手在她的身上四处探索着,让她忍不住轻轻的颤.抖起来。 迤逦的温情也就在两人的目光中流淌着,不言而喻。 “让我好好看看你。”糯软的声音从萧睿暄的喉间溢出,却埋进了姜婉的肩头。 “有什么好看的。”姜婉像只缩头乌龟似的拉了拉那被萧睿暄扯散的衣服,她的身形走形到自己都不想看了,只盼望着在生了孩子后还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不料萧睿暄却像是不依不饶。 “为什么不让看?”他对着她嘻笑道,“你不会以为我会嫌弃自己的杰作吧?” 说着,他小心的将姜婉抱上拔步床,放下层层的幔帐,帐内一下子就变得黑漆漆的。 姜婉就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 他刚还说想看自己的样子,可这会子帐内却是乌漆墨黑的不见五指,她倒是好奇萧睿暄要怎么看。 正当她一个人躲在那暗戳戳的想看萧睿暄的笑话时。 帐内却突然升起了一阵莹白柔和的光。 姜婉有些诧异的看去,只见萧睿暄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枚有如鸡蛋大小的夜明珠,那莹莹的光虽说不大,却足够将姜婉看个清楚了。 “这是哪来的?”上一世,安王以进贡的名义送过一颗给姜妧,姜妧曾宝贝得不得了。 “洪一飞使人送来的,”萧睿暄此刻的兴趣显然不在夜明珠上,他随手将夜明珠丢在了被褥之上,借着那如萤火虫般的光亮,熟练的褪起姜婉身上的衣裳。 好在屋内一直烧着地龙,萧睿暄又将床上的三层幔帐放了下来,褪.去衣裳的姜婉几乎觉察不到冷。 在那夜明珠的荧光之下,她的肌肤更显得柔白细嫩,手臂还是一如既往的纤细,只是隆起的肚皮像一只球一样,偶尔还能看到孩子在里面翻身时鼓起的小包。 见到这样的姜婉,萧睿暄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深沉了。 他飞快的除去自己身上碍事的衣物,不由分说的就把姜婉搂进了怀里。 肌肤相亲,炙热的感觉在二人肌肤间流动。 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姜婉就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可他又是那样的热情,热情到姜婉好似要被吞没在这巨流里。 倒是在廊下值夜的婆子们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这天寒地冻的,我们还是去茶房里暖一会吧,我估摸着有好一会不会叫人。” 另一个婆子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这小两口的感情可真好,比我们家那口子强多了。” “你们家那口子怎么能和世子爷比?你也比不过世子夫人呀!” “那是,那是,不敢比不敢比。”那婆子连连抰手,“只是夫人这房里真的不打算弄个通房?” “哎呦,你还没瞧出来么……”另外那个婆子连连抰手道,“还说找通房?世子爷和世子夫人私下里相处的时候,身边连个打水的丫鬟都不要,又怎么会要通房……” “留着我们,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其实什么事都没有,”那婆子接着嘿嘿的笑道,“都说这府里,就我们院里值夜最清闲……” 两个婆子有说有笑的就去了茶房。 到了第二日,萧睿暄一大早就让厨房里做了碗长寿面端了过来。 柔白细长的面条盘在浸满香油的大海碗里,上面还缀满了用油炸过的肉沫和嫩绿的葱花,散发出的诱.人香味就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我要一个人把这碗面都吃了么?”姜婉看着那碗卖相诱.人,可是分量吓人的长寿面,就有些装可怜的看着萧睿暄。 “那当然。”萧睿暄笑着坐在了她的身旁,“这可是一根整面,你得一口气把它吃下去,中间不准咬断了。” “这怎么可能!”姜婉却是想也没想的抗议道。 且不论说她能不能一个人将这碗面吃完,光这中间不能咬断,她就觉得是强人所难。 “怎么不可能。”萧睿暄却没想让姜婉退缩,而是亲自拿了筷子,夹了那细长的面头道,“你将这头吞下,就算咬断了也用嘴叼住不就可以了。” 说完,他好似要示范似的做了个动作,却没有将那面含进嘴中。 姜婉就趁机撒娇:“不如你帮我吃掉一点,我一个人真的吃不了这么多。” “不行!”没想到萧睿暄却是斩钉截铁的回绝道,“这可是长寿面,只有一个人将面全部吃完才能长寿。” “我希望你以后都能平平安安、长长久久的陪着我。”说完,萧睿暄看着姜婉的眼睛道,“我们一辈子不分离。” #####码一章更一章先…… 第356章逛逛 看着萧睿暄那无比认真的表情,姜婉就莫名的觉得一阵感动。 “可我要吃不得这么多怎么办?”可她看着那碗面,依然觉得发愁。 “我们慢慢吃,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人的饭……”萧睿暄却觉得这好像根本不是什么事,端起碗,就要喂姜婉。 原本在跟前服侍的茉莉和夏依见了,纷纷掩嘴轻笑。 萧睿暄见了,更是没好气的将这二人赶出了屋子。 “你今日不要出去么?”看着萧睿暄的架势,姜婉估摸着他怎么也要喂完这一碗面才能放下碗筷。 “嗯,外面的事都忙完了,我将他们都放了假。”萧睿暄皱着眉的搅了搅那碗长寿面,“别多话了,面都要稠了,所以我今天就可以在家里好好的陪陪你了。” 姜婉听着瞬间眉开眼笑,也乖乖的张开嘴,开始挑战起那碗有些吓人的长寿面。 然而当她咬下第一口面时,就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劲道的面筋和爽滑的口感,好吃得让她根本停不下来。 不一会的功夫,满满一碗长寿面就被她吃得连汤渣都不剩。 吃得饱饱的姜婉一脸满足的坐在那,还意犹未尽的用她的丁香小舌舔着嘴唇上残留的汤汁。 萧睿暄见了,有些揶揄的笑道:“刚才是谁说吃不下的?” 像是被人寻到了软肋一样,姜婉就有些不高兴的嘟囔:“都怪你,平常程子修都不让我吃这么多,他说吃多了,到时候孩子长太大不好生……” 说着,她摸了摸因为吃太饱而显得有些紧绷的肚皮。 昨晚借着夜明珠的荧光,她发现自己的肚子上好似隐隐的出现了妊娠纹一样的东西。 在后世时,她曾听办公室里那些生过孩子的同事们在谈笑间提及过,妊娠纹这种东西,一旦长了就是一辈子,根本无法消除。 可若这是真的,那还真是有些恼人。 想着程子修交代过的饭后百步走,姜婉就有些撒娇的缠住了萧睿暄的手臂,问:“你那还有没有好一点的润肤霜?” 润肤霜? 萧睿暄却是俊眉一皱,表示不解的看向了姜婉。 姜婉也就悄悄的吐了吐舌。 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后世的那些东西给说了出来。 “就是……那个……”姜婉想了想道,“就是那个有点像杏仁蜜,但是油脂要重一点的……” “油脂?”萧睿暄继续皱眉。 姜婉就简直想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今天是怎么回事? 原本以为自己在这大梁朝已经待了十年,这里一切都已经融入到自己的血脉中,不料后世的那些东西还会时不时的迸进自己的脑海里。 见着姜婉那一脸的尴尬模样,萧睿暄也没有同她过多的计较,想着也许是姜婉上一世从哪里听来的也不一定。 一只灰雀落在了院子里的垂丝海棠的树枝上,并且叽叽喳喳的好一通叫唤。 萧睿暄笑着看了屋外一眼,道:“今日的天气不错,要不要一同出去逛逛?” 逛逛? 姜婉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前几日她为了素娘和顺娘的事,特意跑了趟三弦胡同和李记绸缎庄,发觉大腹便便的自己即便是坐着马车,还是有诸多的不便。 因此她对萧睿暄的提议显得没有什么兴趣。 而萧睿暄却想要放弃,而是在她的耳边絮叨道:“要不你就坐在马车里看看好了,要过年了,各家商铺里都上了不少新货,就当去看个新鲜。” 看着萧睿暄一脸热切的样子,姜婉觉得再拒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我们得事先说好了,我要是觉得累了,可是一步路都不会走的。”姜婉就故意拿着腔调说。 “行行行,不还有我么。”萧睿暄嘻嘻的笑道,“你要不想走了,我抱着你。” 姜婉就嗔了萧睿暄一眼。 脑海中却脑补出在街上他抱着自己的画面,不用想,她都觉得那很滑稽。 向往常一样,萧睿暄命人在车里铺上了厚厚的褥子,然后把姜婉抱上了车。 看着车下一个个掩嘴而笑的丫鬟和仆妇,姜婉握紧小拳拳捶了一下萧睿暄的胸口:“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连车都不能自己上。” “不是你说的走路很辛苦么?”萧睿暄却是装出一副满脸委屈的样子,为自己辩解着。 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竟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虽然已是隆冬时节,可街上的人却比前几日姜婉上街时还要多。 道路两旁矮斜的屋顶上还留着厚厚的积雪,路旁的树枝上也攒着雪,偶有那么一两个顽皮的孩子在树下追逐嬉戏,晃动着树干,顺便将树枝上的积雪“倏倏的”抖落下来,让一旁立着的大人躲闪不及。 姜婉有些摇晃地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街上的街景,不免就用衣袖掩着嘴唇笑了起来。 萧睿暄陪坐在一旁,见她笑奤如花,心情也跟着变得愉悦起来。 “前面有个胭脂铺,要不要去看看?”远远的,萧睿暄就指着一家铺子道,“他们家接着内务府的生意,说不定有你说的那什么霜……” 姜婉听着,心下微微一愣,一股暖流却流经心间。 自己不过随口一说,他竟然还记在了心里。 在姜婉的坚持下,萧睿暄才忍住想要抱她的冲动,而是牵着姜婉的手,扶着她下了马车。 姜婉刚一在马车前站定,目光就被这家店的门头所吸引。 只见门头上挂着块古香古色的梨花木招牌,招牌上阴刻着“牡丹坊”三个字,字体浑厚柔美,力道并不苍劲,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萧睿暄就很是自然的揽住了姜婉的腰,小声的叮嘱她小心脚下,带着她就往店内去。 店内的人一见这二人,就好似见到了让人目晃神悬的神仙眷侣。 就有人殷勤的上前,拿了瓶杏仁蜜道:“二位需要买点什么?本店有新到的杏仁蜜,最适合在这样的天气擦了。” 看着对方的喋喋不休,姜婉就好似见到了后世商场里的专柜推销员,为了自己的业绩整天拉着顾客试用个不停。 #####额……说了是码一章更一章……晓晓还在努力中……猫耳朵亲,不要着急哈……感谢书友598494086的四连发打赏,书友“覆你唇畔轻长生”的打赏,还有书友“小贝”的打赏!抱歉,晓晓太懒了,并不是时常查阅打赏记录,若不是系统来了提醒我才看了一眼,没想到大家竟然给我打赏了这么一长串,太让晓晓感动了。所以,今晚就算码到12点,我也会把第三更码出来的!!! 第357章不适 不料萧睿暄却是不耐烦这些的。 只见他将手轻轻的一拂,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的说道:“叫你们的莲大掌柜出来说话。” 这家胭脂铺里平常来的多是女客,若是有男客,也不过是跟着女客一起过了打个下手提东西的而已。 今天陡然有人这样面色不虞的同自己说话,那在店里负责接待的女子不免就被吓了一跳,看着萧睿暄的眼神,也像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 “哟哟哟,萧大世子,这么大的架子,也不怕吓着我的人。”这时一个声音从阁楼上传了下来,之后就见到一浓妆过的女子从阁楼上款款而下,带来了香风阵阵。 姜婉默不作声的抬头打量着她。 这女子约莫二十七八的年纪,凤眼桃腮,长相浓艳,一身大红底绣金线穿花蝶刻丝褙子,无端生出一股雍容之气。 就在姜婉打量着她时,她也在打量着姜婉,然后笑道:“想必这位就是世子夫人吧,果然和外界的传言一样,长得娇滴滴的,我见犹怜。” 姜婉听着这话,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外界?哪个外界? 不过是一两句话的功夫,姜婉便觉得这个所谓的莲大掌柜的言语轻佻,连带着就对她整个人都喜欢不起来。 “莲大掌柜,不知道你家的店里有没有那润肤霜?”萧睿暄征询似的回头看了眼姜婉。 不料那莲大掌柜却是突然哈哈大笑道:“我不是听错了吧?你萧大世子竟然还会来与我讨脂粉?你萧大世子名下的脂粉店都快挤得我这家店经营不下去了……” 姜婉听着那莲大掌柜的话,隐约听出这家“牡丹坊”竟与萧睿暄名下的脂粉店是竞争关系。 难怪这莲大掌柜的态度才会这么奇怪。 正想着这些,姜婉却突然脚步踉跄,下意识的拽了拽萧睿暄的衣袖。 “我待在这里有些不舒服……” 姜婉抓着帕子的手就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前,好似有了什么卡在了自己的嗓子眼,咳不出,咽不下。 而她那未施粉黛的脸也慢慢的变得没了血色,额角隐隐渗出汗来。 萧睿暄一见,连忙扶住了她,满心关切的柔声问:“你这是怎么了?” 姜婉摇了摇头。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是怪异,却又形容不出。 萧睿暄眼神狠戾地看了眼那莲大掌柜,最终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的扶着姜婉出了店,上了马车。 “去回春堂!”萧睿暄也就冷着脸同那车夫道,心里就不住的责怪起自己来。 自己一定是被鬼摸了头,不然怎么会好好的却想着带姜婉来这家店? 要知道她们在生意场上可是自己的死对头。 他越想就越自责,也就越是关注着姜婉的情况,反倒将其他事都置之度外。 听着马蹄敲击着石板的嗒嗒声,姜婉觉得自己好多了。 她也就有些诧异的回头望去,总觉得这间叫做“牡丹坊”的铺子透着怪异。 就在她回头张望的时候,却见着一个瞧着有些面熟的男人从牡丹坊一侧的小巷中从容的走出,然后他左右看了看,就消失在街上的人海中。 这人,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姜婉的心下有些犹疑,就扯了萧睿暄问:“你瞧那人,可有些眼熟?” “谁?”之前一直关注着姜婉的萧睿暄这才向着车窗外看去,可是满是人头攒动的街市上,哪里还找得到刚才姜婉说的那个人。 “算了,瞧不见了。”姜婉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思绪也给拉了回来。 “今天你怎么想着带我来这?”想着刚才在牡丹坊里的奇特经历,姜婉就有些不解的问,“我怎么瞧着这家的莲大掌柜不怎么友善,你和她们有什么过节不成?” “能有什么过节。”萧睿暄见到姜婉的面色慢慢的恢复,眼中的担忧之色也跟着化去,柔声道,“不过是我们两家原先都想着做内务府的生意,只不过被她们捷足先登了而已。” “哦?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也应该是你对她们怒目而视,怎么反倒是她对你恨得牙痒痒一样?” “那是因为她们只得了内务府的脂粉生意,而我们却拿下了内务府的丝绸生意,”萧睿暄却是笑道,“脂粉生意只是小头,你说她会不会怨我?” 内务府的生意向来油水大,所以大家都削尖脑袋的想成为皇商。 正也是因为油水大,所以竞争也激烈,有时候大家的手段也无所不用其极。 栽赃嫁祸,杀人越货已经不能来形容这里面的惨烈,甚至还有人因此而家破人亡。 “可是这些年,你不是在京城里韬光养晦么,参与到内务府的生意里真的没有关系么?”姜婉却有些担心的问道。 “我一个闲居在京城里的世子,如果不做点什么才会让人生疑吧?”萧睿暄却是同姜婉笑道,“而且我这几年在京城里的花销也大,不把一些账走在明面上,多少都会让有心人起疑心,与其这样,我还不如适当的参与到这样的一些生意中去,让人以为我是做了内务府的生意,所以才这么有钱的。” 姜婉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难怪萧睿暄在京城里总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而且一点也不害怕将自己的钱财露白,甚至还有些刻意的炫富,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好一招暗度陈仓!”姜婉也就掩嘴笑道。 两人还在说笑间,马车就停到了京城最大的药铺“回春堂”的大门前。 姜婉任由萧睿暄牵扶着,却是有些奇怪的问:“我们来这干什么?” “这是程子修家开的药房。”萧睿暄满是耐心同她解释道,“我担心刚在牡丹坊那莲大掌柜对你做了什么,所以特意过来让程子修看看。” “她能对我做什么?”姜婉觉得萧睿暄简直就是草木皆兵了。 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不喜欢牡丹坊里的熏香气味,而有些胸闷气短而已,哪里就像萧睿暄说的这样,处处都是阴谋论了。 萧睿暄却并没有管她这么许多,而是带着她直闯了回春堂的后院。 #####第三更……祝大家周末愉快……~~o(n_n)o~~ 第358章七虫 对于萧睿暄的突然“驾临”,程子修还很是意外的。 他在心中暗道,这小子是转了性么,之前那次不是火急火燎的将自己叫过去?这次竟然会亲自登门。 “走,瞧瞧去。”程子修也就把手中的医书一丢,和身边的青蒿说道。 后院之中,自然就有人为萧睿暄和姜婉奉了茶,并且一脸恭敬的候在一旁随时等候差遣。 姜婉是一脸恬静的坐在那,仔细的打量着这屋内的陈设,而萧睿暄则是有些不耐烦的在室内踱着步的催促道:“这个程子修干什么去了?磨磨蹭蹭的这么许久都没到。” “你这个人,怎么每回都是催催催的?”萧睿暄的声音刚落,姜婉就听到了程子修有些不满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果不其然,不一会的功夫,他就撩了门上的夹板门帘走了进来。 “我就知道是你!”程子修就看了眼坐在一旁没有动的姜婉,“除了你,没人能让他如此大动干戈。” 姜婉听得就有些汗颜。 这也能怪到自己头上来么? 萧睿暄却管不得那么许多,一见到程子修就拉了他到姜婉的跟前:“她刚才觉着有些不舒服,你给瞧瞧。” “不过就刚才那一会会觉得不舒服而已,他太大惊小怪了。”姜婉就抚着肚子,有些无奈的笑道。 程子修就嘴角微扯,可还是仔细的打量起姜婉来。 只见他慢慢收了脸上的不恭,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之前去了哪?”程子修示意姜婉伸出手臂,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牡丹坊!”萧睿暄和姜婉也就异口同声道。 不想程子修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青蒿,去我书房里把博古架上第三层摆着的嗅瓶拿来。”他皱着眉的吩咐着。 青蒿应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取来了一个寸把高的小瓶。 “拿到鼻子下闻一闻。”程子修将那小瓶交到姜婉的手中,吩咐道。 姜婉虽心下犹疑,却还是照做了。 只是她刚一打开那瓶子,就只觉得一阵恶臭熏鼻,胃里也就跟着一阵翻江倒海,还好一旁的青蒿早有准备,及时递上了一个铜盆,姜婉才没将那些污.秽之物吐在地上。 萧睿暄一见,心疼得不得了。 “这是怎么了?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吐上了?”看着姜婉将早上吃下的那碗长寿面全都吐了出来,萧睿暄更是急得绕到了她的身后,帮她拍着后背顺气。 “刚才如果是好好的,你为什么要上我这来?”程子修看着吐得一脸菜色的姜婉,给她端来了一杯茶漱口。 姜婉也顾不得那么许多,赶紧接过茶漱了漱口,这才觉得口中的那股苦涩之味褪去了不少。 见姜婉这边吐得差不多了,程子修也就给青蒿递了个眼色,青蒿麻溜的端着盆离开。 马上有机灵的小厮又上了一轮茶。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程子修又恢复了之前老神在在的样子,端起茶吹着水面上的嫩茶叶。 吐过之后,姜婉虽觉得口中的气味还有些怪,可是之前堵在胸口的那股浊气却好像随着刚才的呕吐也给排了出去。 她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欣喜。 “怎么回事?为什么吐过之后,我反倒是觉得舒服了?”姜婉就看着程子修笑道。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刚才应该是中了天兰花粉的毒。”程子修半眯着眼道。 中毒?! 姜婉和萧睿暄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读出了震惊。 “是在牡丹坊里么?”萧睿暄的声音虽然听上去还很平常一样,却能让人隐隐感觉到他的怒气。 他虽然和牡丹坊在内务府的生意上是竞争关系,但他万万没想到,牡丹坊的人竟然会如此下作,居然还会偷偷的下毒。 “我与牡丹坊远日无仇,今日无忧,好好的,她们为什么要对婉婉下手?”萧睿暄也就手握成拳的砸了下来,捶得桌上的盖碗“哐啷”一响。 不想程子修却是一脸轻松的笑道:“不,不,不,这里大概有个误会。” “天兰花粉是最好的美白圣品,擦在脸上后,能让整张脸呈现出柔滑细腻的感觉。”程子修就同萧睿暄解释道,“不过那也只是仅限于熟的天兰花粉而已,而生的天兰花粉如果被人不小心吸入的话,便会同姜婉一样,出现胸闷气短浑身都使不上劲的症状。” “你是说,婉婉是在牡丹坊误吸了天兰花粉?”萧睿暄将信将疑的问道,“可她一直同我在一起,为什么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那店里还有其他人,其他人也没有出现这样症状。” “大概因为她怀了身孕吧。”程子修笑道,“女子怀有身孕后,对周遭的一切都比常人要反应大,因为这个时候的她肩负着做母亲的责任,需要时时刻刻的保护着肚子里的胎儿。” “不过看她刚才的样子,应该还吸入了不少。”程子修微微一皱眉道,“不然在闻了我的七虫膏后,反应不应该那么大。” 姜婉坐在那,老老实实的听着程子修“授课”,在得知并不是有人故意针对自己下毒后,她也放下心来。 只是这七虫膏又是什么? 竟然这么臭! 程子修像是看出了姜婉的疑问,也就拿出了之前的那只小瓶再次放到了姜婉的鼻下。 姜婉的脑海中还满是记忆中的恶臭味,也就赶紧用衣袖掩住了鼻子,往一旁避去。 程子修看了,哈哈大笑,道:“你再闻闻,可还有之前那股味道。” 姜婉却是掩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看他,并且不断腹诽:“再也不要闻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了。” 一旁的萧睿暄见了,也是满脸担忧道:“既然她现在已经没事了,还是不要再闻了吧,万一……” 万一又吐出来了怎么办? 没想到程子修却一直在坚持:“难道我会害你么?” 姜婉一想也是,这世上除了萧睿暄,程子修应该就是第二个她最相信的人。 她有些不太情愿的接过了那支只有手掌大的小瓷瓶,内心充满矛盾的往鼻下一揍,原本以为自己会再度问到那令人作呕的的气味,不想这一次闻到的却是一股类似薄荷的清凉气息。 #####和昨天一样,码一章更一章…… 第359章梦境 “这是怎么回事?”姜婉觉得这未免也太过神奇。 之前她明明拿的也是这只瓶子,不过是一杯茶的功夫,里面的气味怎么就变了呢? “有没有觉得很厉害?”程子修一脸得意的说着,那兴奋的神情就像等待老师表扬的学生。 姜婉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在后世的那些学生,于是毫不吝啬的夸奖他道:“岂止是厉害,简直让人觉得神奇。” “但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呢?”姜婉手握着那枚小瓷瓶,很是不解的问。 “我管这个叫七虫膏,”程子修一说到自己在行的东西,就变得滔滔不绝起来,但他一想到一般女子都不怎么喜欢小虫子,就挥了挥手道,“只是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而已,里面装着的并不是七只虫子。” 听了萧睿暄的解释,姜婉这才抑制住自己刚才想要扔掉这只瓶子的冲动。 “我是用了上百种草药和……和虫子才熬得了一罐……”程子修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姜婉的神色,生怕她一个失手就将小瓷瓶给扔了出来,“用于日常的解毒。” 解毒? 姜婉听着也就双眼一亮。 “就像我刚才那样解毒?”她又闻了闻那瓶子,以确认后来闻到的薄荷味不是自己的错觉。 “嗯,此瓶可解那些不小心吸入的毒烟、毒气、毒粉末。”程子修一脸得意的点头道,“对于一般的毒烟,闻一闻便能解。” “迷魂香……也能解么……”不料姜婉神色一黯,低下了头来。 “迷魂香那更是不在话下了。”程子修自信满满的说着。 姜婉听后,则是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瓷瓶,两行清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滚落了下来。 刚还在夸夸其谈的程子修就有些慌神的看向萧睿暄。 而萧睿暄也是双目一黯,他上前走了两步,搂住了姜婉,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阿秀,恶人已经伏法,你已经帮她报了仇……” 听得萧睿暄提及“阿秀”两个字,程子修也恍然大悟。 他们都以为在宛平田庄的那件事已经过去,没想姜婉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那时候……如果有这个……阿秀也许就不会……”姜婉已经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成了泪人。 萧睿暄没想到姜婉竟然将这样的情绪埋在心里这么久,而此刻他也只能抱着她让她尽情的宣泄。 就连以往经常毒舌的程子修都选择了沉默。 姜婉在萧睿暄的怀里哭了好一阵,竟然不知不觉的在他怀里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姜婉迷迷瞪瞪的抱着肚子一路狂奔,只是她好似身陷一片漆黑的雾海,无论她怎么跑,都跑不出那片雾海。 忽然她看到前面有一阵光亮。 姜婉就有些欣喜的朝那光亮跑去,不知怎么的她却跑进了前世住过的永熹宫。 只是永熹宫内黑漆漆冷冰冰的,幽深得像是一口井,让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有些害怕的姜婉就下意识的去抱肚子,却发现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 “孩子……我的孩子呢……”姜婉就有些惊恐的叫了起来。 “瑾太妃……”姜妧冷冰冰的声音突然自姜婉的脑后响起,“瑾太妃怕是已经糊涂了吧……你有什么孩子……” 陡然听到这个声音的姜婉浑身一颤,一回头,竟然看到戴着四九冠穿着十二翟衣的姜妧满脸血泪的站在自己身后。 姜婉也就吓得在地上倒蹭了两步。 不料姜妧却是笑容阴森的弯腰同她道:“瑾太妃,我的城破了……不如饮了这杯毒酒来陪我吧……” “不……我不要……”姜婉很是惶恐的推掉了姜妧递过来的酒杯,爬起来就想逃,可一转身却见到一个内侍模样的人挡住了自己的去路。 “瑾太妃,太后娘娘赐你酒呢……”那内侍也是一脸阴森的笑道,姜婉就认出他是惯常在姜妧身边服侍的连大总管。 姜婉转身就想跑,不想却被那连大总管将手臂抓得牢牢的,另一只手更是端着一杯毒酒就要往她的嘴里灌。 “暄……救我……”慌乱之中,姜婉不管不顾的大叫了起来,对那连大总管也是又打又踢。 “婉婉……婉婉……”就在姜婉觉得极度惊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然后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你怎么了婉婉?”萧睿暄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姜婉就很是痛苦的睁开了眼睛。 刺眼的光芒和摇晃的马车一下子就将她拉回了现实。 姜婉枕在萧睿暄的大.腿上,却意外的发现他的脸上莫名的多了几道新抓伤的痕迹,也就伸了手抚着他的脸道:“你这是怎么了……这是谁弄的?” 看着姜婉那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萧睿暄是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赌气道:“你还好意思问我?刚才是谁像发了疯一样的对我又抓又挠?” 姜婉就想到了刚才在梦境里见到的连大总管。 那连大总管最开始是在姜妧的身边当差,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姜妧寻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竟将他给处决了。 自己怎么会突然梦到他? 就在姜婉还在晃神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今天在牡丹坊前不经意瞥到的那个男子不正就是连大总管么? 一想到这,姜婉就翻身坐了起来,一脸正色的同萧睿暄道:“你可还曾记得以前总跟在姜妧身边的连大总管么?” 萧睿暄就有些狐疑的看向姜婉。 上一世,这个所谓的连大总管曾在姜妧身边红极一时,甚至有时都能左右姜妧的想法。 当时朝中不少人对他,极尽巴结之能事。 “你怎么突然说起了他?”萧睿暄顾不得脸上那些还有些火.辣辣的抓痕,问起了姜婉。 “我今天在马车上见到的就是他!”姜婉很是肯定的说道,“他从牡丹坊旁的小巷里出来,然后就消失在人群里……” 牡丹坊? 萧睿暄微微眯了眯眼,在心中暗自思量。 莲大掌柜,连大总管,这应该不是个巧合。 #####今天出去浪了一下午……可能……没有第三章……(~ ̄▽ ̄)~ 第360章除夕 上一世,这个所谓的连大总管是突然出现了姜妧身边的。 那时候姜妧初掌政局时正是一片混乱,倒也没有人细查这连大总管是从哪里来的,都以为只是宫里某处升上来的幸运儿。 不曾想这一世,这个人竟然又出现了。 想到上一世他在姜妧身边呼风唤雨的能耐,萧睿暄就觉得有必要先查他一查。 “那连大总管原名是叫连仁文么?”萧睿暄有些不太确定的问,上一世他并没怎么和这个连大总管打过交道。 姜婉却是摇了摇头。 “我在宫里,听姜妧曾私下里叫他世杰,而我们都是称他为连大总管,”姜婉皱着眉头道,“倒也不知道他的原名叫什么。” 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回了府后,便将此事吩咐了下去。 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三,各家各户开始祭灶王、扫扬尘、贴新符,准备过新年。 而之前萧睿暄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来回报:“宫里各处当差的没有叫连仁文或是连世杰的,反倒是在安王随行的人员里发现了一个叫连世杰的长随,不知道是不是世子爷要找的人。” 安王? 萧睿暄的目光微冷。 上一世,建武帝在世时,他偏居一隅,显得很是安分守己。 可建武帝去世后,就属他蹦跶得最厉害。 “安王已经入京了么?”萧睿暄也就看着那回事的人问。 “还没,”那人立在萧睿暄的下首道,“我听闻安王的车马已经到了密云,这两日连世杰正是为了这事,在礼部跑文书。” 呵,又是一个和晋王妃一样,喜欢先斩后奏的。 萧睿暄在心里冷笑着。 朝廷每年的腊月二十八封印,要到来年的正月初三才会开印。 也就是说在这一段时间内,上至皇帝,下至县令,大家都不处理公事。 如果安王在腊月二十八之前不能拿到入京文书,那么他就只能在密云过这个年了。 不如自己帮帮这位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的九皇叔吧,萧睿暄就有些恶趣味的想。 “去跟礼部的打个招呼,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拦下安王的这份入京文书。”萧睿暄冷冷的道。 那来回话的人却是迟疑道:“这恐怕又点难,去年安王没有回京,皇上还特意过问了此事……” “那就尽量压后。”萧睿暄也觉得要将安王挡在京城之外有些不太现实。 那人也就应声而去。 结果,一直守在密云的安王直到腊月二十七才拿到入京文书,气得他将礼部送文书的小吏骂了个狗血淋头。 萧睿暄这边却像没事人一样。 到了三十那一天,依照规矩姜婉和萧睿暄必须得到晋王妃那去吃年夜饭。 对此没什么兴趣的姜婉也就坐在那,唉声叹气。 “怎么?不想去?”穿着一身居家衣袍的萧睿暄笑着走了进来道。 而已经穿戴好的姜婉则是看着他奇道:“你怎么还是这身打扮?去那边吃饭,怎么也得正规点吧。” “既然不想去,那还换什么衣服?”不想萧睿暄却是一脸浑不在意。 姜婉听着就媚眼一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不去不成?” “怎么不能。”萧睿暄也就在炕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了下去,“往年我不都是一个人过的?” 姜婉在这话里也就听到了如怨妇般的幽怨。 她也就欺身过去,在萧睿暄的耳边气吐如兰:“可今年不一样啊。” “对,今年不一样。”萧睿暄也就把姜婉拢到了怀里,“今年我有你,还有他。” 说着,萧睿暄就将手抚上了姜婉的肚子,轻轻地摩挲着:“我让厨房里做了你爱吃的一品火锅、酱羊肉,还炖了八珍老母鸡汤……” 姜婉光听着,就觉得食指大动。 “好,那我们今天就那也不去。”她眉眼弯弯的看着萧睿暄,正好她也不想去晋王妃那边,不但规矩多,而且还吃不好,“可要那边来人催怎么办?” “用一句身体不舒服搪塞过去不就好了。”萧睿暄随口说道。 “呸呸呸!”不想姜婉却是急得坐了起来,像是山野鄙妇一样的吐起口水来,“谁叫你这样咒自己的!快点坐起来,学我刚才那样吐口水!” 萧睿暄被姜婉闹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而姜婉却很是执着的催促着他:“快学我刚才那样,坏的不灵好的灵!” 莫名的,萧睿暄却觉得很是温馨。 他的小丫头是因为打心眼里的担心他,所以反应才会这么激烈吧。 于是,他只好学着姜婉的样子,“呸呸呸”的吐了三口口水,姜婉这才满意的眉开眼笑起来。 两人在屋内瞎闹了一阵,竹苑的小厨房里也就将精心准备的食桌给抬了上来。 萧睿暄见那领头的婆子竟然是石妈妈,奇道:“今日城外不用施粥了么?” “今日是年三十,”石妈妈也就笑道,“我们早早的就散了粥回来了。” “既然是这样,那石妈妈应该好生的去休息才是,”陪坐在萧睿暄身边的姜婉柔声道,“忙了这么些日子,何必还要特意来亲自为我们张罗这一桌?” “因为自从世子爷进京后,往年的年夜饭都是我给世子爷准备的,我想着今年也不要例外才好。”石妈妈就有些神色腼腆的说道,好似能为萧睿暄准备这一顿年夜饭,是她的至高殊荣一样。 “这些年还真是辛苦石妈妈了。”萧睿暄回想着,心中也满是感慨。 姜婉见着也就笑道:“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大家可都不许苦着脸,石妈妈在府中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依我看,不如今夜当值的每人再发二两银子的赏钱,将那些干完活的早早放了回去,也好让她们与家人团聚团聚。” 石妈妈一听,就有些激动起来。 前些日子姜婉让夏依帮着打赏的时候,府里的人都传这只是将年后的赏银提前拿了出来而已。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这除夕夜里还有赏钱。 他们这边当值的人上上下下加起来不下三五十人,可这些钱对于萧睿暄而言却仅仅只是九牛一毛,而且这还是由姜婉提出来的,于情于理,他都不好扫了姜婉的兴致。 于是他点头笑道:“好!今晚当值的,每人赏二两银锞子!” #####拼老命了……今天的第三更……另:感谢书友莫不凡的打赏……谢谢亲,么么哒…… 第361章除夕(二) 萧睿暄的话一出口,整个竹苑的人都有些沸腾了。 一个个喜气洋洋的,干起活来也变得特别有干劲。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点头,招来了夏依和晓月,让她们二人赶紧造册,将这赏银趁热发了下去。 夏依和晓月听闻后也是兴奋不已,一路叽叽喳喳的就出了正房。 姜婉也就摇头笑了笑。 这笔钱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是给除夕夜“加班”的人发一笔“慰问费”而已。 这在后世,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只是在这个时代,大家还没有形成这个惯例而已。 “怎么?当了散财童子还不开心么?”萧睿暄看着姜婉有些讪然的模样,也就挑眉问道。 “怎么会!”姜婉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笑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萧睿暄并没有追问下去。 上一世的姜婉,困于深宫之中,即便是到了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整个永熹宫也依旧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因此,这一世的姜婉早早的就命人将大红的灯笼挂了起来,在窗户上贴上了吉庆的剪纸,屋里屋外都换上了繁花似锦的盆栽,更是将仆妇们的冬裳改成了象征吉庆的暗红色,为的就是在平常瞧着的时候,觉得有生气一些。 萧睿暄上前执起了姜婉的手,笑道:“其实说起来,这应该是我们两在一起过的第二个除夕了。” 姜婉就想到了去年,他浑身是血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模样,也就在他当时受伤的地方用手点了点,道:“那个时候,你怎么就想着来找我?” “我也不知道,”萧睿暄揽着姜婉笑道,“我就是觉得,你一定会救我。” 姜婉也就假嗔了他一眼,却发现在两人说话的空档,食桌上的火锅已经煮得乱沸起来。 只见锅底的那些食材在“咕噜咕噜”的红油汤锅中不断的上下飞舞,汆好的丸子在汤锅中浮浮沉沉,香叶和八角的特殊香味已经完全被煮了出来,逸得满屋子都是。 在大梁朝两世为人,姜婉特别钟爱的食物并不多,但她很喜欢这一品火锅的味道,因为这个总能让她想到后世家乡的味道。 就像是一个身在异乡的游子,总爱吃一吃家乡的菜,以慰藉自己那浓浓的乡愁。 可是在她怀孕后,萧睿暄却严格控制了她的这一喜好。 因为程子修曾交代过,火锅性热,孕妇吃多了容易上火生躁,反对胎儿不利。 而今天萧睿暄是看在过年的份上,才让厨房里做了这道火锅。 “今天我们慢慢吃,”萧睿暄拉着姜婉在桌边坐下,“这样守岁才不会觉得无聊。” 就在两人刚刚端碗的时候,天香院的果然使了人过来,问世子和世子夫人什么时候过去,那边聚了一桌子人,就等他们两。 不料萧睿暄却是隔着墙,冷冷的道:“你去跟王妃说一声,我们这边已经开吃了,就不过去了,明日一早我们再一同进宫朝贺,如果她觉得不方便的话,分开走,亦可。” 那婆子站在廊檐下,躬着身子听着,却是满脸为难。 她来的时候,王妃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好好的一个年夜饭,居然连一家人都凑不齐,还说什么团圆福兆。 现在世子爷这边又说这样的话,叫自己如何回去回话? “这天寒地冻的,你赶紧回去回话吧,当完了这趟差,也好早日歇着。”就在那婆子在廊下踌躇的时候,韩妈妈走了出来,笑吟吟的往那婆子手里塞了一枚银锞子。 那婆子暗地里一掂,觉得这银锞子没有一两也有八分,之前觉得有些为难的脸上也就笑成了一朵花。 至少这一趟没有白跑,而且就算回去王妃要迁怒于她,她的心里也过得想些。 “那我就不打扰世子爷和夫人了。”那婆子笑了笑,收好了银子就乐颠乐颠的回了天香院。 这一幕刚好被茉莉瞧见了,她也就有些不解的同韩妈妈道:“好好的,妈妈给那婆子赏银干什么?” “这不是年三十么,”韩妈妈笑道,“大家当个差也不容易,特别她这差还没当好,回去还不知道要吃什么样的挂落。” 茉莉一想,觉得韩妈妈说得也在理,遂把这些都丢开,同韩妈妈笑道:“世子爷今日还特意让厨房为我们也准备了一桌酒菜,让我们这些人也好好松泛松泛。” “阿弥陀佛,这还真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气。”韩妈妈听闻之后,双手合十的念了一声,也就跟着茉莉去了她们平常闲下来时歇脚的小厨房。 竹苑这边,主一桌,仆一桌,觥筹交错的吃得好不热闹。 而天香院里,因为姜婉和萧睿暄的缺席,晋王妃从头至尾都黑着一张脸。 她原本想气势汹汹的到竹苑去找麻烦,但一想到最近两次与萧睿暄的交锋她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也就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是这样一来,这顿年夜饭也就吃得极不畅快。 范氏一见这气氛不对,也就只是低着头,就着面前的那盘松鼠鳜鱼扒拉完一碗饭后,放了筷子。 而被晋王妃软禁了差不多一月之久的萧睿曦更是没什么兴致。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晋王妃瞧着在自己面前要死不活的二人,也就更没有什么好心情,于是皱着眉的将他们轰了出去。 出了天香院,范氏有意落后了萧睿曦两步。 却不料在途经松园和天香院间的那条夹道时,他却折了进去。 范氏低垂着眉眼,像是没有看到一样的继续向前走着。 现在已经心死的她,才没有心思关心这个人要到哪里去。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萧睿曦竟然顿了顿脚步,像是特意同她解释的说道:“今晚吃得有点撑,我去后花园散散步。” 范氏也就挑了挑眉,顺从的福了福身子,低声应道:“妾身知道了。” 然后就安静地站在那,目送着萧睿曦迈着大步的往后花园而去。 #####因为萧龙王,晓晓这已经下了一个月的雨了,难得今日春光明媚,好想出去浪上一浪呀…… 第362章缘由 自从晋王妃关了萧睿曦的禁闭后,也就将之前盯着他的那几个婆子撤了下来。 所以只要不出晋王府的大门,萧睿曦在整个王府中还很是自由的。 因此,那日实在是闲得无聊的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雅兴,竟然突发奇想地撑着把伞,冒着风雪就去了后花园赏梅花。 只是刚一入梅林,就听得有树枝被撩动的“噼啪”声。 他闻声看去,只见一抹茜红色的身影在树林中一闪而过。 萧睿曦就好似被猫挠过了一样,心痒难耐的跟了过去一探究竟。 只见一个披着茜红色斗篷的妙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有些惊慌的往梅林外跑去,许是跑得太心急竟没留心到脚下的树根,整个人就向前倾倒而去。 “黄姨娘……”她身旁的丫鬟还来不急搀扶,只得急急的跟着喊了一声。 黄怡吃痛的半撑起身子,一双手摔得麻麻辣辣的,布满了擦伤的痕迹,而身上那套今早刚换上的衣裳也沾染上不少湿湿黑黑的泥土,斗篷也被一旁的树枝挂破了一个洞。 真是出门没看黄历! 黄怡坐在那,就有些跟自己置气的抱怨着。 自己不过是想到这后花园中来折一根梅枝,不偷不抢的,为什么听到有人声就下意识的要逃跑? 如果不跑,自己也就不会摔着一跤,更不会有现在的狼狈模样。 一想到这,她就眼带幽怨的看向梅林里,心想到底是谁在那。 只见在漫天飞舞的白雪中,一身穿月白色团花暗纹长袍的男子剑眉星目、青丝如墨,宛如画中仙一样的撑着把伞站在那,竟叫黄怡看愣了神。 那男子唇角微翘,眉眼带笑,好似款款深情的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伞遮在了黄怡的头上,并且向她伸出了白皙修长的手。 男子的手指是那样的白净,指节分明的样子也显得很有力道。 鬼使神差间,黄怡就微微偏过头,在丫鬟的惊呼中,一脸娇羞地将手伸了出去。 萧睿曦见了,更是觉得心情愉悦,也就趁机牵住了黄怡的手。 当黄怡那微凉的指尖接触到萧睿曦手掌中的温热时,她的心下也就一惊,暗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她可是堂堂晋王世子的妾室,怎么可以私下里与一个不认识的男子授受不清。 只是当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时,却发现已被对方死死的握在了手中。 黄怡也就红着脸道:“小女子在此赏梅,不想却搅了公子的雅兴,还望公子……”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萧睿曦却是笑着将她拉了起来,道:“是我不小心唐突了佳人才对,只是不知小姐该如何称呼,为何会出现在我家的后院中?” 他家的后院? 黄怡借着萧睿曦手中的力道站了起来,有些挣扎的从萧睿曦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心下却大生波澜。 虽然她和薛金凤被萧睿暄丢在王府的西北角上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她对王府中的事一无所知。 她可是听闻晋王妃带着二公子萧睿曦从西北赶了回来。 如果没有意外,眼前这人就应该是晋王府的二公子萧睿曦了。 黄怡微侧着头,偷偷的打量着眼前的人,只见他长得丰神俊朗,倒比那平日里的好似总是有些病怏怏的萧睿暄显得要精神了许多。 她也就红着脸,娇羞的说道:“我是御赐给晋王世子萧睿暄的妾室……今日瞧着梅花开得正好,想着折一两枝带回去,不想却遇到了二公子……” 是萧睿暄的妾室? 萧睿曦一听,突然就变得大感兴趣。 他这个人,一向就觉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而偷不如偷不着。 因此很是热衷于和别人家的婆娘厮混,还乐此不疲。 黄怡的身形丰腴,即便是她极力用衣衫掩饰着,也难以遮挡她那对呼之欲出的傲人山峰。 萧睿曦也就更为满意了。 他敛了敛心神,收回有些贪婪的目光,微微拱手道:“原来是小嫂嫂,刚才真是失敬。” 不知为什么,黄怡在听到这句“小嫂嫂”时,之前的激动竟消失了大半。 她侧过身子与萧睿曦道了别,刚一提脚,就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再度往一边倒去。 萧睿曦见了,赶紧将手中的油纸伞一扔,将黄怡整个儿的搂在了怀里,并道了一声:“小心!” 闻着他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黄怡也就小脸一红,心脏也“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怎么了?”萧睿曦却好似浑然未觉的问道,“好好的,怎么又要摔倒了?” “好像是不小心扭到脚了。”黄怡也就微微扯了扯裙摆,将脚腕子转了转,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更是让她拽紧了萧睿曦的衣裳。 见着怀里娇人儿的痛苦模样,萧睿曦已经开始心猿意马。 只是他故作镇定的问道:“还能走么?” 黄怡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一脸犹豫的说:“我试试。” 可是记忆里的痛却让她迟迟不敢落脚。 萧睿曦一见,干脆弯腰将她拦腰抱起,这才发现她虽然丰腴却好像并不怎么重,而且一身的肉软软的,正是他钟爱的类型! “二公子,这可怎么使得!”毫无准备的黄怡自然是被吓了一跳,也就挣扎着想让他将自己放下来。 “有什么使不得的?”不料萧睿曦却是义正言辞,“你都受伤了,我帮你一把难道不应该么?” “可……可……可是……”这会子的黄怡却是心情复杂,她不知道自己是高兴多一点还是害怕多一点。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内心此刻却很是激动,有一种小时候偷偷摸摸地去父亲书房里偷银票时的紧张刺激感。 于是黄怡有些娇羞的用手虚扶着萧睿曦的肩膀,好让自己在他的怀里更为平衡一些。 萧睿曦见了,微微一笑,道:“不知小嫂嫂住哪?” 黄怡就指了指前方不远的小院:“有劳二公子了。” 萧睿曦就这样抱着她,大步往小院而去。 而跟着黄怡出来的丫鬟小雀却是一脸惊恐,她们家的姨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种事如果被有心人知道了,她们家姨娘是会要浸猪笼的! #####额……今天真没有第三更……顶着锅盖逃走…… 第363章牵线 黄怡显然就没有小雀想的那么多。 她只觉得萧睿曦的怀抱很是温暖和厚实,让她充满了依恋。 而萧睿曦更是满意的勾了勾嘴,故意将脚步迈得小了些。 待他抱着黄怡出现在她的小院时,黄怡的奶娘文氏瞧着就是一脸的惊愕,虽然她能见着晋王世子爷的机会不多,但她也知道眼前这人绝对不是晋王世子萧睿暄。 她就瞪大了眼睛询问跟在这二人身后的小雀,没想小雀却是一脸的不可说。 “你就把我放这吧。”虽然萧睿曦的怀抱让人很是留恋,但黄怡还是不敢太过奢望,指着一旁的圈椅道。 萧睿曦就很是自然的将她放下,然后蹲下身来,就准备去脱黄怡的鞋袜。 奶娘文氏一瞧,这还得了! 她们家姨娘的脚连世子爷都没见过,怎么能叫个陌生男人给瞧了去。 因此她一个横身的就拦在了黄怡的跟前,语气很是不善的说道:“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有些事,怕是公子无礼了。” 见着像护鸡仔一样护着黄怡的文氏,萧睿曦并不恼,而是好似恍然大悟的说道:“是我唐突了,我只是想看看她的脚伤得重不重。” “是啊,奶娘,”不忍心看着萧睿曦被奶娘斥责的黄怡也为他求饶道,“二公子是看我扭到了脚,这才送我回来的。” 听闻对方是晋王府的二公子,而且是因为自家姨娘扭到脚他才抱着她回来的,奶娘文氏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点,只是她依旧板着脸道:“那谢谢二公子了,只是我们这小院,公子也不适合久呆,二公子还是请回吧。” 萧睿曦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奶娘文氏拦在他和黄怡之间,让他只来得急匆匆瞥了黄怡一眼就被奶娘文氏给赶了出去。 “奶娘这是做什么?”见到萧睿曦被赶走,黄怡就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文氏关了小院门,折返到室内后才看着黄怡道:“姨娘糊涂啊!你现在可是世子爷的妾室,你和他弟弟走这么近干什么?瓜田李下的,总要避个嫌吧。” “奶娘,够了!”不提萧睿暄还好,一提萧睿暄黄怡更是满腹的牢骚。 自从她被抬进这晋王府后,他就没拿正眼瞧过自己,并且把自己丢在这小院里从此不闻不问的任她自生自灭。 她当初可是奉了旨进府的。 没想他却敢如此怠慢自己,每日和那姜婉双宿双飞。 她不知道住在隔壁的薛金凤是怎么想的,她反正是早就不想忍下这口气了。 她一个做姨娘的,凭什么过着这种守望门寡的苦日子? 只是这样的话,她却不能和身边的这些人说,这就更让她觉得气结。 就在她以为自己与这二公子只有这一面之缘时,没想第二天他却亲自送了一瓶药酒上门,只是这一次他连小院都没能进得来,而是被奶娘文氏拦在了小院外。 可黄怡拿着那瓶药酒的时候,心里却是觉得甜滋滋的。 奶娘文氏见了频频摇头,生怕黄怡因此行将踏错万劫不复,也就把门户看得更紧了。 萧睿曦在吃了奶娘文氏的闭门羹后,心里也就变得日思夜想,火烧火燎的。 更是每日寻着机会的在后花园处转悠,希望还有机会能与黄怡再“偶遇”。 没想这黄怡却也像是被关了禁闭一样,足不出户。 往往这世间得不到的,就是最让人惦记的。 好在他没遇到黄怡,却意外地遇到了在小厨房里当差的王齐氏。 原来自从王成在牢里“畏罪自杀”后,王齐氏就被晋王妃留在了王府中,而府中管事的宋妈妈就将她分到了小院来管厨房。 在和王齐氏一番云.雨后,他也就说起让王齐氏想办法牵线搭桥的事。 这王齐氏也不是个傻的,她知道自己一个寡.妇身份,和这位二公子根本没有未来可言。 还不如像这样,偶尔来一场露水姻缘,然后从他那弄点小钱花就成了。 听闻他让自己带话,那王齐氏一点也没含糊,她也就满脸风.情地在萧睿曦那光腚上轻拍了一记,笑道:“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而黄怡这边却是像失了魂一样的整天闷闷不乐。 或是在一个人时,会对着萧睿曦送来的药酒瓶子自言自语:“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来见我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担心你呀……” 直到有天,王齐氏趁着送食盒的机会,悄悄地问了黄怡一句:“二公子让我来问问姑娘的脚好了些没?要不要他再送些药酒来?” 黄怡就又惊又喜,整个人也变得有精神起来。 可她到底怕惊扰到在外间的奶娘,也就压低了声音道:“二公子还记得我?” “岂止是记得。”王齐氏也朝外看了眼,她可是从萧睿曦那听闻了黄怡这有个很厉害的奶娘,“二公子一直记挂着姑娘呢。” 与其他人不一样,王齐氏故意一口一声“姑娘”的叫着,就是想让黄怡暂时忘了自己的姨娘身份。 说完,王齐氏更是从衣袖中掏出个用帕子包着的玉镯子,塞到了黄怡的手中道:“这是二公子嘱咐我带给姑娘的,他无时不刻想着再与姑娘见上一面。” 黄怡拿着那枚玉镯子,觉得有些许烫手,却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就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含羞的说道:“我也想再见见他,只可惜奶娘她……” “哎,这有什么难的。”那王齐氏就笑着看了外间一眼,俯身在黄怡的耳边细掇了几句,却是听得黄怡满脸飞霞。 “不成的,不成的。”黄怡听后连连挥手。 “这有什么不成的?不过就是除夕的晚上灌她们几杯酒,”王齐氏就一脸怒其不争的说道,“到时候她们一个个晕晕乎乎的,谁还有功夫来拦着你?” 黄怡一听,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一样激动了起来。 “到时候,你再悄悄的去我的小厨房,”王齐氏继续给她出主意道,“真要被人瞧见了,你只管说屋里的人喝醉了,想提些热水泡茶给她们醒酒,这样谁也挑不出你的错来呀!” #####第一更……感谢书友莫不凡的再次打赏……晓晓正在码字呢…… 第364章 圈套 黄怡越想越觉得王齐氏说得有道理。 她只是去小厨房和二公子见上一面而已,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而且一旁还有着王齐氏帮衬着,她就更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因此她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王齐氏的计划。 到了除夕那日,王齐氏早早的就将年夜饭送了过来,里面更是带了一罐金华酒。 “今天过年,我们也不拘什么主子仆妇了,”黄怡招呼着屋里的众人围着桌子坐下,“难得王家嫂子为我们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饭菜,今晚我们来个不醉不归。” 说完,她特意给亲手给奶娘文氏斟了一碗酒,奶娘文氏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想着一年到头也就轻松了这一天,也就不敢推辞的接过了酒碗,喝了下去。 黄怡屋里的都是些平常没怎么沾过酒的大姑娘和小媳妇,不过两三巡的功夫,一桌人就都晕晕乎乎的趴了下来。 她还有些不放心,特意一个个的叫了一遍,发现所有人都烂醉如泥后,这才披了斗篷,悄悄地出了院门往设在南边的小厨房而去。 当她到了小厨房的时候,却只见到王齐氏一人闲坐在灶台边嗑着瓜子,屋内并没有其他的人。 见到黄怡的到来,王齐氏热情的给她泡了一杯茶,笑道:“二公子今天还要陪王妃吃年夜饭,想必会来得晚一些。” 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急切,黄怡也就笑着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同王齐氏寒暄着,才知道厨房里的那两个粗使婆子都被王齐氏打发了回去过年。 直到外面敲过了二更天,却依然没有见到萧睿曦的影子。 已经给黄怡续过几次茶的王齐氏也就自言自语起来:“怎么还没来?莫不是有什么事绊住了?” 说着,她笑着站起身来同黄怡道:“哎呀,我这就帮姑娘出去看看。” 然后也不等黄怡反应,就撩了帘子走了出去。 一个人等在小厨房的黄怡却莫名地变得紧张起来,心跳也慢慢的开始加速,脸颊也变得越来越热,那感觉好似随时都能燃烧起来一样。 她也就坐在那,用手背冰着自己的脸,希望能借此降个温。 不想那热量却慢慢的游.走到她的全身,让她整个人都变得燥热起来。 这真是太奇怪了。 这间小厨房并没有烧地龙,因此她刚刚进来时只是感觉比外面要稍微暖和一点点,当王齐氏端了那杯热茶给她时,她还满心的感激。 黄怡就有些烦躁的解开了身上披着的斗篷,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领口的结带也松上一松时,却突然感觉身后一阵冷风涌入,自己则跌进一个有些冰凉的怀抱里。 吓了一大跳的黄怡下意识的就抗拒着,可她一闻到之前在萧睿曦身上闻到的那个气味之后,整个人就犹豫了起来。 而那人却是一点也没迟疑,张嘴就在她身上乱啃了起来。 “二公子?”借着王齐氏点在灶台上的昏暗油灯,她几乎很难辨认来着是谁。 “嗯?”手脚并用的萧睿曦一刻也没闲着,为了等王齐氏给黄怡下的药发作,他在外面简直快要冻成了冰棍,现在抱着好似一团火炉的黄怡,又叫他如何舍得松手。 一听到萧睿曦的声音,黄怡终于放下了戒备,而之前体内的那股燥热之气在萧睿曦的挑弄下,已经开始横冲直撞起来。 “心肝……”萧睿曦嘟囔着,就把黄怡往一旁的柴房里拖。 黄怡也知道接下来会要发生什么,只是这个时候的她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渴望和身体的躁动,而是纵身一跳,将腿圈在了萧睿曦的腰上。 萧睿曦那最原始的冲动就这样被激了起来。 他将黄怡毫不怜惜的往柴火堆上一扔,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扒了她的亵裤,然后将自己的裤子褪到了腿间,提枪而入。 黄怡那从来没有人去过的私密花园就这样被人闯入,突如其来的撕裂感疼得她开始扭动起来。 她越是扭动,萧睿曦就越是兴奋,他一把抠住她,像匹脱了缰的野马,撒起欢来。 而黄怡也是第一次体会着什么叫:痛,并快乐着。 一开始她还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可到了最后,她也不管不顾的跟着萧睿曦喊叫了出来,那声音大得,就连守在屋外王齐氏都给吓了一跳。 “哎呦,我的姑奶奶哎~!”王齐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就掀了帘子入了小厨房,见到在柴房里一片狼藉的二人,也就夸张的嚷道,“不是说只在我这见上一面么,你们怎么还……” 此时黄怡身上的药性已去,人也变得清明了几分。 她回想起刚才的一切,好似还是自己主动的,也就不敢去看萧睿曦,而是把脸撇到了一边。 此时的萧睿曦也正站在那,盯着柴火堆上那滩新鲜的血迹发呆。 不是说她是萧睿暄的妾室么?怎么还会是处子一个? 难不成萧睿暄竟从来不曾睡过她? 那自己岂不是捡了个大便宜! 一股莫名的兴奋就从萧睿曦的内心升腾了起来,让他忍不住想要纵声大笑。 当二人听到王齐氏的声音时,俱是一愣,黄怡更是慌乱的穿起衣裳来。 “你们……你们……”王齐氏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垂足顿胸道,“你们在我这竟然做下如此令人难以启齿之事,这要叫人知道了,我可怎么办哟!” 黄怡一听,心下也就生出几分害怕来。 她连忙摘下了手上的一枚金戒指塞到王齐氏的手中,急道:“此时请你千万不要声张,王家嫂子的高义,黄怡此生没齿难忘。” 王齐氏捏着那枚戒指,趁着黄怡没注意的时候就丢给萧睿曦一个得意的眼神。 而萧睿曦更是一脸佩服的向王齐氏拱了拱手,然后语调一变的向王齐氏哀求道:“今日之事不怪她,只怪我对她情难自已,日后若有什么事,我自会一人担着,绝不会连累你们二人。” “二公子~!”听着萧睿曦的豪言壮语,黄怡更是情难自禁的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是不是二公子一个人的错,是黄怡钟情于二公子,而心甘情愿的与二公子在一起的。” 第365章初一 第二天,天还没亮,竹苑里就热闹了起来。 眼睛还没睁开的姜婉像只提线木偶一样的被萧睿暄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整个人还是睡意沉沉。 “都叫你昨晚早点睡了。”萧睿暄从丫鬟手中接过温热的帕子轻轻地敷在了姜婉的脸上,颇带.宠.溺的责备道,“结果还非得等到子时才肯入睡,这会子知道醒不来了吧?” 热敷过的姜婉此时倒是清醒了几分,摸着自己像小皮球一样的肚子,却还是有些孩子气的坐在床上嘟囔:“守岁守岁,当然要守过子时,才能算。” 她的话音刚落,肚子里的孩子就动了动,好像是在回应她一样。 姜婉就有些兴奋的挑眉看向萧睿暄:“你看,他都认同我的话。” 听着姜婉的“强词夺理”,萧睿暄笑着摇了摇头,他昨晚就不该纵着她。 “赶紧起来,今日还要进宫朝贺呢!”萧睿暄往姜婉的身上披了一件外衣,虽然屋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可她毕竟是双身子的人,冻到了总是不好。 前世在宫里待了七年的姜婉自然知道大年初一的朝贺意味着什么,她也就不情不愿地哀嚎了一声,娇娇地将手伸了出来。 萧睿暄会意一笑,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茉莉领着小丫鬟站在一旁掩嘴直笑,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最期盼的就是夫人和世子爷能一直这么和和美美的。 姜婉起了床,洗漱了一番后,同萧睿暄一起用了几个素菜包子,然后招了人进来为自己按品大妆。 冬季的冠服是入冬之后,内务府着人新送来的,款式上与夏季的大同小异,可用料上却明显要厚重了许多。 姜婉穿在身上,就好像自己背了几斤重的铠甲一样,有些喘不过气来。 只是她这边才刚刚穿戴后,就有人来通秉:“两位姨娘过来请安了。” 因为不耐烦见到她们,姜婉干脆就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省得每日在自己跟前晃悠,光看着也觉得添堵。 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她们却是要来请安的。 “让她们进来吧。”姜婉也就走出了内室,端坐在西次间里。 身上的这身“铠甲”重得让她没那么多力气支撑。 黄怡和薛金凤带着身边的丫鬟鱼贯而入,姜婉与她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待她们说完了拜年的吉祥话,就让夏依拿出装了银锞子的荷包打赏她们。 同样换好了礼服的萧睿暄从屋外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吩咐身边的人道:“让厨房里用小匣子装上一些鸡蛋果子让夫人带进宫去,在宫里等候的时间长,可别饿过了头。” 他身边的人连声应着,转身就去了厨房。 萧睿暄打发完身边的人后,就低头进了西次间,一抬头就见到了还未离开的黄怡和薛金凤。 “给世子爷请安。”那两人一见,连忙行了个福礼,异口同声道。 萧睿暄面无表情的同她们点了点头,眼光和煦的看向姜婉:“都准备好了么,我们要出发了。” “好了,好了。”姜婉笑着站起身来,扶住了萧睿暄伸过来的手,有些抱怨的说道,“就是这身衣衫有些重,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没事,我已经跟宫里的人打了招呼,到时候会有人来接你去休息的。”萧睿暄笑着帮姜婉理了理头上的七翟冠,也就牵着她往屋外走去,从始至终都没再瞧过那二人一眼。 立在那的薛金凤就有些不忿的跺了跺脚,手中的帕子在手指上缠了又松,松了又缠。 她们进府也有半年了,没想到在世子爷的眼里她和黄怡就好似根本不存在一样。 亏得她们之前还以为姜婉怀孕了,她们侍寝的机会终于来了,没想这世子爷竟然还是天天呆在了姜婉的房里。 这就让薛金凤想起嫁进晋王府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 世子爷……不会真的不行吧? 只是这样的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却是谁也不敢说的。 薛金凤就瞧了瞧站在她旁边的黄怡。 施着脂粉的黄怡今日看起来显得特别的明艳,就好像是一朵喝饱了水的花,显得特别的有精神。 此刻的她虽然半低着头,可身体却在微微的左右摆动着,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发呆,唇角也微微的向上翘起。 薛金凤就有些鄙夷的白了黄怡一眼,在心里感叹:真是没出息,不过就是见了萧睿暄一眼,竟然会像个无知少女一样的怀起春来。 她一抖手中的帕子,理也没理黄怡,带着身边的人就往屋外走去。 黄怡身边的丫鬟小雀见了,赶紧推了推黄怡道:“姨娘,我们也回去吧?” 黄怡正在回味着昨晚和萧睿曦在一起时的畅快淋漓,被小雀这么一推,才好似从梦境中醒来一样。 她不知所措的左右看了眼,才发现自己还在姜婉的西次间里,也就红着脸的点了点头,带着小雀溜一般的离了竹苑。 从晋王府到皇宫的路程并不远,可姜婉还是抓紧了时间靠在萧睿暄的肩头打盹。 萧睿暄瞧着她那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除了有些心疼之外,却也别无他法。 往年,他都会以自己身体不好为借口,不参与这样的大朝贺。 可今年晋王妃回来了,他就不能让晋王妃一个人进宫去刷存在感。 待他们的马车到了宫门前,萧睿暄就不得不与姜婉分开来。 作为萧家的子孙,他得先去奉先殿同皇上一起祭拜历代的先皇,然后再去金銮殿跟着其他的臣子们一起给皇上朝贺。 而姜婉则需要跟着晋王妃一道往后宫的坤宁宫去,然后在崔贵妃的带领下先对着康懿皇后的画像磕头道贺。 这样的流程,姜婉其实并不陌生,但走在她前头的晋王妃则是显得很不放心的交代着她:“等下你都听我的,免得不懂规矩,闹了笑话。” 姜婉没有辩驳,而是一脸乖巧的点头称是。 在没有萧睿暄的地方,她还是“老实”点好,免得被人欺负了,连个帮忙说话的人都没有。 #####紧赶出来的第三更……不知道还有没有审核编辑在值班…… 第366章坤宁 虽然时间还早,可当她们到达坤宁宫时,就瞧见支在宫外的帷帐下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按照老规矩,内命妇的帷帐设在东北角,公主们的帷帐设在西北角,外命妇里给王爷公卿家的设在了东南,而官宦夫人们的帷帐则在西南。 姜婉想也没想的就往东北角而去,待她进得帷帐瞧见建武帝的那一众妃子时,这才惊觉自己走错了地方。 还好正觉得有些尴尬的她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一旁休息的窦德妃。 她也就施施然的走了过去,对着窦德妃福了福,笑道:“姜婉给德妃娘娘请安了,愿娘娘万福金安。” 因为吉时未到,崔贵妃的仪仗也还未过来,因此大家都聚在这耐心等候着。 正呆坐得有些无聊的窦德妃突然听闻有人给自己请安,抬首一看竟是姜婉,也就露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再见到她那如皮球一样隆起的腹部,更是拉着她同自己坐到了一起:“这都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的产期?” “快六个月了。”姜婉低头笑道,“算了日子,大概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样子。” “要到五月?”窦德妃先是一脸惊讶,随后就有些怜惜的同姜婉道,“五月就已经开始热了,到时候你坐月子怕是会有些难受。”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姜婉笑道,“总不能提前就把他弄出来。” “那倒也是。”窦德妃拉着姜婉的手笑吟吟的说道。 就在这时,帷帐里突然变得骚动起来,然后就见到姜姝端着一张脸,扶着宫女的手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 “都给本宫让个位置。”她一进帷帐就给众人摆了个臭脸,并且语调不善的说道。 众妃嫔听了,也就纷纷避让到了一旁。 姜婉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娘娘,没有人有资格穿大红色,即便是尊贵如崔贵妃,她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此,姜婉身上那件大红色的衣袍在她们这群嫔妃间,就显得格外的扎眼。 姜姝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朱红色华服,觉得更加的不舒服了。 从小到大,吃穿用度上姜婉处处都不如自己,没想在这件事上,竟然越过了自己。 “哟,我竟不知道你也在这。”姜姝就瞧着姜婉冷冷的说着,然后踱步到了她的身旁。 姜婉见了,连忙起身,一脸恭敬的行了个福礼:“见过寿妃娘娘。” 姜姝却只是冷哼了一声,坐在了姜婉之前坐过的地方。 姜婉感受到了姜姝身上那不怎么友好的气息,也就对窦德妃轻声道:“那我还是先过去了,有机会再同娘娘叙旧。” 窦德妃也就点了点头。 没想姜姝却并不想这么轻易的就放姜婉走,也就阴阳怪气的笑道:“四姐,我们姐妹难得相见一场,你就真不愿意与我多说一句话么?” 姜婉一听,神情就变得肃穆起来。 姜姝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诛心。 若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还以为她狂傲到不将寿妃娘娘放在眼中。 姜婉也就露出了惶恐的神情。 见到姜婉这个样子,姜姝的心里也就有了些得意。 正当她想要借机羞辱姜婉的时候,却听得窦德妃掏出了一块珐琅瓷的怀表道:“吉时将近,想必贵妃娘娘就要过来了,你还是赶紧回到你的帐中,以免误了列队了正事。” 姜婉一听,哪里不知道这是窦德妃在为自己解围。 因此,她赶紧对着窦德妃福了福,就出了帷帐。 “德妃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姜姝见窦德妃把姜婉给放走了,也就将心里的气都撒到了窦德妃的身上,“为什么要把我姐姐放走了?” 姜姝在建武帝跟前虽然得.宠.,但在位份的排名下,却是在“贵淑德贤”四妃之下。 平常窦德妃因是不想生事,才对姜姝多有忍让,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就惧怕于她。 因此窦德妃也就冷眼看着姜姝道:“我倒还要问寿妃娘娘是什么意思?今天可是大年初一,令姐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一品夫人,你要是在今天闹出了什么不愉快,惹了圣怒,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 姜姝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 平常别人都忌惮着她,她也就越发的嚣张。 反倒是遇到像窦德妃这样语气并不怎么和善的,她反而变得收敛了起来。 窦德妃倒也不想与她多做争论,也就闭了眼睛,自行养起神来。 吃了瘪的姜姝一个人坐在那就越发的觉得憋屈起来,也就在心里暗暗的盘算着要怎样才能把这个窦德妃还有那个姜婉好好的收拾一顿。 那一边,姜婉刚回到外命妇的帷帐,就被迎面走来的晋王妃呵斥了一顿:“不是叫你跟着我么?刚才一个去哪了?你知不知道这是皇宫,不是府里任由你出入的竹苑!” 晋王妃的这一举动,立马就引起了帷帐内其他外命妇的侧目。 因为不久之前的那次宴饮,机会让晋王妃成为了京城的新笑柄,这一次她又当着这么多人训斥儿媳,大家也就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瞧了过来。 姜婉就有些不乐意起来。 暗想你晋王妃想出风头,可别拉上我。 她就微微朝晋王妃欠了欠身子道:“我瞧着时间还早,也就先去给宫里的娘娘们请了个安,倒是让王妃牵挂了。” 本还是想看笑话的众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觉得这位晋王世子夫人才是通透的人。 要知道这人情都是走出来的,她们怎么就没人和姜婉一样,想到先去后宫的娘娘那先去转上一转? “哎呦,经你这么一提醒,我觉得还是得先去给我姑母请个安才行。”本来坐在那看好戏的崔莹莹也就掩了嘴笑着,然后同一旁的姜妧笑道,“姐姐要不要和我一同过去?” 听得崔莹莹的声音,姜婉这才瞧见太子府的一干人等,但在她们之中,她并未瞧见秦玉安。 姜婉也就想到上一世自己还是个太子府奉仪时,好像也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朝贺的。 她微笑着走过去,与她们一一见礼。 崔莹莹笑着与她回了礼,而姜妧却是坐在那并未起身。 一阵净鞭声响起,本还四处都是嗡嗡声的宫门口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起来,只听得一个内侍尖着嗓子喊着:“吉时到!” 帷帐内的众人也就按照品阶排队站好,之后坤宁宫内就传来了鼓乐齐鸣之声。 #####好想只一更……可这样的话,你们会不会打死我……不说了,码字去…… 第367章朝拜 按律,晋王府是排在太子府之后的。 姜婉就跟着晋王妃一起,站在了姜妧和崔莹莹等人的身后,她悄悄的一回头,却见到了一个有些眼生的花信妇人。 姜婉也就有些诧异。 虽说这一世,她并不经常在这些王公贵族中走动,可上一世她对她们并不陌生。 一到了大年初一这一天,她便会和姜妧一起端坐在高台之上,一边听着内侍唱喝着她们的名字,一边接受着这些内外命妇的朝拜。 但眼前这人,她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花信妇人显然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会有人如此大大咧咧的打量自己,她也就抬起了头,回望了过去。 原来是刚才被人围着想要看笑话的晋王世子夫人。 想着她刚才机智的样子,那花信妇人也就对姜婉心生好感,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见到对方向自己释放了一个善意的微笑,姜婉也冲着她点了点头,正想询问一两句时,却听得站在自己前方的晋王妃有些惊讶的说道:“安亲王妃,你是何时到的京城?” 那花信妇人也就笑着悄声道:“前两日刚入的京,府中兵荒马乱的像打仗一样,因此也就没来得及抽空来与大家一聚。” 毕竟这是在响了净鞭之后,晋王妃也不敢站在队伍里大肆的说话,因此她只是点了点头,又转过了身去。 而姜婉的心里却是有些惊涛骇浪起来。 自己身后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安亲王妃? 上一世,大家都盛传安亲王妃貌似无盐,从不在众人面前露脸。 可这一世自己见到的这女子却容似洛神,哪里有半点丑陋可言? 见姜婉总是好奇的打量着自己,安亲王妃瞧着她微微一笑,然后用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她赶紧站好。 排好队的众人跟着队伍鱼贯的走进了坤宁宫。 只见坤宁宫的正院之内设了一香案,香案之后的正殿正门大开。 透过正殿的大门,能瞧见悬于正殿之内的康懿皇后画像。 自康懿皇后仙去后,建武帝便未再立后。 每到了这种重大节庆时,康懿皇后的画像便会被人请出来,然后由崔贵妃领着宫内众嫔妃叩拜。 对此,崔贵妃心中早有微词,只是建武帝虽然在后宫以她为尊,却迟迟不愿立她为后,她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对着康懿皇后的画像三跪九拜。 当所有人都在坤宁宫的正院里站好后,崔贵妃便从一内侍的手上接过了香烛对着那张画像拜了又拜,随后她拿起之前铺在香案上黄表对着天地念了起来。 待她念完了那张黄表,就有人从她手上将黄表接走,就着之前的香烛焚化掉。 此时的崔贵妃在身前的蒲团上跪了下来,站在她身后的内侍也就在院子中央挥响了手中的净鞭,对着院子里的内外命妇大喊了一声:“跪!” 一阵“悉悉索索”“叮叮当当”之后,也就乌泱泱的跪满了一院子的人。 “拜!” “再拜!” “三拜!” “起!” 大家跟随着那内侍的口令,三叩了之后,这才又纷纷站了起来,挂在身上的那些环佩玉器再次发出了“叮叮当当”之声。 在坤宁宫内拜完了康懿皇后后,内命妇还要去青云殿给崔贵妃朝贺,外命妇则可以陆续离宫。 但是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宫的人并不多,因为大家还想趁着这个机会与自家进了宫的娘娘们说说话,叙叙旧。 姜婉却是不想再陪着她们了。 身上这如同铠甲一样的冠服已折腾了她半日,早已让她苦不堪言,就更别提她还身怀六甲了。 腹部传来隐隐的下坠感,姜婉就眉头微皱的用手兜住了自己的肚子,想停在路边休息一下。 “你怎么了?”一直跟在姜婉身后的安亲王妃就有些担心的伸手托住了她,一脸关切的问道。 姜婉就有些尴尬指了指着自己的肚子。 “不如我陪着你休息一会吧。”安亲王妃原本是想帮姜婉叫住晋王妃的,不料她却早与镇国公夫人走到了一块,两人说说的笑笑的已经走出了很远。 “我一个人在这休息也是不碍的。”想着自己与这安亲王妃并不是太熟,姜婉并不想麻烦她。 “那怎么行?”安亲王妃却是皱眉道,心里却在暗想着这宫中的人也太没有眼色了,既然有贵人出现了不适,怎么连个来过问的人都没有? 就在这时,只见几个内侍抬着一架空肩舆沿着甬道一路小跑而来,领头的那人在见到站在一旁休息的姜婉后,更是挥着手中的拂尘喊道:“在这,在这!” 姜婉也就抬头看去,只见小禄子满脸是汗的朝着她这边跑了过来。 一见到小禄子,姜婉的脸上就呈现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你怎么来了?”姜婉也就笑道。 那小禄子先是给姜婉打了个千,然后才爬起来笑道:“皇上命我来接您。” “接我?”姜婉抱着肚子站在那就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说她已经可以出宫了么? 怎么皇上会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接自己? 见姜婉一脸不解的神色,那小禄子也就笑着解释道:“皇上临时在永和殿设下了家宴,想与众家人一聚,正命我等在宫里四处的找人呢。” 临时设下家宴? 姜婉也就同身边的安亲王妃交换了一个眼神。 照规矩,这样的皇家宴请至少得提前三天告知御膳房准备,不用想这个时候的御膳房肯定已经是忙得人仰马翻了。 “安亲王妃,也请您一同移驾永和殿。”小禄子同样对着安亲王妃打了个千道。 二人自然不好再有什么异议。 姜婉上了小禄子带来的肩舆,而安亲王妃则陪于一旁,跟着小禄子去了永和殿。 永和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显得很是热闹。 萧睿暄则根本没有什么心情理会这些,他站在大殿之外,翘首期盼的看着姜婉会来的方向。 而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同样年轻的安亲王则是取笑似的同建武帝说道:“到底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 #####第二更…… 第368章辛秘 今日龙心大悦的建武帝捋着自己的胡子,同安亲王萧同清笑道:“老九,还是你这法子好,设个家宴,将萧家的人都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臣弟在东北的时候,经常想起小时候在四哥和四嫂身边胡闹的日子,”萧同清也就同建武帝笑道,“那时候就觉得只要有四哥和四嫂在,我就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嗯?听你这话的意思,这如今好像有什么让你害怕了?”看着这个像儿子一样亲手带大的弟弟,建武帝对他总比对别人多了一份宽容,在他的面前更多的不是帝王的威仪而是兄长的威严。 “以前是不懂事,所以有些天不怕地不怕,”萧同清腆着年轻的脸同建武帝嬉笑着,“现如今我在东北呆着,越发知道了四哥治理天下的不容易,因此我也开始变得汲汲营营起来,生怕因为我的原因,而拖累了四哥……” 听着萧同清一口一句“四哥”的叫着,建武帝不但没有反感,反而觉得特别的受用。 他也就一脸欣慰的看着萧同清道:“我家的老九真的长大了。” 萧同清就嘿嘿一笑,和小时候一样露出了那一口大白牙:“只是这年纪越大越是怀念以前一家人在一起时的时光,也才斗胆有了这个提议。” 建武帝听着他这好似“推心置腹”的言论,心情更是大好,整个人也就显得红光满面的,特别有精神。 恰巧就在这个时候,特意去接姜婉的肩舆到了永和宫,萧睿暄很是急切的迎上去,悉心的牵着姜婉的手,将她从落了地的肩舆上扶了下来。 建武帝和萧同清两人透过镶着琉璃的窗户看到这一幕,也就相视一笑。 “五哥家的这个小子还有些意思。”萧同清站在窗台边看着携手而来的萧睿暄和姜婉笑道,“以前听闻他的克妻传言,还以为他会要孤苦终身呢。” “可不是,”建武帝就像是个寻常长辈一样的看着萧睿暄和姜婉,“后来还是崔贵妃跟我说,是那些人的命格不够,没有福气做我们皇家的媳妇,现在看来,还真叫她说中了。” “贵妃娘娘还说过这样的话?”萧同清就一脸讶异的笑道,“那我可要去会一会这位有福气的侄媳妇。” 说完,他就从建武帝身旁告退,笑吟吟的走出永和殿。 萧睿暄牵着姜婉的手,低着头轻声嘱咐着她小心脚下的石板砖,然后问起今日在坤宁宫朝贺之事。 “先前还好,后来三跪九拜的有点多,我就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幸好小禄子带着肩舆来了……”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一路走来,在肩舆上休息了一段时间后,腹部的下坠感已然消失。 小夫妻两个低头说着自己的话向前走着,就在要上大殿前的石阶时却听得有人在高处笑道:“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就是让皇叔我看着也有些羡慕啊!” 姜婉一听到这个声音神色就一紧,情不自禁的就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握紧了萧睿暄的手。 萧睿暄悄悄的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然后抬头笑道:“九皇叔,没有你这样吓人的。” 萧同清也就站在石阶上,摆出一副与我无关的姿态笑道:“我可是一直站在这,是你们两个亲亲我我的没有见到而已。” 相对于从未谋面过的安亲王妃,上一世姜婉没少给这位安亲王请安。 姜妧也正是得了这位九皇叔的支持,才在千辛万苦之后将萧荣扶上帝位,然后当了摄政太后。 这位九皇叔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摄政王,经常堂而皇之的出入皇宫,与姜妧做下了苟且之事。 而且当年他与姜妧共同执政时,比今上的建武帝还要阴毒狠戾,根本不似他现在展现出来的这么好相处。 那萧同清在东北经营多年,以他的阅历又岂会瞧不出姜婉的抗拒。 与姜婉同样重生而来的萧睿暄自然也是知道这位九皇叔的真面目,所以他这些日子才会不遗余力的四处调查与安亲王相关的事,甚至还暗地里针对安亲王,抢他的矿又动他的人。 “九皇叔,内子向来胆小,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萧睿暄也就找着借口的为姜婉开脱,“每每皇上召见时,她就会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还请九皇叔不要见怪。” 萧同清之前在东北就听闻皇上为这位自小就在京城养病的侄子指了一门不怎么靠谱的婚事,当时他接到消息时还在猜想,四哥这是有多不放心五哥?不但将他的儿子弄到京城养着,还给他指了个小门小户的庶女为妻。 他也就在心中微叹,这么多年了,四哥对五哥还是不放心。 都说一个好女人能旺三代。 可眼前这个看上去畏畏缩缩的女人,怎么也不像能旺三代的样子。 他更庆幸自己只是文宗皇帝的幼子,让四哥对他毫无防备。 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世,萧同清的脸色却变了变,拢在袖子里的手,也是紧握成拳。 他是文宗皇帝的幼子。 当他出生时,他的哥哥们几乎都已经成年,而在他不满周岁的时候,文宗皇帝薨逝,他的母妃不忍宫中孤寂的生活,用弓弦绞了脖子追随了父皇而去。 而四哥在继位后,也就将他像儿子一样的养在了身边。 他像个皇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在宫墙内长大,直到去东北就藩,他也是对宫中以前发生过的事一无所知。 可后来一位自称是老宫人的不远万里的找到了他的藩地,在见到他后就磕得满头是血,并且告知了他一个在宫闱里埋藏多年的真相。 原来当年他的母妃根本不是自缢的,而是被当年的皇后郭氏用弓弦赐死的。 至于郭皇后为什么要赐死他的母妃,全是因为四哥瞧中了他的母妃年轻貌美并且在国孝期间占为了己有。 郭皇后担心“子占父妾”会坏了建武帝的名声,因此命人用弓弦绞死了他的母妃,并对外声称他的母妃是为父皇殉情的。 得知此事的建武帝自然是怒不可揭,可面对郭皇后的义正言辞却无可辩驳,只能将还是襁褓中的他交给了皇贵妃佟氏抚养。 第369章辛秘(二) 郭皇后的初衷虽是为了建武帝好,可建武帝却并不领情。 在萧同清的生母死去后,建武帝虽不再提及此事,并不代表他就真的不再将此事记挂在心上。 建武帝登基三年后,宫中突发巫蛊案,而且各种证据直指皇后郭氏。 建武帝一怒之下,处死了郭皇后,废除了前太子,并且将抚育着萧同清的皇贵妃佟氏扶上了后位。 这位皇贵妃佟氏,也就是后来的康懿皇后。 萧同清本对将自己抚育大的四哥四嫂是心存感激的,可他在听闻了这其中的曲折之后,便心生了怨恨。 当年若不是四哥对他的母妃心存非分之想,他的母妃又何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他又何至于年幼失沽? 萧同清越想就越愤恨起来。 他的四哥当年不就是仗势自己是皇帝,所以才为所欲为的么? 那同样身上流着文宗皇帝血脉的他,是不是也可以把这个皇帝抢来当一当? 最开始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一晃而过。 可后来在细想之下,他发现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而且后来他还得知,当年文宗皇帝在将皇位传给哪个儿子的问题上也是犹豫了很久的:他为四哥娶的是镇远将军家的大小姐郭氏,而又将忠毅公家的嫡小姐梅氏指给了五哥。 两家都是武将世家,都有着实力雄厚的妻族。 两个儿子就好似天平的两端,曾在文宗皇帝的心中左右摇摆不定。 可最终,就因为四哥是皇后嫡出的儿子,而打败了能力更强的五哥,继承了皇位。 成王败寇,在四哥被立为太子后,封了晋亲王的五哥就自请镇守了西北。 原来,当年父皇也不是很看好四哥的。 安亲王萧同清在知道了这里面的故事后,也就更加坚定了想要篡位的心。 因此他看到如今被四哥小施计谋,就被压制得死死的晋王府,他竟有些心生同情。 难不成这些年五哥偏居一隅,已经失了逐鹿中原的野心? 一想到这,他就敛了敛心神,同萧睿暄笑道:“行了,你九皇叔又不会吃人,赶紧带着你的小媳妇去殿内吧,殿内暖和。” 若不是上一世都见识过这位安亲王的阴狠毒辣,想必今日的初见定会让人觉得安亲王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 只是他上一世给两人的印象都太过深刻,萧睿暄和姜婉都难以对他生出好感来。 因此二人在与安亲王行过礼后,便携手往殿内而去。 姜婉突然想起与自己携伴而来的安亲王妃,她回头看去,只见安亲王妃在与安亲王行过礼后,也就安静的立在那与安亲王说着什么,两人都是一副相敬如宾的样子。 萧睿暄牵着姜婉的手入了永和殿的正殿,就见着了穿着一身明黄.色衮服的建武帝。 两人自要上前请安。 建武帝见着二人琴瑟和谐的模样,欣慰的点了点头,也就像长辈一样的嘱咐了几句,就让人带着他们去落了座。 每次的皇家赐宴都是席地而坐,分桌而食。 此次因为晋王妃也入了宫,姜婉和萧睿暄的食桌也就摆得稍微靠后了点,因为人还没有到齐,整个大殿里因此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萧睿暄扶着姜婉在地上的蒲团上坐下,他也靠着她坐了下来。 姜婉瞧着左右没人,也就悄声同萧睿暄道:“怎么瞧着皇上眼下的青紫比之前更盛了?” 萧睿暄也就叹着气道:“程子修说皇上的身体越发的不行了。” 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上一世,建武帝就是在建武三十三年秋薨逝的。 如果历史的发展没有偏差的话,建武帝很有可能熬不过这个秋天。 只是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任他们谁也不敢乱说。 就在他们小等了片刻之后,整个大殿里聚集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大家都在宫人的指点下入了坐。 姜婉这才发现自己的左边坐的是太子府的姜妧和崔莹莹,右边那桌却是三皇子萧睿昔和三皇妃,而萧千淑也跟着康王和康王妃一道入了殿,坐在了他们对角的位置。 而崔贵妃、窦德妃等内命妇则是坐在了建武帝的身后,她们一人一桌,姜姝因为位份不及四妃,而被挤到了角落里。 跟着崔贵妃携手而来的晋王妃在见到已经入座后的姜婉就有些面色不善的走了过来。 “亏得我刚才还四处在找你,没想到你倒先到了。”言语之中,皆是对姜婉的不满。 这也就引起了周遭的人,对姜婉的侧目。 在大梁朝,做儿媳妇的可是要随侍婆婆左右的,断没有不经婆婆允许就一个跑开的道理。 “晋王妃,这件事我可得过来说句公道话。”就在姜婉想着要如何搭话时,却只见安王妃笑盈盈的走了过来道,“之前我可是瞧见你这儿媳妇满头大汗的抱着肚子站在路边求助无门,而晋王妃您却同镇国公夫人有说有笑的走远了,我是瞧着她一个人在那孤立无援,也才上前多问了一句,这才觉察当时她有些不好……” 安王妃寥寥数语,便将当时的情况给说清楚了,大家眼中的鄙夷之色却没有消除,而是都纷纷转向了晋王妃。 而今日所设的是家宴,来的也都是萧家的人。 自然大家都知道当年晋亲王的原配梅氏仙去后,建武帝做主将佟皇后之妹指给晋亲王做继妻的事。 也都知道萧睿暄不是现任晋王妃所出,自然也就能理解这一家人关系上的微妙。 只是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有人愿意去股挑事端,也就都选择了对这事一笑而过。 晋王妃见自讨了个没趣,遂也不再提此事,而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安王妃也就笑了笑,然后同姜婉和萧睿暄道:“初三那日,你九叔想在府里宴请你们这些小辈吃个饭,不知道你们可方便来?” 姜婉没有做声,而萧睿暄却是微挑了眉。 晋王妃可就坐在他们身前,而安王妃竟直接跳过了她邀请自己,这还真叫人觉得有些有违常理。 第370章过年 不料那安王妃也没有遮掩,而是掩着嘴笑道:“你九皇叔从东北带了点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小玩意,想着若是有长辈在场,你们定会玩得不够愉快,索性也就一个长辈都不请了。” 安王妃这话听着好似没什么毛病,可仔细一想,这话不就是嫌弃晋王妃等人年纪大了,不像他们一样还能和年轻人玩到一块去么? 晋王妃坐在那只觉得七窍生烟,偏偏还不能发作出来。 而对于安王妃的好意,萧睿暄心领了。 只是他本无意与安亲王走得太近,也就笑道:“九皇叔的邀请本应是盛情难却,只是内子现在的情况……王妃也是知道的,恐怕是不宜多走动的。” 安王妃也只是掩了嘴笑了笑,没有勉强。 没有多久,建武帝的家宴就开始了。 虽然建武帝一再强调这只是一场家宴,不讲君臣之礼,可除了安亲王萧同清,其他人大多还是拘谨着,纵是给了再多的山珍海味,也是食之无味。 坐在众人身后的姜姝则是一脸愤恨的看着前方,一点胃口也没有。 崔贵妃和窦德妃一左一右的陪坐在建武帝的身旁,还不时的帮建武帝布菜,陪着建武帝谈笑风生。 她也就拧了拧手中的帕子。 若在平常,那个位置一定是属于自己的,又怎么可能轮到这两个老女人? 一想到这,她就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悄悄的用手肘撞了撞陪坐在她身后的女官芙蕖,悄声道:“你身上可还带着芙蓉膏?让我吃一点提提神。” 芙蕖本是一脸谦恭的坐在那,听闻了姜姝这一句话,就有些犹豫的环视了大殿一周,道:“不好吧?这芙蓉膏一旦点起来烟气很大……” 只是芙蕖的话还没说完,姜姝就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芙蕖也就低下了头,没有做声。 “你快点,别磨蹭!”姜姝见她半天不动,也就更气愤了,原本跪坐的她更是伸出了一只脚踹了过去。 完全没有防备的芙蕖也就被她一脚踢中了肋骨,疼得她半天没能直起腰来。 而姜姝身边的宫女小禾则是眼骨碌一转的从侧门跑出正殿去,不一会的功夫又跑了回来,然后从衣裳里偷偷的拿出了一根已经点着了的烟枪递给姜姝,讨好似的悄声道:“娘娘悄悄的吸一两口就好了。” 说完,她还有些得意的瞟了眼芙蕖,暗道这个芙蕖有时候就是拎不清。 姜姝一见吸食芙蓉膏的烟枪来了,也就不再与芙蕖争辩,而是取过烟枪,一脸满足的吸食起来。 姜姝坐的位置虽然离建武帝有点远,可那芙蓉膏燃着的气味却是毫无遮挡的就飘到了建武帝那。 与姜姝一同吸食芙蓉膏的建武帝一闻到这样的气味,也就被钩起了烟瘾,一个劲的打起哈欠来。 他也就对身后随侍的瑞公公招了招手,道:“去把朕的芙蓉膏取来。” 瑞公公听着就一愣,顺势就瞟了眼一旁的铜壶滴漏。 刚在开席前,他就已经服侍皇上用了一次芙蓉膏,而且他也预知到这一次的宴请时间会有些长,因此还特意加大了芙蓉膏的分量。 不料这才两刻钟的功夫,皇上竟然又让自己上呈芙蓉膏。 而且作为在皇上身边随侍多年的老人,自然知道自从皇上吸食这芙蓉膏后,虽然偶有神清气爽的时候,可更多的时候,他却像是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显得和没有精神。 只是跟着建武帝这么多年,他早就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他也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让跟在身边的小禄子去拿了烟枪来,递给了建武帝。 建武帝一脸满足的吸着烟枪,而坐在大殿里的众人则是神色各异。 姜婉也就悄悄的戳了戳萧睿暄,示意他留心殿上众人的表情。 相对于众人茫然的样子,七皇子萧睿呈和安亲王萧同清的神情就有些耐人寻味。 从两人脸上的神情看来,他们明显也知道这芙蓉膏的“功效”。 在回府的路上,姜婉也就同萧睿暄说起此事:“之前拜托你去查一查姜姝身边的那个芙蕖,可有结果了?” “查过了,那芙蕖早年间就进了宫,一直在如意轩当差,不像是有什么靠山的样子。” “那最近呢?姜姝进宫后,她宫里的人可有与什么人来往过密?当年姜姝入宫,我就觉得她是被人利用了。” “而且她手里的芙蓉膏是从哪里来的,也应该好好查上一查。” 萧睿暄用银勺微微的拨弄着铜手炉中的银霜炭,在将炭火拨弄起来后,他才将那手炉塞回姜婉的手中。 “我们只查到了那芙蓉膏是来自西域的大食国,可这东西怎么传进京城的却毫无头绪,就更别说是怎么弄进宫的了。” “怎么会?”姜婉讶异道,“拿进宫里去的东西不都会严加盘问么?” “很明显,那些东西并没有走正常的渠道入宫。”萧睿暄就有些目光微寒的说道。 这段时间,他并没有放松对姜姝所在的排云殿的监视。 然而几个月下来,他们却没有发现排云殿众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正是这样的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才让人觉得更可疑。 “这件事,我会让人想办法跟进的。”萧睿暄并不想姜婉为此事过多的操心,因此也就嘱咐她道,“倒是你,好好的养护住自己的身体才是……” 接下来的日子里,京城里四处都是喜洋洋的。 晋王妃因为在宫中就与各家的夫人约好,也就带着贞娘频繁的出入于各大府邸,忙于交际。 而姜婉和萧睿暄则是在初二那天去了趟三弦胡同呆了半日,然后又去猫耳胡同吃了个晚饭后,便闭门不出。 不想,一转眼就要到正月十五了。 正月十五是猫耳胡同李老夫人的生辰,因为去年刚做过七十大寿,李老夫人今年就不想大办,而是只邀了通家之好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姜婉在与萧睿暄商量了一番后,还是觉得应该去给老夫人凑这个热闹,毕竟老夫人年事已高,过一年算一年。 第371章端倪 只是送什么当贺礼,却让姜婉有点挠破了头。 “不如去库房里挑两支五十年的人参吧。”萧睿暄是个舍不得见到妻子为难的人。 姜婉却是摇了摇头:“之前去猫耳胡同拜年时送的就是人参和燕窝,这相隔不到半月,又送这个,也显得太不用心了。” 萧睿暄不得不承认姜婉说得很有道理。 “要不送些整匹的布料过去?李掌柜那边年前来了不少好货。”他积极的为姜婉献言献策。 不料姜婉却瞧着摆在屋里的一盆开得正艳的山茶,发起呆来。 这是过年前枸杞特意催开的一盆山茶,红艳艳的花朵竟然有碗口大,而且因为开得花团锦簇的,看上去特别的喜气。 “我怎么把他给忘了。”看着那盆山茶,姜婉喜盈盈的笑道,说着就准备起身往屋外去。 萧睿暄见了急忙追了上去,扶着她道:“你这是要去哪?” 见着萧睿暄的紧张模样,姜婉不免失声笑道:“我哪里有那么娇贵,不过就是想着去一趟前院而已。” “我想去品茗轩看看,说不定枸杞那有送得出手的好东西呢?”姜婉就有些俏皮的和萧睿暄说道。 萧睿暄也是恍然大悟。 李老夫人今年已是七十有一,而老人家又最是喜欢花团锦簇的东西,送两盆名贵点的花草过去,确实比人参燕窝什么的更讨人欢心。 因为也不赶时间,他与姜婉像散步一样的慢慢走到了品茗轩。 自从决定将此处改为花房后,萧睿暄就命工匠将屋内的地龙重新疏通了一遍,把原本糊着明纸的窗户全部都换成了琉璃,而且还在室内做了不少架子,以供陈放花草之用。 院子里更是用比手腕还粗的楠竹搭了架子,蒙上了一层油棚布,棚内摆上的全是那些耐寒的树木。 而当姜婉和萧睿暄到达品茗轩时,却发现枸杞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的出来迎接。 姜婉这才记起自己给枸杞放了假,让他回丰台去过年了。 “恐怕我们要白跑一趟了。”姜婉也就有些歉意的看向萧睿暄。 “没关系,就当成你今日的百步走好了。”萧睿暄扶着姜婉却同她笑道。 就在两人准备重返竹苑时,却听得花草之中突然传出一阵幽幽的叹气声,就好似有花草成了精一样。 姜婉自然是吓了一跳,她半缩着脖子就靠进了萧睿暄的怀里。 而萧睿暄则是黑着脸,对着那丛花草不悦的说道:“谁在那?” 然后就见到一丛兰草从花丛中越升越高,兰草下还露出了一双有些怯生生的眼睛。 姜婉一见,不免就笑道:“枸杞原来是你!你不是回丰台去过年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我爹说,夫人这的花草不能离了人,所以叫我赶紧回来。”枸杞一脸无辜的站在那,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一动不动。 姜婉也就笑着对他招手:“来,过来说话,老站在那干什么?” 那枸杞也就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从花丛中钻了出来。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姜婉发现了枸杞与一般人的不同,他不但反应比常人要慢,理解力也不如常人,二十好几的他有时候就像是个八、九岁的孩子。 这若是在后世,就算不是智力障碍,也得算上发育迟滞。 只是在现在的大梁朝,大家都只认为他有些憨厚,而且对花草很是痴迷。 枸杞从花丛中走出来,可手中还不忘捏着两团黑泥。 “你捏着的是什么?”姜婉就有些好奇看向他,明明捏着两团泥的他,手却不像往常那样沾满了乌黑的泥屑子。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枸杞看着手上的这两团泥也是满脸的不解,“我在花盆里挖出来的。” “花盆里挖出来的,可不就是泥么。”姜婉也就掩嘴笑道,示意枸杞将那泥拿来给自己看看。 紧接着,姜婉的脸色就变得凝重了。 那泥很干,也有些分量。 只是那泥的样子,很像姜婉以前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的烟土。 “你说是在花盆里发现的?”姜婉就有些不确信的看向枸杞,“是哪盆花?” 枸杞也就指了花丛中一盆君子兰。 “我瞧着这盆君子兰的长势不是太好,也就想给它松松土,换个盆,”枸杞也就老实的说道,“可拔出来一看,才发现下面几乎没有什么土,全是这种黑呼呼的东西……” “枸杞,你做得很对,土不好又怎么能长出好花来呢?”姜婉也就同他笑道,“只是我觉得这土很有意思,能不能将这两块土让我带走?” 枸杞对花草痴迷,可对花草之外的东西就并不是那么在意了。 他也就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异议。 姜婉也就将那两团烟土交到萧睿暄的手上:“把这个交给程子修,让他看看是不是芙蓉膏。” 芙蓉膏? 萧睿暄乍一听,就觉得手上这两团黑乎乎的泥土有些烫手起来。 “你如何识得……” “我猜的。” 姜婉没打算说实话。 “我之前在宫中远远的瞧见过一眼,但并不太确定。” 姜婉在脑海里编着借口。 好在萧睿暄并没在这件事上纠结。 就在他准备叫人送去程子修府上时,姜婉却拦住了他:“还是你亲自去跑一趟吧。” 姜婉皱眉道:“这件事,我怕别人劝不住他。” 听着姜婉这么说,萧睿暄就面带疑色的看着她。 姜婉只好解释道:“依照程子修的个性,肯定会要以身试药的。” “可这芙蓉膏不同于一般的药,”姜婉有些担忧的说道,“若是吸食了这个芙蓉膏的烟气是会上瘾的,一旦上瘾再想戒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一旦烟瘾发作起来,不但会想姜姝那样哈欠连天泪流满面,而且还会感觉有千万只蚂蚁在身上啃噬一样……” 萧睿暄也就挑眉看着姜婉,如果真像姜婉所说,程子修恐怕还真会要试上一试的。 不料姜婉却是一脸正色的看着他道:“所以我才说要你亲自去跑上一趟!你一定要拦住他,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相信,你们大可去天牢里找个死囚,绝不要亲自尝试!” #####最近要攒稿……恢复一段时间的两更…… 第372章十五 见到姜婉脸上出现了两世都不曾见过的正经神色,萧睿暄也知道了这件事的严肃性,也就点了点头。 “好生护送着夫人回去。”他吩咐着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夏依,然后就带着那两团黑土离开了。 姜婉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再次将枸杞叫到了自己的跟前,由他陪着选了两盆开得正好的山茶,然后又叫人装车送去了猫耳胡同。 而萧睿暄直到敲了二更鼓才回来。 他还穿着早上的那身行头,只是看上去变得有些皱皱巴巴。 姜婉赶紧唤了人来服侍他洗漱了一番,待萧睿暄清清爽爽的再次出现在姜婉面前时,二人才遣了屋里的人,将门窗都关起来说话。 “和你猜测的一样,那两团黑土正是芙蓉膏。”萧睿暄端起了之前丫鬟送上来的茶和姜婉说道,“而且我们以给皇上试药的名义去了趟顺天府的地牢,找了个死囚试药,对方的反应和姜姝简直如出一辙。” 姜婉听得脸色也凝重起来:“将芙蓉膏藏在花盆中……是不是正因为如此,所以你的人才查不到芙蓉膏是怎么运进来的?”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萧睿暄点了点头道,“但是我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就将此事做得这么隐秘的目的是什么?既然皇上喜欢这芙蓉膏,大大方方的拿进宫去好了,偏生要这样藏着掖着?” “那自然是这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姜婉面色凝重地瞧着萧睿暄道,“我之前就说过,芙蓉膏这种东西吃了会上瘾的,如果皇上一旦上了瘾,而幕后那人又不再给皇上提供芙蓉膏,你猜皇上会怎么做?” “怎么做?”萧睿暄迟疑了一会,试探着说道,“我想大概会是龙颜震怒……” “不,你错了。”姜婉却是看着他笑道,“上了瘾的人会为了吸一口芙蓉膏而变得卑躬屈膝,会把自己降到尘埃里的去乞求别人,会毫无原则的拿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换。” 萧睿暄也就听得脸色大变,甚至不敢置信的看着姜婉。 “你说的都是真的?” “这种事情,我为什么要骗你?” 姜婉很是严肃的看着萧睿暄:“显然是有人躲在暗处,通过姜姝的手将这芙蓉膏送到了皇上的面前……” 说道这,姜婉突然神色一凝,良久之后才幽幽地说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上一世的寿妃娘娘,这一世却变成了姜姝身边的女官了。” “上一世的芙蕖,这一世的姜姝,都只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他们的目的,是想通过芙蓉膏控制皇上……从而把持朝政……”姜婉凝色的说道,“只是上一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这个计策竟然没有生效,封了寿妃的芙蕖竟然会选择在如意轩点了一把火自.焚……” 萧睿暄的神色也跟着变得凝重。 他之前还真的没有细想过这些。 之前他和程子修都意识到这芙蓉膏可能会侵害到建武帝的身体,可他们都没想到那小小的芙蓉膏竟然还能控制一个人的心智。 如果姜婉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又是谁在幕后主导着这一切?他的目的真的只是想把持朝政么? 而上一世,在自己没有干预的情况下,他们又为什么会失败? 这些问题一个一个的从萧睿暄的心底冒了出来,在他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 “我觉得,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那个幕后主使的人是谁!”姜婉对萧睿暄说道,“只可惜我们当日在丰台买的花草太多了,根本记不清那盆君子兰是来自于哪一家,不然的话倒可以从那盆花下手……” “这倒不怕,如果他们真是将芙蓉膏藏在花盆里送进宫的,我们到时候只要去查一查那些每月送进宫的花草就成。”萧睿暄道,“只是每次送进宫的花草都是一车一车的,如果我们每盆都翻开来看,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毕竟近段时间的调查,都是在暗地里进行的,他们并不想打草惊蛇。 “这倒是不难。”姜婉就想到了后世的缉毒犬,“狗的嗅觉比一般人都要灵敏,和顺天府去借几只狗,让它们熟悉一下芙蓉膏的气味,想必要从一堆花草中找出芙蓉膏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萧睿暄觉得姜婉的这个法子极好,也就找人布置了下去。 到了正月十五那天,姜婉和萧睿暄用过早饭后就去了猫耳胡同。 萧睿暄自是去了姜传孝的外书房,而姜婉则被人领进了李老夫人院子里的花厅。 说是家宴,可姜婉瞧着京城里稍微有点头脸的人家都来了人。 户部尚书家的林夫人、工部尚书家的黄夫人、刑部尚书家的钟夫人等,早已聚在了花厅里,围在李老夫人的身旁说说笑笑。 这一幕就让姜婉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跟着秦氏第一次来拜访李老夫人时的情景。 只是上一次,她跟在秦氏的身后,这一屋子的夫人待秦氏的态度都是客气而疏离,也就更不会理会她这个小庶女了。 而这一次,她刚进屋,一群夫人就笑着围了过来,就有人拉着她打趣道:“看,咱们的一品夫人也来了。” 姜婉一听,就红了脸。 然后大家就像是众星拱月一样的将她“护送”到了李老夫人的面前。 姜婉是正一品的夫人,而李老夫人只是因为儿子姜传孝的原因封了一个正六品的安人。 按品级,姜婉根本不用给李老夫人行礼。 可她还是规规矩矩的走到了李老夫人跟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福礼。 李老夫人一见,连忙挥着手笑道:“受不起,受不起哦。” 说着,她就把姜婉往自己的身边拖。 老人家生来就喜欢多子多福,李老夫人一看到姜婉凸起的肚子,不免就有些关切的问道:“这都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的产期?可让人测了男女?” 姜婉掩着嘴,一一笑着答了。 至于男女,她只得笑着说了句:“随缘吧,这种事不能强求的。” 第373章商量 “哎,我跟你们说,京城西郊的白云山上有个白云庵,庵里来了个四方云游的空空神尼,那医术可了不得,只要将手往你腕子上那么一搭,就能测出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就有人凑着热闹的说道,“一般小儿的风寒发烧,只要让她摸上一摸就好了,连药都不用吃。” “我也听说了,我也听说了,”女人们聚在一起就好像是戏台子一样,马上就有人接话道,“我正想找个机会去瞧上一瞧,可有人愿意与我一同去?” 这话一出,就有好几个夫人连连点头,也就在那互相商量着时间。 这时就有人偷偷的扯了扯姜婉的衣服。 姜婉一回头,就瞧见了姜妍那满是好奇的眼神。 她悄悄的对姜婉做了手势,示意姜婉跟着她出了花厅。 “要不,我们也约个时间去瞧瞧吧?”她一脸期待同姜婉说道。 姜婉却是有些犹疑的扫了眼在花厅里正讨论得起劲的众人。 空空神尼? 上一世她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号。 莫不是也和那些江湖术士一样,是来招摇撞骗的吧? “去吧,去吧,”姜妍却没管这么多,而是继续怂恿道,“反正西郊也不是太远,你要知道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我母亲定不会放我出门的。” “而且我们到时候再叫上千淑她们!”姜妍就说出了自己的盘算,“她和青岚都是要出嫁的人,你看就连今天她们都被拘在了家里,到时候我一个人去邀她们肯定是不行的,可如果你也一起去,至少就多了五成的把握。” 姜妍一边说着,还一边扳着自己的手指头:“你都不知道,以往我都只能去护国寺这种地方,真是烦得我连后院种了多少棵树都不知道数了多少遍。” 姜婉一听,就忍不住噗嗤一笑。 姜妍就趁机扯着姜婉的衣袖撒着娇道:“去嘛,去嘛!” “不是我不愿意去,只是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本就不愿多走,更何况她们说那白云庵还在半山腰上……你叫我如何上去?”姜婉也就敞开自己的衣服将她的肚子摆给姜妍看。 姜妍瞧着姜婉的肚子,用手左右比划了半天,奇道:“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 “很大么?”姜婉也就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肚子,“我觉得还好啊。” “怎么不大?”姜妍继续拿手比划着姜婉的肚子,“我娘怀我弟弟的时候,都要临盆了都没你这肚子大……” 姜婉听着也就脸上红霞一飞,笑道:“那大概是我每天都吃得太好了吧,所以他长得有点大。” “是么?”姜妍就皱了皱眉头,但随后她又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哎,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姜婉就好奇看她。 “我们可以叫上脚夫啊!”姜妍得意洋洋的说道,“让脚夫用轿子将你抬上去不就行了?” “这……”姜婉就有了些犹豫,可她又不想坏了姜妍的兴致,只好将皮球踢到了萧睿暄的身上,“我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同意,毕竟我平常出个门,他是最小心不过的……” “行了行了,我算是听明白了!”姜妍一听到这,挥了挥手道,“是不是只要妹夫答应了,你就陪我去了?” 姜婉一听这话,整个人就楞在了那,而姜妍却是一个转身就溜得不见了踪影。 “三小姐的性子还真是跳脱。”一直陪在姜婉身边的夏依也就掩嘴笑道,“也不知道世子爷会不会听她的。” 姜婉也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若不是行动不便,她还真想去看上一看,倒不是为了那空空神尼,而是她之前就有听闻白云山那边的风景特别好,一年四季各有景色,不管什么时候去,都会觉得不虚此行。 就在姜婉还在一心等着姜妍反馈的消息时,却见着她一脸丧气的跑了回来。 “怎么?他不同意?”姜婉虽然早知道会是这样,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料姜妍却是摇头道:“没,妹夫还没来得急说话,我就被我母亲教训了一顿,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能陪我去那么远的地方。” 说着说着,姜妍竟有些伤心的哭了起来:“我不过是想着能与千淑她们再多聚聚?不然以后还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在一起了。” 姜婉突然就有一种自己怀孕得不是时候的感觉。 “要不,还是到我府上去吧,我给你们下帖子,让小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满心都是歉疚感的姜婉也就提议道。 “哎,算了,”姜妍抹了抹眼泪道,“这是要被我母亲知道了,肯定以为又是我的主意,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吧。” 姜婉就有些语结。 待从猫耳胡同回去后,姜婉坐在马上却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说才能让萧睿暄愿意带着自己去一趟白云山呢? 然而她还没有开口,却听得萧睿暄在一旁道:“我听闻西郊的白云山上来了个空空神尼?有没有兴趣找个时间去看看?” 姜婉就有些讶异的看向他,暗道他难道有读心术么? 萧睿暄却笑道:“今日姜妍找到我,说你很想去看看。” 姜婉不免就瞪大了眼睛。 这个姜妍,明明是她自己想要去,怎么能把这件事推脱到自己头上来呢? 就在姜婉想要辩解的时候,萧睿暄却好似在自说自话的念叨着:“如果你的身体吃得消的话,我们倒也可以去看看。” 姜婉就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萧睿暄,他平常不是将自己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么?怎么这一次却主动提出让自己去爬那白云山? 就在姜婉还在暗自奇怪的时候,却发现萧睿暄眼神灼灼的看着自己,好像在等着她的回答一样。 “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姜婉心里没什么把握,但一想着路上有马车,上山有轿夫,自己也应该累不到哪里去,也就鬼使神差的应了下来。 然后萧睿暄的脸上就出现了一抹让姜婉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微笑。 #####打死我吧…… 第374章登山 自姜婉答应此事后,萧睿暄便派身边的人着手安排出行的计划。 见有人主动将此事给揽了去,还鞍前马后的为此奔跑着,姜婉也就乐得当了个甩手掌柜,一心一意的在家里等着白云山之行。 然而李记绸缎庄的李太太却给姜婉送来了帖子。 她们年前就商量好的绣庄定在正月十八开业。 姜婉也就笑着让夏依备了一份贺礼过去。 没两日,负责安排他们白云山之行的婆子来回话,说是已经分别同永宁侯府、康亲王府、左都御史家还有姜阁老家说好了,几家的女眷定在正月二十那日去白云山出游。 “只是女眷出行么?”姜婉就有些讶异的看着那个来回话的婆子。 她之前明明记得萧睿暄好似还挺期待这次出游的,可如果只是女眷出行的话,他一个大老爷们,就不好和她们混在一起了。 “嗯,”那婆子也就点头道,“虽然是女眷出游,但世子爷嘱咐我们带足家丁和侍卫,而且白云山离我们这也不远,万一有个什么事,倒也不必惊慌失措。” 姜婉想着这婆子竟然是受萧睿暄所托办事的,想必是个极为可靠的人,倒也没细问那么多。 到了约好的那日,天气格外的好,萧睿暄陪着姜婉用过早膳后就独自去了前院。 夏依等人则是事无巨细的指挥着院里的婆子们搬东西。 “有必要带这么多东西么?”姜婉坐在那,看着夏依忙碌的背影也就好奇的问道,“不过是出个游,怎么被你们弄得好像要搬家了一样?” 夏依也就笑道:“这些东西带过去,就算用不着再带回来就是,如果临时要用却没有,那才麻烦呢。” 姜婉觉得夏依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可见着她们将一张太师椅也给抬上了马车,她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暗想她们不会连罗汉床也想带上一张吧? 好在东西虽多,但这些仆妇花在装车上的时间并不长。 姜婉也只等了半个时辰,夏依便来扶她上马车。 “因为几家夫人都是相约着去白云庵里吃斋饭,倒不是太赶时间。”夏依也就笑着同姜婉道。 姜婉就拢着像球一样的肚子非常辛苦地上了车,有点怀念平常被萧睿暄将她抱上抱下的日子。 她习惯性的前后打量了一眼,却发现人群中并没有萧睿暄的影子,不免就在心里抱怨着,明知自己今日出行,他竟然都不来看上一眼。 但一想,他现在手头也有事,顾不了她这么多也是正常的。 毕竟是谁用花盆往宫里送芙蓉膏这事,到现在也没个头绪。 想到这里,姜婉就有些释然。 只是她在不经意间用眼风扫到了车队的最末端好似还站了几个孔武有力却瞧着眼生的婆子,不免就问夏依道:“那都是些什么人?” 夏依瞧了一眼,回道:“是世子爷今早特意安排过来的,说白云庵到底是个庵堂,有时候家丁侍卫也不好出入其中,因此就派了这几个婆子给我们。” 姜婉听着心里就舒展了很多,至少这个萧睿暄对她还不是不闻不问的,因此她也就笑着娇嗔道:“算他有良心。” 因为白云山在西郊,各家的夫人也就相邀着在西城门处汇合。 原本姜婉觉得自己带这么多人出行,很是夸张,可是在见到其他夫人家派出的车马,觉得自己还真是有些小巫见大巫。 几家的跟车婆子一见都到齐了,也就让车夫把车往城外赶去,一行人上十辆马车,还各自带着护卫,浩浩荡荡的就往白云山而去。 到了山脚下,姜婉坐在车里打量着这座最近被传得很是神奇的白云山,发现不过是座一眼就能看到山顶的小山丘,不过是四时的花木种得巧,在这早春时节,整座山却已是葱葱郁郁,一点都没有草木凋零的感觉。 “这山也不是很高嘛,”下了车的乔夫人就往山上眺望了一下,用手微微遮着眼睛挡阳道,“难得天气这么好,到了山上还有斋饭吃,不如我们就徒步爬上去好了。” 众家夫人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也就派了护卫先去开路。 姜妍等人听闻可以自己爬上山,则是一个个兴奋得不得了,赶紧戴了帷帽就下得车来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欢快得像刚出窝的雏鸟。 夏依则是有些为难的征询着姜婉的意见:“各家的夫人和小姐都打算徒步上山,夫人您……” 姜婉先是下了车,抬头看了看那白云山,山虽不高,但对她这个“负重”的人而言,却是个不小的挑战。 “夫人还是坐轿子吧。”跟着姜婉同来的兰依却叫来了一顶四人抬的竹竿轿子,坐在上面倒是爬山看风景两不误。 姜婉就看了眼那抬轿的四个婆子,正是她之前出门时看到的那几位,暗道还好萧睿暄想得周到。 她也就扶着夏依的手上了那竹轿子,兰依则叫那四个粗使婆子起轿,慢慢悠悠的跟在了姜妍等人的身后。 乔夫人等人都是生过孩子的,见到姜婉乘轿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可姜妍和方圆圆等人则拿着姜婉打起趣来:“还是世子爷会疼人啊,竟然巴巴的从城里带了软轿过来。” 青岚和千淑则在一旁掩嘴笑,两人都是快要出阁的人,可不想被惹火烧身。 姜婉也知道两人的脸皮薄,因此也只是嗔了姜妍一眼,嘟着嘴道:“要不要我去和二伯母说一声,让她将来也帮你找个这么体贴的?” 姜妍做小女儿态的惊叫了一声,跳起来就要去打坐在竹轿上的姜婉。 几人的嬉闹声就这样传到了几位夫人的耳朵里。 她们笑着回头看了眼,康王妃小乔氏就感叹道:“也就做姑娘的这几年最好,嫁了人后,还有几个人可以像她们这样胡闹。” 方圆圆的母亲永宁侯夫人也回头望了眼,因为姜婉长得像她逝去的大女儿方青青,因此她对姜婉的印象就格外的不同。 只听得她笑道:“远的不说,后面不就有一位么?嫁了人,倒比在娘家的时候还过得要舒畅。” 第375章周章 众夫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姜婉,不免都在心里感叹。 当年听闻姜婉被赐婚给萧睿暄的时候,众人还为她掬了一把同情的泪,不曾想现在却是被人.宠.在了掌心里。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因祸得福? 平日里这些夫人都要管理各府中馈,鲜少有机会出来散心,好不容易出来了这一趟,自然是一路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的就到了白云庵所在的半山腰。 白云庵是观音菩萨的道场,香火虽然不及京城里的护国寺,可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整个庵堂里四处都能见到持香朝拜的人。 “我原本想着这里会是个清净之地,没想到却也和街上的集市一样的热闹。”左都御史家的李夫人笑着感叹着,然后就看到庵堂的一角上有人正在排队。 “不知那里在做什么?”李夫人就有些好奇的指了指问。 就在大家想着要派个人问上一问时,却见到一个穿着灰布长袄的小尼姑走上前来,对她们施了个单手礼后问道:“不知诸位夫人是来烧香还是来求医的?” 几位夫人也就互相瞧了一眼,却只听得永宁侯府的方夫人向那小尼姑问道:“这里面可有什么讲究么?” 只听得那小尼姑笑道:“如果几位夫人上山只为烧香的话自是无妨,如果是来求医的那可要抓紧了,空空神尼每天只瞧五十个人,今天已经排了四十六个了……” 也就是说今天还有四个名额! 各家夫人平常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自然是递牌子请宫中的御医来瞧,可有些女人病,她们却是不好意思找御医的。 这还听说白云庵来了个空空神尼,这才动了心思过来。 可人家也说了,一天只瞧五十个,她们来了这么多人,瞧谁不瞧谁,倒还真叫人不好决断。 姜婉在听闻这小尼姑的话后,也就笑着同几位夫人道:“不用考虑我,我只是上来拜拜菩萨的。” 众位夫人一听,顿时觉得欢天喜地。 但还是有人看着姜婉的肚子问:“难道你不是特意来让神尼帮你瞧男女的?” 姜婉也就抚着肚子笑道:“反正再过几个月就知道了,不急在这一时。” 众位夫人也觉得她说得有理,也各自派了家仆去排队,自己则去了后院的庵房里休息。 那小尼姑也没敢怠慢几位,端了茶点上来。 那庵房并不大,一下子挤进了这么多人,就让姜婉觉得有些逼仄。 “我想去前面瞧瞧,烧个香。”姜婉同众位夫人笑道,也就带着夏依兰依出了庵房。 抬着她上来的那几位婆子并没有跟进来,而是在庵堂的门口选了一处休息。 姜婉就瞧着她们一个个的长得虎背熊腰,看上去倒像是一个汉子的身形。 她也就同夏依道:“这些人都是世子爷从哪里找来的?怎么平常在府中都没有见过?” 不想兰依却是抢在前面道:“她们之前都是在芷香居当差的,世子爷担心夫人这边要用人,才特意把她们拨过来的。” “是么?”姜婉有些将信将疑。 就在这时,刚才负责知客的那个小尼姑又找了过来,脆生生的问道:“请问您是晋王世子夫人么?” 姜婉听到这话,心下就暗暗生奇。 她这次跟着几位夫人一起上山来,并未标明过自己的身份。 可这庵堂里的小尼姑又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 “我是。”不过既然人家已经知道了,姜婉也没有否认的必要,就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那小尼姑看着她笑道:“师傅有请。” 师傅? 姜婉打量着那小尼姑,只见她长得俏生生的,一头乌丝都拢在了法帽里,即便是穿着一身灰,也给人一种超凡脱世的感觉。 莫名的,她就对这小尼姑心生好感。 而且想着自己的身边还有夏依、兰依两姐妹,她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于是姜婉请那小尼姑在前面带路,自己则跟在了她的身后。 夏依见了,自然是要赶紧跟上。 而兰依却是冲着一个倚在门边休息的婆子喊道:“你,跟我们一起来。” 那小尼姑听闻之后,笑着回看了一眼,却并没有说话。 小尼姑带着众人上了一条依山而建的石阶长廊,姜婉抬头看去,却发现这长廊长得好似瞧不见尽头。 夏依和兰依也就一左一右的搀住了姜婉,扶着她往山上爬去。 长廊通向的是另一处庵房,待姜婉喘着气爬了上去后,则发现站在这处庵房的外廊上,能将整个白云庵都收入眼底。 “世子夫人,请随我来。”那小尼姑微笑着打开了一间庵房,姜婉一走进去,发现这间庵房里竟然是烧了地龙的。 姜婉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边摘下身下的斗篷。 庵房里布置的很是简洁,扫得一尘不染的炕台上摆着几个蒲团,蒲团旁有个长案几,案几上摆着经文,和念经时用的木鱼、法罄和佛珠等,一见这就是哪位师傅平常用来做功课的庵房。 姜婉并不敢去碰那些,而是规规矩矩的在炕几上坐了。 而跟着她们同来的那个婆子却是对一切显得很好奇,她这里瞧瞧,那里看看,恨不得将房里的一切都翻着看上一遍。 姜婉就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不说先前是在芷香居里当差的么?怎么会这么不懂规矩? 而且这人还是她带进来的,这要是被人瞧见了,只会说自己不懂的管教人。 可人是兰依叫进来的,自己也不知道兰依将她叫进来的目的是什么,因此姜婉只好看了看兰依,用眼睛划拉了一下那婆子,示意兰依出声管教管教。 不想兰依却神色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别乱动!” 那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反倒好似怕了那婆子一样。 这就让姜婉更加觉得奇怪了。 她正想出声问个明白的时候,庵堂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个束着头发穿着紫白色方胜长袍的女子气度不凡地出现在了门口。 那一眼,姜婉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红楼梦里那个带发修行的妙玉。 第376章神尼 那女子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肌肤光洁如玉,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显得很有精神。 她扫了眼众人,也就笑道:“来了。” 那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就好似与这一屋子人都是老相识一样。 姜婉也就内敛的与她笑了笑。 不料那女子也满脸笑意地冲着姜婉点了点,突然对着那个之前在屋里东瞧西看的婆子道:“来都来了,还装成这幅模样做什么?” 姜婉就有些讶异的看了过去。 只见刚才还佝偻着背的婆子站直了身体,那身形,瞬间让姜婉想到了萧睿暄。 “还不是因为师傅您难以一见,我才出此下策的。”那站直了身子的婆子笑着说道。 姜婉一听,这分明就是萧睿暄的声音。 她就有些犹疑的站了起来,惊愕的看着面前的二人。 她知道萧睿暄是会易容术的,可是他为什么要易容成一个婆子跟着自己上山呢? 因为想着等下还要随着姜婉下山,萧睿暄并未急着摘掉脸上的假面具,而是顶着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同姜婉笑道:“这位传说中的空空神尼是我的师傅。” 他的师傅? 姜婉之前曾听萧睿暄提过只言片语,知道他手上的这个无往而不利的无影阁正是当年他师傅传与他的。 她也就再次打量起空空神尼来。 真没想到萧睿暄的师傅竟是个女的,而且还看上去这么的年轻! 就在姜婉打量着空空神尼的时候,空空神尼也站在那大大方方的打量着姜婉。 都说相由心生。 姜婉的眉眼弯弯,嘴角轻扬,一见就知道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 她也就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萧睿暄已经脱了鞋,上了炕,盘腿坐在了蒲团上,然后一脸不解的瞧着空空神尼道:“师傅,这些年你都去了哪?为何无影阁的人都寻不到你?” “哪里寻不到,你这不就来了么?”空空神尼坐在萧睿暄的对面,笑道。 “这怎么能算?”萧睿暄就有些不满的说道,“我年前就听闻白云庵里来了个挺厉害的女神医,我和程子修就曾怀疑过是您,不料我们的人才到了庵堂外面就被挡了回来,说这庵堂里只接待女客。” “所以我才只能出此下策。”说着,萧睿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没想到一眼就被师傅瞧出了破绽。” 为了掩盖他男子的身形,他还特意让针线房的人帮他做了这身特别“宽大”的衣服,然后除了兰依,没有人知道他潜藏在队伍里的事。 “倒不是我瞧出了破绽,”不料那空空神尼却是笑道,“只是你这一身易容的功夫都是我教的,难道我会瞧不出你脸上黏着的是胶么?” 说完,她又看了眼姜婉道:“只是今天这事,你还是做得太过冒险了些。” 空空神尼示意姜婉伸出了手臂,自己则给她轻轻的搭了搭脉,脸上原本松懈的神情突然就变得凝重起来。 姜婉原本见这师徒二人在说话,自己坐在一旁也插不上什么话,可一见到空空神尼的神色,她莫名的也跟着紧张起来。 “神尼,可是有什么不妥?”姜婉坐在那,也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那空空神尼收回了手,又打量了眼姜婉的神色,好似安抚着她的笑道:“没事,我就是怕你一路颠簸着过来,伤了胎气,现在瞧着,好像并无大碍。” 姜婉听着却是将信将疑。 只听得那空空神尼继续道:“只是以后千万不可再这么任性了,你这月份越往大的走,身子也就越沉,平日要多在家里养胎才是。” 姜婉也就顺从的点了点头,不料那神尼继续说道:“虽说是养胎,但也不用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要知道这对于孕妇而言是最伤身体的。” “你每日可以少食多餐,适量的在院子里多走走,若是觉得不适就卧床休息。”那空空神尼像是家里的女长辈一样,拍着姜婉的手,语带慈爱的说道,“千万不要盲目的大补特补,有些药材吃多了,也会变毒药的。” 姜婉听着,就拿眼划拉了一下坐在她旁边的萧睿暄。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早上他临出门前还特意交代了厨房做了一盅十全十补的老母鸡汤。 她也就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回头,你一个人喝了那盅鸡汤。” 萧睿暄就满眼的尴尬之色。 他看向空空神尼道:“要不师傅这就随我回府吧,有您在,我也放心一些。” 不料那神尼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晋王府岂是什么人都能住进去的,而且去了我也不会觉得自在,你还不如让我住在这,与山水相伴。” 萧睿暄本欲再说,但一想到师傅的个性,从来是只要下定了决心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因此也只好作罢。 “那我经常来看看您吧。”萧睿暄就退而求其次的说道。 “不要!”不料那空空神尼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你要是总来打扰我的修行,我就离开这!” 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师傅!”萧睿暄还想继续努力着,最后也只得放弃道,“程子修也想来见见您。” “他?”不料空空神尼却是笑道,“那小子只要有药可研究,觉也不要睡,饭也不用吃,你说他会惦记着我?” 萧睿暄见自己的谎言竟然这么快就被师傅拆穿,脸上就有了尴尬之色。 空空神尼也就笑着摇了摇头,正色问道:“我听闻,你们在追查芙蓉膏的事?” 萧睿暄一听师傅主动提及了芙蓉膏,也就面带喜色的问道:“怎么,师傅也知道这个?” “芙蓉膏提炼自西边大食国产的罂粟花,那花生得奇美无比,一般不识得的人还以为是虞美人。”空空神尼同萧睿暄道,“原本这种花的种子可以入药,可不料因为有致幻的效果而被人大量提炼,而且这种花的毒……很难解……” “那皇上他……”萧睿暄一听到这,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空空神尼则是摇了摇头。 “那个叫姜姝的寿妃或可一试,”空空神尼垂下了眼帘道,“皇上年事已高,恐怕经不起折腾了……” #####额……有朋友从深圳回来,提议今晚聚聚……没时间码字了,只能一更,抱歉 第377章告知 姜婉在后世的时候也见过不少戒毒的纪录片,知道那个过程是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熬过去了,生命从此得到涅槃。 熬不过去的,从此跌进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 而她又深知姜姝的个性。 有没有那个毅力还另说。 就她那与自己形同水火的关系,她愿不愿意相信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在与空空神尼见过一面后,姜婉又被之前那位小尼姑带着回到了她们之前在白云庵的庵房里。 而此刻的乔夫人、康王妃、方夫人、李夫人等人都面带急色,在见到姜婉平安归来后,这才都松了口气。 “你这是去哪了?”乔夫人见到了姜婉,赶紧上前拉了她的手,“刚才我们派人山前山后的都找遍了,都没瞧见你的身影。” 姜婉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轻声道:“我瞧着山上的风景有些不错,就让夏依、兰依护着我上去看了看,后来觉着有些累,就跟那里的小师傅讨了一杯茶,坐着聊了会……” 乔夫人见她面色红润,倒也不像有事的模样,这才放下了心。 “你人是我带出来的,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好同晋王府交代。”乔夫人继续嘱咐道,“下次切不可如此任性了,这都是要当娘的人了。” 姜婉乖巧的点了点头,朝着自己身后看了眼,发现跟着自己下后山的萧睿暄此刻已经老老实实的回了庵门口,又和那些婆子们窝在了一起。 姜婉这才发起其他的那些婆子也和萧睿暄一样的虎背熊腰,也就想着大概乔装成粗使婆子的可能不止萧睿暄一个。 她也不想去打破,而是跟着乔夫人等人在庵房内坐定,之后就有人端了斋菜过来。 大家用过午膳后,又借着庵房小憩了一下,这才决定下山。 姜婉自然又是和来时一样坐着竹轿下去,只是在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眼山上。 发现在苍松绿柏之间有个白色的身影远远的立在那,好似在目送着她们这群人离开。 她也就提醒在前方抬轿的萧睿暄,让他往山上看去。 只是等得萧睿暄回头时,山上哪里还有什么白色身影? 好似刚才那一眼也只是姜婉的错觉一样。 回城后,萧睿暄将姜婉安置好后,便去了一趟太子府。 对于萧睿暄的突然来访,萧睿昭觉得很是惊讶。 “你小子居然还记得我?”萧睿昭也就萧睿暄的背上拍了一记,完全没有摆出太子爷的架子,“自从你小子成亲后,就好像没有往我这边走动过了吧?” 萧睿暄就好似求饶似的拱了拱手。 之前他与萧睿昭走得勤快,是担心这一世姜婉又稀里糊涂的被姜妧诓进了府中。 后来与姜婉成了亲,自然就关上门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在与萧睿昭寒暄过后,萧睿暄便让他遣退左右的人。 萧睿昭就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萧睿暄。 和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很多,但论关系,都没有这个堂兄弟和他来得深厚。 而且他们两人在一起,多半也是吃喝玩乐,一本正经讨论正事的时候少。 萧睿昭也就笑着遣退身边的人,笑道:“你小子又玩什么花样?” 萧睿暄见人都走了后,这才俯身在萧睿昭的耳边,将自己发现的事都与他说了。 既然萧睿昭是这个王朝的继任者,有些事,他就不能不知道。 果然,笑容在萧睿昭的脸上一点点的消逝。 “你说的可是真?”他惊愕的看向萧睿暄问。 “大年初一永和宫家宴,太子殿下您可是亲眼所见。”萧睿暄也不打算与他兜兜转转,“一顿饭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样子,皇上就让瑞公公点了两泡,而且皇上近段时间的神色想必不用我说,您也知道,跟去年寿妃进宫前,根本就是两个样子!” “可是那芙蓉膏,真的有你说的那样么?”萧睿昭还沉浸在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 “程子修用顺天府地牢里的死囚试了药,那死囚现在的反应同皇上、同寿妃都是一样的。”萧睿暄也就凝色道。 “还有这事?”萧睿昭就拽住了萧睿暄,“赶紧带我去看看!” 萧睿暄并不敢怠慢,而是叫上了程子修,一行人赶往了顺天府。 那顺天府尹应大人闻讯就迎了出来,而萧睿昭根本没有心思应付他,而是让萧睿暄带他去地牢。 听闻当朝的太子要去地牢,应大人的背上就冒出一层细汗。 他在脑海中细细的思索着,最近他这顺天府有没有抓了什么人回来,以至于让太子爷如此兴师动众的过来。 不料萧睿暄也不让他过多的思量:“应大人,麻烦带路,太子爷要见我们之前用来试药那人。” 应大人一听,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了地。 之前程太医从他这调了个死囚去试药,为了避免那死囚发生什么意外,他还特意交代了狱卒将那死囚看管在一座小院里。 要不这会还得把太子爷往那臭烘烘的地牢里引。 应大人在前面带着路,刚进关那死囚的小院时,空气中都是芙蓉膏燃烧的味道。 在永和殿里闻过这种味道的萧睿昭就眉头微皱,冷着脸道:“进去看看。” 应大人也就将萧睿昭带到了关着那死囚的窗户下,隔着窗户道:“人就在里面,应为怕他趁机逃掉,我们将门窗都钉死了,平常都是隔着窗户送饭菜进去。” 萧睿昭就隔着窗户朝里望,只见一个人衣衫不整的倒在黑漆剥落的罗汉床上,拿着一杆烟枪一脸陶醉,对窗外的事不闻不问。 萧睿昭就看向萧睿暄道:“这样好似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的样子?” “那是因为一直没有断他的芙蓉膏。”跟着他们同来的程子修却是正色道,“对面厢房里关着的则是断了芙蓉膏的……” 只是程子修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得对面厢房里传出了像杀猪一样的声音,然后就有人从钉死的窗户里伸出了一只手,一脸狰狞的喊着:“给我……给我芙蓉膏……” 第378章惊蛇 从顺天府出来后,萧睿昭的脸色就一直不好看。 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见到那些死囚疯狂狰狞的模样。 如果某天这样的表情出现在了他父皇的脸上,那后果简直让人不敢想象! “是谁?”越想越觉得不能让这事就此发展的萧睿昭黑也就咬着牙问道,“是谁在背后装神弄鬼?一定要把人找出来。” “我们暂时还无头绪。”萧睿暄也就老实的同萧睿昭说道,“这芙蓉膏显然是在姜姝入宫后才在宫廷内出现的,可那姜姝,显然是没有能耐能做下此事的人。” “后来我们怀疑是姜姝身边的那个芙蕖,可我们查过她后,发现那芙蕖也只是个自小就进了宫的宫女。” 萧睿昭听着,眉头深皱,良久之后才问了一句:“可你们手上怎么也会有芙蓉膏的?” 萧睿暄心中一咯噔,知道此事必须和萧睿昭说清楚,不然就凭自己手里的芙蓉膏,说此事全是自己幕后主导的未尝不可。 “此事说来话长。”萧睿暄也就摇着头笑道,“是我家的花仆在花盆中意外发现了这个。” 萧睿昭就挑眉看向了萧睿暄。 萧睿暄也就把之前带着姜婉去丰台买花,然后家中的花仆是怎么发现这个,姜婉又是怎样交代不能以身试药的事说了。 “也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那盆君子兰是在哪家来的?” “因为那日我们在丰台出手阔绰,不少花农都拿着自家的珍稀品种过来了,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在混乱中被人塞给我们的,我那个时候,只要是婉婉觉得喜欢的就让人付钱,哪里还管得了这么许多。” 萧睿昭一听,摇头笑道:“到底是少年夫妻,感情深。” 莫名的,他就想到了自己当年和方青青在一起的时光,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也想摘下来给她。 只可惜,伊人已逝…… 在黯然神伤了那么一两息的功夫后,萧睿昭便恢复了和往常一样正常的神色。 只是这些都并未逃脱过萧睿暄的眼睛。 他装成没有看到的样子,继续道:“原本我们也想着直接去丰台抓人,可后来一想,未免太过大张旗鼓,而且也容易打草惊蛇。” 萧睿昭听了点了点头。 对方既然费尽周章的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肯定就是不想将自己暴露出来,如果一旦对方察觉自己的谋划暴露了,弃卒保车也不是不可能。 “后来我们就想,与其这样去丰台抓人,倒不如等着对方送上门来。”萧睿暄同萧睿昭道,“每月的二十五日便是那边往京城里送花草的日子,到时候只需派人跟上他们,然后顺藤摸瓜……” 待到正月二十五日,天还没亮,萧睿暄便让无影阁的人分布在东南西北的四个城门口。 而顺天府的人也带着训练好的猎狗蹲守在那,只等开了城门,候着那送花的人来。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天渐渐转亮,可茫茫的薄雾也从地上慢慢地升起,不一会的功夫,就浓厚得只看得清十步以内的距离。 待到卯时,城门缓缓被人开启,这浓雾中也慢慢的变得热闹起来。 一个年轻人此刻正坐在南侧城门处的早餐摊点前,用手捏着一根油条,就着豆汁慢条斯理的吃着。 许是时间还早,生意并不太忙,那早餐摊的摊主也就一边擦着桌子一边同夜鹰笑道:“这位爷是赶着出城么?” “不是,我只是来接个人而已。”那年轻人笑道,露出一口长得很是好看的白牙。 因为又有人过来买早点,那摊主便笑笑的离开了。 而那年轻人的主意力,又全部投向了城门口。 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萧睿暄身边的夜鹰。 虽然京城有四张门,可萧睿暄估摸着那些丰台花农从南门进出的可能性很大,因此也就派了他守在这,一旦从顺天府里借出来的猎犬有了反应,他便悄悄的跟上去。 然而今天这雾大得,却让夜鹰没什么把握。 正在思量间,听觉一向比常人敏锐的他,就好似听到了板车的“吱嘎吱嘎”的声音,由远及近。 他也就往城门口看去,浓雾中依稀只能见到人的轮廓,瞧着倒像是个往城里运花草的。 夜鹰也就握了握手,盯住了守在城门的口那两只狗。 可直到这一队的人都通过,那两只狗都是纹丝不动,好似根本没有看到那群人一样。 这就让夜鹰原本紧绷的情绪,又给放松了下来。 约莫又等了半刻钟,又有人推着板车载着花草入城,而这一次,那两只猎犬还是没有反应。 坐在那的夜鹰就暗中嘀咕了起来,莫不是这两只狗不灵吧? 他正想着这事,那两只狗却突然对着一辆刚入城的黑漆平头马车狂叫了起来,甚至那两个顺天府的衙役都有点拽不住它们。 怎么会? 世子爷不是说让他盯着花农送花的车么? 怎么这两只狗却对着这辆黑漆平头马车叫了起来? 而且那马车的车棚上印着一个大大的标,一看就知道是京城里某车行的马车。 正当夜鹰还在奇怪时,却发现牵着狗的顺天府衙役面色不善的围了过去,一伸手就撩开了车厢前垂着的夹板门帘。 原以为会让人有所发现的车厢内,却是空空如也。 这下不但那两个衙役觉得奇怪,就连夜鹰也觉得好奇起来。 那赶车的车夫也显得很是惶恐。 “各……各位差爷……有何贵干?”他一脸惊恐的看着围着他的衙役,颤.抖着声音满是委屈的道,“我昨日被人诓去丰台接人,没想却是白跑了一趟,若不是被好心人留宿一晚,今天恐怕就给冻死在路边了……” 明明是空无一物的车厢,而那两只狗却一直在叫唤个不停,幸好那两个衙役中有一个心细的,在那马车的车轮上发现了一团黑如泥炭的芙蓉膏。 夜鹰一看,心中暗道糟糕:这分明就是有人在投石问路。 而这两衙役将车拦下,就明摆着告诉那人,芙蓉膏的事,被发现了。 #####第二更 第379章重聚 果然,除了从车轮上抠下的那一小团“黑泥”之外,那两个衙役便一无所获。 可是秉着谨慎的态度,他们还是将那个赶车的人带回了顺天府。 待这一日快过去后,原本分别守于东南西北四门的人纷纷回到了顺天府,除了南门这抓了一个赶车的外,其余三门一无所获。 萧睿暄捏着那块从车轮上剥下的芙蓉膏,面色很是难看。 不多时,萧睿昭也是一脸凝色的走了进来,冲他摇了摇头。 原来在与萧睿暄合计后,因为担心有落网之鱼,太子萧睿昭还特意带人守在了宫墙之内,对所有送进宫的物品都检查了一遍。 然而他和萧睿暄一样,一无所获。 “我想对方大概是有所察觉了。”夜鹰站在一旁道,“四个城门就只发现了这一小块,明显是对方在投石问路。” 萧睿暄就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 没想这样,还是打草惊蛇了。 只是对方又是如何有了察觉? 他环视了屋内的人一眼,大家虽然都穿着差役的皂角服,可他们都是他无影阁的人。 在他这绝无走露风声的可能。 至于太子爷萧睿昭那,更是今早临时起意带人去宫内查守,就算有什么,也应该没这么快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现在看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方已经知晓了此事,也就让他们的行动陷入了被动。 不料萧睿昭却是比他们都要乐观得多。 “因为有宫外的人定期往宫里补货,想必寿妃娘娘那的芙蓉膏存货并不太多,”他笑道,“而且从近段时间看来,无论是皇上还是寿妃,这段时间的烟瘾明显比之前要大,也就是说近段时间他们的消耗很大啊,即便他们之前备下了大量的芙蓉膏,恐怕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一定还会要想其他的办法将东西运进宫去。” “在这个时候,我们只需要守好宫门就行!他们迟早还有要冒头的时候。” 萧睿暄一想,此事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他私下里叮嘱了几个心腹将此事盯好后,就暂时将此事丢开。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二月。 原本定于半个月之后才会到的靖海侯王晟却已经带着妻儿到了京城,而青岚的婚期也被提上了日程。 接到这一消息的姜婉自然是想去拜访拜访靖海侯夫人康氏的,毕竟在泉州之时,她多亏了康夫人的照顾。 可一想到当时的萧睿暄是易了容,并且以无影阁少阁主的身份与他们结识的时候,姜婉就忍不住同萧睿暄抱怨:“早知道那个时候我也易个容就好了,不然他们一瞧我身边站着的你,岂不是很容易就暴露了你是无影阁少阁主的身份。” “这有什么。”萧睿暄却是笑道,“明日我在春熙楼设宴,特意给靖海侯和靖海侯世子接风洗尘,你若是愿意,倒可以和康夫人在隔壁的厢房里一聚。” “真的可以么?”姜婉就看着萧睿暄奇道,“难道你就不怕……” “明日我只需易容成那日的样子就成了。”萧睿暄云淡风轻的笑道,“然而你只管带着帷帽出行,又有谁认得谁是谁?” 姜婉一听,觉得萧睿暄这个办法简直就是妙极了。 第二日,他们像是要去逛街一样,坐着晋王府的马车就出了门。 马车直接驶到了城南大街的李记绸缎庄。 李大掌柜的自然是对他们两笑脸相迎,然后像招待每一位贵客似的,就将他们请进了后院的厢房。 待姜婉跟着他们进了那间厢房后,这才发现这厢房里竟然还藏了一间密室。 萧睿暄带着她进了那密室,而密室里早已放着供二人更换的衣物。 两个瞧着有些面生的婢子凑了过来,非常熟练的为二人更换着衣服。 姜婉瞧着那二人熟悉又陌生的模样,心里就好似被堵了一口气一样的觉得不够畅快。 不料其中一个婢子倒是先绷不住笑了起来。 姜婉一听那笑声,便反应了过来:“你是兰依?” “是呀,夫人,正是婢子。”那婢子掩着嘴笑道,“今天一早我就和姐姐在这候着世子爷和夫人了。” 姜婉看着已经易容的二人,心里就有了谱,待她换好了衣饰,夏依则取过一旁的帷帽给她戴上,然后又扶着她上了后院里的另一辆马车。 姜婉坐在马车里,听着马蹄的嘚嘚声,马车就驶出了后院,绕了一大圈后,终于停了下来。 姜婉扶着夏依的手下了车,一回头,竟然又见到了李记绸缎庄。 她这才想起春熙楼好似是与李记绸缎庄是打对门的,而他们刚才坐着马车绕了一大圈,也不过是从李记的后院绕到了前街。 春熙楼的掌柜很快就迎了出来,将二人领到了之前就订好的包厢。 两人还未坐定,就听得屋外有了靖海侯那有些爽朗的笑声:“真没想到在此处还能见到昔日小友,真是荣幸之至啊!” 然后就见到靖海侯迈着健步入得楼来,而他身后还跟着靖海侯世子王行之,和靖海侯夫人康氏。 姜婉戴着帷帽与靖海侯和靖海侯世子见过礼后,也就笑着对康夫人道:“我在隔壁厢房还另设了一桌,夫人与我同去吧。” 康夫人是闽南人氏,往常靖海侯入京时,她并不曾跟着一同上京过。 这一次是因为要帮儿子在京城里举办婚事,这才跟着一道过来。 若依着她平常的性子,鲜少会出来走动,而今日是听闻姜婉也会来,才跟着丈夫、儿子一同来赴宴。 她瞧着姜婉比去年九月时还要珠圆玉润,也就料想姜婉的日子过得还是很顺畅的。 “没想才几个月不见,肚子就这么大了,不知道有没有福分参加这个孩子的洗三礼呢?”康夫人就笑着同姜婉打趣。 姜婉微微颔首,携了康夫人的手往隔壁厢房而去:“算了日子,大约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时候临盆。” “哟,要五月呀!”康夫人就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我们恐怕在京城呆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倒还真是可惜了。”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姜婉掩嘴笑道,“到时候等他长大一些,我们再带他去福建给您请安好了。” 康夫人一听,也就拍手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在说笑间显得更为亲昵了。 第380章闲话 建武帝对靖海侯横扫海上倭寇据点一事大为赞赏,不但批准了靖海侯上奏请封的人,还额外封了靖海侯世子王行之为泉州卫副指挥使。 这就让靖海侯王晟更加的大喜过望。 与此同时,王行之和李青岚的婚礼也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他们两的婚期由原来的三月底,提前至了二月十六。 女儿能在自己的跟前出嫁,李夫人自然是喜不胜收。 只是她当时考虑到女儿将要嫁去福建,花高价帮女儿在江南置办了陪嫁的田庄和宅子,而且想着女儿要嫁那么远,打新家具然后再运过去也不现实,也就都折成了钱,放在了青岚的陪嫁里。 可见在女儿将会在京城成亲,李夫人就想再为女儿添置一些,可时间那么紧,倒让她急得嘴角长起泡来。 康夫人听闻此事之后,就特意遣了人去左都御史府。 “我们夫人的意思是不必那么麻烦了,虽说是在京城里办婚事,可也不想因此为李家多添麻烦,两家还是按照之前议亲时商定的流程走,如果李夫人想再多添些陪嫁,最好是折成银子压箱,毕竟到时候世子夫人的陪嫁都是要运回福建的,东西多了反倒不容易走了……” 李夫人一想,觉得康夫人的话很有道理,然后就往女儿的陪嫁箱子里多添了五千两的压箱钱。 而姜婉也坐在炕上翻着自己库房里的账册,暗想着自己送些什么给青岚添箱才好。 夏依也就端了参茶进来,见着姜婉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不免出声宽慰道:“这些回事处都会准备礼单,夫人又何必自己劳心劳力?” 姜婉就叹着气,把账册先放在一边,接过了夏依端来的参茶:“回事处准备的只是代表着晋王府的礼数,我与青岚相识于闺阁之时,若我没有这能力也就算了,既然我有这能力,自然就应该另有表示。” “不如夫人从库中挑两幅字画送给李大小姐吧。”夏依听后也就出主意道,“世子爷前些日子好像往夫人的库房里放了好几幅画,随便拿出两幅来,想来也不会太寒酸。” “他往我的库里放了字画?”姜婉就有些意外的问道,“这件事我之前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起先我们以为世子爷只是暂时存放一下,也就没有拿这事来劳烦夫人,”夏依就红着脸道,“后来问了世子爷才知道那是他特意收来给夫人的,只是后来事多,就给忙忘了。” 姜婉自然知晓现在这竹苑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夏依一肩担了,偶尔忙忘了,也是常理。 只是想着夏依现在在她后院中的重要性,她就开始慢慢的担忧起来。 将来若是有一天夏依出嫁了,她这里的这一大摊子事都交给谁去? 而且夏依比自己还大上一岁,今年已经十八了。 自己都已经是要快做娘的人了,可夏依的婚事却还没有一撇,这真要是被有人的传出去,倒显得自己这个做主子的对手下的人太不关心了。 “夏依可有了意中人?”姜婉一想到这,也就挑起眼角看着夏依句。 “嗯?”夏依显然没想到姜婉会问她这个,在微微一愣之后,她双颊飞红的摇了摇头。 姜婉一见她这模样,也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暗想自己也真是病急乱投医。 夏依每日跟着自己在这内院活动,又有什么机会遇到中意的男子? 于是她就换了一种问法:“或者说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子?我们的夏依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了。” 夏依一听,脸就更红了。 见她光顾着害羞不说话,姜婉就装出一脸为难的同她笑道:“世子爷之前给过我一个名单,都是世子爷名下铺子里的管事或小厮,你若没什么要求,到时候可别怪我乱点鸳鸯谱。” 夏依听着,脸上就出现了惊愕之色。 但惊愕之中,又好似夹杂了一些犹豫。 姜婉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大约一两息的功夫,夏依就好似鼓足了勇气的说道:“夏依想求夫人一个恩典。” “什么恩典?”姜婉就瞧着她笑道。 有自己想法就好,姜婉最怕的就是夏依对此事完全没有自己的立场,随波逐流。 “夏依想跟夫人求个恩典,夏依的婚事想自己做主!”夏依低着头,手指使劲地抠着衣角,“在遇到那个人之前,夏依谁都不想嫁。” “那个人?”姜婉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谁?” 此刻夏依的脸就像是一个红透了的西红柿。 “夫人,我只是说在遇到让我心动的人之前,夏依不想嫁人。”夏依就拼命的解释着,好似生怕姜婉会误会一样。 可姜婉看着夏依娇羞的模样,暗想她应该心里是有人了。 “行行行,”姜婉就笑着摇手道,“那我们就一同等着夏依的意中人出现。” “夫人!”感觉到自己被调笑了的夏依就有些小女儿态的嗔道。 姜婉与她笑过了一阵后,正色道:“我会这么问你,也是因为你现在管着我的后院,如果有一天你嫁出去了,我这边势必也会没人接手……所以,我不得不及早做打算。” 夏依自然知道姜婉说的这事的重要性。 她是从丁香手上接过管事权的。 而当初丁香只是管了夫人屋里的事,而不是像她这样管着整个竹苑。 将来她若要交接,自然比当初和丁香交接还要麻烦。 “夫人,要不我将手中的事交一点给雪梅吧?”夏依也就提议道。 “哦?”姜婉抿了一口茶,看着她有些揶揄的笑道,“刚才是谁说自己还不想出嫁,这会子却又开始想着找接手的人了?” 夏依听着,虽然知道夫人调侃她的成分居多,但还是忍不住红脸道:“我只是觉得府中的大小事务都这样一手掌握在我手上也不好,万一我不在府中的时候,连个替手的都没有。虽然晓月也是个机灵的,可她年纪和我相仿,说不定比我还提前成亲,而雪梅年纪小,最近几次让她帮忙办事,看着也是有板有眼的……” 第381章生气 听得夏依提起雪梅,姜婉就想起了之前更在晓月身边的那个小女孩。 当初她将晓月升了一等丫鬟,然后将雪梅升了个二等,由夏依带着,兰依教功夫。 后来姜婉瞧着她一边学着功夫还要惦记着伺候自己,她干脆就免了雪梅的差事,让她专心同兰依学功夫。 但她没想到的是,夏依竟然还是偶尔派了差事给她。 “这些事情你自己定夺吧,反正出了什么乱子,我可是会找你的麻烦。”姜婉也就抚了肚子笑道。 夏依听着心里一动,夫人这话等于就是同意了自己刚才的提议。 到了晚上,姜婉也就问起了萧睿暄关于库房里那几幅画的事。 “既然已经放到你的库里,自然就是你的东西,任由你处置了。”萧睿暄在换过一身居家的衣裳后,也就坐在了姜婉的身边,用手轻轻的抚了抚姜婉的肚子笑道,“他今天有没有乖?” “下午闹腾了一阵,这会子怕是已经睡着了。”姜婉笑着用铜针拨了拨灯芯,想让屋里的光线变得更亮一些。 萧睿暄就看着她奇道:“怎么?还不想睡么?” 姜婉笑着摇了摇头:“白天睡得有点多,这会子反倒不瞌睡了。” “那我就陪着你说会话。”萧睿暄把姜婉搂在了怀里,把她的头枕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后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晋王府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晋王妃。 天香院的西次间里的灯火显得并不怎么明亮,看上去甚至还有些昏黄。 晋王妃眉头紧皱地盘坐在窗前的大炕上,她的面前摆着四张杌子,坐着四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婆子。 这四人并不是旁人,而是之前晋王妃派去看住萧睿曦的人。 她们四人出自同一师门,自年轻时就一直跟在晋王妃的身边,也算得上是心腹之人。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她们姓甚名谁,平常都是大娘、二娘、三娘、四娘的叫着。 “这都已经两个多月了,怎么范氏的肚子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晋王妃就皱着眉头,满脸不悦的说道,“二爷最近还有出去厮混么?” “那自然是没有的。”平日被称为大娘的婆子细声道,“那日王妃吩咐,只要二爷不出府门就不必贴身跟着,但我们姐妹几个并未大意。” 那婆子就像汇报工作一样的同晋王妃絮叨了起来。 “这两个月里,二爷除了去过一趟胭脂铺和一趟首饰铺外,就没有再出过门。”大娘就悉心说道,“去胭脂铺那回是我跟过去的,去首饰铺则是三娘跟着去的,二爷都只在铺子里挑了东西就走,并没有多耽搁。” “胭脂铺?首饰铺?”晋王妃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怎么都是些女人用的东西?” “大概是二爷送给二少奶奶的吧。”坐在那四人间的三娘就吭声道,“我见到了二少奶奶的头上就插了那天二爷在铺子里新买的簪子。” 晋王妃的脸色微霁。 “我也不指望他们两个会蜜里调油,只要和一般夫妻一样能相敬如宾就行了。”晋王妃也就揉了揉眉角,颇为头痛的说道,“既然这两日时时刻刻的在一起,范氏那边怎么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莫不是她的身体有什么问题,生不出孩子吧?” 下面坐着的四人也就神色尴尬的互相看了眼。 她们四人均未成过亲,就更别论生孩子的事了。 “或许是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日子还太少了些。”那大娘就腆着脸笑道,“不知道有多少新媳妇成了亲后,两三年才得了个孩子的……再等等就或许有了。” “再等?”晋王妃就非常不耐烦的一瞪眼,“再等人家的孩子就满地跑了!” “要不王妃给二爷纳个妾室吧。”一直没吭声的二娘突然出主意道。 不想晋王妃却目光锐利的扫了过去:“不是嫡子,我要来何用?” 吓得二娘不敢再吭声。 “这个范氏,也真是不争气。”晋王妃一想到此处就更加的愤怒,前几日她意外的见到了姜婉,那肚子大得就像是一个球一样。 四娘垂眼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心中却在腹诽。 谁不知道这几年二公子在外风.流成性,要不王妃也不会下令要将他拘在家里。 可他在外面玩了那么多良家子,也没见他把谁的肚子玩大了。 那是不是说,其实根本就是这个二公子不行?而王妃却偏生要把这责任往二少奶奶身上推? 可见人心总是习惯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四娘也就眼睛一转,同王妃道:“其实我也觉得二姐说得有道理,有的人身子不那么容易受孕,与其这样总把二爷关在二奶奶的屋里消磨时间,还不如帮二爷在房里添几个人,到时候有了孩子,就记在二奶奶的名下,谁还能说那不是嫡子不成?” 晋王妃一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与其自己在那范氏身上孤注一掷,还不如在儿子房里多添几个人。 到时候自己说要记在范氏的名下,难道那范氏还会反对不成? 只是自己那儿子,向来就喜欢年纪大的妇人,总不会让自己给他找几个年纪大的妇人做妾室吧? 不然的话,这抬进来的妾室又不讨他的欢喜,岂不是又白费一场功夫。 晋王妃一想,就觉得头痛。 自己的这个儿子怎么就这么不着调。 “王妃,其实我觉得倒不急着给二爷抬妾室,我之前瞧着二爷屋里的绿篱和绿乔,平日里和二爷偷偷摸摸的也没少干下那事,不如趁机开了脸放在二爷屋里,并且告诉她们只要谁先为二爷诞下麟儿,谁就可以抬为姨娘。” 晋王妃坐在那,静静地思量着她们说的话。 那范氏自进京后整日病怏怏的,走到哪里都是一身的药渣子味,别说是曦儿了,就是自己看着都不喜。 若是为曦儿在屋里收几个人,无论是谁生下的孩子都当成嫡子记在范氏的名下,倒比一心一意指望着范氏那个肚子来的有盼头得多。 第382章惹事 晋王妃的这一决定在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就传遍了整个晋王府。 搂着绿篱睡了一.夜的萧睿曦只是轻微的“哦”了一声,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陪在一旁的绿篱却是内心激动个不已。 她俯身在萧睿曦的耳边轻声道:“二爷,我先起身去看看厨房里的热水好了没。” 萧睿曦趴在床上,迷糊之中哼了一声。 绿篱也就小心翼翼的爬下了床,理了理身上那被萧睿曦扯得七零八落的衣服,悄悄地遮盖住肩头的青紫。 她们家二爷也真是会折腾人,拿着她又啃又咬的,真是半分怜惜都没有。 一想到这,她就忍不住想叹上一口气。 也不知道绿乔那小妮子侍寝的时候是个什么情况,每次都见她一脸娇艳欲滴、雨后承欢的模样,自己就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只是不知道刚才那消息准不准,若是真的,以后她们这些人也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而且如果运气好生下儿子,就能被抬为姨娘,那就是这个府里的半个主子了。 想着,绿篱更是满脸的兴奋,穿戴好衣裳后,自得满满地走出了东暖阁,冲着院子里干活的小丫鬟们颐气指使的吆喝了起来。 那吆喝声也就扰到了在西次间里为范氏熨衣服的红绣。 她隔着窗户,看了眼在院子里张牙舞爪的绿篱,撇了撇嘴。 不就是做个通房丫鬟,有什么值得好显摆的? 正在这时,红纹就黑着张脸从外面走了进来,红绣也就问她:“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红纹就有些气鼓鼓的说道,“我昨晚瞧着后面柴房里的柴火好像不多了,也就去找那宋妈妈要柴火,宋妈妈说柴火早几日就送了过来,是绿乔交接的,我也就去找那绿乔,结果绿乔就开始在那拿乔,说什么宋妈妈送来的柴火是给她们的,我们这边一根也别想拿,除非让我们奶奶去求她。” “那如何是好?”红绣看着红纹道,“后屋那点柴火支撑不了两天了,难道到时候真让我们奶奶去求绿乔那个小贱人?” “所以我也是愁啊。”红纹神情瘫软的坐在一旁,满心的无奈。 就在两个丫鬟坐在那唉声叹气之时,范氏从内室碎步轻移地出来。 今早听闻那个消息后,她便知道王妃已经放弃她了。 只是不知道待那二人生下孩子后,王妃又会怎么处置自己。 是以“七出”为由休了自己,还是会将自己扔进家庙,任自己自生自灭。 但在那之前,这两丫鬟就想欺到自己头上,那是想都别想。 要知道泥菩萨还有几分土性。 “红纹,我还有多少体己银子?”范氏一脸淡然的站在那,可红纹一见她那表情,便知自己奶奶肯定在心里盘算着什么。 “满打满算,这大半年我们大概攒下了差不多五十两银子。”红纹想了想道。 若不是二爷每个月都会到二奶奶这来拿银子,她们原本能攒下更多。 “那好,红纹,你带着这些银子出去,给我买十车柴火回来。”范氏就有些冷冷的笑道,“一个小小的丫鬟就想让我去求她?简直就是做梦!” “十车?”红纹就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她一脸茫然的看向身旁的红绣,“十车是不是也太多了?咱们堆放柴火的小屋可放不下这么多。” “谁让你把柴火都堆在小屋里?”范氏满脸不屑的说道,“我就是想让整个晋王府的人都知道,一个丫鬟是怎么欺负我的。堂堂晋王府二奶奶用个柴火还得自己出去买,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大家的脸都往哪里搁。” “可是这样的话,恐怕还会得罪府里的其他人吧?”红纹就满是担心的问,“至少宋妈妈就绕不过去。” “呵,说得好像我们平日里忍气吞声的,他们就会对我们特别恭敬一样?”范氏眉峰一挑,言语中满是讥讽的笑道,“我就是想让这府里的人知道,莫说绿乔现在还不是姨娘,即便将来她成了姨娘也没有越过我去的道理。” 范氏的语气依旧轻盈,言语中却是满是不容挑衅的坚持。 红纹一听,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也就赶紧去内室取了银子,往府外去了。 半日之后,整个晋王府里,好似突然变得鸡飞狗跳的。 姜婉用手支着腰在竹苑的院子里散着步,却听得外面一阵嘲杂。 “这是怎么了?”自从她和萧睿暄打定主意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竹苑和芷香居以外的事务他们都是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随便晋王妃的人怎么折腾。 可像今天这样,好似一群牛马过市还是第一次。 她也就不免多过问了一句。 夏依也就出门去看了一眼,然后折返回来跟她笑道:“是松园的二奶奶,让人在外面买了十车柴火,正从我们门前过呢。” “十车柴火?”姜婉也就奇道,“怎么要这么多?怎么宋妈妈那边送的不够用么?” 虽然他们这边和天香院那边分开了,可每月的用度,宋妈妈那边却还不敢苛扣,毕竟他们这边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分家单过,无论是晋王妃还是宋妈妈都不敢明目张胆就断了他们这边的供给。 “这我就不知了。”夏依摇着头笑道,“奇怪的是,明明西面还有一张角门,那松园的人却好似故意绕路似的,带着运柴火的马车从我们院前过,生怕整个府里不知道她们买了柴火一样。” “哦?”听了夏依的这句话,姜婉倒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车马的喧闹声同样也打扰到了在天香院里示下的晋王妃。 听着府里好似闯进了一群牛马一样的动静,她也就皱着眉头的责令在她跟前低眉顺眼的宋妈妈:“你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妈妈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出去看了,然后又急匆匆的回来复命:“是二奶奶使人买了十车柴火,这会子正往松园里运呢。” “好好的,她买那么多柴火做什么?”晋王妃听着就猛的一拍身旁的案几,“难不成我们晋王府还少了她的这点柴火不成?” 第383章闹事 宋妈妈听着心里就咯噔一响。 前几日她就嘱人将松园的柴火送了过去,然后今早二奶奶身边的那个红纹却来管自己要柴火。 当时自己急着来王妃这示下,也就敷衍着那红纹,让她去找二爷屋里的绿乔要。 可没想这前后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那边竟然大张旗鼓的从外面买了十车柴火回来,这王妃真要责问下来,还不是得怪自己办事不利? 她虽心虚着,可心里也把二奶奶范氏还有那个红纹咒了个遍。 “送过去了,早两天就送过去了。”宋妈妈躬身道,“我也不知道二奶奶这是唱的哪一出。” “这个范氏,以前在西北的时候,还瞧着挺乖巧的一个人,怎么来了这京城后,哪哪都不对了?”晋王妃也就皱着眉念叨道,“你跟着我去那边看看,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红纹领着那十车柴火到了松园,也就让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跟着那拉车人一起,将车上的柴火抱到屋后的小屋里。 小屋里放不了的,就暂时堆放在西厢房和正屋构成的那个犄角旮旯里。 听着院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绿乔也就顺手抓着一爪瓜子从里屋出来,倚在门廊下的大红柱子上,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瞧着热闹。 在见着红纹将众人指挥得团团转的样子,她也就不怀好意地笑道:“行啊,竟然自个掏钱出去买柴火,赶明儿个香粉、头油什么的也自己出去买吧。” 红纹一听着话,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她有意的刁难自己,二奶奶哪用自己掏钱出去买这些柴火?要知道那些钱是她们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每花一文都让她觉得心疼。 可她知道绿乔就是仰仗自己身后站着二爷,自己若真与绿乔吵了起来,到时候二爷从屋里冲了出来,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 因此红纹就只能装成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指挥着众人干活,全然把绿乔当成了一只在耳边瞎嗡嗡的绿头苍蝇。 绿乔一见红纹不搭调自己,也就变得更为猖狂了起来。 她“呸”的一声吐掉口中的瓜子壳,叉着腰的就走到院子里扯着红纹的衣裳想要找不痛快。 “我刚才同你说话呢,你没听到么?”绿乔瞪着眼睛,拉扯着红纹,一脸凶相的说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红纹原本也不想说什么,可她的眼角扫到院门口突然出现的那一抹秋香色的身影,也就改变了主意,“你欺负我们二奶奶欺负的还不够么?我们二奶奶瞧着你是二爷的人不同你计较,结果你就越发的变本加利,难不成你还想让我们二奶奶像你说的那样给你磕头求饶么?” “呵呵,我欺负二奶奶?”背对着院门的绿乔自然不知道身后来了人,而是一如既往的张狂道,“谁叫她自己没本事?你瞧,二爷宁愿同我形影不离也不愿意进她的屋,活该她就要被我欺负!” 晋王妃虚扶着宋妈妈的手,在抄手游廊上已经站了好一会,自然将红纹和绿乔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胸腔里积攒的怒气也就越来越盛。 难怪自己将儿子和范氏关在一处这么久了,范氏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全都是这小妮子搞的鬼。 儿子都不近范氏的身,那范氏又怎么给自己生大孙子? 亏得自己还说只要绿乔、绿篱两个大丫鬟能够诞下麟儿就能抬姨娘,没想她们私底下却是这样做贱范氏的。 而那个范氏也真是个软骨头,被人欺负得居然连声都不吭。 她要来和自己说一声,自己难道会护着那两个贱婢么? 看着院子中还在和红纹撕扯的绿乔,晋王妃也就给身旁跟着的大娘使了个眼色。 那大娘脸色一沉,脚步轻盈的就走到了绿乔的身后,左手一拖那绿乔的衣领,右手就高举着呼了一掌过去。 绿乔刚还在专心与红纹撕扯,不料突然被人这么一拖,一打,瞬时就被打得眼冒金星,左脸颊火.辣辣的疼。 谁?是谁? 被打得有些晕头专向的绿乔捂着自己的脸,心里却在愤恨的想着。 这个院里谁不知道自己是二爷屋里的人,谁不把自己恭恭敬敬的像个菩萨一样的供了起来? 居然还有人敢打自己? 她好不容易站定,看着面前一个做婆子打扮的人,想着应该是红纹叫来的粗使婆子,也就心生了几分轻慢。 正当她想要伸手打回去时,电光火石间,她的右脸颊又狠狠的挨了一记,那声音震得她的耳膜都好似要破裂了一样。 绿乔捂着自己已被扇得火.辣辣的脸,满脸的不敢置信。 她“哇”的一声,就塌坐在地上像个泼妇一样的哭了起来:“二爷,有人欺负绿乔啦,你还不出来,你的心头好就要被人打死了……” 原本绿乔和红纹在院子里闹的时候,萧睿曦不是没有听到。 只是他觉得以绿乔的泼辣程度,肯定没人能让她吃亏,而且对方还是范氏房里的丫鬟,上次自己不过是示个好,就一个个的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真是和范氏一样的无趣。 因此,在听到绿乔和红纹在院子里撕打的时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成没有看到。 可这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怎么就听见那绿乔哭天喊地起来? 搞得他连春宫图都没有心思再研究。 于是他将手中的那本画册往枕头下一塞,整个人就没什么好气的从房里走了出来。 正准备大声斥责的他,却冷不丁的一眼扫到了站在院子中笑意盈盈的大娘。 若说他萧睿曦在这府中最怕什么?第一肯定是发了怒的晋王妃,第二就是晋王妃身边的这几个婆子。 平常见着她们不显山不露水的,和一般婆子无异,可真要出起手来,自己就算插上翅膀也逃脱不了。 之前自己被她们“看管”起来的那几天,他才真体会到什么叫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因此萧睿曦也就下意识的想要折返到室内,装成自己不曾出来过一样。 第384章挑事 晋王妃一直站在廊檐下,看着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胸中的郁结之气变得越来越重了。 她没想到自己在无意之间竟然会看到儿子的这幅窝囊模样,亏得自己还一直以为他是个有所担当的男子汉。 和萧睿暄比起来,他这个儿子差的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这个萧睿暄自小便身体羸弱无人教养,可偏生他却没有长歪,也真是大出她的意料之外了。 一想到这,晋王妃就黑了一张脸,开声道:“曦儿!” 萧睿曦那刚提起的脚还没来得及迈入屋内,又只好再次拿了出来。 当他看到母亲晋王妃扶着宋妈妈的手沿着抄手游廊向他这边而来时,也就赶紧迎了上去。 他虚扶了晋王妃的另一只手,腆着脸道:“母亲今日怎么过来了?” 晋王妃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也就冷哼道:“不过来,怎么能看到今日这场好戏?一个贱婢竟然都欺负到主子的头上去了。” 说完,她又扫了眼之前坐在地上撒泼,这会子却老老实实跪在那的绿乔。 晋王妃这道眼风扫过来时,让跪在地上的绿乔就情不自禁的抖了抖身子。 她真是没想到晋王妃竟然也在这院子里,那刚才自己失态模样岂不是都被王妃看了去。 想着之前红纹激她说的那些话,更是让她后悔不已。 这个红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晋王妃要来,所以才故意那样挑衅自己的? 不然依照她们主仆的个性,平常躲都躲不过来,又岂会和自己对着干。 绿乔心中愤愤的想着,眼神就扫向了同样跪在自己身后的红纹。 只见她这会正低着个头,好似自己真犯了什么大错一样。 装!绿乔也就在心中咒了一句,再一抬头就换成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王妃……二爷……奴婢……奴婢冤枉啊……”绿乔的眼角带着泪,满心委屈的说道,“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没有做?”晋王妃却是冷笑道,“你当我是个聋的么?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想着狡辩?” “没有,没有,”绿乔一脸惊慌失措的摇头,“我刚才瞧着红纹买了这么多的柴火才想着要出来看看,然后我也就和她开玩笑说,以后这胭脂水粉是不是也去外面买……然后红纹就以为我在故意嬉笑她,这才与奴婢撕扯了起来……” “哦?是么?”晋王妃也就挑了挑眉,神色中却有了不耐。 这样的神情萧睿曦并不陌生。 他知道母亲的脸上一旦出现这样的神情,就代表着她正在极力的隐忍着,很有可能,下一息就会爆发。 他也就给绿乔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越描越黑。 然而绿乔却根本没有看向他这一方,而是极力地为自己找着借口。 萧睿曦在心里叹了口气,干脆再不看向她。 晋王妃怒极反笑:“那刚才是谁在说是二奶奶自己没本事?二爷宁愿和你待在一起也不愿去二奶奶屋里?” 绿乔听着也就全身一颤,暗道这王妃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自己说的这句话也被她听到了。 她跪在那,浑身像筛糠一样的抖着。 也就赶紧膝行直晋王妃跟前,一连磕了上十个头,直将额前都磕的一片淤青这才开口道:“王妃饶命啊,奴婢刚才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事情并不是这样的……” “逞口舌之快?”晋王妃也就冷笑道,“这被我听到了就是逞口舌之快,我若没听到,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欺负我们府上的二奶奶的。” 说着,晋王妃就扫了眼堆得满院子都是柴火,道:“别说你不知道这些柴火是怎么回事?宋妈妈可是刚叫人把柴火给你们送过来还没两天,二奶奶竟然就要使人出去买柴火,我就不信这里面没有你们这些贱婢在捣乱!” 宋妈妈想起刚才王妃还同自己问起了这件事,她暗道得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撇清关系,于是也是一脸不耐的同那绿乔道:“我之前不是叫人送了两车柴火过来么,绿乔姑娘你的签字画押可还押在我那呢?” 言下之意就是,东西我已经送过来,并且你们松园的人也收了,后面的事我统统都不知道了。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晋王妃就冷眼瞧着绿乔。 可这会子绿乔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晋王妃就看了眼还跪在庭院中的红纹:“既然她不肯说,那就你来说吧,好好的买这么多柴火回来做什么?不要钱么?” 从一开始就陪着绿乔跪在这的红纹一直没开口说话,听得王妃终于问起了自己,她也就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今日的遭遇都给说了:“绿乔说要二奶奶给她讨饶,她才肯给我们柴火,我想着二奶奶是什么人,那么金贵的人怎么可能给我们做下人的低声下气,因此也就自己做主出去买了些柴火……因为想着出趟府不容易,也就想着多买点,而且买得多价格也便宜一些……” 从一开始就躲在窗后关注着院子里动向的范氏听到这,不免就叹了口气。 这个红纹什么都好,有时候就是太过护主。 她把这件事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也不怕王妃一个生气将她和绿乔一块都给发卖了? 因此范氏也就同红绣道:“走,我们也出去吧,这个时候不能再躲着了。” “你说这都是你自己的主意?”晋王妃就挑眉看着红纹。 红纹先是一愣,随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话是自己说出去的,不可能出尔反尔。 “红纹,你为什么要说谎?”而这时范氏也从正屋里走了出来,先是给晋王妃请了个安后,然后道,“买十车柴火就是我的主意。” “这些个丫鬟平常在我面前作威作福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胆大到想要苛扣我的吃穿用度,”范氏一身正气凛然的说道,“今天是个柴火,明天就是脂粉,到了后天恐怕是连我的月例银子都敢动了吧?” 晋王妃一向就嫌弃这个儿媳妇温吞得像个包子,而今天难得见到她如此义正言辞的模样,反倒是觉得很欣慰。 #####好担心某天自己会忘了要更新…… 第385章发落 晋王妃也就看向了站在那的萧睿曦。 如果没有她这个儿子的纵容,他身边的丫鬟又怎么会这么嚣张? “你怎么看?” 晋王妃也就神色淡淡的瞧着他,仿佛他不给自己一个答案,她就不打算离开一样。 萧睿曦也就神色尴尬的扫了眼范氏,那只范氏的双眼却只盯着自己的鞋面,根本没有理会他。 “这事……确实是绿乔做得不对。”萧睿曦就清了清嗓子道,“但范氏为了这么点事就大动干戈,惊动了母亲,那也是她的不对,本应各打五十大板,也就各退一步,关绿乔三天禁闭,罚范氏抄一遍女戒。” 范氏在旁边听着,只觉得好笑。 她就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 这人心要是偏了,真是什么都能做出来。 这件事分明就是绿乔欺负自己在先,她一个正房太太整治家里的丫鬟,居然还要被罚抄女戒? 这样的日子,真是让她过够了! 她还在这里耗费时间,跟这个消磨青春做什么? 范氏将手中的帕子拧了又拧,恨不得将那帕子就这样绞断。 待她再睁开眼时,却变得眼神无比坚定,好似就在刚才那几息的功夫间,她已在心中做了个决定一样。 范氏步履坚定的走到王妃的跟前,毫无预兆的就给王妃跪了下去,然后深深的给王妃磕了一个头。 晋王妃没想到范氏竟然会给自己行如此大的礼,但一想到刚才儿子那好似拉偏架的言论,她又觉得自己明了了几分。 任凭哪个女人听到自己的丈夫说出这样一番话,都会觉得意难平吧。 那么她现在行这样的大礼求自己做主,也是可以理解的。 晋王妃就张了张嘴,正准备要范氏起来时,却听得范氏跪拜在地上,额头点地的说道:“求王妃大发慈悲,让二爷休了我吧!” 什么?! 晋王妃惊愕得一时都没能反应过来。 而萧睿曦也同样一脸意外的看着范氏,暗想这个女人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平常和自己在一起时,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这会子却想着以退为进么? 有此想法的不止萧睿曦一人,晋王妃也觉得范氏这是在以退为进。 她也就对着身边的宋妈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范氏扶起来,然后和颜悦色的对范氏说道:“小夫妻在一起哪有不磕磕绊绊的时候?哪有一不如意,就叫自己丈夫休了自己的?你若真的被休了,回去如何面对你母亲?” 范氏一听,就仿佛突然被雷劈到了一样,猛然惊醒。 当初王妃到范家来求娶她时,就是瞧中她们孤儿寡母好拿捏,而她愿意嫁过来,也是想让晋王府当母女两的靠山,让族中的那些叔伯兄弟不敢欺负她那守寡多年的母亲。 如果她被萧睿曦休了,失了仰仗的她们又如何在范家继续立足? 难,太难了…… 这个世道对自己怎么就这么艰难。 莫名的,她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姜婉那巧笑嫣然的笑脸。 那如花的面庞在她的脑海中怎么也挥之不去。 同样是女人,她为什么就可以过得那么肆意青春? 同样是男人,萧睿暄就知道怎么把妻子捧在手掌中,而萧睿曦却只当她是草芥?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样的日子,叫她如何再继续往下过。 范氏在心中不断感慨着,委屈的泪水也就顺着她的脸颊毫无预兆的滚落了下来。 “那就恳请王妃允许我去家庙里修行,我愿意常伴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说着,范氏再次给晋王妃拜了下去。 晋王妃瞧着范氏的这个样子,也心生一些不悦来。 如果说她之前的那些以退为进的姿态,是她争.宠.的手段,自己还觉得她终于开窍了。 没想到她现在又说什么要出家修行?这话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她的儿子,又怎么看她这个婆婆? “不行!”晋王妃斩钉截铁的回绝道,“你将你和曦儿的婚姻当儿戏么?这件事你根本不用想,我不会同意的。” 范氏听着这话,却突然想笑。 到底是谁在把这段婚姻当儿戏? 她当年也是和众多待嫁的姑娘一样,对自己的夫婿充满幻想,对将来充满憧憬。 可是谁将这些都踩在了脚下?让她一步一步从自己曾经编织的梦里走出了? 她也就面带讥笑的看了眼萧睿曦。 这个四处寻花问柳的男人,让她觉得脏,脏得根本不愿意让他碰自己,脏得连看他一眼都让她觉得难受。 范氏的这一眼,却让萧睿曦看得心里生毛。 范氏那温吞的个性他是比谁都清楚,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范氏有一天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讥笑?嘲讽?不屑?鄙夷? 各种复杂的情绪好像都掺杂在其中,唯独缺了妻子看向丈夫的温情。 萧睿曦也觉得是无趣。 他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她爱怎样就怎样吧,天下的女人这么多,难不成我缺了她就不能活?” 萧睿曦的话刚落音,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记耳光,那声音大得让在现场的所有人都觉得目瞪口呆。 晋王妃的手半举在空中,整个手掌心却是又麻又痛。 “混账!”晋王妃厉声道,“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媳妇为什么要离开你么?正是你平日里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你身边的这些个阿猫阿狗才敢欺负到她的头上去!” 说着,晋王妃恶狠狠的瞪了眼还跪在地上的绿乔,啐道:“刁奴!主子犯了错的时候也不知道拉着点,反而跟着主子一起作威作福,我留你这种贱婢有何用?来人啊,把这个小娼妇给我卖到窑子里去,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猖狂得起来!” 绿乔一听,瞬间就吓得瘫软在地。 卖到窑子里,她此生也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绿乔也就死命的抱住了萧睿曦的大.腿,哭诉道:“二爷,救我啊,二爷!绿乔不想被卖到那种地方去啊!” 她一见萧睿曦不说话,也就回过头来给范氏磕头:“二奶奶,绿乔知错了,求求您帮绿乔说说好话,您的大恩大德绿乔永世难忘……” 第386章发落(二) 大恩大德? 到了这个时候,她却跟自己提什么大恩大德? 她平常欺负自己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有一天会要自己出手求情的时候? 范氏的嘴角就浮起了一丝讥讽,看得那绿乔心下一惊。 暗道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绿乔也就爬了起来往一旁的墙上撞去,将自己撞了个头破血流。 “好,好呀!”晋王妃怒极反笑,“这就是你房里好婢子!你以为你寻死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么?” “来人啊!”晋王妃的声音更是高过之前的怒道,“给我找个下九流的勾栏之地,将这个小妮子扔进去自生自灭!不,给那老鸨子一笔医药费,我要她们医好她,然后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晋王妃在说这话时,眼中露出特别渗人的表情,也就没有人敢要反驳她,而是赶紧的涌上前,抬的抬手,抬的抬脚,想将那绿乔快点搬离王妃的面前。 而范氏更是跪在那,一动不动。 她完全被晋王妃给震慑到了。 她没想到晋王妃竟然是一个如此无情的人。 处理完绿乔之后,晋王妃又恢复了往日淡然的神态,只见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裳,云淡风轻的说道:“小夫妻嘛,哪有不拌嘴的时候?” 说着,她就将手一抬,宋妈妈很有眼色的伸手扶住了她,然后跟着晋王妃离开了松园。 见着人已经离开,萧睿曦这才没好气的对范氏道:“你现在满意了?我才知道,你竟然是个如此恶毒的妇人!你没见到绿乔刚才已经跟你认错了么?你为她求个情又怎么样?会少你一块肉么?” 范氏并不理会他,而是低垂着眼眸站了起来。 这个男人有什么立场指责自己?他刚才不也没有吭声么? 刚才就胆小得像只乌龟一样,缩在自己的壳里不出来,这个时候却在这大言不惭的指责自己,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范氏也就低着头,往自己的屋里而去。 不料萧睿曦却一直追了过来,而且还像以前一样,想去抓住范氏肩头,将其爆揍一顿。 没想范氏却先行一步的躲进了房里,而且还将房门死死的关上了。 萧睿曦又哪肯就此罢休? 他死命的拍打着那扇雕花槅扇门,扬言如果范氏不出来,他就要破门而入。 就在萧睿曦不断的拍打着那张门的时候,范氏突然将门打开了,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上多了一把雕花匕首。 她将匕首拔出刀鞘,然后横在了二人中间,怒目圆瞪的说道:“萧睿曦,你别逼我,兔子急了还有咬人的时候!大不了我捅死你,然后再自杀!” 那把匕首看上去锋利无比,整个刀刃上还泛着寒光,萧睿曦看着不免就认怂的后退了一步。 他倒不认为范氏真有能力杀了自己,只是想着若是不小心被她划伤了哪里,也是极不划算的。 “呵,你也是长本事了?竟敢拿刀跟我比划!”萧睿曦也就瞪着眼睛看着范氏道,人却不敢再上前。 “我不但今天敢,我以后也敢!”范氏紧紧的握着匕首,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的说道,“以后不管你去和谁厮混都可以,你就是别想再踏进我的房门!不然的话……” 说着,范氏又舞了舞手中的匕首,像是示威一样。 “说得好像谁稀罕你一样。”萧睿曦不满的瞪了眼范氏,却想起了黄怡的温柔小意,暗道自己为什么还要与范氏在此反复纠.缠? 打定主意的他,也就向范氏冷哼了一声,撩起衣摆就出了松园往后花园的方向而去。 见着他人已离开,范氏才颤.抖着声音,小声的同身边的红纹红绣道:“快点帮我把门关了。” 红纹和红绣也就不敢耽搁,二人刚把门关上,就听得“哐啷”一声,二奶奶就连人带刀的摔倒在了地上。 她们二人赶紧上前去扶了范氏,这才发现范氏的手一直抖得很厉害,原来她刚才也只是色厉内荏。 而绿篱却一直躲在东暖阁里,没敢出来。 她万万没想到绿乔竟然就这样被王妃给扫地出门了,而且还是被卖去了勾栏之地! 这也就是说,二公子的身边现在就只剩下自己这么一个大丫鬟,如果自己再争气一点,为二公子生下儿子,那她就能毫无意外的成为二公子的姨娘。 一想到这,绿篱就有些兴奋的想要跳起来。 亏得自己之前还在想是不是要防着绿乔一点,如果万一让她先怀上孩子,自己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她又朝西次间的方向看了看。 真让她没想到,原来那么温吞的一个人,发起火来一样的可怕,看样子以后自己在这松园之中最好是夹起尾巴做人,无论是谁也不要得罪为好。 毕竟怀上孩子当姨娘,才是自己的最终目标。 绿篱想了想,突然记起刚才绿乔好像就是这样被人抬出了府,那之前她在二公子那得来的赏赐,也就一件都没来得急带走。 她也就急急的穿了鞋,往二人平日里住着的倒座房而去,然后在绿乔的箱笼里翻出了一个包袱,随手一抹,竟然就发现了好几件首饰和上十两碎银子。 这一发现让绿篱简直就是乐不可支。 她瞧了瞧窗外无人,也就想将这些东西都占为己有。 可一想,万一绿乔使了人回来要,若东西不见了,自己同她一个屋的,难免会被人怀疑。 因此她也就拿了一块包袱布,将绿乔的那些首饰银两包在了里面,然后又悄悄的带回了东暖阁,藏在了萧睿曦睡着的床板之下。 反正二公子的身边近身服侍的只有自己一个人了,她把东西藏在这,想必谁也不知道。 绿篱就有些兴奋的想。 然而,过了一两日之后,绿篱就发现自己真的是想多了。 绿乔不但没有使人回来拿东西,而且从此整个人都销声匿迹了,整个府里更是没有人问起她,好似她从来就不存在一样。 正所谓,人走茶凉,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387章凑趣 晋王妃在松园轰走了一个丫鬟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府。 “听说是故意刁难二奶奶,然后被晋王妃发现了,这才被赶出府的。”茉莉一边帮姜婉挑着去左都御史李府的首饰,一边同姜婉八卦道。 做丫鬟的刁难主子? 正拿着一对耳环在耳朵边上比划的姜婉也就顿了顿手中的动作。 在这大梁朝两世为人,她真是闻所未闻。 即便是之前她还在姜家的时候,尽管秦氏和姜姝不曾给过自己好脸色,可她们身边的仆妇却没有一个敢造次的。 “和那十车柴火有关?”姜婉就想到前几日,在竹苑门前经过的那些马车。 “嗯,据说是二爷身边的丫鬟把二奶奶欺负狠了,二奶奶才赌气买了那十车柴火,没想到不小心将晋王妃给引了过去,正好瞧见二爷身边的那个丫鬟在耀武扬威,才被晋王妃发落的。”茉莉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姜婉。 不小心引过去的? 姜婉一听到这样的说辞就想笑。 她与范氏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但她一直认为范氏是个妙人。 那天她身边的丫鬟如此大张旗鼓的“买柴火”,又怎会是“不小心”将晋王妃引过去的? 不过是不是,对于她而言却是无所谓的,毕竟那都不是她所能监管得到的事情。 姜婉最终选了一套祖母绿的头面,配她身上的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 原本她是想让自己穿得老成一点,免得总让人觉得她是个小姑娘,没想到这样一搭配出来,倒让人瞧出了春的新意。 今天是靖海侯府王家到左都御史李府催妆的日子。 姜婉想着自己毕竟是一直用无影阁少阁主夫人的身份与靖海侯一家相交的,如果自己再以晋王世子夫人的身份上门喝酒,未免就有可能暴露萧睿暄的身份。 因此,她也就决定只到左都御史府喝催妆酒,而靖海侯府那边的喜宴就不去参加了。 待她到了李府的时候,方圆圆、萧千淑和姜妍早已聚在了青岚的闺房里。 她们一见到姜婉,就上前起哄道:“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怎么会,”姜婉扶着肚子笑道,“这么大的事,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得过来啊!” 说话间,青岚身边的丫鬟就给姜婉上了茶。 “哎,外边都传言这靖海侯世子长得一表人才的,待会等他到了后,我们也悄悄的去瞧上一眼吧。”一向不怎么安分的姜妍也就撺掇道。 “我也听说了,我也听说了。”同样也要当新嫁娘的萧千淑却没有一点待嫁女的羞涩,反而还像以前一样的天真娇憨,“而且我刚才就瞧好了,有一处花墙正好可以看到前院,到时候我们躲在那就行了!” 看着她们如此兴奋的模样,姜婉不免就笑道:“你们去就行了,我这个样子,还是坐在这里陪着青岚好了。” 那三个人扫了姜婉肚子,也知道她确实不适合跟着她们一起去瞎胡闹。 就在几人还在合计的时候,前院就响起了鞭炮声。 萧千淑就有些兴奋的说道:“来了,来了。” 说着就拉着姜妍往屋外跑去,方圆圆跟在她们身后喊着:“等等我!” 三个人就这样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姜婉就笑着摇了摇头,再一回头,却见到李青岚脸颊潮红的坐在那,衣角已被她捏得像是一团盐菜。 她这是害羞了? 姜婉正想取笑她两句时,却见到青岚那捏着衣角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原来她是害怕了。 姜婉也就微笑着握住了青岚那抖动不止的双手。 青岚先是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非常努力的朝姜婉挤出了一个笑容,有些迷茫地问:“你那时候也是这样觉得的么?从此就要和一个陌生人生儿育女共度一生了……” 她那个时候? 姜婉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青岚给问住了。 那个时候的自己害怕么? 那个时候的自己每天都与萧睿暄悄悄的耳鬓厮磨,哪里还有什么功夫让自己觉得害怕? 那个时候的自己大概是每天都充满了期待,期待着从此与萧睿暄双宿双飞的日子吧。 只是这样的话又让她怎么好意思与青岚说,因此她也只能笑道:“是的,那时候充满了害怕、期待、彷徨,但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了……” 这个时候的青岚最需要的大概就是正面的鼓励吧。 姜婉在心里想着,安慰着她道:“别怕,靖海侯夫人和靖海侯世子都是很好相与的人。” “说得好像你见过他们一样。”青岚也就笑着白了姜婉一眼,“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道听途说的,然后就煞有介事的说给我听。” 两人正在说笑间,方圆圆她们三个就一路说笑的走了回来,在见到了青岚后,她们三人不约而同的止住了笑,一脸的憋坏的站在那不说话。 青岚就一脸担忧的问:“怎么了?” “青岚,我觉得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备。”方圆圆故弄玄虚的说道,“以免在洞房花烛的时候被吓到。” “是呀,青岚姐,”萧千淑也接话道,“我真的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 青岚一听这二人的话,又开始莫名的紧张起来,姜婉就感觉到她的手又是一紧。 “你们到底见到了什么?”一早就瞧出这三人不怀好意的姜婉也就瞪着眼睛瞧着她们道,“没瞧见青岚都被你们吓得连气都不敢出了么?” 原本还想跟着她们一起胡闹的姜妍见了终于没有绷住的笑道:“天啦,我们今天才知道什么叫面若潘安,原来话本里写的都是真的。” 青岚一听,也就羞红脸低下了头。 姜妍说过的那些话本子她们都曾私下里偷偷的传阅过,她可从没想到自己丈夫会是一个能和话本里人物媲美的人。 姜婉听了姜妍的描述,也忍不住掩嘴笑。 她一向觉得姜妍说话夸张,不过这一次,她倒是觉得姜妍形容得很是到位,她当初第一次见到王行之时,不也觉得他像个谪仙的人物么。 #####今天码字码得异常艰苦,因为晓晓又在渡劫了……姨妈24天来一次,我也是醉了…… 第388章相聚 没过多久,便到了坐席的时间。 男宾自然都在外院,而女客们则都聚集在内院的花厅里。 李夫人因为想着女儿的这几个闺中蜜友聚了这次之后,还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能找着机会再聚,也就特意让厨房里送了一桌席面过来,让她们几个可以无拘无束地躲在房间里吃。 姜婉自然是感激李夫人这样的安排。 因为她并不耐烦去应付外面的那些夫人太太,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和她们说不到一块,强行和她们凑在一起找话题,她又觉得有些心累。 李家准备的菜式并不繁复,是典型的八菜一汤,外带了一瓶青梅酒。 这种酒的度数不高,喝了也不上头,因此京城里的人家特别喜欢用这种酒来招待女眷。 姜婉因为怀着身孕,并不敢去碰这酒。 而其他几个则是因为之前在康亲王府喝醉了酒,耍了半日酒疯后,今日都有所收敛。 毕竟外面还坐着一花厅的女客呢,要是自己喝醉酒的窘态被她们瞧了去,恐怕第二天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了。 见大家都不喝酒,萧千淑却是不管不顾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一口气就给吞了下去。 姜婉等人瞧了,也就不免开声道:“你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然而萧千淑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接连给自己灌了三杯青梅酒后,这才放下了杯子道:“今天我高兴,你们都要和我不醉不归!” 坐在桌旁的众人也就互相看了一眼。 刚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三杯青梅酒就让她发了酒疯? 她这个样子,要是被外面的人瞧见了可怎么是好。 青岚也就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们就很是识趣地先将房间的窗户都关上,然后鱼贯而出,悄无声息把门也给关上了。 屋子里的气息就显得有些闷。 然而众人都顾不上这些,而是看着萧千淑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没事!”萧千淑最开始还有点死鸭子嘴硬,可一看到大家是真的关心自己,也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给皇上进言,说我从小就长在康王府,一点都没有身为公主的举止和气度,将来嫁到大金国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大梁朝没规矩,让我明日就进宫,然后由宫里的教养嬷嬷好好的教养教养。” “教养嬷嬷不是可以出宫么?”姜婉就有些惊讶的说道,“我那个时候不也是从宫里派了个教养嬷嬷过来?” 而萧睿暄则趁此机会,把瑛姑弄出了宫。 “所以我才说出主意那人该杀千刀!”萧千淑就有些忿忿不平的说道,“而且皇上还指定了我必须住在崔贵妃的青云殿里,每日依照公主的礼节对她晨昏定省!” 要知道宁旻公主在宫里都没做到每日对崔贵妃晨昏定省呢,凭什么自己入宫后就要这样? “其实这样也好。”姜婉就低声道,“你毕竟是要代表大梁朝嫁到大金国去的,万一在这些细节的方面被人小瞧了,将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大金国过来求和亲,本就是带着他们的诚意,而大梁朝这边却用一个郡主顶替公主,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但愿千淑吉人自有天相。 姜婉也就在心里想着。 “那些我倒也不怕,”千淑依旧满心委屈的说道,“我只是觉得我若入了宫,待我出嫁之时,你们就不能像送青岚一样的来送我了。” 众人一听,都变得默然了起来。 千淑进了宫,就是公主了。 从此以后,她们之间有的就是君臣之别。 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的聚在一起肆意妄为了。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像话本里说的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姜妍听了,也就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上了青梅酒道。 “不错,今朝有酒今朝醉!”方圆圆也很是豪迈的举起了酒杯。 李青岚一见这场面,心底就有些潮热了起来,她也拿起了酒杯,只是当她扫到姜婉面前那空空的酒杯时,也就冲着门外候着的丫鬟道:“去我房里取了玫瑰露来!” 门外的丫鬟应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带了个大约十公分高的小瓷瓶回来。 “这是我之前采的玫瑰花酿的玫瑰露。”青岚接过那小瓷瓶也就给姜婉斟了一小杯,“满满一簸箕的玫瑰花瓣,才得了这么一小瓶。” 不一会的功夫,玫瑰的清香味也就溢满了整个屋子。 姜婉自然是知道青岚对这玫瑰露有多珍惜,也就笑道:“给我倒杯茶来就行了,何必浪费这么好的玫瑰露。” “用来招待你们,又怎么能说是浪费?”青岚也就笑道,然后她举起了自己的杯子笑道,“为了我们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重逢!” 姜婉也就一愣。 为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重逢? 是啊,这次聚过之后,几个人恐怕真的就难有重聚的机会了。 她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玫瑰露,同众人笑道:“为了我们不知道什么的重逢!” 李青岚出嫁后,大梁朝同大金国和亲的事宜又被提上了日程,也变成了京城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毕竟大梁朝开国这么多年,和亲的公主并不多,算上萧千淑,也才三个。 而且前面两位公主,也是因为大梁朝刚刚开国,需要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这才主动与北边的大金国、西边的西凉和亲。 可自从大梁朝的国力发展起来后,就再未与人和过亲。 所以这一次建武帝做出的和亲决定,也就引来了民间的各种猜测。 只是在大梁朝,百姓是不能妄议朝政的,因此大家也就只能肖想一下兴安公主的美貌,和她那足以让人垂涎三尺的陪嫁。 没过得几日,大金国的迎亲使者抵达京城。 而让所有人觉得意外的是,上一次负责来求亲的使者库叶却没有随同前来,而萧睿暄私下里派去探风的人回来禀报:不但库叶没有来,之前随同库叶来求亲的那些人,也都没有来! #####肚子疼…… 第389章和亲 “怎么会这样?”得知这一消息的姜婉不免担心的问道,“可是生变了?” “应该不至于吧。”萧睿暄心下虽怀疑,却也不敢轻易做出判断,“毕竟和亲是他们提议的,不可能出尔反尔。” 若是在普通百姓家,随意悔婚,都有可能让两个家族反目成仇,而和亲则是关系到两个国家的安宁,应该没有人会将此事当儿戏。 然而此事,同样引起了朝中阁老们的注意。 “你们大梁朝不是一直有一句俗语叫‘术业有专攻’么?” 特意为大金国使者举办的接风宴上,对方的使者被问到这个问题时,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笑道。 “之前来求亲时,因为没有多大的把握,因此我皇特意派出了善于游说的三皇子库叶。”那使者将右手放于左胸.前,微微躬身道,“所幸三皇子不负众望,从大梁朝带回了和亲书。” “这些年,你们大梁朝一直自诩为礼仪之邦,而污蔑我们我们大金国为蛮夷之地,”说着,那使者的脸上就出现了鄙夷的神色,“为了彰显我们大金国也是懂礼仪的,因此我皇此次特别交代过,一定要按照你们大梁朝的规矩来迎娶兴安公主。” “既然都要按照大梁朝的规矩来,自然就得派我们这些懂得大梁朝礼仪的人来。”那使者在说话时环视了在坐的所有人一眼,然后端了桌上的酒盅,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 桌上的众人自然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来来来,喝酒喝酒~!”奉命来招待众使者的陈阁老也就呵呵的笑道,将话题扯开。 既然大金国的迎亲使者已到,大梁朝这边也必须要尽快订下送亲的使者。 可是派谁去,建武帝却有些犹豫了起来。 是选皇亲?还是选武将?或者干脆派个文臣? 若是选皇亲,自然能突显出大梁朝对此次和亲的重视。 可他又想派个武将,这一路送嫁,正好也可以实地探一探往大金国去的路,将来两国要是有交战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就在他这样想的同时,觉得派个文臣过去与大金国的人结交,也许是个更不错的主意,若是因此还能收买到那么一两个大金国的重臣为己所用,那就更好了。 这样一来,他就觉得这个人选更难选了。 不知怎么的,这让建武帝觉得心烦的选择到了崔贵妃那,却换得崔贵妃巧然一笑:“皇上,真不是臣妾取笑您,您这是典型的灯下黑呀!” 许是因为姜姝给建武帝的新鲜劲已经过去,或许是建武帝觉得还是应该雨露均沾,自从年后,他便不在专.宠.姜姝,而是像以往一样,常常到各个妃子的宫中走动走动,这让这些后宫的女人们就像是开在春天的小花一样,又开始变得一个个生机勃勃,争奇斗艳起来。 崔贵妃自然知道自己和那些年轻的妃子们不能比,因此她也就特别努力的做一朵建武帝身边的解语花。 她轻柔地帮建武帝揉捏着肩头,语气轻盈的说道:“臣妾倒是觉得,太子殿下很是符合。” “哦?”建武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迷茫渐渐散去,然后慢慢地变得清明起来。 他从美人榻上坐起身来,细细思量着刚才崔贵妃说过的话。 太子萧睿昭么? 这么算下来,这满朝之中,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可这些日子,太子却在帮自己协理朝政,如果将他派了出去,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岂不是又要自己来处理? 建武帝也就在内心挣扎着,整个人也就有些不耐烦地在青云殿内走来走去。 崔贵妃见了,更是笑道:“皇上若是觉得太子不方便去,臣妾倒还有一人推荐。” 建武帝也拧着眉头的看向了崔贵妃。 崔贵妃一瞧,便在心中暗道不好,建武帝平日里最恨别人与他兜圈子。 自己这样说半句,留半句,可千万别把他给惹恼了。 因此她也就笑道:“您看看咱们的呈儿是不是合适?” “若不是考虑到几个兄弟中就他年纪最小,怕他抢了几个哥哥的功劳,我早就想让他出去历练一番。”那崔贵妃满脸艳羡的说道,“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能够跟着出去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听到这里,建武帝也就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须。 好一句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些年他一直将太子拘在自己的身边,却从未让他经历过什么大风浪。 可他的江山迟早是要传给他的,他不可能永远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能有这样的机会去见识见识,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爱妃说的甚是在理!”建武帝细想了一番后,对崔贵妃欣慰的说道,“这后宫之中也就只有你,堪称一声‘女诸葛’!” “皇上谬赞了。”崔贵妃听后,给建武帝盈盈的拜下,嘴角却比之前多了一抹娇媚的笑。 不日,建武帝便下了诏书,封太子萧睿昭为送嫁大将军,领五千亲兵,亲自将兴安公主送往大金国的燕都和亲。 此书一下,全朝野都为之震惊。 自从大金国的特使到来之后,他们都在猜测建武帝会让谁去当这个送嫁大将军。 他们猜遍了满朝文武,唯独没有想过太子萧睿昭。 “会有什么变数么?”这个消息就连深居在晋王府内院的姜婉都有所听闻,“好端端的怎么会让太子去送嫁?” 萧睿暄却是摇了摇头:“宫里的人传出消息,皇上也是在历经了一番艰难选择后,才做下的这个决定,而且大梁朝与大金国久未交战,而且他又是送公主去和亲的,想必也不会出什么纰漏。” “可是……”姜婉却还是捂着胸口,满心疑虑的道,“可是为什么我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却觉得有些心慌气短呢?这感觉,总好似会要发生什么事一样。” 萧睿暄听后却是笑道:“能有什么事?你看大金国的三皇子之前不也在两国间平安的往来么?他们这是去和亲的,又不是去打仗的!” 第390章送嫁 到了萧千淑出京那日,穿着大红嫁衣的萧千淑先是去了设在太庙内的皇家宗祠拜别了列祖列宗,又去了大殿聆听了建武帝对她的教诲,然后再是崔贵妃代替皇后之职为她祈福。 而她的生身父母却只能像个臣子一样,和姜婉她们一起的站在殿外当了一名看客。 因为这是大喜之事,憋着满心离别之苦的康王妃乔氏只能强忍着眼泪,看着高台之上女儿的身影,想哭而不能哭。 身旁的康王却是一直沉默不语,可姜婉也瞧出他早已湿润了眼眶。 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自己,而作为父亲除了扼腕痛惜,竟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也不知在殿外陪站了多久,突然就听得殿内鼓乐齐鸣。 一身大红嫁衣的萧千淑垂首由充当送嫁大将军的太子萧睿昭牵着手,跨过了宗祠前那道高至膝盖的红漆门槛,然后再一步一步地下了宗祠大殿前的花岗岩石阶。 每走出一步,千淑的心情就沉重了一分,她知道此去之后,此生也许都不能再回来了。 她也就想回头再看上一眼,却不料身旁的萧睿昭却对她低声道:“别回头,不吉利!” 萧千淑有些感激的看了眼她的这位堂兄,暗道他也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样高高在上。 此时的萧睿昭一身送嫁大将军的银色战袍,看上去很是威武神气,他牵着萧千淑的手走到了一辆六乘的马车前,在礼乐声中扶着她上了马车。 在大梁朝,原本只有天子才有资格乘坐六驾的马车,但建武帝却将此做为一项殊荣赐给了要去和亲的兴安公主。 在一阵净鞭声中,整个送嫁队伍慢慢的向前启动了起来,萧千淑乘坐的那辆六乘马车的车轮也开始向前滚动起来。 “我的女儿……”而此时的康王妃乔氏再也忍不住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想奔走向前,却被康王抱住了腰。 “让她去吧……这就是她的命……”康王一脸隐忍的站在那,也是满心的愁苦。 若说此生有什么让他觉得后悔的事,那就是没能及早为女儿找个婆家许下一门亲事,不然这和亲的事,又怎么会好端端的落到女儿的头上来? 原本只是想着为她精挑细选一番,不料…… 有时候,真的就是命啊! 康王揽住了康王妃的肩头,抬头看天,长叹了一口气。 萧睿暄则是瞧瞧的走到姜婉的身边,作为皇亲,他们是必须要出席这样的“盛会”的。 “你觉得还好么?”他轻声询问着姜婉。 姜婉就有些忧伤的点了点头。 “我在北城门外的十里长亭摆下了酒宴,现在过去还得急为他们践行。”萧睿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同姜婉说道,“如果你的身体还吃得消,我就赶紧带你过去!” “我可以的!”姜婉抚了抚肚子,给了萧睿暄一个坚定的眼神。 萧睿暄也就护着她上了一辆停在太庙外,从外形看并不怎么起眼的黑漆平头马车。 赶车的车夫显然是很有经验的,他虽然将马车赶得好似要飞起,但坐在马车内的姜婉却一点也不觉得颠簸。 萧睿暄紧握着她的手,时不时关切的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好似只要她皱一下眉头,他便会将马车紧急叫停一样。 姜婉也就微笑着回握住萧睿暄的手,给了他一个放宽心的笑容。 今生的自己是何其的幸运,能在一开始遇到了他! 这让她觉得上一世的那些蹉跎也变得是值得的。 “你说大金国的皇帝会对千淑好么?”姜婉就情不自禁的将头枕到了萧睿暄的肩上。 萧睿暄并没有急着回答姜婉的话,而是微微眯眼的看了眼车窗外,良久之后才叹道:“只要两国不交战,作为和亲而去的公主,应该没有人敢为难她。” 姜婉一下子就听出这话里有话。 她抬头看向萧睿暄,不免担心的问道:“那如果两国交战呢?” “虽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萧睿暄并不想同姜婉隐瞒,“但我听闻大金国的大皇子奥尔加生性暴烈好战,将来究竟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可是……”姜婉回想着上一世的记忆,心存侥幸的说道,“可是上一世,大金国好似并未大举南下呀!” “谁说没有?”萧睿暄却是苦笑道,“只是他们南下时,你已经不在了……” 姜婉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萧睿暄所说的“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她再次将头靠在了萧睿暄的肩上:“那这一世,他们还会来么?” “不知道,”萧睿暄幽幽的叹道,“这一世的变数太多了,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以皇上多疑的性子,他绝不会认为嫁了个公主过去就能高枕无忧。” “你是说……”姜婉听了他的这话,也开始犹疑起来,“两国之间会必有一战么?那千淑她……” 萧睿暄却是摇了摇头:“不好说,也不敢说。” 姜婉的情绪瞬时就低落了下来。 和亲,原本就是把一个国家的前程压.在一个女子的肩头,这样的出嫁,即便是再盛大,也透着几分悲壮。 若是这两国之间的关系还那么的不稳定,那这份悲壮就更显得有些悲凉。 而这样的话,她还不能和千淑说。 两人在马车里静坐了一小会,马车便已将他们带至了北门外的十里长亭。 守在那的还有带着帷帽的姜妍、方圆圆和挽了妇人髻的李青岚。 见到她们的姜婉很是意外,刚一下车,她就急切的问道:“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那还不是因为我有一个好妹夫。”向来爱与姜婉插科打诨的姜妍笑道,“前几日他使人来,说会在十里长亭为千淑摆宴送行,问我愿不愿意一同过来,这可不是瞌睡就遇到了枕头么?因此我就厚着脸皮过来。” “那你们……”姜婉一听竟是萧睿暄私下里安排的这些,心中就有了些小感慨,然后再看向方圆圆和李青岚。 她们二人也跟着点了点头:“世子爷也使了人来征询我们的意见,因此我们就结伴同来了。” “而且我最没想到的是靖海侯夫人和世子竟然也是如此开通,”李青岚红着脸道,“我原本还担心他们会不让我出门,没想他们不但没有阻止,还帮我备好了马车,这让我真的是从心底的感激他们。” 第391章践行 “好啦,好啦,”方圆圆却是冲着青岚挥了挥手,掩嘴笑道,“我们都知道你嫁了个好夫君,有个好婆婆,就别再说出来让我们羡慕嫉妒恨了。” 青岚就红着脸有些娇嗔的朝方圆圆的瞪眼。 “来了,来了。”和他们一起候在长亭内的姜妍无时不刻的主意着官道的方向,只见大红的旌旗招展而来,一见就知道是千淑的和亲队伍。 因为萧睿暄带着姜婉轻车简从,走的又是小路,因此这才比和亲的队伍要先到长亭。 穿着一身将军盔甲的萧睿昭骑坐在自己的高头大马上,忽见一个信兵跑上前来:“报,太子殿下,晋王世子夫妇在前面的长亭设下了酒宴,特意为公主践行。” 带着凤冠端坐在六驾马车内的萧千淑在听闻了那信兵的通报后,也忍不住让身旁陪嫁的丫鬟撩了车门帘问:“是姜婉他们么?” “应该是。”萧睿昭完全没想到萧睿暄竟然会在城外设宴,“等一下我们就小伫片刻,皇妹有什么事吩咐身边的人做便可,千万不要随意下车。” 此番萧千淑嫁去大金国,虽然对方说愿意以大梁朝的风俗来办这一场婚礼,可还是有一些大金国的风俗必须遵守。 比如这新嫁娘在礼成之前,双脚不能随意沾地,如果要落地,则必须踩在特制的羊毛毡毯上。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路上,萧千淑的吃喝拉撒都会在马车上,除了是到了经过特殊布置铺上了羊毛毡毯的驿站,她才可以下得马车来稍事休息。 原本萧睿昭对这些规矩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可大金国的迎亲特使也在和亲队伍里,他担心萧千淑人还没到大金国,就先把他们的人给得罪了,因此才会有了刚才这一提醒。 萧千淑也就在车内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坐在那翘首期盼了起来。 待送嫁的马车停在了长亭之外,萧睿暄自然是端了水酒出去敬太子萧睿昭:“愿殿下此行一路顺风!” 萧睿昭就有些欣慰的看着萧睿暄,又扫了眼他身后已是身怀六甲的姜婉,暗道那程子修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一年前的萧睿暄还是一副风吹就倒的虚弱模样,没想到在程子修的调理下,不但身体恢复了正常,就连孩子也要落地了。 “借你吉言!”萧睿昭笑着从萧睿暄手中接过酒盅一口饮尽,“待我回京后,再与你痛饮一番!” 他兄弟众多,可是因为彼此的利益纠葛,反而不那么亲密,倒是萧睿暄这个堂兄弟很合他的胃口,与他志趣相投。 “那臣弟就在此恭候殿下的归期。”萧睿暄站在原地,朝着萧睿昭一拱手道。 而另一侧,将帷帽半撩起的姜妍和方圆圆则聚在了萧千淑的马车之下。 萧千淑坐在比人还高出半个身子的马车之下,只能从车窗里半探出头与她们说话。 “从此以后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可别再耍小姐脾气。”方圆圆叮嘱着她道,“到了那边你可就是王妃了。” 萧千淑忍着泪,点着头。 她们能到这来送自己,已让她很是感激。 只可惜和亲队伍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到第一个驿站,因此注定他们不能在路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在与众人小小的契阔了一番后,萧千淑依依不舍的趴在车窗上与众人挥手道别。 这样一场和亲盛事,在京城百姓的口中自然是津津乐道了好些日子。 只是他们关注的永远都是公主送嫁的队伍有多么庞大,公主的陪嫁有多丰盛,言语之中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而阳春三月更是个春暖花开的时节。 京城里的贵夫人们更是喜欢趁着这个时节大肆张罗赏春宴,然后带着平日里藏在深闺里的女孩子们走家串户,以期在这样的聚会中为自家的女孩子们寻得一份好姻缘。 可这个三月对于姜妍和方圆圆来说,过得就不那么如意了。 萧千淑远嫁了。 李青岚新为人妇,上有公婆要侍奉,自然没有以前那么自由。 而姜婉身怀六甲,月份是越来越重,平日里若是没什么事,干脆就闭门不出了。 独剩下她们两个,聚会也变得没有兴致起来。 这可急坏了乔夫人和永宁侯夫人。 因此各府的春宴上,总能看到她们二人结伴的身影。 同样觉得焦躁的,还有宫中的寿妃娘娘姜姝。 这两个月来,芙蕖去取芙蓉膏时,要么就没有,要不然就只是带回很小的一盒。 让她每次只敢取用一小块,根本不能像以前那样敞开了用。 有时候碰到建武帝过来,在她这一挖就是一大块,简直让姜姝觉得像被挖掉了心头肉一样的心疼。 因此她也不像以前那样缠着建武帝,而是时不时的鼓动他多去其他娘娘的宫中走走坐坐,不要让她成为宫中诸位娘娘们的众矢之的。 建武帝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他人不来了,却经常打发身边的人来姜姝这取用芙蓉膏。 姜姝又不能不给,因此,她那一份也就变得越发少得可怜。 见到芙蕖又是空手而回时,隐忍了两个月之久的姜姝再也忍耐不住了,当场就抓起身旁的一杯刚端上来的热茶往芙蕖的脸上砸去。 芙蕖微微的侧过身子,飞来的茶杯从她的脸畔擦皮而过,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砸在她雪白的脸上,瞬时就烫出了醒目的红印子。 那灼烧的感觉让芙蕖尖叫着捂住自己的脸,当她用手指触摸到刚被烫到的地方有小水泡冒出时,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狰狞起来。 她一跃至姜姝的跟前,一改往日低眉顺眼的模样,而是满脸凶相伸出了手掐住了姜姝的咽喉,瞪着眼睛道:“好你个姜姝,恐怕你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才能坐上寿妃之位的吧?当初若不是我,你早就化作花间的一堆白骨了!现在竟然跟我摆起了娘娘谱?” 被芙蕖掐住咽喉的姜姝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翻着白眼的向芙蕖求饶:“芙蕖姑姑,是我错了……你饶了我吧……” 说着整个人都往地上跪去。 第392章教训 芙蕖见姜姝服了软,也就松了手中的力道。 姜姝就瘫软到了地上。 回想刚才那一幕,整个人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芙蕖鄙夷的瞧了她一眼,脸上火.辣辣的感觉让她不敢再耽搁,而是赶紧去了偏殿寻起药箱子来。 姜姝趴在那半天也不敢动弹。 去年选妃大典时,在如意轩的遭遇,在脑海中像潮水一样再度向她涌来。 那个时候被薛金凤挤兑的她是堵着一口气就冲出了华秀宫。 可是出了华秀宫的她,就在那宫墙之间迷了路。 好似不管她怎么走,怎么都走不出那红墙黄瓦构成的迷宫。 她越是心焦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觉得那宫墙随时幻化成吃人的怪兽。 就在姜姝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她隔着高高的宫墙在一丛葱葱郁郁的树叶间见到了一只飞扬的屋角。 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就摸着宫墙走过去了呢? 瘫坐在地砖上的姜姝垂首想着。 那时候,因为一心想找个人为自己指路,所以在听到人声之后,她就不管不顾的跑了过去…… 她只记得自己被人捉住时的惊慌失措。 那一刻她无助得想要尿裤子。 “我瞧着这小姑娘长得也还算有几分姿色,不如就让她去试药吧。”她至今还记得芙蕖为她说过的这句话。 若不是这句话,那些人也许就会将她就地处死,然后随便挖个坑将她埋了做花肥吧? “就她?”她还记得自己像只小鸡一样的被人提溜在手里,而那人打量自己的目光却充满了贪婪。 “公子不是要找人试药么?我瞧着这丫头白白嫩.嫩的就很是合适。”一身宫女装扮的芙蕖走到了自己的跟前,用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万一要是事不成,大不了就借口有不懂事的秀女乱闯了禁宫被侍卫处决了就是。” 听着这样的话,姜姝当场就面色惨白地筛成了一团。 而另外那人明显是觉得芙蕖说得有道理,也不知是掏出一粒什么丸药塞入了她的嘴中,然后捏着她的嘴,给她灌下了一大杯的水。 姜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变得晕晕乎乎起来,浑身热得只想脱衣服。 再后来,她就被扔到了一个老男人的床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她觉得如梦如幻起来,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愉悦相互交织着,将她置身于亦生亦死的边缘,反复拉锯着,直到她身疲力竭的瘫软在那个老男人的怀里。 若不是崔贵妃一脸盛怒的出现在如意轩,同她身侧那个衣衫不整的老男人怒目而对时,她大概死也猜测不到自己竟然会将当朝的皇上给睡了。 自幼在秦氏身边学会娇嗔卖傻嫁祸姜婉的她自然明白身边的这个老男人对自己到底意味着什么,所以她才会在那种情况下竭力争取着让自己留在宫内。 因为她可是很清楚的记得芙蕖说过,一旦不成功,那她就只会是个擅闯禁宫的死人! 所以她拼尽了全力让建武帝动了恻隐之心,让自己成为了正七品的静贵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芙蕖竟然会成为自己身边的女官。 “不要以为你成为了宫中的静贵人后就能高枕无忧,”再次见面的芙蕖却是很不客气的和自己说道,“在这个宫中,低位份的女子只有被遗忘的命运,然后弱肉强食。你若想在这宫中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听从我的。” 那时对芙蕖还心存恐惧的自己,自然是不敢质疑。 于是自己乖乖的听起了她的号令,将芙蓉膏亲手奉上了建武帝的案头。 果如芙蕖所说,建武帝不但将自己升为了正二品的寿妃,而且还在这后宫之中对自己独断专.宠.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如果没有芙蕖,也的确没有现在的自己…… 姜姝有些恹恹地伏在地上,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吸食芙蓉膏了,整个人都有些打不起精神,再华丽的衣服,再精致的美食都无法让她提起兴致来。 一直躲在殿外的宫女小禾这才将脑袋探了进来。 之前,她因为怕被姜姝迁怒而躲到了殿外,再听到殿内“噼里啪啦”的碎瓷声时,她更是庆幸自己提早躲了出来。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芙蕖竟敢跟娘娘动手,还将娘娘甩到了地上! 震惊之余的小禾在芙蕖离开很久后,才敢溜进正殿将一直倒在地上的姜姝扶了起来。 她朝着偏殿的方向努了努嘴,满脸不屑的说道:“娘娘平常也太纵着芙蕖了,才让她变得越发的大胆,依我看,娘娘就应该找个机会好好的收拾收拾她!” 平常在姜姝身边没少受芙蕖排挤的小禾就乘机落井下石。 如果芙蕖在娘娘这失了.宠.,以娘娘今时今日的地位,自己上位当个女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当小禾在心里美美的盘算着的时候,脸上就毫无预兆地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那“啪”的一声,震耳欲聋。 捂着自己脸颊的小禾不敢置信的瞧着姜姝,暗道刚才自己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难不成是娘娘的余怒未消,这会子还在拿自己出气? 常年在姜姝身边早就学会该怎么讨好她的小禾赶紧噗通一声的跪了下来,同姜姝磕着头道:“小禾知错了,请娘娘饶小禾一命!” “你知错?”没想姜姝并未像往常一样的做罢,反倒是看着小禾讥笑道,“你到底错在哪?倒是说来给我听听!” 跪在那的小禾却一时语结,只能不断的磕着头,口中重复的念着:“小禾知错了……小禾知错了……” 却始终不说自己错在哪了。 姜姝就一声冷笑。 她就知道身边的这些个宫女一直把自己当成傻子一样的伺候,以为犯个错只要磕几个头就能完事。 可这一次,自己偏不想让她们如愿! 姜姝不但没有让小禾起来,反而一脸悠然自得看着她给自己磕头直到磕得头破血流。 看着那鲜红的血迹自那青紫的额头流下时,姜姝突然觉得自己突然变得无比的心平气和,心情舒畅。 第393章拖延 金銮殿上,建武帝一边听着大臣们的奏对,一边却是呵欠连天。 他也就悄悄的对身边的瑞公公招了招手道:“去把我的烟枪拿来。” “这……”瑞公公有些为难的扫了眼金銮殿里文武大臣,“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坐在金銮殿上的建武帝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的大声道,“这天下都是我的,我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满殿的臣子俱是惊愕的看向了建武帝,不知所云。 不料建武帝却是站了起来,神色颇不耐烦的道:“每天都是这些狗皮倒灶的破事,你们这些做臣子的是怎么与君分忧的?什么事情都是‘请圣上定夺’,我要你们何用!” 说完,他竟大袖一挥,连退朝也未宣布,就提脚离开了金銮殿。 独留下一殿的臣子不之所措。 “这是怎么了?”大家也就开始人心惶惶。 这些年来建武帝一直独政专权,说一不二,所以大家才不敢擅作决断,而是什么事都要请皇上定夺。 三十年来,一贯如此,不料今日却被建武帝诟病,这又怎么不让他们这些人觉得惶恐。 可谁也没有留意到,在他们之中,却有人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拿我的烟枪来!”离开了金銮殿的建武帝一路走着,一边朝身边服侍的众人吆喝着。 服侍的众人先是小心翼翼地扫了眼建武帝身旁的瑞公公,见他一脸无奈的点头后,这才拿出了装好了芙蓉膏的烟枪。 建武帝接过烟枪不管不顾的就吸食了起来,可他的身侧并没有可供坐躺的椅具。 跟在瑞公公身侧随侍的小禄子一见,赶紧拉了几个小内侍一起,趴跪在建武帝的身后,变成了一条“肉凳”。 而建武帝也没管那么多的就摊到下去,突如其来的重量,差点将几个小内侍都压垮在地上。 待那一管芙蓉膏烧尽,建武帝有些意犹未尽的眯眼笑道:“再给我装一管来。” 瑞公公就面有难色的说道:“皇上,您刚才吸食的这管还是从寿妃娘娘那取来的,烧了这一管,宫中便再无芙蓉膏了!” 建武帝一听,就满心不耐的翻坐了起来吼道:“怎么可能?去给我把那寿妃叫来,看看她平日里都是从哪里得来的芙蓉膏!” 得了令的众人哪里还敢怠慢,赶紧去了排云殿宣了姜姝过来。 听闻皇上宣召的姜姝觉得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若在往常,皇上下了朝后便会去御书房,如果政事处理得快,那也要到正午才会宣召,若遇上政务多的时候,她们这些在后宫的人,接连着一两天都有可能见不着皇上的面。 而现在不过才辰时,平日里皇上连朝都还没下,今日里怎么就突然宣召起自己来? 心里一直在突突跳个不停的姜姝也就问起身边服侍的人:“芙蕖去哪了?” 自从那日她冲着芙蕖砸了一个茶盅之后,芙蕖就再没有近身服侍过她。 而姜姝因为心中堵着气,另外对芙蕖又有些源自心底的害怕,因此姜姝也没主动的去找过她。 可这会子建武帝传召,不用去御前,姜姝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因此就有些急躁不安的找寻起芙蕖来。 “芙蕖姑姑今天一早就出去了。”有些面生的小宫女站在姜姝的身旁,怯生生的回答着。 她们的这位主子的脾气实在是太不可以琢磨了。 之前贴身服侍的宫女小禾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娘娘打发到了浣衣局,这让她们这些服侍的人都变得有些战战兢兢的。 “出去了?!”姜姝就觉得被晴天霹雳砸中了一样,开始慌乱起来。 她原本还想与芙蕖商量对策,不料芙蕖根本就不在排云殿里,这叫她如何是好? 可是前来传召的内侍就有些不乐意了。 “寿妃娘娘,既然是皇上在传召您,您还是上紧着些吧,”那内侍扫着臂膀上的拂尘道,“让皇上等急了,可是谁也担待不起的。” 往常都是耀武扬威的姜姝就有些讨好的朝那人笑了笑。 这几日皇上身边的瑞公公往她这都派了几波人来了,为的就是来取用芙蓉膏。 可两天前,她这最后的一点存货也都被取走了,建武帝这个时候再传唤自己过去,就算是把她练了,她也拿不出芙蓉膏来呀。 “我总要先梳妆打扮一下吧?”姜姝就笑着从手指上褪下了一枚赤金戒指悄悄的塞到了那内侍的手中,“不然这个样子,吓到皇上了可怎么得了?” 那内侍捏了捏手中突然多出来的戒指,再看向姜姝时,眼神就柔和了几分。 只听得他笑道:“不是咱家有意为难娘娘,只是娘娘也知道皇上的脾性,还请娘娘身边的这些服侍的人手脚都利索些,不然皇上怪罪下来,咱们谁都落不到好。” 姜姝一听这内侍的话有了松动,自然就知道自己塞过去的那枚戒指起了作用。 她也就在心里咒了一句“见钱眼开”,然后带着身边的人去了偏殿换衣服。 只是她内心本就抵触着去面圣,因此瞧着宫女们选过来的每一件衣服都不顺眼,这倒是急坏了那几个刚被提拔上来的贴身宫女。 “娘娘,要不随便选一件吧?”有个稍微胆大的宫女就建议道,“我瞧着外面的那位公公好似并不怎么好说话。” 姜姝就恨不得翻了一个白眼。 她当然知道外面那个人不好应付,可如果真要到了建武帝那,恐怕更加不好应付。 自己不过是借着换衣服在拖延时间而已,这宫女怎么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真的是不及小禾和芙蕖的万一。 要不还是把小禾弄回来吧?姜姝也就坐在那打着哈欠想着。 她已经断了两天的芙蓉膏了,真真是对什么都失了兴趣了。 就在这时,她却听闻有人在外间吆喝道:“芙蕖姑姑回来了,芙蕖姑姑回来了。” 姜姝一听就来了些精神,那本没有什么神色的双眼就看向了偏殿的侧门,满心期待着看到芙蕖的身影。 第394章试探 故意冷了姜姝几日的芙蕖冷着一张脸的进了偏殿。 她还在回排云殿的路上时就听闻了建武帝在传召寿妃娘娘。 有了那日的经历,姜姝再也不敢在芙蕖的面前摆娘娘的架子,而是像见到了救星一样的跪到了芙蕖的脚边,扯着她身上的襕裙急道:“芙蕖……我……我该怎么办呀……” 芙蕖神色淡淡的扫了眼伏在脚边的姜姝,然后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姜姝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盒子。 每次芙蕖去取芙蓉膏的时候,都会带回来一个这样的小盒子。 “你拿到了?”姜姝有些兴奋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的从一旁的博古架上取下自己的玉石烟枪,想去抢芙蕖手中的小盒子。 不料芙蕖却是将手中的小盒子高高的举了起来,冷冷的瞧着姜姝道:“公子说了,这些是让你拿给皇上的。” 姜姝听着就大为不解。 “那……那我的呢?”面对着芙蕖,姜姝已不敢造次。 芙蕖的脸上就出现了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公子说了,你的那份,得拿东西换。” “拿什么换?”姜姝一脸渴望的瞧向芙蕖,仿佛见了希望。 芙蕖嘴角微翘的笑道:“皇上帽额上的那颗南珠!” 姜姝一听,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怎么可能!”她脸色苍白的看着芙蕖。 那颗南珠是镶在建武帝日常戴着的帽额之上的,要她拿那个来换,还不如说直接要了自己的命好了。 不料芙蕖却是笑道:“你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可能?” 说着,她就将手中的那个小盒子放到了姜姝的面前。 “用这个去试试。”她笑容邪魅的道,“你愿意拿任何东西来换这个,说不定皇上也是这么想的呢?” 浑身无助的姜姝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芙蕖,觉得她笑着的样子,让自己觉得异常的陌生。 拿这个去换? “娘娘,您还没有换好衣裳么?”前来传话的内侍有些不耐烦的在外间催促道,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收下那枚戒指。 换上一身轻罗裳的姜姝袅袅而出,而且重新梳了个发髻,并且点上绛唇的她,比刚才瞧着又娇媚了几分。 只是像他这种去了势的男人,对此并不敢兴趣,他只想着快点回皇上那去交差。 “娘娘,请您快行一步吧。”那内侍装出一副很是谦恭的模样,继续催促着。 这一次姜姝并没有推脱,而是跟着那人去了御书房。 仪清殿内,建武帝的忍耐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他不耐烦的瞪了眼身边的瑞公公,道:“怎么回事?去了这么久还没来,难不成还想让朕三请四催不成?” 瑞公公就在一旁陪着笑脸道:“现在还是上早朝的时间,许是寿妃娘娘还没起吧?这就是梳妆打扮也还需要时间呀。” 建武帝听着就冷哼了一声。 而瑞公公则向身边的小禄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从偏门溜出去瞧上一瞧。 小禄子点了点头,正准备溜出去时,就听到殿外有人宣禀:“寿妃娘娘求见~!” 瑞公公就给小禄子使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殿外道:“宣!” 仪清殿的殿门应声而开,姜姝迈着盈盈的脚步走了进来,她先是给建武帝行了跪拜之礼,然后端出一副娇娇柔柔的模样对建武帝嗔道:“姝儿还道皇上已经把姝儿忘了呢,您都许久不曾去过我的排云殿了。” 建武帝本就心情不佳,再见到姜姝这个样子,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只听得他冷哼道:“寿妃娘娘好大的架子,朕让人去寻你,竟让朕等了这么许久!” 姜姝的心下虽然有些害怕,但她想着芙蕖交代的话,也就壮起胆子和建武帝笑道:“姝儿自然是知道皇上是为了什么事找姝儿,姝儿岂敢空手而来?” 说着她就从自己的大广袖中掏出了芙蕖给她的那个小盒子。 建武帝一见大喜。 “他们都跟朕说这宫中已无芙蓉膏,朕就知道只要找到了爱妃,就一定还会有。”说着,他就准备去取姜姝手中的小盒子。 不料姜姝却将手中的小盒收回,娇嗔道:“可我手中的这个小盒,可是要拿东西来换的!” “换?”此时建武帝的心情已经大好,看到一脸小女儿态的姜姝就笑道,“说吧,又想从我这讹什么?” 姜姝听着建武帝这松动的语气,也就在心里鼓足了勇气。 她盯着建武帝额间那颗有如鸽子蛋大小的南珠吞了吞口水,有些犹豫,又有些快速的说道:“姝儿……姝儿想要您帽额上的那颗南珠!” 姜姝的话一出,整个大殿里的人都变得大气都不敢出。 每个人都在脑海里回想着自己刚才听到的话,心中有着止不住的惊讶! 这寿妃娘娘是疯了吧? 竟然敢跟皇上开口要他额上的那颗南珠! 建武帝微挑着眉地看着姜姝,没有说话,而整个殿内的人都在屏气凝神,生怕因为自己的一个不慎,而引来雷霆万钧。 大殿内就静得落针可闻,仿佛时间都因此而停止了一样。 姜姝就俏皮的眨了眨眼,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好像自己刚才跟建武帝开口要的不过是一支珠花而已。 而她的心里却是在不停的擂鼓,担心下一刻建武帝就要命人将自己给拖出去大打五十大板。 “你要这颗南珠干什么?”建武帝直直地瞧着姜姝,眼神中却瞧不出喜乐。 “我就是觉得好看。”姜姝眉眼弯弯的瞧着建武帝,已是一背的汗。 不料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她的头顶炸开,姜姝就没忍住颤.抖了一把身子。 “哈哈哈,恩准!”原本脸上还是阴晴不定的建武帝却突然笑道,竟然就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交给了一旁的瑞公公,“把这颗南珠取下来给寿妃娘娘送过去!” 在场的人,几乎就被惊掉了下巴。 皇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还是因为来要南珠的是最得.宠.的寿妃娘娘? 姜姝一听,一路上悬着的心终于放进了肚子里,然后娇娇柔柔的同建武帝笑道:“那就由姝儿服侍皇上用一管芙蓉膏吧~!” 第395章响应 寿妃娘娘从皇上头上要走了一颗南珠的事,不过才半日的功夫,就从宫里传到了宫外。 更有好事的人将起编成了段子,让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当成了故事传播了起来,成为了京城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知情的人,自然是跟着一起起哄,言语中满是对宫里那位寿妃娘娘的艳羡。 而知情的人,此刻却是聚在了一起商量着对策。 萧睿暄盘腿坐在茶桌之后,一只白净的手正捏着一柄茶夹轻轻地夹着一只莲纹青花的小茶盅在一旁翻滚的白水中烫洗着。 在他的对面围坐着程子修、夜鹰还有靳先生。 看着萧睿暄不厌其烦的烫煮着那几个杯子,程子修就有些不耐烦的在胸.前盘起手问:“你老烫着那几个杯子做什么?今天这事,明显就是有人在试探了。” “试探什么?”萧睿暄嘴角轻笑,扫了眼程子修,继续烫着自己的杯子。 “这明显就是他们在试探皇……”程子修话说到了一半,连忙改口轻声道,“这分明就是他们在试探那芙蓉膏能不能让他们予取予求了。” “今天是一颗南珠,那明天呢?后天呢?”程子修拍了拍手道,“最关键我们都不知道那幕后的人是谁,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 听到了程子修的话,萧睿暄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夜鹰有些坐立不安了。 “都怪我们之前弄砸了,让他们变得警觉了。”夜鹰满脸惭愧之色的坐在那,“自从上次打草惊蛇后,我们就听从靳先生的建议改为外松内紧。将原本守在四门的人都换了下来,改为暗地里巡查,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在四门发现芙蓉膏的踪迹……” “靳先生不是会占卜么?”程子修却突然看着靳先生笑道,“不如让靳先生帮我们算上一卦好了。” “呵呵,并非老夫不算啊。”靳先生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笑道,“来之前,老夫还真给算了一次,这芙蓉膏就是走南城门进来的,然后经城东,进了皇宫。” 经城东? 萧睿暄涮杯的手就在空中停滞了一下。 众亲王中,当年只有老康亲王是奉太宗皇帝之命,在以前城西的一个公主府的基础上改建而成。 到了文宗皇帝的手上,他的几个儿子封王时所开的府邸则都集中在了城东,因此晋王府、安王府、荣王府都是在城东。 而建武帝后来将几个儿子的府邸也开到了城东,这样一来,城东聚集的也就多是皇亲贵胄之后。 如果按照靳先生所算卦象来推断,也就是说这件事多半有住在城东的人参与。 “靳先生,您竟然都能算到那贼人躲在城东了,能不能算到是哪一家府邸的?”程子修一听就来了兴致,忍不住倾身问道。 “我倒是想。”靳先生哈哈笑道,“只是可惜天机不可窥,我也就只能算到这一步了。” “之前是我们太大意了。”已经洗好杯的萧睿暄这才开始慢条斯理的泡起茶来,只见他将一枚竹制的茶匙伸进一罐新茶之中,舀出小半匙的茶叶。 只见那茶叶条索扁平,绿中带黄,一瞧便知是明前龙井。 萧睿暄将那茶叶倒入自己跟前的莲纹青花三才杯中,然后提了一旁正在炉上温着的陶壶,注水。 那嫩绿的茶叶就开始在三才杯中上下翻滚起来,一股清香也随之溢出。 萧睿暄如行云流水般的盖上了杯盖,将这一杯茶尽数倒于手边的公道杯中,然后又将茶水从公道杯中倒入之前烫洗好的小茶盅里。 “我觉得今天这事,也正说明对方已经坐不住了。”萧睿暄手中的动作未停,他再次拿起茶夹将小茶盅里的茶水倒入了一旁的青花茶海之中,“对方竟然隐忍了这么久,肯定是有所图谋的,而且对方还如此煞有介事的布局,想必所图谋的事不会小。” 说话间,他再次提起陶壶往三才杯中冲了水,然后将泡好的茶水倒入公道杯中,再分到桌上的小茶盅中。 只是这一次,他将小茶盅推至了在座的几人面前。 能喝上萧睿暄亲手泡的茶,靳先生自然是不敢托大的,他连忙接过萧睿暄推过来的茶,却想着之前自己所推导之事,到底该不该告知萧睿暄。 可一看到坐在身旁的程子修和夜鹰,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倒不是他不信任他们。 而是但心他们会觉得自己说话有点信口开河。 靳先生的犹豫之色萧睿暄都看在了眼中,只是他却不动声色地看向程子修:“你之前说想要研究解药的事怎么样了?” 程子修那一贯以傲慢脸色示人的脸上竟然出现了羞愧之色。 只见他连连抰手道:“还真叫世子夫人说中了,那芙蓉膏几乎无药可解!那些试药之人只能用芙蓉膏安抚下来,其他的药材根本毫无用处!” “那你之前送进宫去的益寿丹呢?”萧睿暄可一直没忘程子修一直在他的药房里练着送进宫去的丹药,“也没用么?” “你又不是没瞧过我那益寿丹的方子,”程子修就丢给萧睿暄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那都只是一些补气凝神的药材,这些日子皇上纵.情声色,身子早已掏空了……” 萧睿暄听着这话,就想到了上一世,建武帝并没有熬过这年秋天。 或许他已真的到了风烛残年,纵是程子修这样的人也回天乏力。 “尽人事,看天命吧。”萧睿暄也就叹道。 他并不是有多想保住建武帝的性命,只是有过上一世经历的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并未准备好,而且他又不知道这一世太子萧睿昭的命运会不会还和上一世一样。 如果萧睿昭再度英年早逝,萧睿暄就不得不提早做好准备,迎接那个“乱世”的来临。 只可惜这些话,他不能同程子修他们讲。 而他又不想将唯一能同他探讨此事的姜婉给拖入这烂事中,凭白为她增添愁怨。 因此,他就只能一人背负着这些。 第396章式微 “夜鹰,对四门的暗中巡防还是不可放松,既然对方已经有了进一步的动作,也就是说他们还会要想办法把东西再运进城来,”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萧睿暄用手指细敲着桌面同夜鹰道,“城东那一块,你也要多留心,我相信靳先生的卦象。” 靳先生也就有些意外的看了萧睿暄一眼。 “是!”对于萧睿暄的命令,夜鹰一向都是无条件执行。 “皇上的医案现在是在谁的手上?”萧睿暄看向程子修问。 “一直在田院使他们手中,”程子修有些自嘲的笑道,“他们怕我在皇上面前的风头太劲,平日里都是他们的人去请平安脉。” “既然如此,你也别往皇上的跟前凑了。”萧睿暄就看着他道,“这个时候,你也无力回天,不如明哲保身更好。” 程子修也就点了点头,示意他明白了。 就在众人散去时,靳先生故意落后了众人一脚。 他踱到萧睿暄的身边试探着道:“世子爷为何会相信我的卦象?”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简单的相信。”萧睿暄对他微微一笑。 靳先生是师傅特意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能人。 只可惜上一世的时候,自己却只是错将他当成了混吃混喝的神棍。 对他占卜而预知的事都只是一笑了之。 后来觉得不被重用的靳先生寻了个借口带着徒儿离去,直到后来他所预测之事一项项的得到验证,萧睿暄才知道自己之前错得有多离谱。 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再也遍寻不着他了。 这一世的自己虽然是重生,可有些事却跟随着自己的重生起了变数。 将来,还是不是自己重生前的那个将来,谁也说不清。 他就更需要借助靳先生这样的能人了。 听到萧睿暄的回答,靳先生先是双手抱拳的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有些激动的道:“靳某研习八卦已是三十载有余,世人皆当我是招摇撞骗之辈,只有世子爷和老阁主愿意将靳某待为座上宾!” 一席话说得萧睿暄极为汗颜。 上一世的自己不也是犯了同样的错误么? 他连忙伸手托住了靳先生的双手:“先生言重了,像先生这样的能人自然是我辈求之不得的。” 这话听得靳先生极为感慨。 像他们这种研习玄学之人,本就是冒着危险在窥得天机,还经常被人认为是招摇撞骗的神棍,不曾想自己却有缘能遇到一位懂行的人。 于是他的心里就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世子爷……”靳先生就有些犹豫的捋着山羊胡道,“靳某最近夜观星象,荧惑守心,天枢式微,近期朝局有可能生变。” 荧惑守心,天枢式微?! 萧睿暄一听就愣住了。 荧惑守心历来是大凶之兆,多半预示着皇帝驾崩,丞相下台。 而天枢则预示着东宫,天枢式微,岂不是说太子之位有可能不稳? 靳先生一见自己不过寥寥数语,萧睿暄便明白了过来,便凑到他跟前小声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圣上恐怕要大行,而太子殿下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的继位。” 萧睿暄也就扭头看向了靳先生。 “太子此番送嫁,我为他问了一卦,大凶!”靳先生也就低声道。 萧睿暄大骇:“你是说此番太子的送嫁之行有危险?” “至少从卦象上来看,不容乐观。”靳先生答道,“但也不是没有回转余地,只是生死命悬一线……” 从卦象上来看…… 萧睿暄突然就打心眼里的希望是靳先生算错了,只是让他虚惊一场。 而就在这时,财叔却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表情异常的凝重。 “不好了,世子爷!”财叔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线,压低声音同萧睿暄说道,“有探子来报,送亲队伍在大金国遇到了伏击,双方混战之中马匹受到惊吓,带着兴安公主的马车横冲直撞,太子殿下为了去救兴安公主被流箭所伤,跟着公主马车一起掉下了悬崖,生死不明!” 听到这一消息的萧睿暄和靳先生俱是神情大震。 虽然刚才二人一直说着的就是这件事,可谁也没想到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消息可属实?”萧睿暄就心存侥幸地拉住了财叔问,希望这消息只是他不小心弄错了而已。 “这事还能有假么?”满脸慎重的财叔就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卷着的细小的纸条,拿给了萧睿暄看。 萧睿暄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徐徐展开一看,其上正是用无影阁的密语写的一份情报。 他从身后的书案上拿出了译文的书,逐字逐句的对照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将内容译错。 然而当他将整篇内容都对照完后,整个人都瘫软在了身后的靠椅上。 整个纸条上的内容就果如财叔刚才所说,太子萧睿昭在被流箭所伤后连同萧千淑所乘坐的马车一起掉落了山崖。 二人生死不明。 萧睿暄的脑海中就浮想起不久前他在城北的十里长亭为太子萧睿昭践行时的情景,想着姜婉她们与萧千淑的依依惜别之情…… 现在发生了这种事,让他如何同姜婉说起? 她若知道了这个消息,可又经受得住? “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萧睿暄将那张小纸条在手心中攥成了团,表情凝重地低声问道。 “随后我们又收到了两只信鸽,事发的地方是狼爪崖,等他们赶到时山崖上满是我国与大金国士兵所使用的箭羽,他们沿着山崖下到了一百多米的谷底,见到的都是从高处摔下的大梁朝亲兵们的尸首,那惨状……简直……简直……” 财叔犹豫着从袖口中拿出了另外两枚纸卷交给萧睿暄,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那两卷密信后的心情。 “天枢式微,天枢式微啊!”靳先生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感叹着,“如果没有意外,这消息最迟会在明后两天便传回到京城里……” 到时候肯定会震惊朝野! 这也是让萧睿暄最为担心的事。 本国太子在邻国遇袭,这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两国交战的导火索! 第397章安排 可作为萧睿暄而言,肯定是不希望两国在这种情况下开战。 他就想到了之前靳先生说过的话。 “靳先生,能否请你再为太子殿下问上一卦?”虽然知道自己这多半是心存侥幸,但他还是想试上一试。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他的心里都不愿意接受太子萧睿昭已经出事的事实。 靳先生非常慎重的看了眼萧睿暄,他也没想到自己之前所问之事竟然应验得如此之快。 他一撩衣摆的在正厅之中跪坐了下来,然后从衣袖中拿出了用来问卦的铜钱和龟壳。 因为平日里被他拿在手中把.玩得多,那三枚铜钱已被手指打磨得十分光润,泛着黄铜才有的莹润光泽。 只见他将那三枚铜钱很是讲究的放入了龟壳之中,然后将龟壳举过头顶摇了三摇,然后再将铜钱从龟壳中倒了出来。 那三枚铜钱就在正厅的草席上呈自然散落的状态。 靳先生一脸凝色的察看起这三枚铜钱来,时而皱眉,时而捋须,倒让一旁候着的萧睿暄和财叔越看越心急起来。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才听得靳先生幽幽的开口说道:“从卦象上来看,恐怕是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 萧睿暄却是听得心头一动。 “您是说,还有生的希望?”萧睿暄一下子就抓住了靳先生话里的话。 靳先生先是一愣,随即道:“至少从卦象上来看,是这样的!” 萧睿暄一听,整个人就好似突然活络了起来。 他猛的站了起来,冲着院内大喊了一声:“临渊!去把夜鹰给我叫回来!” 临渊也就不道在哪个角落里应了一声,不一会的功夫,夜鹰去而复返。 “世子爷,您找我?”夜鹰就冲着萧睿暄一拱。 萧睿暄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随后就将太子萧睿昭和兴安公主萧千淑在大金国境内的狼爪崖遇袭的事告知了他。 夜鹰果然也是大惊。 狼爪崖他并不陌生,那里向来以险峻据称,一条依山崖而建的小道仅容一辆马车通过,而旁边就是百丈深的悬崖。 “他们怎么会选择走这条路?”夜鹰也就皱眉道,“如果往辽东绕道,完全可以不走狼爪崖!” “所以说,这才是让人觉得蹊跷的地方!”萧睿暄也是凝色道,“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两国战事可谓是一触即发。” 以他对大梁朝的了解,建武帝因为自己修建陵墓和行宫早已弄得国库空虚。 双方一旦交手,大金国自然会发现大梁朝的国力空虚,说不定会趁此机会长驱直下也不一定。 因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两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打起来。 那么能不能将太子救回来,也就比任何事都要来得重要。 “你手下可还拨得出人手来?”明白必须要抢占先机萧睿暄也没与夜鹰多兜圈子,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最近为了暗中查访芙蓉膏的来龙去脉,夜鹰的手里管着的那些暗卫,除了要日常负责保卫晋王府的以外,都被调动了起来,悄悄的布防到了京城的四门。 夜鹰也就垂下眼眸想了想,然后道:“四个门,各能撤下一个来。” “不行,四个人太少!”萧睿暄皱眉道,“最少也要凑到八个人!” “你带着他们备好干粮和水,”萧睿暄同夜鹰吩咐道,“多带几匹马,取直道奔狼爪崖!” “既然靳先生说还有生的可能,我们就不应该放弃!”萧睿暄就有些神色坚定地说道,“如果有可能,最好能将他们带回来。” 夜鹰一脸肃然起敬的点头称是,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世子爷,狼爪崖我熟悉是没错,可那毕竟是大金国的境内,寻访太子殿下这么大的事,真的不需要与对方的人事先通气么?”夜鹰说道,“而且如果朝廷知道此事,应该也会派人过去吧?” 到时候两批人遇不到还好,若是遇到了他又该用什么样的说辞才好? 萧睿暄一想,这确实也是个问题。 若说自己是大梁朝最不想看到战争的人,那么大金国的三皇子库叶也同样是一个不想让两国交锋的人。 所以他之前才会那么努力的为大金国来求亲。 一想到这,萧睿暄就从身后博古架上取出一个小黑匣子,然后从小黑匣子里取出了一枚环形玉佩。 这还是之前库叶来京城时,两人一起出去喝酒时互换的玉佩。 “带着这个,悄悄的去找大金国的三皇子,”萧睿暄将玉佩交与夜鹰,“让他想办法协助你!” 接过玉佩的夜鹰也就应声而去,在准备停当后,带着精挑出来的八名护卫直奔关外而去。 入夜之后,萧睿暄带着有些沉重的心情回了竹苑。 一进到正房,他就瞧见设为卧室的西梢间里透出暖暖的黄光来。 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只见屋内的四角各挂了一盏羊角宫灯,姜婉则是依靠在一张美人榻上,旁边还点着一盏明亮的八宝琉璃灯,而茉莉等人则站在她的身后为她绞着湿哒哒的头发。 而姜婉则是半低垂着头,神情松散地翻着手里的话本子,时而蹙眉,时而轻笑,显然是看得正入迷。 看着这一幕,萧睿暄就自心底的发出一个微笑,笑意直达眼底。 因为他知道姜婉喜欢看书,也就命人在屋里多放了几盏灯,还特别交代姜婉,若是想看书了,就把屋里的灯都点起来,家里不差她看书的那几两油钱,反倒是把眼睛看坏了才不值当。 看着这洒满一室的暖黄.色灯光,和屋里静谧的人儿,萧睿暄就觉得被幸福感填满了胸腔。 “夫人的发质真是好,软软的,摸着就像缎子一样。”茉莉一边用干帕子为姜婉擦着头发,一边由衷的发出感叹道。 低着头的姜婉听后噗嗤一笑,头也没抬的说道:“每次洗了头,你都是这几句话,不行,得罚你另换一个词。” “啊?”茉莉一听就有些犯了难。 她可不像夫人读过那么多书,一时半会哪里还想到什么其他的词? 第398章消息 她也就有些为难的四处张望起来,不曾想就扫到了正倚在门边看着这一室风景的萧睿暄。 茉莉忙不迭的就要给萧睿暄行礼,却被萧睿暄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 他悄悄地走进室内,从茉莉的手中接过了干帕子,然后冲着众人抰了抰手,示意她们可以离开了。 茉莉就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暗道世子爷真是自己的救星! 于是她轻抿着嘴角,满脸笑意的带着屋里服侍的众人轻手轻脚的鱼贯而出。 整个屋里就只剩下了姜婉和萧睿暄两人。 因为不是第一次给姜婉绞头发了,萧睿暄那适中的力道并未让姜婉发现身后已经换了人。 她见自己问茉莉的话半天都没有人回答,也就佯装生气的说道:“怎么着?连这都答不上么?” “夫人的头发似丝般细腻,又似绸缎柔滑,”萧睿暄用帕子轻轻的印着姜婉发丝上的水气,好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她的发丝弄断一样,“又像是不小心打翻了砚台,上好的墨汁都给倾倒了下来……” 姜婉听着,不禁双颊飞红。 她扫了眼窗台上的自鸣钟,发现这才不过戌初。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虽然姜婉也很想整日的同萧睿暄腻歪在一块,但她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嗯,今日遇到了点事……”萧睿暄漫不经心的应着,又另取了一块干帕子,将手中那块已经湿了的帕子扔到了一旁。 有事还回来得早? 姜婉眨了眨眼,在心里腹诽着,一抬头就撞上了萧睿暄那心事重重的眼。 姜婉的心里就浮起一丝异样。 和萧睿暄在一起久了,她知道他从不将在外院的情绪带回内院,而他今日却破了例。 “怎么了?”姜婉就忍不住抓住了萧睿暄的手问。 萧睿暄看着姜婉,却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萧千淑在大金国遇袭的事。 但他又不希望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这一切。 因此,他的面色也就越发的显得为难。 与萧睿暄相识两世,他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像今日这样。 萧睿暄越是这副模样,姜婉也就越是着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么?” “婉婉,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因为……”萧睿暄犹豫了一把,“因为我不想你从别人的嘴中得到这个消息。” 看着萧睿暄一脸慎重的模样,姜婉大概就有了些心理准备。 她握住了萧睿暄的手道:“你说吧,我挺得住。” 萧睿暄也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姜婉的眼睛道:“今日我接到消息,兴安公主的和亲车队在大金国内遭到了袭击……”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姜婉的神色,果然见到姜婉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 “你是说千淑他们出事了……”姜婉愣了那么一小会,半晌才有些犹豫的问道。 萧睿暄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解释,也就只好应了一句:“是!” “怎么会!”姜婉的手就开始颤.抖了起来,脸色也变得苍白,“她不是去和亲的么?对方还派了迎亲使者……怎么好好的却会遇袭?” “那她现在人怎么样了?是在大金国还是回来了?这个亲……还要不要和?”姜婉反手就扣住了萧睿暄的手问。 萧睿暄一见姜婉的模样,反倒是放下了心来,他之前还担心她会因此背过气去。 他也就放软了声音道:“消息是飞鸽传书过来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但靳先生为他们算了一卦,说尚有转机……” 姜婉听着也就眼前一亮。 “尚有转机……那是不是说他们还活着……”姜婉就满心期待的问。 “但愿吧……”萧睿暄也不是很有把握的说道,“我让夜鹰带人过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姜婉听着,就将脖子上坠着的一块玉佛从衣襟中拉了出来。 这还是之前去白云庵时,空空神尼赠与她的,说能护她平安。 她将带着体温的玉佛合在掌心之中,跪坐在美人榻上,在心中默默的祈愿着:“愿菩萨保佑。” 随后她又觉得这样还不够心诚,又唤了茉莉进来,让她为自己准备笔墨纸砚抄经文。 这个时候? 听得姜婉吩咐的茉莉也是一头雾水,这都快二更天了。 茉莉也就看了眼一旁的萧睿暄,仿若在征询他的意见。 “你现在准备这些做什么?”萧睿暄浅笑道,“抄经文也不急在这一会,你明日从从容容的起床,沐浴更衣后再抄,岂不是显得心更诚?” 姜婉一想,觉得萧睿暄说得也有道理,然后吩咐茉莉道:“那你明日一早就将东梢间的小书房拾掇出来,然后准备上好的歙县徽墨和澄心纸,我要为千淑抄经祈福。” “啊?”茉莉一边拖延着时间,另一边不断的拿眼睛偷瞄萧睿暄。 没有世子爷的首肯,她可不敢给夫人准备那些劳神费力的东西。 直到她看到萧睿暄默默的点了点头,这才敢放心的应承下来,然后去找夏依准备这些东西。 “抄经可以,但不要累到自己。”萧睿暄满是私心的同姜婉说道,“和他们相比,你更重要!” 姜婉听后,满心的感动,她轻轻的拥住了萧睿暄道:“我知道轻重的,不会勉强自己的。” 就在夜鹰离开京城后,姜婉开始着手抄经之时,太子遇袭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京城,与消息同来的,还有在狼爪崖一战中幸存的几个亲兵。 一.夜白发的建武帝颤巍巍的看着金銮殿上衣衫褴褛的几人,比平日里瞧上去要显得苍老了许多。 他想着太子出城时带着的那五千亲兵是何等的威武雄壮。 没想到这才半个月的功夫,那雄壮的亲兵竟然会像乞丐一样的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无力而又苍白的感觉向他袭来,建武帝瞬间就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他的脊背不再挺直,面容也变得苍老起来。 满朝文武见了都是面面相觑,却也只敢私下里交流一个眼神,不敢多言语什么。 #####额……那啥……算了……啥也不说了…… 第399章愤怒 那几个幸存的亲兵在见到建武帝之后,却是一点也没含糊的跪在金銮殿上哭诉起来。 “在过狼爪崖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箭惊扰到了马队,马匹受惊后就开始嘶叫起来。” “紧接着天上就好似下起了箭雨,五千亲兵死伤大半,混乱之中太子殿下想去护住公主,不料一支流箭正中了太子殿下的后背。” “太子殿下在倒下时又惊到了公主殿下的马,然后马车就开始在狼爪崖上狂奔了起来,最后冲下了山崖……”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抹着泪,硬是将那日遇袭的惨烈之状你一言、我一句的描述了出来。 建武帝也是越听越愤怒。 “反了……反了……”建武帝听到这,双手就拍在龙椅的扶手之上,猛然站了起来,指着那几个亲兵道,“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下起了箭雨?” 建武帝突然而来的气势让几个幸存的亲兵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自认为还有几分胆色的人就从身上取下了一个布包袱,摊在了金銮殿上。 “皇上,这就是当日从天上射下来的箭,是大金国惯用的三羽箭。”说着,他就将箭举过了头顶,示意建武帝查看。 建武帝的眼皮就几不可见的抖了抖,然后给身边的瑞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瑞公公不敢怠慢,赶紧从宝座台上跑了下来,从那人手中取过箭,又一路小跑的交回到建武帝的手中。 建武帝拿着那支箭细细的打量了起来。 只见原本白色的箭羽已被血液浸染得呈暗红色,整支箭身还隐隐能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他的五千亲兵啊!竟然就倒在这样的箭羽之下! 摸着这支箭,建武帝就感觉有一口浊气自心底冲了上了来。 他一个发力,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那支箭给折断了扔在了地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建武帝站在金銮殿的高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满朝文武。 不料这满朝的文武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也无人敢接他的话。 满头银发的他,顿感凄凉! “我好心将兴安公主嫁与他们大金国,不料他们却是如此对待我们的!”建武帝就满面愁苦的审视着自己的这批文武大臣,皱眉道,“你们说,该怎么办?” 金銮殿里的众臣子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说话。 建武帝一见,也就不悦的瞪了眼阁老陈言箴道:“陈阁老,你先说!” “这……”陈言箴就知道这种事情自己躲不过去,也就清了清嗓子道,“臣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当日是大金国使者过来求的亲,没有道理我们的和亲车队一过境便遭到袭击,是不是应该和大金国的一起查一查这件事?” “查查查,查什么查?”武将出身的镇国公佟维却是在朝堂上怒道,“这明明就是他们挑衅在先,如果我们不予回击的话,这大金国还以为是我们怕了他们!” 太子萧睿昭是佟皇后的唯一嫡子,也算得上是半个佟家人,遇到了这种事,身为舅舅的佟维还真是冷静不下来。 陈言箴一听,就暗暗的摇了摇头。 他刚才不想率先发言就是不想与这群武将杠,一群人想到的永远只有打打打,却从来不问朝廷的军费从哪来? 想到这,陈言箴就看了眼户部尚书林大人,如果真要决定对大金国出兵,他应该是第一个觉得头痛的人。 果然户部尚书林大人也一脸急色地朝着他看了过来。 这两年不是旱灾就是洪涝,各州府的赋税都征收不上来,而建武帝这边又花钱如流水般的兴建楼台宫殿,国库早就空了。 而且俗话说得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可他又去哪给大军弄什么粮草? 要不把这麻烦事丢给兵部? 林大人也就偷偷的瞧了眼兵部尚书唐攸海。 兵部尚书唐攸海的幼子唐子云前段时间刚尚了宁旻公主,这段时间正是风光无两的时候。 可他一听闻镇国公想要出兵大金国的打算,却也不乐意起来。 “我倒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毕竟真相是什么,我们也还不知道,”兵部尚书唐攸海很是理智的说道,“是不是先派人去那狼爪崖查探查探?” “查探什么?”镇国公佟维立即出来驳斥道,“我们军中向来所使的是双羽箭,而这三羽箭分明就是他们大金国先动手的证明!” “镇国公,这兵不厌诈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也就人反驳道,“此事来得太过蹊跷,打仗可是大事,可不能意气用事!” “什么?你说我是意气用事?”镇国公佟维就开始在金銮殿上吹胡子瞪眼,惹得金銮殿上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倒比那集市上显得还要热闹。 建武帝皱着眉头的看着众人,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一根血脉在狂跳不已,钻得他脑仁直疼。 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他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他也就慌忙的伸手,想去拽住身旁的瑞公公。 不想他却捞了个空,整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往后倒了下去。 这简直让金銮殿上的众人都惊呆了。 建武帝竟然就在他们的面前仰面而倒。 “宣太医!宣太医!”原本就有些混乱的金銮殿一下子就变得更为混乱了。 太医院里今日正好是程子修和田院使。 两人因为之前那些不怎么愉快的经历,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之下,却是各捧了一本医书,两不相干。 程子修坐在自己的书案前,慢慢的翻着大梁朝历任皇帝的医案,眉头却越皱越深。 除了建武帝,本朝好似并没有人再接触过芙蓉膏这种东西。 当“宣太医”三个字在宫中此起彼伏的传到太医院来时,程子修竟然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而田院使却是走出了太医院的大殿问门口当值的内侍道:“出了什么事?是谁要宣太医?” “听声音像是从金銮殿上传过来的。”那小内侍也是不怎么确定的猜测道。 金銮殿? 难不成是哪位大人在诏对的时候晕倒了? 田院使在心下打着小九九,侧过头回看了眼殿内闭眼思考的程子修,暗道自己可不能错过这等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也就悄悄的背着自己的医箱往金銮殿而去。 第400章混乱 待田院使赶到时,金銮殿上已乱成了一团。 晕厥过去的建武帝已被瑞公公命人抬到了龙椅之上。 只是面如死灰的他,任凭瑞公公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 “田院使到了,田院使到了。”在殿上围观的众人也就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而田院使更是三步并作两步的爬上了建武帝的宝座台。 待他一见到建武帝那面无血色的脸色时,田院使大吃了一惊。 而执起建武帝的手腕去摸他的脉搏之时,只觉得脉象微弱,好似随时都要消失了一样。 他就有些后悔单枪匹马的过来。 “皇上的情况怎么样?”瑞公公在一旁焦急的问道。 田院使就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 这么些年瑞公公都在建武帝身边服侍着,心里像明镜一样。 建武帝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他比这些太医还清楚。 “那你说怎么办吧?”瑞公公就扫了眼还在金銮殿上候着的众臣子,低声道。 田院使就轻轻印了印额头上的虚汗道:“我建议先安排人将皇上送回寝宫,先施针,再辅以汤药……” 瑞公公一听,觉得大体也只能如此。 于是他一边安排内侍用肩舆将建武帝送回寝宫,另一边则让朝臣们先自行散去。 那些陪于末位的朝臣们自然是没有异议,可像陈言箴这样的朝中重臣则主动留了下来。 “陈阁老……您说现在怎么办?”陈言箴是首辅大臣,一干人等以他马首是瞻。 太子殿下下落不明,而建武帝又突然在金銮殿上晕倒,他们这群人,瞬时一个个都变成了没头苍蝇,慌了神。 陈言箴就站在金銮殿外的高台之上,眺望着远远的宫落群,叹了一口气。 前几日钦天监的来人找他,说夜观星象发现“荧惑守心”。 这样的星象着实让他担心了一把,因为历史上不乏皇帝为了自保,而移祸大臣的例子。 而他作为内阁首辅,自然是移祸的首选! 只是没想到此事印证得如此之快,几乎快到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 待得他见到瑞公公从金銮殿内出来后,则赶紧快步上前,一脸难色的同瑞公公说道:“公公,您说这接下来的事该如何是好?我们那可还压着一大批的折子要给皇上过目呢!” 瑞公公就有些不悦的瞥了眼陈言箴,暗道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身为内阁首辅大臣的陈言箴却一点身为臣子的担当都没有,竟然还会来跟自己讨主意? 想着他平日里只管顺着建武帝的意思溜须拍马,瑞公公心里鄙夷又多增添了几分。 真是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内阁首辅的! 然而在建武帝身边服侍多年的瑞公公自然是知道这样的情绪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表露出来。 于是他有些感慨地看了眼天际,堂堂大梁朝,此时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当家做主的人。 见着陈言箴那满是询问的眼神,他也就无奈地叹道:“看样子只能停了皇上的朱批,改行内阁的蓝批吧。” 陈言箴一听,顿时就放下心来。 瑞公公跟在皇上身边多年,说出的话也比一般人有分量,既然瑞公公也这么说,那么自己将皇上的朱批改为蓝批,想必也没有人会异议。 于是他朝着瑞公公恭恭敬敬的行了个鞠躬礼,却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此举有什么问题。 瑞公公自然是不敢受的,他赶紧伸手捞住了陈言箴:“这朝堂上的事,还是要请陈阁老费心了,我还赶着去皇上的寝宫,也就不在此陪着陈阁老了。” 陈言箴一听,哪里还敢再耽误瑞公公,而是赶紧让到了一旁,目送着瑞公公离开。 后宫中的众妃子听闻建武帝竟然在金銮殿上晕倒了,也就都赶到了建武帝设在乾清宫的寝宫前。 但没有宣召,她们也不敢贸贸然然的闯进去,因此都老老实实的跪在了乾清宫的前坪里。 所以当瑞公公赶到乾清宫时,也就看到了花团锦簇跪成了一片的妃子们。 他虽暗自吃惊,却也一眼扫到了跪在最前面的崔贵妃、李淑妃和窦德妃。 瑞公公赶紧快步上前,扶起了三位娘娘道:“娘娘们这是唱的哪出?” 崔贵妃就抹着脸上未干的泪痕道:“突闻皇上身发恶疾,我也就想过来看看,只是没想到她们也是闻风而动。” “哎呀,娘娘,您这不是给人添乱么?”瑞公公也就叹道,“别说皇上还没怎么样呢,您就带着这些妃子在这里又哭又跪的,难道不觉晦气?” “这是皇上现在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你们这样难道还能落着什么好么?”瑞公公也就好心的提醒崔贵妃道,“娘娘现在掌管着后宫,还是赶紧让这些娘娘们退下吧,真要是为皇上担心,还不如关起门来多抄几篇佛经为皇上祈福来得正经。” 崔贵妃一听,觉得瑞公公说得很有道理,也就赶紧抹了自己脸上的泪痕,转身就对跪在地上的众人道:“咱们也别在这里干耗着了,赶紧的都回去,每人抄十篇佛经,然后我叫人送到护国寺去烧给菩萨为皇上祈福。” 本是跟着崔贵妃而来的窦德妃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而李淑妃脸上的神色却变了变,想说什么,却始终没有开口。 而跪在她们身后的那些妃子一听,就有人开始哀怨的哼哼起来。 虽说当年选妃之时,尽量挑的都是知书达理之辈,可也架不住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欢拿笔杆子。 这会子不但要拿笔杆子,还要抄佛经,如果有得选的话,那她们还是宁愿跪在这里“祈福”。 只可惜崔贵妃一句话,并没有给众人反驳的余地,而是三下五除二的将众人都赶了回去,独留了李淑妃和窦德妃陪着自己。 “皇上现在怎么样了?”将人都赶跑了之后,崔贵妃就向瑞公公打听了起来,“现在是太医院的哪位太医在帮皇上诊治?” “是田院使。”瑞公公也就欠身道。 “怎么叫了他来?”李淑妃就有些不悦的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应该让太医院的太医们来个会诊吧?” 第401章救治 瑞公公一听,也觉得是自己疏忽了,之前在金銮殿上大家都乱哄哄的忙成一团,他也没来得急细想。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他赶紧应道,“我这就叫人去太医院叫人。” 说着他赶紧派了身边的小禄子去跑腿,将太医院一众值班的不值班的太医全给叫了过来。 不一会的功夫,乾清宫里就跪满了人。 因为有了崔贵妃等人在场,瑞公公就很是自觉的站到了一旁。 崔贵妃也就睥睨着眼前的人道:“皇上今日突然晕倒了,你们倒是拿个章程出来,平常一个个的,不是吹嘘着自己的医术很牛么?” 众太医就有些为难的互看了一眼,他们之中有些人是擅长妇科和小儿,对此还真是束手无策。 “不是说程太医对这些疑难杂症有奇方么?为什么不让程太医试试?”跪在地上的章院叛却突然提议道。 跪在最末的程子修听到了却在心里冷哼。 平常一个个的想尽办法排挤自己,竟然还提出让自己去管药房,这个时候却要把自己推出去冲锋陷阵,真当他是傻子么? 因此他也就伏在那没有接话,整个寝宫也就显得异常的安静。 崔贵妃的眼神也就越过众人,找到了队伍最末的程子修:“程太医,你可有什么办法救治皇上?” 程子修听闻崔贵妃点到了自己,也就知道自己这个缩头乌龟是装不下去了,也就只好立起身子拱手道:“回娘娘的话,因为平常都是田院使和章院叛为皇上请平安脉,而且皇上的医案又不在微臣手上,微臣还真是不敢随意下手诊治。” 中医讲究相生相克。 而像皇上这样,每日将名贵药材当成食物煮成药膳的吃着,还真不如一般的百姓好下手。 崔贵妃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就面色不虞的看向了田院使:“都这个时候,你还把医案藏着掖着做什么?想当成传家宝不成?还不快点拿出来给程太医过目?” 吃了瘪的田院使不敢耽搁,赶紧命人去自己太医院的柜子里取了建武帝的医案过来。 而程子修在接过医案时,还似笑非笑的看了田院使一眼,好似在说“就算你藏地再深,我也有办法叫你吐出来。” 田院使一见,心里怄得要死,可当着宫里贵人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将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怄气归怄气,在这种时候程子修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他快速的将建武帝的医案看了一遍,心中了解了个大概,然后搭了建武帝的脉搏,可他越测,眉头也就皱得越深,两道俊眉几乎都要拧到了一块。 一旁的田院使见了,也就在心里暗自得意,心想这宫里的贵人将他的医术捧得如何如何了得,可遇到真正的大症,他不也一样的束手无策? 程子修自然是没有时间去理会田院使的,建武帝这是浮缓脉,从脉象上来说,很有可能是中风之兆。 而且他现在还昏迷不醒,稍有个处理不当,很有可能从此瘫痪在床。 “程太医,皇上到底怎么样了?”崔贵妃见程子修半晌都没有说话,也就在一旁急道。 程子修也就看了眼田院使,然后神色凝重的说道:“很有可能是中风了。” “对啊,我在金銮殿上也觉得皇上这是中风的征兆,所以赶紧让瑞公公将皇上安置回了寝宫。”刚才一直没敢吭声的田院使当起了马后炮。 “既是如此,那你刚才为何不为皇上整治?”跪在下首的几个太医就有些不满的问道,“以银针扎十指放血,还有扎耳后的穴位放血……” 田院使却是支吾了一下,并没有接话。 他肯定不能说是因为自己没把握,所以才没敢给皇上施针的。 太医中还有人想同他理论,而程子修却觉得他们太过聒噪,也就幽幽的道:“诸位太医若还是有什么好的办法尽管上前一试,至于病情的研讨的话,还是请诸位挪步偏殿再说,皇上虽然是晕厥,可也需要静养。” 他的话如此不留情面的说了出来,无形中自然是伤到了那几位太医的颜面。 可他们对程子修一贯是敢怒不敢言,也就只能先离开寝宫再说。 现在一心记挂着建武帝的崔贵妃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应付他们,因此她也只是欺身到程子修的跟前,问道:“既然如此,就请程太医全力救治皇上吧!” 程子修本不欲多理会崔贵妃,只是她一直守在旁边,让自己很不好施针救治。 于是他只能和崔贵妃客套道:“这本就是我分内之职!只是在我施针之时不能分心,能否请娘娘禀退左右的人,然后不让无关人等进来打扰?” 崔贵妃一听,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就将寝宫内的无关人等都轰了出去,不料程子修看着她,依然迟迟不肯动手。 崔贵妃就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连本宫也要出去么?” 程子修很是恭敬的行了个拱手礼:“娘娘,微臣此次施针有几处大穴,不能有丝毫差池,这殿内的人是越少越好!” 崔贵妃听他这么一说,之前心中的不满这才消退了几分。 但她还是有些不爽的睥睨了眼程子修,不怎么甘心地带着她身边的人出了建武帝的寝宫。 只是她前脚刚一踏出乾清宫正殿的大门,就看到了儿子萧睿呈一身骑装神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母妃!父皇的情况怎么样了?”萧睿呈一脸的急色,“我在城外听闻了消息就赶紧策马赶了回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崔贵妃就有些惊讶的看着儿子,左右睃了一眼后,这才将他拉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悄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萧睿呈就微微的皱眉:“我刚从城外回来,只听闻父皇在金銮殿上晕厥了过去,难不成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不成?” 崔贵妃就丢给儿子一个白眼,然后有些兴奋的说道:“今日传来消息,兴安公主的和亲车队遇袭,太子和兴安公主双双下落不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第402章喜形 “母妃!”不料萧睿呈却是言辞严肃的喝了一声,吓得崔贵妃也随之一抖。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道:“突然这么大声做什么?想吓死你娘么?” “现在乃是非常时期,母妃休要如此喜形于色!”萧睿呈一本正经的说道,“万一被人有心人传了出去,总是不好。” “这不是因为和你在一起么?”崔贵妃觉得儿子这简直就是小题大做,但她一扫到萧睿呈那并未因此放松半分的神色,也只得正色道,“我知道了。” 萧睿呈的脸色这才有所松动。 “既然太子殿下下落不明,父皇又因此晕厥不醒,那这朝中大事归谁说了算?”萧睿呈也就看着崔贵妃问道。 “这……我还真没有过问……”崔贵妃也就迟疑着说道,“想必应该是内阁吧……刚才好像听到瑞公公说停皇上的朱批改行内阁的蓝批……” “母妃此话当真?”萧睿呈听闻之后也就皱眉问道。 “应该是吧?”因为建武帝的强势,平常并不准后宫干政,所以崔贵妃对朝堂上的事并不是太了解。 正当她想要再和儿子好好说说话时,却发现儿子萧睿呈早已转身离开了三四丈远。 “你干什么去?”就像天下所有爱操心的母亲一样,崔贵妃就随口追问了一句。 萧睿呈却是连头也没有回的抰手:“我去文渊阁找陈阁老!” 文渊阁里,陈言箴坐在首位的太师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凉掉了的清茶,眉头紧皱。 “陈阁老,您好歹也发句话呀!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与这大金国,打还是不打?”同样也是内阁大学士之一的尹帜尹阁老陪坐在陈言箴的身旁,用手指敲着两人间的梨花木高脚茶几问道。 “打?拿什么打?”众阁老中脾气一向火爆的安阁老一摊手道,“别忘了去年冬天欠下的军饷到现在还没着落呢!” “是啊,”在内阁中陪于最末位的姜传孝笑道,“户部的人今天还在跟我抱怨,说是兵部的人天天追在他们屁.股后面要债呢。” “是吧!”安阁老那有些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样的情况,怎么打?” 可是如果不打,这大金国会不会觉得他们大梁朝太好欺负了? 要知道这一次遇袭的可是堂堂太子殿下! 一时间,大家都觉察到了这件事的棘手性,纷纷都噤了声。 整个殿阁里几乎落针可闻。 “诸位阁老大人,七皇子到。”就在大家都是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人过来禀报。 七皇子?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陈言箴却是一点也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迎了出去,可人还没出大门呢,就见到七皇子萧睿呈满面春风的走了过来。 “陈阁老,打扰了。”萧睿呈远远的就拱手笑道。 “不敢当,不敢当。”陈言箴一脸谦恭的客套着,将萧睿呈迎进了殿阁。 待主宾坐定,又奉了茶,陈言箴这才正色道:“不知道七皇子今日过来是所为何事?” 萧睿呈就微笑着品了一口茶,道:“我就想来问一下,对此次太子殿下遇袭的事,内阁打算怎么办?” “刚才我们几人正是在商量这件事。”陈言箴面有难色的说道,“我们几人的观点都是,定不能像在金銮殿上镇国公说的那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喊打。” “不分青红皂白?”萧睿呈也就挑眉道,“今天金銮殿上都发生了什么?” 他虽是皇子,但建武帝并没有给他上朝堂议政的资格,因此他对今日金銮殿上发生的事也就一无所知。 尹阁老也就叹了口气,也就同他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萧睿呈听后皱眉道:“既然亲兵都带回了在大金国遇袭时的三羽箭,那肯定坐实了此事就是大金国人所做,不管怎么说这大金国肯定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见几位阁老中有人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萧睿呈继续道:“不管出兵也好,还是派使臣去责问也好,总要拿出一个态度,不能凭白就叫人如此欺负了去,不然咱们大梁朝的脸面何在?国格何在?” “正是七皇子说的这个道理。”陈言箴点了点头道,“可是自古有云‘以和为贵’,当初皇上正是出于对此的考虑才同意了大金国的和亲请求,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凭白生出这么多事?” “和亲队伍在大金国境内出了事,不管是不是大金人做下的,都是他们的失职!”陈言箴继续道,“我个人倾向于派使臣过去责问大金国的皇帝,这件事应该是他们的人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才行,而不是像镇国公所说,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和人开打。” “陈阁老说的这一点,我附议!”兵部尚书出身的安阁老朗声道,“上兵伐谋,我是不同意镇国公所说的,动不动就派兵。” 萧睿呈听后笑道:“这件事也不能怪镇国公,他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亲舅舅,遇到这种事反应激动了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一屋子人也就都表示理解的笑了笑。 “我觉得陈阁老的这个提议不错,不如就先这么办吧。”萧睿呈看了屋里的众位阁老一眼,很是客气的说道,“父皇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这朝堂上的事,还得请诸位大人多担待。” 说着,他起了身,给屋里的众阁老作了个揖。 而大家都没想到身为七皇子的萧睿呈竟然会将姿态摆得如此之低,纷纷起身回礼,而萧睿呈又与他们寒暄了些闲话后,这才离去。 目送着七皇子远去的背影,陈言箴就站在门边就思躇良多。 建武帝有七个儿子。 第二子和第四子生来早夭,而大儿子却因为当年的废后郭氏巫蛊之祸在狱中自杀,只剩下了第三、第五、第六和第七子。 第五子萧睿昭因继后佟氏子凭母贵的封为太子,可现在是却凶多吉少。 如果建武帝再有个什么万一,国不可一日无君,那很可能就要从剩下的三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中寻找继位者。 第403章盘算 六皇子萧睿珀生来就心智不足,一日三餐都不能离了人照顾,这样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登上皇位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三皇子萧睿昔和七皇子萧睿呈。 三皇子萧睿昔今年三十有三,是当年建武帝还在潜邸时,身边的窦良娣所生。 他出生后不久,建武帝就登基做了皇帝,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建武帝曾是很.宠.溺这个儿子,并将其视为福星为自己带来了好运气。 只可惜随着年龄的增长,建武帝慢慢的发现他这个儿子资质平平,远没有当年皇贵妃佟氏所诞下的第五子萧睿昭机灵。 因此建武帝的注意力也就从第三子萧睿昔慢慢地转移到了第五子萧睿昭的身上。 再加之三皇子的性子随了生母窦德妃,生来恬淡,早就安心做一个闲散王爷,整日的与花鸟鱼虫做伴,与世无争。 这么一算下来,假若太子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这皇位还真的只适合这七皇子萧睿呈来坐。 而且建武帝也曾不止一次的当着众位大臣的面笑言过“此子肖我”。 若不是当年早已改立了第五子萧睿昭为太子,这太子之位究竟会落在谁的头上,还真的两说。 只是现在将这前前后后的事都联系在一起来看,莫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注定这皇位就终将落在七皇子萧睿呈的身上? 若真是这样,那他以后遇到这位七皇子时还得更恭敬一点,以免他一登基,就把他这个内阁首辅给撸了。 一想到这,他也就分毫也不敢怠慢的召集了内阁众人,商量着究竟改派谁去出使大金国,为大梁朝讨颜面。 乾清宫内,程子修为建武帝扎过一轮针后,建武帝依旧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昏睡在那里,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随侍在一旁的瑞公公就有些担心的问道:“程太医,皇上他……” 程子修见一旁也没有什么其他人,先是同瑞公公摇了摇头,然后低声道:“前段时间的芙蓉膏将皇上的身子都掏空了……” 瑞公公一听就默然了。 这些日子他跟在建武帝身边自然知道那芙蓉膏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什么药物像芙蓉膏这样,离了就让人活不下去的。 而且若是他的手慢了一点,建武帝整个人又是哈欠又是眼泪水的,那副模样才真是叫人瞧着可怕。 “程太医的意思是皇上此次是因为吸食了芙蓉膏而……”瑞公公就没有什么把握的试问道。 如果真是这样,那怂恿着皇上吸食芙蓉膏的寿妃娘娘就有大问题。 “不是,皇上真是因为今日听闻太子遇刺的消息而气急攻心,”程子修摇着头道,“只是皇上本来身子就亏,而之前田院使又耽误了最佳治疗时机,而让事情变得棘手了。” “那皇上可还有救?”瑞公公就听得心中一惊。 “先施三五日针,再配合着汤药试试吧。”程子修叹道,“我的把握并不是太大……” 配合汤药? “这药怕是喂不进吧?”瑞公公就提醒着程子修,回头看了眼睡在龙床上的建武帝。 这会子正有两个小内侍奉他之命用小勺往建武帝的嘴中喂水,只是因为建武帝的牙口禁闭,那喂进去的水都从他的嘴角溢了出来,沿着脸颊流到了颈脖之后,弄得那两个小内侍有些手忙脚乱。 程子修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也就笑道:“寻常的汤药自然是喂不进的,所以我必须先回府一趟,在家中制好药再过来。” “哦?宫中不也有制药房么?”瑞公公就有些好奇的问,“而且宫中的药材难道不是更好?” 程子修就神秘的笑了笑:“有味药是程门秘制,得用我们家祖传的制药技艺才行。” 瑞公公听闻后也就没有再多话。 程家以医药传家,如果真没有两把秘传的刷子,想必也出不了五位太医。 他笑着将程子修送出了乾清宫,并同程子修约定明日一早就进宫来为建武帝诊治。 而程子修在出了宫后,并没有回程家设在京城的回春堂,而是换了一辆街市上拉客的黑漆平头马车,直奔京城西郊的白云山而去。 萧睿暄侧坐在芷香居里的长廊上,手中拿着一抓鱼食,正漫不经心的往眼前的鱼池里一颗一颗地慢慢投喂着。 而他身旁,半躬着身子的财叔却将今日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同他说了。 萧睿暄半眯着眼,看着水里因为争食而不断翻出水花的锦鲤,悠然的说道:“这么说来,现在朝中的权利下放到内阁了?” “恐怕是这样!”财叔在一旁道,“听探子们来报,今日七皇子还特意去了趟文渊阁。” 萧睿呈? 萧睿暄投食的手就停了下来,在心中细细思量了一番。 现在仔细想来,发生了这么多事,七皇子反倒成了最受益的了。 而他之前也收到过线报,七皇子萧睿呈好似一直都不怎么安分,果然这次一有机会他就跳了出来。 要知道上一世这个萧睿呈可是被姜妧以造反的名义给斩立决了的。 “七皇子去文渊阁做什么?”萧睿暄也就问道。 “听他们说,七皇子只是去坐了坐,然后陈阁老就提议先派使者出使大金国,至少先弄清楚太子遇袭的原因再说。”财叔也就同萧睿暄汇报道。 “只是派人去出使?”萧睿暄奇道,“他们就没有人关心太子和兴安公主是否还活着?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下落么?” 财叔也就摇了摇头,没说话。 萧睿暄也就坐在那冷笑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这满朝的文武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他们的安危,这叫人说出去,还真是叫人伤心。 “那他们确定好选派的人选了么?”萧睿暄继续问道。 “好像并没有。”财叔想了想道,“毕竟在这个节骨眼出使大金国并算不上什么好差事,几位阁老都不愿意让自己的人去冒险。” “我知道了。”萧睿暄听闻之后,也就淡淡的说道。 都这个时候了,大家放在第一位的依旧还是各自的利益,他有时候还真是为太子萧睿昭感到不值,为这个皇朝感到不值。 第404章求助 直奔京城西郊白云山的程子修自然和之前的萧睿暄一样,被待客的小尼姑以“只接待女客”的名义拒之于山门之外,竟然不愿意同他多说一句话! 碰了一鼻子灰的程子修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往常只要他冲着这些小姑娘们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她们就几乎愿意为自己赴汤蹈火。 这也是为什么他多数时候都是板着一张脸示人,因为他实在是不想为自己找麻烦。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招在这白云庵前,竟然不灵了! 碰了壁的程子修也就白云庵的山门外急得团团转起来。 他之所以敢在瑞公公面前夸下海口,并不是因为他们程府真有什么祖传的秘方,而是因为他急着来此处请阁主帮忙。 可如果他连阁主的面都见不到的话,那他还真无法回去同瑞公公交代。 “这不是程太医么?您今日怎么也会在这里?”就在程子修在山门外徘徊的时候,他却突然听闻有人认出了他。 程子修就循声看去,只见一作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戴着帷帽的站在离自己大概五步远的地方,而她的身后则跟着几个看上去很是魁梧的婆子。 见这女子突然停下脚步同路旁陌生的男子说话,她身后的婆子则是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二奶奶的脚程还是加快些好,这位空空神尼可是很不好约见的,可别在这些无关人等的身上耽误时间。” 那戴着帷帽的女子听闻那婆子的话后显然变得有些不悦。 她隔着帷帽上的帽纱斥责道:“休得无礼,这位可是太医院的程太医,就连王妃见着了都要礼让三分,又岂会是无关人等?” 那婆子听后虽是噤了声,可脸上依旧还是一副不以为然。 而那女子却是盈盈两步上前,撩起了面前的面纱,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来。 程子修只觉得这女子的面相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见着程子修眉头轻皱的样子,那女子掩了掩嘴,随后给程子修行了个福礼道:“小女子范氏,还未谢过几个月前程太医的赠药之恩。” 范氏? 程子修就想起几个月前来药庐来管自己要绝子汤的女子,而自己怕她将来后悔,而是劝说她服用避子汤。 “原来是晋王府的二奶奶。”程子修就冲着范氏作了揖,眼前一亮的问道,“不知二奶奶可是要去见那一位大名鼎鼎的空空神尼?” “正是。”范氏也就笑道,因为对程子修心怀感激,她脸上的笑容就显得特别真诚。 “那太好了。”程子修就从身上解下了一个玉牌,同范氏说道,“能不能请二奶奶帮忙,将此玉牌交给空空神尼,并且告知她,此玉牌的主人就在山门之外,有急事找她。” 范氏看了眼那块玉牌,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唤了身边的丫鬟红纹过来:“你来将这玉牌收好。” 说完,她下意识的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那几个婆子,果然这会子她们一个个像乌眼鸡一样的盯着自己。 范氏就在心里暗笑。 这光天化日之下,又是众目睽睽,她才不会随意的接人东西,以免被人扣上了“男女收受不清”的帽子,到时候在王妃跟前说也说不清。 “不知程太医还有其他的吩咐吗?”范氏看着程子修继续问道,“若没有其他的东西要带了,我这就进去了。” “那就劳烦二奶奶了。”程子修也是拿出了鲜有的客气,同范氏作了个揖。 范氏也就抿着嘴,带着身边的人进了白云庵的山门。 果然就在范氏进去后不久,就有小尼姑从山门中探出了头来,将程子修上下的打量了一遍后,问:“你就是那个让人递玉牌的程子修?” 程子修就有些哑然失笑。 他怎么觉得自己来这见空空神尼竟然比在宫里见皇上还难? “正是在下。”这一次的他可不敢托大,而是老老实实的应着那小尼姑的话。 那小尼姑也就侧着身子从山门里走了出来,站在那石阶上堆他说道:“既是如此,你跟我来吧。” 说完,那小尼姑竟然往一旁一条看似是下山的路上走去。 程子修一见就急了,道:“我是来求见空空神尼的,你却带我下山做什么?” 那小尼姑满脸不悦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又扫了眼在山门外等候的其他人,义正言辞的说道:“空空神尼订下的规矩,只见女客不见男丁,难不成你以为神尼会为你破例不成?” 在门口等着的那些人也就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神尼的规矩严着呢,而且神尼只瞧妇科病,你一个大男人来凑什么热闹?” 听着众人的话,程子修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玉牌递了进去,却好似也没什么用。 不料那小尼姑却是继续道:“但是阁主说可与你在半山亭一聚,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程子修一听闻“阁主”二字,整个人又活络了起来,连忙接话道:“去!去!去!” 生怕那小尼姑一使性子,又反了悔,他赶紧往那下山的小路而去。 只是那下山的小路刚走了一半,面前又分出了两条道,一条向上,一条向下,隐藏在山间的林荫间,显得很是幽静。 “阁主在山上等您。”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小尼姑开声道。 程子修一听,也就选择了上山的路。 远远的,他就瞧见半山腰的亭子里好似站着一位衣袂飘飘的仙人,山风将她身上方胜的衣角吹得上下翻飞,好似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一样。 程子修两步并做一步的冲上前去,隔老远就给亭子里的人行礼:“程子修见过阁主!” 被他称为阁主的人正是空空神尼。 她一见到程子修脸上就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容。 “你这个猴儿怎么也找了过来?我不是跟暄儿说过了吗,你们若是再这样,我可又要去云游了。”空空神尼满脸笑容的说着。 “阁主,我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程子修也就叹道,“我是遇到大事情了。” 第405章使臣 空空神尼也就凝神打量着程子修的样子,见他的神态不像是在说假话,也就问道:“出什么事了?” 程子修也就将这两天发生的事都同空空神尼说了。 而空空神尼听后,也是一阵唏嘘:“这么说来太子萧睿昭下落不明,而建武帝则陷入了昏迷?” “正是这样。”程子修也就叹道,“我给皇上施了针,却收效胜微,因此才想到阁主这来求一味还魂丹。” “还魂丹?”空空神尼却是一脸警惕的瞅着程子修道,“你和你师父简直就是一个德行,整天就盯着我的药罐子,想扒拉好东西。” “那还不是因为阁主您这好东西多么。”程子修有些赖皮的笑道。 “我这好东西是多,可我为什么要给你去救那个忘恩负义的人?”不料空空神尼却是冷笑着说道。 程子修就听得心中一咯噔。 很久以前,他就隐约的觉得这位无影阁的阁主好似生来就不喜萧家人。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选择不计回报的教导萧睿暄。 他以前就问过自己的师父,不料师父却让自己少管闲事。 因此,此事就一直成为了他心中的未解之谜。 “我原先倒也没想救他。”深知道阁主个性的程子修也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说道,“只是因为萧睿暄说现在还不能让建武帝走,我才要想办法保住他一条命而已……” “你是说这是暄儿的意思?”空空神尼的语气果然有了变化,神色也变得松动。 “我怎么会拿这事骗您?”程子修就知道只要将萧睿暄推在前面,在阁主这就没有过不了的关,“他说现在还不是我们动手的时候,建武帝活着对我们更有用。” 空空神尼也就看了眼程子修,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瓶交给他道:“前日才练出来三粒,你可要省着点用。” 程子修自然是笑呵呵的接了,转身就准备下山,不料却被那空空神尼叫住。 “今日帮你传递玉牌的那女子是谁?”空空神尼看着他正色问道,“你怎么会给她开服避子汤?” 程子修也就脚步一顿,回头同空空神尼笑道:“阁主怎么连这个也能看出来?” “她现在的不孕症状明显就是服用了芨芨花的缘故,而这个,我当年只告诉过你!”空空神尼看着程子修冷冷的道,“人家现在求子都求到我这来了,你既然有办法,为何不帮她把毒解了?” 那范氏竟然会来求子? 他可分明还记得清楚当日范氏那一脸决绝的模样。 而且他当日也交代过那范氏,如果后悔了,尽管来找他。 并且刚才二人在门口遇到时,那范氏并没有跟自己提及这些呀。 莫名的,他就想到范氏身后那几个神色倨傲的婆子,料想这范氏恐怕也是被逼无奈才过来“求子”的吧。 程子修也就同空空神尼笑道:“阁主,这个女子的事您还是别管了吧。” 他就将那日范氏同他说过的话都转述给了空空神尼:“一个女子若不是但凡死了心,又怎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什么?你说她是晋王府的二少奶奶?晋王府二公子萧睿曦的妻子?”空空神尼挑眉道。 程子修也就点了点头。 “我知道怎么做了。”那空空神尼神色冷淡的说道,说完一转身,就急急的离开了半山亭。 程子修从空空神尼那求得了“还魂丹”也就赶紧赶回了回春堂。 他将那三粒还魂丹碾碎,参进之前自己所制的益寿丹中,然后连夜再制成只有半个小指甲盖大小的丸药,赶在天亮前进了宫。 宫里的瑞公公是一宿都没睡。 他按照之前程子修所吩咐的,让人每隔半个时辰就给建武帝喂一次水。 等到快要天亮时,他的双眼已经是布满血丝。 “瑞公公,程太医来了。”同样也是熬了一宿的小禄子轻手轻脚的躬身在瑞公公耳边说道。 “快让他进来!”瑞公公就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一样,整个人都变得有精神起来。 待他看到程子修也是一脸倦容的时候,也就感慨的说道:“程太医,真是辛苦你了。” “瑞公公客气了。”程子修也没有与他多话,而是径直到了建武帝的龙床前,拿出了连夜制成的丸药撬开了建武帝的嘴,塞了进去。 瑞公公虽然知道程子修喂的是药,可还是不免担心的多问了一句:“程太医,您这是……” “这是我特制的丸药,只用含服在嘴中,口中生出的津液自会将丸药慢慢溶化而落入咽喉。”程子修也就同瑞公公解释道,“像皇上这样,连水都喂不进的,只能试试这个法子了。” 瑞公公就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但还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不知道程太医此次的把握有几成?” 程子修听到这样的话,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垂下了眼睑在心中思量了一番,然后同样低的声音回答道:“不到一成!” 听到程子修的这个回答,瑞公公不禁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抖了抖,可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程子修则是不以为意的解释道:“皇上因中风而昏厥,这本身就是极为凶险的一种情况,再加之之前田院使无意间耽搁了最佳救治时间,我们现在也只能尽人事,看天命了。” 尽人事,看天命! 瑞公公也只能跟着哀叹了一声。 程子修这边每日给建武帝扎两次针,丸药也是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让他含服着,终于在第十日的时候,建武帝对于程子修的穴位刺激有了反应。 然而内阁那边,在讨论十日之后,依旧未能定下出使大金国的人选。 大家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在这件事上有所损耗。 听闻此事的萧睿呈却同内阁提议道:“不如让永盛侯府的曹晋去试试。” 永盛侯府? 几位内阁大臣就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这些年永盛侯府并没有什么存在感,说不定还真有人愿意博个出位而铤而走险。 第406章噩耗 听完了财叔的汇报,萧睿暄冷笑了一把。 幸好他之前就派了夜鹰去大金国,否则真要是指望这群朝中重臣,黄花菜也凉了吧? “夜鹰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萧睿暄摩挲着手中的茶杯,在唇齿间回味着雨前龙井的清香味道。 “有是有消息传来……”财叔就有些犹豫的说道,“夜鹰他们到了狼爪崖,在崖下找到了几具被豺狼啃得不成人形的尸首……” 萧睿暄一听,整个人就变得惊愕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瞧着财叔,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模样,他才好似隐隐约约听到自己那有些发抖的声音:“能确定是谁么?” “夜鹰的私信上说,有两具尸身的衣服……明显华贵于常人,那上面的纹饰都是五彩金蟒……” 明显华贵于常人! 萧睿暄就有些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在大梁朝,五彩金蟒是皇族的专属纹饰!却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穿着的。 但除了太子萧睿昭,就只有去大金国和亲的兴安公主萧千淑被授予了这样的殊荣。 其他人若是敢擅自穿着这样的纹饰,那便是砍头的大罪! “能确定么?”萧睿暄闭着眼睛,神情痛苦的问道。 “夜鹰说已经用棺椁装着那两具尸身,亲自押送回京。”财叔就有些小心翼翼说道,“听夜鹰说那边豺狼活动猖獗,所以才……” 他的话,说半句,留了半句,可萧睿暄却是听懂了他的意思。 在那荒郊野外,还有豺狼,所以才尸骨无存! 萧睿暄就闭了眼,仰头倒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 如果太子真的遇害,那么整个大梁朝的政治格局也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这个时候谁也说不清。 “还有几日会入京?”萧睿暄闭着眼睛,伤神的问道。 “大概还有个三五日吧。” “到时候告知我一声,我去接他入城!” 财叔听闻之后,唱了个“喏”,轻手轻脚的离开,独留下萧睿暄一人。 五日之后,夜鹰押送的棺椁入了京,直接将棺椁送到了顺天府。 他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说自己是行走在两国间的商人,因瞧着遇害的人穿着五彩金蟒服,这才不敢怠慢的买了两口薄棺材将人运了回来。 顺天府的人见到两具尸身身上的华服,自然也不敢怠慢,而是直接将此事报了上去。 又过了两日,经过多方查证后,确认了那两具残缺不全的尸首正是当今太子萧睿昭和奉旨去和亲的兴安公主萧千淑。 一时间,太子府和康王府中都是哀鸿遍野。 康王妃哭得已经晕厥了过去,而姜妧也在自己的床头独坐到天明。 她身边的秋兰拿着一套白色的麻布衣服,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却见到摆在姜妧床头的蜡烛早已烧成了一团“泪疙瘩”。 “娘娘~!”她小声的换着,生怕因此而惊扰到了姜妧。 姜妧闻声扭头看去,她双眼空洞,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刚才内务府使人送来了孝服……”秋兰面色有些尴尬的说道。 姜妧也就看到了她手中黑漆盘里的白色孝服。 那白色竟然是那样的触目惊心,让她瞧着心里跟着一颤。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么? 她腿脚有些颤.抖的站了起来。 她在床上盘坐了一.夜,双脚都变得有些不听使唤。 想着之前她还在和崔莹莹在这后宅之中你争我斗,现在回想起来,简直就和笑话一样。 “将衣服拿来我看看……”她在心里有些自嘲的笑着。 秋兰就抖了抖那白色的孝服,递到了姜妧的手中。 姜妧拿着那件孝服,心中万般不甘的泪水就这样涌了出来,她也就抱着那件衣服痛哭了起来。 幽兰殿的东跨院里,秦玉安瞧着那件送过去的孝服,频频的摇着头。 怎么会这样? 她的荣华富贵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结束了? 她用手拂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那里正孕育着她曾经的希望。 “听他们说,内阁商议决定三日后为殿下举行国丧,到时候大家都要入宫去为殿下哭丧……”她身边的樱草也就同秦玉安说着在外面打听到的消息。 而此时的秦玉安哪里还有心情听这些?内心无比焦躁的她开始在室内踱起步来。 “樱草,你知不知道,那些早逝皇子的妃嫔们后来都过得怎么样?”她就情急地拉着樱草问。 樱草一听,就有些懵了的摇头。 秦玉安一想,觉得自己真是病急乱投医,樱草一直跟在自己的身边长大,自己都不知道的事,她又如何会知道? 她的目光就投向了西边的正院。 “走,我们去娘娘那瞧瞧。”她觉得现在还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当她抚着肚子到了姜妧的正屋外时,却听到了屋里传出了崔莹莹的声音。 只听得她幽幽的叹道:“你我姐妹一场,每日斗得个死去活来,可曾料到会有今天?” “是啊,真是不曾想啊!”姜妧也是淡淡的回答着。 然后眼中满是沧桑的两人相视一笑,也就相对无语的坐在那发起呆来。 崔莹莹曾派人进宫去向姑母崔贵妃求救。 不料这个时候,姑母却根本没有功夫理会她。 太子遇害,东宫位悬。 姑母正在联合崔家人将七皇子萧睿呈往储君的位置上送。 毕竟建武帝的这几个儿子中,没有谁比七皇子萧睿呈更适合继承皇位了。 而一旦萧睿呈的太子之位坐稳,她们这些前太子的未亡人就统统要搬到皇家寺庙去,青灯古佛的了此残生。 “说真的,这个时候,我竟然开始羡慕起林承徽她们。”崔莹莹却突然说道,“依据大梁律,她们只需为殿下守孝三年,便可恢复自由身另谋婚嫁,而我们这种生育了子女的妃子,却必须将孩子悉心养大……” 站在窗外偷听的秦玉安心中也就一惊! 未生育的妃子在守孝三年后便可另谋婚嫁,可若是生了孩子,就得为殿下守一辈子!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时间开始犹豫了起来。 第407章哭丧 太子殿下的灵柩停在了皇宫东南角的仁寿宫,依照大梁朝的规矩,满朝文武和有品级的夫人们必须为太子哭丧三日。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姜婉一边往身上套着内务府送来的孝袍一边同萧睿暄感叹道,“若不是要参加太子殿下的丧礼了,我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重生一世,没想太子萧睿昭竟然比上一世死得更早。 而且因为这一变化,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七皇子萧睿呈将要继承皇位,而姜妧也再无机会。 也不知这样的变化,于她和萧睿暄而言,到底是好还是坏。 “事已至此,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萧睿暄帮着姜婉理了理身上的孝袍,摸着她的肚子嘱咐道,“若是觉得不适,可千万别硬抗!” “嗯。”姜婉点头应着,就和萧睿暄上了去皇宫的马车。 远远的,姜婉就瞧见了挂在宫城门口的白幡灯笼,上一世,她见到这样的阵势时,还是因为建武帝的薨逝。 这一次,萧睿昭竟然走在了建武帝的前头,这也真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为期三天的哭丧,是男女分开的。 作为晋王世子夫人的她自然是和以往一样,分在了外命妇的帐篷里。 大家乌泱泱的跪坐在一起,假装伤心痛哭,不一定要有眼泪,但一定要哭出声音来!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干嚎声,姜婉跪坐在那,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千淑的娇俏调皮的模样,她的泪水就如泉涌一般的倾泻而出,哭得早就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前方的灵堂里,却突然变得骚动起来。 灵堂里跪着的都是太子府的人。 大家跪坐在那,就能看到有人神色慌张的进进出出。 然后大家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被人从灵堂内抬了出来,她下摆的裙裾竟然被血染得通红。 所有人都开始骚乱起来。 那触目惊心的红色,让所有人都开始担心起来。 就在大家都在纷纷猜测之时,就有内侍摸到姜婉的帐中来,在姜婉的耳边轻道:“贵妃娘娘有令,身怀六甲的夫人们可以去后殿休息一会,再来哭下午的那场。” 姜婉一听,道着谢的站了起来,她跟着那内侍穿出了人群。 她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装着银锞子的荷包塞到那内侍手中,然后问道:“刚才灵堂中是哪位贵人有恙?” 那内侍接过姜婉的荷包,先是在手中捏了捏,然后不动神色的塞进了自己的衣袖里,道:“是太子府的秦奉仪,因为忧伤过度,见了红!” 秦奉仪?秦玉安! 姜婉就瞪大了眼睛。 “您是没瞧见灵堂里的情形,那血浸湿了一地。”那内侍咂巴着嘴道,“真是触目惊心。” “贵妃娘娘怕再生意外,这才让怀有身孕的夫人们先去后殿小憩一会,”那内侍也就继续道,“夫人请跟我这边来……” 待姜婉到了后殿时,才发现这里还坐了几个同她一样大着肚子的孕妇。 因为是来给太子哭丧,大家都是穿着内务府紧急赶制出来的孝袍,倒也看不出彼此的品级。 远远的,姜婉就听到她们几人正在说着刚才秦玉安见红的事。 “出了那么多血,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有人叹道。 “是呀,咱们怀了孩子的人最怕就是这种事了。”有人应承道。 “阿弥陀佛,但愿没有什么事。”还有人在双手合十的祈愿着。 见到又一个大肚子被内侍引了过来,先前在那坐着的几人就纷纷对姜婉点头,投以善意的微笑。 “诸位夫人先在此处小憩,不多时便会有人将今日的午膳端过来让诸位夫人享用。”引着姜婉而来的那位内侍也穿着一件素白的孝服,让人看不出品级,只是看他的样子,倒像是这宫中的一个小管事。 “那就有劳公公了。”只见那几人中,就有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站起身来,明目张胆的塞了个银锞子到那内侍的手中。 那内侍笑着离开了。 而之前的那几个女子却同那身形高挑的女子笑道:“真是叫蒋家姐姐破费了。” “诸位姐妹休得这么说,钱财乃身外之物……”那蒋姓女子也就笑道。 “也是,咱蒋家姐姐可是永盛侯府的二少夫人,岂会和咱们一样缺这几个钱?”就有人在一旁笑道。 永盛侯府的二少夫人? 曹晋的妻子?翰林院蒋侍读的女儿? 一年前,自己差一点就要被秦氏乱点鸳鸯的配给曹晋为妻,幸好这位蒋氏的适时出现,才为自己化解了“危机”。 一想到这,姜婉就有些感激的看向那蒋氏。 只见她长得肤白貌美,身材高挑,而一举手一投足间的气度,又不像是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充满了自信的干练。 显然是感觉到了姜婉那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那蒋氏也循着姜婉的目光看了过来,冲着姜婉善意的点了点头。 “听说这次七皇子保举曹二公子去出使大金国,七皇子怎么能让自己的好兄弟去冒这个险?”那几个女子坐在了一起,就有人皱着眉头的为那蒋氏打抱不平。 “这次与大金国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如果曹二公子能让两国化干戈为玉帛,那便是天大的功劳一件……” “齐姐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朝堂上的事,我们这些内宅妇人还是少置喙的好,”那几人中就有人嘻嘻哈哈的道,“不如我们还是来说说孩子吧……我是今年六月生,正赶上最热的时候呢……” “我要到中秋之后去了。”另一个女子见有人岔开了话题,也跟着笑道。 几人正在说笑间,那蒋氏就瞧见了坐在一边,并没有怎么说话的姜婉。 她也就笑着起了身,先是打量了姜婉一眼,觉得姜婉的年纪没有自己大后,便笑道:“瞧着你这肚子,怕是要临盆了吧?” 姜婉抿着嘴微笑,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平常很是闹腾的小家伙今天却是异常的安静,除了偶尔能感觉到它在肚子翻了个身外,几乎都没什么动静。 “算了日子,说是在五月。”姜婉莞尔道。 第408章滑胎 “那不就快了?”蒋氏也就同姜婉笑道,“产室布置好了吗,请了哪里的稳婆?我听说城东的田婆子不错,好多人家都抢着请她呢。” 听着蒋氏说的这些,姜婉却觉得很是尴尬。 萧睿暄从来没让她操心这些事,只是让她安心待产,说这些事他自然都会找人安排好。 既然已经有人打了包票,姜婉也就乐得当了这个甩手掌柜,对此也就真的不闻不问。 “我并不清楚这些。”姜婉红着脸道。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你怎么能对这些都不上心呢?”就有人挺着肚子过来,坐到了姜婉的身边,“有经验的稳婆,能让你生孩子的时候少受很多苦。” “是啊,我娘家的人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打算到时候孩子一入盆,就请上两个稳婆住在家里。”因为大家都穿着差不多的孝服,姜婉一时也分不清是谁在说话。 听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热烈讨论着,姜婉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好像自己是顶了个假肚子坐在这一样。 好在不多时,就有一群内侍和宫女抬着食盒进来,分给每人一碗小米稀饭,一小碟酱萝卜,外加两个藤萝饼和一碗三鲜汤。 姜婉瞧着面前这份显得很是“寒酸”的午膳,却哑然失笑。 人人都道宫中每日是锦衣玉食,却不知道那样的山珍海味却不是人人都能吃到的。 那些低位份的妃嫔们每日吃的不过也就是这些。 宫里只吃四时都有的菜品,绝不会上时令菜,为的就是防止哪位贵人一时心血来潮,在冬天点了夏天才有的菜,那可真是杀了御膳房的大厨也变不出来的。 所以自己在当太妃的那些年里,差不多也是吃的这些。 而只有在姜妧在大摆筵席的时候,才有可能凑上一百零八道菜。 但往往那种时候,又因为要端着太妃的身份,每样菜都只能浅尝即止,并不能像现在嫁给了萧睿暄,每日都能大快朵颐。 听着那几位女子有些不敢相信的惊叹声,姜婉却是扶起了筷子吃了起来,要知道下午还有一场“哭丧”。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她们这些人还会不会继续被“优待”。 正在吃饭时,她就听得有两个宫女躲在一旁细声的絮叨着。 “听说那位秦奉仪的孩子掉了……” “流了那么多血,想也保不住了。” 姜婉听着她们的话,夹着酱萝卜的手就停在了半空中。 秦玉安的孩子掉了? 她之前就知道秦玉安若是想要将这个孩子平安生下定是困难重重。 姜婉曾经设想过秦玉安会滑胎的各种可能,只是没想到她的孩子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没了。 灵堂之内,披麻戴孝的姜妧正和崔莹莹一左一右的跪坐在盛了太子的金丝楠木棺材前,而太子的棺椁之后,则放着兴安公主的棺椁。 已经哭了一上午的姜妧显得神色有些麻木,整个人也恹恹的,显得很没有神气。 当有人踩着小碎步在她耳边说着秦玉安滑胎之事时,她也只是将眼睑微微抬了抬,眼中依旧波澜不惊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现在人在哪?”姜妧也就问道。 “人就安排在偏殿的厢房里歇着呢。”来回话的人低声说道。 姜妧就冷笑了一把。 若是在一个月前,她听到这样的消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可是现在…… 她就神色淡然的扫向了摆在棺椁前的牌位,在心里悄然道:“那可是你的孩子,你为什么却不保佑它?” 那块牌位自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而姜妧也就这样呆呆的看着那牌位愣神。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听得姜妧幽幽的道:“罢了,只怪得那孩子无缘吧。” “你回去告诉秦奉仪,让她这些日子好些休息吧,不用来给殿下哭丧了。”姜妧也就同那人交代道,“然后去我的库房里取两支三十年的人参送过去,给她补补身子。” 来回话的人应声退下。 跪坐在姜妧对面的崔莹莹也大概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她一边给太子烧着纸,一边垂着眼道:“怎么?孩子没保住?” “嗯……”姜妧只是轻声应了一句,就没再说话。 “大概这就是命吧。”崔莹莹幽幽的叹了一句。 两人间就这样陷入了沉默。 第一日的哭丧结束之后,七皇子萧睿呈并没有出宫,而是径直去了崔贵妃的青云殿。 崔贵妃见儿子过来了,也就赶紧禀退了左右,独留了二人在偏殿里说话。 “这冥冥之中,果然有定数啊!”崔贵妃就难掩自己的激动,拉着儿子萧睿呈笑道,“你出生的时候,可是电闪雷鸣,天有异象,我就知道,你绝非凡夫俗子……” 萧睿呈却是笑着同崔贵妃道:“哪里有这么玄乎?现在可是太子殿下的国丧时期,母妃可千万别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听得萧睿呈的提醒,崔贵妃就一脸恍然大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同萧睿呈道:“这不是咱们娘俩私下里说么。” “私下里说溜了嘴,说不定某天就当着大庭广众说出来了。”萧睿呈继续提醒着崔贵妃,“我现在毕竟还不是太子,也还没有继承大统呢!” 崔贵妃听着却很是不以为然。 建武帝要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快半个月了,那个什么程太医和瑞公公每天衣不解带的守在一旁,也没见着有什么用,不过是在拖时间而已。 一旦建武帝撒手人寰,这皇位还不是得落到自己儿子身上? 到时候,她就可是大梁朝名正言顺的太后了。 一想到这,崔贵妃就有些激动了起来,甚至恨不得赶紧冲到乾清宫里将那半死不活的建武帝给掐死。 当然她也只敢在脑海里想想而已,毕竟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越要沉得下气,越要做出谦恭的样子。 想着自己这些年的忍气吞声,觉得已是胜券在握的崔贵妃在看向天边的那一抹夕阳时,就越发觉得那夕阳的颜色红得像血。 第409章库叶 出了宫门的姜婉一抬头就见到了守在宫门外的萧睿暄。 在看到他那无比温暖的目光后,她觉得身上的疲累好似已经褪.去了大半。 萧睿暄也就上前,执了姜婉的手,悉心的问道:“可还吃得消?” “我没事。”姜婉牵扶着萧睿暄的手上了马车,也就同萧睿暄说起了秦玉安的事,“听说是哭灵的时候伤心过度引起了小产……” “我们也听闻了。”萧睿暄面沉如水的说道,“若是在以前,还能怀疑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可现在……估计也没有谁再有兴趣对她下手……” 随着萧睿昭的早逝,他这一脉的已经提前出局。 姜婉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上一世,因为姜妧的原因,她也是经历过皇权更迭的人。 那样的惊涛骇浪,能让每一个曾经裹挟在其中的人,心生敬畏。 可是如果可能,她却不愿意再踏足其中,宁愿和萧睿暄就这样守着这样的一份小幸福。 一想到这,她就将头靠在了萧睿暄的肩上,并且紧紧的搂住了他的手臂。 萧睿暄不禁有些奇怪的扭头看她,却见到了姜婉脸上心有戚戚的表情。 一阵莫名的心疼袭上心头。 萧睿暄也就伸手把姜婉抱到了自己的膝头坐下,亲昵的碰着她的脸颊说道:“上一世,我食言了,这一世我一定能护你周全。” 他的话既像是许诺,又像是誓言,听得姜婉心头一暖。 “我知道,我都知道。”姜婉也忍不住将头埋到了萧睿暄的颈窝子里,“即便是上一世,在喝下那杯毒酒前我也未曾放弃希望,只是那时候姜妧的紧紧相逼,才让我没能等到你……” 上一世失去姜婉的恐惧再度袭来,萧睿暄也就沉默的抱住了姜婉,生怕她会再次消失一样。 而当他们的马车回到晋王府,才知道晋王妃的马车先他们一步回来。 萧睿暄不想与晋王妃打照面,也就问姜婉想不想先去他的芷香居小坐。 同样不想给晋王妃请安的她自然是没有意见,而这时她的肚子也“咕噜”的叫了一声,好似在附和这个提议。 两人十指双扣的相视一笑,就让车夫将车赶回了前院。 因为天气已经转暖,芷香居里早已是四处繁花似锦,早已不是冬日里的那副萧瑟模样。 姜婉抓了一把鱼食,有些悠闲的俯身在抄手游廊的栏杆上,不断的逗着水里的鱼儿。 而萧睿暄则是吩咐身边的临渊赶紧去竹苑的小厨房里,让她们赶紧的上菜。 今日宫里提供的膳食连他都没有吃得饱,就更别说现在一人吃两人份的姜婉。 还好不多会的功夫,小厨房就将一早就准备好的晚膳送了过来。 一份清蒸四喜丸子,一道锅烧鲇鱼,一盅人参乌鸡汤,还有一碟玫瑰莲蓉糕…… 虽然菜品不多,却都是姜婉爱吃的,她就着这些菜,用甜白瓷的小碗吃了两碗饭,还欲添饭时,却被萧睿暄及时制止了。 他让人呈上了一份山药粥,颇为.宠.溺的用手指擦了擦姜婉嘴角的汤汁:“你忘了师父是怎么说的了?让你切不可暴饮暴食!” 姜婉就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然后一脸讨好的同萧睿暄道:“我们明天还吃这四道菜好不好?” “好~!”萧睿暄就有些无奈的笑道,只要姜婉喜欢,让自己陪着她吃一个月,他也乐意。 就在两人用过晚膳,小厨房里的婆子们将餐桌撤走后,临渊跑了过来,道:“财叔求见!” 这个时候? 萧睿暄就下意识的看了眼摆在一旁的自鸣钟,这都快要掌灯了。 若不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财叔是不会选在这个求见的。 “赶紧请他进来。”萧睿暄不敢怠慢,并亲自迎了出去。 不多时的功夫,盘坐在正屋里亲手烧着茶的姜婉就见到萧睿暄和财叔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屋里走了过来。 姜婉也就与财叔互相见了礼,并亲手奉上了一杯茶。 财叔对于这样的礼遇有些受.宠.若惊。 姜婉却笑道:“我们可不曾将财叔当外人,请财叔也不要见外才是。” 财叔就有些神色尴尬的在姜婉跪坐的草席旁跪坐了下来,继续着之前同萧睿暄说的话:“……因为现在正是非常时期,他们并不敢在街市上露面,而且还特意选在这个时候递了帖子拜访,就是有些话想与世子爷您当面谈。” “他们的谨慎我能理解,”萧睿暄点了点头道,“他们约了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他们说如果可能话,就约明日的这个时间,在春熙楼一聚。”财叔就回答道。 萧睿暄眉头微皱的想了想,然后点头道:“行,明天我去!” 得了准信的财叔先是将姜婉泡的那杯茶给喝了,然后这才离开了芷香居。 想着财叔平常总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姜婉就很是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财叔也会有火急火燎的时候。 不料萧睿暄却是低声道:“库叶进京了,现在就住在春熙楼旁的客栈里。” 什么? 姜婉就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非常时期,库叶竟然还敢来大梁朝的京城?他也不怕被人发现! “他说有要事与我相商,一定要与我当面谈。”萧睿暄就凝色道,“就冲着他这个时候还敢带人入京的这份胆识,我也应该同他去见上一面。” “可是,你自己也也要小心着些。”姜婉却不免担心道,“你也说这是非常时期,若是被人瞧见你与大金国的三皇子在一起,可别被人抓到把柄告你一个通敌卖国,到时候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这些我自然省得,”萧睿暄听着姜婉的嘱咐不免笑道,“到时候我肯定会乔装而去,而且以我的功夫,还没有谁能轻而易举的抓住我。” “你别大意!乱拳还打死老师傅呢!”姜婉就翘着嘴嘟囔道,“那时候也不知道是谁,被人伤得遍体鳞伤的跑到我的闺阁来,也不怕把我吓死!” 第410章 会见 萧睿暄自然知道姜婉说的是自己两年前除夕夜遇袭的那一次。 而她会这么说,也是出于对自己的担心。 “那次是我大意了,”萧睿暄就拥住姜婉道,“因为急着去见你,没想倒被人发现了。” 夜晚的风习习地吹来,夹杂着不知名的花香,就让人觉得一阵慵懒。 姜婉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我去叫车来。”萧睿暄就有些心疼的说道。 因为一早要进宫去哭丧,平常总是睡到辰时才起的姜婉不得不在五更天里就起床梳妆打扮,在折腾了这一整天后,未做午觉的她就显得有些精力不济了。 “哪用那么麻烦。”没想姜婉却像是拨浪鼓一样的摇着头,“不过就两步路而已,我们走着回去吧,难得今晚的夜色还这么好。” 听得她这么一说,萧睿暄也没有坚持,而是揽住了姜婉的腰,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通过芷香居西北角的角门回了内院。 想着第二日姜婉还要继续进宫哭丧,一回到竹苑萧睿暄就赶紧让人服侍着姜婉沐浴更衣,然后将她塞进了被子里。 累了一天的姜婉,一沾枕头便睡着了。 有了第一天的经验,第二天大家进宫哭丧时就不显得那么手忙脚乱。 姜婉从容的起床梳妆,用过了早膳后,再次进了宫。 待到日暮时分,出了宫的她依旧在宫城门口见到了等她的萧睿暄。 “你不是要去赴约么?”在马车上,姜婉就好奇的问萧睿暄。 “那也得先把你平安送回去再说。”萧睿暄眉眼弯弯的看着姜婉,神情中满是说不出的温柔,看得姜婉内心一跳。 她一直知道他是好看的。 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今日的他显得特别让人心动,因此她也就悄悄的凑到了萧睿暄的身边,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一啄,然后装成一本正经的坐好,一只手却伸到了他的胯间撩拨了起来。 瞬间有了反应的萧睿暄就微微挑眉的扭头看她,脸上就有了坏坏的笑意。 自从姜婉怀孕进入第七个月后,他便克制着自己,没有再与她做那些羞羞的事,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想。 可为着姜婉和孩子着想,他每次都尽量控制着心里的小火苗,不让其呈泛滥之势。 但姜婉却好似突然变得喜欢玩火了。 总是像今日这般,似有似无的撩拨自己,乐此不疲。 萧睿暄就毫无预兆的揽过了姜婉的肩头,咬着她的耳朵轻声道:“三天不打,又上房揭瓦了?” 暖暖的气息呵在姜婉的颈脖之间,痒得她直缩脖子。 “不敢了,不敢了。”姜婉讨着饶,她自然知道撩拨萧睿暄的后果是什么。 她可不想在这小小的车厢里闻到栗子花香。 见她老实了,萧睿暄却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遗憾。 将姜婉送回晋王府后,萧睿暄换了一身便于夜行的深色衣裳,一个人牵着马就从侧门出了府。 因为太子国丧,春熙楼里生意显得很是冷清。 萧睿暄将马交给了在门前待客的小二,就径自上了二楼。 一身皮毛商人打扮的库叶在听得楼梯上有动静时便出了包房,迎了上来。 萧睿暄自然知道外间不是说话的地方,也就只笑着与他寒暄道:“这都已经开春了,金老板的皮毛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哈哈,只要有心,四季都是商机!”库叶先是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也就笑着应承着萧睿暄的话。 两人就好似真是生意人一般的进了包房。 待两人一坐定,萧睿暄也就同库叶笑道:“三皇子好大的胆识,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敢孤身造访我们大梁朝的都城。” 那库叶也就同萧睿暄笑道:“原本不想这个时候来,不想你们朝中有人误入了我们设下的迷魂局,我若还不来,怕是要引起天大的误会了!” 萧睿暄一听,就觉察着库叶话里有话:“此话怎讲?” “不用猜我也知道,现在整个大梁朝一定都在关心着太子殿下在我们大金国遇袭的事!而且此事还很有可能成为两国之间的导火索,让我们当初来大梁朝请求和亲的初衷化为泡影。”库叶也就看着萧睿暄的眼睛,很是慎重的说道。 萧睿暄也就表示认同的点了点头。 他之前也正是担心两国因此发生战事,才让夜鹰去了一趟大金国。 不想夜鹰并未去找库叶,而是找到了太子和兴安公主残存的尸身,并亲自押送回来。 “我国太子在你国发生了意外,不管是哪一方的原因,你们大金国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萧睿暄也就看着库叶皱眉道,“不管怎么说,大金国恐怕都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我来,就是来给这个说法的。”库叶听着萧睿暄的话不羞也不恼,而是欺身向前低声道,“太子殿下并没有死,他现在就在我那里养着伤!” 听到这样的话,萧睿暄就很是惊愕的看着库叶。 库叶知道这事让人很难以置信,要知道整个大梁朝都在为太子哭丧呢,而自己却说太子还活着,谁信? 他就不紧不慢的从衣襟里摸出了一枚龙形玉牌放到了萧睿暄的面前:“殿下说,这满朝文武他就只信世子爷一人,他让我拿着这个来找你,说你一看到这个就会明白。” 萧睿暄一见,发现那真是太子萧睿昭日常佩于腰间的一块玉牌,以前有一次他玩笑着和太子讨要,太子却没舍得给他。 “那兴安公主她……”萧睿暄拿捏着那块玉牌,心存希望的问道。 “自然也是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库叶说道,“殿下在出了关后,便发现送亲的队伍里有贼人,于是他便暗地里使了人来向我求救。” “待我带着人马赶到狼爪崖时,正赶上他们双方在撕斗,而太子殿下不幸中箭坐着兴安公主的马车冲下了山崖。” “我赶紧派人去了山崖下将人救走并藏了起来,可是那队伍里的贼人好似并不罢休,他们也追到了山崖下来!” #####我该死,我有罪……我差点忘了要更新了…… 第411章取舍 “因为与我同去的护卫并不多,因此我们在救得公主和殿下之后,就只能寻了个山洞先躲了起来,”库叶同萧睿暄说道,“不料对方却开始搜山,大有斩草要除根之势。” 说话间,库叶的神色就有些悜冲,整个人都陷入了那一天兵荒马乱的回忆中。 “为了躲避他们的搜查,我们在崖下找了两具尸体给他们换上了太子和兴安公主的衣饰,以迷惑对方。” “果然对方在见到我们抛出去的尸首后便收了兵。” “我们当时一心想着要将太子和兴安公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也就无暇顾及那二人的尸身,待后来我们缓过劲来之后,却发现那两人的尸首竟然已经被人收走了!” “我们这才觉得出了事,而太子殿下则让我带着这个玉牌来找你。” 听着库叶的话,萧睿暄的心中已有了大概的了解,他摩挲着那块玉牌同库叶道,“这么说,这次是送亲的队伍里出了叛徒?” “我可以拿我们大金国上百年的国运与你打赌,这绝对不是我们大金国人做下的!”库叶一脸正色的道。 萧睿暄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送亲的人中居然出了贼人! 究竟是谁? 竟然会选择这种时候下手,甚至不惜挑起两国战事也要将太子萧睿昭害死。 如果太子死了,究竟谁才是最终获益之人? 七皇子萧睿呈的样子就毫无意外的闯入了萧睿暄的脑海中。 太子出事,建武帝昏迷,这些日子,春风得意的七皇子萧睿呈和崔贵妃却是近乎异常的活跃,仿佛这大梁朝的皇位就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将太子就此护送回来?”萧睿暄就有些不解的看着库叶问。 “因为我们有顾虑。”库叶却是同萧睿暄直言不讳道,“既然那人敢在我们大金国下手,回了你们大梁朝后,对方就更敢动手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们这边究竟是个什么局势,贸贸然然的将殿下送回,却又落入贼人之手怎么办?” 萧睿暄一想,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太子殿下便让我来找你!”库叶继续说道,“由你将他带回来!” 萧睿暄整个人都变得沉默下来。 若在平常,他早就义不容辞的应下了此事,可现在,姜婉临盆在即,让他为此走一趟大金国,他放心不下。 库叶显然也是看出了萧睿暄的犹豫,也就问道:“难不成真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件事,我现在不能回答你。”萧睿暄皱眉道,“我还要回去好好的思量思量。” 库叶一想,并没有坚持,鉴于两国现在剑拔弩张的关系,萧睿暄的犹豫是可以理解的。 “这样,我在此处等你三日,成或不成,三日之后我就离开!”库叶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 萧睿暄辞了库叶之后,一个人心事重重的回了晋王府。 姜婉并没有睡,而是半靠在床上,点着那盏八宝琉璃灯,翻着她一贯爱看的话本子。 像是听到了动静,她轻轻地一抬头,待见到是萧睿暄后,脸上就绽放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见她坐起了身,像是要起床穿鞋的样子,萧睿暄走快了两步向前,坐到了床沿边同姜婉道:“库叶给我带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姜婉将手中的书随手放到了一边,神情专注的看着萧睿暄问。 她不知道现在两国之间,还有什么样的消息能够被称之为好消息。 “他说,太子和兴安公主两位殿下现在都还活着!”萧睿暄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平静的同姜婉说道。 听到这样的消息,姜婉先是一愣,随后欣喜之意就在她的眼底蔓延开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有些激动的握住了萧睿暄的手,“千淑她还活着?” “听库叶的意思,应该是这样。”萧睿暄也就点头道。 姜婉就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难道知道这样的消息不值得让人高兴么,为什么萧睿暄却是如此的波澜不惊。 “你……不相信库叶的话?”姜婉就有些犹疑的问道。 “不是不信,”萧睿暄也就叹了一口气,觉得有些话反正迟说早说都是要说,不如自己就趁着这个机会同姜婉把话都明说了,“现在朝中的局势你也看到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殿下已经遇害,库叶担心若是在这个时候他冒冒失失的将人送回来,怕有不妥,他希望我去大金国亲自将重伤的殿下接回来。” 姜婉一听,觉得这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就有些不明白的问:“这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么?” 太子萧睿昭受了伤,希望有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将自己接回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吧? “可是你就要临盆了,我不希望你在生孩子的时候,我却不在你的身旁。”萧睿暄就一脸两难的摸了摸姜婉的肚子。 姜婉听着却是噗嗤一笑。 “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在生孩子的时候,你还能使上什么力气不成?”姜婉就调笑着他道,“你与其心神不宁的坐在产房外头,还不如去安心的寻了殿下回来。” “你真是这样想的?”萧睿暄就有些意外的看着姜婉。 想着她平常的黏人模样,他一直担心着她不让自己去。 “我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姜婉也就笑道,“而且我生孩子的时候,你也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姜婉的话让他默然。 他留下,自然是帮不上姜婉什么忙,可依照她对自己的依赖度,在她生产时自己守在外面,多少却能让她觉得安心。 可如果自己离开京城,留姜婉一个人面对生产,最让他担心的却又是住在天香院里的那位。 他担心王妃会趁机为难姜婉。 如此的思来想去,萧睿暄愁得一晚都没睡得着觉,第二天一起床,眼下就有了些青紫。 以至于在第三天的哭丧会上就有人过来关切的问道:“世子爷的身体是不是有些吃不消了?程太医医术过人,可世子爷也得好生保养才是!” 第412章装病 萧睿暄听得此话,心里就灵机一动。 他似乎可以在这件事上做点文章。 只可惜程子修这些日子都守在了建武帝的身旁,自己得想想办法,借一借他的力才好。 因此,他在中午休息的时候,以探望建武帝的名义去了一趟乾清宫。 萧睿暄虽然只是晋亲王世子,却是建武帝的亲侄子,所以他虽然没有传召,那些小内侍们倒也不敢拦着他。 待瑞公公身边的小禄子一见到他,更是机灵的去给瑞公公报了信。 因为一连半个月都不曾休息好,瑞公公显得一下子衰老了很多,原来乌黑的头发,竟然已经有些花白。 瑞公公在见到萧睿暄也显得很是意外,忙将他请到了乾清宫里的厢房里。 待小禄子给二人上了茶,萧睿暄就有些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在建武帝身边服侍多年的瑞公公还有什么瞧不明白的。 “世子爷有什么话只管放心说,在这乾清宫里,老奴还是能够掌控的。”瑞公公也就同萧睿暄说道。 瑞公公是在建武帝身边服侍了多年的老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只对建武帝一个人衷心和负责。 因此萧睿暄也就很是放心的从衣袖里掏出了库叶给他的那块玉牌,并把它放在了瑞公公的眼前。 瑞公公只扫了一眼,便神色大变。 太子萧睿昭这些年经常在御前行走,瑞公公自然是认得他经常配在腰间的这块玉牌。 他也就有些紧张的指着那块玉牌道:“请问世子爷,这块玉牌您是从何而来。” 萧睿暄也没打算同瑞公公兜圈子:“昨日有人寻得我,不但说太子殿下在他那活得好好的,而且兴安公主也一样平安无事!” “谢天谢地,这真是佛祖慈悲!”瑞公公听闻之后,先是大赞了一声,随后便问道,“如果两位殿下还活着,那么现在棺材里躺着的那两位是……” “据说只是两个替身。”萧睿暄也就慎重的同瑞公公说道,“而且那人告知我,他们在大金国时曾经遭人追杀,所以才让人李代桃僵!” “谁!是谁竟敢追杀太子?”瑞公公忿忿地说道。 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时,整个人却好似醍醐灌顶般的大彻大悟过来。 “莫不是……”他也就试探性的看向了萧睿暄,却始终不敢说出那人的名字。 而萧睿暄也只是点了点头。 “乱臣贼子!”瑞公公也就咒骂了一句。 而这时,有些睡眼惺忪的程子修却从厢房外走了进来。 已经大半个月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的他,只能抓紧各种机会小睡,而他刚刚正好打了个盹,刚一醒来就听闻萧睿暄来了乾清宫,于是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瑞公公这是在说谁?”因为和瑞公公私下里相处的时间久了,程子修也敢和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瑞公公说说笑笑了。 但他一见到萧睿暄和瑞公公脸上严肃的神色后,便也慎重的问道:“怎么了?” 他不过是刚睡了一觉醒来,怎么就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睿暄便将自己的计划同程子修和瑞公公两人说了。 程子修也就挑眉的看向萧睿暄:“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我此次只能悄悄的去关外迎接太子殿下,所以万万不能暴露我的行踪,否则对方很有可能对殿下第二次下手!”萧睿暄也就将自己担心说了,“而且……能不能让皇上醒过来?” 听着萧睿暄这话,程子修看了眼瑞公公,有些为难的说道:“我们也希望皇上能够醒过来!只可惜,这种事情只能看天命。” “还有一件事,就是婉婉那边……”萧睿暄就看着程子修道,“她就要临盆了,将她一个人留在晋王府,我不放心。” “难不成你还想带着她一起去?”程子修就表示怀疑的说道。 “此番去大金国山高路远的,自然不能带着她,”萧睿暄就笑道,“我想以我养病的名义,把她安排到西山的别院去。” “这倒没什么好为难的。”程子修也就笑道,“你要是乐意,还能让瑞公公找个肩舆,将你给抬出去!” 瑞公公在一旁也点着头:“既然前头睡着的那个不是太子殿下,我看这下午的哭丧你也没必要参与了,赶紧回去拾掇拾掇,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就去将殿下接回来吧,以免夜长梦多……” 说完,他就让小禄子去准备了一个肩舆,让萧睿暄躺了上去,然后叫人一路咋咋呼呼的抬到了宫城门口,不过这么点功夫,就让宫里那些来参加哭丧的人都知道晋王世子爷的旧疾又犯了。 因为萧睿暄在这京城里已经“病”了好几年,对于他的突然犯病倒也没人觉得意外。 “好好的,怎么又病上了?”当姜婉也被人送回到马车上后,她看着马车里“病怏怏”躺着的萧睿暄,也就嗔怪的拍了他一掌。 “我决定去大金国接太子殿下回来了。”当马车开始往回走的时候,萧睿暄就慢慢的坐了起来。 姜婉一听,心里就慢慢的升起了一股失落感,可面上却不敢表露丝毫。 毕竟,她也是劝过他,让他去大金国接太子殿下和兴安公主的。 “也好,你早日去,早日回。”姜婉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有些勉强的笑道,“说不定等你回来了,我这孩子还没落地呢。” “你放心,在去之前,我一定会将你安顿好的。”萧睿暄又岂会感受不到姜婉的失落情绪,“我们明天就以养病为名,搬到西山别院去,咱们把稳婆什么的都一并带过去。” “而且我今天也同程子修交代了,让他密切关注你的状态,让他为你的生产保驾护航。”萧睿暄也就同姜婉说道。 “程子修?”姜婉听着,不免就笑道,“他现在人都住在乾清宫里,恐怕都分身乏术吧?” 萧睿暄一想,姜婉说得也有道理,说不定到时候程子修还真无暇顾及到姜婉。 这还真是个问题! 第413章准备 虽然心中充满了担心,但萧睿暄之前与库叶已经订下的行程却不能更改。 他连夜让夏依等人整理姜婉的衣箱,带上了所有日常惯用和生产必须的东西,第二天用过早膳后,就整点着行装,准备浩浩荡荡的往西山别院而去。 一时间,整个晋王府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他们这是做什么?”刚刚起床还在梳头的晋王妃也就皱着眉头道,“怎么一大清早的就鸡飞狗跳的?” “说是世子爷旧疾又犯了,给他瞧病的程太医建议世子爷去西山别院静养。”一早就特意来服侍晋王妃起床更衣的宋妈妈就在一旁殷勤地笑答着。 旧疾又犯了? 晋王妃就想到昨日萧睿暄匆匆被人送出宫的情景,就连姜婉也被叫了出去,因此还免了他们半日的哭丧。 “哼,我就说他那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怎么可能治得好?”晋王妃冷哼了一声,然后和梳头的婆子道,“也不用梳得太繁复了,我今日不出门。” 连续三天的哭丧,真是快将她这一身的老骨头都折腾没了。 一想到这三天的经历,她还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堂堂的晋亲王妃,康懿皇后的亲妹妹,太子萧睿昭的亲姨母,竟然处处被人轻慢。 还是镇国公夫人说得透彻:人一走,茶就凉! 康懿皇后和太子殿下的相继去世,他们佟家在宫中可以仰仗的势力也就变得越来越弱,那些起子小人也就都趁机跑了出来作威作福。 晋王妃也就坐在那,低垂着眼睑思量了起来。 现在太子已经仙去,朝中继位呼声最高的则是七皇子萧睿呈。 一旦七皇子萧睿呈继位成功,那他的生母崔贵妃势必会被尊为太后,而崔氏一族也会因此而加官进爵,辉煌指日可待。 那她是不是应该趁着这个机会与崔家的人多走动走动? 之前她可是听闻今年崔家的老太君要做七十大寿,只是不知道是哪一天。 因此晋王妃也就微微抬头与一旁站着的宋妈妈道:“你去找个人打听下,礼部崔尚书的老母亲是哪天过生辰?到时候我们得备一份大礼过去。” “哎~!”宋妈妈嘴里忙应着,心里却暗道王妃怎么好似突然转了脾性?之前三月三崔尚书家安排春宴,王妃可是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还说了句若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宴请她都去的话,岂不是要累死她? 只是她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哪里还有这么多原因可讲? 就在她准备退下时,却又听得晋王妃问了一句:“东边的好像要临盆了吧?都这个时候,他们还跑来跑去的,去打听一下,他们可请了稳婆?请的又是哪家的稳婆?” 宋妈妈就神色一凛。 在这府里这么久了,她自然知道王妃嘴中的他们是谁。 这女人生产,历来都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王妃早不过问,迟不过问,偏生在世子夫人即将临盆时问这样的话,可是心里有了什么打算? 只是这些都不是她这个做下人的可以过问的。 而萧睿暄那边,因为姜婉大着肚子不能赶路,他便早早的命人驾了马车缓缓出城。 原本半日可到的西山,却整整让他们走了一天。 当姜婉被萧睿暄从马车里扶下时,她也就看到了一簇簇玫红色的九重葛夹杂在绿叶中探出墙头来,在这昏黄的落日余晖里,显得特别的娇艳。 别院里的管事妈妈们昨晚就得了信,连夜将姜婉之前住过的春华院整理了出来。 “我打算把东厢房收拾出来给你当产室,你看如何?”用过晚膳之后,萧睿暄扶着姜婉在院子里消食,也就指着一旁的东厢房道。 因为孕妇在生产时会要排出大量的血,到时候的血腥气会很重,故而有条件的人家都会另辟一间房当产室。 而且在大梁朝人的观念中,妇人生产是一件很污.秽的事,家里的男人若是冲撞到了,是要倒霉的。 姜婉就打量着东边的厢房,一室三间,呈南北走向,屋里一水的黑漆家具,透过镶了琉璃的窗子,刚好能看到院子里四时郁郁葱葱的草木,倒也叫人心旷神怡。 只是这么好的屋子,却给自己做产室,多少就有点暴殄天物。 “没必要弄个这么好的屋子吧?”姜婉就觉得有些可惜的说道,“我瞧着正室旁的那间耳房也不错。” “耳房?”萧睿暄就顺着姜婉的话往正房看去,却只见正房两旁的耳房看上去也还算可以,但同东厢房比起来,可就差远了。 “这么小的房子能做这么用?”萧睿暄就有些嫌弃的皱眉,“多站两个人就觉得有些拥挤,而且通风采光也不好,何必委屈自己?” 说着,他也不同姜婉多话,而是直接同陪在一旁的夏依道:“明天就让人将那东厢房给收拾出来,该添的添,该撤的撤,没必要委屈了夫人。” “是!”夏依嘴角带着笑的应道,她就知道世子爷只要遇到与夫人相关的事情就会不淡定。 “还有之前让请的稳婆请好了么?”萧睿暄突然想起了此事,“今日来得急,没有将她们一起带过来。” “早几个月前就已经说好了。”夏依也就同萧睿暄汇报道,“而且我们已经先付了十两银子的订金,那田婆子和容婆子早就乐得合不拢嘴,只是她们之前就接了另外一家的活,产期就在这两天了,说是给那户人家接了生,就安安心心的住到我们府里来。” 萧睿暄闻言,脸上绷着的神色这才有了些放松。 “到时候她们来了,将人好生的招待起来,千万不要怠慢。”萧睿暄嘱咐道,“后天我就离开了,但我会尽量的早去早回!” 之前听着萧睿暄婆婆妈妈的和夏依交代着,姜婉还觉得有些有趣,可一听到他说要离开,她才觉察到一丝离别的伤苦。 可是他却是为了太子的正事而去,自己帮不上他,却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于是姜婉将那些不满的情绪全部都压.在心底,笑着同他说道:“我在家里好好的,你别总记挂着,反倒是你,多注意注意自己的安全,别让我在家里也要跟着操心。” 这样嘱咐的话,上一世姜婉其实也没少同萧睿暄说过,淡淡离愁在两人间涌动着,而萧睿暄则是默默的握住了姜婉的手。 “程子修说会请他二叔过来帮你盯着这边,等到你快要临盆时,他再过来亲自坐镇。”萧睿暄继续同姜婉絮絮叨叨着,与其说他是在安抚着姜婉,不如说他是在心里安抚着自己。 第414章待产 因为和库叶说好了启程的日子,萧睿暄只在西山的别院里陪了姜婉三天,然后就在姜婉依依不舍的目光里带着夜鹰等十八勇士策马离开。 就在萧睿暄离开的第二天,受到程子修嘱托的兰依正拉着姜婉在院子里散步,以转移她那有些低落的情绪时,夏依过来回禀:“程大夫在外求见。” “程大夫?”已经走出一身细汗的姜婉先是一愣,随后想起了之前萧睿暄的交代,于是笑道,“让他去花厅等我,我换件衣裳就来。” 自从进入四月天后,便是一天热过一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原因,姜婉也变得特别爱出汗,一天能换出四五身衣服来。 好在晋王府针线房里的人一直没闲着,光春裳就为她准备了两大箱。 因为听萧睿暄说过,来者是程子修的二叔,所以姜婉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鬓角斑白的老人,没想到候在花厅里的却是个年纪大不了程子修多少的中年人。 见有人来,那人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站了起来,先是给姜婉作了个揖,然后拱手道:“在下回春堂程仲景,见过晋王世子夫人。” 程仲景? 姜婉一听这个名字却是眉头一跳。 上一世,她虽然活在深宫,对宫外的事不怎么了解,可对那么几件事还是有印象。 当年除了曹晋因为一个戏子打死了人而闹上金銮殿外,还有一个人的事也闹上过金銮殿。 那时候,身为太医的程子修已经辞官不知所踪,留在回春堂打理生意的便是他的这位二叔程仲景。 可有一年,镇国公佟维却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口咬定回春堂的程仲景是个不学无术的江湖骗子,不但砸了回春堂的招牌,还将程仲景下了大狱。 程家的人托了人,求到了太后姜妧的跟前,她们这才得知,原来程仲景诊出镇国公府未出阁的小姐怀了身孕,镇国公一怒之下便对程仲景喊打喊杀。 回春堂的生意因此一落千丈。 在姜妧的调解下,让镇国公佟维将人给放了,而程家也被迫关了京城里的回春堂,回了在陕西的老家。 本来看似一桩已经了结的公案,结果在八个月后又有了转机。 镇国公府那位未出阁的小姐竟然真的生下了一个女儿!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下大家才意识到,原来一直是镇国公府在以势欺人,那程仲景果然是医术了得。 姜婉回想到这,对这位程大夫又多了几分尊敬,也就笑着让他不必多礼。 程仲景还是与姜婉客套了一番,随后便为姜婉请了平安脉,随后拿出了一个蓝皮小本,认真的记录了下来。 “这是什么?”姜婉奇道。 “这是夫人的医案。”程仲景很是谦逊的答道,“子修让我将每一次的诊脉都详细的记录下来,这样到时候他过来的时候,只需看我记录的医案,便能了解夫人这段时间的情况。” 姜婉不免有些感慨程子修的细致,还让夏依拿了银子来打赏这位程大夫。 程仲景自然是有些受.宠.若惊。 “我受子修所托而来,万不敢再收夫人的银钱。”他想也没想的就拒绝道。 “程大夫,你收程太医所托而来,那是你们之间的情谊,而我这些银子则是我的情谊!”姜婉就笑道,“这些是您劳心劳力的酬金。” 程仲景听后,也就不再推辞,而是在当差时更为小心细致。 在姜婉住进西山别院半个月后,稳婆田婆子和荣婆子也相继住了进来。 夏依将二人安排在姜婉所住院子的后罩房住下,以便能随叫随到。 “这里是二十两银子,是我们世子爷特意赏给二位妈妈的。”夏依笑着同两位婆子说道,“待小公子或是小小姐平安落地后,赏钱翻番。” 两位婆子一听,高兴得不得了,也就千恩万谢的要给萧睿暄去谢恩。 夏依一听连忙拦着她们道:“世子爷是来养病的,一般人都不会见的,你们当好了差,世子爷自然是会知道的。” 两位婆子这才作罢。 在程大夫和两位婆子的照看和调养下,姜婉每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规律得不得了。 她的脸色比之前也显得红润,精神也变得越发好了起来,之前只能在院子里走上三五圈,现在却能一口气走下十圈,还不气喘。 大家都在心里掐着日子的算着,心心念念的盼着姜婉肚子里的孩子平安落地。 然而,时间已到了五月,姜婉肚子里的孩子却依旧迟迟不肯发动,就连之前算下的产期也过了半月有余。 田婆子和容婆子也就在暗地里嘀咕了起来。 “这要不要帮夫人催上一催呀?”田婆子看着比自己年纪稍大的容婆子道,“这孩子总不出来,难不成还总让我们这样干等着不成?” 那容婆子却是看着田婆子笑道:“你也是个操劳命,这王府里的人整日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还不知足?非得被人拖得东家跑,西家窜的才安心?” “不是,我还收着别人家的订金呢。”田婆子却是一脸急色道,“我之前算着这个时候世子夫人早该生了,因此在来之前接了礼部尚书崔家的活,钱都已经收了,不曾想世子夫人这边是半点要生产的意思都没有,我担心到时候崔家那边赶不上……” “哎呀,不是我说你,这种事情你怎么可以接呢?”荣婆子却是看着那田婆子道,“你这没弄好,就是两头得罪人!” “可不是么!”田婆子也愁得像那什么一样。 她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变得这么棘手! 关键这两家的人她都得罪不起,急得头发都白了半边。 姜婉那边却是怡然自得。 她整日里的抚着肚子和肚子里的孩子说笑着:“你是不是也在等着爹爹的回来?所以迟迟不肯出来?那我们就干脆约好,等爹爹回来了再落地好不好?” 而她每次说了这样的话后,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好似回应似的敲敲她的肚皮,让姜婉对此乐此不疲,也让她对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充满了向往。 第415章假戏 这一日,用过晚膳的姜婉坐在院子里,看着西边的落日余晖,正有一搭没一搭的与肚子里的孩子说着话。 身旁一丛有半人高的月季,绿叶间开着比碗口还大的红花,熙熙攘攘的挤在一块,热闹非凡。 而夏依却是一脸难色的走了过来。 “夫人,王妃也来了别院。” 脸上还带着笑意的姜婉就有些意外的抬头。 “她来做什么?” “说是来躲午的。”夏依也就将王妃的说辞告诉了姜婉。 躲午,是古时的一种习俗,因为在古人看来,五月是一个“恶月”,酷暑将临,瘟疮蔓延。 而五月五日端午节,重五,被认为是个不吉利的日子,所以父母都于当日将未满周岁的儿女带往外婆家躲避,以逃脱灾祸,故称躲午。 可王妃已不是孩子,她也没有孩子可以带,却以躲午为借口过来,也真叫姜婉听得一头雾水。 “王妃就算是躲午,不应该是回镇国公府么?她怎么会千里迢迢的往这西山别院跑?”姜婉就有些不解的问。 夏依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了。” “随她吧,只要不来打扰我们就行,”姜婉继续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反正我们在晋王府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知道王妃住在哪个院子么?” 只要不到她这院子里来,王妃爱去哪去哪。 “说是安排在了冬藏阁。”夏依想了想道,“和我们春华院还隔了一个秋实居。” 姜婉对于这样的安排很是满意,也就点着头笑道:“去问问是谁安排下的,有赏!” 在晋王府的时候,她与那晋王妃的院子还只隔了条甬道,两人都不怎么往来,现在二人间还隔了个秋实居,想必更加不会见面了。 姜婉也就在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可是满脸急色的兰依却打破了这样的一份美好。 “夫人夫人,王妃过来了。”兰依特意赶在晋王妃之前,过来给姜婉报信。 只是她的话音还没落,姜婉就听到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晋王妃那有些清冷的声音:“呵呵,这花前月下的,你倒是好会享受。” 姜婉一听到这个声音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之前的好心情,也跟着荡然无存。 鉴于她与王妃之间还是有着身份的差别,于是姜婉笑着站起身来,对着晋王妃盈盈一拜:“姜婉见过王妃。” “你怎么还没生啊?”晋王妃淡淡地扫了眼姜婉,很是自然地坐在了之前姜婉坐着的石凳上。 姜婉也就只能像个在立规矩的小媳妇一样,垂首站在她的身旁。 晋王妃扫了眼院落里的陈设。 这西山别院她以前也不是没有来住过,只不过那时候这里的屋舍刚刚建起来,院子里一片光秃秃的,四处还散发着难闻的新漆味,她因此也就对这别院没有什么好感。 后来她跟随晋亲王去了西北,这一走就是十年,因此也是十年不曾来过。 没想当年四处透着新色的院子如今看来却显得很是古朴和生意盎然。 姜婉身边的丫鬟们却不敢怠慢这位王妃,她们赶紧端出了上好的龙井茶,可晋王妃却是瞧也没瞧上一眼。 “暄儿呢?”晋王妃在环视了一圈院子后,皮笑肉不笑地抬眼看姜婉,轻轻柔柔的问了这么一句。 姜婉也就心头一跳。 因为被萧睿暄不留情面地怼过两次之后,这位晋王妃便不再来主动找他们的不快。 可这一次,王妃早不来迟不来,却偏偏选了这个时间过来,难道是因为她察觉了什么? 要知道萧睿暄离开已有月余了! “调养了这大半个月,世子爷还是觉得不怎么舒服,”姜婉也就面不改色的胡诌道,“因此他在用过药后,就已经睡下了。” “哦?怎么这一次连程太医也束手无策了?”晋王妃就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不行,我得去瞧瞧他。” 说着,她就起身往屋内而去。 若之前,自己只是怀疑晋王妃已经知道了什么,那么这一刻,姜婉已经确信,晋王妃肯定是得到了消息,知道萧睿暄并不在别院里,所以她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往屋里去,而不用担心像上两次一样,被萧睿暄愤怼。 姜婉自然是知道萧睿暄为什么要“躲”到西山别院里来。 因此,她也就不能让晋王妃发现萧睿暄已经不在别院里的事实。 “王妃,世子爷这些日子睡得并不安稳,咱们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吧!”姜婉也就加快了脚步,拦在了晋王妃的跟前,挡住她的去路。 看着姜婉的这一番紧张的做派,晋王妃也就在心里冷笑。 看来传言果然是真的。 萧睿暄真的不在这别院里! 也不知道她这个万年病恹恹的“儿子”是怎么得罪了宫里的崔贵妃,竟然让崔贵妃连夜派人来,嘱咐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来一趟西山。 她之前还只是不屑,觉得崔贵妃有点大惊小怪。 而现在看来,这里面确实还有一些名堂。 “儿媳妇,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晋王妃就瞟了眼姜婉,面露不悦的说道,“我也就瞧瞧的去看上他一眼,又怎么会影响到他休息呢?” 说着,晋王妃就给跟在身边的一个婆子使了个眼色。 那婆子就向前一步,一脸凶相地伸手把姜婉拨到了一边,扶着晋王妃就要进屋。 姜婉一见,心下就更急了。 她索性装成是被那妈妈用力过猛,脚一软,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并且“哎呦”的大喊了一声。 她身边的兰依、夏依见了,俱是神色一变,三步并做两步的赶到姜婉的身边,急道:“夫人?您还好吧?” 姜婉借着二人的身形,挡着晋王妃的视线,就冲着她们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们自己并无大碍。 随后,又很是夸张的呻.吟了起来,好似刚才这一摔,已经将她伤到了一样。 刚才还是一脸凶相的婆子瞬间就慌了神。 她刚刚明明只是用了很小的力道,这位世子夫人怎么就像是一片树叶一样,轻飘飘的就摔倒了? 第416章真做 姜婉坐在地上,按着肚子假装痛苦的哼唧着。 突然间,她却觉得自己胯间好似有一股暖流流出。 姜婉先是一愣,暗想不会那么巧吧? 难不成要假戏真做了? 她也就握紧了夏依的手,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好像要生了。” 夏依一听,赶紧往姜婉坐着的地上看去,只见地砖之上好似有了隐隐的红色。 夫人这是动了红? 夏依不敢怠慢地扶住了姜婉,同一旁的兰依道:“赶紧去叫田婆子和容婆子来,就说夫人要生了!” 兰依一听,赶紧起身,在离开前还不忘问了一句:“要不要把程大夫也请过来?” “当然要!”夏依扶住姜婉,几乎是用吼的喊道。 兰依不敢怠慢的去了后罩房,而夏依也叫了院子里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过来,帮着把姜婉抬到了一早就布置好了的东厢房里。 然后大家烧水的烧水,扯布的扯布,都有条不紊的忙碌了起来,反倒是晋王妃带来的那一行人无所事事的站在那,就像是多余的一样。 “王妃……您看……”之前推搡过姜婉的那个婆子有些心虚的问道,也不知道她们这些人是留还是走。 晋王妃看着满院子来来往往的人,又漫不经心的扫了眼正房,暗道这院子里已经闹成了这样,没想这萧睿暄竟然还能睡得下去? 她就嘴角扯出了一丝轻笑,抬脚就要往屋里去。 不料萧睿暄身边的那个小厮临渊却扶了个面色苍白,满身病态的人从外面进来,那人一进院子就开始狂咳起来,咳得整个院子都好像被他咳动了。 听到动静的夏依从东厢房里走了出来,在瞟了眼还未离开的晋王妃后,就同临渊急道:“你怎么把世子爷给扶来了?” 晋王妃一听到夏依的这一声称呼也就好奇的朝那人看去。 只见他身上披着薄袄,发丝凌乱,显然是一副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样子,而再看向那人的五官时,不是萧睿暄又会是谁? 晋王妃也就暗暗心惊,暗道萧睿暄怎么又病成了这个样子? 而她远远的站在廊下,却听得那扶人的小厮满脸无奈的说道:“这不怨我呀!世子爷听闻夫人这边动了红,执意要过来看看。” 临渊的话音未落,他吃力扶着的那人却再次低头狂咳了起来。 看着院子里的那二人,晋王妃就下意识的用帕子遮住了自己的口鼻,好似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那人传染了似的。 夏依又再次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同那临渊道:“你还是赶紧把爷扶回去吧,这边现在乱得像打仗一样,谁都没有功夫顾着世子爷呀!” “就是!”临渊也跟着嘟囔着,“爷,咱还是回去吧,您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 临渊扶着的那人也没有坚持,就这样拖着有些蹒跚的脚步由着临渊扶着离开了院子。 “他怎么成这样了?”晋王妃站在那,看着这一幕,不禁开始嘀咕着。 “王妃,我看我们还是先离开吧?这生孩子,污秽着呢!万一冲撞了您,不好。”之前推了人的那婆子此刻心里还虚着,她生怕这一院子的人反应过来后,找她算账。 晋王妃原本是得了信,笃定萧睿暄并不在这别院里的,不料刚才却亲眼见到了那个病秧子,她之前那雄赳赳的气势就去了一半。 听着东厢房里姜婉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声,她也就嘴角微翘的冷哼了一声,然后抬手道:“那我们就先回去吧。” 说着她就端着姿态,带着她的那些人前呼后拥的离开了。 见着晋王妃离开,兰依才从外面探头探脑的跑了进来:“可算是离开了。” “就属你鬼机灵,知道去找程大夫装世子爷!”夏依也就笑着在兰依的额头戳了戳,随后收了笑容正色道,“院子里肯定是有人走漏了世子爷不在的风声,所以王妃才会来这么一出。你先去查上一查!我们的院子里可不能养这种吃里扒外的人!” 刚还和夏依嬉皮笑脸的兰依也敛了笑容,慎重的点了点头。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东厢房内传出,夏依和兰依赶紧撩了帘子进了内室。 屋里已经掌了灯,将整个房间照得宛如白昼一般,仅着亵.衣亵裤的姜婉盖着薄被的躺在黑漆雕花大床上,感受着一波强过一波的阵痛。 “刚开到两指,夫人,您得再忍一会。”拿了块干帕子的容婆子在姜婉的额头印了印,帮她擦去刚冒出的点点细汗。 才开到两指? 姜婉就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在后世的时候,她参加过相关的讲座培训,知道必须得开到十指,孩子才能生得下来。 现在才开到两指,也就是说今晚还有得磨。 感觉到一波阵痛过去,姜婉也就赶紧先让田婆子和容婆子先去休息:“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大家都抓紧时间休息一下。” 毕竟生孩子对于产妇和接生的人来说都是一件非常消耗体力和精力的事。 可那田婆子和容婆子却显得有些慌张,她们可从来没有试过在这个时候去休息的。 见二人还有犹豫,姜婉则让夏依将二人先赶到了东厢房的南梢间里。 “那夫人这边一旦有了什么响动,姑娘可一定要告知我们。”容婆子还是不怎么放心,一步三回头的嘱咐着。 待两位婆子离开,趁着阵痛的间歇,姜婉让夏依给自己身后塞了个大迎枕,问道:“王妃走了么?” “已经走了。”夏依端过来了一碗厨房送过来的参汤给姜婉,然后细声道,“应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所以王妃才会过来试探的。” “这院子里的人不都是世子爷千挑万选过的么?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不一会的功夫,姜婉就将那碗参汤干掉了,将甜白瓷的小碗还给了夏依。 “所以我们也觉得奇怪。”夏依同姜婉继续道,“我让兰依去彻查此事了,不日就应该会有结果。”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肚子的阵痛又起,让她情不自禁的皱起了眉头。 第417章难产 夜,静悄悄的。 一枝长满叶子的紫薇花枝在月色里随风轻轻摇曳着,而之前闹哄哄的春华院却在这夜色中安静了下来。 夏依在姜婉的床头点着一盏不大的油灯,自己则守在那,寸步也不敢离开。 而床上的姜婉则是皱着眉头昏睡了过去。 茉莉轻打着帘子走了进来,见着这一室的静谧正准备出声询问时,却只见夏依冲着自己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二人轻手轻脚的出了东厢房。 “怎么?夫人还没有动静么?”茉莉就有些担心的问道。 夏依摇了摇头:“中间痛过两三次,夫人都咬着牙挺过去了,然后一有机会,夫人就抓紧时间睡觉。” “那照这么说,得到后半夜去了?”茉莉也就担心的问道。 “怕不止。”夏依继续摇头,“田妈妈她们说,可能得要等到明日去了。” 两人都是没有出嫁的丫鬟,对生产这种事根本毫无经验可言,也就只能轻声细语了一阵,各自散去。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的姜婉又被一阵腹痛惊醒。 看着窗外微亮的天,又是一身香汗淋漓的她推了推伏在床边打盹的夏依,咬着牙道:“不如你去换了茉莉来吧。” 被推醒的那么一瞬间,夏依警醒的站了起来,然后有些惊慌的看了眼已经指向卯时的自鸣钟。 不知不觉竟然就这样过了一晚。 “夫人,您感觉怎么样?”夏依关切的问道。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好似没有尽头,被折腾得有些筋疲力尽的姜婉摇了摇头。 “我……要吃东西……”虽然并感觉不到饿,但为了留存体力,姜婉咬着牙半撑着身子,好不容易从齿缝间挤出了几个字。 这一波的疼痛来得比之前都要猛烈,姜婉有种预感,大概是要快了。 在这个时候,她不能空着肚子上阵! 得了消息的茉莉赶紧从厨房里端了一碗红糖煮荷包蛋过来,姜婉趁着肚子痛的间隙,连汤带蛋的吃了个干净。 闻讯而来的田婆子和容婆子又给她查了查,发现一晚上过去了,居然还只开到了四指。 “要不要给夫人下点催产的药?”出了房间的田婆子就同容婆子商量道,“夫人这个样子,怕还会有一阵熬。” “再看看吧,这还不没有破羊水么?”经验老道的荣婆子思量着,就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屋内。 痛了一晚才开了四指,看来这位世子夫人还有得苦头要吃。 外院,程仲景看着来给他报信的临渊惊道:“你说什么?一晚上了还没有动静?” 昨日傍晚,他就听闻姜婉已经动红的消息。 怕春华院里半夜有不时之需,他一晚上都是和衣而睡,就怕那边突然半夜要医生。 可等到今天早上,那边都没有动静传来,他也就一大早的派了临渊去打听消息。 “临渊,带上我的医箱!”程仲景想到临行前,程子修交代的话,在这个时候,他可不能这样在外院干等着。 他来此的任务,可是要护着姜婉母子均安! 吃过那碗红糖冲蛋后,姜婉就感觉腹部的疼痛一波强过一波,疼得她几乎晕厥过去。 “夏依!夏依!”姜婉抿着唇,紧皱着眉头的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交代过你什么?” 见着姜婉这副痛苦难耐的模样,夏依宁愿是自己在帮她受苦。 “记得的,记得的。所有的帕子都必须用开水煮过,剪脐带的剪刀要用烧刀子擦拭,稳婆们也要用盐水洗手……”夏依急急的跪在姜婉床前的踏板上,“这些我们都记得的,厨房里的热水一直没断,都是烧开了再凉在一边的……” 姜婉听着,这才微微有了些放心。 田婆子再度过来查指,却是突然一惊呼:“羊水破了!” 语气中好似带了隐隐的不安。 听得她这一声惊呼,本还在外间休息的容婆子也赶紧走了进来,在检查了一番后,先是瞪了眼田婆子,然后笑着对姜婉道:“夫人,这羊水破了,也就快要生了……” 一听快要生了,姜婉的心下就放松了几分,只是这身下黏巴巴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她让夏依张罗着给她身下换一床干褥子的时候,田婆子拉着容婆子出了东厢房,站在廊檐下低声道:“这羊水都破了,可胎位并没有下来,可如何是好?” “再等等看。”荣婆子也是紧皱着眉头,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室内的轻松模样,“如果还下不来,只能试试催产汤了。” 可是这催产汤药也算得上是虎狼之药,很有可能造成产妇的大出血。 而在她们这个时代,大出血,也就是意味着死亡!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们也不敢轻易尝试。 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疼得快没有知觉的姜婉隐隐的也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那两个稳婆不是说自己快要生产了么?为什么她又等了这半日,还是没有要生产的迹象? 莫名的,姜婉就开始心慌了起来。 她的羊水已破,孩子却生不出来,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也知道这种情况有多危险。 “把那两个稳婆给我叫过来。”姜婉也就咬着牙的说道,折腾了这么久,她已经觉得有些精疲力尽了。 那两个婆子就守在外间,并没有离开,一听到室内的响动,她们也就赶紧进了内室。 “你们说……到底怎么回事?”满头是汗的姜婉脸色苍白的看着二人,质问道。 “没,没什么事……”田婆子笑道,下意识的粉饰着太平。 “我要听实话!”姜婉却是狠狠的摇了摇头,“我已经痛了一晚上了,现在连羊水也破了,孩子却毫无动静,你现在却告诉我没事?你觉得我会相信么?” 在她的认知中,羊水是胎儿在母体内生存的依凭,现在羊水破了,孩子却还没有出来…… 姜婉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两个接生的婆子就有些为难的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容婆子凝了心神道:“夫人的胎位有些高,虽说破了羊水,可孩子却还没有下来……而且夫人的屁.股也有些窄小,生孩子多少都会有些辛苦……” 听着容婆子有些为难的絮絮叨叨,只有一个声音在姜婉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 她,难产了! 第418章归来 在这古代社会,难产意味着什么,姜婉比谁都清楚。 这一世的缘分就要这么尽了么? 她和萧睿暄好不容易才能走到一起。 之前她还在满心甜蜜的想着他们将来的日子,没想她又要先行一步了? 她闭上眼,上一世,永熹宫里,萧睿暄抱着她声嘶力竭的样子再度出现在脑海,一股悲怆的情绪自心底涌了上来,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迸出了姜婉的眼眶。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应该让萧睿暄去大金国,至少这个时候他还能陪着自己,走完这最后的一程。 姜婉越想越悲哀,之前凝在心里的那一口气,慢慢的也跟着散了。 整个人就这样瘫软了下去。 一旁守着的夏依见了,抓着她的手急道:“夫人,夫人……您可不能这样啊,小少爷还在您肚子里呢……” 听着夏依这话,姜婉就好似瞬间惊醒了一样。 她还有孩子! 姜婉摸了摸自己依旧鼓胀的肚子,在心里暗道,这一世就算离开,也要给萧睿暄留下一份念想。 而他们两的孩子,无疑将会成为他们二人最深的牵挂。 就好似突然来了神气,姜婉紧扣住夏依的手,痛苦的半支起身子,看着立在床边的两个稳婆,竭尽全力的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把我的孩子保下来!” 为母则刚,她不允许自己就这样一尸两命! 她要把孩子留下来! 田婆子听到这话,嘴角微合,一见就是将什么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而容婆子则是看着姜婉道:“夫人……法子我们倒是有……只是这样一来,您就……” 姜婉躺在那,一听就知道这容婆子要说的话是什么。 她冷笑了一把,脸上带着慷慨之色的看着那容婆子毅然决然地说道:“既然有法子……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夏依的心中也就一咯噔。 世子爷走的时候可是将夫人的安危交给了自己的,如果夫人发生了什么意外,她如何同世子爷交代? “夏依……”姜婉扣住了夏依的手道,“我有一事相托!” “夫人您说!”夏依心下虽惶恐,可她也强装镇定的看向了姜婉。 “答应我,无论将来怎么样,都要护着这个孩子周全!”姜婉的气息开始游移,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 夫人这是在托孤? 夏依震惊的看着姜婉,却说不出一句话。 而姜婉则是死死的盯住她,不容夏依有所退缩。 夏依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那块压.在姜婉胸口的石头,好似就这样被人给搬开了。 她无畏地笑道:“让她们用药吧!” “夫人……”夏依还想劝慰,不料姜婉却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因为姜婉清楚的知道,无论是她,还是腹中的胎儿,都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程仲景在春华院里已经坐了半日。 他一早就赶了过来,可却因为是个男子,不好直闯女子生产的产室,因此只好在西厢房里候着。 可他听闻那两个稳婆要给姜婉用催产药时,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放了手中已经有些微凉的茶盅,让临渊背了医箱跟着他一起到了东厢房的门廊之下朗声道:“夫人,可否由在下一试?” 在室内的田婆子和容婆子一听,暗道女人生孩子,你一个男的来凑什么热闹? 有着同样顾虑的夏依,也不敢擅自答话,而是看向了姜婉寻求她的意见。 但这个时候的姜婉已经再也没有什么力气了,整个人也奄奄一息的,好似处在了元神出窍的神游状态。 这……这可如何是好? 夏依心下急得团团转。 就在她犹豫的档口,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 夏依一见那人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模样,心下一惊,连忙护在了姜婉的床前,对那人厉声道:“哪里来的叫花子!怎么随意的闯了进来?” 不料那叫花子却是拨开了夏依,半跪在姜婉的床前,抓着她的手轻声喊道:“婉婉?婉婉?” 听到这无比熟悉的呼唤声,姜婉吃力的睁开了眼睛。 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让她恍惚之间又回到了永熹宫。 那时候的萧睿暄,正是眼前的这幅模样,抱着要咽气的自己,悲伤得不能自已。 恍惚间,姜婉都有些犯迷糊起来。 她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这一世”,只是她在临死前的幻象而已。 不知怎么的,姜婉就只觉得悲从中来。 她伸手抚住萧睿暄那有些扎手的脸庞,苦笑道:“你来了……我刚才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我梦到自己嫁给了你,还要给你生孩子……” 从关外一路策马而来的萧睿暄一见姜婉如此的神态,便知她不太好了。 他也就冲着屋外的程仲景吼道:“你不说你有法子么?为何还杵在外面不进来?” 程仲景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浑身脏兮兮的男的,怎么就这样闯了进去? 待他听到萧睿暄在屋内的怒吼声时,这才从临渊身上取了医箱进了室内。 “你刚才所说的办法是什么?”萧睿暄也不与他多话,而是直勾勾的瞪着眼睛瞧着他问道。 于是程仲景赶紧凝了心神道:“以银针刺激神阙、关元、三阴交等穴位,再配以助产的汤药,或可助产……” “既然有这法子?为什么要拖到这个时候?”萧睿暄就有些心疼的看了眼快要昏厥过去的姜婉,怎么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这…… 程仲景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一直守着那男女大防吧? 但这种事,不用自己说,他也应该知道啊。 而且自己等下要施针的部位有几个还正在腹部和后背,他之前也是拿不准会不会同意让他施针,所以才没有贸贸然的站了出来。 “世子爷……”细想了一番后,程仲景觉得自己还是先交代一下比较好,“等下有几个穴位正在前胸和腹部……” 不料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萧睿暄那如刀一样的目光:“是不是因为这样,你才任由我的婉婉一个人在这痛得都要元神出窍?” #####现码现更的第二更……存了半个月,一个字都没存下…… 第419章生产 听着萧睿暄这样的指责,程仲景却只能站在那苦笑。 他虽存了一颗行善救人的心,却也保不住要遵守这世俗礼教,没有主家的同意,他又怎敢冒冒失失的下手? “世子爷……有什么话咱们以后再说成么?现在时间不等人,还是先让我给夫人施针吧!”程仲景赶紧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开脱。 现在对于萧睿暄而言,没有什么事比姜婉更重要。 听得程仲景拿了姜婉当挡箭牌,萧睿暄不再言语,而是往床头的方向挪了挪,将床边的位让了出来。 程仲景赶紧一步上前,搭了姜婉的脉,在心中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后,也就同萧睿暄道:“虽然小人隔着衣物也能施针,可那毕竟不如直接施针来得精准有效。” 萧睿暄坐在那,紧握着姜婉的手,眉头却是紧皱着。 他暗道程仲景这人也真是,施针就施针,为何还要与自己絮絮叨叨这么多? 而程仲景见萧睿暄没吭声,也不敢擅自行动,而是立在那等着萧睿暄的反应。 趁着这个档口闭目养神的姜婉并未睡着,痛得已经麻木的她,早已感受不到下身的状况。 她半睁着眼,很是虚弱的同程仲景道:“病者不避医……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就请程大夫不要再拘泥于那些细微末节了……” 听得姜婉这话,萧睿暄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程仲景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他与程子修直来直往的习惯了,根本就没往那边想。 “程大夫,该怎么做,您只管说。”萧睿暄这才站了起来,好似准备亲自给程仲景打下手。 “神阙和关元的穴位都在肚子上。”程仲景也就拿着手在自己身上比划着,示意着萧睿暄将姜婉的身上那早已浸湿的小衣拉至腹间,露出了圆滚滚的肚皮。 守在一旁的夏依瞧着,也就在心里暗叹,幸亏这是世子爷回来了,不然的话,谁敢帮夫人做这个主? 瞧见世子爷一手攥着夫人的手,另一只手却还要帮忙倒腾衣服时,夏依也就毫不犹豫的脱了鞋上.床,她跪坐在里侧,帮着拉扯衣物。 只见程仲景将银针在火上微微烫了烫,待凉过之后,这才找到了姜婉肚子上的穴位,悬着手慢慢的将手中的银针捻进了姜婉的肚子。 “婉婉,你觉得怎么样了?”萧睿暄死死的扣住姜婉的手,低声的询问着,程仲景这几根针扎下去,他都觉得有些吓人。 每一根银针被扎进肚子的部分差不多有三四寸长,见他如此这般的扎进穴位后,萧睿暄也就忍不住担心的问道:“这样不会扎到孩子么?” “不会!”虽然只扎了三四根针,但程仲景的额头上已经隐隐冒出了细汗,足见他在扎这几针时,是高度的聚精会神。 痛!好痛! 感觉全身已经被拆散了姜婉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表述她现在所经历的这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不如放弃好了。 闭上眼睛,撒手人寰,她也就不必再忍受这无边无际的折磨。 “婉婉?婉婉?”可却萧睿暄的声音却如魔音一样萦绕在她的耳际,反复低吟着要她不要放弃。 “萧睿暄……”姜婉很是吃力的睁开了眼,她看向了萧睿暄,“生孩子……真的好辛苦……” “我知道,我都知道……”萧睿暄将姜婉的手握在手心里,送到唇边轻吻着,“再坚持一下,程大夫说让你再坚持一下……” 就在萧睿暄在姜婉耳边细声念叨的时候,程仲景拿出了一盒参片,“让夫人含在舌下,可以提神。” 萧睿暄不疑有它,赶紧取出了两片让姜婉含服着。 就在这时,却突然听闻守在床尾的容婆子喊道:“出来了,出来了,我看到孩子的头了!” “夫人!使劲啊!”容婆子语带兴奋的喊着。 姜婉听到这样的声音,也是为之一振,她刚刚想坐起来看个究竟,却听得容婆子惊呼着:“夫人快趟好,快躺好!” 姜婉也就拽着萧睿暄的手,咬着牙,拼尽全身的力气,想将肚子里的胎儿往外挤。 如此两次三番之后,她的气息就有些错乱,好似还有些喘不过气来。 容婆子将接生的活交给了田婆子,自己侧跪到了姜婉的床头边,对着姜婉道:“夫人,您听我的,一……二……三……吸气……一……二……三……呼气……” 姜婉顺着容婆子的指令,好不容才将气息调整了过来,然后又听得容婆子道:“夫人,您再听我的,吸气的时候放松,呼气的时候用力……来……我们试一下……” 听着荣婆子那循循善诱的声音,姜婉果然顺着她的节奏呼吸着,每一次用力,似乎都将孩子往外挤出了不少。 只听得田婆子在那一头喊道:“出来了,出来了,孩子的头出来了……” 随着她的话音未落,姜婉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哗啦的一下,流出了自己的身体。 “好了好了,是个少爷!”田婆子喜滋滋的端着那个浑身皱巴巴的小婴儿笑嘻嘻的说道。 萧睿暄满心欢喜的看了那孩子一眼,却不曾起身,而是继续守在姜婉的身边道:“你可觉得还好?” 初为人母的幸福让姜婉忘却了刚才所遭受的疼痛。 她抬眼看向田婆子,只见她手脚麻利的给孩子洗澡穿衣,而口中的吉利话却说个不停。 为促进淤血和胎盘的排出,容婆子却按压起姜婉的肚子来,可她刚一下手,就觉得手下的感觉怪怪的。 这肚子摸上去依旧硬硬的,就好像还有个孩子没有生出来一样。 容婆子并不敢怠慢,因为她刚摸到这个,感觉好似是一个坐胎! 一般正常的胎儿到了临产的时候,都会转成头朝下,脚朝上的姿势,这样生的时候,只要头出来了,肩膀身子就能跟着一块出来。 可若胎儿在母亲体内是个坐胎的话,那分娩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危险,因为很有可能在脚出来了以后,身子和手臂却卡在了母体内出不来……而这样的后果很可能就是一尸两命! 第420章神尼 一时间,容婆子的身后就吓出了一身冷汗,将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褂子浸得更湿了。 姜婉今日本就难产,折腾了这一天一.夜,早就没了力气。 可如果这会她肚子里还有一个,还是个坐胎! 那容婆子就觉得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开了个玩笑。 “夫人?”容婆子就有些试探性的唤了唤姜婉。 而这时,已经累极了的姜婉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她虽然听到了容婆子的呼唤,却根本没有力气搭理她。 容婆子一见,也就更急了。 “夫人?夫人!您现在还不能睡啊!”荣婆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摇晃起姜婉来,“夫人,您肚子里好像还有一个孩子啊!” 一句话,让屋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还有一个孩子? 刚才这个孩子就已经把姜婉折腾了个半死,如果她肚子里还有一个,是不是说刚才经历过的一切,还要全部重新来过? 姜婉就有些虚弱的睁了睁眼,全身乏力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半搂着姜婉的萧睿暄也就看向了一旁的程仲景,刚才程仲景显露出的那两手已经完全赢得了他的信任。 所以这会子萧睿暄无条件的看向程仲景,以征求他的意见。 而程仲景也显得有些为难起来。 他没想到姜婉怀的竟然是双胎,而他之前用过的那招显然不能再用第二次,而姜婉现在虚弱的样子,更加不可能再经受催产剂那样的虎狼之药。 一时间,他发现竟是进退维谷。 容婆子见着众人的样子,考虑了再三后,终于补充道:“我刚才摸着夫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好似还是个坐胎!” 民间一直有“坐生娘娘站生官”的说法。 倒不是说这样出生的孩子命格有多尊贵,而是这样的人在出生时就已经历经九死一生。 躺在那的姜婉,有些凄苦的闭上了眼睛。 难道这就是命? 她注定逃不过这一劫么? 而且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无论对她还是对腹中的胎儿,这都是一种生命的流逝。 她虚弱的看向了萧睿暄,握着他的手,眼神中满是感激的眼神:“看样子……我是真的没有运气继续陪着你走下去了……答应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说着,一滴眼泪就滑下了她的眼角。 而萧睿暄听着她说着这样的话,整个人却还有些转不过弯来。 上一刻他还沉浸在喜获麟儿的兴奋中,可这一刻,他却要再次面对与姜婉的离别。 上一世的苦楚还要再次历经一次! 这对于他而言,让重生好似变成了一场闹剧。 “婉婉……”萧睿暄也是束手无策的搂着姜婉呢喃着,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些痛恨姜婉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来。 如果不是那个孩子,现在他们一家三口,早就应该其乐融融了。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声,萧睿暄一听就很是不悦的吼了一句:“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现在的姜婉命悬一线,如果姜婉又像上一世那样逝去,他可不敢保证会不会丧失理智的拉人陪葬。 不料外间就有人在禀报:“世子爷,有个尼姑莫名的闯进了院子里,我们这就想办法把人赶出去!” 在大梁朝人看来,若是遇到和尚上门化缘,那自然是要走好运,如果来的是尼姑,则会要霉三年。 现在人家不仅来了,而且还要登堂入室,这叫这一院子人怎么不惊慌失措。 “尼姑?莫不是师傅?”萧睿暄默默的念着,双眼却突然一亮。 他在姜婉耳边兴奋的道了一句:“婉婉,你有救了!” 说完,他就起身,出屋迎接。 此刻站在院子里的果然是空空神尼,而程子修则是一身白衣的陪在她的身旁。 “师父!”萧睿暄一见空空神尼,就满眼激动的跪了下来,磕着头道,“求您救救婉婉吧!” 空空神尼看着萧睿暄道:“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你速速起来带我进去,没有这么多时间浪费了。” 萧睿暄一听,哪里还有不爬起来的道理。 他赶紧让到一边,将空空神尼和程子修让进了屋。 空空神尼也不敢太耽误时间,她先是搭了姜婉的脉,又摸了摸姜婉的肚子,然后叹了口气:“果然如我所料!” 她站起身来,同跟在身后的萧睿暄道:“为今之计,只有将她的肚子划开,将胎儿取出来了。” 空空神尼的话音刚落,一屋子人都变得惊悚万分。 把肚子划开? 孩子肯定能出来,可是产妇呢?产妇会不会就因此而毙命? 萧睿暄一听,脸色大白,颤.抖着双唇问:“就……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么?能不能保大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不要了……” “自然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办法,所以才想着赌一把!”空空神尼也知道自己提议有些匪夷所思,一般人接受不了,“现在再耗下去,不但是孩子,姜婉的命也保不住啊!” “可是……”萧睿暄看着躺在床上姜婉,这次却无论如何也做不了决定。 姜婉躺在那,虽然虚弱得不想说话,但她知道空空神尼所说的,不过是后世司空见惯的剖腹产而已。 只是在这个时代里,做剖腹产却比后世的风险要高上许多。 至少就没有专门的无菌手术室,自己术后感染的几率很高,而且这个时代又没有消炎药……一旦感染,那就是死路一条。 如果染上了破伤风……那也是死! 难道今日自己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么? 姜婉就在心里冷笑了一把。 反正自己的这条命也是捡来的,拼上一回又如何? 到了这个时候,姜婉的心中却多了一份大无畏的气概。 “我想试一试……”她躺在那,有些艰难的说道,“只是在术前,我希望神尼能将器具消一消毒……” “消毒?”空空神尼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也就有些不解的看向姜婉。 姜婉也就无奈的笑了笑,正准备解释时,却听得夏依在一旁道:“夫人说的消毒,是指所有的帕子都要用开水煮过,剪刀什么的先是在火上烤然后再用烈酒擦拭……她说这样能消灭什么君……” 空空神尼虽然还是不明白那么许多,但一想到姜婉愿意一试,便全部都答应了下来。 第421章剖腹 空空神尼站在那,却闻到整个产室里有着淡淡的艾叶香和白酒味,也就问道:“怎么有人喝了酒了么?” 夏依连忙上前解释道:“之前选定这间屋子做产室后,夫人便命人每日用艾叶熏蒸此屋,屋里的家什器具也是每日用烧刀子擦拭过的……” “哦?也是为了她刚才说的那个消毒么?”空空神尼听着心中一动。 夏依也就点了点头。 “既是这样,我随身带来的这套刀具你也拿去消个毒吧。”说着,空空神尼从自己的大衣袖里掏出了一个白布包裹,递给了夏依。 夏依不敢怠慢,赶紧接了,出了产室。 “子修,你去熬一副麻沸散来,”空空神尼继续吩咐道,“这开肚子可不比寻常,一般人受不了那个疼痛。” 程子修二话没说的点了点头,往厨房而去。 吩咐完众人后,她也就看到了坐在姜婉床头,一脸愁容的萧睿暄。 “你,没什么事,还是去外面候着吧。”空空神尼想了想,就给萧睿暄发号施令道。 “我想守着她!”萧睿暄却是摇头,执意抗拒道。 “你要留下也可以,只是等下场面会有点血腥,我可不想到时候还要来分心照顾你。”空空神尼看着萧睿暄却是不留情面的说道。 萧睿暄也有些拗气的抬头:“我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见过?师父不要太小瞧我。” 空空神尼也就看着萧睿暄,挑了挑眉,道:“既然你要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这身衣裳未免灰也太重了,到时候怕对姜婉不利,还是洗漱后再过来吧!” 说完就将他赶出了产室。 而当她的眼风扫到了还杵在屋里的两个接生婆时,便与她们二人道:“二位请先移步至南梢间里,等孩子出来后,我会着人交与二位处理。” 她虽然有自信能救得了姜婉,却不知道该怎么打理新生儿。 因此,她只能将这一块交给更为熟悉的人。 田婆子和容婆子显然还没从“开肠破肚”的震惊中走出来。 在她们的认知中,人只要被剖开了肚子,那就是死路一条! 她们接生多年,也不是没遇到过用剪子剪开产妇肚皮的情况,那些产妇可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死掉的…… 只是听得眼前人的吩咐,两人都不敢多言,连忙称是的去了南梢间里等候。 一旁的程仲景见了,却是上前一步道:“让我留下吧,我是个大夫!” 剖开人腹取胎儿这种事,他以前只听说过,却不曾亲眼见过,他可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 空空神尼也就看了看他,没有做声,大概是默认了让他留下。 不多时,程子修就端了一碗煮好麻沸散送过来,而夏依拿去“消毒”的刀具也被送了回来。 空空神尼把姜婉扶起来,并将那碗麻沸散端到她的面前,道:“来,先把这个药喝了,它能让你昏睡不知痛觉。” 姜婉知道这大抵就是麻药了。 越来越虚弱的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生命的流逝。 她就赌上这一把了! 姜婉把心一横,将那碗药喝得渣都不剩,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整个人就变得昏昏沉沉的,人事不知了。 空空神尼用手轻轻的拍了拍姜婉的脸颊,并唤了她的名字,发现姜婉确实已经昏睡了过去,这才脱了身上宽大的罩袍仅着了一件窄袖春衫和程子修一道,在夏依命人准备好的盐水里洗了手,再用拿沸水煮过的帕子将手擦干。 “把东厢房的门给拴上吧!”空空神尼示意程仲景道,“我可不想操作到一半,却有人闯进来分我的神。” “可是如果世子爷在外面闹怎么办?”程仲景还是有些担心的问。 而且世子爷完全有可能破门而入,到时候他可拦不住。 “那你就告诉他,想要他老婆的命,就尽管闹!”空空神尼不留情面的冷脸说道,然后伸手在那堆已经消过毒的刀具中选了一把薄如禅翼的小刀。 此时的姜婉已经静谧的“睡”了过去。 悉心的夏依在姜婉产床的四角都点上了明亮的宫灯,将这一方天地照得恍若白昼。 空空神尼也就赞许的看了夏依一眼,然后在姜婉隆起的肚子上摸索了一阵,然后好不犹豫的在她的肚子上切出了一个约莫三四寸宽的切口。 原本众人以为会见到鲜血一迸的场面,不料姜婉的肚皮之上却只有少量的血液渗出,而神尼并未停住手上的刀,在姜婉的皮下继续切着。 大概看着她划开了三四层之后,才见到她将手从切口伸进了姜婉的肚子里,端出了一个蜷缩着的小胎儿。 大家一看,是个女婴,全身都是红彤彤的,仿佛还能看到血液在皮下流动。 像是不满众人打扰了她的好梦一样,那女婴在离开姜婉肚子的一刹那,就发出了“呐~呐~”的抗议声。 有些激动的夏依见了,赶紧拿了一块消过毒的白帕子将孩子包裹住,而空空神尼则嘱咐道:“快将人送到南梢间里让稳婆去处理!” 夏依不敢怠慢,抱着孩子小跑着去了南梢间。 在南梢间里听到婴儿哭声的田婆子和容婆子赶紧迎了出来,从夏依的怀里接过婴儿,然后帮她洗了澡,穿上襁褓,然后和之前生出来的那个男婴一起并排放在了南梢间里的罗汉床上。 两个孩子都是红彤彤的,只是那男婴看上去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女婴一直闭着眼,而男婴则是睁开了一只小眼睛,好似在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取出了孩子之后,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任务就是缝合姜婉的肚子。 空空神尼神情专注的拿着一根已经弯了的绣花针,很是熟练的在姜婉的肚子上穿针走线。 她一层一层的缝合着,每封上一层,她就悉心的倒上一些金疮药,而她身边的程子修则帮着在一旁用消过毒的帕子印拭着浸出来的血水。 直到将姜婉最外一层的肚皮缝合上,并倒上金疮药缠上白布后,空空神尼整个儿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瘫软在床前的脚踏上。 第422章担心 “阁主!”程子修见了,吓得赶紧要去扶她一扶。 不料空空神尼却是瘫坐在那,冲着程子修抰了抰手,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给产妇剖肚子取孩子,可这一次却是最为顺畅的一次。 而留在室内留观的程仲景满是震惊的看了眼一旁的自鸣钟。 从这位神尼将姜婉的肚子切开时算起,到她将肚子又完整的缝合,前后用时不到半个时辰! 他对这位神尼的景仰之心就如同那绵绵的江水,延绵不绝! 这件事简直太神奇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敢相信还能这样“生”孩子。 “可以让人将这里收整收整了。”坐在脚踏上休息了好一会的空空神尼看着有些狼藉的产室,也就吩咐着程子修道。 程仲景见了,连忙上前一步道:“二位都辛苦了,这事还是让我来吧!” 空空神尼看了他一眼,也就微微点了点头。 程仲景这才有机会碰到那一堆造型奇特的刀具,然后好好的观摩了一番。 被空空神尼以洗漱为由赶出来的萧睿暄用最短的时间将自己收拾一新,可却发现自己被人关了个“闭门羹”。 若是在平常,他早就一脚下去将门踹开了,而这一次,他却什么也不敢做的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焦急的等待着里间的消息。 终于,身后的门“咿呀”的一声打开了。 田婆子和容婆子各抱了一个孩子走了出来,在看到萧睿暄后,齐齐道贺道:“恭喜世子爷,夫人给您生了一儿一女一枝花……” 可不等那婆子将话说完,萧睿暄却是一脸急切的冲进了产室,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的婉婉怎么样了? 干净整洁的产室里,姜婉依旧睡得很静谧。 而在产床的对面,他的师父空空神尼则正由着程子修和程仲景两叔侄服侍着喝茶。 见着三人都很是放松的神色,萧睿暄满怀希冀的问道:“婉婉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不料那空空神尼却是横扫了萧睿暄一眼,佯装生气的说道:“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师父,你难道不应该关心关心你师父么?” 萧睿暄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羞敛的神色,可他还是记挂着姜婉,眼中满是热切的看着空空神尼,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复。 “暂时一切都还稳妥。”空空神尼呷了一口茶,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道。 “那为何她还没醒?”萧睿暄还是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姜婉。 “麻沸散的药劲还没有过去,所以她还会要昏睡一阵,”空空神尼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自鸣钟,“大概还要两个时辰才能醒过来。” 还要两个时辰? 萧睿暄也就在心里默默的算着时间。 现在已是日落时分,再过两个时辰,差不多就是亥时。 “对了,等她醒后,别忘了每个时辰帮她翻一翻身,还有这两日她不可进食!”空空神尼知道萧睿暄这会子肯定想单独陪陪姜婉,也就同程子修道,“走,我们去看看那两孩子去。” 说着,就让程子修搀扶着她出了产室。 而程仲景也默默的跟在他们的身后走了出去,却在心里不停的盘算着怎样才能让这神尼收自己为徒才好。 因为之前萧睿暄的脸色一直不虞,整个春华院里的仆妇们个个都神情紧张,即便是刚添了小少爷和小小姐,也不见她们的脸上有笑容。 空空神尼一见,也就有些不乐意了。 “怎么回事?人还没死呢,怎么就一个个哭丧着脸?”她站在点了灯的廊檐下,瞅着众人道,“是不是因为没发她们赏钱呀?一个个的都不高兴?” 一直候在屋外的茉莉瞧见了,赶紧凑上前道:“这不是世子爷没发令么,我们也不敢大肆宣扬。” “家里添丁进口,这本就是喜事一桩,大家都给我笑起来,”空空神尼看着茉莉道,“还有,赶紧的把赏钱都发下去,让大家都跟着一起乐呵乐呵,世子爷那边有我顶着!不怕!” 众人听了她这话,才敢大声的说笑起来。 之前整个院子里的阴郁这才一扫而光。 看着众人脸上洋溢着的笑脸,空空神尼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拉着茉莉问道:“孩子们在哪?” “小少爷和小小姐都安排在了西厢房里,”茉莉也就笑着同神尼道。 虽然之前她没有同夏依兰依一道,随着夫人去白云山去拜访这位空空神尼,但她也听闻夏依兰依提及过这位神尼。 再加之今日她出手救了自家的夫人,茉莉对她就有着天生的好感。 她一路引着神尼到了西厢房,却只见屋里除了田容两位接生的婆子,还多了两个花信的妇人。 众人见空空神尼来了,也就非常热情的让了位置出来,同她笑道:“您真是活菩萨下凡呀~!” 空空神尼自然知道这是恭维她的话,她也就笑着抰了抰手,然后看向那两个襁褓中的孩子。 这两孩子,一个包着蓝锦被,一个包着红锦被,因此只需一眼就能瞧出谁是哥哥,谁是妹妹。 现在两个小家伙都比刚出生时要好看了许多,只不过哥哥的脑袋依旧尖尖的,还没有恢复正常的模样。 而妹妹的脑袋圆圆的,一看就比哥哥好看几分。 “可都开过奶了?”空空神尼满脸欣慰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也就看向那两个花信妇人问。 如果她没猜错,这两个人应该是府里请来的奶娘。 “哥儿和姐儿都吃过了。”其中的一个妇人赶紧答话道,“不但喂过了奶,还喂了一些水,这才敢让他们睡去。” 空空神尼也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好的照顾他们,主家不会亏待你们。”空空神尼也就嘱咐二人道,“但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但凡你们有所差池,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不赔的!” 那两个花信妇人一听,吓得赶紧跪了下来,道:“我们自然会尽心尽力的服侍小公子和小小姐的,却不敢生二心。” “嗯~!”空空神尼哼了一声,随即又扭过头,满脸慈爱的看着睡在那的两个孩子。 第423章奶娘 痛! 迷迷糊糊转醒的姜婉半睁开了眼,却觉得床头的灯光有些晃眼。 她伸手遮了遮眼,却不小心打到了伏在床沿的人。 “嗯?我睡着了么?”萧睿暄满眼血丝的抬头,脸上还带着初醒后的茫然。 之前他归心似箭,在将太子萧睿昭托付给夜鹰照顾后,自己则不分昼夜一路策马狂奔而回。 待他赶到别院,正好遇到姜婉生产,那个时候的他哪里还顾得上休息? 这还是一切都尘埃落定后,他才找了个机会趴在姜婉的床边打了个小盹。 “你觉得怎么样了?”萧睿暄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看着姜婉笑道。 这几日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兵荒马乱,只要一想到姜婉是因为给自己生孩子而遭遇危险时,他的心中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歉疚和懊悔。 “还好……”姜婉忍着痛,向萧睿暄挤出了一个微笑,“孩子们怎么样了?” 生孩子的时候,她几乎快要痛晕过去,所以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 “他们现在都在西厢房里,由奶娘带着。”萧睿暄在说这话时,隐隐有些心虚。 因为心里一直记挂着姜婉的安危,这两个孩子在出生后,他还没好好的去瞧上一眼。 “让人把孩子抱过来吧,我想见见他们。”姜婉想挣扎着坐起来,可肚子上的刀疤却让她不得不放弃。 萧睿暄先是让候在外面的仆妇去传话,自己则将姜婉微微的扶起,并在她的脑后垫了两个厚厚的迎枕,让她能够靠得更舒服一些。 待他张罗完这些,夏依就和茉莉一起,抱着两个孩子进得屋来。 见到两个包在襁褓里的孩子,姜婉的心里就化出一滩水来。 “抱过来给我瞧瞧。”她的气息虽然弱,倒也不似先前那样。 因为感觉到自己的双手无力,姜婉并没有伸手去抱孩子,而是让夏依和茉莉将孩子抱到了床边,让自己瞧上一眼。 两个孩子都闭着眼睛,小小的样子就像刚出生的小老鼠,肉粉粉的样子,就让人想嘬上一口。 看着这两个让自己死去活来的小家伙,姜婉突然觉得之前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萧睿暄看着这两个孩子,心里也充满了初为人父的幸福感,只是他故意板着脸冲着两个小家伙道:“你们两个,可让你们的娘遭大罪了,你们以后要是敢对你们的娘不孝,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看着萧睿暄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姜婉就忍不住“扑哧”一笑,只是她一笑就扯着伤口有些疼。 “他们才多大?你就和他们说这些?”姜婉就白了萧睿暄一眼。 “话不是这么说,有些事,就是要从小耳提面命!”萧睿暄却装成很有道理的摇头晃脑,“你们两个小东西说说看,你们的爹说得有没有道理?” 两个孩子自然都是自顾自的睡觉,谁也没有搭理他。 姜婉看着萧睿暄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与萧睿暄相识两世,自己却从来不曾见过他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她也就掩嘴笑道:“不如你帮孩子想几个名字吧?然后我们再一起挑?”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萧睿暄才想起自己之前趁着闲暇的时候,想到过的几个名字,只是那个时候他都是随手写在一张纸上,然后叫临渊帮忙收着,也不知道临渊这小子有没有将那些纸带到别院来。 一想到这,萧睿暄就决定去外院找一找临渊,因此也就交代姜婉自己要离开一会。 姜婉自然是对他点了点头,随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孩子身上:“他们都吃过东西了么?” 姜婉不免担心的问。 “吃过了。”夏依笑道,“而且奶娘们都在门外候着呢,正想进来给夫人您磕头。” “那就让她们进来吧。”虽然感觉到有些疲累,但姜婉想着有些事还是先立起来好一些。 夏依也就给身边跟着的小丫鬟红蕊使了个眼色。 红蕊就知趣的小跑着出去,不一会就领进来两个花信妇人。 这两个人显然也是懂规矩的,一进屋就给姜婉低眉顺眼地跪下了。 姜婉靠在迎枕上,细细的打量着这二人。 这二人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个穿着暗紫色细葛布衫,一个穿着酱红色棉布衣,都是一副面色红润的模样。 这两个人都是他们离京前去奶.子府要的人,原本是想二选一的,不料姜婉这边刚好生了两个孩子,也就两个都留了下来。 姜婉看着二人的穿着打扮也还本分,也就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让她们起来回话。 姜婉也就大致问了她们二人叫什么,是哪里人,孩子多大了之类的话。 那个穿暗紫色细葛布衫的妇人也就道:“小的夫家姓谢,是大兴人氏,生了两个孩子,小的这个才一个多月……” 也就说她刚出了月子就到了奶.子府。 姜婉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眼睛投向了另一个穿酱红色棉布衣的。 那人一见姜婉投过来的眼神就有些磕巴的说道:“小的……小的姓罗……也是……也是大兴的……孩子……孩子生下来就早夭了……” 姜婉也就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那罗氏一见,也就哭着跪在了姜婉的跟前,道:“夫人……家婆因为我生下的是个女婴,狠心将其溺死在了马桶里,还将我赶出了家门……我真是走投无路才去了奶.子府……夫人,我不一定要当奶娘的,哪怕是当个粗使婆子我也干……只要有一口饭吃就行了……” 说着,她便开始给姜婉磕起头来。 看着她给自己磕头的样子,姜婉也就动了恻隐之心。 “你先起来吧,”姜婉因为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说话的声音也就显得有些中气不足,“现在哥儿是谁带,姐儿又是谁带?” 她这话问的却是夏依。 “回夫人的话,现在小公子暂定了谢氏,而小小姐则是由罗氏带着。”夏依同姜婉说道。 “你刚才说,你的孩子被婆婆淹死了?”姜婉也就看向那罗氏问道,“这奶孩子、带孩子的事你可还顺手?” 第424章取名 “顺手的顺手的,”那罗氏一听,连忙点头道,“在奶.子府的时候,嬷嬷们都有教过的,小小姐的衣衫和包被就是我换的……” 她的话音还未落,就只听得那个红色的襁褓里传出了一阵哭声,抱着她的茉莉,一时就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那罗氏马上反应过来,赶紧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姑娘帮忙看看小小姐是不是尿湿了?来之前我是喂过的,应该没那么快就饿了。” 茉莉先是询问了姜婉一眼,见夫人冲着自己点了点头,她才将手中的襁褓放到窗台前的罗汉椅上,待解开襁褓后,才发现果真是尿了。 若是个大点的孩子还好,可面对着像个面粉团团的新生儿,茉莉多少还是有些发怵的。 倒是那罗氏赶紧的上前接了,同茉莉道:“姑娘,还是我来吧,只是能不能劳烦您叫个人打盆热水来,然后再去西厢房里取了尿片和麻油?” 正有些手足无措的茉莉见有人过来搭把手,正是求之不得,因此她也就让个小丫鬟去打水,自己亲自跑了一趟西厢房。 然后罗氏就当着姜婉的面,先是帮孩子洗干净了尿湿的屁屁,然后又涂上了麻油,这才裹上干净的尿布。 整个过程显得特别的熟练和细心。 “为什么要涂麻油?”姜婉半倚靠在迎枕上奇道。 “涂上一些麻油,可以防止红屁屁的。”那罗氏一边回答着姜婉的话,可手里的活计却没有停下来,不一会的功夫,她就帮小小姐换好了尿布并且重新包好,然后就拢手垂首的退到了一边。 姜婉看着她这不经意的动作,再次在心里点头,暗道:这个罗氏是个知进退的。 “那就先定下她们二人吧。”姜婉也就吩咐着一旁的夏依,“然后再慢慢物色小少爷和小小姐屋里的管事妈妈和丫鬟仆妇……” “晓得了。”夏依蹲身应道,然后就将怀里的小少爷交给了奶娘谢氏,让她们先带着小少爷和小小姐下去。 待她们都走后,夏依这才半蹲在姜婉的耳边道:“查出来了,之前是那田婆子将世子爷不在别院的消息透露出去的。” “田婆子?”姜婉也是一惊,“你说的是给我接生的那个田婆子么?” “正是她!”夏依压低了声音道,“刚才还有人瞧见她偷偷摸摸的去了王妃的小院。” 姜婉听后,先是一垂眼,随后道:“这件事世子爷知道么?” “还没来得急说。”夏依回道。 “那好,你先不要做声,这件事由我同世子爷说。”姜婉想了想道,“三日之后,是孩子们的洗三礼,我希望大家都要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在那之前我不希望闹出任何的不愉快来。” 夏依听后,明白的点了点头:“我知道怎么做了。” 就在她离开时,萧睿暄捏着几张纸,就从院子里像阵风似的刮了进来。 姜婉也就同他嗔笑道:“你不知道我正在做月子么?吹不得风的。” 萧睿暄这才好似有所觉悟的放慢了脚步,轻轻的走到了姜婉的身边,像献宝似的拿出了几张纸道:“这都是我之前闲来无事时想出来的名字,你看你喜欢哪两个?” 姜婉也就笑着从萧睿暄的手上接过那些纸一张张的看了起来。 都说女《诗经》,男《楚辞》。 萧睿暄想出来的这些名字不少就是出自《诗经》和《楚辞》,如“桃之夭夭,其叶蓁蓁”的蓁蓁,如“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的子佩…… 姜婉一个一个细细的往下看着,当她的眼风扫过“令德”“令仪”两个名字时,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令德……令仪……”她喃喃的念着这两个名字。 这两个名字都是出自《诗经》中小雅的《白华之什湛露》,分别取自“显允君子,莫不令德。”“岂弟君子,莫不令仪。”,大意是说君子贵且诚,实有好德行,和蔼好君子,举止有威仪。 这样一来,姜婉看着这两个名字也就更为满意了。 她将这两个名字指给了萧睿暄看:“不如就叫他们令德、令仪吧……” 萧令德、萧令仪…… 萧睿暄就将这两个名字默默地念了两遍,觉得也还朗朗上口,也就同姜婉笑道:“行,就叫这两个名,德哥儿和仪姐儿!” 姜婉也就跟着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还不能进食,姜婉先是喝了一小口水,随后就让萧睿暄撤了她脑后的迎枕,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萧睿暄自然是从善如流,姜婉指东他不敢打西。 在将姜婉安置好后,他又让夏依等人将产室内的罗汉床给整理了出来,铺上了被窝铺盖。 “你这是做什么?”姜婉躺在床上,就有些不解的问。 “我今晚睡在这里陪你。”待那些丫鬟将床铺好后,萧睿暄又将她们悉数都赶了出去。 他试试了新铺的“床”,虽然有点硬,但总还能应付几晚。 “你让她们进来守着就行了。”姜婉不是没有看到萧睿暄那充血的眼睛,也就有些心疼的道,“你还是回正屋里好好的去休息吧。” “正室里没有你……我睡不着……”不料萧睿暄坐在罗汉床上,却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你都不知道,在外面的这些日子里,没有你,我每天都睡得不安稳……” 听到萧睿暄这猝不及防的表白,姜婉那本就没有什么血色的小脸一红,她将脸半埋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句:“我要睡了!” 便闭上了眼睛,再未接萧睿暄的话。 萧睿暄笑着摇了摇头,起身帮姜婉掖好了被子,在看到她那因为装睡而微微上下抖动的眼睫毛时,也就忍不住在她苍白的脸上亲上了一记,并在她的耳畔轻轻的说道:“谢谢你,我的婉婉~!” 一句话听得姜婉浑身的汗毛竖立,却也有一股温暖的暖流缓缓流过她的心间,让她觉得特别的受用。 “同样也感谢你……”一阵倦意袭来,姜婉也不知自己真的说出了这句话,还是只是在梦中呢喃着,她只知道在迷迷瞪瞪之间,好似见到了萧睿暄那满是笑意的脸。 第425章夜话 虽然夜已深,但冬藏阁里的人却并未歇下。 一盏不大的油灯之下,晋王妃一脸惊讶的看着来给自己报信的田婆子,吃惊的道:“什么?居然要开肠破肚?” 那田婆子也就讪讪的笑道:“不是要,是已经把肚子剖开了,取出了个女婴……” “嗤~!”晋王妃就歪扯着嘴角,露出一丝篾笑。 为了个女娃子却把肚子切开,她还真是替姜婉感到不值。 “那姜氏呢?可还活着?”在她的认知中,这人要是被人划开了肚子多半也就没得救了,她万万也没想到,恩爱如厮的萧睿暄竟会同意这么做。 她也就眺望了眼春华院的方向,在这样的夜里,安静得很是诡异。 “世子夫人好像没有什么大碍,我们当时都被赶到了另外一间房,产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田婆子就面有难色的答道。 她真是有些后悔,因为自己见钱眼开,却无端的卷入到晋王府的纷争里。 之前她只道是这晋王妃是出于对儿子媳妇的关心才叫她传话。 卷进来她才知道,这晋王府里根本就不像别人家那样,只是简单的婆媳之争。 可现在她已是骑虎难下。 两头的人她都得罪不起! 现在,她只期盼着三日之后的洗三礼能顺利进行,然后她能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离开这别院。 “那世子爷这会子在哪?”晋王妃听着这田婆子说的话,就在心里暗暗盘算着。 既然这田婆子说着萧睿暄是半路风.尘仆仆的闯入,那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真的不在这别院里。 那这段日子他又去了哪呢? 还有那个程子修和什么空空神尼怎么就来得那么巧? 她要不要给宫里的贵妃娘娘通个信? 这眼看着她们这些人以后就得仰仗着崔贵妃母子的鼻息而活了。 晋王妃一个人坐在那细想着,却苦了老实等在一旁的田婆子。 从昨晚到现在,她可是折腾得一天一宿都没睡觉,这会子早就困得不行了,却被王妃留在这,让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且自从那什么空空神尼来了之后,产室里发生的事,她真是一问三不知。 可王妃却死活不放她走,这叫她如何是好。 好在王妃后来又只问了她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就放了她回去。 田婆子从冬藏阁出来后,就有了种终于逃出升天的感觉。 想着自己是偷偷摸摸的来见晋王妃的,怕被人发现的田婆子自然不敢走宽敞的石板大道,而是趁黑摸进了一旁竹林里的小径。 此时的天色已经全黑,天上的月亮时隐时现,而林间的竹子长得又茂盛,将整个林间道遮得严严实实的,一丝光亮都不透。 她紧紧地揣着从王妃那得来的银锞子,高一脚、低一脚的往春华院赶着。 可越走,这田婆子就越觉得不对。 她下午穿过这个林子,也不过才一盏茶的功夫,可这会子自己在林子里转了好一阵了,也没能走出这林子去。 “莫不是遇到鬼打墙了吧?”心下有些慌张的田婆子也就拽紧了怀里的那几枚银锞子,自言自语的说道。 “哈,鬼打墙?”只是那田婆子的声音未落,就听得竹林之中有一个俏皮的声音回应着,自然是吓得那田婆子瞪大了眼睛缩成了一团。 只是这竹林里实在是太黑了,不管她怎么努力,也依然看不清自己的四周到底有什么人。 “谁?你到底是谁?”田婆子就强装镇定的吼道。 不管怎么样,这片竹林总还是在晋王府的别院内,所以这竹林子里肯定不会出现什么贼人。 田婆子一边想着一边为自己鼓气。 “我就是我咯!”田婆子只感觉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光亮,一个拿着火折子的女子就这样翩翩然的落下,并且在她的面前站定。 田婆子定睛一看,舒了一口气道:“哎,原来是兰依姑娘,你可把老婆子我吓个半死!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会在这?” “对呀!这正是我想问你的问题呀!”兰依却也是笑嘻嘻的看着田婆子道,“天色这么晚了,妈妈你不好好的休息却跑到这竹林里来,是为什么呀?” 田婆子一下子就被兰依问得哑口无言。 她肯定不能说自己是从王妃那来的,可一时半会的她也找不到其他的借口,也就支支吾吾的站在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兰依瞧着她的囧相也就笑道:“妈妈答不上来么?可我瞧着你在王妃那能说会道的呀,把王妃哄得那么开心,还赏了你不少银子吧?” 田婆子听着也就浑身一颤。 她和王妃见面时,王妃可是特意将屋里服侍的人都给赶了出去,可兰依又是如何知道屋内的情景的? 兰依看着那田婆子却是微微一笑,道:“你也别猜了,我这两日可是奉命在这别院里抓内鬼,这下可叫我逮着你了。” 说着兰依伸手就在田婆子的身上一拍,那田婆子就感觉到自己的双脚好似突然没了力气,便得软绵绵的。 “姑……姑娘……”田婆子就为自己讨饶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呀……我也没同王妃说什么……” “哦?是么?这些话你留着亲自和我们世子爷说吧!”兰依却是丝毫不留情面的同那田婆子说着,然后提臂就是一记刀手落下,那田婆子也就应声晕了过去。 兰依蹲身将她扛在肩上掂了掂,道:“看着瘦瘦的,没想还有些重量。” 说完,她一个转身,驮着那田婆子就消失在这竹林间。 因为服侍晋王世子夫人生产,一天一.夜不曾合眼的容婆子在用过晚膳后就早早的入睡了。 只是在第二日起床后,却发现田婆子床上的铺盖竟然是一.夜未动,不免就有些奇怪。 容婆子也就出房门向院子里的仆妇们打听。 “你说田妈妈呀!”一个显得很是干练的中年仆妇就对她笑道,“说是昨日用过晚膳后就觉得不大好,就让府里住着的程大夫帮忙看了看。程大夫说她是染了风寒,怕过气给做月子的夫人和府里刚出生的小少爷小小姐,也就让她留在外院了。” 容婆子也就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第426章洗三 一转眼就到了给孩子洗三的日子。 姜婉也从东厢房的产室搬回了正屋里。 她原本以为自己在这西山别院并不会有什么人来参加德哥儿和仪姐儿的洗三礼,不料乔夫人、李夫人还是带着姜妍、青岚等人一早就过来了。 姜婉那原本还算是宽敞的内室,一下子就显得有些人挤人。 “那日收到你们府里报喜的红蛋我就想着要过来凑个热闹了。”乔夫人让小丫鬟给自己搬了张小杌子的坐在姜婉的床边,“因此我们昨日就过来了,要不今日一早怎么可能过得来。” 从京城过来,哪怕快马加鞭也得半日,姜婉自然很是感激自己的这位二伯母。 “原本康王妃也要过来的,可你也知道千淑的事……让她对什么事都没了兴致……”乔夫人一想到自己那个整日以泪洗面的妹妹,也只能叹了口气。 遇到这种事,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想必没有谁能走得出心中阴影吧。 姜婉听着没有做声。 自萧睿暄回来后,他们二人还没有说过去迎接太子萧睿昭和兴安公主萧千淑的事。 但既然萧睿暄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在家里呆着,想必这一路也应该还算安稳。 只是这件事本就是悄悄的进行的,她一个内宅的妇人还是不要多言的好。 一时间,室内的气氛也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乔夫人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紧改口问道:“生孩子可还顺畅?” “还好……”姜婉也就笑道,“头天的晚上就发作了,到了第二天下午才生了德哥儿,生了德哥儿后发现肚子里还有一个……硬是折腾到了掌灯时分才生了仪姐儿……” 姜婉一脸的云淡风轻,将其中的难产、剖腹等过程全都省去不说,好似她生这两个孩子都没费什么功夫一样。 因为她知道,像剖腹产在这大梁朝还算得上是一件“惊骇世俗”的事,如果自己说了出来,依照这些人的性子,就算不吓到她们,她们也会拉扯着自己好好絮叨一番。 可现在她却已经觉得有些精力不济了。 昨晚通关之后,她还只进食了一些易于消化的小米粥和促进伤口愈合的黑鱼汤。 好在乔夫人和李夫人都是生过孩子的人,知道产妇在这个时候最需要休息。 因此二人各寒暄了两句后,也就起身告辞去了花厅看洗三礼。 应为田婆子染了风寒不能出席,整个洗三的过程也就全由容婆子一个人完成。 而今日特意赶来观礼的人也都不是小气之辈,丢到洗三盆里的都是足有一二两一个的赤金元宝。 在大梁朝,亲眷打赏到洗三盆里的东西,稳婆是可以悉数带走的。 看着这一盆快要盖住盆底的金元宝,容婆子早已是乐得合不拢嘴。 她一边变着花样的说着吉祥话,一边暗道那田婆子真是没运气,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染上风寒,错过了这个发财的好机会。 洗三礼之后,稳婆的工作也就算结束了。 容婆子在离开别院的时候再次问起了田婆子:“她不跟着我一起走么?” 也就有人笑着跟她答道:“田妈妈早两日就已经离开了!” 容婆子一想到那田婆子之前还心心念念的要去别家接生,想着她可能先行离开也是有可能的,也就没太往心里去,而是一个人上了送她回京的马车。 而在别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被关在一间柴房里的田婆子很是惊恐的看着面前这几个像是山一样魁梧的男人。 只可惜这会子,她不但双手被缚,就连嘴里也被人塞了东西,只能坐在柴堆子上束手待毙。 那几人中就有一人突然蹲了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有些话要问你,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不要给我耍滑头,你可听明白了?” 田婆子满是惊吓得看着自己面前这个满是络腮胡的男子,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下叫苦。 她遇到的这都是什么事! 现在被人像个粽子一样的绑在这,也不知道还有没有逃出生天的时候。 “我问你,是不是你给晋王妃透露的消息?”那络腮胡一脸凶相的问道。 田婆子想了想,点了点头。 “那是不是你同晋王妃递的消息,说世子爷不在别院里?”那络腮胡继续问。 田婆子却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想了想后,又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一摇的,就看得那汉子有些犯迷糊,于是他凶道:“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这次田婆子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嘴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就在那男子想要拔掉塞在田婆子嘴里的布巾时,就有人小跑着过来给他报信:“段大哥,世子爷请你过去。” 这络腮胡正是段鸣风。 世子爷在离去之前,可是将这宅子的防卫全权交给了他。 不料却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将消息传了出去,这简直就是对他的奇耻大辱。 所以当兰依将这个田婆子送过来后,他就发誓一定要顺藤摸瓜,抓出这个田婆子的同伙来。 “你们将人看好!我去去就来。”虽然不知道世子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要见自己,但段鸣风早就在心里做好了挨批的准备。 可当他走到萧睿暄在这别院之中的外书房时,发现不仅程子修在,就连本应在京城里的财叔和靳先生也过来了。 见到他过来,萧睿暄并没有多话,而是指了一旁的小杌子让他坐下,然后对众人道:“我算了算行程,再过两天夜鹰就应该护着太子爷和兴安公主回京了,我就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太子悄悄的送进宫,同皇上见上一面?” “见皇上?有必要么?”财叔听后,有些不解的问,“皇上不是一直昏迷着么?” 程子修听后却是笑道:“皇上早就醒了,只是我和瑞公公都没有对外透露这个消息而已,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能如此轻松的就离了京?” “程太医的医术果然了得啊!”财叔就笑着恭维道,“这段时间京里的人都知道,七皇子上蹿下跳的,好似那皇位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一样,我倒要看看当他见到太子殿下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427章静好 听着财叔的话,一旁的靳先生却并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才皱着眉头道:“我也觉得这件事现在不宜声张!这太子殿下的葬礼刚过,却又突然冒出个太子来,恐怕在京里会要掀起轩然大波了。” “我此次去大金国见到太子殿下,大金国的三皇子将他照顾得很好,虽然整个人还显得很是虚弱,可已没有了性命之忧。”萧睿暄就同众人道,“这一次分明就是内鬼作案,而且太子殿下说他手上握有实证,只是这个证据他必须亲手交到皇上的手上才行!”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太子殿下和建武帝见上一面。 程子修就叹了叹。 如果是让他带一两味药材进宫,那自然是随意,可如果要他带个活人进宫,还不被盘查,恐怕还有些难处。 只是一想到这,他就把目光投向了萧睿暄。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萧睿暄虽然被赐旨可以和皇子公主们一样乘肩舆而行,可也需要在城门处换乘,也不能将人带进宫去。 一时间,几个人都有些想破了头。 “能不能将太子殿下藏在一个箱笼里,然后抬进宫去?”本轮不到段鸣风说话的时候,他突然插嘴道,“我们找个大箱子,将太子殿下藏在里面,上面再盖上金银珠宝或是绫罗绸缎什么的……” 程子修就和萧睿暄互相看了一眼。 这个主意貌似不错! 虽然在入宫门时,侍卫们会象征性的检查一下,可只要他们将箱体做得大一些,上面用来掩饰的绸缎放多一点,然后再适当的贿赂贿赂当日守门的将士们,想必也不会太难。 于是几人就聚在一起讨论起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在敲定了一些细节之后,萧睿暄便把具体的事宜都交给了财叔去办。 他将段鸣风单独了留了下来,并嘱咐道:“明日,我就得赶去和夜鹰汇合,别院这边的守备,要继续交付到你手上!” 段鸣风一听,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搔头道:“之前是我大意了,才让人钻了空子去……” 不料萧睿暄却是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凝色道:“此事不能全怪你,我们都大意了。” “只是这次我离开后,你不但要管好门户,更多的却是要帮我盯住晋王妃!”萧睿暄同段鸣风正色道,“我不知道她来别院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希望你能将她‘留’在别院里!” 萧睿暄在说那个“留”字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留?”段鸣风虽然明白了萧睿暄的意思,可还是有几分不明白,“怎么留?” “不过是伪造书信的事,难道还要我教你么?”萧睿暄挑了眉看段鸣风。 段鸣风这才恍然大悟。 世子爷这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 既然晋王妃是受人所托来这别院的,那自己就以那人的名义让晋王妃在别院里再多逗留些日子好了。 “世子爷,您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办砸了!”段鸣风也就在萧睿暄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 “去吧!”萧睿暄也就笑道。 送走了段鸣风后,萧睿暄径直回了春华院。 今日洗三礼的喜气,还洋溢在春华院里每一个人的脸上,大家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让人看着很是得劲。 可即便是这样,整个院子里却都是静悄悄的。 大家无论是说话还是干活,都是轻声细气的,好似生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这让刚踏足春华院的萧睿暄也情不自禁的放轻了脚步。 他轻手轻脚的撩起了正房正厅前的竹帘子,欺身进内,却发现两个奶娘都规规矩矩地守在次间里。 在见到他入内后,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的站了起来给他请安。 萧睿暄也就扫了二人一眼,低声问道:“你们怎么都守在这?” 罗氏是个天生腼腆的,她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谢氏,那谢氏就笑着福了福道:“夫人说想带着两个孩子小睡一会,我们怕等下有什么不时之需,所以就守在这了。” 带着孩子小睡? 萧睿暄一想到姜婉那面无血色的样子,就觉得她是在胡闹。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体么?带小孩这么劳心劳力的事为什么不交给奶娘做? 萧睿暄也就脸色一沉的入了内室,却见到了睡得颇为深沉的母子三人。 搬了张小杌子坐在床边绣花的茉莉见了,赶紧起身道安,而萧睿暄则是给了她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的目光,完全被床上睡着的那三个人吸引了。 此刻的姜婉正侧卧在那雕刻多子多福的紫檀木拔步床上,乌黑油亮的长发随意的散落在枕头上,她的肤色虽然依旧显得苍白,却比前两日又显得要红润一些。 只见她微躬着身子,让出一大片床来,而床的内侧则放着两个解了包被的小婴儿,两个人比起前两日来,又好似长大了许多。 他们三人同盖着一张被子,睡在了一起,就让萧睿暄莫名的想到“岁月静好”这个词来,而他之前那还带有一丝不快的内心,也瞬间化成了一滩水。 “你先出去吧,这里有我看着。”萧睿暄满眼温柔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同茉莉道。 “是~!”对这种事早已见怪不怪的茉莉轻声应着,然后嘴角含笑的退出了内室。 因此,饱饱的睡了一觉的姜婉再睁眼时,就见到了拿着一本书坐在她的床头打瞌睡的萧睿暄。 心里突然起了恶趣味的姜婉也不叫醒他,而是半伏在床边,一脸饶有兴趣的看着萧睿暄像个不倒翁一样的在床头前后摇晃着。 然而德哥儿的一声啼哭却打破了姜婉的这份好兴致。 在德哥儿的带领下,仪姐儿也跟着哭了起来。 两个奶娃的声音虽不大,却也将萧睿暄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他几乎是从床头的小杌子上跳起,然后有些茫然的四处张望着,好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方。 姜婉看着他的样子,也就嫣然一笑,道:“两个孩子也不知是饿了还尿了,奶娘~!” 守在门外的谢氏和罗氏也就争先恐后的跑了进来,各自抱着德哥儿和仪姐儿退到外间里给他们喂奶和换尿布。 第428章临行 “既然有了奶娘,为什么还要自己带?”看着奶娘将孩子抱了出去,萧睿暄也就同姜婉道,“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可是要养好身子。” “我知道,”姜婉笑盈盈的同萧睿暄道,“可我就是想带一带他们,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乖,若不是饿了或尿了,你都没机会听到他们的哭闹声。” 萧睿暄听了也就在心里暗暗的摇头。 姜婉在有些小事上,有着她特有的小固执。 有时候她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但有些事你只要与她说清楚了,她又会适时的变通。 所以在这件事上,他都不知道姜婉是会固执还是会变通。 瞧着萧睿暄在一旁一会摇头一会皱眉的,姜婉又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在带孩子这件事上她自有自己的主张。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的她也就同萧睿暄聊起了此次去大金国的事。 之前是因为没时间,而她也没这个精力,所以两人都不曾讨论过这个话题。 “还好,”正想与姜婉说这事的萧睿暄也就长话短说,“我们见到太子殿下时,他的状态也还算好,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只是有根羽箭从后背贯穿到前胸,若还低上一寸,哪怕是大罗神仙也会回天乏术了。” “这大概就叫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姜婉听着也就不免感叹道,“那千淑呢?千淑可还好?” “千淑一直在殿下的身边照顾着他,而且她只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萧睿暄说道。 姜婉双手合十的念了声:“阿弥陀佛!真是菩萨保佑!” “因为殿下身上还有伤,不能跟着我们长途奔袭,因此我就让夜鹰护送着殿下慢慢的入京,而我心中牵挂着你,这才一路赶了回来。”萧睿暄也就同姜婉解释道,“我算着日子,夜鹰他们也应该要入城了……所以我想要去城外迎接他们……” 姜婉听了先是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这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你放心的去办你的事!我知道该怎么照顾好自己的。” 没想萧睿暄却对着她瞪眼道:“你这个样子,还说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又叫我如何放心离开?” 姜婉却是为自己争辩道:“就算我不懂,这府里不还有神尼师父,有程大夫么?难道他们也会任由着我胡来不成?” 姜婉的话一下子就点醒了萧睿暄。 他怎么忘了,师父也是住在这别院里的。 若是师父能帮忙看着姜婉,那他自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的。 于是他赶紧去了客房,却见到师父正在和程仲景辩证医理。 萧睿暄一见程仲景也在此,省得一件事跑两趟,也就赶紧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只是当着程仲景的面,他不好提自己是去与太子汇合,而是说因为有急事要出一趟城,姜婉这边还要劳烦两位上心照顾。 自从程仲景见识过空空神尼的“神技”之后,他对空空神尼的景仰之心就不层断过。 这些日子他一有机会,就会找到神尼来请教和辩证医理。 就这几天的功夫,他觉得自己的收获比之前独自研习了几年的收获还要大! 他正担心着这空空神尼不日就要离开,到时候自己想再请教就难了。 现在听得萧睿暄如此的安排后,他自然是乐得其所,也就笑道:“我是没有问题的,就看神尼是怎么安排的。” 说着,他就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空空神尼。 空空神尼又岂会不知道程仲景在打什么算盘。 她本不是那迂腐之人,并不觉得医术就只能传本家或是要传师门。 在她看来,像医术这样能治人救病的技能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只是她有心教,但是遇到的这些人里有资质的却少,程子修算上一个,而这个程仲景算得上是第二个。 因此,空空神尼也就笑着点头道:“正好我也想多留下来几天,好好陪陪那两个新生下来的徒孙,享享天伦之乐!” 萧睿暄一听,大喜过望,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因为这些年,师父一直居无定所,他还真担心她会拒绝自己。 在安排好家里的这些事后,第二日一早,天还没有亮,萧睿暄便开始起床窸窸窣窣的穿着衣裳。 他虽然和姜婉同歇在内室,可为了不打扰姜婉休息,他则是在房里的美人榻上铺着铺盖将就了几晚。 “这么早就要动身了么?”姜婉侧躺在床上,伸手将床头的一盏油灯拧亮,半眯着眼看着正在穿衣服的萧睿暄。 “怎么?吵着你了么?”萧睿暄听到动静,则是一脸歉意的看向姜婉,在那盏油灯的照射下,她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现在整日里的都是睡,睡得一身骨头都懒了,也就不怎么睡得着了。”姜婉微微的摇头,问道,“是用过早膳再走么?” “来不及了。”萧睿暄一边和姜婉说着话,一边整理着身上的衣衫,“我得在午时之前赶到城门外,只能在路上应付应付了。” 可是西山这边私家别院多,待客的客栈少,从这里出发之后,路上少有茶聊酒肆,姜婉就有些担心萧睿暄在路上寻不到吃的。 “不如从厨房里带几个包子吧。”姜婉半支起身子道,“昨日我和她们说想吃香菇肉包,想必今日厨房里已经做上了,你拿几个走,路上也能充饥。” 萧睿暄听着姜婉的话,忍不住走到床边蹲下,伸手揉了揉姜婉那乌黑的秀发,笑道:“这些临渊都安排了,所以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少则三天,多则十天,我就回来陪你!” 姜婉知道他此去的目的,也就乖巧的点了点头,像只小猫儿一样慵懒的撒了娇,叮嘱着他一路多加小心。 “你放心!”萧睿暄就将姜婉轻拥进怀里,在她的额头轻啄了一下,“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为你,也为了孩子们。” 和上一世的孤苦无依相比,重生了一世的萧睿暄,有了家,有了爱人,有了孩子,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珍惜这眼前的幸福。 #####只要一写到空空神尼,脑子里浮现的就是郑佩佩老师在《唐伯虎点秋香》里的扮相……我也是醉了…… 第429章碰面 经过一上午马不停蹄的赶路,萧睿暄一行人终于在午时初刻的时候(上午11点多)赶到了城北门外。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之后,才见到几辆不怎么显眼的黑漆平头马车从远处结队而来,乍一看去,像是京城里某商户人家赶着进京的家眷。 第一辆马车的驾车人正是夜鹰。 他一见到等候在长亭里的萧睿暄,就勒了缰绳,让马车在长亭外停了下来。 就在他准备跳下马车给萧睿暄行礼时,萧睿暄却一步上前,低声道:“现在还不是行这些虚礼的时候,你驾着马车跟我来。” 说完,萧睿暄翻身上马,带着他们到了城外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农家小舍。 农家小舍的院门大开,他们也就将车马停在了农家小舍的庭院里。 听得院子里有了动静,早就在此等候的财叔也就从茅舍里迎了出来。 萧睿暄将手中的马鞭丢给了财叔,转身就问驾车的夜鹰:“爷呢?” 在外面,他们并不敢称萧睿昭为太子或殿下,而是用“爷”来替代。 夜鹰也就不动声色的撩开了身后的夹板车帘,萧睿昭那张还带着病态的脸就出现在了萧睿暄的面前。 “听说你新添了一双儿女?”坐在车厢里的萧睿昭一看到萧睿暄就笑道。 萧睿暄就谦恭的笑了笑,他之前策马赶回西山别院自然是和太子萧睿昭打过招呼的。 他伸手扶了太子萧睿昭下车,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进了院内的茅舍。 茅舍虽然看上去很简陋,可屋内却收拾得很是整洁,只是有一口有半人高的大衣箱放在正屋里,显得很是突兀。 萧睿昭不免就多打量了两眼那口衣箱。 萧睿暄趁机就把自己的计划同他说了。 原本众人以为太子会觉得憋屈而不同意时,不想却听得萧睿昭道:“若要悄无声息的进宫,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 众人一听,也就都大舒一口气,财叔更是趁热打铁道:“此事就是怕夜长梦多的走漏风声,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入宫吧?” 大家都觉得财叔说得有道理,因此在用过午膳之后,萧睿昭便藏进了那口大衣箱里,然后由着萧睿暄押送着往宫里去。 因为萧睿暄通着内务府做着宫里的丝绸生意,所以守门的将士见到他押送着一箱衣料进宫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世子爷,你这又是寻了什么好宝贝来进贡?”守门的将士都已经识得了萧睿暄,而萧睿暄在每次押送丝绸入宫时,也会顺路打赏这些守门的将领,因此他们一个个的都像敬着财神爷似的敬着萧睿暄。 “是江南今年新研究出来花样子。”萧睿暄就示意赶车的夜鹰稍微停上一停,打算开箱让人验货。 那守门的将领看着衣箱上完整的封条,也就挥了挥手,笑道:“世子爷的东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着,他就抬手,让人放行。 而得了信的瑞公公则早一步候在宫城内等着萧睿暄。 两人见面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就一道押着箱子往建武帝所在的乾清宫而去。 乾清宫里,建武帝在程子修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只是他此刻左半边脸嘴眼歪斜,早已不复当年的雄姿模样。 虽然一早,程子修就同建武帝说了太子萧睿昭尚在人世的消息,可未亲眼见到人,建武帝还是有些将信将疑,直到见到萧睿暄带着一口半人高的大衣箱进殿后,整个人才有点激动起来。 萧睿暄打开了衣箱,从里面扶出了太子萧睿昭。 见到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死而复生”之后,建武帝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狂喜的表情。 “我……我的……儿……”他虽口齿不清,却也像个寻常百姓家的父亲一样,努力地向萧睿昭张开了臂膀。 在关外就听闻了建武帝近况的萧睿昭更是鼻头一酸。 他没想到自己的父皇在听闻自己的噩耗之后,竟然会晕厥过去。 “孩儿不孝,让父皇为孩儿担忧了。”虽然身体还有些羸弱,但他还是没忘了做为臣子的本分,规规矩矩的在建武帝跟前跪下,磕头。 此刻的建武帝早已是热泪盈眶,只是此时已经偏瘫的他早已无法顺利的组织自己的语言,因此,他只好看了眼立在一旁的瑞公公。 瑞公公在建武帝身旁当差多年,早就将自己练得像建武帝肚子里的蛔虫一样,往往只需一个眼神,他便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赶紧快步上前,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太子萧睿昭,并让身边随侍的小禄子搬了一张太师椅过来,让萧睿昭坐下。 受过箭伤之后,萧睿昭的身体并未大好,体力大不如以前的他自然没有拒绝瑞公公的好意。 只是他刚一坐定,就听得建武帝的喉咙里发出了一阵“咕噜”声,不明其意的萧睿昭只好求助于一旁的瑞公公。 瑞公公也就躬身说道:“皇上想知道,到底是谁袭击了殿下您,殿下您又是怎样死里逃生的。” 听完瑞公公的解释,萧睿昭看向了建武帝,果然见到了建武帝微微的颔首。 这件事就算建武帝不问,萧睿昭也是要说的。 他解下了一直负在肩上的一个小布包,然后在建武帝的面前慢条斯理的展开来,露出了一支被斩为两段的白羽箭。 和上次那几个亲兵带回的三羽箭不同,这支箭的箭尾只有两羽,是他们大梁朝将士们惯用的箭羽。 建武帝就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萧睿昭,他不明白儿子拿着这样的一根箭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 不料萧睿昭却是毫无预兆的从太师椅上滑到了地上,双膝跪于乾清宫的地砖之上,将那支已经断成两截的白羽箭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满腔悲情的控诉道:“孩儿当日就是被这支白羽箭所伤,从后背贯穿到前胸,若是再低上一寸,孩儿必死无疑!” 听着这样的话,莫说是建武帝,就是瑞公公都是一脸的震惊。 一直以来,他们都道是太子被大金国人所伤,可现在太子带回来的证物却是直指大梁朝人! 第430章耀武 “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百种猜想从瑞公公的脑海呼啸而过。 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提醒着萧睿昭,兄弟阋墙,乃是宫中的大忌讳。 不料萧睿昭依旧一脸悲愤的说道:“狼爪崖一战,那怕是我死了,我也不会记错!” “铺天盖地的箭雨是从我身后射过来,”可能是回忆着当天的惨状,萧睿昭整个的神情都变得狰狞起来,“一伙亲兵突然在队伍里胡乱砍杀起来,我想去查看出了什么事,不料却从亲兵的队伍里射出一阵箭羽来,我当时惊觉不好,就想去护着千淑,不料一根箭羽却直穿我的胸膛。” 说着,萧睿昭脱掉了身上的上衣,露出了身上那刚刚结痂的伤口来。 “我本欲插着这根箭回来的,可大金国那边的御医说,如果不尽早取出这一根箭羽,我恐怕会有性命之忧。”萧睿昭再次拿起那跟断成两截的箭羽道,“后来还是在我再三的坚持下,他们只是斩断了箭羽,小心翼翼的从我的身体之内取出了这根箭羽。” 是谁?是谁这么恶毒的竟然想要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虽然已经不能言语,思维也不像以前那样活跃,但不代表他完全没了自己的思考能力。 在如今的朝局之下,太子的薨逝对谁最有利,谁就有可能是那个下手之人。 这样一来,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建武帝就突然间想起了当时为自己举荐太子充当送亲大将军的崔贵妃,他那本是浑浊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阴狠了起来。 他再次咕噜了一句,却听得瑞公公在一旁很是恭谦的说道:“七皇子这段时间并没有入宫。” “贵……贵妃……咕噜……”建武帝继续发出着怪叫,同在乾清宫内的萧睿昭和萧睿暄都只能看向充当翻译的瑞公公。 “贵妃娘娘也好一阵没有过来,但是她每天都有派人来打听皇上您的近况……”瑞公公继续说道。 只是因为之前程子修有过交待,要将皇上已经转醒的消息保密,因此他一直对外宣称皇上还在昏迷中。 也不知是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大家都不关心建武帝是否苏醒,这后宫里的妃子们,就没有人对此提出过异议。 而就在这时,小禄子轻手轻脚的走进建武帝的寝宫,在瑞公公的耳边悄悄的耳语了一阵,瑞公公的脸色也随之一变。 他身旁的萧睿昭见了,也就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瑞公公也就看了众人一眼道:“七皇子突然进了宫,往我们这边来了。”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这位七皇子,而久不入宫的他却又选了这个时候入宫,众人也就都是一脸的耐人寻味。 “太子殿下,虽然不知道七皇子是为什么入宫,我想您还是程太医、萧世子一起到屏风之后去避上一避比较好。” 正巧萧睿昭也不愿被人发觉自己已经入了宫,也就听从了瑞公公的建议,和萧睿暄、程子修一道躲到了建武帝龙床之后的那张紫檀木屏风后。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第七子有可能心怀鬼胎之后,建武帝也再次躺回了床上装昏迷,他倒要看看在自己昏迷的状态下,他的这个儿子会说什么做什么! 就在瑞公公帮着建武帝压着被角的时候,七皇子萧睿呈几乎是未经通传,大摇大摆的就入了建武帝的寝宫。 见到殿内除了瑞公公,便没有第二个服侍的人,萧睿呈的脸上也就浮出了一丝轻慢。 他看着瑞公公笑道:“我听闻今日晋王世子萧睿暄来过了?” 说着,他的眼睛就扫到了屋角摆着的那口大衣箱,他随手拣了一匹丝绸在手上看了又看,然后又扔回了箱子里,然后笑道:“他来干什么?总不会认为用一箱这样的布料就能唤醒父皇吧?” 瑞公公恭谦的站在一旁,并没有说话。 不料那萧睿呈却是表现得更为跋扈了起来。 他踱步到建武帝的床前,歪着脑袋的将建武帝打量了一阵,然后才不怀好意的问道:“瑞公公,你说我父皇还能醒过来么?” “程太医说,皇上这些日子已经大有起色,说不定哪天就醒了。”瑞公公想了想,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哦?”萧睿呈哂笑着看着瑞公公,道,“瑞公公也是这么想么?” 瑞公公一听,就听出了萧睿呈话里有话。 只是老练的他却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而是非常平静的看着萧睿呈道:“老奴自然是盼着皇上一天好似一天的……” “呵呵,要我是你,也会盼着父皇好的。”萧睿呈却是冷笑道,“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等我登基之后,自然是不会再用你这个老货的!” 说完,萧睿呈就丢了一记挑衅的眼神给瑞公公,好似等着他的反应一样。 见瑞公公半天不吭声,他也就继续笑道:“现在朝中上下谁不知道父皇这只是在拖时间而已!与其让他这样半死不活的吊着大家的时间,不如我来同公公您做笔交易如何?” 瑞公公拢着手,站在那,依旧一言不发。 而萧睿呈却开始了他的自说自话:“我原本还想着等着父皇苏醒,然后名正言顺的赐我一个太子之位。” 说到这,萧睿呈挑看了眼瑞公公,笑道:“可我现在改主意了,您若能让我父皇就这么驾鹤西去,我自然也会在继位之后给瑞公公一份荣养,公公觉得意下如何?” 历来宫中的内侍,能得善终的微乎其微。 而萧睿呈自认为自己甩出的这个条件,已经很是诱人。 躲在屏风之后的萧睿昭听了萧睿呈的话却是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个幼弟,竟然想弑君! “七皇子殿下,恕老奴不能从命,”之前一直沉默是金的瑞公公终于开口说道,“我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做过一丁点对不起皇上的事,这次也一样。” 不料萧睿呈却是哈哈笑道:“话别说得这么满!不如我再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如何?” 说完,他就像来时那样,依旧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建武帝的寝宫。 第431章传位 “逆……子!逆……子!”待七皇子一走,躺在龙床上的建武帝就将床板捶得“咚咚”作响。 难不成他还真以为这皇位就已经是探囊取物? 不但跑到他的乾清宫里来耀武扬威,竟然还想让瑞公公送自己归西! 他竟是不知道,自己居然养了这样的一只白眼狼! 还有内阁那群人,是干什么吃的?竟然会容忍一个皇子如此的胡作非为? 而此时程子修和萧睿暄也扶着萧睿昭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而萧睿昭的脸色较之以前,显得更为苍白。 他之前就猜测,对自己下手的有可能是这位七皇子,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胆大到想要弑君! 当萧睿昭再次在建武帝床前的太师椅上坐下时,一直在闹腾的建武帝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这个样子,绝无在当朝理政的可能。 他原本还以为内阁至少还值得托付。 可现在看来,内阁里的那帮乱臣贼子恐怕也被老七这个忤逆子给收买了! 现在这一群人也许就正等着自己落气了,等到老七继承皇位之后,他们便有了拥立之功。 想到这,建武帝就侧头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萧睿昭,在心中冷笑着: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萧睿呈那个逆子,肯定没想到萧睿昭还有回来的时候。 一个想法就冒上了建武帝的心头,而且他越想就越觉得可行。 于是,建武帝也就对着瑞公公一顿比划,而瑞公公也是听得神情大愕。 “皇上,您真的想好了么?”立在床前的瑞公公不敢置信的问着。 躺在龙床之上的建武帝却很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瑞公公也就抹着泪的转身离开。 这样的一幕,看得剩下的三人一头雾水,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道建武帝和瑞公公在卖什么关子。 就在萧睿暄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告退时,瑞公公去而复返,只是这一次,他手上明显多了一卷明黄的绢纸。 众人的神情,也就跟着一凝。 对于这明黄的绢纸,三人都不陌生,只有在下圣旨的时候,才会用到。 只见那瑞公公踱着方步走到了萧睿昭的跟前,然后正色道:“太子,萧睿昭,接旨!” 三人都不敢怠慢,也就在这寝宫里跪了下来。 瑞公公缓缓展开手中的黄绢,然后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三十年有余,实赖天地,宗社之默佑,非予凉德之所致也。今朕不能履皇帝之职,遂传位于太子萧睿昭,朕退位为太上皇。太子仁孝,善辅导之,谨记公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体群臣,子庶民,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宽严相济,经权互用,以图国家久远之计而已。保邦卫国,朕余愿已。钦此! ” 瑞公公一字一句的念着,却是听得萧睿昭和萧睿暄等人脑子里乱哄哄的。 皇上并未大行,却将皇位传与了太子萧睿昭,自己则甘愿做了太上皇! 这在萧睿暄的认知中,这实在是不合建武帝那杀伐果断的性子。 “殿下,接旨吧。”念完圣旨的瑞公公将那一卷黄绢再次卷好执在手中,递给了萧睿昭。 萧睿昭并不敢贸贸然的去接那黄绢,而是征询似的看向了建武帝。 建武帝也就一脸和煦的看着萧睿昭点了点头。 既然满朝文武都在盼着自己早日升天传位,那他就满足他们一次。 升天,他还不想,但传位,却还是可以的! 萧睿昭将信将疑的接过了瑞公公手中的黄绢,而瑞公公则立马向他拜倒,对他高呼着:“老奴,拜见皇上!” 萧睿暄和程子修一见这样情景,也跟着瑞公公给萧睿昭拜了下去:“臣,拜见皇上!” 一时还没缓过神来的萧睿昭看着给自己磕头的几人也就还有些恍惚。 虽然手中捏着的那卷黄绢,可萧睿昭还是觉得不那么真实。 入宫之前,他只是想着能在父皇面前讨个公道,可没想到建武帝竟然就这样将皇位传给了自己。 想着七弟刚才的嚣张模样,父皇这是叫他自己给自己讨回公道么? 可见到这跪了一地的人,他还立即反应了过来。 “平身吧,”萧睿昭先是叫起众人,然后道:“我尚未登基,你们还是依旧称我为太子殿下吧!” 众人觉得他说的也在理,也就依旧称他为“太子殿下”。 就在他们几人在闲话之际,建武帝先是打了个哈欠,随后有些精力不济的抬手,瑞公公见了,也就轻声道:“殿下,皇上已经乏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见着父皇的一脸倦容,萧睿昭也就点了点,跟随着瑞公公一起,移驾到乾清宫的偏殿里。 待大家重新坐定后,瑞公公才同萧睿昭语重心长的说道:“如今朝中的局势想必殿下也有所听闻,大家都以为七皇子将会是继承皇位的不二人选,因此都争先恐后的往七皇子身边凑,就连崔贵妃那里,每天都有命妇递牌子进宫要求觐见贵妃娘娘。” “皇上这边……,”瑞公公也就叹道,“皇商的情况殿下也瞧见了,根本无法再上朝亲政,而且这些日子若不是我将皇上身边侍卫的人都换成了可靠的人,恐怕早已让他们的手了……” 萧睿昭听着,自然知道瑞公公所指的他们是谁。 也就是说,自己只要一登基,这些人都有可能会成为自己亲政的阻力。 就在萧睿昭想着自己要如何对付这些人时,却见着一个小内侍有些慌张的跑进偏殿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瑞公公道:“瑞公公,不好了,您赶紧去瞧瞧皇上吧……” 瑞公公满脸惊愕的站起,刚要问个详细的时候,而萧睿昭却制止他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我们还是赶紧去寝宫看看吧!” 等他们都赶到建武帝的寝宫时,却发现建武帝有些面色狰狞的睡在龙床上,而他的身上还压着半个枕头。 萧睿暄一见这样的场景,心中就一咯噔,他与程子修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走到建武帝的龙床旁。 程子修先是探了探建武帝的鼻息,随后又测了测了他的颈脉,最终摇了摇头。 萧睿昭只感觉到一股气息往上一冲,整个人就一个踉跄,若不是瑞公公在一旁扶着,他也许就已经栽倒在了地上。 #####抱歉,家中有事,只有一更…… 第432章内侍 “殿下!”瑞公公一见萧睿昭的这幅模样也就急着扶住他道,“殿下您怎么了?” 气息并不稳的萧睿昭只觉得嘴中一甜,一口鲜血就涌了出来。 这下将瑞公公吓得更是不轻,不敢怠慢的他赶紧将萧睿昭扶着坐下。 程子修在给萧睿昭搭过脉后,却道:“只是一时气血攻心,并无大碍。” “是他么?是他找人做的么?”大病初愈的萧睿昭就有些气息不顺地倚靠在椅子上,他用手臂支撑着身子,眼带质疑的看向了瑞公公。 之前萧睿呈来的时候,他躲在屏风后,可是将他对瑞公公所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瑞公公一听,瞬间就尴尬了起来。 他赶紧给萧睿昭跪下,举手起誓道:“天地良心,此事绝不是老奴所做,否则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瑞公公,您这是做什么?”萧睿昭看后,就急道,“我从不曾怀疑过您,我只是想,他竟然能来和瑞公公您谈条件,那他是不是还有可能收买宫里的其他人?” 一句话点醒了瑞公公,却也让他后悔不已。 刚才他是怕扰到建武帝休息,才要众人去偏殿说话,不曾想却让贼人钻了空子。 只是漏洞已出,大祸已经酿成,他再说什么也是无益。 “殿下,是老奴一时大意,才让皇上惨遭杀身之祸,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瑞公公想到自己谨慎了一世,却不想在这件事上翻了船,整个人已是老泪纵横。 “瑞公公,此时又岂是将这种罪责大包大揽的时候?”萧睿暄也就忍不住劝慰瑞公公道,“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追查到底是谁谋害了皇上么?近卫、内侍、宫女,所有能够出入乾清宫的人,都有嫌疑!” 瑞公公听后,一抹眼泪的就站了起来:“我这就将所有能进出乾清宫的人都聚集起来!问问刚才这段时间里,他们都做了什么。” 萧睿暄一想,这样做就是动静大了点,但建武帝的死讯肯定是瞒不住的,还不如趁着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来个大排查。 萧睿昭也觉得这个主意好,也就让瑞公公去传令,只是瑞公公的人还没有出宫门,却见到小禄子拖着一个小内侍骂骂咧咧的过来了。 “何事如此喧哗,难道你忘了这乾清宫里的规矩了么?”心情不怎么好的瑞公公也就冷色斥责道。 那小禄子听后也不害怕,而是拖着那个小内侍到了瑞公公跟前道:“我刚才在外边瞧见这个家伙鬼鬼祟祟的,问他是哪个宫,干什么的,他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实话,因此我就把他拖到师傅跟前来了。” 那小内侍长得很是瘦弱,所以才能被小禄子一路毫不费力的拖到了乾清宫,此刻的他不但面色苍白,就连浑身也开始瑟瑟发抖。 瑞公公在宫里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若不是心里有鬼,没有谁会在自己面前抖成筛糠的样子。 就在他准备开声询问时,却见程子修突然从自己身后冲出,一手掐住那小内侍的脸颊,另一只手则探进那小内侍的嘴中,不一会的功夫,竟然从那小内侍的嘴中抠出了两粒药丸子似的东西。 而且因为刚才程子修在那小内侍的嘴中一顿乱抠,抠得他忍不住在一旁狂吐起来。 “这是什么?”听得外边动静的萧睿昭扶着萧睿暄的手走了出来,看着程子修手掌中的两丸药剂也就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毒囊。”程子修在心中暗道好险,自己若再晚得一步,这小内侍很有可能就咬破这毒囊,给他们来一个死无对证。 众人也是闻之色变,然后看向那小内侍的眼神也就都有了些凌厉。 而担心他会溜跑的小禄子更是上前一步,再次将那小内侍反手制住。 “你究竟是谁?”这一次瑞公公的语气不再和善,看向那小内侍的眼神也变得尖锐起来。 那小内侍自知逃不脱,也就冷笑道:“我就是我,不然我还能是谁?” 竟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萧睿暄远远地看着他,将眼睛眯了又眯。 他虽然记不起这小内侍是谁,却觉得他十分的眼熟,陡然间,他想起自己好似是在冯敬身边见过这个小内侍。 而冯敬则是崔贵妃身边服侍的大太监。 若是说这其中没有什么,那是不是也太巧了点? “七皇子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冯公公知道这件事么?”萧睿暄冷不丁的就问了这么一句,却听得那小内侍浑身一震,看向萧睿暄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怀疑。 他死咬住唇,就是一副不想开口说话的样子。 “七皇子是许了你升迁还是许了帮你照顾什么人?”萧睿暄也不恼,而是看着他慢慢悠悠的说道,“看你刚才那幅视死如归的模样,七皇子许诺的那件事定是与你无关,而是与你家人或朋友有关。” 那小内侍听着,眼神中闪过了一阵慌张。 萧睿暄瞧见后也就满意的笑道:“你以为你死了以后,七皇子就会遵守之前的诺言善对你的家人或是朋友,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死了,他却不理会之前与你说好的那些事,你又要怎么办?” “不会的,七皇子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那小内侍就急得为七皇子萧睿呈辩驳道,“他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 可他的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刚才的这番话无疑就是证明了他与七皇子私下里有交易。 害怕自己言多必失的他,决定不管自己听到什么,也不再张嘴。 而萧睿暄却没打算放过他,而是笑道:“青云殿里,十一二岁的小内侍……想必也不是很多吧……” 说着,他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瑞公公求证。 虽然不知道萧睿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瑞公公也很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派人去查查这个小内侍,看看他在进宫之前家里还有什么人,或是有什么交好的人。”萧睿暄就看着那小内侍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如此衷心的那个人,有没有本事护住你想护的人!” 第433章反应 听了萧睿暄这话,本死鸭子嘴硬的小内侍就整个的瘫软了下来。 他之前之所以会答应七皇子铤而走险,就是想为家中的弟弟博一个出身。 而七皇子却是告诉他,别说是谋个出身,将来就是让他的弟弟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但前提条件是,他要帮七皇子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这样七皇子将来才能帮他谋划。 于是,他就像被鬼摸了头一样的心动了。 可这毕竟是弑君! 他心怀忐忑地在乾清宫外徘徊了几日,好不容易逮到今天这个机会混进了乾清宫里,不但建武帝正在睡觉,就连他身边都没有一个服侍的人。 于是他抄起枕头就捂在了建武帝的脸上。 建武帝一个半瘫在床上的人,又是在睡梦中,根本就无力反抗,不一会的功夫,建武帝就没了动弹。 他的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激动的是,他真的办成了这一件事; 而害怕却是,自己无法全身而退。 就在他好不容易摸出了乾清宫,庆幸着自己有佛祖保佑时,却被人捉住又给拖了回来。 他本打算来个抵死不认的,没想到不过才两三句话的功夫就让人把话全给套了出来。 这让他觉得懊悔不已。 “你知道弑君之罪是什么吗?”感觉到这小内侍的内心已经开始崩溃的萧睿暄也就继续道,“那可是诛九族!” “你觉得在那个人坐上九五之位后,是会实现之前与你的约定,还是会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你的身上?毕竟先皇被弑,新帝也要对天下人有所交代。”萧睿暄也就面带嘲讽的说道,仿佛在讥笑他被人卖了还在帮着数钱。 那小内侍恍然大悟的看向了萧睿暄,这才惊觉自己上了七皇子的当。 也许不管自己弑君会不会成功,那七皇子也没想过要帮自己兑现承诺,而且因为自己的一时鬼迷心窍,更有可能会连累家中的母亲和弟弟…… 直到这时,这小内侍才后悔起来,浑身瘫软的跪在地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既然都是死,我却有个办法解救你的家人和族人。”萧睿暄上前两步,蹲在那人跟前谆谆善诱道,“如果你能作证是谁指使的你,不是主谋的你,自然也就不用诛九族!” 那小内侍看向萧睿暄的眼神就充满了希望。 大概到了戌初时分,已经敲过了一更鼓的京城里,突然响起了钟声。 之前太子的丧礼刚过,京城里的人对这丧钟并不陌生,只是这钟声足足敲了二十七下,那也就意味着这次是天子大行了。 听到这钟声的人俱是惊愕,更是有人不顾晚上已经宵禁,偷偷的出了门。 而在崔贵妃那逗留了一整日的萧睿呈刚一出宫,就听到了这钟声,他整个人未免就有了些兴奋。 他看着身后雄伟的宫墙,暗想自己终于可以主宰这里了。 而青云殿内,用过晚膳的崔贵妃正在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下散步,在听得这报丧的钟声后,先是脚下一踉跄,随后赶紧招来了冯敬:“你赶紧帮我去打听打听,是不是真的!” 冯敬听着崔贵妃那略带兴奋的语调,也就在心中微叹了一把,领命而去。 而听到钟声的窦德妃则是跪在自己殿中的小佛堂内,看着突然散落一地的菩提佛珠发呆。 人有时候,就真的不能不信命! 这串十八子的佛珠手钏跟着她已经十多年了,每一粒菩提子都被她捻得如玉石一般透着温润的光泽。 不曾想,今日那穿菩提子的绳子却毫无预兆地断了,十八粒菩提子就这样撒了一地,仿若是菩萨给她的回应。 “是我在妄想了。”依旧跪在菩萨跟前的窦德妃就看着菩萨那静谧的笑脸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然后她从蒲团上站起,拖着有些僵硬的双.腿就往小佛堂外走去。 后宫之内,大大小小的宫殿里,在听到这钟声之后,妃嫔们都开始慌乱起来,就只有住在排云殿的姜姝依旧拿着一杆烟枪,跟个没事人一样歪在塌上继续吸食着她的芙蓉膏。 若说皇上昏迷的这些日子里,最高兴的人就数她了。 不仅没有人来同她分食芙蓉膏,她更是将原本属于建武帝的那一份也据为己有,整天的吞云吐雾,过着像神仙一样的日子。 “娘娘,娘娘,不好了!”她身边的宫女小禾惊慌的跑了进来,见姜姝还歪在塌上吸着她的芙蓉膏,也就急着跑过去推着姜姝道:“皇上……皇上……他殡天了……” 不料姜姝却只是哼哼了一声,现在除了芙蓉膏,她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她闭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深吸了一口,然后慢慢悠悠的又将那烟气从嘴中悠悠的吐了出来。 可惜皇上已经昏迷了,都不能见到自己新学会的这个本事,姜姝就有些遗憾的想着,继续吸了一大口,却隐约记起小禾刚才好像在同自己说谁殡天了。 姜姝也就懒洋洋的坐了起来,半抬着眼皮看向小禾,道:“你刚说谁殡天了?” “当……当然是皇上!”见到自家主子终于理会自己了,小禾就有些激动的说道。 皇上殡天了?! 满心惊愕的姜姝也就坐在那,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两行眼泪也就自她那有些呆滞的眼中流出。 小禾也就在一旁安慰道:“娘娘,请节哀……” 不料小禾的话还没说完,姜姝就将她推到一边,像发了疯似的喊着芙蕖。 她可没有忘记,芙蕖曾说过,是因为建武帝,她才能分到芙蓉膏。 现在建武帝仙去,那自己还能不能拿到芙蓉膏? 如果从此之后,自己再也拿不到芙蓉膏又该怎么办? 姜姝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觉到过慌张,她从塌上爬了起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的就满院子的找起芙蕖来。 可愣是让她叫破了嗓子,跑遍了每一间厢房,也没有见到芙蕖的身影。 “芙蕖~!”她坐在庭院中哀嚎着,比宫中的任何一个妃嫔都要哭得伤心和感天动地。 第434章思量 第二日,卯时未到,几个内阁大臣就已经匆匆进了宫。 乾清宫里白纱幔帐,早已是一片素缟,连灯笼也换成了白色。 已经换了寿服的建武帝依旧躺在他的龙床之上,没有了往日的余威,显得很是安详。 瑞公公等人也早已换上了麻布孝服。 众人先是去了建武帝的床榻前“瞻仰”了一番,在对着建武帝磕过头,抹过一阵泪后,陈阁老便率先站了出来,拉着瑞公公道:“真没想到,皇上就这样去了……” 瑞公公躬着身子,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一如既往的谦恭。 陈阁老便在心中咒骂了一句。 之前太子萧睿昭出事后,建武帝也跟着气昏迷了,他们内阁便推荐七皇子萧睿呈出来主事。 反正这天下迟早都是七皇子的了,他们也不过是跟着做了个顺水人情。 不料到了瑞公公这,却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接他们的茬,只能让他们作罢。 好在七皇子也看得开,愿意同他们就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监理”着朝政。 可现在大行皇帝已去,国不可一日无君! 陈阁老也就同瑞公公道:“大行皇帝的丧事要办,可新皇的登基也不能怠慢……您看……” 陈阁老就欲言又止的看向了瑞公公。 瑞公公微微一台眼,眼中就有了一抹陈阁老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只听得他道:“陈阁老与咱家也是想到一块去了,皇上之前因为晕厥,未理朝政一月有余,幸好是有陈阁老这样的能臣干吏,这天下才没有出什么大乱子……这新皇登基同大行皇帝的丧事本就不相冲突……” 瑞公公的一番话,说得陈阁老大喜。 他之前还道瑞公公会在此事上多予纠.缠,没想竟是如此顺畅。 陈阁老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得瑞公公道:“诸位阁老同咱家想得是一样的,不如就同我一道去偏殿拜见新皇吧。” 在陈阁老看来,他们这些大臣既然都能一早的就赶进宫来,想必七皇子也早已入了宫,所以也不疑有他,也就召集了内阁的诸位大臣,同他一道,跟着瑞公公就往偏殿而去。 偏殿里早有一人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对窗而立,那似乎有些孤单的背影显得有些茕茕孑立。 跟着陈阁老一同而来的众人就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 昨日听到那丧钟之后,他们就在陈阁老家悄悄的碰了个头,排于末位的尹帜和姜传孝觉得有些不妥,觉得拥立新帝的事不应由内阁牵头,而是应该由宗族提出。 可其余人等却认为这是个机会,能够趁此机会与那些宗族世家一较高下。 寡不敌众的二人,只能认命。 因此在见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后,他们便纷纷跪下磕头,三呼“万岁”。 萧睿昭从窗前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也就神色冷淡的道了一声“平身”。 在这之前他就已经了解到,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陈阁老等人所作所为让他不喜,他甚至在考虑,以他们这些人的德行到底还能不能担任内阁大臣之职。 拜倒在地砖上的陈阁老等人听到这一声平淡的“平身”俱是感到惊讶。 待他们一抬头,看到九龙冠下萧睿昭的那张脸时,更是一个个惊愕得好似看到了鬼魂。 前段时间,太子萧睿昭的葬礼还历历在目,为何他此刻却身穿龙袍的站在众人面前? 七皇子萧睿呈在入宫后,却并不急着去乾清宫,而是直接往崔贵妃的青云殿而去。 瑞公公到底是跟在父皇身边的老人,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昨日他义正言辞的回绝了自己,可最后不还是做了最明智的选择? 萧睿呈的嘴角就扯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果然没有谁能经得住利益的诱.惑! 青云殿里,崔贵妃却在为穿什么发愁。 按理说,建武帝薨逝,作为后宫嫔妃她自然是要披麻戴孝的,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今日就要被尊为皇上了,她又不想太过低调。 因此,她命宫女们打了好几口衣箱,在那些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中挑花了眼。 萧睿呈见到了,就有些不解的道:“母妃这是做什么?打算将这些衣服都赏了人么?” 崔贵妃听了儿子的话,当场愣在了那里。 她的这些衣服俏丽有余,端庄不足,而且以后就算自己贵为太后,也是个孀居之人,这些衣服对她而言,也就真的不再合适了。 难怪她忙活了一早上,也没挑到一件满意的! 崔贵妃就神色淡淡的跟那些宫女们说:“还是都收了吧。” 那些宫女不敢怠慢,刚才还摊满屋的衣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部被人抬了出去。 崔贵妃也就和颜悦色的看向自己的儿子,想着他就要成为这大梁朝的皇上,这天下的主宰,便是满心的欢喜。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她遣了屋里服侍的人,悄声同萧睿呈道,“可去过乾清宫那边?” “还没有。”萧睿呈答得很淡然,“陈阁老他们先过去了。” 崔贵妃一听,就明白了过来,有些事情,让做臣子的去说,比亲自去争取会更有效。 她也就笑着同萧睿呈道:“那你用过早膳么?要不要再陪为娘的用上一点?” 因为心中有事,萧睿呈只在府里喝了两口白粥就出来了,这会子正是觉得饿的时候,也就欣然坐了下来。 只是他一心记挂着乾清宫那边的进展,再精致的食物吃到嘴里也是索然无味。 崔贵妃见了,不免就安慰他道:“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难不成还有人想把你那远在西北、西南、东北的叔叔们迎回来不成?” 崔贵妃的一句话,反倒提醒了萧睿呈。 三皇叔荣亲王偏居西南一隅,除了每年的按时上贡,几乎不与朝廷相往来。 五皇叔晋亲王自不用说,这些年明眼人都知道,他与建武帝只是维护着表面的平和,要不然建武帝也不会将他的儿子留在京城里当质子这么多年。 而九皇叔安亲王则是与父皇关系最好的。 可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一次太子萧睿昭的去世和父皇的晕厥,九皇叔却毫无表示,这多少就叫人有些耐人寻味了。 第435章震怒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现在所在意的事。 他所牵挂的人和事,都在乾清宫里。 算一算时间,与瑞公公谈判的时间也应该差不多了,可内阁的那帮老家伙们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响动。 一股不祥的预感就浮上心头,让萧睿呈觉得挥之不去。 “不会有事的。”见着儿子自信的面孔中又好似带着些不宁,崔贵妃也就往萧睿呈面前的金泥小碟里夹了一个水晶虾饺,“吃完这个,我陪着你一起去乾清宫。” 萧睿呈笑着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真是有些患得患失。 但一想,不管换成谁,在这种事上也不会太淡定吧。 因此,他颇为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可是要成大事的人,怎么能这么沉不住气? 正当他扶起了筷子,准备将那个水晶虾饺送入口中时,却只见一队禁.卫军全副武装的冲进了青云殿。 崔贵妃当场就花容失色的指着众人叫道:“怎么回事?谁叫你们闯进来的?” 那领头的人却是毫无惧色的冲着崔贵妃一拱手,道:“贵妃娘娘,我们奉皇上命令来请二位,若不想吃苦头的话,您二位最好就这样跟我们走,不然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皇上?”崔贵妃就看了眼自己身边的儿子,冷笑道,“哪里来的皇上?” “皇上,自然是我们大梁朝的皇上,”那禁卫头领将手一拱道,“还请二位配合我们,不然的话,我们就只能用绑的了。” 说完,他冲着自己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群近卫身上的铠甲也就发出了叮当之声,显然是想近身来捆绑二人。 “我看你们谁敢!”毕竟是执掌了后宫多年的人,崔贵妃的身上自带一股威仪的睥睨着众人,她指着自己的儿子道,“新皇在此,你们不但不跪下请安,竟然还想将我们绑了去,怎么?是想造反么?” 新皇? 那禁.卫军将领挑着眉看着七皇子萧睿呈。 他自然知晓这些日子朝堂内外所发生的这些事。 就连他也一度认为七皇子就是将来继位的新皇了。 若不是他昨晚亲眼见到太子萧睿昭本人,和建武帝的传位遗诏,他也不敢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一个明明已经入了土的人,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那种震撼感,他估计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也正是因为那一纸诏书,他才敢带着手下的兄弟们擅闯这青云殿。 “贵妃娘娘,多说无益!”这禁卫头领先礼后兵的拱手道,“不如还是同我们先去一趟乾清宫面圣吧。” 一听到这,崔贵妃就算再蠢,也听出些门道来了。 这分明就是已经有人在乾清宫里率先称了帝,然后要拿他们这些人立威了。 “是谁?!”崔贵妃就咆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的皇儿才是皇位的最佳继承人么?” 这次,那个头领终于没了之前的好脾气,而是冲着崔贵妃冷笑道:“这一次,我就装成没听见,娘娘以后都不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了!” 可一想到儿子马上要到手的皇位竟然就这样被人给夺了,崔贵妃哪里还冷静得下来。 她想到自己这些年在建武帝跟前的伏低做小,装出的大度贤良,为的不就是想让建武帝觉得自己也能和康懿皇后一样,母仪天下么?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不管她再怎么努力,建武帝却始终只让她坐在了贵妃位上,就连个皇贵妃也不愿意给她。 她原本以为此生就是如此了。 不料儿子萧睿呈却找到了自己,同她说起了他的计划。 她当然知道儿子的计划很危险,可前景却让人觉得无比诱.人。 于是她决定铤而走险一次,为了儿子,也为了自己。 让她没想到是,老天爷也是如此帮忙。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们的计划按部就班,而他们离那个皇位,也仅仅是一步之遥! 都到了这个时候,却让她得知新皇另有其人,之前的计划都变成了为他人做嫁? 这简直是让她不能忍的! “是谁?”崔贵妃再次叫嚣着,“是老三那个玩物丧志的,还是东北老九那个虎视眈眈的?他们凭什么坐上我皇儿的宝座?” 那禁.卫军头领听着这崔贵妃越说越不像话,也就让自己的人上前将崔贵妃给绑了,萧睿呈一见,也就拦在了自己母亲的身前,厉声对那禁.卫头领道:“你想干什么?” 那头领耐着性子的一拱手,道:“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无奈两位太不配合我,我也就只能动粗了。” 崔贵妃自然是毫无意外就被他们拿下,但是萧睿呈也是自小习武之人,哪里会轻易的束手就擒? 于是他也就和那头领在青云殿的院子里过起招来。 因为建武帝的生性多疑,能够被他收入禁军的人都是通过武举选上来的人,而这位禁军头领,正是当年的武举状元。 而萧睿呈虽然是自幼习武,可作为龙子龙孙的他,他的师傅们自然是不敢动真格的,因此他的那几下花拳绣腿在这个武状元的面前,很快就败下阵来。 “得罪了!”那禁军头领冲着二人再次一拱手,然后就命手下的人将二人押往了乾清宫。 崔贵妃和七皇子被人押的消息飞快的就传遍了后宫,然后又通过后宫飞快的传往了宫外。 一时间,京城里那些在宫里有“门路”的达官贵人们都开始惊慌起来。 这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说好了七皇子将会继承皇位么?为什么建武帝刚逝,七皇子竟然会被人押了起来? 不过才一上午的功夫,整个京城里就闹得人心惶惶。 到了乾清宫里,萧睿呈这才发现内阁的那些阁老们竟然在偏殿里跪了一地,原本属于建武帝的龙座之上,这会子正坐着一个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人。 只是此刻,龙座上那人正拿着一张朝廷的邸报遮面,让萧睿呈并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你到底是谁?”被人推搡入殿的萧睿呈就满心怒火的喊道,“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第436章收网 大逆不道? 听到这个词的萧睿昭简直要笑出声来。 “说起大逆不道,恐怕还得让七弟你教教我才行!”萧睿昭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邸报,静静地看着立在殿内的七弟萧睿呈,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在这四处都缠着白布,挂着白幡的乾清宫里,突然见到一个死而复生的人,崔贵妃尖叫了一声,就晕厥了过去。 同样感觉到慌张的萧睿呈却是稳住了心神,正色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的五哥,当今的太子殿下在大金国已经遇袭而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此处冒充他!” “是啊,若不是这一趟大金国之行,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然会丧心病狂到对我一路追杀。”萧睿昭安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如阶下囚一般的萧睿呈,“然而这还不够,他竟然还指使小内侍对病榻之上的父皇下手!简直禽.兽不如!” 萧睿昭此话一出,之前一直趴跪在他面前的陈阁老等人俱是一惊。 他们万万没想到,建武帝竟然是这样去的。 更没有想到,太子殿下在外.遇险,也全然是因为这位七皇子的原因。 萧睿呈听得心中一咯噔,但他也知道自己如果束手就擒的话,也就是死路一条。 与其是这样,自己还不如放手一搏!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萧睿呈声色俱厉的反驳道,他指着萧睿昭大声笑道:“此等空口无凭的事,怎能容你这么一个冒牌货在这里颠倒是非黑白?来人啊!抓住这个冒牌货,我定会论功行赏!” 然而偏殿之上,并没有人听他的号令,而都是一脸戒备的瞧着他。 萧睿呈的心中就升起一股“大势已去”的悲凉。 萧睿昭见后,冷笑道:“你不是说我空口无凭么?我这就叫你心服口服!” 说完,他一拍手,就有禁.卫军押了三个人过来,一个是昨天小禄子抓到的那个小内侍,另外两个则是那日从大金国回来给建武帝报信的亲兵。 一见到这几人,萧睿呈的嘴角就扯了扯,却依然死鸭子嘴硬的说道:“这几个人是什么意思?我不认识他们!” 萧睿昭却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然后神色淡然的看向那几人,道:“说吧,这位七皇子都让大家做了些什么事?” 昨晚,他让人连夜去抓了那几个回来给建武帝报信的“亲兵”。 这几个人在鹰爪崖时,就曾对萧睿昭动过手,所以在见到穿着那几人在见到穿着龙袍的萧睿昭后,也就知道之前行动已经被戳穿,因此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把七皇子当日要射杀太子的计划和盘托出。 正是有了这些证人和证词,萧睿昭才下令捉拿的萧睿呈。 只不过他不想打草惊蛇,才这样“低调”的进行着。 就在萧睿呈见到这些人,想继续抵死不认的时候,另一队禁.卫军却从七皇子的府中搜到了鹰爪崖的舆图,以及那些日子与关外往来的书信。 在这些白纸黑字的证据面前,萧睿呈这才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来人啊,”萧睿昭下令道,“将罪人萧睿呈、崔心月打入天牢,并交与大理寺审判!” 一直趴跪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陈阁老却是全身都要瘫软了下来。 他认命的闭了闭眼,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次他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他想着早日向七皇子投诚,以便将来能在首辅的位置上坐得更久一点,不曾想却弄巧成拙了。 之前传出死讯的太子不但没有死,还名正言顺的接掌了这大梁朝,这样一来自己为了巴结七皇子所做的事,都有可能让自己成为政敌攻讦的目标。 真是晚节不保啊! 额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的陈阁老感叹着。 看来这个首辅之位,他该让贤了。 而萧睿昭在收拾完萧睿呈和崔贵妃后,这才好似想起了一直被他晾在一边的内阁大臣们。 相对于对待萧睿呈时的冷峻,此时的他显得和颜悦色了不少。 可陈阁老们却还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怠慢。 最后在萧睿昭的引导下,内阁决议,大行皇帝在乾清宫停灵二十七天,然后再移至万寿山上的寿皇殿,待建武帝的皇陵修好后,再下葬。 而国不可一日无君,萧睿昭的登基仪式则是定在了三天后,因为正在国丧期,便一切从简。 太子府里,每日过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姜妧对什么事都已提不起兴致。 简郡王萧荣此刻正由着几个宫女在院子里扑着蝴蝶,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真是让姜妧无比的羡慕。 这时,秦嬷嬷形色匆匆的过来,在姜妧的耳边一阵低语:“秦奉仪那边已经安置好了,静仪师太已经将她收为门下,并为她剃度,取法号普惠……” 姜妧也就略微点了点头。 自从秦玉安落了胎后,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大夫看了一个又一个,每天喝药就像是喝水一样,可依然不见好转。 结果有一天,她就突然求到了自己的跟前,说是她做了个梦,必须要出家到佛前去清修,身上的病才会好。 “这简直是胡闹!”姜妧当时就斥责她。 可秦玉安却跪在姜妧的面前求情道:“娘娘,您就让我去吧,就算是为殿下祈福,为娘娘积攒功德了。” 听着秦玉安说得天花乱坠的,姜妧却是在心里冷笑。 秦玉安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现在借着出家的名义出了府,到时候再一还俗,她便从太子府的桎梏中得到了解放。 可是姜妧又岂会让她如愿? 于是,姜妧就把秦玉安直接送到了胧月寺。 这胧月寺在本朝已有上百年的历史,是一家皇家寺院,并不接受普众的香火,而能在里面修行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 “另外,还按照娘娘您的吩咐,在寺里添了五千两银子的香油钱,请寺里的师太们多多照顾我们的奉仪娘娘。”秦嬷嬷也就继续道。 姜妧也就冷笑了一把。 秦玉安竟然敢跟自己玩心眼,她就不介意陪着玩上一场。 既然秦玉安一心向佛,姜妧倒是不介意让她去胧月寺里长伴青灯古佛的。 第437章各方 二人正在廊檐下说着这事,却见秋兰一脸喜出望外的跑了进来,在见到姜妧后满心欣喜的道:“娘娘,大喜啊!” 姜妧也就淡淡扫了眼秋兰,暗想她们这种人还有什么事值得一喜的? 见自家娘娘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秋兰也不敢卖关子,而是老实道:“太子殿下回来了……哦不对,现在应该称皇帝陛下了……” 听着秋兰的“胡言乱语”,姜妧也就迟疑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秋兰也就咽了一口唾沫道:“太子殿下并没有死,他从大金国赶了回来,而且赶在七皇子之前,继承了皇位,现在已经是咱们大梁朝的新皇帝了!” 姜妧努力消化着秋兰说的话。 萧睿昭不但没有死,而且还当了皇上! 之前她那颗已经变为死灰的心,刹那间又好似复燃了,而她也再次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件事你说的可是真?”姜妧却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的同秋兰确认,“那七皇子呢?” 在过去的这些日子,所有人都以为七皇子会是皇位继承的不二人选,现在萧睿昭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她可不相信七皇子萧睿呈就会如此作罢。 “据说被咱们的太子爷,哦不,是咱们的新皇上给下了大狱了。”秋兰同姜妧说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然后欺身到姜妧的身侧道,“这会子娇兰殿那边都乱成一锅粥了……据说皇上不但抓了七皇子和崔贵妃,还让人去抄了七皇子府和崔尚书家……” 姜妧听到这简直就想仰天长笑。 她和崔莹莹互斗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因为她身后有着崔贵妃为靠山么? 现在崔贵妃倒了,她倒要看那崔莹莹还怎么跟自己斗。 这说来说去,她还真有点感谢秦玉安了。 前脚才将她送进胧月寺,后脚就来了这么多的好消息,早知道,自己就应该早点将她送过去“祈福”。 “秦嬷嬷,”姜妧就有些得意的笑道,“辛苦你再为我跑一趟,帮我再添五千两的香油钱在菩萨面前点两盏长明灯,感谢菩萨的保佑!” 秦嬷嬷一听,哪里不知道姜妧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这是要自己借着添香油钱的机会,将太子殿下平安归来,并且当了皇上的消息透给刚刚出了家的秦奉仪。 “对了,娘娘,宫里传了话,说是让娘娘们准备准备,三日后,皇上登基大典之后,便将接诸位娘娘入宫。”秋兰想起之前来传话的那人,也就赶紧献宝似的同姜妧说道。 姜妧一听到“入宫”二字,她的心又开始活络了起来。 终于让她等到这一日了! “那来传话的公公可有透露皇上给了我什么封号?”姜妧就有些激动的问道。 秋兰皱了眉想了想道:“这还真没说,那人只是让咱们收拾好细软,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咱们入宫。” 一听到这,姜妧就开始细细思量了起来。 论现在的位份,她与崔莹莹自是不分上下。 可是今非昔比,七皇子犯了事,崔家连带的也要倒霉了,皇上的心里的天平自然就会倒向自己。 更何况自己还为他诞下了唯一的儿子荣哥儿。 就凭这些,自己的位份也应该不会低。 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坐上后位呢? 姜妧就在心中憧憬着。 而得知这一消息的秦玉安则是彻底傻掉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这边刚剃度出家,那一边太子殿下就登基为帝了? 一想到那个被自己折腾掉的孩子,已然是个成了型的男婴,她就隐隐有了些后悔。 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去和师父说想要还俗行不行? 秦玉安正在心里盘算着,却听得静仪师太那有些威严的声音道:“普惠,用心做你的功课,既然入了佛门,你在俗世的那些纷扰就应该全部放下!” 她就惊讶的一抬头,看到师父那有些严厉的目光,而一旁的师姐普远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瞧着她。 秦玉安就觉得自己真是欲哭无泪。 因为新帝的后宫要住进来,原来建武帝的妃嫔们也就要将宫殿腾换出来,择日移居别宫。 因此,即便是到了夜里,各殿还是灯火通明,各宫娘娘都忙着收捡自己的细软。 只有姜姝,打着一盏宫灯,拖着两条疲累的双.腿,在这诺大的皇宫中好似幽灵一般的游荡着。 她已经寻了一整日的芙蕖。 可芙蕖就像彻底的消失了一样,不管她怎么找寻,也不曾有人见过她的影子。 “芙蕖……芙蕖……”声音有些嘶哑的姜姝有些有气无力的喊着,而整座皇宫却好似空了一样,除了高高的宫墙,什么都没有。 姜姝就越走越心慌,这高高的宫墙就好似迷宫一样,她走来绕去的,就好似在原地打转。 天越来越黑了,只有一盏宫灯的姜姝就像是一只萤火虫一样在这宫墙之中乱扑,四周都是黑漆漆的。 “小禾……”感觉到有些害怕的姜姝瑟缩着,有点后悔自己太过任性的独自跑了出来。 这个时候她又困又饿,芙蓉膏的烟瘾犯得她哈欠、泪水连连。 她沿着宫墙一路向前,暗想着自己只要沿着这道宫墙走,总能走出去吧? 姜姝有些混混沌沌的向前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就摸到了一张小门。 为了方便出进,很多宫殿在宫内的甬道上都开有角门。 姜姝犹豫了一会,就推了推那小门。 那小门应声而开。 门内也是黑漆漆的,只是透过门内的密林,好似又能瞧到一丝光亮。 姜姝迟疑了一会,还是决定提着宫灯进去瞧上一瞧,她想着只要随便遇上个什么人,将自己带离这“迷宫”也好。 穿过一条林荫小道,一座亭台似的楼阁出现在姜姝的面前。 一楼虽无光亮,可二楼却隐隐的透着光亮。 “有人么?”再无往日的嚣张,姜姝有些怯生生的问着,就像她第一次在这皇宫中迷路一样。 然而并没有人搭理她,她也就只能壮着胆子,挑着灯笼往二楼而去。 第438章走水 二楼虽然点着灯,可光线却不怎么明亮。 姜姝挑着灯笼亦步亦趋的走着,生怕自己会撞到什么东西一样。 她惦着脚,往槅扇门里眺望着,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张有些阴森的脸,吓得姜姝将手中的宫灯一扔,人也吓得跌到在了廊檐下。 那槅扇门吱嘎的一声,开了。 只见一女子正端着一盏火焰犹如黄豆大小的油灯站在那,明明灭灭的光线只照到了她的脸上,显得十分的诡异。 坐在地上的姜姝害怕的往后挪了两把,待她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却是有些惊喜的喊道:“芙蕖?你怎么会在这?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不料芙蕖却像是不认识她一样,目光呆滞的从姜姝的脸上扫过,然后又转身进了阁楼里的厢房。 姜姝一见,就急了,赶紧从廊檐下爬了起来,跟在芙蕖的身后进了屋。 屋内的光线虽不亮,却处处被芙蕖点着小油灯,满地的星星点点,随风摇曳。 “你觉得这儿美么?”芙蕖放下了手中的油灯,却好似神游似的看向了窗外。 然而姜姝却是没有心思看这些的,她拽了拽芙蕖的衣袖,道:“芙蕖……芙蓉膏又快没有了……你还……” 不料那芙蕖却好似没有听到姜姝的话,而是自言自语道:“他说我是这世间最温婉的女子,一见到我,便让他沉迷……” “肌肤胜雪……肤似凝脂……”芙蕖微笑着抚上了自己的脸庞,然后顺着自己的脖子,一路轻抚而下,仿佛那双手不再是她的,而是属于她的意中人一样,陶醉其中。 这样的芙蕖是姜姝不曾见过的。 她也不是那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了,见到芙蕖这幅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只是这诺大的皇宫之中,从来就只有皇上一个男人! 而芙蕖恋上的,显然不可能是建武帝。 那也就是说,芙蕖曾在这宫中与其他男人暗通曲款? 姜姝就有些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可是……这天下的男人都是骗子!骗子!”刚才还一脸温柔的芙蕖却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她咬牙切齿目露凶光的说道,“他根本就只是想利用我!”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她整个人就变得疯魔了起来,抓起手边的东西就一顿乱砸。 姜姝见状,变得更为害怕了,她瑟缩的躲在屋角,生怕被发了疯的芙蕖砸中,也不敢再提芙蓉膏的事。 见芙蕖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姜姝也就沿着墙脚,一路溜到了门边,就在她打算夺门而出时,却发现屋外的火苗竟然窜出了一米来高,完全挡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会这样? 姜姝害怕的朝屋外看去。 原来是她刚提来的那盏宫灯打翻在了地上,灯油流了一地,引燃了廊上的木地板,这才让火焰窜出了这么高。 “啊~!走水了,走水了……”姜姝也就跳着脚叫道,然后扭头看向芙蕖道,“芙蕖,怎么办?我们出不去了!” 不料芙蕖却只是淡然的扫了一眼屋外的火苗,笑道:“烧得好,烧得好,烧得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姜姝惊愕的听着,暗想这芙蕖不是疯了吧? 正想着这事,却见芙蕖嫣然一笑地拿起了一盏油灯,口中念念有词的唱着什么,就在姜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却只见她将手中的那盏油灯往一旁的幔帐上浇去…… 沾了灯油的幔帐呼啦啦的就燃烧了起来。 姜姝惊恐的尖叫起来。 这芙蕖分明是想玩火自.焚啊! 姜姝也就想着自己能不能想办法逃出去,可不料芙蕖手中的油灯却像是火流星一样的向她砸来,姜姝一个躲闪不急,身上的衣摆就浸上了灯油,烧了起来。 姜姝赶紧脱了身上的那件罩袍,趴到窗边大声的喊了起来:“救命啊~!走水了~!” 她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力道,又嘶哑着,所以姜姝根本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一阵浓烟袭来,也就呛得她人事不知了。 忙得晚膳都只是随便应付了两口的萧睿昭终于有时间坐下来喝上一杯茶。 临时拨付到他身边当差的小禄子也就低眉顺眼的过来禀报:“皇上,程太医和晋王世子爷在外求见。” 萧睿昭也就看了眼一旁的自鸣钟,已是戌初三刻。 这个点,宫里各处已经落钥,可他们两怎么还在宫里? 除非他们就是打定了主意今晚不离宫。 “宣!”一想到他们二人,萧睿昭的脸上就有了盈盈的笑意。 程子修和萧睿暄也就一前一后的入得偏殿来。 因为乾清宫的正殿给了建武帝停灵,萧睿昭也就暂时落脚在了偏殿里。 “你们二人怎么还在宫里?”萧睿昭一见他们二人,也就笑道。 “我和子修都有些担心皇上您的龙体,也就想着找个时间为皇上请个平安脉,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天。”毕竟是在潜邸时就与其交好,萧睿暄在与萧睿昭说话时,也就还带着随意。 而萧睿昭也不恼,他知道,若不是他的这个堂弟,现在这个皇位,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他先是给二人赐了座,再叫人泡了一壶上好的龙井茶,在禀退了左右之后,萧睿昭才把手腕放在了程子修掏出来的小医枕上。 程子修在细细的为他诊断了一番后,才收手道:“因为之前的伤势,皇上的龙体有一些亏空,需要好好的休养休养,最忌讳劳心劳力。” 萧睿昭听后,却是无奈的苦笑道:“我倒是想好好的休养,可你们看看大梁朝现在的这幅模样,我哪里能安心的去休养?” 程子修也知道这个时候让一个初登帝位的人放下手中的一切去休养是不可能的,也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的道:“既然不能休养,那就调养吧,每日一副药,不能再讨价还价了。” 萧睿昭听了这话,就想起了以前萧睿暄在京中养病的日子,笑道:“以前总是你病怏怏的,我护在一旁,而现在我们两掉了个个,轮到我病恹恹的,你来守着我了。” 第439章请命 萧睿暄虽然听到了这话中的调侃,却也听出了这其中的无奈。 他只好安稳着萧睿昭道:“对啊,你看之前我那个样子都被程太医调养好了,你也得相信他才是。” 萧睿昭也就笑着点头称是。 就在萧睿暄同程子修想要告退的时候,却听得皇宫里闹哄哄的闹了起来。 萧睿昭也就皱了眉,朗声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直候在廊檐下的小禄子则大声的答道:“好像是有一处宫殿走水了,大家正在奋力救火呢!” 宫中走水了?! 萧睿昭几乎是跳着从罗汉椅上起来,打开了殿门,直奔了门外。 站在乾清宫偏殿的廊檐下,却能看到映红了的半边天。 “这是哪处宫殿走了水?”萧睿昭就急着问道。 小禄子就连忙打发了身边的小内侍去打听消息,而那小内侍也算是机灵,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跑了回来道:“回皇上的话,是华秀宫旁的如意轩,好像是有人故意放火……” 一听到着火的是如意轩,萧睿暄也从屋里跑了出来。 上一世的寿妃就是在如意轩里烧死的,那这一世呢? 他也就向那小内侍打听道:“可有人困在了里面?” “这个……还不清楚呢……”那小内侍也不敢乱答。 萧睿昭一听,哪里还坐得住。 严格说来,今日算是他接手这个大梁朝的第一天,可没想到在这样的日子里,却遇到了宫殿走水,这恐怕算不上是什么好兆头! 他也就火急火燎的要往如意轩去。 小禄子自然是不敢拦他,只好赶紧安排了肩舆跟了过去。 萧睿暄和程子修见状,也跟了上去。 待他们赶到如意轩时,火势烧得正旺,内侍们和禁.卫们排着长队,像接力似的将水桶接过来灭火。 可是一桶水浇过去,火势不但没有减小,反倒烧得更旺,好似他们浇的不是水,而是油一样。 眼看着如意轩的火势控制不住了,萧睿暄也就建议将如意轩周围的树木全部砍伐掉,以免引燃了那些树木让火势扩大。 萧睿昭听后没有做声,直到那火势已经有了蔓延之势后,才命人在如意轩的四周开了一道宽约三丈的防火带,然后任由那如意轩吞噬在大火中。 如意轩的大火烧了一.夜,萧睿昭也就在乾清宫的偏殿对着如意轩的方向站了一.夜。 萧睿暄陪着萧睿昭熬了大半夜,最终还是没忍住打了个盹。 可萧睿昭却是一宿都不曾合眼。 “皇上,你这样可不行!”记着程子修的叮嘱,萧睿暄就同萧睿昭抗议道,“您的龙体,也不能由着您这么胡来!” 不料萧睿昭却是一脸忧色的看着萧睿暄道:“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对我的警示?” 萧睿暄也就一愣,然后奇道:“皇上何出此言?” “我听闻,当一个人德不配位的时候,上天便会对他有所警示。”因为是私下里的交流,萧睿昭并没有端起他的帝王架子,而是像往常一样的同萧睿暄道,“我前日刚从父皇手上接过皇位,宫中便发生了如此大事,难道这不是一种警示么?” 萧睿暄听闻之后,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刚才也说了,得是老天爷给的才算是警示,如意轩摆明了是有人放火,又怎么能算是天灾呢?这分明就是人祸!” 萧睿昭听得萧睿暄如此一说,心下倒也舒服了几分。 而这时就有人来回话:“如意轩的火灭了,从火场里拖出两个人来,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好似还有出气。只是两人都给烧得面目全非,识不得谁是谁。” 听闻那样的大火中竟然还有人活了下来,萧睿昭也就下令道:“传我的话下去,想尽办法帮我保住那人的性命!” 那来传话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唱了个喏的退下了。 萧睿昭也吩咐着身边的小禄子道:“去查一查宫里各处的名录,看看到底是哪一宫少了人!” 小禄子知道皇上这是要查证那两人的身份,也就不敢怠慢的去照办。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禄子来复命:“各宫奏报,昨晚只有排云殿的寿妃娘娘和她身边的宫女芙蕖没有回宫……” 听着小禄子的奏报,萧睿暄就有些认命的闭了闭眼。 上一世发生的事,这一世果真无法避免的又发生了么? “可查出那还活着的是谁?”萧睿暄也就缓缓的开口问道。 小禄子也就摇了摇头:“两人都是烧得面目全非,身上的衣衫也毁之殆尽,而且那人还在昏迷中……” 萧睿昭也就看了眼萧睿暄,然后再看向那小禄子道:“寿妃娘娘是晋王世子夫人的妹妹,所以他对此,自会关注得多一些。” “小的明白。”小禄子躬身道,“只是那人伤势过重,只怕……” 萧睿暄也就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他只是想知道在那火场中活下来的到底是姜姝还是芙蕖。 “皇上,我觉得如意轩的这场火烧得很是蹊跷。”萧睿暄也就同萧睿昭道,“不知皇上您是否还记得芙蓉膏?虽然现在先皇已逝,之前一同服用芙蓉膏的寿妃现在又是生死不明,可臣弟觉得,我们还是应该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布下的这个局,而他所图谋的又究竟是什么?” 不料萧睿昭却是一脸不解的看向萧睿暄,道:“难道这件事,不是萧睿呈所犯?” “不尽然!”萧睿暄回想起送嫁前后,萧睿呈的表现,摇头道,“如果这件事是由他所策划的,他也就不必铤而走险的派人去鹰爪崖袭击您了。” 萧睿昭承认萧睿暄说得很有道理,如果这两件事同是萧睿呈所犯,确实有些多此一举。 只是他现在手中的事务众多,根本就没有精力来顾及这件事。 “不如就把这件事交给臣弟来调查吧!”萧睿暄也就主动请缨。 萧睿昭一想到最初发现此事的也正是萧睿暄,之前若不是因为自己的人打草惊了蛇,也不至于将这件事拖到现在。 “你放心大胆的去做。”萧睿昭也就写了一道手谕给萧睿暄,“你也不必顾及这个王那个侯的,有什么事,自然有我帮你担着。” 萧睿暄求的也就是这句话。 第440章消息 建武三十三年五月十二,萧睿昭举行登基大典,定次年为景宣元年,而萧睿昭也被称为了景宣帝。 萧睿暄在参加完景宣帝的登基大典后,就归心似箭的策马往西山别院而去。 虽然离开不过才三四天,可在萧睿暄的心里却好似已经离开了三四个月一样。 他一路快马加鞭,等到了西山别院时,已是日薄西山,半边天空都被染成了火红色。 刚刚用过晚膳的姜婉此刻正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逗着德哥儿和仪姐儿。 在床上休养了六七日的她,终于被空空神尼强制的“赶下”了床。 茉莉等人自然是担心不已,可空空神尼却道:“在床上久坐久睡才是真的害了她,适当的下床走动走动,才是真的对她有益。” 姜婉就想到那些在后世做剖腹产的,因为害怕术后粘连,医院也不建议产妇长时间的躺着不动,甚至还会赶产妇下床活动。 所以她也就欣然接受了空空神尼的建议,让夏依和兰依扶着自己下了床,然后小心翼翼的在床边走了两圈后,这才歇在了临窗的罗汉床上,顺便看看窗外开得正明艳的花。 这都已经是五月了,若是在平常早已开始暑气蒸人,好在这是在有着避暑山庄之称的西山,所以还让人觉得气候怡人。 两个孩子都是一天一个样,不但都睁开了眼睛,有时候还会拿着小眼睛盯着你瞧。 每当这个时候,姜婉就稀罕极了。 她总是让两个奶娘将孩子抱到自己跟前来,时不时的和他们说着话,也不管他们到底听不听得懂。 “夫人,世子爷回来了。”就在姜婉正盘坐在罗汉床上逗着孩子时,茉莉一脸喜色的来禀报。 当姜婉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着一身月白色直裰的萧睿暄轻手轻脚的进了屋,他那一头如墨染的青丝上还在洇着水,一看就知道是特意洗漱过后才过来的。 “怎么又不擦干头发?”姜婉见着他,自然是满心的欢喜,只是见他将自己之前嘱咐过的话当成了耳旁风,就忍不住嗔怨道。 “实在是太想见到你和孩子了。”萧睿暄就抓了一把还在滴水的头发,面露愧色的解释道,“我真的擦过的,只是擦得不那么彻底而已。” 姜婉就娇娇的白了他一眼,让茉莉去取了干帕子来。 姜婉接过茉莉递过来的干帕子就要给萧睿暄擦头,可萧睿暄一想她尚在月子中,又哪舍得让她做这些?于是他从姜婉的手中拿过了帕子,自己慢慢的擦拭了起来。 茉莉知道每到了这个时候,世子爷和夫人的身边也就不需要留人近身服侍,也就悄悄的冲两个奶娘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跟着自己离开。 谢氏自然是笑着跟着茉莉走了出来,而罗氏在离开时,却有些担忧的看了眼还放在罗汉床上躺着的仪姐儿。 “夫人跟前不留个人真的好么?”她不免担心的问道。 茉莉自然没有将她们带得太远,而是带着她们在正屋前的抱夏里坐下,为的就是当屋里需要人的时候,她们随时能听到。 “你就放心吧,夫人与世子爷向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日世子爷回来了,两人自有说不完的体己话,”茉莉也就掩嘴笑道,“我们这些人若是在一旁,只怕是会不自在。” “那夫人同世子爷的感情真好。”罗氏听后,就喃喃的道了一句,眼底充满了羡慕。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见屋里的人都退了下去,姜婉也就有些心疼的问萧睿暄,“之前去办的那事可还顺利?” 萧睿暄也就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同姜婉道:“皇上殡天了,太子殿下继承了皇位,今日正是他的登基大典。” 皇上殡天了? 姜婉一时就愣在了那。 她记得上一世皇上殡天还是秋天的事,出殡的那日,漫天的黄叶飞舞,而这一世居然提前了好几个月! 姜婉隐隐的觉得,历史的车轮似乎已经开始发生了偏差。 “当然要和上一世过得不一样,”萧睿暄却很是淡然的同姜婉笑道,“如果什么事都和上一世一样,那我们的重生还有什么意义?” 说完,他就像往常一样,伸出手想去抚.摸姜婉的头,不料却被姜婉避开了。 萧睿暄就有些诧异的看向姜婉。 姜婉却是红着脸,喃喃地道:“我都七天没洗头了……” 萧睿暄听后,却是将她一把抱到了怀里,哈哈笑道:“可那又怎么样?” 说着,他将头埋到了姜婉的脖颈之间深嗅了一口气道:“全都是我喜欢的味道。” 姜婉在他的怀里微微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萧睿暄也就在姜婉的耳边说起七皇子萧睿呈在鹰爪崖是如何伏击的萧睿暄,又说起他是如何买通小内侍刺杀的建武帝。 姜婉听后也是一阵唏嘘。 权势有时候真是能蒙蔽一个人的良知,为了那个所谓的至尊之位,竟让萧睿呈不惜杀兄弑父。 “婉婉,”萧睿暄在犹豫了一阵后,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适不适合这个时候告诉你……” 姜婉诧异的扭头看他。 她知道,只要萧睿暄出现了这种欲言又止的表情时,就一定发生了什么和自己相关的事,而且还是不好的事。 姜婉就轻轻的握住萧睿暄缠在她腰肢上的手,道:“还发生了什么事么?” “是姜姝……”萧睿暄沉默了一小会,然后就同姜婉说道,“和前世一样,如意轩又被付之一炬……” 姜婉听着,也就浑身一僵。 虽然她同姜姝的关系一直不算好,可一听闻姜姝竟然在如花似玉的年纪逝去了,她的心里就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是伤痛?是怜悯?亦或只是惊愕? 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却也让姜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眼睛里也渐渐蒙上了一股雾霭之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那个处处喜欢跟自己作对的姜姝,竟然就这样没了? 第441章私话 见着姜婉伤心的模样,萧睿暄顿时心疼了起来。 产妇在坐月子时,最忌讳吹风.流泪。 特别是在坐月子的时候流泪,将来有可能会留下眼疾。 若是因为其他事还好,可若是因为姜姝,萧睿暄便觉得有些不值当。 他一边小心翼翼的帮姜婉擦拭着眼泪,一边道:“火灭了之后,在火场里发现了两个人,一个已经断气,另外一个却是奄奄一息。” “另外一个?”姜婉也就在萧睿暄的怀里坐直了身子,“另一个是谁?” “可能是芙蕖。”萧睿暄沉吟道,“小禄子派人去查访过,如意轩走水的当晚,只有她们二人不在自己的寝宫里。” 芙蕖,上一世的寿妃,陪着这一世的寿妃姜姝一同葬身在如意轩的火海中,真不知这到底是种宿命,还是只是巧合。 “可查明走水的原因了么?”上一世,寿妃为何会选择在如意轩自.焚一直是一个迷,这一世,姜婉希望这个谜团可以解开。 萧睿暄却只是摇了摇头。 “只知道有人在里面故意放火,可放火之人到底是芙蕖还是姜姝就不得而知了。”萧睿暄叹着气道,“也就更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放火了。” “会不会是因为芙蓉膏?”姜婉也就皱了皱眉道,“芙蓉膏那种东西容易让人上瘾致幻,一旦产生了幻觉,那上瘾的人恐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觉得两人都想到一块去了,萧睿暄也就会心一笑,拢了拢姜婉道,“所以我向皇上求了个恩典,由我带人继续查访芙蓉膏!” “你?”姜婉就有些惊讶的看向了萧睿暄,“现在建武帝已逝,恐怕幕后那人也会消停下来,你打算从什么地方入手?” 不想萧睿暄却是叹了口气道:“毫无头绪!” “最开始,我怀疑的是七皇子萧睿呈,他在建武帝昏迷之后蹦跶得太厉害了,”萧睿暄就有些自嘲的同姜婉说道,“他丝毫都没有掩饰他对帝位的野心,因此那个时候,我就特意派了人去查了他,可惜依然一无所获。”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多了,我倒是觉得他成了最不可能的那个人。”萧睿暄也就微微的摇头道。 “为什么?”姜婉却是一脸不解的问。 萧睿暄也不卖关子,而是看着姜婉的眼睛道:“如果你是那个在建武帝身边常年布局的人,你会选择在两国和亲的时候去刺杀自己的兄长么?” 姜婉也就垂下了眼,细细的思考起萧睿暄刚才说的话。 用芙蓉膏来控制建武帝,显然是一个谋划已久的事件,作为它的幕后策划人,自然希望一切都是“徐徐图之”。 可太子在鹰爪崖遇刺,建武帝也因此昏迷,明显打了那个幕后人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他布局这么久,就在刚准备要收线的时候,却被人搅得稀乱。 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放在一起看来,明显不是一个手笔。 也就是说,当时盯着帝位的不止萧睿呈一个! “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安亲王?”姜婉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安亲王的名字来。 要知道,上一世安亲王伙同姜妧,可是将朝局搅了个翻天覆地。 “不是没有可能!”听了姜婉的话,萧睿暄点头道,“很有可能上一世的他也是通过寿妃芙蕖用芙蓉膏控制着建武帝,只是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奏效,萧睿昭就继承了皇位,因此他就只能改变了策略……” “如果真是安亲王的话,调查起来会不会困难,毕竟他平日里可是一直躲在辽东的封地。”姜婉就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想萧睿暄却是笑道:“但这次皇帝大行,新帝下了诏,让老亲王们都回京,莫说是安亲王了,就连我父王,在接到旨意后,恐怕也要回京。” 让老亲王们都回京? 这又是前世不曾有过的。 “你说……皇上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他为何……”姜婉也就猜测着。 上一世三王都有反意,只是因为都互相忌惮着对方的实力,没有谁敢率先跳出来,所以表面上看去,反倒还相安无事。 “应该还不至于。”萧睿暄也就眯了眯眼道,“也许景宣帝只是单纯的想让这些皇叔来送送先帝这最后一程。” 作为一个重活了一世的人,萧睿暄的内心其实是很矛盾的。 他从来都不曾怀疑萧睿昭会是个励精图治的好皇帝,他也相信自己在萧睿昭的治下,日子会过得很是滋润。 但是谁也说不清,这一世的萧睿昭会不会像上一世那样的短命! 如果要再次经历一次“太后乱政”和“三王乱梁”,那时候的自己,有没有足够的实力守住姜婉,护住着一双儿女? 正是有着这样的担忧,才让他一刻也不敢放松。 他太需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必须要强大到不再依靠他人的羽翼,一样能将妻儿看护好,许他们一个幸福的未来。 像是感受到萧睿暄身上的气场与以往都变得不一样,姜婉默默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碎碎念道:“真希望日子能够永远这么平静……” “会的,一定会的。”萧睿暄在姜婉的额头轻吻了一记。 他们二人搂抱在一起聊了这么许多,却好似忘了一直睡在罗汉床上的德哥儿和仪姐儿。 两个小家伙中也不知道是谁先“喊”出了第一嗓子,抗议自己的被忽视,然后两个人就此起彼伏的哭了起来。 姜婉就听得心中一惊。 这几日她时常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过来,她发现当他们不哭的时候简直就是人间的至宝,可他们只要哭闹起来,她又觉得他们简直就像是两个小怪兽。 有些手足无措的姜婉也就大声的叫着茉莉,而萧睿暄则是将两个孩子都搂在怀里,轻哄了起来。 当两个奶娘像火烧屁.股一样的赶进来时,两个孩子都只微微的“哼唧”着,不似刚才那样扯开喉咙哭闹。 见着世子爷亲自哄着孩子,两个奶娘赶紧上前接了孩子,将二人抱了下去检查是不是尿湿了。 第442章添乱 待那两个奶娘抱着孩子走远,萧睿暄就挑眉看向了姜婉,笑道:“之前是谁说想要亲自带孩子的?怎么这才微微一闹,某人就束手就擒了?” 姜婉知道萧睿暄这是在取笑自己。 三世为人,她这是第一次做母亲,她也没想到带孩子竟然是这么难。 她就有些羞愧的低下头,嘟囔道:“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难弄,要吵一起吵,要闹一起闹,我顾得了这个,就顾不得那个……” 所以每次都显得手忙脚乱的。 “哦?是这样的么?”萧睿暄也就看着她继续笑道,“这样好了,以后你就单日带德哥儿,双日带仪姐儿好了,免得你说看护不过来。” 姜婉一听,也就眼中一亮,觉得萧睿暄的这个主意还真是不错。 但随即,她眼中的光亮又黯淡了下来。 她有些泄气的说道:“算了,我还是不折腾他们了,两个奶娘都比我带得好,我还是有空的时候逗逗他们好了,免得他们将来长大了都不认得娘。” “他们敢!”萧睿暄却在姜婉耳边哄着她道,“他们要敢不认娘,看我不揍扁他们!” 看着萧睿暄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姜婉也就忍不住“噗嗤”一笑。 因为萧睿暄之前离开时的特意交代,他让段鸣风严格控制着别院里的各种消息渠道,所以当他再次回来时,晋王妃都不知道别院之外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觉得一日热过一日的她,也就打消了回京的念头,想着要不干脆再多住两月。 只是她还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也就不断地催促着身边的人:“京城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传回么?” 吃着井水冰镇过的小甜瓜,晋王妃觉得很是惬意。 “还没有。”在一旁小心服侍的蜀葵也就细声的答道。 “怎么会这样?”晋王妃也就有些怀疑的皱眉道,“崔心月不像是这么没效率的人,而且也是她让我来打探消息的,为何我这边将消息传了过去,她反倒没了反应了呢?” 这种事情,蜀葵自然不好乱搭话,也就继续垂着眼,帮晋王妃捶着腿。 “那世子爷呢?世子爷这些日子都在别院里做了些什么?”晋王妃继续问道。 自从那田婆子和那容婆子离开后,她在春华院里又变成了睁眼瞎,再也没有探到一丝有用的消息。 那春华院还真是被夏依兰依两姐妹管得像铁桶一个。 平日里春华院的人将她们视为毒蛇猛兽,莫说是收买了,就连说上一两句话都不曾。 她大概是这个世上做得最为憋屈的婆婆。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晋王妃就有些憋屈的想。 “听得那守门的婆子说,世子爷好像早几日前就离了家不曾回来。”蜀葵给晋王妃轻捶着腿道。 晋王妃一听,整个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坐了起来。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晋王妃就有些兴奋的说道。 既然萧睿暄不在,岂不是又到了她摆婆婆谱的时候? 真要说起来,姜婉添的那两个大孙子她还没好好的去看上一眼呢! 晋王妃也就在心里暗暗的盘算着,自己明天应该给姜婉送一份什么样的大礼才好! 因此,第二天一早,晋王妃就早早的用过早膳,然后就带着她的人又雄纠纠气昂昂的往春华院而去。 因为她的动静如此之大,春华院的众人便早就得了信,赶紧去了上房禀报了当值的夏依。 “怎么又来了?”夏依也就皱眉道。 她看了眼还没有什么动静的内室。 自家夫人一向爱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而昨日世子爷又突然赶了回来,两人一直聊到快三更天才歇下,今天怕是得睡到用午膳的时候才会起。 而那晋王妃向来又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每次一来,就定会要闹个鸡飞狗跳。 一想到这,夏依就觉得有些伤脑筋。 “你在这看着点,我到前面去看看。”她也就跟身边跟着的小丫鬟香蒲交代着,然后一个人去了前院。 果不其然,她在前院就堵到了晋王妃这一行人。 “给王妃请安。”夏依就冲着晋王妃行了个福礼。 虽然她们的人都不怎么待见这一位王妃,可做为下人,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废。 晋王妃显然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院门处堵到自己,她淡然的扫了一眼,见是姜婉身边的大丫鬟,也就冷冷的哼了一声,继续往院内而去。 夏依见状赶紧拦在她身前道:“王妃,夫人这个时候还未起……” 晋王妃就瞪了夏依一眼:“这都什么时候,竟然还未起?” 言语中就带有挑衅的语气。 夏依轻笑道:“夫人这不还在月子中养着么?” “这哪里用得着你来提醒?”晋王妃就很是不屑的说道,“我是来瞧那两个孙子的。” “可这个时候,小少爷和小小姐也没起。”夏依依旧拦在晋王妃的身前,却是很谦逊的说着。 晋王妃这下终于瞧出来了,这夏依丝毫就没有让路的意思。 于是她有些不悦的道:“你什么意思?就凭你,也想拦本王妃的路么?” “不敢~!”夏依嘴中说着,可身形却丝毫没有有让开的意思。 晋王妃一见,怒了。 她伸手去推搡着夏依,可以她的臂力又怎么可能推得动夏依这个练家子? 不一会的功夫,她就有些恼羞成怒。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晋王妃也就瞪着夏依道,“嘴里说着不敢,脚下却不挪动半分?” 夏依虽然是姜婉身边的大丫鬟,可她并不是王府的奴仆,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对王妃毕恭毕敬。 刚才表现出的谦卑,也只是顾忌双方的面子而已。 在一番委婉的劝阻之后,晋王妃却还执意要入内,也就别怪她不给这位王妃面子了:“王妃娘娘,这走亲拜友也要看个时节的,像您这样不管不顾的就直接往别人家里冲总是不好吧?即便是长辈,这儿媳妇的房里,也不是说闯就能闯的,总还要有个忌讳吧?” 第443章问罪 晋王妃一听,气得就开始七窍生烟。 这夏依说的是什么话?自己是晋王府的王妃,是姜婉这个晋王世子夫人正正经经的婆婆。 可在这丫头的嘴中说来,自己怎么就成了走亲访友的了? 她这个做婆婆的,想去儿媳妇的房里,难道还要被一个下人拦着不成? 恼羞成怒的她,伸手就想打夏依一耳光。 不料她这一掌刚刚打出去,就被夏依稳稳的扣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娘娘,我还是奉劝您别闹了。”夏依见自己好言相劝无效,也就不再同她装腔作势,而是厉色道,“之前您让人大闹春华院,吓得我们夫人难产的这笔账还记着没同您算,您就别在旧账之上添新账了。” 她吓得姜婉难产? 晋王妃就有些不敢置信的瞪着夏依,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跟在晋王妃身后一个婆子却是瑟缩的缩了缩脑袋,之前正是她同晋王世子夫人动了那一下手,世子夫人才应势坐到了地上。 她之前因为这事,也曾担心受怕了好几天。 因为大家都知道晋王世子是个护短的,若让他知道世子夫人发作的原因,她还能讨到好? 可这事已经过去了七八天,都不见那位世子爷来找麻烦,她的胆子这才大了些。 没想,今日刚跟着晋王妃出来,又听人提起此事,她顿时又吓得腿软了。 晋王妃想着自己今日雄赳赳的来,却被姜婉手下的一个丫鬟拦住连院门都没进得了,这话要是传出去,以后她在这王府中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而且她今日就是打定主意趁着萧睿暄那个护妻狂魔不在家时来找麻烦,若换到平时,还指不定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好机会。 打定了主意的晋王妃也就大声叫嚷道:“反了,反了,你一个做丫鬟的竟然敢拦着我,看我不治你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对于晋王妃的“威胁”,夏依却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而不料晋王妃吵闹的声音,却引来了住在前院的空空神尼。 多年的修行习惯,让她一早就起了床,在练了一套拳脚功夫后,正准备做功课的她却被晋王妃吵得静不下心来。 “究竟是何事,一早就在此喧哗?”她有些不悦的出了厢房,站在院子里朗声道。 院子里突然多了个人,还是个穿着方胜的尼姑,晋王妃不免就多看了两眼。 可是这一看不要紧,却看得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她的表情,更是变得诡异起来,仿佛出现在她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缕鬼魂一样的让人觉得惊恐。 “你……你……是人是鬼……”晋王妃整个儿的就有些口齿不怎么利索的哆嗦了起来。 而那空空神尼好似这才看见那晋王妃一样的瞟了眼过来,随后冷笑道:“原来是晋王妃,贫尼在这有礼了。” 说着,她就向着那夏依道:“叫人看好门户,别随意的让那些阿猫阿狗的闯了进来,凭白扰了人的清修。” “是!”夏依也就应道,伸手就做了个“请出”的手势。 然而那晋王妃却像是疯魔了似的盯着空空神尼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的?” 空空神尼听后,露出个不屑的表情道:“这地方,你来得,为何我就来不得?晋王妃这话,真是叫人好生奇怪。” 晋王妃一路跌跌撞撞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冬藏阁。 她满脑子都是空空神尼的那一句:“你来得,为何我就来不得?” 眼前更是浮现出当年忠毅公府的嫡小姐梅若兰与五皇子萧同峰一对神仙眷侣出双入对时的身影,以及旁人羡煞的眼神。 而做为镇国公府二小姐的她,却也只能躲在人群中羡慕他们。 后来,她听闻封了晋王妃的梅若兰仙逝了,也就恬不知耻的求到了嫡姐康懿皇后的跟前,求到了一纸赐婚文书,让她如愿以偿的成为了新的晋王妃。 可这婚后的日子,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晋亲王待她始终都是不冷不热,她之前所想的夫妻琴瑟和谐,也终归只能想想而已。 因此,她没少给京里的嫡姐康懿皇后写信抱怨,康懿皇后没少在信里教导她一些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只可惜,还是收效胜微。 除她之外,萧同峰当时还有一房妾室石夫人。 像朵解语花似的石夫人比她入府早,又能更懂晋王爷萧同峰的心。 无奈之下,她在产下儿子萧睿曦后,不得不再为王爷纳了更为年轻漂亮的蒋氏。 从此,这西北晋王府的后宅就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热闹得很。 而现在,让佟碧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前晋王妃梅若兰竟然没有死,竟然还会在二十年后,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晋王府的别院里! 那当年,到底是梅若兰欺瞒了朝廷,还是萧同峰跟着一起欺瞒了朝廷? 若是梅若兰回了晋王府,那她这个继任的晋王妃又要怎么办? 当年能帮自己说话的嫡姐已逝,整个镇国公府佟家更是显出式微之态,一时间她竟找不到能为自己当家做主的人! 而萧睿暄在得知晋王妃居然又上得门来,想找姜婉的不痛快时,也就冷笑道:“好啊,我还没想着找她麻烦,她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萧睿暄先是找到了段鸣风,问他这段时间可有拦截到王妃的书信。 段鸣风果然不负所望的拿出了几封晋王妃寄给崔贵妃的书信,而书信里的内容,自然是报告着萧睿暄的行踪,并且在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七皇子登上皇位的期许。 捏着这些信,萧睿暄冷笑道:“就凭这些,我就能论她个同谋罪!” 说完,他便同段鸣风一道,领着人直冲了晋王妃佟碧玉所住的冬藏阁,将她身边的那些丫鬟婆子尽数抓了个遍。 对于这突如起来的变故,晋王妃简直就吓傻了。 “萧睿暄!我要去大理寺告你一个忤逆罪!”花容失色的晋王妃也就跳起脚来指着萧睿暄喝道。 “尽管去!”不料萧睿暄却是一脸老神在在的冷笑道,“正好你的好姐妹崔心月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第444章挑明 怎么会? 听着萧睿暄的话,晋王妃不敢置信的连连后退了几步。 “不可能!”晋王妃大声的呵斥道,“崔贵妃所生的七皇子即将荣登大宝,这个时候,谁敢动她?” “七皇子即将荣登大宝?”萧睿暄也就哈哈大笑道,“这话要是让已经当了皇上的太子殿下听到,还真不知他会是什么感受。” 虽然萧睿暄很不待见自己的这位嫡母,但她作为晋王府的一员,与他有着某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即便只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萧睿暄也不会真将她往大理寺送。 “派几个人,先将冬藏阁看管起来,”萧睿暄也就同身边的段鸣风交代道。 在他的眼风扫过晋王妃的贴身大丫鬟蜀葵和蜀锦时,则是下令道:“还是留两个人侍候王妃吧。” 蜀葵和蜀锦这才从侍卫的桎梏中解放了出来。 二人忙不迭的跑回了王妃的身旁,生怕萧睿暄会临时改变主意一样。 萧睿暄见状也只是冷笑了一把,然后当着院子里众人的面,大声的问道:“夫人生产的前一日,究竟是谁推搡了夫人一把?” 那日跟着晋王妃去过春华院的众人就齐刷刷的看向了当日动手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在心中暗自叫苦,正想着该怎样找个借口为自己开脱时,却只见萧睿暄阴鹜着一张脸,踱步到了她的跟前。 “你用哪只手推搡的夫人?”萧睿暄的眼光就在那婆子的两只手腕上一扫而过。 那婆子也就浑身一抖的跪了下来给萧睿暄求饶道:“老奴那日真的只是轻轻的挡了挡夫人,都没怎么用力,并不知道夫人怎么就轻飘飘的倒下了……” 萧睿暄显然是不相信这样的说辞。 “我只问你是哪只手!”他依旧冷冷地道。 那婆子也就向晋王妃投去了求救的目光,不料晋王妃却眼神躲闪的扭过了头去。 萧睿暄也就冷笑道:“以后帮着主子作恶的时候,先看看她有没有本事帮你善后!” 说完,他就剔了眼跟着他们一同而来的兰依。 兰依心领神会的上前,将手搭在了那婆子的右腕之上,笑道:“那天我可是亲眼见着你用这只手挡的我们夫人。” 她的话音刚落,那婆子就惨绝人寰的哀嚎了起来。 原来,就刚才说话的功夫,兰依就已经将那婆子的右手腕给折断了。 站在那婆子附近的仆妇们,甚至都听到了那“咔嚓”的一声。 “今日只断你一手,好让你,还有你们都知道,这个府中到底哪些人是惹得,哪些人是惹不得的。”萧睿暄先是看着那婆子,随后又扫了院内的一眼,在丢下这句话后,就转身出了冬藏阁的院门。 跟随他而来的那些侍卫们,也就将抓到的那些仆妇悉数的押了出去,独留了蜀葵和蜀锦陪着晋王妃。 随着“咔哒”一声的落锁声,蜀葵赶紧追了过去,这才发现萧睿暄竟然命人将院门自外面落了锁,将她们几人困在了冬藏阁内。 晋王妃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萧睿暄软禁了。 “这样做真的不要紧么?”姜婉在听闻这一消息后,不免就有些担忧的问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总是晚辈,竟然将晋王妃给软禁了起来。 从道义上来说,总是站不住脚的。 “道义?”萧睿暄却是冷笑道,“难道她做的那些事就占着道义?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见萧睿暄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姜婉也就不再同他继续这个话题,反正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毕竟有皇命在身,萧睿暄只在别院中小住了两三天,又再次赶回了京城。 这一次他直奔了大理寺关押着七皇子萧睿呈的天牢。 天牢里光线昏暗,每一个隔间中,只有一扇透光的小窗,灰蓝色的光线从窗外打进来,照亮了空中无数飞舞的尘埃。 狱监毕恭毕敬的将萧睿暄领到了关押萧睿呈的监牢前。 透过那比手臂还粗的木栅栏,萧睿暄看到了正坐在那发呆的七皇子萧睿呈。 往日总是锦衣玉袍的他此刻却是穿着一身脏得已看不出原色的中衣中裤,戴着手铐脚镣,神情寂寥。 萧睿暄命那狱监打开了监牢的门。 像是听到了响动声,萧睿呈那有些迷茫的眼就有些呆滞的划拉了过来,在见到是萧睿暄后,他又将眼睛划拉开去。 萧睿暄就坐在了萧睿呈的对面,安静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才道:“当一个闲散王爷不好么?为何非要去冒这个险?” “这天下,能者得而居之,”萧睿呈也就冷笑道,“凭什么就钦定了这天下是他的?就不能是我的?” “就因为他比我年长几年,生母的地位比我生母的地位高么?” “明明父皇就说过我更肖他!” 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就让萧睿呈变得狂暴起来,他挥舞着双手,手腕上的铁链就被他舞得叮当作响。 一听他这说话的口气,萧睿暄便知道萧睿呈不打算否认自己谋反的事,于是他也就套着萧睿呈的口气问:“既是如此,你之前的那个策略不是更有效得多?只不过等待的时间要长一点,可你也不是急于这一时的人。” 虽然萧睿暄已经从心底排除了萧睿呈与芙蓉膏有关,但这个时候,他却还是想讹上一讹。 “不急于这一时?”萧睿呈却是挑着眉角。 他睥睨着萧睿暄,仿佛在说你在逗我? “你和程太医的关系那么好,难道他没告诉你,我父皇的身体早已被那芙蓉膏掏空,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么?”萧睿呈就有些挑衅的着看向萧睿暄,“再徐徐图之,这天下还有我什么事?” 萧睿暄听着,也就低头沉思。 看样子,这七皇子根本不知道那芙蓉膏的厉害之处,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他与芙蓉膏真的无关。 “你后悔么?”萧睿暄淡然的看向了他。 “后悔?有什么好后悔的?”萧睿呈笑道,“自古成王败寇,与其将来苟延残喘,还不如现在奋力一搏!” 说话间,萧睿呈的眼中又好似烧起了熊熊的战火,只不过一会的功夫,便又归于黯淡。 第445章打算 因为自己只负责查证芙蓉膏的来龙去脉,而萧睿呈所犯谋反罪自有大理寺的人来查访,因此萧睿暄在天牢中并未滞留多久就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特意交代狱监道:“还是给七皇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吧,他毕竟是先帝的龙脉,新帝的手足,这样的人,你还是要给些体面的。” 那狱监一听,额头上就渗出了汗来。 他只想到了七皇子犯人的身份,却也忘了他还是天潢贵胄的出身。 他连连同萧睿暄道谢。 “多谢晋王世子爷的提醒,您的话,我记下了……”那狱监也就将萧睿暄一直送了出来。 既然确定了芙蓉膏一事与萧睿呈无关,萧睿暄也就不打算再浪费人力物力的去调查他,而是将主要的力气都放在查访九皇叔安亲王萧同清的身上。 因为前世的关系,这些年他陆续在安亲王身边安插着眼线,虽然还未能进入到安亲王身边的核心权利层,可一旦辽东有什么风吹草动,他这边还是会有所察觉。 只是从这些年传回的消息来看,这位安亲王在辽东开山造林、挖矿屯兵,忙得不亦乐乎。 每年上百条的回馈信息中,也不曾有一条消息与芙蓉膏有关。 只是想着那安亲王前世狡兔三窟的性子,萧睿暄并不敢放松,而是让夜鹰的人盯紧了京城里与安王有关的各处产业。 而且萧睿暄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自己这一次的调查并不会怎么顺利,毕竟建武帝已逝,想必对方的人都会有所收敛甚至静默下来。 就在萧睿暄觉得举步维艰的时候,宫中的小禄子却托人带了一张纸条给萧睿暄。 纸条上誊抄的是当年芙蕖入宫时,记录在案的资料,而她的籍贯那一行,赫然写着东丹。 东丹是辽东的地界,是安王的地盘! 那这芙蕖,有没有可能就是安王的人? 萧睿暄赶紧将这一消息递给了夜鹰,让他的人顺着这条线,好好的去查上一查。 相对于萧睿暄那边调查的一筹莫展,而住进了皇宫的姜妧,也觉得是万事不怎么顺心一样。 已经住进皇宫半月有余的她,竟然连萧睿昭的面都没能见上一面。 这就让她开始莫名的心慌起来。 “你去打听打听,那边的这些日子在干什么?”姜妧指使着身边的秋兰道。 在太子府时,姜妧常以“那边的”代指崔莹莹的宫里,因此那秋兰一听便知,然后就出了她们所住的翊坤宫往崔莹莹所住的咸福宫而去。 不一会的功夫,秋兰就有些兴奋的折返回来,在姜妧的耳边悄悄的道:“娘娘,咸福宫那边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哦?”姜妧一听,就来了兴致。 “自我们入宫那天,崔良娣就卸了钗环去了乾清宫前跪着请罪,希望皇上能绕了她们崔家老小的性命……”因为姜妧等人的新诰封并没有下来,所以大家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称呼着她们。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将崔良娣娘娘训斥了一顿,”秋兰就有些兴奋的道,“让她这些日子都呆在咸福宫里好好反省呢。” 姜妧一听,就收了之前脸上的得意神色。 跟在萧睿昭身边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性子,她是最清楚了。 他对你越是责备得严厉,越是证明没什么事,可若是他的态度变得不咸不淡了,那才真的需要小心了。 “除了这些,皇上可还说了什么其他的?” 姜妧就有些紧张的问道。 秋兰有些不解的摇头:“听咸福宫的人说,崔良娣从乾清宫回去后就整日的以泪洗面,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七皇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崔家在其中也牵连甚深。 也难怪那崔莹莹会整日惶惶,这事搁谁身上,谁不会害怕? 只是皇上的态度也确实值得让人思量。 但不管怎么样,曾经给了崔莹莹不少助力的娘家,终于成功的给她拖后腿了。 而且这件事给崔莹莹带来的影响,还是永远不能消除的。 一想到这,姜妧就恨不得纵声大笑起来。 这后宫之中,还有谁能与自己匹敌? 林承徽?杨昭训?还是陈宝林? 只是得意间,她还没有忘形,窦德妃和三皇子萧睿昔的教训还在眼前,并不遥远。 荣哥儿现在是景宣帝唯一的儿子,可是她要想一个办法,让他永远成为当今圣上唯一的儿子! 姜妧就神色阴鹜的想着。 乾清宫里,请来的一百僧人和一百道士正在给建武帝念经超度,整个大殿里,都是一片“嗡嗡”声。 刚处理完政事的萧睿昭踱步至此,看着这满室的僧人和道士,却突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与兄弟们一起在这大殿里嬉戏的情景。 正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家。 谁又能想到,当年那个迈着小短腿跟在所有人身后,奶声奶气喊着“哥哥”的老七,竟会做下如此犯上之事。 真是于国法、家礼都不能容。 “皇上,您怎么来了?”每日在大殿守灵的瑞公公很是意外的发现了萧睿昭,连忙过来随侍道。 萧睿昭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太过大惊小怪。 “只不过是折子看累了,想过来走动走动而已。”瞧上去还是一脸病容的萧睿昭笑道。 瑞公公瞧着,不无担心的说道:“皇上也不必太过辛苦了,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这折子看不完,明日接着再看就是……” 萧睿昭却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他真是不知道前段时间的内阁都做了些什么? 黄河要筑堤,九边的将士要粮饷,可户部的钱粮却是迟迟征不上来…… 每天对着这些事,他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皇上您总是最劳心劳力的那一个。”瑞公公陪在一旁,却突然感慨道,“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您才是先皇最器重的那一个。” 萧睿昭也就有些意外的看向了瑞公公。 他以前从来没和父皇聊过这些,而瑞公公作为在建武帝身边陪伴得最久的人,自然也是最清楚这些的人。 #####今天发了一篇《盛宠为后》的番外,有兴趣的亲们可以点击右上角的三个小点进入“书籍详情”界面,然后拉到页面最下方的“关联原创作品”就能见到了,写的是姜婉和萧睿暄在上一世的故事,(????)?""" 第446章安排 “先皇最器重的是您,可他最宠爱的却是七皇子。”瑞公公就好似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陪在萧睿昭的身边感慨了起来,“正是这一份宠爱才让崔贵妃娘娘起了非分之心,康懿皇后去世的这些年,贵妃娘娘的小动作不断,先皇虽然都瞧在了眼里,却并没有说破。” “崔娘娘原本想晋升后位,无望之后也就退而求其次,想晋位皇贵妃。”瑞公公继续叹道,“可先皇一样没有答应她。” 萧睿昭听后,也就很是意外。 他知道,一旦给崔贵妃晋封后位,子凭母贵的萧睿呈必然会威胁到自己的太子之位。 可一个皇贵妃,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却不知道为何父皇也不曾允许。 “因为先皇得知崔贵妃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瑞公公就有些苦笑地说道,“先皇想借此点醒崔贵妃,希望她能明白,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只可惜,无论是崔贵妃还是七皇子,都没能明白建武帝的良苦用心。 瑞公公沉默着,在内心感叹道。 而萧睿昭在听闻之后,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后宫之中,姜妧也是一个“崔贵妃”似的人物。 以她的个性和手段,将来恐怕也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他绝不能让自己的长子萧荣,长于这样的妇人之手! 第二日,大朝会过后,萧睿昭也就单独留下了内阁大臣之一的姜传孝。 在众人羡慕以及质疑的目光之中,姜传孝很是诚惶诚恐的跟在萧睿昭的身后去了乾清宫。 “听闻姜阁老是建武十二年的进士?”萧睿昭一边在前面走着,一边同身后跟着的姜传孝细声交谈着。 “是!”不明白景宣帝到底是所谓何事才召见自己的姜传孝只能老实的回答着。 “你当年为何没考庶吉士?”萧睿昭也就意味深长地扫了姜传孝一眼,问道。 姜传孝擦了擦额角已经渗出的细汗道:“家中有老母需要供养,不允许我在翰林院在习修四年。” 萧睿昭也就点了点头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有时候走出去,也是另外一种修行。” 姜传孝就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萧睿昭,当年放弃考庶吉士时,还真是这样安慰过自己。 萧睿昭提脚就入了乾清宫的偏殿,正殿那边僧人的念经声还在源源不断的传了过来。 而萧睿昭对此好似早已不以为意,他先是让人给姜传孝赐坐,待上了一盅上好的明前龙井后,他才同姜传孝说明了自己的用意:“简郡王今年已五岁有余,我想请姜阁老做他的启蒙师傅。” 姜传孝就有些错愕的看向了景宣帝。 简郡王是姜良娣所出的孩子,而姜良娣又是他嫡亲的侄女,严格说来,这简郡王身上还流着姜家一半的骨血。 而景宣帝却将这个孩子的启蒙交给自己,实在是让他有些匪夷所思。 “姜阁老不必再犹豫了。”萧睿昭也就同姜传孝笑道,“我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已经通过了深思熟虑,自然也就觉得你是最适合的不二人选。” “简郡王将来也不用参加科举,你也不必同他说一些经史子集,只用教他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就行,让他明白什么叫做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萧睿昭说得一脸的云淡风轻,却听得姜传孝一脑门的汗涔涔。 他立即想到了最近出了事的七皇子和崔家。 景宣帝难道是在暗示自己,不要将简郡王教成了第二个七皇子?以免姜家会成为第二个崔家! “臣,领命!”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之后,姜传孝便知自己无可推卸,只得领命。 而这消息传到姜妧所在的翊坤宫时,姜妧正坐在廊檐下看着荣哥儿和宫女们在庭院里玩捉迷藏。 “指派了二伯父给荣哥儿当启蒙师傅?”从秦嬷嬷口中听到这一消息的姜妧觉得很是意外。 荣哥儿今年已经五岁了,在民间这个年纪确实要开始启蒙了。 但荣哥儿是皇子,将来并不需要参加科举,也就不急于启蒙。 只是让姜妧没想到的是,皇上竟会指派了二伯父给荣哥儿启蒙,这看着就有点“举贤不避亲”的意思了。 她二伯父姜传孝是建武年间的两榜进士,从学识上而言足可以担当荣哥儿的启蒙师傅,而且将儿子交给自家人,这也让姜妧觉得安心。 一想到这,姜妧就有了说不出的满意。 “可有说什么时候开始么?”姜妧就遣退了身边那两个给她打扇的宫女,神情很是惬意的问道。 “还没,据说是先得将乾清宫的东三所收拾出来,让郡王爷搬过去再说。”秦嬷嬷也就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倒了出来。 “什么?”姜妧却是惊愕的从座椅上跳了起来,“为什么还要让荣哥儿搬过去?” “皇上说郡王爷是皇长子,不能长期长于妇人之手……”秦嬷嬷就有些犹豫的说道。 不能长于妇人之手,这是什么意思? 姜妧心下一惊,却不得不思量起这句话来。 荣哥儿是她唯一的儿子,可也是皇上现在唯一的儿子。 皇上现在正值壮年,将来肯定不止荣哥儿一个儿子,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要立皇嗣的事。 那他说这样的话,就只能解释为他对自己已有所不满了。 这对于她们这些后宫的女人们而言,是一个非常危险的讯号! 只是皇上的这份不满竟然不是冲着崔莹莹,却是冲着自己而来,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皇上还说了什么没有?”想不通这其中关节的姜妧不免皱眉道。 秦嬷嬷也就摇了摇头。 在这皇宫之中不比之前她们在太子府,太多的人和事她们都还不熟,不敢太过贸然的打听。 这样的道理秦嬷嬷懂,姜妧自然也懂。 而且她也知道,萧睿昭一旦做了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更改,也就是说荣哥儿要离开她身边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虽然心中有着不舍,但她也明白,要想让荣哥儿成为她所想的那个人,她就不能总留着他。 “秦嬷嬷,我想让你一起跟过去服侍荣哥儿。”姜妧在心中就做了一个决定,“虽然荣哥儿的身边也有奶娘,可她们都让我不放心,唯有你跟着过去了,我才能安心。” 秦嬷嬷一听,一股使命感油然而生,慎重的同姜妧道:“娘娘您放心,从此以后郡王爷就是老奴的眼珠子,伤了谁,我也不会让人伤了郡王爷!” #####卡文了,还有一更,明早起来看吧……汗颜…… 第447章晋王 自建武帝去后,萧睿昭便让礼部发出诏书,让荣亲王、晋亲王、安亲王回京。 最先到京的自然是离得最近的安亲王萧同清,晋亲王萧同峰次之,而远在西南的荣亲王却以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奔波为由,只让自己的儿子荣王世子萧睿喆进了京。 对此,萧睿昭并不为忤,而是将他们三人召进宫,先是让他们去建武帝的灵堂进行祭拜,随后在宫中设了家宴一桌,算是为三人接风洗尘。 身为皇帝的萧睿昭自然是坐了八仙桌的主位,而晋亲王萧同峰因为年长的关系,坐了景宣帝右手边的主宾位,安亲王则是坐了景宣帝左手边的次主宾位。 而荣王世子萧睿喆和陪着父亲一道进宫的萧睿暄自然就只能陪坐于景宣帝对面的末席。 晋亲王萧同峰虽然是建武帝的弟弟,可年纪上,两人差得并不太多。 这些年他常驻西北,西北的风沙和干燥使得他的面相比建武帝显得要老迈得多。 但又因为要抗击北方的狄戎部落,这又使得常年与将士为伍的他,反倒将自己练得红光满面的更为健壮,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和晋亲王相比,安亲王萧同清更像是他的子侄辈,生养得白白净净,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点江南儒生的文雅之气。 而荣王世子萧睿喆,则是和萧睿暄差不多年纪,可能是因为第一次面圣,显得有些拘谨。 可重活过一世的萧睿暄却知道这位荣王世子也不容小觑,上一世正是他领着荣王一脉与他们一道,起兵对抗专权的摄政太后姜妧。 大病初愈后的萧睿昭也精力有限,体力不支的他强打起精神应付了这场家宴后,便命人送了几人出宫。 萧同峰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直到回了府之后,这才问起了萧睿暄:“我怎么瞅着皇上好似精力不济的样子?” 萧睿暄同父亲萧同峰的关系很是玄妙。 自他生母去世后,建武帝便将镇国公家的二小姐赐给了晋亲王续弦,也就是现在的晋王妃佟碧玉。 佟碧玉在入门后的第二年便诞下了萧睿曦,她也就像所有的继母一样,开始嫌弃前晋王妃留下的嫡子萧睿暄。 萧睿暄因为胎内不足,年幼的他身体并不好,有那么一两次,甚至都到了药石无医的境地。 以为萧睿暄时日无多的晋王妃佟碧玉自是大喜。 她将府中为萧睿暄瞧病的大夫尽数赶去,然后迎来一群和尚道士为即将落气的萧睿暄做法事。 在沙场上练兵的晋王爷知道此事后,火急火燎的赶回,不但将萧睿暄搬离了西北的晋王府,更是勒令佟碧玉从此不准再插手萧睿暄的任何事! 也许是萧睿暄命不该绝。 晋王爷萧同峰带着他拜访到了当年尚未出家的空空神尼,不但救了他一命,还将他留了下来并且悄悄教授他功夫。 萧睿暄的身体这才渐渐的好了起来。 只是那时候,师父却继续让他装病,年幼的萧睿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还是照做了。 不久之后,远在京城的建武帝就发来了一纸诏书,以治病为由,要招萧睿暄入京。 可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建武帝这是要他进京去做质子。 为了向朝廷示弱,晋亲王在与萧睿暄的师父商量了之后,也就欣然同意让他入京。 而暗地里,却依靠他师父的无影阁,快速的组建了一个遍布全国的情报网,让萧睿暄在京城收集情报,反馈给身在西北的晋亲王。 这么算下来,这已经是他萧睿暄入京的第十个年头了。 除却上一世的记忆,他也有十年未见自己的父亲了。 若说,上一世,他对自己的父亲还有所误解,觉得他不过是在利用自己。 可是在经历过上一世“三王乱梁”时期的并肩作战后,萧睿暄却是彻底理解了自己的父亲,这位心中有大沟.壑而选择一直忍辱负重的人。 “程子修说,皇上在大金国所受的伤对他的身体伤害很大,如果细心的将养几年,或有转机。”萧睿暄沉吟了一把,也就说道,“只是现在的他,却把自己弄成了一根两头点的灯芯,他到底还能熬多久,谁也不知道。” 听了萧睿暄的话,萧同峰并没有说话。 当年,他对父皇文宗皇帝将皇位传给老四是颇有微词的,因为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他明显比老四更适合坐那张龙椅,除了他没有一个当皇后的娘。 可正是这所谓正统将他打败了,带着一口气,他主动请封了镇守西北,更是想着,若是有一天老四坐不稳这天下,他自会起兵,将这天下得而居之。 只是他等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整个大梁朝变得风雨飘摇,机会就要来临的时候,老四竟然就一命呜呼了。 这就好似他憋了一肚子劲,想与对手过招时,对手却嗝屁了一样。 真是一拳猛劲全都打到了棉花上,全身都不舒服。 可现在,瞧着老四的儿子也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他又好似突然来了兴致。 倘若将来这新登基的景宣帝也坐不稳这江山的话,做为叔叔的他,可是不会同他们客气的! 他可是听说了,这景宣帝的膝下还只有简郡王这一根独苗! 一想到这,晋亲王萧同峰就突然想起了前段时间刚生了孩子的姜婉。 他真是没想到,他这个儿媳妇竟然那么厉害,一口气竟然生了对龙凤胎。 之前他还担心着自己这一脉后继无人,却不曾想一眨眼的功夫,儿子萧睿暄也成了儿女双全的人! “去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心里有些喜滋滋的萧同峰就给萧睿暄发号着施令。 他这个做爷爷的,还不曾见过自己的孙子呢。 “他们都还在西山别院呢。”萧睿暄也就苦笑着道,“那边比京里凉爽,比较适合姜婉坐月子,所以我就想让他们在那边满了一百天再回来。” 一听儿子知道心疼儿媳妇,萧同峰就有些认同的点了点头,但一想到他们竟然要满了一百天才回来,他就有些不乐意了。 “一百天?”萧同峰跟萧睿暄瞪眼道,“我瞧着我们府里也不是很热,出了月子就差不多了!” #####过渡章节,卡文卡得我销魂,因此写得有点拗…… 第448章回府 “能够早点回去也好。”满心歉疚的萧睿暄赶到了别院,却不料姜婉也如是说,“我一个人住在这边,也挺无趣的,还不如同你一起回去。” 萧睿暄就有些怀疑的打量着姜婉的神色,在确信她的脸上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外,也就柔声道:“你若真这么想,那我就等大行皇帝的棺椁移灵后再来接你。” 建武帝的棺椁在乾清宫停灵了二十七天后,便要移往万寿山上的寿皇殿,直到他的陵墓修葺好后,才能入土为安。 那个时候的姜婉,就已经出了月子了。 姜婉也觉得这样的安排甚好,也就吩咐身边的人着手准备回京的事。 兰依知道后,就有些失望的来问姜婉:“那是不是也要把晋王妃给带回去?” “那自是当然!”在西山别院住了两个多月,姜婉手边利利落落的小东西不少,她正嘱咐着茉莉将这些东西都收好带回去。 兰依听后就将嘴一瘪:“她能自己来,怎么就不能自己回去?” “你也要她能够回得去呀!”姜婉听后失笑道,“不是你们把她身边的人都扣住了么?” “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不想带着她一起回去。”兰依继续忿忿道,“这一回去还不知道她又会要作什么妖!” “那我们就以不变应万变好了!”姜婉眉眼弯弯的笑道,“反正我身边只要有你和夏依,就什么都不怕!” 时序进入六月,也就到了一年最热的时候。 好在这个时候天也亮得早,不过才刚到卯时,天就已经大亮。 为了避开正午最热的时候,萧睿暄一大早便催促着众人出发了,而姜婉却还打着哈欠,眼皮怎么也睁不开。 萧睿暄特意选了一辆宽敞的五驾马车,并且在车厢内铺上了牛皮席子,每隔一段时间还叫人往车顶上浇水降温,因此姜婉躺卧在里面倒也不觉得热。 而且车在行走起来时,还有一阵阵的微风透过竹帘吹拂进来,更是让她觉得睡意正浓。 “先睡一会吧。”将腿给姜婉做了靠枕的萧睿暄一边缠.绕着姜婉那如丝缎般的秀发,一边轻柔的同她道。 姜婉也就耷拉着眼皮,在萧睿暄的腿上调整了个舒服的睡姿,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她被萧睿暄叫醒时,却是萧睿暄将车停进了一家驿站里。 驿站里的驿丞一见那辆高大的五驾马车,也就丝毫不敢怠慢,不但给他们开了最大的院子,还奉上了好酒好菜。 用过了午膳后,空空神尼却过来告辞。 这让姜婉和萧睿暄都觉得很是惊愕。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空空神尼却是笑道,“陪了你们一月有余,我也着实放心不下我庵里的事务,也不知道我带出来的那些徒弟们能不能足以应付。” 姜婉和萧睿暄都是去过白云庵的人,知道神尼说的所言非虚,也就没有强求,而是派了一队侍卫护送。 空空神尼原本还想拒绝,后来一想,这也是萧睿暄的一片孝心,也就笑着接纳了。 他们这一行人在驿站里大概歇到了申时才再次出发,待到达京城里的晋王府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而让姜婉没有想到的是,得了信的晋王爷竟然屈尊降贵的到了仪门迎接他们。 上一世,姜婉只在姜妧设宴的时候远远的瞧见过晋王爷,只觉得他是个红光满面、声似洪钟的老人。 这一世再见晋王爷,发现他的脸色还没有上一世红,只是那中气十足的声音让毫无准备的人听着不免总是要抖上一抖。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萧同峰笑容满面的站在那,自姜婉下了马车就开始打量她。 见着她那扶风弱柳般的气质,晋王爷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暗道他这个儿媳妇怎么长得像小鸡仔似的。 他也就悄悄的同萧睿暄道:“多给你媳妇弄点好吃的,长得这么纤瘦,好像我们萧家虐待了她一样。” 萧睿暄就表情怪异的点了点头。 自从姜婉嫁过来后,他也是想尽办法弄各种好吃的,至今小厨房里还养着手艺各异的南北厨子、面点师傅,谁料姜婉却是个吃不胖的体格,之前怀孕的时候还显得有些丰腴,可生了孩子之后,之前身上囤下来的肉好像跟着孩子一起生了下来。 这叫他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想着儿子儿媳妇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回来,而仪门也不是个说话的地,萧同峰也就道:“先回院子里去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吧。” 说着,他就提脚要回自己的正院。 下了车的晋王妃却盈步上前,眼里噙着泪水的喊了一声:“王爷!” 萧同峰也就回过头去,打量了眼晋王妃道:“你也回来了。” 言语中明显没有了刚才见到萧睿暄和姜婉时的兴奋。 在西山别院受了一肚子委屈的晋王妃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她快速两步上前,在萧同峰身边道:“王爷您可算是来了,您都不知道他们……他们……” 觉得心中万分委屈的晋王妃始终没有将“欺负我”三个字说出来,因为她觉得那也太掉价了。 萧同峰却是冷冷的扫了她一眼道:“我之前不就同你说过,暄儿的事你少参活么?” 晋王妃听着这话,心里也就凉了半截,但她还不忘为自己辩解道:“我不也是为了他们好,想着儿媳妇生孩子,能不能去帮个忙……” 萧同峰听着晋王妃那越来越弱的语气,也就冷笑道:“怎么?这话说着自己也觉得没有底气么?还去帮忙?你不去添乱就是好的了!” 西山别院里发生的事,一早前萧睿暄就已经告知了他,他也知道晋王妃想同自己说什么。 对于这个当年因为“示弱”而不得不取回家的女子,萧同峰对她一直没有什么好感,所幸自己在外面的日子多,与她同处屋檐下的时间少。 要不他还真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够忍受她。 萧同峰也就甩了甩衣袖,再也没理会她的扬长而去。 第449章深夜 佟碧玉没想到萧同峰在小辈面前竟然会如此不给自己留情面。 她自然也是将一张脸涨得通红,带着人就回了她的天香院,连晚饭都没有吃,就气得睡下了。 虽然是出了月子,萧睿暄却依然舍不得让姜婉多行一步,而是在仪门处让她换了青帷小车,一路坐到了竹苑门口。 “我哪里就有你说的那么娇弱了。”见萧睿暄又准备将自己抱进屋,姜婉也就娇嗔着拒绝道,“坐了一天的车了,正好让我走上一走,舒一舒筋骨。” 萧睿暄想着反正也没几步路,也就欣然同意了,只是他一直伸着手,将姜婉虚搂在怀里,那姿势让姜婉看着都觉得别扭。 因此她也就打趣他道:“你不累得慌么?” “不累!”没想到萧睿暄却是一本正经的答着,然后却将手腕搭到了姜婉的腰上。 他就有些欣喜的发现,姜婉的腰好似比之前要软上了一些,他也就轻轻的捏了一下,发现那里还真的囤上了一点点的肉。 感觉到了萧睿暄正在捏自己,姜婉就有些懊悔自己那有些变肥了的腰。 这些日子她的吃睡几乎都在床上,若不是空空神尼要她下地活动活动,她都怀疑自己连路都不会走了。 姜婉也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这一个月,我好似胖了不少。” “哪有!”萧睿暄也就收了手上的力道,搂着姜婉继续道,“我瞧着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真的?”姜婉却还是有些不自信的问。 “当然是真的!”萧睿暄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搂着姜婉穿过花厅,到了他们日常起居的小院。 早就候在了此处的韩妈妈迎了上来。 她原本是要跟着姜婉一同去西山别院,照顾姜婉的起居和坐月子的。 不料临行前,她却不小心摔断了手。 姜婉心疼她,也就让她留了下来好好将养。 两个多月未见着韩妈妈,姜婉自是关心着她的手臂道:“可好了些?” “托夫人的福,最好的大夫看着,上好的汤药喝着,哪里还有不好的道理。”说着,韩妈妈像是示意似的在姜婉面前甩了甩之前断过的那只手,果然已经能够活动自如。 姜婉看着,连忙抓住了韩妈妈晃动的手臂,道:“都道是伤筋动骨一百天,您可别大意了。” 然后她扫了眼院子里的人道:“有什么事,您都交代着她们去做,可别再伤着了自己。” “伤不了,伤不了”韩妈妈呵呵的笑着,然后问起了小公子和小小姐。 “按照之前世子爷吩咐的,我已经让人将西厢房都整理了出来。”韩妈妈笑道,“小公子住北间,小小姐住南间。” 姜婉也就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院内的东厢房做了她的库房,一时半会也腾填不出来,那把人安排在西厢房里,也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她也就让人领着两个奶娘先去西厢房里休息,自己则是拉着萧睿暄的手,走过院子中开满了各色绣球花的花间小道,入了正房。 二人先是分头去洗漱了一番,待姜婉拖着湿哒哒的头发从耳房里出来时,穿着一身月白色杭绸直裰的萧睿暄披散着一头半干的长发,神情松懈的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惬意地喝着茶。 见姜婉过来了,他便主动的从丫鬟的手上接过干帕子一边帮姜婉擦着头发,一边同她道:“看看屋里这样布置成不成?若是不喜欢,你明天再让她们开了库房重新换过。” 姜婉这才留意到屋内的陈设已同之前不一样了。 他们的楠木拔步床早已卸去了厚重的幔帐,换上了一副轻透的水墨山水绡纱帐,让人一瞧就觉得清雅,而屋角原本摆着汝窑梅瓶的根雕花台上更是摆上了甜白瓷的大海碗,一尺来高的荷花在大海碗里亭亭玉立,整个屋内就流动着沁人心脾的淡淡荷香。 这样的陈设,真是让她再满意不过了。 “居然还有这么小株的荷花?”姜婉有些新奇地看着摆在屋角的那几盆荷花,眉眼弯弯的笑道。 在姜婉的印象中荷花都是种在荷塘里,荷叶大得能当伞,而她屋内的这几盆荷花的荷叶却只有巴掌大,粉红色的荷花层层叠叠的立于荷叶间,让人赏心悦目。 “这是前些日子枸杞让人送进来的。”见着姜婉很是喜欢那几盆荷花,萧睿暄也就心情大好的解释道,“这枸杞还真是个人才,好像就没什么花草是他盘弄不活的。” 两人正在说话间,就有厨房的婆子过来询问什么时候摆饭。 姜婉这才惊觉到自己的饥肠辘辘。 萧睿暄也就让人将饭桌摆到了内室的临窗大炕上,而饭桌上的十碗八碟都是姜婉最爱吃的。 “怎么又准备这么多?”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吃过的姜婉就有些不解的看向萧睿暄,她记得自己同他说过,不必这么铺张浪费的。 萧睿暄却是显得很是委屈的用甜白瓷的小碗帮姜婉盛了一碗老母鸡汤,然后颇为无奈的说道:“这些可都是我父王特意嘱咐厨房给你这个儿媳妇做的!” 晋王爷? 姜婉就有些不敢置信的扫了眼桌上的这些吃食。 为何堂堂的晋王爷会来关心着她吃什么? “别猜了!”萧睿暄又夹了个油焖大虾放到姜婉面前的金泥小碟中,“他觉得你太瘦弱了,应该多吃点好的……” 瘦弱? 姜婉就有些郁闷的暗中捏了捏自己的腰,坐月子时,这里可是生生被神尼喂出了一圈肉。 她的这个公公怎么和空空神尼一样,总嫌弃她瘦呢? 因为白天赶了一天的路,而姜婉则是在马车上睡了一整天,真到了晚上要睡觉时,她却失眠了。 姜婉像烙烧饼似的在床上翻来又覆去,折腾得睡意全无,人也变得越发的精神起来。 看着身边已经熟睡的萧睿暄,她索性就套了衣服坐了起来。 只是她这边刚穿好衣服,就好似听得院子里有婆子一路小跑着过来,在外间同值夜的夏依细细哆哆的说着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夏依就轻手轻脚的推了门进来。 第450章出事 “怎么了?”虽然隔着纱帐,姜婉却能瞧见夏依脸上的焦急神色。 夏依也就有些诧异,她没料到这么晚了姜婉竟然还没有入睡。 但一想到刚才那婆子传给她的话,也就不敢耽搁的说道:“财叔让人来传消息,夜鹰负了伤回来了。” 她的话音刚一落,萧睿暄毫无预兆的翻身坐了起来,一撩纱帐道:“你说夜鹰负伤了?” 萧睿暄知道,依照夜鹰的身手,如果只是轻伤,绝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来禀报他。 他也就二话没说的翻身下床,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了衣服披在身上就往前院赶去。 “夏依,帮我更衣!”姜婉也起身趿着鞋子,吩咐道。 “夫人?!”夏依却是惊愕道。 夫人虽然已经出了月子,可产妇在一百天内都是需要细细将养着的。 夜晚更深露重,她又怎么能让夫人跟着世子爷一起出去? “夏依,别拦着我。”姜婉也就凝色的看向夏依,然后也从架子上取了件褂子给自己穿上,“财叔不是不分轻重缓急的人,他会在这个时候叫人来内院,就证明夜鹰一定伤得不轻!” 她记得萧睿暄说过,他让夜鹰着手在暗中调查芙蓉膏的来龙去脉,而安亲王则是他们调查的主要方向。 而现在夜鹰竟然负伤而归,那也就是说对方有人发现了夜鹰!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更不能不闻不问了。 夏依拗不过姜婉,只好陪着她,趁着夜色从甬道上的一扇角门进了芷香居。 芷香居的东厢房虽然只点了一盏油灯,但在这深夜里却依然醒目。 姜婉刚一靠近东厢房,就闻到了一阵浓厚的血腥味,她也就心中一紧,抓着夏依的手不知不觉间就加重了几分力道。 待她走进东厢房时,只见夜鹰毫无血色的躺在一张罗汉床上,双眼紧闭。 财叔仅着一件薄衫的站在一旁,显然也是从床上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的。 “刚才使了人去请程太医,”财叔在一旁道,“可去的人回话说,今晚程太医在宫里当值……虽说这京城里的大夫多,可我们也不知这事请谁会比较好……” 萧睿暄一听就明白,夜鹰受的是刀疮伤,而大梁律有令,私下里械斗是要报官的! 若非是信得过的大夫,财叔还真不敢贸贸然的就将人请回来。 “派人去回春堂请程仲景吧。”姜婉在夏依的搀扶下进到了东厢房的内室。 萧睿暄一听姜婉的声音就惊讶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姜婉却冲他摇了摇头,示意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然后同财叔道:“麻烦请财叔再让人跑一趟。就说我身上的伤口突然崩裂,让程大夫带着缝合的器具过来。” 听着姜婉的话,财叔先是一愣,他没想到为了帮夜鹰请大夫,夫人竟然愿意诅咒自己。 然后他也不敢耽搁,趿着鞋就出了东厢房找小厮去回春堂请程大夫。 程仲景听闻是姜婉的伤口崩裂,二话不说的就起了床,提了医箱就上了晋王府的马车出来了。 但让他想不通的是,一整个月都好好的,怎么刚一回京就伤口崩裂了呢? 待引路的小厮将他引到位于外院的芷香居时,他就更觉得奇怪了。 只是一进院子,他便闻到了那浓厚的血腥气,便三步并作两步,丝毫不敢耽搁的小跑进了东厢房。 一进屋,见到姜婉好好的坐在一旁,他先是舒了一口气,然后道:“府上到底是哪位不好?” “是我一个朋友!”萧睿暄也迎了过来,“他被城外的流匪袭击了……” 程仲景就顺着萧睿暄的手看了过去,也就看到了面如白纸的夜鹰。 他心中大骇,这模样一见便是失血过多。 程仲景揭开了夜鹰身上的黑色衣衫,却发现他身上的伤口虽然已被包扎好,可其上的绑带却又都被鲜血染红。 “不行,这些必须都拆掉!”他也就凝色道,“伤口应该伤得很深,所以在包扎之后,才会如此渗血。” 说着,他就叫人端来了热水、烈酒等物,在用烈酒净了手后,他也就打开了自己的医箱,拿出了一套工具包。 眼尖的姜婉瞧出那正是空空神尼在西山别院用过的那一套,没想到才短短一个月的功夫,程仲景竟让空空神尼将这套家伙什传给了他。 姜婉赶紧命人将屋内的灯都点了起来,一下子整个东厢房就亮如白昼。 程仲景先是挑开了夜鹰身上裹着的绑带,那伤口就像豁开的大口子,血肉模糊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程仲景先是“咦”了一声,随后道:“他究竟是被何器物所伤?为什么这伤口全呈撕裂状?” 萧睿暄听得他这么一说,也就凑近一看,果然瞧着夜鹰身上的伤口并不齐整,所以之前那样的包扎根本止不住他的血。 姜婉也有些好奇的想看上一眼,不料萧睿暄却是蒙着她的眼睛道:“太血腥了,你还是别瞧了吧。” “这里可能还有一阵忙,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萧睿暄柔着声音同姜婉道,然后就唤来夏依将姜婉送回去。 姜婉觉得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于是嘱咐萧睿暄道:“今晚的动静这么大,难免明日会有人打听,就说我身体不适,连夜请了大夫,然后让人在芷香居里休息好了。” 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 王府里一晚上竟派人去请了两趟大夫,这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还真是需要一个说辞。 “知道了。”萧睿暄悉心地将姜婉送到了角门,然后折回了东厢房。 东厢房里的众人,一.夜未眠。 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程仲景才将夜鹰身上的伤口全部都缝合了一遍。 因为之前一直精神的高度集中,待他完成手中的工作后,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果如姜婉所料,王府里一大早就有人开始打听了起来。 而萧睿暄也按照之前同姜婉说好的那样,只是声称姜婉有了不适,才半夜请了大夫上门诊治。 第451章了解 之前因为姜婉和萧睿暄憋了一肚子气的晋王妃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就仿佛心中突然出了一口恶气而变得心胸舒畅起来。 “哼,我就说哪有什么剖开肚子生孩子的?”刚刚起床的晋王妃就有些自得满满地说道,“这人都把肚子剖开了,还有什么好活的?” 那来回话的婆子原来只是天香院里的一个粗使婆子,今日突然有了机会能在王妃面前露脸,自然就想着要多表现一下。 她腆着笑脸的在王妃跟前道:“说是昨夜闹了一晚,天亮才消停了些,现在那大夫还歇在芷香居里,就怕还有什么不时之需。” 晋王妃就非常高兴的对身边的蜀葵道:“她这差当得不错,待会记得赏她个银锞子。” 那婆子一听自己不过是去跑个腿居然还有赏赐,忙不迭的就跪了下来给晋王妃磕头谢恩。 晋王妃也就笑着让她下去。 可那婆子刚一走,晋王妃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来。 瞧着满院子里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她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去帮我把大娘她们叫过来。”晋王妃就黑着一张脸道。 若说这次的西山别院之行她最后悔的是什么,那就是没能将大娘她们四个带在身边,以至于萧睿暄带着人闯进她的冬藏阁时,连一个能扛的人都没有。 可一想到她之前将大娘她们留在府中也是无奈之举,要知道这府里的其他人也看不住她那个如混世魔王的儿子。 不一会的功夫,大娘她们四个鱼贯而入,一个个低眉顺眼呈一字型地立在了晋王妃的跟前。 “这些日子,二爷可有出门花天酒地?”晋王妃也懒得跟她们客套,而是直接问道。 “回王妃的话,二公子除了端午那日出门看了会龙舟赛后,便再也没出过门。”大娘也就答道,“而王妃您也说,只要二公子不出府,也就不必太限制他的自由。” 晋王妃听着,也就默默的点了点头。 她的确交代过这样的话。 可要说她那儿子竟然可以一直待在府中不出门,这也着实让她大吃一惊。 难不成她这儿子转了性不成? “二爷在府里平常都做些什么?”晋王妃也就奇道。 “二公子很少待在松园,”大娘也就据实说道,“他多数的时间都会去后花园里散步,然后去暖房那读一会书。” 去暖房读书? 晋王妃也就不解的皱眉,刚想要质问时,却听得站在大娘身旁的二娘说道:“二公子瞧中了那暖房的阁楼,说在那阁楼里正好能见着后花园里的景色,也就命我们几个把那里打扫了出来,搬了一些书进去,闲暇时就在那打发时光。” 晋王妃也就越听越糊涂了。 她这个儿子她知道,从小就不喜看书,一拿起书本就犯瞌睡。 为此,启蒙的老夫子是换了一个又一个。 但因为她觉得儿子将来又不用下场考功名,只要些许认得些字,不做睁眼瞎就行了,因此她也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课业上从未强求过他。 她是知道那个暖房的。 原是后花园里依湖而建的赏花阁,却因为建得太过偏僻而鲜有人去。 眼见着那里就要被荒废了,就有人提议不如将那赏花阁改建成暖房,正好又和后花园隔得近,将来倒腾起苗木来也不用太费劲。 当年的她就准了那人的建议,只是后来她去了西北,带走了一大批人,那暖房后来变成什么样了,她也不曾过问过。 “可是那暖房里有什么小姑娘俏媳妇?”深知儿子风.流个性的晋王妃不免就多了个心眼的问道。 “哪能啊!”那二娘就跟晋王妃笑道,“都是些皮粗肉糙的粗使婆子,哪里能入得了二公子的法眼。” 晋王妃就有些将信将疑,但到底没有在这件事上细究。 松园里,同在一个屋檐下的范氏却是与萧睿曦划出了楚河和汉界。 自从上次闹过绿乔那件事后,两人间就有了老死不相往来之势,只要萧睿曦还在这院子里活动,范氏就绝不会踏出房门一步。 好在萧睿曦是一个在松园待不住的人,要不范氏还真真会被给憋死在房里。 昨晚竹苑那边的动静,她一大早也听闻了。 在她得知姜婉生孩子时所遭受的“劫难”,也就不免在心里感叹。 都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像姜婉这样时时刻刻都被世子爷捧在手心里的女子都有要过的槛,那她现在每天所经历的这些,是不是也可以视为是人生的一种修行。 她这样一想,整个人也就变得豁达了许多。 “红纹,你去瞧瞧二爷出门了没?”这些日子她正学着在院子里莳弄花草,看着那些开得欣欣向荣的花朵,她的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还没呢。”红纹也就出去瞅了眼,回来道。 她就不信二奶奶昨晚没听到,二爷和那绿篱闹得,整个正房的屋顶都快要被掀掉了。 那范氏却是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的就从针线笸箩里拿起一件做了一半的小孩斗篷,继续缝了起来。 姜婉那边生了孩子,做为妯娌,她多少都是要送些东西表示祝贺的。 范氏手上一时半会也没攒到什么好东西,而姜婉又被萧睿暄宠得是个见过世面的,一时半会的,倒叫她不知道送什么好。 后来还是和红纹、红绣她们一合计,干脆做两个斗篷聊表下心意好了。 于是她从自己的陪嫁里挑了一匹上好的福禄寿喜刻丝缎裁了,当时还把红纹给心疼了个半死。 因为她的陪嫁中这样上好的刻丝缎并不多。 只是她这针线才刚刚拿了起来,却听闻守门的婆子来报,晋王妃过来了。 萧睿暄并未大肆宣扬在西山别院软禁过晋王妃一事,因此府中的人都只道是晋王妃这一趟是去给姜婉坐阵的。 因此范氏也未多想的就起身迎了晋王妃进屋。 而晋王妃一进屋,就瞅到了范氏随手搁在炕几上的小孩斗篷。 晋王妃也就一脸欣喜的打量了眼范氏,笑道:“你这是有了?” 第452章妯娌 范氏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自从她上次以匕首相逼之后,对她本来就没什么兴趣的萧睿曦便再未近过她的身。 范氏也是乐得逍遥自在。 只是这样一来,二人的嫡子之路,又变得遥遥无期。 生怕晋王妃又生出什么事端来的范氏也就赶紧解释道:“这些都是做给大嫂的……” 可她的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晋王妃向来看姜婉不来,而自己却又说这是做给姜婉那两个新生的孩子的,她还真怕她这个婆婆又发出什么脾气来。 果然,晋王妃脸色就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 她冷冷的扫了眼了范氏,哼道:“原来是给那边的做的。” 说着,她就一脸矫情的坐了下来,像个佛爷般的抬眼道:“曦儿呢?这么早就不在院子里了?” 范氏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说“不知道,”但她又确实不知道萧睿曦去了哪里,也就只好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一旁,装没听到。 晋王妃一见自己这儿媳妇又开始装傻充愣,早上好不容易被化去的戾气又好似重新填了回来。 别人家的媳妇一个个聪明伶俐的,而她千挑万选的这个儿媳妇却是个榆木疙瘩。 孩子孩子生不出,相公相公看不住。 回想起来,整个就是一无是处! 晋王妃虽然在肚子里腹诽着,但到底不敢当着儿媳妇的面指责出来。 要知道泥菩萨还有三分土性。 一想到自己今日过来的目的,她也就放软了身段同范氏道:“难得你们妯娌之间还有这份来往,只是就送两件斗篷过去,是不是太寒酸了点?而且这还是三伏天里,你却给人家送冬天里才用得着的东西,怕是有些不合适吧?” 范氏听着脸色一红。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 手头寒酸的她也送不出其他贵重的东西,而现在正值一年里最热的时候,她若给那两孩子送上一些贴身衣物,一是拿不出手,二是人家收着你的东西是用还是不用的好? 毕竟她和姜婉的关系,还没好到那个份上。 见自己儿媳妇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晋王妃大概也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 “我看那斗篷你也别做了,我这正好有两个项圈,你拿去送人吧。”说话间,跟在晋王妃身后一起来的蜀锦也就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红布包。 她当着范氏的面将那红布包打开,里面赫然就是两个赤金的项圈。 自己的这个婆婆向来不待见姜婉,今日怎么会突然这么好的拿出东西让自己去走动? 范氏就有些审视的瞧着那两个金项圈,却不敢轻易去碰触它。 “还愣着干嘛?”晋王妃却是有些不悦的看着范氏道,“我这还不是给你们做脸么?” 范氏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晋王妃也就一拍桌子的站了起来:“让你多去和那边走动走动,你就去!磨磨蹭蹭的想干什么?” 说完,她也就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跟着晋王妃一同来的贞娘却是在临走前不阴不阳的同范氏说道:“我说二嫂,这可是王妃瞧得起你,可别不识好歹。” 一句话,听得范氏直皱眉角。 这贞娘怎么好似越来越张狂了? 见所有人都走远后,红纹这才敢凑过来,她一边打量着那两个赤金项圈,一边道:“二奶奶,你说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范氏摇了摇头。 她以前刚嫁到晋王府的时候,觉得她这个婆婆与一般人无异。 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就越发觉得她这个婆婆的行事作风毫无章法。 忽东忽西的,根本叫人摸不透她的心思。 “那我们真要把这个送过去么?”刚在屋外一直没敢进来的红绣这才走进屋里,拿起那两个项圈,这才觉得有些沉手。 居然不是空心的! 这样的贺礼送出去,还真的比她们家二奶奶做的那两件斗篷有分量。 “送,为什么不送?”既然自己想不明白,范氏就觉得暂时先放下不想,她再次拿起那做了一大半的斗篷继续做了起来,“等我做完手上这个,再一起送过去。” 听得范氏执意要将斗篷做完,红纹和红绣也就不敢偷懒,赶紧跟着一起赶起工来。 一件斗篷三个人做,进度也就比范氏之前料想的要快得多。 待她用过午膳,做了午觉之后,也就叫红绣跟着自己一起往竹苑而去。 虽然从松园到竹苑的路并不怎么远,可也耐不住天气炎热,让人一走动就浑身黏糊糊的。 红绣跟在范氏的身后,帮忙撑着伞,也范氏依旧被这暑气蒸得脸色通红。 待她们主仆二人走到竹苑的外墙边时,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中药味。 范氏就想到了昨晚竹苑这边的鸡飞狗跳。 她先是让人去通秉,不一会的功夫姜婉身边的大丫鬟夏依就迎了出来。 “二奶奶,您怎么挑在这个时候过来了?”在看到快被暑气蒸熟了范氏后,夏依赶紧将她迎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在日头下行走的时间太长,还是这竹苑里本就比别处凉快。 范氏一见影壁之后的那片竹林,就觉得一阵凉意袭人。 刚歇了个午觉起来的姜婉正在正屋里逗着两个孩子。 两个奶娘陪在一旁,像汇报似的,说着这两个孩子今天又吃了多少奶,睡了多少个时辰。 因为已经进入了六月,德哥儿和仪姐儿都去掉了身上的抱被,而是只穿了用淞江三棱布做的小衣。 没了之前的束缚,两个孩子都显得活跃了许多。 因为才一个多月,还不知道翻身的他们就只能躺在那,眨着圆溜溜的小眼睛,观察着这个世界。 听闻范氏来访,姜婉倒也没有拒绝,而是让人将她直接带了进来。 姜婉的屋里,比起院子里又凉快了几分。 见到范氏,姜婉并没有拿乔。 只是见着范氏那大汗淋漓的样子,她先是叫人递了帕子让范氏擦拭一番,然后又让人上了一碗解暑的绿豆汤。 经过这一番休整,范氏自然觉得身上舒爽了许多,然后就同姜婉说明了来意。 #####明天开家长会,今天帮老师做视频和改ppt耽误了些时间……不好意思,只有一更…… 第453章拜访 自己虽然与范氏同住在晋王府,可平常也只是点头之交。 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姜婉每次都能感觉到范氏身上释放出来的善意。 “这是……”见到范氏拿过来的金项圈和斗篷,颇感意外的姜婉也就浅笑着问范氏。 范氏的脸一红,先是将自己做的斗篷拿了出来:“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就亲手做了两件斗篷……” 姜婉看出了范氏同自己说话时的拘谨,她也就笑着从范氏手上接过那斗篷。 看着上面细密的针脚,一瞧就知道她这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 “真是细致。”姜婉笑道,“我的女工不好,就做不出这些东西来。” 说着,她将斗篷举了起来,在自己身前比划了一番,道:“但是感觉好大,他们两个那么小的小人,能穿么?” 范氏一听,也就噗嗤笑出声来。 “孩子是会长的,一天一个样,”范氏一想到自己的失态,连忙用手掩了嘴道,“我在娘家的时候给嫂嫂的孩子做过斗篷,到了冬天的时候,差不多就要这么大了,而且冬天的衣服穿得多,斗篷长点大点好,能遮风……” “真是让你见笑了。”姜婉就扫了眼躺在一旁的德哥儿和仪姐儿,然后将斗篷在他们的眼前抖了抖,笑道,“婶婶给你们做了这么漂亮的斗篷,你们喜不喜欢呀?” 刚刚足月的两人当然不会说话,但是德哥儿却是伸出了嫩|嫩的小手,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斗篷,咧开嘴笑了。 范氏一瞧,觉得甚是有趣。 她想凑过去瞧上一瞧,又怕不太合适,于是她又将那两个金项圈推了推,颇有些犹豫的同姜婉说道:“这是今早王妃让我带过来的……” 晋王妃? 姜婉这下就更意外了。 她与王妃不对盘,大概是这个府里的人都知道。 晋王妃怎么会突然给自己的孩子送这个?难不成是来求和的?可求和也没有假借别人的道理。 见着姜婉脸上那不怎么相信的神色,范氏也就解释道:“王妃今日一早就到了我那,也没说什么其他的,只是要我将这个送来……” 也就是说,王妃为什么要这么做,范氏也不清楚。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然后跟一旁的夏依说道:“将王妃送的这两个项圈拿给晓月先放到库里收起来。” 然后又将范氏做的那两件斗篷分别交给了两个奶娘。 “都好生收着,到天冷的时候,再拿出来给哥儿姐儿用。”姜婉悉心的交代着。 范氏一听姜婉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要将王妃送的金项圈束之高阁? 只是这些她也不好多置喙,也就只好低下头来细细的喝着茶。 她一喝,就尝出了那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以前未出阁时,范家的老太夫人只有贵客临门时才会拿出来。 她可不敢认为姜婉是将自己当成了贵客,那也就是说她们这边的用度一向就这么大方。 再一想到自己那边的捉襟见肘,范氏也就不免心生感慨,同样都是晋王府的儿媳妇,这日子却是过得一个天一个地。 这时,一个婆子来报:“胡樊家的来见。” 姜婉一听,也就笑道:“快让她进来!” 见范氏的脸上好似有些不解,姜婉便笑着解释道:“原来是我身边的一个婢女,前些日子嫁给了外院的一个管事,想必是听闻我回来了,这才想着过来。” 范氏也就笑着点头:“看来还是个有心的。” 两人正在说笑间,就有婆子领着丁香进来了。 已经换成妇人打扮的丁香一进门,就忙着给姜婉行礼,而姜婉一眼就瞄中了她那微凸的肚子,惊喜的问道:“怎么?这是有喜了么?” 丁香就有些娇羞的点头:“已经四个月了。” 姜婉赶紧让人搬了锦杌过来让丁香坐下,然后就在心里算了起来:现在是六月,而丁香是去年腊月里出的嫁,她怀孕四个月了,也就是说她刚嫁过去没多久就怀上了! “胡太太还在京城么?”姜婉不免就问道。 丁香也就摇了摇头,低声道:“婆婆得知我有了身孕之后,便又留了下来,她不放心就留我们两个在京城……” “那你这个样子,绣坊那边又怎么办?”姜婉可是记得她让丁香到正月里刚开了张的绣坊里去帮忙的。 “每天还去呀!”丁香也就笑道,“我婆婆说女人怀孕了,多动动比总待在家里好,她偶尔会同我一起去绣坊里帮忙。我公公在姑苏做的也是绸缎生意,我婆婆对这一行熟门熟路,她现在都和李太太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了。” 姜婉听着也就暗暗的点了点头。 她最怕的是胡太太整日的闲在家里没事做,然后就和别人家的婆婆一样开始折腾媳妇。 而范氏则坐在一旁细细的观察起来。 面前的这个妇人面色红润,衣着得体,说话间虽然带着点娇羞,却是神采奕奕。 让人一瞧,就觉得她是个过得很不错的人。 她就想起出阁前,母亲曾跟自己说过的话。 她说,女人就是草籽。 落在什么样的土里,就会有什么样的命。 遇到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自然就会变得光彩照人,可若是遇到那不好的,自然也就变得命运多舛。 想想自己与姜婉,不就是最好的对比么? 而现在,她竟然觉得自己连一个丫鬟也比不上了,心里又多了些黯然。 姜婉在问过丁香一些近况后,也就笑道:“你若有空就常来我这边走走,若是没空也不用总记挂着我这边,将你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丁香也就娇羞的点了点头。 见姜婉竟然像个姐姐一样的关怀着以前身边的婢女,范氏突然就心生羡慕。 姜婉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不免就在心里暗叹。 她虽然不管这府里的事,却并不是对这府里的事都一无所知。 知道范氏在这王府里过得并不怎么容易,姜婉也就笑着同她道:“弟妹若是有空,也常往我这来坐坐,都是一个府里的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要弄得那么生分才是。” 第454章诡异 昏迷了两天的夜鹰终于在第三日转醒。 萧睿暄自然是大喜过望,而听闻这一消息的姜婉也跟着同去芷香居进行探望。 待他们二人赶过去时,夜鹰正靠在罗汉床的床头,由着小厮临渊喂着米粥。 夜鹰一见萧睿暄,便要挣扎着下床。 幸好萧睿暄快步向前,将他给按在了床上:“你有重伤在身,也就不要讲这些虚礼了。” 夜鹰的脸色依旧苍白,双唇更是毫无血色。 萧睿暄也就嘱咐他先喝粥,有什么事,都等喝完粥再说。 夜鹰颇为感激的看了萧睿暄一眼,然后示意着临渊他可以自己来,端起了粥碗,一口饮尽。 “要不要再添一碗?”想着他已是昏迷了两天,滴水未尽,萧睿暄也就关切的问道。 夜鹰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从临渊手上接过帕子擦了擦嘴,却有些犹豫的看了眼姜婉。 萧睿暄却是示意他有话只管说。 夜鹰这才咽了口口水,然后道:“阁主,街市上的那家牡丹坊有问题。” 一听牡丹坊的名字,姜婉那摇着宫扇的手就顿了一下。 她可没忘了那一次萧睿暄带她逛街时去过的那家胭脂铺。 姜婉也就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 只听得那夜鹰道:“这些日子我和兄弟们一直在悄悄查访安王爷与芙蓉膏的事,也不知是对方太狡猾,还是我们没摸到门道,一直查无所获。” “然后我就想着能不能换个路数,我们不查芙蓉膏了,而是直接去查安王爷在京城的这几个铺子还有没有其他的营生。” 萧睿暄听着,也就点了点头。 在这件事上,他觉得夜鹰处理得很对。 “之前我听程太医说过,说那芙蓉膏是从一种什么花里提取出来的,”夜鹰也就顿了顿道,“我想着牡丹坊做的是胭脂花粉,说不定就与这事有关,于是我就带着兄弟们,趁着天黑摸了进去。” “可查到了什么?”萧睿暄就看着夜鹰问道。 夜鹰却是摇了摇头。 “我们兄弟几个刚一摸进那牡丹坊里,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然后兄弟们几个就相继出现了异样。” 夜鹰回想两天前的那个晚上,眼神就变得深沉了起来。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大家就互相砍了起来……”说到这,纵是夜鹰这样久经沙场的汉子也忍不住哽咽起来,“我想去拉住他们,却被他们砍了好几刀。” 听到这,莫说是姜婉了,就连萧睿暄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之前还在奇怪,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将夜鹰伤成这样。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夜鹰身上的伤竟然是被自己人所伤。 “那其他的人呢?”听得夜鹰这么一说,萧睿暄也就问道。 夜鹰的神色整个都黯淡了下去。 良久才听得他用很悲痛的声音道:“就在大家打得难舍难分的时候,墙上却莫名的射出了箭来,大家……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一个个倒了下来……” 夜鹰说着说着,神色竟变得委屈了起来。 那些都是跟着他一起出身入死的兄弟,没想到这一次,他带着他们出去,却没能将他们带回来。 姜婉坐在一旁听着,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对方几乎是兵不血刃,就将夜鹰手下那支实力并不弱的队伍打得快要团灭! 她就想到自己上一次也是在牡丹坊里不小心中了招。 这牡丹坊还真不是个可以小瞧的地方。 而萧睿暄则是沉默了下来。 良久之后才同夜鹰道:“那也就是说,那些兄弟,不论死活,也都还留在了牡丹坊?” 夜鹰也就点了点头。 萧睿暄也就站起身来,在房间内踱起步来。 只见他皱着眉头道:“这太不正常了,夜鹰已昏迷了两日,可这两日那牡丹坊里却是连一点异常都没有……” 被他这么一说,姜婉也意识到事情的诡异。 若是一般的店铺里突然闯入了这么多陌生人,店主肯定是要报官的。 可现在,两天过去了,牡丹坊里不但没报官,还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这,太可疑了! 这只能证明店内本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姜婉能想到这些,萧睿暄自然也能想到这些。 那店里究竟有什么? 再次钩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也就看向姜婉道:“之前程子修给你的七虫膏可还有?”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然后从身上解下了一个香囊球递给了萧睿暄。 她之前得了这七虫膏后,便命夏依她们去库房里寻了一个香囊球,然后挖了一勺七虫膏装在里面,随身佩戴。 一是为了不时之需,二是因为她真的很喜欢那个薄荷的清香味,在这炎热的天气里,闻着很让人提神醒脑。 萧睿暄打开了那香囊球,然后在夜鹰毫无准备的时候,从他的鼻下而过。 只见夜鹰神情怪异的一皱眉,萧睿暄也就眼疾手快的抄了桌上的铜盆递了过去。 夜鹰果不其然的开始呕吐起来。 一股污|秽的气味,瞬间在东厢房里弥漫开来。 姜婉强忍着不适的看向了萧睿暄,不料却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喜。 她再一想到自己上次也有相同的中毒症状后,不免奇道:“怎么?他也是中了天兰花粉的毒?” “不一定。”萧睿暄摇头道,“程子修只是说这七虫膏能解毒,可没说只解天兰花粉的毒,但现在我们至少知道,这七虫膏对夜鹰他们中的毒有效。” 姜婉先是跟着一起点头,随后一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她瞪着眼睛看向萧睿暄道:“你不会是想……” 萧睿暄看着她,慎重的点了点头:“既然那牡丹坊也有见不得人的地方,我自然是要去探上一探的。” “可是……”姜婉在看了眼夜鹰之后,生生的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这个时候,不管她说什么,想必萧睿暄都应该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 “你想单枪匹马的去么?”姜婉也就不免担心的问道。 “我会带上段鸣风他们。”萧睿暄在示意夜鹰好生休息后,把姜婉带离了东厢房后,才与她道,“牡丹坊太诡异了,我必须去弄个明白。” 第455章担心 姜婉知道段鸣风的功夫不差,可是他与夜鹰比起来,却不是在同一个段位。 所以段鸣风只算得上护卫,而夜鹰则是萧睿暄身边的死士。 若在平常,姜婉肯定是不愿意萧睿暄亲自去冒险的。 可现在,她也知道萧睿暄心意已决,不会听从自己的劝阻,她也就只能建议道:“要不再带上夏依、兰依两姐妹吧!我反正待在家里哪也不去,不比你在外面出生入死。” 萧睿暄却是摇了摇头。 “此番凶险,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萧睿暄也就说道,“与其带那么多人去自乱阵脚,还不如就只带上两个人。” “而且她们两在你身边,我才敢放心。”萧睿暄也就抵着姜婉的头道,“只有你无恙了,我才敢去外面冲锋陷阵。” 姜婉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只得伸手环住了萧睿暄的腰:“那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来。” “嗯,我会的,我会记着你和孩子正在家里等着我的。”萧睿暄在姜婉的额头亲上了一记,“你就等着我的凯旋而归吧。” 虽然萧睿暄说得一脸的轻松,可姜婉却是担心受怕了一整夜。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辗转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微微合了下眼。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姜婉的梦境里尽是一些血肉模糊的场景。 她一会梦到萧睿暄穿着带血的盔甲而来,一会又梦到萧睿暄在泉州与那宫本血战的场面,再一转眼又是自己端着一盏油灯用绣花针给他缝伤口的样子。 睡得并不安稳的她,一下子就从梦境中惊醒过来。 姜婉这才发现身上的冷汗竟然将衣衫都浸透了。 她也就挣扎着坐了起来,一边叫人来给自己换衣服,一边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夫人的话,刚到卯时。”来回话的是晓月。 姜婉这才记起昨日原本因是兰依当值,可记挂着外院的她临时将兰依打发了出去探听消息,然后让晓月同兰依换了日子值夜。 “外院有消息回来了么?”姜婉一边换着衣裳,一边问道。 “还没有。”晓月也就扫了眼窗台上的自鸣钟,夫人这一晚上总共睡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外院有兰依盯着呢,夫人您不必太担心。”晓月也就安抚着姜婉道。 姜婉就在心中苦笑。 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白操心也没什么用,可还是止不住去担心萧睿暄。 毕竟听着夜鹰所说的话,她便觉得那牡丹坊好似龙潭虎穴一般。 而就在这时,窗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兰依在外间说道:“快告诉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你说的可是真?”姜婉听着兰依的声音,顿时睡意全无,她趿着鞋子,也就走出了内室。 此时室内已经大亮,不用点灯,也能瞧见众人的模样。 姜婉先是细细的打量着兰依的神色。 见兰依目光清明,隐隐还带着些兴奋,也就料定萧睿暄应该没有什么事。 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世子爷怎么样?可有负伤?” 兰依就摇了摇头,继续笑道:“世子爷不但没有受伤,还带回来了一个木箱子。” 姜婉一听,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睡觉,也就赶紧让人给自己更衣,急匆匆的往芷香居而去。 虽然兰依一再跟自己保证世子爷一切都好,但有些事,她还是习惯眼见为实。 当她一迈进芷香居里,却发现财叔、靳先生等人都在。 几人正围着一个木箱子,窃窃私语着什么。 从众人那随意的打扮来看,显然也是被人刚从被窝里刚挖出来的。 萧睿暄见着只随意挽了个髻就过来的姜婉,也就不免奇道:“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趁着这个时候再好好睡上一觉。” 他可是知道,姜婉经常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 而姜婉却并不理会他这么许多,而是拖着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仔细检查了一番。 在确定他没有负伤后,这才放下心来。 “这趟可还顺利?”姜婉也就不免问道。 “也不知对方是没有布局,还是我们带去的七虫膏真的起了效,”萧睿暄笑着拿出了一条帕子,姜婉隐隐能闻到那帕子上的薄荷清香,“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摸上了牡丹坊的三楼,然后段鸣风更是发现了这个木箱子。” “因为看着藏得隐秘,所以我们就顺手带了回来。”说着,萧睿暄就指了指被他搁在方桌上的木箱子,“只是这箱子做得很是奇特,我们一时半会还没找到开箱子的办法。” 听他这么一说,姜婉这才将目光投向那木箱子。 段鸣风显然是研究了好一阵了,颇有些负气的说道:“要我说,不如就这么砸开好了,反正我们也没想着还回去。” 说着,他抡起手中的大刀,就想要砸下去。 “不要!”姜婉一见,惊得大叫。 她的声音大到让段鸣风都迟疑了一下,举着大刀的手都忘了要落下。 “你说这箱子是藏在哪?”姜婉不放心的看向段鸣风问道。 “阁楼上的一副画后。”段鸣风想了想,答道。 “那也就是说,你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这个?”姜婉不免问道。 “差不多吧!”段鸣风有些不明白世子夫人为什么反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姜婉也就看向萧睿暄道:“依我看,这箱子可能还不能随意打开。” 听得她这么一说,众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慎重的神色,除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段鸣风。 “之前夜鹰也说了,那牡丹坊不似一般的店铺,他们几个进去没多久就都中了招,兄弟死伤了好几个。”姜婉也就同萧睿暄说道,“而你们这一趟是不是又太简单些?不但轻松的进入到牡丹坊的阁楼里,还顺利的带出了东西。” “要知道牡丹坊可是两天前刚闯入了贼人,没道理会如此松懈的。”姜婉继续说道,“除非,这个木箱子就是他们故意让你们带走的。” #####晓晓真不是懒……而是这两天的时间没安排好……这一章熬夜码出来的,估计要明早9点才会审核…… 第456章找人 姜婉的话好似提醒了众人。 萧睿暄也觉得这箱子来得太过容易。 “还是不可大意!”他先是制止了企图强行打开木箱子的段鸣风,然后转向财叔道,“财叔识得的人多,可知道有这样开锁开箱的高手?” 财叔沉思了一会道:“还真有一个,不过住在城郊!如果去找他,这一来一回的,恐怕要耽误些时间。” “耽误就耽误吧。”萧睿暄却是笑着说道,“箱子都回来了,也就不急在这一时,大家也正好趁着这个时间休整一下。” 众人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发现大家都是“衣衫不整”的样子,也就都跟着笑了起来。 财叔率先离开,去按排人手去城郊寻他所说的那个人。 而姜婉则被萧睿暄一路拥着回了竹苑。 见姜婉情不自禁的打着哈欠,他不免笑道:“时辰还早,要不要再睡会?” 姜婉却是一心记挂着那个木箱子,生怕因为自己睡过了头,而错过了什么。 因此她摇了摇头,揉着眼睛道:“不了,还是召人来服侍更衣吧。” 看着红着眼睛强打起精神的姜婉,萧睿暄不免就有些心疼。 他也知道姜婉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一|夜失眠。 于是,他又强行拉着姜婉陪着自己小睡了一会。 也确实是因为一|夜不曾好眠,放下心来的姜婉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待她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时,却发现床榻边空荡荡的,之前拉着她睡觉的萧睿暄早已不见了踪影。 姜婉就一个翻身坐起,想着自己有可能错过他们开启木箱的现场,心里就充满了懊悔。 她连忙唤来了茉莉等人,急着给自己梳妆打扮。 不料萧睿暄却从一旁的耳房里走了出来,一身干净清爽的样子,显然是刚沐浴过。 看着姜婉火急火燎的样子,萧睿暄也就不解的问:“这么急,是有什么事么?” 梳头梳到一半的姜婉也就回过头看他,惊讶的说道:“你没去外院?” 萧睿暄听后,哑然失笑。 他走到了姜婉的身边,伸手在她的鼻头上轻轻一刮:“你不会是以为我已经过去了,这才变得这么火急火燎的吧?” 被猜中了心事的姜婉先是脸上一红,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咕隆了一句:“可不是么。” “既然之前答应了要带着你,又怎么会半路撂挑子?”萧睿暄听后哈哈大笑,“我已经让厨房里备下早膳了,用过之后,我们再一同去芷香居。” 于是姜婉也就陪着萧睿暄用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快的早膳。 待夫妻二人再次来到芷香居时,只见穿着一身鹤灰色直裰的财叔正陪着一个农人打扮的老者说着话。 那老者佝偻着背,脸上也是千沟万壑,一见就知道上了年纪。 见着萧睿暄和姜婉联袂出现时,那老者也不用财叔提醒,也就恭恭敬敬的向他们二人行了个礼。 财叔也起身笑着介绍道:“这位便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位开锁高手,齐老先生。” 姜婉听着财叔竟然以“老先生”来称呼这位农人,料想他手上肯定有不一般的功夫。 因此她也就细细的打量着这位被财叔称为齐老先生的人。 看着齐老先生抱成拳的双手,姜婉意外的发现他的右手竟然只有三指,右手上的小指和无名指竟好似是被人齐根切断了一样。 像是感受到了姜婉那异样的目光,那齐老先生先是呵呵一笑,然后有些腼腆地解释道:“年轻时候做了些糊涂事……” 姜婉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而是给了齐老先生一个善意的眼神,然后跟着萧睿暄在厅堂之内坐了下来。 萧睿暄也没打算与那齐老先生兜圈子,而是指在放在屋侧的那口木箱子道:“今日请了老人家来,就是想请您开一开这口箱子的。” 齐老先生嘿嘿一笑,道:“之前老汉已经看过那箱子了,斗胆先问上一句,这箱子,世子爷从何得来?” 萧睿暄迟疑了一把,然后淡然的说道:“一个朋友托给我的,只是路途上多经辗转,将钥匙给弄丢了。” 那齐老先生却是但笑不语。 他只是起身走到那木箱子旁,看着那箱子道:“幸好你们没有贸然打开,不然从这里将会发出数百根毒针出来,让现场的人无一幸免!” 听着那齐老先生好似耸人听闻的言论,萧睿暄也就神情一震。 在牡丹坊时,他们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打开这个箱子。 但他直觉牡丹坊不是一个久留之地,这才决定将这箱子带了回来。 而姜婉的恰时出现,又阻止了想要蛮力开箱的段鸣风,这才让当时在场的幸免于难! 可萧睿暄却还是装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看着那齐老先生问:“老先生何出此言?” 那齐老先生也就用手摸了摸那箱子的边缘,然后指着一处不怎么起眼的小孔道:“这里就是毒针的发射孔,世子爷若不信,自可以来瞧上一瞧。” 萧睿暄当然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去瞧什么针孔,他只是有些不解看向那齐老先生道:“老先生如何知道这么多?” 不想那齐老先生却是哈哈大笑道:“老汉不才,正是这口箱子的打造者。” 众人听到他这话都大感惊愕。 “老汉在年轻时使过几年的妙手空空,有次不小心失手被人捉住,对方要老汉的性命,承蒙财老弟的搭救才让老汉捡回了这条性命。”说话间,那齐老先生很是感激的看了财叔一眼,然后道,“老汉金盆洗手后,便开始研究怎样才能造出这种不被偷的箱子!老汉一生做了三个这样的箱子,而且这一个,如果老汉没记错的话,不应该出现在京城里!” 只是这齐老先生也知道,对方叫自己来,绝不是想听自己来说这番带着“自夸”嫌疑的话语的。 他笑道:“今日既然是财老弟叫了我过来,我也就少不得要帮他把这箱子打开的。” 第457章开箱 说完,那齐老汉并没有继续耽搁,而是在那箱底摸索了一阵,然后抠下了一小块木板子来。 然后他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块木板子插|进了锁孔中请旋,木箱子就发出了“咔哒”声,随后他轻松的就将那木箱子的盖子打开了。 随着齐老汉将那木箱子打开,众人却也发出了“咦”的一声。 因为那木箱子竟然与其他的箱子不一样,整个箱壁竟有一寸来厚。 萧睿暄也就不免奇道:“这箱子是用何种木材打制?为何箱体这么厚,箱子却并不重?” “因为这只是个空心的而已。”那齐老汉用手敲击着箱壁,果然发出了“悾悾”的声音,“我在这里面填充了磷粉,若是有人强拆了这个箱子,磷粉就会将箱子内的东西引燃,烧毁其中存放的物品。” 姜婉听着,兴趣大增。 这哪里是个木箱子?简直就是个保险柜嘛! “那这里面究竟放了什么?”姜婉也就止不住问道。 众人也同是好奇。 只见那箱子里却只是盛了些金银珠宝。 若在常人的眼里,见到这些珠宝,自然会大感兴奋。 可这些看在萧睿暄的眼中,却是无比的失望。 那齐老汉看着萧睿暄那失望的神色,却是摇了摇头,一伸手,竟然将盛着珠宝的那层给提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这箱子竟然还有夹层。 那齐老汉将手一捞,从箱子里拿出了一捆已经扎好的书信,递给了萧睿暄道:“看看这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萧睿暄随意的拆开了一封,掏出其中的书信看了起来。 可越看,他的脸色就变得越发的沉重起来。 那齐老汉一见萧睿暄那神色,也不多话,而是笑着同财叔道:“财老弟嘱咐老汉做的事,老汉已经完成了,这就告辞了!” 财叔先是看了萧睿暄一眼,见萧睿暄点了点头后,也就笑着同那齐老汉道:“你我二人难得相见一场,今日由我做东,请老哥去春熙楼好好吃上一顿如何?” 那齐老汉自然是推辞的,不料财叔却是揽住了他的肩头,两人说说笑笑的就走了出去。 见财叔将齐老汉带走后,姜婉这才凑到萧睿暄的身边道:“这信是谁写给谁的?都写了些什么?为何你瞧着却会脸色大变?” 萧睿暄却是不说话,而是直接将这些信交给了姜婉。 不明就里的姜婉接过书信看了起来,发现与其说那是书信,还不如是张账纸。 只是那纸上记录的并不是钱财往来,却是当朝一些官员的“不|良嗜好”。 姜婉又随意的拆了两封,发现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不是贪赃枉法,就是强抢民女,在这些暴行之下,像留恋青|楼这种反倒好像不是什么事。 姜婉也就冷色道:“可有我伯父或是我父亲的?” 萧睿暄摇了摇头,看了眼那打开了夹层的箱子道:“信件那么多,难免会有。” 姜婉也就沉默了下来。 是谁在处心积虑的收集这些? 手握这些证据,岂不是将这朝堂之上半数朝臣都掌握在了手中? “是安王!”萧睿暄像是猜到了姜婉的心一样,“你还记不记得上一世,安王与你姐姐二人为虎作伥的时时,朝堂之上半数人都选择了噤声,只有三皇子萧睿昔站了出来血溅金銮殿?” 被萧睿暄这么一提,姜婉确实回想了起来。 当年她还道是安王与姜妧联手执政是朝堂之上的众望所归,可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大家都在投鼠忌器! “这个朝廷,已经从根上坏掉了。”萧睿暄也就狠狠的说道,“有着这样的一批朝臣,你还能指望他们做什么事?” “那你打算怎么办?”姜婉拿着那些书信,问道。 萧睿暄却决定先带着那些书信入宫:“这天下毕竟是皇上的天下,只有他才有权力决定该怎么办。” 姜婉这边才送走了萧睿暄,却有观澜堂的小厮过来请她。 观澜堂是晋王爷萧同峰在外院的书房,姜婉嫁进这府里也算是一年了,却从未踏足过那里。 “王爷找我?”她看着来传话的小厮也就问道。 那小厮重重的一点头:“王爷叫我来寻世子夫人,请夫人去观澜堂一趟。” 姜婉一听,并不敢怠慢,于是带着跟着她出来的兰依一起,跟在那小厮身后去了观澜堂。 当她刚到观澜堂时,晋王爷正坐在书案后看书。 姜婉扫了眼那书目,竟是《资治通鉴》。 姜婉自是先给晋王爷请了安。 见姜婉过来了,晋王爷便放了手中的书,从书案后走了出来,指着厅堂里的太师椅同她道:“坐!” 不知为何,姜婉就觉得他同自己说话,就像是在指挥一个下属一样。 姜婉压住心中这奇异的感觉坐了下来,正想问晋王爷找自己何事时,却听得晋王爷悠悠开口道:“之前两个孩子的洗三礼是在西山的别院里,我听闻好似并没有来什么人?” 姜婉听着这话,就只觉得眉角直突突。 当时萧睿暄是为了她好,才让她避去了别院。 这别院与京城虽然隔得不远,可路途也不算近,因此除了二伯母乔夫人等人,亲友之间闻讯而来的少之又少。 好在来参加洗三的人出手都大方,才叫人不觉得冷清。 姜婉还在心里组织着语言,想着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才算得上体面时,却听得晋王爷道:“所以我就想着得给孩子们办一个热闹的满月酒!儿媳妇,你觉得如何?” 姜婉一听到“儿媳妇”这三个字,霎时还没能反应过来。 因为赶上建武帝大行,全国服丧,姜婉也就没想过给孩子们办满月酒的事。 可现在听了晋王爷的意思,不但要给孩子们办满月酒,好似还要大办特办,她也就只好笑道:“这事我都听从爹的安排!” 听着姜婉很是顺从的回答,晋王爷这才好似满意的点了点头,颇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萧同峰的长子嫡孙,满月酒自然不能被怠慢!” “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具体怎么办,我自有安排!”晋王爷也就同姜婉挥了挥手道,仿佛他叫她来,只是为了告知她这件事一样。 第458章奇怪 就在姜婉准备告退的时候,晋王爷萧同峰却从书案上拿起了一个小木匣子交给了姜婉。 只见他神情有些尴尬的同姜婉道:“你和暄儿新婚时我没能赶回来,这个算我的一点心意。” 姜婉接过木匣,先是道过了谢,然后再询问道:“王爷可还有什么其他吩咐?” “没什么事了。”年过半百的萧同峰也就挥了挥手。 他虽然平常指挥个千军万马都不在话下,却发现自己真不知道该如何同家中的这些小辈相处。 就连平常同儿子萧睿暄说句话,都像是上级在吩咐着下级。 一想到这,萧同峰就清了清嗓子同姜婉道:“既然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外道,你跟着暄儿一道喊我‘爹’就是。” 姜婉听着耳根一红。 因为之前她一直称呼婆婆为王妃,而且对方也没有要纠正她的意思,因此她也就跟着下人们的口气喊了王爷。 “是~!”因为还摸透她这个公公的个性,姜婉也就只能先低眉顺眼的应承着。 回到竹苑后,姜婉也就好奇的打开了那个匣子。 不大的匣子里装着的却是几张纸,可姜婉一看,便知那是几张地契,分别是京城里的几处宅子和店铺。 从地理位置来看,都是些有价无市的好地方。 这也太贵重了些吧? 姜婉拿着那几张地契,就觉得有些烫手起来。 也就一心盼着萧睿暄能早点回来,好与他相商相商。 只是她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在她做过午觉起来后,正想叫奶娘将两个孩子带过来时,就见着萧睿暄大步流星的从前院进来。 姜婉也就迎了上去:“怎么选在这个时候回来,可曾用过了午膳?” 虽然还没有到伏天,可这夏季的太阳却早已毒辣了起来,能将人晒得晕头转向的。 “在宫里对付着吃了点。”身上已是一层细汗的萧睿暄也就同姜婉说道,“家里若是备了冰镇的绿豆沙,倒是可以端上一碗来解解暑。” 姜婉也就使着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去了,自己则跟着萧睿暄一起入了正房。 萧睿暄先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跟着姜婉坐了下来。 姜婉先是遣退了屋里服侍的人,这才问起他进宫以后的情况。 “看了那些信件,皇上很是震怒,”萧睿暄同姜婉说道,“但震怒过后,皇上的意思是先按下这事不表。” “怎么?皇上想要放他们一马?”姜婉颇感讶异的问道。 “也不是说放他们一马。”萧睿暄有些无奈的叹道,“此次牵扯到的人太多,如果真是雷霆万钧,恐怕会朝局不稳啊!” 姜婉也知道萧睿暄说的是事实。 原本就是新皇刚登基,若依照惯例还得大赦天下。 如果在这个时候,爆出这些官员们的丑闻,多数都只能高高举起,轻轻的放下。 不但不能震慑朝臣,反倒可能让他们觉得当今圣上懦弱无能,更易生轻慢之心。 而现在朝廷又正是用人之际,如果一口气撸掉这些官员,又可能使得朝政不能正常运转。 既然是进退两难之际,那还不如先放上一放,等到将来时机成熟了,再将这些人一并清算。 “皇上跟我说,他明年想开恩科。”萧睿暄在喝了一口冰镇的绿豆沙后,惬意的同姜婉道,“想从读书人里多选拔几个人出来,而且明年还有可能开武举。” 大梁朝本是三年一次的科举取仕,在建武三十二年时刚考过一次,也就是去年。 那时候萧睿暄还让那些进京赶考的举人们以一两一张的价格帮她抄佛经来着。 可是如果开恩科,这些学子们也就不必等到后年了。 “我记得乔安好像说过他要参加下一次的科举,我倒是觉得可以提前给他透个音,让他好好把握这次机会。”萧睿暄坐在那,突然说道。 姜婉听得他提及乔安这个名字,就想到了去年乔安和乔谦二人跟着自己这些人东奔西跑的经历。 她也就笑道:“也不知道乔安、乔谦这叔侄两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们二人能不能将乔家再支撑起来。” “应该还是不错的。”萧睿暄一想到他们二人,眼底也有了浅笑,“乔谦这人其实有奇才,他又和洪一飞搭上了线,只要他不作死,他们这一支再撑个五十年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自从乔家的当家人乔伯许出了事后,乔家就乱成了一团撒沙,更是有人在里面故意起拱子,趁机让乔家分了家。 而乔谦和乔许二人则是主动担起了他们这一支的重任,不但将乔伯许手上的生意接了过来,也将乔家所欠的债务一并承担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萧睿暄才想着要帮他们一把。 乔家的分家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而姜婉的二伯母乔夫人自然是发愁的那位。 原本她是想将女儿姜妍嫁回乔家的,可乔伯许出事后,也让她觉察到了乔家另外那些房头的靠不住。 姜妍的婚事也就跟着做了罢。 只是姜妍今年已经十八了,婚事也就越来越难谈成了。 上一次德哥儿和仪姐儿的洗三礼上,二伯母乔夫人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可姜婉却也从她的眼中感受到了她的羡慕与失落。 姜婉也就问起了萧睿暄:“你可知道在这些功勋世家里,谁家还有适婚的男子?” 萧睿暄也就歪着脑袋看向了姜婉,不解的挑眉。 “是姜妍。”姜婉也就同萧睿暄说道,“原本我二伯母是想将她嫁回乔家的,可现在乔家分了宗,再将她嫁回去就有些不合适了。” 萧睿暄听后就换了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他倒在包了牛皮套的迎枕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然后道:“有时候我还真觉得你们这些人是灯下黑,青岚她们可都是有哥哥的,不说远了,千淑也是有哥哥的,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之中还是有人没有定亲的。” 被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才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永宁侯府,康亲侯府都是有适婚的男子的,而且二伯母与这两家的关系也并不差,为何这些夫人在走动时,却没想要说个儿女亲家呢? 第459章 满月 见着姜婉满肚子疑问的样子,萧睿暄却是拥着她笑了起来。 “过几日咱们府里便要给德哥儿和仪姐儿摆满月酒了,到时候你旁敲侧击的问问乔夫人不就知道了。”萧睿暄同姜婉出着主意道。 他的气息吹在姜婉的耳后,轻痒而又炙热,就惹得姜婉情不自禁的往一旁躲去。 萧睿暄“趁机”追了过去,两个人就这样在临窗的大炕上滚到了一起。 已经素了好几个月的萧睿暄哪里受得了这种场面,不一会的功夫,他的身体就起了反应。 被他压|在身下的姜婉自然也感觉到了,一抹娇羞就染上了她的脸庞。 萧睿暄低下头,轻吻着姜婉,就像蝶恋花一样。 姜婉闭上了眼睛,任由萧睿暄在她的额间发角轻舞飞扬着,那久违了的酥酥麻麻竟引起了她的颤栗。 就在姜婉以为他还会有进一步的动作时,不想萧睿暄竟就这样停下了。 双眼充满雾霭之气的姜婉先是有些不解的看了过去。 都说女人在生了孩子以后,对男人的吸引力就降低了。 姜婉情不自禁有些自卑的打着自己:因为怀孕,以前的小腰身好似真的粗壮了一圈,但她自己瞧着也还好啊。 相对刚生了孩子时的松垮,现在已经紧致了很多。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 姜婉就忍不住在那胡思乱想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越来越落寞。 萧睿暄见了,又岂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笑着摇头,有些心疼的将姜婉搂在了怀里,然后将头搁在她的肩头低语道:“小东西,在瞎想什么呢?” 听着萧睿暄的话,姜婉却是低着头没有搭话。 萧睿暄叹了一口气,抱着姜婉翻了个身,让她伏在自己的胸|前,然后安抚似的轻抚着她的肩头:“从西山回来前,师傅就曾嘱咐过我,虽说生过孩子的妇人在一个月后便可承欢,但她说如果为了你好,我最好还是忍到一百天的时候。” 本是一脸落寞的姜婉将信将疑的抬头,眼眶里却已经浮出了委屈的泪水。 她凝视着萧睿暄,憋着嘴道:“你说的是真的?” “骗你做什么?”看着像个孩子一样闹情绪的姜婉,萧睿暄也就哑然失笑,“你都不知道我正多努力的控制着我自己……”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前一刻还在和他生着闷气的姜婉,这一刻却已经抓了他的那话儿,好似在验证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婉婉,别闹了。”萧睿暄像是在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真要控制不住了。” “真的么?”眼角还挂着泪的姜婉却好似是玩性大起,她趴在萧睿暄的身上,手中的力道却是一点都没有放松。 “婉婉……”竭尽全力的萧睿暄几乎是在哽咽着,抱着姜婉的手臂也渐渐开始变得青筋暴起,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可是一脸不怀好意的姜婉却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得萧睿暄突然的低吼了一声,之前全身紧绷的肌肉就这样跟着放松了下来。 整个屋里就弥漫着一股姜婉熟悉的味道。 萧睿暄靠在大迎枕上,看着已经爬坐起来,并且笑得贼兮兮的姜婉,道:“这下你满意了?” 姜婉眉眼弯弯的咬着下唇,忙不迭的点头,活像是一只刚偷到灯油的小老鼠。 “我这才刚换的衣服……”短暂的休整之后,萧睿暄有些尴尬的站了起来,姿势怪异的走到一旁的耳房继续去换衣服。 而姜婉早已经抱着迎枕笑倒在了大炕上。 到了办满月酒的那天,原本是很安静的晋王府也就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外院摆了四十桌,内院摆了二十桌,还请了京城里的严家班过来唱堂会。 萧睿暄自然是跟着晋王爷在外院待客,而姜婉则是带着粉妆玉砌的德哥儿和仪姐儿同晋王妃、范氏一道在内院陪着众家的夫人。 许是因为府里有晋王爷坐镇,晋王妃这次却没有起什么幺蛾子,而是像个慈母一样的同各家的夫人应酬着。 姜婉也就在暗中打量着。 发现京城里稍微有些品阶的夫人都过来了,大家熙熙攘攘的坐在一起,这个夸德哥儿长得好,那个夸仪姐儿长得精神。 姜婉则是安静的坐在一旁,嘴角带笑的听着。 相对于姜婉的淡然,两个奶妈却显得紧张了许多。 因为宴客的地点是晋王妃的天香院,不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事的姜婉在临出发前特意叮嘱过两个奶娘,无论如何也要照看好小公子和小小姐。 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她还让夏依和兰依一人跟着一位奶娘,以备不时之需。 不善交际的范氏则是陪坐在姜婉的身侧,自从上一次去竹苑的探访后,她与姜婉相处起来就觉得轻松了许多。 面对今日这样的大场面,几乎是什么人也不认识的她应付起来很是伤神,在帮着待了几个客后,她还是选择静静的陪坐在姜婉身侧比较好。 “既然有人在忙,又何必让自己太辛苦?”姜婉见着也就同范氏笑道,然后扫了眼在外间忙得不亦乐乎的贞娘。 今日姜婉一来天香院,就见着贞娘像个当家人一样的忙前忙后,姜婉见状也就乐得清闲。 她坐在那,听着众家夫人的闲话,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小丫鬟过来通知大家入席。 宴席上四冷碟、四冷佐、餐四点心,十热菜,山珍海味鸡鸭鱼肉全都有,而且大家一尝那手艺,便知道晋王府这是特意请的春熙楼的厨子。 待用过膳后,众人就分作了几拨。 有的去了花厅摸牌,有的去了后花园临时搭起的戏台子看戏,还有的则以家中还有事为由,提出了告辞。 姜婉是个惯于做午觉的,用了饭漱过口后,便觉得有些瞌睡连连。 只是她在人群中见到了强打起精神应付众人的二伯母时,也就笑着走过去问:“二伯母要不要先到我那小院里休息一下?” 乔夫人就在心里念着“阿弥陀佛”,这真是瞌睡的遇到了递枕头的。 “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她笑着与众人打着哈哈,然后就跟着姜婉到了竹苑。 第460章生事 “二伯母怎么没带着妍姐儿一起过来?”今日都未曾见到姜妍的姜婉也就忍不住问道。 乔夫人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尴尬之色我,良久才道:“她有些不舒服。” “哦?可请大夫瞧了?”姜婉一听,也就关切的问道。 乔夫人也就叹了口气:“是心病!” 姜婉听到这话就忍不住顿了顿脚步。 整天都是没心没肺的姜妍,竟然也会有心病? 这真真不像是她的风格啊! “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事了?”既然说起了这个,姜婉也就不解地问。 不想乔夫人却只是叹气,看样子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姜婉沉默了一下,也就委婉的问及姜妍的婚事:“妍姐儿可说了人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还长我半岁,过完下半年,妍姐儿就是十九了吧。” 乔夫人听到这话也是感觉一阵心揪。 如今妍姐儿已经成为了她的一块心病。 若是别人问起这话,她自然就没了好脸色,但今天问话的人是姜婉。 姜婉不算是外人平日里又与妍姐儿交好,她问起这话,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姜妍,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单纯的就想看个笑话。 乔夫人又叹了口气,一脸无奈的看向姜婉:“可不是,最近我为这个愁得,头发都白了。” 说着,她还真的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头发给姜婉看,果然在一堆青丝中添了许多银发。 “要说这事也怨我,”乔夫人继续长吁短叹着,“之前我一心想将她嫁回绍兴娘家,也就婉言拒绝了不少京城里门当户对的人家。” 说着,乔夫人竟然是抹了一把眼角浮起的眼泪:“可谁能料到,我娘家那边竟出了点事,也就不再适合将妍姐儿嫁过去了。” 姜婉在一旁垂眼听着,乔家发生的事,她并不比乔夫人知道得少,只是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了“沉默是金”。 “只是这样一来,原先谈到一半的婚事也就只能作罢,但这里面耽误的功夫却是再也找不回了。”乔夫人很是憔悴的看向了姜婉,并且在她的手上拍了拍,“妍姐儿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近变得闷闷不乐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也不爱出门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姜婉也就在心里暗暗吃惊,她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大大咧咧的姜妍竟会是这个原因没有过来。 当年有人家有意求取,而乔夫人却拒绝了,现在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回过头去再和人商量婚事,这也是乔夫人这一年来感觉到头痛的地方。 “那二伯母怎么不考虑一下永宁侯府或者是康王府?”姜婉也就问出了那天她和萧睿暄讨论的那个话题。 乔夫人也就先是一愣,随后却考虑起姜婉刚才所问的话来。 之前她是一门心思的想将女儿嫁回绍兴,以至于都没好好的考虑过京城的这些人家,现在回想起来,竟是自己灯下黑了。 见着乔夫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姜婉也就静静的陪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茉莉却满是惊慌地跑了进来,先是瞧了眼乔夫人,然后一脸的欲言又止。 茉莉是自己身边的老人了,若说之前在姜家的时候还有些毛毛躁躁,可是自从她跟着自己到了晋王府后,却日渐成熟起来。 今日这副模样,在她身上更是少见。 姜婉就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悄悄的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屋前的敞夏下,姜婉也就问起了茉莉。 “是黄姨娘,”茉莉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显得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黄姨娘在后花园的赏花阁外的树林里悬梁自尽了!” 黄怡? 姜婉就一脸震惊的看向了茉莉。 自从建武帝将黄怡和薛金凤赐给萧睿暄为妾后,他们夫妻就将这二人晾在了后花园旁的小院里。 虽然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可除了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让她们过来请个安外,平常也就由着她们在这府里自生自灭。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黄怡竟然会有胆量选择自杀。 “人救下来了么?”姜婉就凝色问。 “人是救下来了,还有进气,可就是醒不过来。”茉莉同姜婉道,“这还是一位在后花园看戏的夫人碰巧发现了她,不然的话……” 姜婉却是挥了挥手,示意茉莉不必再说下去了,因为她对这些细节丝毫没有兴趣。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黄怡,她想干什么? 今天是她两个孩子的满月酒,阖府都是来喝满月酒的人。 这个黄怡不早不晚偏偏挑了今天,明显就是想要生事。 只是她这么一弄,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控诉她这个主母么? “可去请了大夫?”姜婉沉吟道。 “请了,是一个管事婆子请来的,据说是叫什么柳大夫。”茉莉也就答道。 因为黄怡只是个姨娘,那婆子也不敢自作主张的去回春堂那种地方请大夫,也就随便在街上寻了家药铺,找了个坐堂大夫过来。 “我们先去看看吧。”姜婉也就往通往后花园的角门而去。 今日之事,想瞒是瞒不住了,姜婉也就只能去看看怎样才能将影响降到最低。 “那礼部侍郎家的黄夫人可还在府里?”姜婉记得上午好似见过黄夫人一面。 茉莉紧紧的跟在姜婉的身后回答道:“在的,这会子她正陪在黄姨娘的身边。”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一路上都未曾再说话。 因为天气炎热,黄怡在被人救下来后,就给抬到了暖房里的凉棚下。 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正搭在她的手腕上切着脉。 只是他左手换着右手,右手又换着左手,显得一副很慎重的模样。 围观的众人见姜婉过来了,也就纷纷让出一条道让她走了进去,她也就正好见到了那老者收手时的样子。 “请问这位老先生,我府上的这位姨娘的情况怎么样?”姜婉既然是过来一探究竟的,也就顺便问起了黄怡的现在的状况。 “呼吸平稳,想必没有什么大碍!”那老者清了清嗓子道,“只是她如果如此长久的晕厥下去,恐怕会对腹中的胎儿不利!” #####有读者犀利的指出晓晓近段时间的行文好似偏离了主线……(好吧,我承认是有那么一点点)偏离的原因,是因为有些人物还需要交待交待……至于说男主什么时候当皇上,那自然是水到渠成的时候……(顶个锅盖逃走……)另外,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三月梨的《庶女妖后》和子芜的《六爻之初九》,都是晓晓喜欢的两本书哦*^-^* 第461章孩子 腹中的胎儿? 姜婉一听到这个,整个人就有些愣住了。 怎么会! 自从这二人入府后,萧睿暄便没有私下里见过她们,更别说在她们的小院里留宿过夜。 那这孩子又从而来? 难不成萧睿暄背着自己与她们暗度陈仓? 一连串的问题一瞬间全部涌向了姜婉,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她的脑子里就变得混混沌沌的,整个人更是有些摇摇欲坠。 幸好茉莉及时在身后扶住了她,轻轻的唤了一声:“夫人!” 姜婉就好似突然醒悟了一样,双眼也变得清明起来。 她在心里暗嘲了一把,自己怎么会在第一时间就去怀疑萧睿暄? 别人她是不了解,可是萧睿暄,并不是一个在女色上有所流连的人,而且黄怡和薛金凤都是建武帝赐给他的妾室,如果他想要,也根本用不着偷偷摸摸。 她也就定了定心神,看向那老者道:“不知老先生能否瞧出这孩子有几个月了?” 那老者就抬眼看了看姜婉,瞧着她通身的气派,便知她应是这府中的主事人。 “从脉象来看,孩子至少有两个月了。”那老医生也就慢条斯理的交代着。 两个月?! 姜婉的嘴边就浮出一丝浅笑。 两个月前萧睿暄去了大金国营救当今的圣上,不可能和黄怡在这后院你侬我侬。 这孩子也就不言而喻,根本不会是萧睿暄的! 而黄怡现在珠胎暗结,按照礼法,是要游街示众浸猪笼的。 这也难怪她会害怕得想要上吊自杀。 这晋王府宅门众多,黄怡居于这深宅之中,断然是不可能出去的。 而这宅子里,敢做下此等龌蹉事的,除了二爷萧睿曦,姜婉还真不敢做第二人想。 姜婉也就冷冷的扫了眼四周,发现围观的都是些面生的仆妇。 今日府中大宴宾客,各家夫人带过来的丫鬟婆子也不少,那些夫人们自持身份不会过来瞧这个热闹,可她们身边的丫鬟婆子却不一定了。 想着晋王妃那一向管理得松散的内宅,说不定就这点功夫,恐怕府里的那些夫人太太们早已知道了这后花园里发生的事了。 但无论如何,这里却不是什么久留之地。 姜婉先是让人去叫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将黄怡抬回了她的小院,又请那老先生跟着一同过去诊治。 那老先生的医术虽然不似回春堂那样被京城里的人传得神乎其神,但他轻轻的几针扎了下去,黄怡竟悠悠的转醒了。 她一抬眼,发现正睡在自己的床上,便知自己已被人救起。 只是她对此好似并不领情,而是哭着喊着“让我去死”。 黄怡身边的丫鬟小雀见状,自然是上前去拉扯着她,大声的抱着她喊“姨娘”。 大夫只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见人已经转醒,接下来的事也就都是别人家的家务事了。 那老先生见到黄怡这呼天抢地的状况,也就提出了告辞。 姜婉给身边的茉莉使了个眼色,同那老先生笑道:“先生真是医术高明,今日正逢府上有喜事,特奉上双倍诊金。” 那老先生听后,自然很是高兴,说着“夫人客气了”的客套话,就跟着茉莉下去了。 姜婉见这屋内也没有了外人,也就站在黄怡的床前,低垂着眼眸睥睨着她道:“黄姨娘,你不打算跟我说些什么吗?” 听着姜婉这话,黄怡也就情不自禁的瑟缩了一下,双手就下意识的放到了自己的腹部之上,嘤嘤的哭了起来。 “说吧,这孩子是谁的?”姜婉冷冷的瞧着她,语气淡淡的。 “孩子……”黄怡就在那呢喃着,整个人却变得木木的。 她身边的丫鬟小雀听了却是一头的雾水,诧异的看向了姜婉,有些不明白这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姜婉也就将眼神在小雀的身上扫过,道:“姨娘的贴身小衣难道不是你洗么?她两个月没来小日子,你会不知道?” 小雀一听就支吾了起来:“姨娘的小日子向来不准,而且……而且世子爷也不曾来过,我们……我们也就不曾起意……” “也就是说,你们也不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姜婉也就看着那小雀问道。 小雀蹭的一下就给姜婉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夫人明鉴啊,我们姨娘每日在这府中哪里也没去,什么人也没见……” “哪里也没去,什么人也没见,那这孩子是哪来的?”姜婉也就冷笑着道。 “这孩子……这孩子说不定就是神仙送来的呢?”小雀跪在那,突然异想天开的道,“那说书的不是说,当年汉高祖刘邦就是他母亲和一条大蛇所生的么?” 姜婉莫名的就要被这小丫鬟给逗笑了。 神仙送来的? 亏她想得出! 而坐在床上黄怡听了小雀的这话,好似突然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她恍的回过神来,用无比坚定的眼神同姜婉说道:“我……我曾经梦到过一条大蛇……说不定……说不定就 是那个时候……” 姜婉也就挑眉看她,显然是一脸的不信。 汉高祖打天下时,为了给自己的出身增添一些神话色彩,故而才编造出这样的故事。 “这么说,我们的黄姨娘也怀了一位‘天子’不成?”她也就冷冷的笑道,“这样的话你留着同王爷和王妃去说吧,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说着,姜婉也就转身出了黄怡的内室,然后就见到守在外间的黄夫人。 黄夫人一脸拘促的站了起来,像是为自己辩解似的说道:“我就是想来问问我们家黄怡怎么样了,回去后好告诉我们家老爷。” 姜婉也知道这位黄夫人是礼部侍郎黄大人的继室,并不是黄怡的生母。 她如此的小心翼翼也是情有可原。 姜婉见着她的脸色也就缓和了几分,一边引导着黄夫人出了黄怡的小院,一边道:“人是醒了,只是有些事,恐怕还要黄姨娘亲自去同王爷和王妃解释解释。” 黄夫人一听,也就微微的颔首。 “她也太不懂事了。”黄夫人也就同姜婉笑道,“这为夫家添丁进口本是喜事,她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第462章商量 在黄夫人看来,女子开支散叶,乃是本分。 但在有的人家,为了保证嫡子的地位,一般会等到嫡子三四岁之后,才会允许家里的通房妾室怀孕。 可是有些不怎么安分的通房或妾室就会偷偷的背着主母停药,然后暗地里怀上孩子,想为自己博一个未来。 运气好的,就可能母凭子贵。 而那运气不好的,可能还等不到分娩的那日,便一尸两命了。 只是她瞧着姜婉,也不似那凶悍之人,黄怡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自寻短见。 但这其中的原委,让黄夫人好奇,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向姜婉询问。 黄夫人那犹犹豫豫的样子,姜婉全都看在了眼中。 今日之事,在未与萧睿暄商量过之前,她也不好妄加评论,也就只好对黄夫人那试探的目光视而不见。 内院发生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外院。 但在外院的人听的消息却是晋王世子爷的某位小妾查出了身孕。 在外院喝酒的这些人也就纷纷上前祝贺着萧睿暄和晋王爷,毕竟在大家看来,这是又要添丁的好事。 晋王爷萧同峰一听,自然很是高兴。 于是又叫人去搬了几坛子烧刀子过来,誓与大家喝个不醉不休。 而萧睿暄却是满心的疑问,再加之他担心着姜婉此时的心情,也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陪着他们二人一起宴客的萧睿曦见了,也就不阴不阳的凑到了萧睿暄的耳边道:“真是没想到,你的本事竟然这么好,居然又要当爹了。” 萧睿暄听着这话,也就冷眼看向了萧睿曦。 不料萧睿曦却只是笑了笑,耸了耸肩就离开了。 看着眼前这些觥筹交错,萧睿暄却是急切的想要见到姜婉。 他想知道他的婉婉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的反应会是怎样? 是坚定的相信他,还是伤心欲绝的伏在床上哭泣? 一想到这,他就再也不想继续呆在这,而是想要快速的奔到姜婉的身边,然后亲口告诉她,这其中必定是有什么误会,那个孩子绝不可能是他的! 这个想法在他的心中变得越来越浓烈,于是他趁着众人都不备的时候,转身就出了观澜堂的角门,直奔竹苑而去。 竹苑里静悄悄的,除了树梢上知了的间或中断的鸣叫声,整个院子里好似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仆妇们异于平常的小心谨慎,就让萧睿暄觉察到了一丝压抑。 “夫人在哪?”萧睿暄也就逮着两个在廊檐下翻绳花的小丫鬟问道。 那两个小丫鬟都被这突如起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待看清是自家的世子爷后,也就有些紧张的低声道:“夫人在屋里……” 萧睿暄来不及听完那两个小丫头的话,迈开脚步,大步流星的就往正屋而去。 屋里比屋外显得更为安静。 茉莉坐在次间的大炕上,正拿着个绣花绷子绣着什么。 萧睿暄一见,便知姜婉已经睡下了,每次只有在姜婉熟睡的时候,她身边的大丫鬟才会守在这西次间里。 一见到他,她便将手中的活计都放了下来,起身迎接。 萧睿暄也就冲她抰了抰手,提脚就进了内室。 室内熏着安神香,袅袅的烟气弥散了一室。 仅着一件小衣的姜婉侧卧在放着绡纱帐的拔步床上,曲线玲珑。 因为她是背对着自己,萧睿暄也就观察不到她的神情,于是他也就不得不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 他趴到了姜婉的身侧,细细的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 萧睿暄原本以为自己会见着一个脸带泪痕的姜婉,不料见着的却是流着口水睡得很是惬意的她。 哪里有半分伤心难过的样子? 萧睿暄想着自己之前的担心,不免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看来他的婉婉竟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相信自己。 一股暖流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流经了萧睿暄的心田,看着一脸睡相的姜婉,萧睿暄只觉得自己的眼皮也变重了。 他在姜婉的身边打了个哈欠,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也就闭上了眼睛跟着一起睡了过去。 美美睡过一觉的姜婉再睁开眼时,就看到了被夕阳染红了半边的室墙。 她翻了个身,却发现好似有什么重物正压|在自己的身上。 待她回头一看,也就见着了睡在身边的萧睿暄。 “什么时候回来的?”姜婉也就用手指戳了戳他。 有些吃痛的萧睿暄也跟着醒了过来。 见到气色红润的姜婉,他就枕在床上的绣花枕上,有些撒娇的同姜婉道:“不记得了,见到你在睡觉,我也就跟着睡下了。” 姜婉听着一阵莞尔,也就探头往窗台上的自鸣钟看去。 “竟然这么晚了。”她惊呼着起床,“晚膳恐怕都要开始了。” 于是她高声唤了茉莉,低头就在床榻上寻着自己的鞋来。 想着自己回来的目的,萧睿暄又岂会这么轻易的放姜婉走? 他一伸手就揽住了姜婉的腰,将她整个儿的禁锢在了床上,这让刚撩帘而入的茉莉见了,又急忙退了出去。 “那孩子不是我的。”萧睿暄也就将头搁在了姜婉的肩头上,坦言道。 “我知道。”姜婉也就低着头笑道,“大夫说黄姨娘的孩子至少有两个月了,那个时候你都不在京城,怎么和她生孩子。” 萧睿暄听得姜婉这么一说,之前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我们府上门户虽松,却还没有什么人敢私闯内宅,”姜婉也就将自己之前的猜想同萧睿暄说了,“唯一可能做下此事的就只有二爷萧睿曦了。” 萧睿暄也就挑眉看向了姜婉。 姜婉一见他那样子,也就伏在萧睿暄耳边轻语了几句。 萧睿暄一听也就拍手笑道:“这一次,我倒要看他们母子有什么好说的。” 留下来吃晚宴的人基本上都是通家之好,而且大家显然都是已经听闻了黄怡的事,在用过了晚膳之后,便纷纷提出了告辞。 在陪着晋王爷送完了客后,萧睿暄也就一脸正色的同萧睿曦道:“请二弟随我去一趟父王的书房,我有话要讲。” 第463章训问 萧睿曦也就收了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整个人都变得讪讪的。 见萧睿暄在前面大步流星的走着,他心里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却又不得不跟上。 从小到大,他都惧怕父王的雷霆万钧。 只是他心中存着不愿,脚步自然就比平日里显得更为拖沓。 待他懒洋洋的走到晋王爷的书房时,却发现他的母妃早已端坐在此,而姜婉和范氏则是立于一旁。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只是还没来得急让他撒娇,晋王爷那锐利的目光就像箭一样的射了过来。 萧睿曦一瞧,也就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 晋王妃见了,不免就有些心疼的抚着儿子的背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见到你父亲就像耗子见了猫。” 他正欲张口同晋王妃辩解着什么,却听得晋王爷冷冷的道:“小畜生!最近你又犯了什么事?还不从实招来!” 晋王妃一听“小畜生”三个字,也就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晋王爷好似从来不待见她的儿子一样,要么就不理,不然的话就是又打又骂。 搞得现在儿子一见着晋王爷,就怕得像只老鼠一样。 “王爷,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和孩子说么?”晋王妃就有些嗔怨的开口。 “孩子?”萧同峰双眼一瞪,瞧向了萧睿曦,“他都已经人高马大了,哪里还像个孩子?” 晋王妃本还欲辩解,可看了眼一旁的姜婉和范氏后,便噤了声。 她可不愿在两个媳妇面前,显得自己在晋王爷的心中很没有地位。 晋王妃不再做声,晋王爷萧同峰也就再次瞧向了萧睿曦:“我刚问你话呢,怎么?哑巴了?” 萧睿曦就习惯性的先看了眼自己的母亲,随后低声问:“不知……父王……所问何事?” “我所问何事?”萧同峰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抄起案几上刚上的一杯热茶就往萧睿曦的身上砸去。 这夏天的衣衫本就穿得单薄,随着茶杯“哐当”的落地声,萧睿曦的手上竟被烫出了一大块红印。 晋王妃这一下再也坐不住了。 她蹭的站了起来,心疼的跑到萧睿曦的身边,抓起了他的手看了又看。 而萧睿曦则是一脸委屈的冲着晋王妃撒娇着喊道:“娘~!” “王爷!您今天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呀!”晋王妃心疼的将儿子护在自己的身后,同晋王爷据理力争道。 “我想干什么?”晋王爷也就踱步过来,指着萧睿曦道,“你不如问问他想做什么?你问问他,后花园里住着的那个黄姨娘,是怎么回事!” 萧睿曦一听,就忍不住瑟缩了一把。 而将他护在身后的晋王妃显然是没有发现儿子的这一反应,而是一脸不解的同晋王爷道:“黄姨娘?黄姨娘不是老大屋里的么?你找曦儿的不痛快是怎么回事?” “你也知道那黄姨娘是暄儿屋里的?”萧同峰就扫了眼这母子二人,然后指着萧睿曦道,“他可是胆大到暄儿屋里的人也敢玩弄!” “王爷!这样的话,你可不能胡说!”晋王妃满脸惊愕的扫了眼一旁的姜婉和范氏。 姜婉正半垂着眼眸看着他们,显然早已知晓此事,而范氏则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仿佛对他们所说的这事,丝毫不关心。 晋王妃也就想着今日府中发生的事。 今日本是给萧睿暄的两个孩子做满月酒,随后又爆出他有一房小妾查出身孕,得知这一消息的她简直就是恨得牙痒痒。 自己儿子身边的女人,都像是不会下蛋的鸡,而萧睿暄那边却一个接一个的怀孩子,这叫她怎么不羡慕嫉妒恨? 但是知子莫若母,她的儿子是个什么脾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真要说起来,她儿子还真像是会做下这种事的人。 “我胡说?现在可是人证物证皆在了!”萧同峰说完,就喊了声“来人啊”,惯常在他身边服侍的小厮就端了一个四方的漆盘进来,而在那小厮身后,又跟着进来两个侍卫,手里押着个三、四十岁的粗壮妇人和一个才十八九岁的少妇。 “王齐氏?”晋王妃在见到那粗壮妇人时,一眼就认出了她。 王齐氏却是愁苦着一张脸,随着那侍卫的一用力,她便和那少妇一起跪倒在这屋里的地砖之上。 晋王妃就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萧同峰,而一直躲在她身后的萧睿曦此刻却是惨白了一张脸,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这时,姜婉也就站了出来。 她看了眼跪在屋子中央的二人,然后向那王齐氏道:“王齐氏,我问你,从你屋里搜出来的这些首饰,你是从何而来的?” 姜婉的话音刚落,之前进屋的那个小厮,就将手中的漆盘搁到了王齐氏的跟前。 那王齐氏刚欲张嘴,姜婉便笑道:“你可别说是你自己买的,就你那点月钱,就算你攒个三五年,都不一定能买得起一件天宝斋的东西,可你自己数数,从你那搜出多少件!” “还有你!”姜婉同样看向了黄怡,“你的珠宝盒里也没少了天宝斋的东西,怎么来的,总要有个说法吧?” 黄怡原本以为姜婉会质问她肚中孩儿的事,不料她却说起了自己的那些首饰。 这些首饰都是这半年来,萧睿曦送与她的。 正是因为如此,她便不能实话实说,不然就是坐实了她与萧睿曦之间的奸情,可若不说,她又解释不清这些东西的来历。 她在被抬进晋王府时,带过来的那些首饰都是列了单子的,一式两份,一份存于娘家,另一份则随着她入了府。 这种一查便知的东西,她自然不能说是从娘家带过来的。 就在黄怡死咬着牙,不肯吭声的时候,姜婉竟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叠纸,很是随意的挑出几张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朗声读了起来: “八宝簇珠白玉钗,欠一百八十两。” “碧玉金簪,欠一百二十两。” “赤金垂心耳坠,欠五十两。” 见众人都是一脸的不解,姜婉也就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今日使人去天宝斋里赎回的账单,这些账单的赊账人都是二爷萧睿曦,而二爷赊了账的这些东西,却都到了黄姨娘的首饰盒里,您二位,难道不想给我们大家解释解释么?” 第464章处理 萧睿曦一听到这,整个人就瘫软了下去,跪倒在了地上。 晋王妃一声惊呼的护住了儿子,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而在来之前,就为自己想好了一肚子辩解之词的黄怡也呆愣住了。 姜婉绝口不提她腹中胎儿一事,而是从她的首饰盒入手,穷追猛打那些她根本买不起的首饰的来历。 这让她简直无可辩驳,也几乎是认可了她与二爷萧睿曦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而这个关系一旦被坐实,等待她的,就是游街沉塘! 一想到这,黄怡就整个儿的瑟缩起来,手抖得如筛糠一样。 晋王妃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又惊又喜的她一时间,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惊的是,儿子竟然做出了如此有违人伦的事。 而喜的是,萧睿暄房里的姨娘竟然怀了曦儿的孩子! 早就想抱孙的晋王妃早已魔怔了,要不她也不会把萧睿曦身边大丫鬟开了脸,这个时候的她只想要个孙子,而不论嫡庶!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后,晋王妃也走到黄怡的身边,仔细地观察起黄怡的眉眼来:这女子张这一张银盘脸,眉眼之间也透着机灵劲,实在看着也不像是个容易犯傻的。 只是不知道怎么就会和曦儿犯下这等傻事。 她也就清了清嗓子道:“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大事!” 晋王妃也就云淡风轻地笑道:“房里的姨娘不规矩,或打死或发卖就是,值得咱们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商讨么?” 或打死!或发卖! 黄怡就猛的抬头看向晋王妃,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刚想要喊出“王妃饶命”时,却又听得晋王妃幽幽的说道:“可巧今天赶上了德哥儿和仪姐儿的满月酒,若我们今日发落了黄姨娘,会不会有损两个孩子的功德?” 姜婉听着这话,也就斜着眼睛看向了晋王妃,暗道这王妃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然还拉着德哥儿和仪姐儿说事。 而萧睿暄在听到这样的话,也是脸色一黑。 德哥儿和仪姐儿现在就是他和姜婉的命|根子,容不得别人说上半句对他们不好的话。 晋王妃瞧着众人的反应,也就淡淡一笑,道:“说来说去,这黄姨娘不过是一房小妾而已,现在她还怀着曦儿的孩子,不如暄儿就将她送给曦儿好了,我听闻江南的士大夫里很是流行互赠小妾,不如我们也赶一趟新潮好了,也算是为孩子们积攒功德了。” 姜婉真是没想到晋王妃打的竟然是这样的主意! 只是她动不动就拿自己的两个孩子做伐,这又让姜婉觉得很是不舒服。 “我是没什么意见。”不料萧睿暄却是冷冷的笑道,“只是不知道二弟愿不愿意做这种拾人牙慧的事?” 说着,他就瞧向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面如死灰的萧睿曦。 这个时候的萧睿曦只想着将事情快快应付过去,哪里还管什么好坏? 他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胡乱点了点头。 而姜婉则是看了眼身旁一直没有吭声的范氏,也就轻声道:“你觉得呢?” 早就对萧睿曦心灰意冷的范氏对此事更是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大家都觉得好,我就没有意见。” 晋王妃一听,也就笑呵呵的同晋王爷道:“难得孩子们都如此的通情达理,王爷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目睹了全程的萧同峰却感觉自己心里像是吞了只苍蝇一样的恶心。 这算什么事? 做弟弟的偷了哥哥房里的人,哥哥还要非常大度的将人送给弟弟? 这估计是他这辈子遇到过的,最乌七八糟的事! 看着萧睿曦脸上渐渐浮现出的暗喜之色,晋王爷也就板着脸瞪眼道:“这样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来人啊,取家法来!” 姜婉就发现还没来得急高兴多就的萧睿曦又换上了一张惨白的脸,那脸色变化快得就像四川最流行的“变脸”绝活。 不一会的功夫,就有小厮呈上了一根用得很是粗糙的马鞭,而晋王爷则是瞧着萧睿曦道:“你大哥不与你计较那是你大哥大度,可这三十马鞭的责罚,你却是跑不了的。” 三十马鞭? 姜婉听着也就微微挑眉。 经得三十马鞭后,这人还不得皮开肉绽? 而王妃也开始给萧睿曦求起情来。 不料晋王爷却是一丝不苟的亲自执鞭,让小厮在一旁大声的计着数。 待那三十鞭打完后,萧睿曦的后背早已变得一片血肉模糊,人也晕晕乎乎的开始说起胡话来。 晋王妃瞧着简直要心疼死了。 她趴跪在萧睿曦的身边,“儿啊、儿啊”的叫唤个不停,可萧睿曦却是奄奄一息的,鲜少能回应她。 “王爷!你把人给打死了!”晋王妃也就恶狠狠的瞅着晋王爷咬牙切齿的说道。 “哼,娇气!”晋王爷却是将手中的马鞭一甩,“这三十鞭都是我自己抽的,我能不知道这里面的力道?每一下都只是皮外伤,要不了他的性命!” 可晋王妃依旧一脸的不信,哭着喊着的就让人将萧睿曦抬回了松园。 “真是慈母多败儿!”晋王爷咒了一句,也就跟着离开了。 姜婉则是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黄怡,冷冷的笑道:“真没想到你今日竟然因祸得福了,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搬去松园吧。” 随后又看向范氏道:“弟妹要不要同我一道走走?” “好啊!”范氏爽快的应下了,“今日发生的糟心事太多,出去走走也好。” 说着,她就挽着姜婉的手臂,两人说说笑笑的就离开了。 刚才还是乌泱泱一屋子人的观澜堂一下子就只剩下了黄怡和那王齐氏。 “咱们俩这是没事了么?”王齐氏试探着的问黄怡。 黄怡却是半晌还没反应过来。 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她已经成为了萧睿曦的妾室了么? 那是不是从此之后,她就可以和二爷厮守在一起了? 一想到这,黄怡的心里竟隐隐浮现出了一股幸福感。 第465章谈话 众人这似闹剧般的决定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晋王府。 哥哥的妾室送给了弟弟,不管怎么说,这都算不得什么光彩的事。 因此晋王妃也就下令府中的人都不准探讨此事。 但有些事,明面上制止了,并不意味着大家就不会私下里议论。 后花园旁的小院里,仅着一件薄衫的薛金凤坐在天井台边,瞧着小院里那几株随风摇曳的紫薇花暗自愣神。 她真是没想到住在隔壁的那个黄怡,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竟然敢做下如此胆大的事。 而让她更没想到的是,堂堂晋王府居然会对这件事采取如此妥协的态度。 她还以为就算不判黄怡一个游街示众,至少也会发卖出去,以儆效尤。 可现在的这种处理方式,别说惩戒了,她倒瞧着有点鼓励的意思? 来这晋王府前,她是何等的自信满满,觉得凭借自己的才貌和手段,晋王世子迟早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可现在一年过去了,别说是世子爷了,就连世子夫人,她都没见上几回。 如此下去,难不成自己真要老死在这小院里不成? 一想到这,薛金凤就变得有些烦躁起来,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掰扯得没有了原形。 “姨娘,夫人找您过去问话……”一个婆子上前禀报。 薛金凤就微微侧目。 夫人叫她过去问话? 那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并不敢怠慢的薛金凤也就赶紧换了一身衣衫去了姜婉所在的竹苑。 一进去,她便见着盘了个螺髻,穿着一件鹅黄色撒花烟罗衫的姜婉正侧坐在一张竹架床上,手里则拿着个拨浪鼓,逗着睡在竹架床上的两个孩子,眉眼弯弯地听着他们发出“咯咯”的笑声。 那竹架床正好摆在了院子里的那棵大槐树下,高大的树冠像是一把伞似的,正好让树下的人纳凉。 薛金凤也就盈盈上前,冲着姜婉行了个福礼,然后细声道:“夫人您找我?” 姜婉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先是笑道:“来了。”然后指着一旁没人坐的竹躺椅道:“坐吧。” 虽然与姜婉打交道的日子不多,但薛金凤却也发现她们这位夫人并不是个喜欢玩虚情假意的人,因此也就摇着手中的宫扇在那竹椅上大大方方的坐了。 “先将孩子们抱下去吧。”姜婉笑着同两个奶娘道。 跟在姜婉身边夏依一见,便知夫人这是让她们回避,于是她赶紧让谢氏和罗氏抱了德哥儿和仪姐儿下去,自己则领着丫鬟婆子避开了。 刚才还笑语盈盈的院子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姜婉和薛金凤两个。 姜婉也就低头捋了捋自己的衣袖,然后笑着同薛金凤道:“黄姨娘的事,想必你也听闻了吧?” 薛金凤就装出一脸惶恐之色,像是为自己辩解似的说道:“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姜婉也就笑着摇了摇头。 “你紧张什么?黄姨娘都没受到什么惩罚,反而每天被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姜婉瞧向了薛金凤。 “我没有什么想法……”因为把握不到夫人同自己说这话的意思,薛金凤也就小心翼翼的回话道,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中了什么圈套。 “没有什么想法?怎么会?”姜婉一听就知道薛金凤的言不由衷,“你和黄怡可是同日进府,她现在像个菩萨一样的被人伺候着,你怎么可能没有什么想法?” “回夫人的话,黄姨娘的事,我真的不好怎么评判。”薛金凤也就苦笑道,“我觉得一个女人就应该谨守本分,像她那样行事,只会叫人不齿……” “哦?”姜婉就有些意外的看向了薛金凤,“你真是这么想的?” 薛金凤也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在不能确定夫人的真实意图前,她觉得自己这样保守的回答才是最安全的。 姜婉瞧着她又笑了笑,道:“我今日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要知道像现在这样留着你们的人,却留不住你们的心,还不如将你们都放了出去。” 毕竟谁的大好年华都耽误不起。 上一世对此大有体会的姜婉并不想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就这样拘在后院里,然后红颜空老。 之前建武帝将这二人赐给萧睿暄时,他们夫妻便有了这想法。 只是当时顾忌着建武帝,不敢轻举妄动。 而现在建武帝已逝,他们本不用再顾忌那么多。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人还没放出去,就闹出了黄怡这事,倒让一切显得被动了起来。 薛金凤就有些意外的看向姜婉,一脸的不敢置信。 姜婉则是对她笑了笑:“你回去想一想吧,如果你想离开,我就给你写放妾书,以后婚丧嫁娶两不相干。” 薛金凤将信将疑的离开了竹苑,在回自己的小院时,她同身边的丫鬟织罗说起了此事:“你说夫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身边的这个大丫鬟,是她到晋王府之前,生母孟姨娘特意安排给她的,就是怕她一个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出了事都没个相商的人。 织罗跟在薛金凤的身后,却也只稍稍落后了半步,这样也就不影响她们二人间的谈话。 “会不会是夫人故意放出这样的话?变着花样的撵您出府?”织罗也就猜测道,“您和黄姨娘可都是奉旨入府的,这一年来,夫人虽不待见您和黄姨娘,可好吃好喝的却一样也不敢怠慢。” 会是这样么? 这一年,她在晋王府的后院里过得并不开心,她曾经以为自己能像母亲孟姨娘取悦父亲一样的取悦世子爷,然而世事并不如她所愿。 在这一年里,当年设想已化为泡影,当年的热情也几乎被消磨殆尽。 如果能离开,她能不能为自己重新开启一段不一样的生活? 薛金凤也就跃跃欲试的想着。 “可是姨娘,您想过没有,如果离开了这晋王府,您又变为了总兵府里的庶小姐……您想想总兵府里大归的那位姑奶奶,她现在可是靠着她当年的嫁妆而活,可若是您归了家,可能会比那位姑奶奶过得还要惨……”织罗的声音并不大,却想一把锤子一样击碎了薛金凤那蠢蠢欲动的心。 对啊!自己怎么忘了这一点。 孟姨娘也曾和自己说过,她护得了自己一时,却护不了自己一世,将来的路会怎么样,还全得靠自己! 第466章惬意 松园里,晋王妃像是慈母一般的瞧着黄怡将一盅老母鸡汤喝了个干干净净。 自那日做了决定之后,在晋王妃的督促下,黄怡就从她那间小院搬至了松园的第三进宅子里。 不但她免于惩罚,就连王齐氏也成了她身边的管事妈妈,每日同小雀一道,照顾着她的衣食起居。 一开始,黄怡还想着是不是应该去住在第二进主宅的范氏那请个安,不料范氏却派了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黄姨娘还是安心的养胎,早日为二爷诞下子嗣才是正经,这晨昏定省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就在黄怡还在诧异这府中的主母怎么都好似不怎么喜欢让妾室立规矩时,晋王妃却是来得比谁都勤快。 “这鸡汤喝着觉得怎么样?”整天笑得像是一朵花似的晋王妃也就关切的问道,“我可是让灶上天还没亮就炖上了,放了上好的虫草……” 黄怡就很是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角,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感受过如此无微不至的关照。 “我觉得挺好的……”她低着头,轻声细语道。 “那就好,那就好。”晋王妃笑嘻嘻的瞧着黄怡,然后道,“还想吃什么?让丫鬟婆子们去厨房里说一声!要知道大肚婆想吃的东西要是没吃到,将来孩子可是会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的!” 黄怡显然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说法的,她也就将眼睛睁得大大,瞧向了晋王妃。 晋王妃瞧着她那样子,也是“噗嗤”一笑,道:“真假我是不知道,反正你也不用太拘着自己就是。” 黄怡就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然后微微转了转眼睛道:“那……就让厨房里煮道鲜笋汤来吧,不知怎么滴,最近就想吃口鲜笋汤……就是做梦都在想……” 鲜笋乃是春季才有的东西,这过了季,便是有钱也吃不着了。 不料晋王妃却只是浅浅的一笑,一脸慈爱的同她道:“不就是一碗鲜笋么,居然还要梦里才吃到,今天就让厨房给你做过来。” 说完,她也就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婆子,那婆子很是识趣的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往厨房而去。 晋王妃像往常一样,在黄怡的屋里盘楦了半日才走。 见着晋王妃身后那一队“浩浩汤汤”的队伍,躲在屋里窗台前偷看的红绣这才舒了一口气。 她轻轻的放下了窗棂,转身同屋内的范氏道:“二奶奶,晋王妃离开了。” 此时的范氏正拿着个绣花绷在绣花,她也就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句,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 红纹从屋外端了一只甜白瓷的茶盅走了进来,只是她刚一进屋,就满室都溢满了玫瑰花香。 “那是什么?”范氏不免奇道。 “是世子夫人使人送来的新茶。”红纹也就笑道,“说是今年特意让人窖的玫瑰花,一泡就是满室的玫瑰花香。” “哦?是吗?”范氏也就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绣花绷,接过了那杯茶。 自从她同姜婉释放出善意后,她与竹苑的人也就走得近了些,而那边也会隔三差五的送一些新奇的玩意儿过来。 “二奶奶,黄姨娘那边,我们真的都不用过去瞧上一眼么?”红纹想着刚才自己去泡茶时,就刚好遇到了晋王妃身边的人。 晋王妃就这样每日给黄姨娘做脸,日后这院子里哪里还会有她们主仆三人的立足之地? “忘了我之前交代给你们的话了吗?”范氏轻啜了一口玫瑰花茶,果然觉得唇齿留香,但她在一抬眼间,眼中却有了让人不可抗拒的凌厉。 无论是红纹还红绣,都是在她身边服侍多年的老人,可她们也从未见过二奶奶的这副模样,两人不免就跟着紧张起来。 “没有忘的!”她们二人异口同声道,“二奶奶说我们与那黄姨娘就是井水不犯河水,而且不能同她屋里的人起冲突,更不能引起她们的不快!” 范氏听后,也就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心中虽觉苦涩,可这也是最好的自保之法。 现在那黄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晋王妃的命|根子! 所以王妃才会当着众人的面保下了黄姨娘。 若是哪个不长眼的,胆敢在这个时候去招惹黄姨娘,不用黄姨娘开口,晋王妃都会出手将那人撕掉! 而她,死活都是不会去触这个霉头的! 范氏正想着这事,却突闻正房的东头传了嘤嘤的哭泣声。 主仆三个皆是诧异的互看了一眼,红纹也就自告奋勇的说道:“我去打探一下。” 不一会的功夫,她便撇着嘴的返了回来。 红绣瞧着她那模样,也就笑道:“怎么了?到底是谁在哭?听着不像是绿篱的声音。” “是黄姨娘!”红纹没好气的说道,“她瞧着二爷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的样子,就在一旁哭天抹泪的。” 范氏也就扯了嘴笑了笑。 自从那日萧睿曦被晋王爷施了家法之后,已经在床上趴了三天了。 晋王妃没少往他屋里送上好的金疮药。 可不知为什么,那些药就好似都失效了一样,萧睿曦还是整日的趴在床上哼哼唧唧。 自己即便是坐在西次间里,时不时也能听到萧睿曦那有些夸张的喊疼声。 相对于范氏那一脸的漠不关心,黄怡却是坐在萧睿曦的床前伤心的抹着眼泪。 被打得遍体都是伤的萧睿曦几乎是一丝不挂的趴在床上,身上大部分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还有少部分的依旧能渗出血水来。 黄怡瞧着,不免就有些心疼的说道:“都是因为我,二爷才会要受这些皮肉苦!” “小傻瓜!”萧睿曦虽然浑身是伤,可一张嘴,却依旧甜若蜜饯,“如果这顿皮肉之苦,能换得与你的长相厮守,那也是值得的。” 黄怡的心里就好像突然被人灌了蜜一样,整个人也娇羞的低下头来。 “你真是这么想么?”她如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问着萧睿曦。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都已经是我屋里的人了!”萧睿曦就和黄怡说着甜丝丝的情话,丝毫没有留心到门口那个已经咬碎一口银牙的倩影。 第467章平衡 站在门口的绿篱将握着的双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她原本以为绿乔被发卖出去后,在整个松园里便没有人能再与自己一争高下。 可却不曾想,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将她的姨娘之梦,也搅了个稀巴烂。 屋里那二人依旧在你侬我侬的说着悄悄话,对她几乎是视而不见,绿篱也就只能清了清嗓子,站在门外道:“二爷,要换药了。” 萧睿曦这才扭过头来,瞧着脸色不怎么痛快的绿篱皱眉道:“怎么又要换药了?” “二爷这话问得好生奇怪。”绿篱就瞧了眼一旁娇滴滴的黄怡,没好气的说道,“一天三次药,这可是王妃吩咐的!” 说着,她故意挤开了坐在床边的黄怡,冷着脸道:“不能帮忙就躲到一边去,别挡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自从住进这松园以来,黄怡就一直被众人护着供着,几时听过这样的重话? 觉得有些委屈的她,瞬间就噙满了泪花,只肖一眨眼,那眼泪便能滚下来。 她这样的眼泪攻势对萧睿曦而言还能起到点作用,可到了绿篱这就完全不管用了。 绿篱也就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我说错你了么?若不是你,咱二爷哪里会变成这幅模样?” 被绿篱这么一瞪,黄怡也就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 萧睿曦见了,也就有些心疼的说道:“绿篱,你别这样说她。” 绿篱本就心中对黄怡存着气,现在还听到萧睿曦为她说话,她也就将手中的一壶烈酒悉数都倒在了萧睿曦的背上,而萧睿曦也被那烈酒刺激得嗷嗷直叫。 黄怡就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一旁。 绿篱面带讥屑的看了黄怡一眼,暗道这样的女子到底有什么好? 于是她又将黄怡挤了挤,已经无处可坐的黄怡就只能站起身来,立在一旁。 也不知是因为黄怡在场,还是因为绿篱心有怨恨,她今日换药的手法就比平日里都要重上几分,萧睿曦也就跟着“嗷嗷”乱叫着。 这就让黄怡变得更加的手足无措起来。 她半跪在萧睿曦的床前,神色紧张的握住了萧睿曦的手,一个劲的自责:“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你就不用吃这样的苦了。” 见到这样的黄怡,萧睿曦就觉得心里一阵甜滋滋的,也就咬着牙的安抚着她:“没事的,只要是为了你,这一切就都值得!” 听着这二人让人直掉鸡皮疙瘩的对话,绿篱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 她赌气似的胡乱上了药,端着换药的盆子也就出了正屋。 绿篱没好气的扫了眼范氏的窗子,暗道这口气范氏怎么会忍得下? 到了七月的时候,登基两个月的萧睿昭终于将后宫妃子的位份给定了下来。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竟然将皇后之位给了已逝多年的原配方青青,并追封她为元真皇后,至于分别为他诞下一子的姜妧和生下一女的崔莹莹却只分别封了容妃和静妃,连贵淑德贤四妃的位份都不及。 因为七皇子和崔家的事,大家也就都在猜测着崔莹莹会不会因此被贬谪。 崔莹莹的位份不及四妃,是大家意料中的事,毕竟因为七皇子和崔家的事,她没有被贬谪就已经是万幸了。 让众人想不明白的是,为皇上诞下了皇长子的姜妧却也只封了个容妃,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你是说容妃娘娘明日招我入宫?”姜婉见着一个从宫里出来传话的小内侍,也就奇道。 “是啊,娘娘说她在宫中也难得出来,想要见见家人,就只能让您进宫了,毕竟您身上有诰命,比一般人进宫要容易些。”那来传话的小内侍也就答道。 姜婉就有些哑然失笑。 她怎么不知道,她身上的诰命竟然还有这种优势了。 是夜,她便与萧睿暄说起了此事:“你说姜妧找我到底何事?” 他们二人在院子里支起了一张竹板床,姜婉习惯性的将头枕在了萧睿暄的腿上,然后躺在那惬意的数着天上的星星。 “大概是因为容妃娘娘最近心情有些不爽吧。”萧睿暄一边把|玩着姜婉的头发,一边笑道。 这些年,姜妧一心想要压过崔莹莹,只可惜崔莹莹身后有着崔贵妃的保驾护航,让她一直没能如愿。 这一次七皇子和崔贵妃犯了事,崔家也被牵连在其中,谁都以为崔莹莹必没有翻身之日了。 没想萧睿昭却对此事闭口不提。 不但没有因此对崔莹莹进行贬谪,更是给崔莹莹封了一个和姜婉平起平坐的静妃。 这叫姜妧又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姜婉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也就想起了上一世。 上一世,七皇子和崔家的事并未败露,崔莹莹在崔太妃的极力争取之下,坐上了贤妃之位。 而原本相对弱势的姜妧,却因为儿子简郡王的缘故,被封为了淑妃。 后来,萧荣继承了大统,她更是因为母凭子贵又被尊为了太后。 上一世的自己对这些事情并不敏|感,也不明白。 可后来她才知道,这便是一种“帝王的平衡术”! 早在太子府时,姜妧与崔莹莹就是一种对抗的平衡关系。 萧睿昭在她们之间游移着,总是适时的偏向于弱势的一方。 而他登上了帝位后,更要平衡好各方的关系。 只是这一世,因为崔家的失势,崔莹莹变成了弱势的一方,因此景宣帝心中的天平反而倾向了她。 这大概是现阶段的姜妧根本不能理解和想象的吧。 “那你说,我要不要入宫?”姜婉也就征询着萧睿暄的意见,“我可不想进宫去给姜妧当倾诉桶!” “干嘛不去?”萧睿暄笑着抚弄着姜婉长发,转而换了一副严肃的神情,“她现在可是容妃娘娘了,你多少都要去给她些面子。” 姜婉就一脸狐疑的坐了起来,满是探究的看向了萧睿暄。 “我怎么觉得这话不像是你能说出来的?你别是个冒牌货吧!”说完,姜婉就伸手往萧睿暄的下巴上捏,看看他是不是什么陌生人伪装的。 萧睿暄也就被姜婉弄得哭笑不得,他便开始求饶道:“我的意思是你去走动走动也好,哪怕只是将她身边的人混熟,将来你进了宫也有人愿意成为你的助力不是?” 第468章寻找 姜婉觉得萧睿暄说得很有道理,因此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让人递了牌子。 入了宫后,她更像是个散财童子一样的逢人便打赏,而且一出手就都是一两一个的梅花银锞子,让收到的人一见就是喜笑颜开。 姜妧则是在她的翊坤宫里等着姜婉。 天气虽热,姜妧却穿了一件暗红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头上更是梳了一个高耸的凌云髻,凌云髻上则插了一支赤金镶珠的七翅凤钗。 见到这一身宫妃打扮的姜妧,姜婉就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二人在宫中相处的日子。 她也就给姜妧盈盈的摆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禀道:“臣妹姜婉,给容妃娘娘请安!” 见到如此毕恭毕敬的姜婉,姜妧的内心的虚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也就故意放下身段的亲手扶起了姜婉,笑道:“我们姐妹二人难得见上一面,可不要如此外道才是。” “这屋外热,我们还是屋里说话。”姜妧笑盈盈地牵着姜婉的手,将她领进了自己的宴息室。 在姜婉的记忆中,上一世姜妧也是在这翊坤宫里住了三年后,才搬去慈宁宫的。 她也就悄悄的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发现果如上一世一样:镶着琉璃的玻璃窗下摆着一张镶大理石板的紫檀木雕花罗汉床,而罗汉床的两侧却是各有两张同为紫檀木的太师椅,而墙上挂着的是“梅兰竹菊”四幅木雕画…… 屋里的布置看上去好似讲究,却又让人感觉到无比的沉闷。 姜妧执着姜婉的手,刚想拉着她在那罗汉床上坐下时,不料姜婉却微微侧了侧身子,柔声道:“臣妹产后体虚,还坐不得这寒凉之物。” 姜妧也就打量了眼姜婉的脸色,瞧着她的气色还行,可仔细一看却发现她那白皙的皮肤上略施薄粉,嘴上更是涂了胭脂。 “怎么?你不是已经出了月子么?”姜妧就好似关心的问道,“难不成是没有养好?” “那倒不是,”原本想着二人间没有什么好聊的,担心两人间会冷场的姜婉也就笑着接话道,“是臣妹在生孩子时伤到了身体,故而程太医才建议我养上两三个月。” 姜妧也就点了点头,随即却突然叹道:“能养自然是好的,就怕那没得养的。” 听着姜妧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姜婉心下就有些惊讶,但面上依旧还保持着惯常的微笑:“娘娘何出此言?” 不料姜妧却先是遣散身边服侍的人,然后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看,才对姜婉小声的说道:“姜姝不见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姜婉则是一愣。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萧睿暄曾告诉过她,因为如意轩起火,里面烧死一人,烧伤一人。 而萧睿昭为了封锁消息,对外宣称只是烧了个亭子而已,所以这宫中的人反倒不知道在那场火灾中消失的姜姝和芙蕖。 “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姜婉故意装出一副好不知情的模样问道,“姜姝可是先帝的妃子,她不是应该跟着其他妃子一起迁宫了么?” 姜妧的脸上就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 “即便是迁宫,也是在这后宫之中吧?”姜妧就凑近到姜婉的身边道,“可我让人去找了,谁也不知道姜姝迁到哪一处宫殿去了。” 姜婉听着这话,也就没有做声。 有时候说多错多,不说才是明智的选择。 可这样的沉默在姜妧看来,却是觉得姜婉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 “你还记得两个月前被烧掉的那座如意轩么?”姜妧也就继续同姜婉说道,“我可是听闻那里面烧伤了人!” 姜婉也就歪着脑袋看她,不明白她同自己说这些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见着姜婉一脸不解的样子,姜妧也就叹了口气,悄声道:“那个被烧伤的人被送到了胧月寺里!” 对于胧月寺一名,姜婉并不陌生。 那里是先帝妃子们除了冷宫之外的又一去处。 上一世若不是姜妧的坚持,自己也是会要搬去胧月寺去常伴青灯古佛的。 “娘娘想要我做什么?”听得姜妧说了这么一大通,姜婉始终不明白姜妧到底要做什么。 “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比以前在太子府,身边的人进出皇宫十分的麻烦!”姜妧也就面有难色的说道,“可这件事,如果是不相熟的人,我是万万不敢托付的。” 见姜婉依旧眨着不太明白的大眼睛,姜妧只好将话说得更为直白:“我希望你去胧月寺里帮我看看,那个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姜姝?” 听到这,姜婉就很是诧异的看了眼姜妧。 在她的印象中,姜妧可不是一个愿意为了这种事而费工夫的人。 “就只是去查访一番么?”姜婉将信将疑的看向了姜妧,怕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的猫腻。 “我们同姝儿好歹是姐妹一场,虽然她在得势时对我们都并不好,可我们做姐姐的也不应与她多计较不是?”姜妧也就笑道,“我现在特别担心那个人就是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母亲通告这个消息。” “行,我就去走上这一趟吧。”姜婉想了想就答应了姜妧的要求。 她之所以会答应,并不是因为她真的顾及与姜姝的姐妹知情,她只是有些好奇,好奇那个留下的人,到底是谁! 准备了两日之后,姜婉也就带着身边的人去了胧月寺。 胧月寺是家皇家寺院,平日里并不接受香火朝拜。 可对方一听姜婉的晋王世子夫人身份,也就对她打开了方便之门。 “施主请见谅!”寺内的主持在见着姜婉后,也就不免解释着,“平日里我们这里不接受散客的朝拜。” “真是打扰了各位师傅的清修了,”姜婉满是歉意的同那主持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想瞧瞧从宫里送出来的那位被烧伤的贵人……” 只是没想她的话音未落,头顶之上就飞砸下来一个茶盅,若不是对方的准头不怎么好,姜婉这会子就已经是满头茶水了。 第469章玉安 头顶突然有东西飞下,姜婉自然是被吓得惊魂未定,她也就抬头看去,只见一扇半开的窗户里,好似有个鬼影飘过。 姜婉也就吓得后退了一步,夏依便是上前一步,把姜婉护在她的身后,而兰依则一个跃步准备跳上二楼去捉拿那个鬼影。 作为胧月寺的主持,先是拦住了准备上楼的兰依,然后对着楼上大喝了一声:“普安!” 然后就有个姑子模样的人有些慌张的跑到了窗边,冲着楼下的众人做了个合十礼,随后便将那扇半开的窗户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静仪师太这才同姜婉等人笑道:“真是让夫人受惊了,那是本寺收治的一位患者……她被一场大火灼烧了面容,因此才看上去行似鬼魅。” 被火烧?姜婉也就听得心中一动。 她看向那静仪师太道:“师太所说的可是先帝的妃子寿妃娘娘?” 静仪师太就有些惊愕的看向姜婉:“夫人是如何得知?” 当日宫中可是悄悄的将这位寿妃娘娘送过来的,就连这胧月寺内,知道那是寿妃娘娘的人都不多。 姜婉也就微微一笑,道:“我今日便是来寻她的。” “这……”静仪师太脸上就出现了为难之色。 人是宫里寄养在这的,没有宫里的指令,她也不敢擅自让外人见那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人。 “师太是方外之人,有些事,您可能不太知晓。”姜婉笑着给夏依使了个眼色,夏依就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绣了缠枝花的荷包。 “这寿妃娘娘与我原是亲姐妹,我也是突然听闻她出了事,才找到您这来的。”姜婉从夏依的手中接过荷包,塞到了静仪师太的手中,“还请师太通融通融,我也只是想知道她是否还平安,绝不做其他事。” 静仪师太掂了掂手中那荷包的分量,约莫有七八两重,也就暗道这位晋王世子夫人出手真是大方。 见那静仪师太没说话,姜婉继续道:“师太若是不信我刚才说的话,只需差人到市井中去打听打听便知,我断不敢拿话唬你。” “不敢不敢,贫尼怎敢质疑夫人您说的话。”那静仪师太也就出现了犹疑之色。 姜婉见了也就乘胜追击道:“家姐现在也被荣尊为容妃娘娘,实在是因为出于对自家姐妹的挂念,这才嘱咐我来寻上一寻。” “若是师太能开得这扇方便之门,家姐也会铭记于心的。”姜婉笑着将姜妧这面大旗也给扯了出来。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静仪师太又将手中的荷包掂了掂,面有难色的说道:“也不是不能见,只是那人现在变得面目狰狞,我怕她的相貌会惊扰到夫人。” 姜婉听得静仪师太松了口,也就笑道:“我与她这么多年的姐妹,又岂会在意她的狰妍?这一点,还请师太放心。” 静仪师太听后,也就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跟在她身后的一个灰袍姑子道:“普惠,你领着这位夫人去楼上吧。” 那叫普惠的姑子也就轻应了一声,对着姜婉等人做了个相请的手势,然后就低着头在前面引着路。 姜婉等人不疑有他,也就跟着那普惠朝前走着。 待过了一个转角后,那原本在前面引路的普惠却突然一个转身,在姜婉的面前跪了下来。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姜婉完全没有准备,差一点就因为躲闪不及而撞到了她的身上。 夏依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就制住了跪在地上的普惠。 “婉姐儿,是我啊!”那普惠跪在地上,扬起了头,满脸泪痕的看着姜婉。 “玉安表姐?”姜婉诧异的看着眼前这位已经落了发的姑子,却从她那有些憔悴的面容里,看到了秦玉安的眉眼。 “是我,是我!”已经改名叫普惠的秦玉安仿佛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的跪行到姜婉的身边,抱着她的大|腿哭诉道,“求求你,带我离开这!” 完全没搞清楚状况的姜婉就侧了侧身子,将腿抽离了出来,看着秦玉安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有跟着大姐她们一起入宫么?” “我……我……”哭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秦玉安就哽咽着。 就在她准备同姜婉说起自己的遭遇时,却只见兰依凑了过来,轻声道:“有人过来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秦玉安赶紧抹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垂首站在了一旁。 这时就听得一个过路的胖姑子瞧了她们这群人一眼,不解的道:“普惠,师父不是让你把人带到楼上去么?你还在这磨蹭什么?” 那秦玉安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说道:“世子夫人说刚走得太急,要休息一下……” 姜婉就挑了挑眉,暗想这秦玉安果然还和以前一样,总喜欢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姜婉也就冲着那胖姑子笑了笑,并没有反驳秦玉安的话。 那胖姑子见状,也就冲着姜婉施了一礼,领着身后的人离开了。 秦玉安见状,大舒了一口气,然后领着姜婉继续往前走去。 只是她一边走就一边同姜婉道:“你是过来见那个所谓的寿妃娘娘的么?” “所谓的?”姜婉听得她这么说,也就奇道,“这话怎么说?” “寺内有人在传,那被烧伤的女子是先帝最宠爱的寿妃娘娘,可我瞧着,却不像!”秦玉安垂首引着路,却低声的同姜婉说道,“虽然我与姝姐儿也没见过几面,可她不应该完全不认识我!可我之前再给楼上那位送吃食时,她完全不理我,就好像我只是个陌生人一样。” 姜婉就惊愕的同夏依她们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觉得秦玉安说得很有道理。 若是熟悉的人再见面,不管怎么装,也是装不出陌生人的感觉的,更何况姜姝在这胧月寺里根本没必要装成和秦玉安不相识。 除非,她真的不认识秦玉安! 一股不好的预感就袭上了姜婉的心头,她暗暗的想着,如果楼上那人不是姜姝那又会是谁? 而姜姝呢? 她又会在哪? 第470章质疑 带着这样的疑问,姜婉跟随着秦玉安脚步沉重的上了二楼。 二楼是一个回廊,回廊的中间是个天井,而厢房就在回廊旁一字排开,门户紧闭。 秦玉安也就领着姜婉在木质的回廊上走着。 许是因为年代久远,那木质的楼板,就随着她们的脚步发出了“嘎叽嘎叽”的声音。 约莫走过了三四个厢房的样子,秦玉安就在一张厚实的木门前停了下来,然后伸手轻叩着门扉。 “谁啊!”里面就传出了一声有些粗鲁的声音。 “普安师姐,我奉师父之命,带几位贵人来瞧瞧娘娘。”秦玉安在看了眼姜婉后,轻声答道。 那门就吱嘎的一声,被人从里间打开了约莫三寸来宽的门缝,一张脸毫无预期的出现在那门缝间,目光冷冷的打量着站在回廊上的几人。 虽然隔着这条狭窄的门缝,姜婉还是不难认出这就刚才在楼上神色慌张地关窗的那个姑子。 “普安师姐,这几位可都是师父接待的贵人,怠慢了可不好。”见那普安半天也没有动静,秦玉安也就上前一步,悄声的提醒道。 那普安就扫了眼秦玉安,道:“普惠,你可带了师父的令牌?” “有的,有的。”秦玉安就在衣袖中摸索着,取出了一块小竹板。 那门里的人在瞧到这块小竹板后,也就将门一关,在一阵叮啷哐啷的响声之后,那厚实的木板门终于打开了。 进入厢房后,姜婉才发现那木门之后竟然还栓了一根有如手腕粗的铁链子,难怪刚才那普安开门时动静会那么大。 “夫人,请跟我来。”许是因为有普安在场,秦玉安同姜婉说话的口气也就变得特别的谦卑。 姜婉就点了点头,跟在了秦玉安的身后。 这间大厢房是由三间小厢房打通而成的。 在穿过了两个落地罩后,姜婉便瞧见了一女子正坐在一张雕花窗边瞧着窗外的景色愣神。 只肖看那背影,姜婉便知眼前的人不是姜姝! 萧睿暄之前同她说过,在如意轩中发现了两人,一死一伤。 而眼前活着的人并不是姜姝,那也就是说,死掉的那个才是! 一股悲伤之情从她的心底隐隐升起,而泪水就这样情不自禁的从她的眼眶中迸出。 这些年来,虽然姜姝总是故意处处与自己作对,可乍一知晓她的死讯,姜婉还是觉得自己的情感上有些接受不了。 她的身形也就前后的晃了晃。 那种感觉仿佛瞬间就能让她窒息。 夏依发现了姜婉的异状,也就赶紧的扶住了她,叫了一声“夫人”。 再次站定好的姜婉先是抰了抰手,随后对着夏依笑了笑,轻声道:“我没事……” 她确实没什么事,只是心中陡然有些伤感而已。 姜姝还那么年轻,先是稀里糊涂的进了宫,然后稀里糊涂的当了个寿妃,再是稀里糊涂的葬身火海…… 她的一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利用,成为了别人在争权夺利的路上毫不在乎的牺牲品! “普安师傅,不知道我能不能与娘娘单独聊聊?”姜婉也就看着身后那位跟着一起过来的姑子问道。 普安也就打量了众人一眼,觉得不过都是几个妇道人家,想来也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也就很是大度的挥了挥手:“你们聊吧,我去门口守着。” 然后姜婉又给夏依和兰依使了个眼色,她们二人也就带着秦玉安出了最里间的那间厢房。 但因为顾忌到姜婉的安危,她们二人也没敢离得太远,而是守在那落地罩旁。 见人都已经走开,姜婉也就轻声质疑道:“芙蕖,你为何要假冒寿妃的身份?” 那个原本坐在窗前的身影也就微微一颤,然后缓缓站起身来,慢慢的回过头来。 纵是姜婉做足了心理准备,但在她瞧见那张被火烧得变形的面孔时,还是不免吓了一跳。 显然不是第一次在别人的脸上看到这惊骇的表情,芙蕖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面孔也就变得更为狰狞。 “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她也就奇道,然后她用那同样烧得皮肤发皱的双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道,“我以为就凭我现在这副样子,谁也认不出我来了。” 她的声音也已经便得嘶哑,不复之前的清丽,背也变得佝偻起来。 然而姜婉却并不想与她讨论这些,而是看着她的眼睛问:“我刚才问你,为何要顶替寿妃之名,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顶替?”芙蕖用着她那嘶哑的嗓音玩味着二字,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姜姝是怎么当上寿妃的,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么?” 芙蕖笑着向姜婉逼近了一步,阴森地笑道:“那日她撞见了我和殿下在一起,若不是我,她早就被人弄死了!是我,让她顶替了我做了这个寿妃,才保住了她一命!” “殿下?”姜婉却是眉头一皱,适时的抓住了芙蕖话语里的信息,“哪个殿下?” 在大梁朝,能够被人称为殿下的,只能是皇子! 一个念头在姜婉的脑海中闪过,让她都觉得有些可怕。 惊觉自己说错话的芙蕖赶紧闭了口,任凭姜婉怎么问,她也不再多说一个字。 而姜婉也意外的发现,芙蕖虽然佝偻着背,肚子却比一般人都要大上几分,看上去倒像是怀了个几个月身孕的样子。 “你……怀孕了?”姜婉很是惊愕于自己的这个发现。 “对啊!”芙蕖的声音突然变得柔柔的,虽然听上去还是那么的渗人,“那日我披了姜姝那件半毁的衣服从火场里冲了出来,因为被烧得面目全非,没有人认出了我是谁,而那群庸医,则是仅凭我身上披着的衣衫和肚中的孩儿就认定了我是寿妃娘娘……” “你说,如果他们知道自己拼尽全力救过来的这个人只是个小宫女,你说他们还会那么卖力么?”说完,芙蕖就发出了一阵嘎嘎的笑声,听得姜婉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第471章质疑(二) “孩子是谁的?”姜婉强忍着不适,努力压抑着心里那股想离开的强烈想法。 “孩子,自然是我的。”芙蕖露齿一笑,“我要把他生下来……” 尽管芙蕖的表情骇人,可姜婉依旧从她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初为人母的光辉。 “生下来?”瞧着芙蕖的这一脸陶醉,姜婉突然话锋一转,语带讥屑的说道,“就算生下来,他也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一辈子都会要受尽世人的白眼,你真的忍心让他每天过着这样的日子么?” 果然,姜婉的话一出口便有了效果。 芙蕖的脸上就有了惊恐的神色。 她忽然抱住了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着:“不会的,不会的,殿下若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他一定会想办法将这个孩子安排好的!” 姜婉看着芙蕖那瑟瑟的样子,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 从芙蕖时不时的自言自语来看,姜婉怀疑她可能变得有些间歇性精神失常了,在这个时代,可能是称之为癔症,而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精神病”。 “可是你怀孩子的事,殿下他知道么?”姜婉在大学时曾选修过心理学,知道遇到这种有精神疾病的人,说话得顺着他们来。 “殿下他肯定知道!”芙蕖的眼中就闪过一缕坚定光芒,“殿下他还告诉我,让我在这耐心的等他,他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的。” “他来见过你?”想着自己进着胧月寺时的不易,姜婉不太相信一个男子能够大大方方的从正门进来。 “当然,在梦里!”芙蕖一脸甜蜜的说着,“在梦里,他让我耐心等他!” 听得她这么一说,姜婉心中原本升起的希望火苗,一下子又黯淡了下去。 但她知道,芙蓉膏肯定与芙蕖口中的殿下分不开关系! 只是,他们一直以为这芙蓉膏不是和七皇子,就是和九王爷有关系。 可这芙蕖一口一个殿下,自然也就将九王爷的嫌疑排除在外,而之前他们又将身陷囹圄的七皇子的嫌疑也排除了,那么这满朝之中,还能被称之为“殿下”的人,也就只有了一个! 发现自己有了新发现的姜婉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往回赶,想把这一消息赶紧告诉萧睿暄。 姜婉也就从芙蕖的屋里退了出来,在同静仪师太辞了行后,准备登上马车的她,却被秦玉安绊住了。 “婉姐儿,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啊!”秦玉安拖住了姜婉,几乎是哀求着跪了下来。 姜婉左右看了看,发现并没有什么人后,这才同秦玉安道:“大庭广众之下,你如此这般的求我,若是被有人的人瞧去了,告到了主持那里,你说主持会怎么罚你?” 秦玉安一听,也就吓得一哆嗦。 她最初刚到这胧月寺来时,不是没想过逃跑,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寺里的这群姑子,虽然平日里都是烧香拜佛的,可下起手来却没有一个手下留情的。 一天只给一碗白米粥,还是那种清汤得能照见人影的。 自己的十个手指头,都被她们扎得血淋淋的,浑身更是被拧得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好皮肉。 秦玉安也就奋力的摇了摇头,她再也不想过那样的惨日子了。 “婉姐儿,我也知道我之前对你言语上多有不敬,可请你谅解那是我的年少无知!”秦玉安拖着姜婉继续哀求道,“在这里,我真是已经过不下去了,你一定要帮帮我!” 心中藏着事而急于离开的姜婉也就点了点头,安抚着她道:“那你先老实的待在这里,让我回去先想想办法。” 秦玉安一听,大喜过望,服侍着姜婉上了车,还一直立在那,目送着她的马车离开。 一回到晋王府,姜婉就迫不及待的找到了萧睿暄,将今日的发现告诉了他。 萧睿暄听着,眉头也就深锁了起来。 怎么会是他? 自己还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这几个月里,宫里宫外出了这么多事,我若是他,我也会想办法先将自己躲藏起来。”姜婉也就同萧睿暄说道,“为今之计,想让他露出马脚,就只有想办法引蛇出洞了。” 说完,她就附在萧睿暄耳边轻声耳语了一阵,然后道:“按着我说的去做,他应该不会不为所动!” 萧睿暄听后,笑道:“这倒是个办法,就怕他不会自己去,而是派个手下的人去暗杀芙蕖怎么办?” “所以我才说一定要将这个话传好啊!”姜婉也就双眼亮晶晶的说道,“如果我们派人去散布消息,说芙蕖知道一个继承皇位的大秘密,却只肯说给他一个人听,你说他会不会铤而走险呢?” 萧睿暄也就赞许的点了点头,笑道:“那好,我这就着手去办!” 胧月寺里,因为收着宫里的钱,静仪师太也就特意安排了几个人轮番照顾着那位被烧伤的寿妃娘娘。 而这一天,刚好又轮到了秦玉安值夜。 “娘娘,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秦玉安拿着一盏油灯,躬着身子同屋里那个形似鬼魅一样的女子说道。 “嗯。”那女子懒懒的应了一声,却依旧坐在窗边不为所动。 因为那女子实在是相貌恐怖,这大晚上的,秦玉安并不敢太靠近她,而是远远的执着那盏豆大的油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也就忍不住在心里把普安骂了个狗血淋头。 明明是她们两个人一起值夜,可普安却仗着自己的是师姐,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她一个人,而自己则在一旁睡大觉。 这都已经三天了,秦玉安在心里暗暗的盘算着,也不知道姜婉有没有把那日答应自己的事当真。 如果她要是离开这里就忘了的话,自己可怎么办? 难道真要在这胧月寺里过一辈子么? 秦玉安也就越想越觉得心慌起来。 整个人也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就在她不知道要如何是好的时候,只感觉自己的脖子上一记吃痛,然后她白眼一番,整个人就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倒在了地上,人事不知了。 第472章露陷 听得屋内的突然有了异常的响动声,原本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芙蕖也就回头看了眼。 只见原本拿在普惠手中的那盏油灯已经滚落到了地上,灯芯浸在油里,依然在木质的楼板上燃烧着。 “火!”已经在火海中劫后余生过一次的芙蕖对此变得异常的敏|感。 她赶紧起身跑了过来,用脚胡乱的踩着那灯芯,嘴中还碎碎念着:“不能让它烧起来,不能让它烧起来。” 一根小小的灯芯,不过几脚的功夫,就被芙蕖踩灭了。 室内一下子就变得黑寂下来。 自从上次从火海中逃生之后,芙蕖到了晚上便不喜欢点灯了。 就在她准备再坐回窗边的躺椅时,却听得黑暗中突然有人低吟了一声:“芙蕖!” 那熟悉的声音,也就让芙蕖的脚步微顿,然后满眼期待的回头看去。 只可惜这屋里太黑了,她瞪大了眼睛,也没瞧见这屋里还有人。 “殿下?”芙蕖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摸索着,喜欢能在这黑暗中,摸到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 “是我!”那人低沉着嗓音说道,却一直躲在了黑暗中没有出来,“听闻你有话要对我说?” 芙蕖一想到这些日子的相思之苦,还真就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想同他说。 自从建武帝晕厥后,殿下便没有再见过自己。 这也就让她不免胡思乱想起来,后来才出了火烧如意轩的事。 可是当火烧起来后,她又后悔了。 于是她才披着姜姝的外衣跑了出来。 “芙蕖有愧于殿下,”芙蕖也就冲着那人说话的方向拜了下去,“芙蕖没有办好差,请殿下责罚!” 那人站在黑影中,就有些不耐烦的动了动,然后看着芙蕖道:“你让我来,就是让我听这些的?不是说你有一份关于父皇让谁继位的秘密要告诉我么?” 伏在地上的芙蕖有些诧异的抬头,幸好这屋内没点灯,因此来人才没有见到她那有些狰狞的面孔。 “殿下……”芙蕖就有些不解的看向了房里那黑虎隆冬的角落,只可惜她却是什么都没有瞧见。 见着芙蕖竟是这样的一个反应,那站在暗处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了别人的圈套,正想逃跑时,却不料天上突然落下了一个大网,将他牢牢的套在了网中。 就在他想方设法的想要挣脱时,不料这屋内竟然四处亮起了火折子,将这屋子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芙蕖尖叫着一声,顾不得自己衣不蔽体,竟是将身上的罩衫脱下,将自己的头包了个严严实实。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想,绝不能让殿下见到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她希望自己在殿下的心目中,永远都是那个美美的芙蕖。 屋内的灯光一起,原先站在黑处的那人便再无处可藏,更何况他还被困于网兜之下,连逃都不能逃。 萧睿暄从外间带着人手负手而入,在见到网中那人后,不免就清了清嗓子道:“三皇子,果然是你!” 网中之人听到萧睿暄的这声“三皇子”后,便停止了挣扎,而是抬头看了过来,露出了萧睿昔那张曾经与世无争的脸。 “好你个三皇子,真是隐藏得太深了。”萧睿暄想着这大半年来,自己的人马竟然被这个有名的“闲散皇子”玩得团团转,而自己的人却从来不曾怀疑到他的身上。 若不是那日姜婉从芙蕖的口中听出了破绽,他们这些人还不一定要被怎么“耍”。 见到了萧睿暄,三皇子萧睿昔也好似突然镇定了下来。 他看着萧睿暄笑道:“真不知道你一个晋王府的世子,无官无职,凭什么抓我这个堂堂的皇子?” 萧睿暄也笑了笑,然后从衣襟中摸出了景宣帝写给他的手谕,道:“不知道凭这个够不够?” 萧睿昔也就脸色一变。 莫说萧睿昭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就算他还在东宫之时,自己也斗不过他,不然的话,自己也不必弄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事了。 只是他马上对着萧睿暄灿然一笑,道:“那我到要问问你这位奉了圣旨的特使,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就算是我私通宫女,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私通宫女?”萧睿暄的语气也就微微上扬。 谁说三皇子萧睿昔天生愚钝的? 就凭今日他同自己说的这几句话,萧睿暄就不难判断出,这三皇子绝不像外界传的那般愚钝不堪。 “三皇子若真只是私通宫女就好了。”萧睿暄也就笑了笑,“别说是您亲自出面,哪怕是我去求,都能帮你把那宫女求出宫来。” 笑过了之后,萧睿暄的脸色一变,看着萧睿昔道,“只可惜,你却是在通过那个宫女的手,往宫中送药,想借此控制先帝!” “但是谁又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呢?”萧睿暄也就有些嘲讽的笑道,“七皇子却比您更加性急得多,他不但出手刺杀了当今圣上,还买通了小太监捂死了先帝,打了您一个全盘皆乱。” 三皇子萧睿昔听着萧睿暄的话,却是不屑的笑了笑。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七要谋反,那是老七的事,你可别血口喷人的带上我!”萧睿昔也就一脸玩世不恭的看向萧睿暄,“天下人谁不知道我是个不务正业的皇子,我只喜欢我养的那些花鸟虫鱼,对皇位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也更加不知道你说的那什么献给父皇的芙蓉膏。” “哦?你不知道?”萧睿暄却是玩味的笑道,“真要是不知道,你还可以叫出那东西叫芙蓉膏?” 萧睿昔也就瞪着眼睛看向萧睿暄笑道:“你还想讹我?满朝文武都知道那东西叫芙蓉膏好么?” “您确定么?”萧睿暄听着这话却只是笑,“我敢保证,满朝文武并不知道先帝吸食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除了那几个有过接触的人!” “而您竟能不加思索的就叫出‘芙蓉膏’的名字,也就证明您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萧睿暄也就用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声音蛊惑着他道。 #####今天淋了两场雨,头晕晕的,老天保佑,千万不要感冒发烧呀…… 第473章作证 “那又怎么样?”一向总是以温和示人的三皇子萧睿昔却怒目圆睁的瞧着萧睿暄道,“即便我承认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那又怎么样?” 他倨傲的环视了一周,笑道:“这些都是你带来的人,自然都只听你号令!我只要说他们都是听你的指使来诬陷我,大理寺也不能将我怎么样!” “他们不能做证,那朕呢?”一个声音意外的自门外响起,穿着一身明黄色直裰的萧睿昭却从外间踱步进来。 “你怎么会在这?”三皇子萧睿昔就像见到鬼一样的跳了起来,在网子里挣扎着,然后恶狠狠的瞪着萧睿暄道:“你刚才是在套我话?” 萧睿暄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有说。 而萧睿昔却在网子里狂暴了起来,幸好有那网子的束缚,让他的一切挣扎都变成了徒劳。 “你为何要这么做?”萧睿昭就慢步走到萧睿昔的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知不知道你送进宫的那些东西,把父皇的身体都给掏空了,不然的话,他老人家也不会走得那么早!” 萧睿昔却是冷笑道:“你就别给我装了,这不正是中了你的下怀?不然你这个万年太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出个头?” 说完,萧睿昔就在那网中冲着萧睿昭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萧睿昔左右而言他,萧睿昭却并不为之所动。 “朕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萧睿昭依旧死死的盯着萧睿昔道,“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萧睿昔站在那,嘴角带着一丝篾笑的看着萧睿昭道,“你知不知道我三岁能背诗,五岁而知数术,谁不说我天资聪颖?但父皇却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我天资愚钝!你就没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看着萧睿昭沉默不语,萧睿昔也是冷笑着:“我明明已经在努力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给父皇看了,可他却总好似不太满意。我以前也不明白,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全因为当年我母妃曾为废后郭氏求过情!” “正是因为这次求情,让父皇对我母妃心生不喜,连带着他也开始嫌弃我。” “不然你以为,同样是国公府的小姐,为什么你的母妃可以坐上皇后之位,而我的母妃却几十年如一日,从不曾得到升迁?” “萧睿昭,我告诉你,我不服!” 三皇子萧睿昔说着说着整个人就激动了起来,竟不管不顾的指着萧睿昭咒骂了起来。 萧睿暄恐他再骂出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也就给那些拽网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将人押下去。 那些人得了指令,也就将网一收,扛着萧睿昔便出了厢房的门。 看着瑟缩在墙角,拼命用衣衫护着自己头面的芙蕖,萧睿暄也就同萧睿昭道:“皇上,您看……这怎么处理?” 萧睿昭先是扫了地上的芙蕖一眼,然后低声道:“不要声张,先把人都带回去再说。” 萧睿暄也就命人将瑟缩在墙角的芙蕖带走。 众人在屋里走来走去,也就时不时会拌到之前被萧睿昔打晕而躺在地上的秦玉安。 想着她毕竟是胧月寺的人,就有人好心将她扶起,扛到了之前芙蕖一直坐着的躺椅上。 等到大家将屋内的一切都打点好后,众人这才悄然撤退。 在回宫的路上,萧睿暄与萧睿昭君臣二人同乘一车,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慢慢的走着。 因为挂着晋王府的牌子,夜里巡城的士兵瞧见了,也就远远的绕了道。 萧睿昭的神色很是憔悴。 自他之前在大金国受了伤了,身体就一直不曾大好过,而在他登基之后,由于忙于政事,更是不曾好好的休息过。 虽然一直有程子修帮忙调理着,可整个人还是有种精力不济的感觉。 萧睿暄也就想起了程子修曾私下里同他说过的话,说如果景宣帝执意这样一直“熬”着,以他的身体恐怕会撑不过三年! 现在他看着萧睿昭的这一脸倦容,还真担心程子修一语成谶。 萧睿暄看着已经显出鱼肚白的天空,也就关切的说道:“皇上,要不您先合眼休息一下吧?回了宫,又到了要上朝的时候了。” “没事,朕不困!”坐在萧睿暄身侧的萧睿昭淡淡地说道,“其实这一路,朕一直在想,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那个皇位可以兄弟成仇,父子反目……可这一切都值得么?” “难怪历代的君王都自称‘寡人’,”萧睿昭就好似自嘲的笑了笑,“坐上这个位置后,才真的发现还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皇上言重了!”陪坐于一旁的萧睿暄也就拱了拱手道。 萧睿昭见状后,也只是摇了摇头,笑道:“连你都开始和朕客套疏离了,就更别说其他人了。” 言毕,他便收了笑容,看着蒙蒙亮的天空发起呆来。 而萧睿暄坐在他的身侧则是乖乖的保持了缄默。 等他们的马车入了宫,等候在宫门处的小禄子连忙赶了过来,他先是给萧睿昭打了个千,然后走到马车跟前道:“皇上,奴才把您的龙袍带过来了,您换了衣衫赶紧去金銮殿吧……要不得来不及了!” 自从建武帝的灵柩迁去了寿皇殿后,瑞公公也就跟着一起过去了。 而之前留在萧睿昭跟前跑腿的小内侍小禄子则留了下来,成了萧睿昭跟前的秉笔太监。 萧睿昭也知道时间紧急,也就不敢再耽搁,但他在下车前却同萧睿暄道:“你去乾清宫里等朕,待朕下了朝后再来寻你。” 因为萧睿暄并无官职在身,也就不必上朝,于是他也就冲着萧睿昭行了个拱手礼,道:“臣,遵旨!” 在乾清宫里无事可做的萧睿暄也就让宫里的小内侍为他寻了一地,闭上眼睛休憩了一会,就在他睡得很是香甜的时候,却隐约听到有内侍在唱报:“皇上摆驾乾清宫……” 一夜不曾好眠的他,半眯着眼坐了起来,看着屋外渐升的日头,便知已到了辰时。 #####昨晚睡觉时有些低热,幸好今早体温又恢复了正常……亲们那的天气怎么样呢?我们这昨天大雨过后,今天又吹了一天的北风,这哪里像是进入了夏季?真是一年四季随即播放…… 第474章青鸟 萧睿昭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乾清宫,在见到萧睿暄后,便笑道:“还没用过早膳吧?朕刚才也只吃了几块点心垫肚,不如你陪着朕一块用餐吧。” 以前萧睿昭还在潜邸时,萧睿暄就没少同他一起用膳,因此他并没有推辞。 小禄子赶紧让身旁的小内侍去御膳房传膳,而萧睿昭则是带着萧睿暄慢步到了乾清宫里的小花园。 这小花园里种着四时花木,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的,萧睿昭在闲暇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走走。 萧睿昭指着小花园里的石桌石椅,示意萧睿暄坐下,然后同他说道:“今日在上朝时,我一直在思考老三和老七的事。” “作为手足兄弟,我真是不想见到他们会有今天,而且朕刚登基,就一下子就发落了两个兄弟,还真不知道后世的人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萧睿昭同萧睿暄同坐在一处,有些自嘲的笑道。 “怎么会……”萧睿暄就在一旁陪笑道,“史官自然会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记录在案,后世的人又怎会对您有误解?” “我担心的自然不是这个,而是那些稗官野史以及街头巷尾的说书人。”萧睿昭也就叹道,“我之前也在市井中游|走过,历史在他们那些人的口中说出来,臆造得太可怕……” “圣上也知道那是乡野之言,做不得数的。”萧睿暄与萧睿昭笑谈着。 萧睿昭却只是摇头笑了笑。 他与萧睿暄说道:“前几日,大理寺列举了老七的十大罪状,光谋反,就是死路一条!但老三,虽然同是用心险恶,但幸得时运不济,没能成事,所以我也就想对他网开一面。” 萧睿暄听着也就一愣。 为了追寻这芙蓉膏,他的人前前后后巡查了半年之久,不料最后水落石出后,景宣帝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要放过幕后主使的三皇子萧睿昔么? 但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早就将他历练得比一般人沉稳。 萧睿暄先是压下心中的不快,随后问道:“愿闻其详。” 萧睿昭也就看着他微微一笑:“朕想保留他的皇子称号,但减免他的亲王俸禄,并将他拘禁在三皇子府,终生不得出府半步!” 保留皇子封号,却不享亲王俸禄,更重要的是还要终生都圈禁在三皇子府里。 京都居,大不易! 而这些年,三皇子萧睿昔又是个大手大脚惯了的人,突然减免了他的亲王俸禄,不用想都知道,这位三皇子未来的日子会有多难熬。 “至于他的生母窦太妃,也出宫去与他同住吧!”萧睿昭也就挥了挥衣袖,仿佛就已经将这件事给尘埃落定了。 萧睿暄听闻之后自然不好多言,而萧睿昭却同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北方的大金国又派了特使来,称下个月兴安公主将会嫁给大金国的三皇子库叶,希望我们这边能派人过去观礼。” “千淑和库叶?”听到这一消息的萧睿暄很是诧异。 之前他去大金国营救萧睿昭时,想着一路上可能不会太平,也就将千淑暂时托付给了库叶照顾,并约定等他们这边形势明朗了后,再去大金国将千淑接回来。 只是他们这边尚未去接人,那边却传来了喜讯,倒让他们这些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人是库叶派过来的,而且还带来了千淑的两封亲笔信。”萧睿昭就与萧睿暄说道,“一封是给朕的,另一封则是给你夫人姜氏的。她在信中希望你们夫妻二人能去大金国观礼!” 说完,萧睿昭就冲着一旁服侍的小禄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将兴安公主送来的书信拿来。 而萧睿暄在陪着景宣帝用过早膳后,便带着千淑写给姜婉的那封信离开了。 一贯晚起的姜婉却是早早的候在了竹苑里,在听闻萧睿暄回来了后,便赶紧迎了出来。 虽然她知道这一晚的行动对萧睿暄而言并不算什么,可直到她见到萧睿暄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才真的放下心来。 “用过早膳了么?要不先去沐浴更衣?”姜婉跟在萧睿暄的身侧细心的絮叨着。 这已近盛夏的天气,平常稍微动上一动都是一身的汗,就更别说他们昨晚还熬了一|夜。 萧睿暄自己都能闻着自己身上的异味。 “还是先沐浴吧,我刚从宫里出来,陪皇上用了点早膳。”萧睿暄也就和姜婉低声的交代道。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跟着萧睿暄进了耳室。 见她挽起衣袖去试那水温,萧睿暄也就奇道:“怎么?今日想亲自伺候我更衣么?” 不想姜婉却是双颊一红,道:“往常都是你伺候的我,今日换我来伺候你也是一样的。” 萧睿暄听了这话,自然是暖到了心里,只是他又怎么可能舍得让姜婉动手? “还是我自己来吧!”他将姜婉推出了耳室,“在外面乖乖的等我,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姜婉也就端详着萧睿暄的表情,只觉得他眉眼都带着笑。 “你猜!”萧睿暄躲在耳室里,传出来的全是“哗啦哗啦”的流水声。 而姜婉则是皱起了眉头细想了起来。 看着他的样子,不用猜也知道昨晚的行动很是成功,这种十拿九稳的事,根本不值得让他这么开心。 那也就是说,还有另外一件事。 可是就现阶段而言,他们还有什么事值得这么高兴呢? 姜婉坐在那,眉头情不自禁的就拧了起来,待萧睿暄从耳室还带着湿气走出来时,竟发现姜婉的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萧睿暄有些心疼的走近她,就想用手抚平姜婉的眉心。 “不逗你了。”萧睿暄也就拿出了萧千淑写来的那封亲笔信给姜婉。 姜婉有些犹疑的接过信,待她看完信里的内容后,也就带着三分怀疑七分期待的看向萧睿暄:“这信里说的都是真的么?” “库叶托人捎过来的信件,应该不会有假吧。”萧睿暄也在猜测道,“我明日就去寻那些大金国来的特使去问明情况,如果是真,我就向皇上上书,请求去大金国观礼!” 第475章上京 萧睿暄便派人去落实此事,不曾想大金国的特使却找上了门来。 萧睿暄一见,竟是之前跟在库叶身边的两个长随。 他们跟着库叶一起,没少和萧睿暄打交道,因此几人见了,便有一种故友相逢的感觉。 “世子爷,三皇子派我二人来,为的就是把您和夫人请去我们大金国观礼的!”其中一人叫额图,算是库叶身边的得力干将,就和萧睿暄身边的夜鹰一样。 那额图用着大梁人的礼仪给萧睿暄行了个拱手礼,很是诚恳的说道:“而且来之前,三皇子妃还特意嘱咐我,一定要将夫人请回去!” 既然是库叶派了人来诚意相请,而萧睿暄也正好想再去大金国看看,于是他便上书了景宣帝请求出使大金国。 而自从上次萧睿昭在大金国遇袭后,两国的关系就一度紧张起来。 大梁朝却还派了曹晋为特使,去大金国寻衅了一番,两国之间的战事真是一触即发。 幸好大金国有着三皇子在周旋,而大梁朝这边满朝官员又多为没什么担当的怂人,两边的纷争基本上都是处于打打“嘴仗”的程度。 萧睿昭在登基后,就一直想寻个机会重新修复与大金国的关系,毕竟两国交战,苦了的还是百姓。 这一次既然大金国主动示好,他就没有错过的道理。 于是,萧睿暄出使大金国的事很快就被确定了下来,景宣帝更是给他派了一支三百人的护卫队伍。 因为姜婉也打算与萧睿暄同去,可是怎么安排两个孩子,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有晋王妃在,她肯定是不敢就这样把孩子留在晋王府里的。 就在她和萧睿暄打算将孩子送往白云庵去暂住一段时间时,听闻这一消息的晋王爷萧同峰就表示出很不高兴。 “孩子怎么就不能留在府里?”他对着萧睿暄吹胡子瞪眼道,“有我在家里坐镇,难道还真有人敢翻出天去?” 说完,他就向萧睿暄和姜婉表示,等他们回来时,他定会将孩子全须全尾的交还给他们二人。 姜婉和萧睿暄执拗不过,也就只好对两个奶娘千叮嘱万吩咐,而且为了保险起见,姜婉还把夏依留在了府中。 “夫人您请放心,我一定会护着小公子和小小姐周全的。”夏依一脸慎重的同姜婉保证着。 尽管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姜婉还是不怎么放心的同萧睿暄踏上了去大金国的征程。 与他们同路的除了大金国的使者,还有回春堂的程仲景。 在听闻萧睿暄会要出使大金国后,一直想去大金国进点上好药材的程仲景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自告奋勇的找到了萧睿暄,希望能够一同前往。 因为程子修一直在宫里帮着景宣帝调理身体走不开身,萧睿暄正愁这一路没有个大夫同行,万一路上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无人医治,没想到程仲景就这样送上了门来,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有了萧睿昭的前车之鉴,他们这一行人故意绕开了狼爪崖这个天险,而是绕道了辽东。 这样一来,他们的行程也就比之前预计的多了六七日的样子。 好在出发得早,当他们赶到大金国的都城上京时,正好赶上了千淑出嫁的日子。 待嫁的萧千淑听闻姜婉到了上京,更是欢喜得不能自已,并且赶紧派身边的人将姜婉接进了她暂住的三皇子府别院。 见到了好几个月不曾见过的萧千淑,姜婉很是感慨。 相对于她离京时的愁苦模样,现在的千淑面色红润,俨然一副沉浸在恋爱中的小女人模样。 而姜婉也趁机问出了在心中盘楦了几日的问题:“一开始不是说与大金国的皇帝和亲么?怎么现在却变成了三皇子?” 萧千淑一听,脸上便犯起了潮红。 她同姜婉说道:“出了那事后,和亲一事就被搁置了,后来世子爷来寻太子爷,就将我暂时托付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担心护不得我的周全,就将我送进了太后的宫里。”萧千淑一边同姜婉说着,一边回忆着,嘴边就情不自禁的挂上了一抹微笑。 姜婉见了,便知现在的千淑是真正的感受到了幸福。 “太后她老人家特别的慈祥,待我就像自己的亲孙女一样,”千淑继续同姜婉说着,“当得知我就是大梁朝过来和亲的兴安公主时,她便将大金国的皇帝叫过去狠狠训斥了一顿,指责他老不羞!” 姜婉听到这,已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觉得很不可思议吧!”萧千淑见到姜婉的样子,也就忍不住笑道,“然后我就由太后做主,赐婚给了三皇子库叶。” “可是这样的话,大金国的皇帝没有意见么?”姜婉还是忍不住问道。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儿媳妇。 千淑笑着摇了摇头:“这大金国的皇帝很是敬重太后娘娘,对她老人家的话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说完,萧千淑便拉着姜婉去看她出嫁时要穿的嫁衣。 和大梁朝的嫁衣不一样,大金国的嫁衣并不全是红色,而是加入了明黄、靛蓝、竹青等色,整件衣服看上去就五颜六色的,显得特别的艳丽。 “他们这边的头冠也很是奇特,像不像大牛角?”千淑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顶镶金的白牛角冠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那头冠是金箔打造而成,却在头顶的位置呈内八字状的镶了一对白牛角,而角尖的位置更是各悬挂着一大串红珊瑚珠,人只要一动,就随之发出了叮叮当当的珠翠之声。 “我们的婚礼就定在了后天的晚上,之前我还真担心你们赶不到呢。”萧千淑将那厚重的头冠取下,然后挽着了姜婉的手臂,将头搁在她的肩膀说道。 “傻瓜!”姜婉就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萧千淑的额头道,“我们这不是过来了么?咱们的兴安公主出嫁,身边哪能没有一个娘家人?” 萧千淑听后,一脸幸福的点了点头,满心的期待。 第476章惊马 大金国原来是个游牧民族,生活在马背上的他们,世世代代都在草原上放牧。 后来库叶的先祖逐渐统一了草原上的各部族建立了大金政权,并且也开始学着南方大梁人的样子,建都修城。 在定都上京上百年后,大金人虽然改变了许多的风俗,但对于婚礼一项,他们却还是保持着最原始的礼节。 大金人的婚礼会选上一块草原,然后扎上帐篷,点上篝火,烤上全羊。 新人们除了要拜天拜地外,还要割破手腕,将彼此的双手交叠,以示血脉交融。 待这些仪式完成之后,来参加婚礼的亲友们则载歌载舞,喝酒吃肉,欢闹到黎明。 姜婉听闻之后,也开始对千淑的婚礼充满了向往。 到了婚礼的那天,库叶亲自安排了人将萧睿暄和姜婉接到了婚礼举办之地。 看着那大大小小帐篷,在青青的草地上星罗棋布,姜婉忽然意识到自己要参加的竟是一场盛大的草坪婚礼! 作为大梁国派来的特使,金国人特意给他们安排一顶靠近主帐的帐篷,帐篷外便是今晚将会被点燃的大篝火堆。 三世为人,从没有见过草原的姜婉就有些兴奋起来。 萧睿暄见状,也就灵机一动,同负责接待他的金国人要来了一匹小马驹,趁机带着姜婉去那草原上跑马。 小马驹虽不高,但姜婉一坐上去却还是有些害怕。 她抱着小马驹的脖子,怎么也不愿意松手,萧睿暄也就只好在一旁好言相劝着:“你放心,这里不还有我么?我怎么可能会让你摔着?” 姜婉虽然很想相信萧睿暄,可是一个人坐在马背上的她,怎么也直不起腰来。 “噗嗤!”一声娇笑声自他们身后响起,姜婉和萧睿暄也就回头看去,只见一金国少女正坐在一匹枣红色的大马上,看着他们二人笑。 只需一眼,萧睿暄便瞧出了那少女所骑的大马不是凡品。 “你们大梁人都是这般的无用么?”那骑马少女也就语气不善的质问着,“连匹马都不会骑。” 姜婉一听到这话,就眉头微皱,刚想辩驳一两句,不料那少女却是将手中的皮鞭一挥,径直打在了姜婉所骑的这匹小马驹身上。 小马驹一个吃痛,挣脱了萧睿暄手中的缰绳,就开始奔跑起来。 始料未及的萧睿暄在瞪了眼那马背上的少女后,便撒腿追去。 在马背上颠簸着的姜婉这一下就变得更害怕了。 她不是没有听闻过有些人从马上跌下来,直接摔断脖子毙命的,就算不毙命,从马上跌下来跌断腿也是不好受的。 因为姜婉之前是侧坐在马背上的,根本不能用脚夹住马腹,因此她只能将那小马驹的脖子抱得更紧了。 “你不能这样搂着它的脖子!”突然有个陌生的生意,像是救星一样的出现在姜婉的耳畔。 她也就扭过头瞧去,只见一个穿着有别于大金人的陌生男子正骑在另一匹马上,用和她差不多的速度并驾齐驱着。 “那我怎么办?”姜婉继续将脸贴在马背上,大声的问着那人。 “你得松开手,勒住它的缰绳!”那人的大梁话貌似不怎么灵光,这样的一句话从他的嘴中说出来,让姜婉听得怪怪的。 姜婉自然知道是要勒住缰绳才能制住这小马驹,只是这个时候的她早已六神无主,哪里还敢去捞什么缰绳。 那人一见姜婉的样子,大概也知道她没有这胆量,因此他策马靠近,冲着姜婉喊了一句“别动”,整个人就跳了过来。 马驹本就不大,突然驮上了两个人,就有些体力不支。 那人用双|腿夹住马腹,吹了一个停止的口哨,那马驹竟然就这样慢慢的停了下来,站在一棵不知名的树下低头吃起草来。 那男子见马已停住,也就翻身下了马,顺便把姜婉从马背上给抱了下来。 一路颠簸着过来,姜婉的腿早就已经吓软了。 她抰着手,示意那男子将自己放在地上,而胸腔里的那颗小心脏,简直就快要跳了出来。 “你是大梁人?”那男子趁机就打量了眼姜婉身上的服侍,问道。 惊魂未定的姜婉也就点了点头,慢慢的挣扎着站起,冲着那男子福了福身子道:“刚才真是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那男子挥了挥手,笑道。 姜婉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忍不住伸长脖子朝她刚才来的方向看去,希望能见到萧睿暄的身影。 可诺大的草原上,却好似荒无人烟。 除了随风摆动的草浪,和偶尔那么一两个牧羊人,就好似再也见不到人影了。 “你在找什么?”那男子看着姜婉在不断的张望,也就好奇的跟着她一起看了起来。 “我丈夫。”姜婉带着歉意的同那人道,“他刚才正想教我骑马,不料这马儿却受了惊,带着我一路狂奔而来。” “原来是这样!”那人操着一口生硬的大梁话,一击掌道,“你们不会也是来参加库叶的婚礼的吧?” 姜婉再次点了点头。 “那不用怕,我带你回去吧!”那男子很是热情的说道,然后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也是来参加婚礼的!” 姜婉也就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就这小马驹的一顿乱跑,天色已经暗沉了很多,如果她不马上回去,很有可能就赶不上千淑的婚礼了。 “既是如此,只有再次麻烦公子了。”姜婉冲着那人再次福了福道。 不料那人却是挥了挥手道:“你们大梁人,就是礼节多!我们那就没有这么多事。” 姜婉见他那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也就掩嘴笑道:“因为在我们大梁朝流行着一句话,叫‘礼多人不怪’。” “哦?是么?”那男子却显得很感兴趣,正准备与姜婉再多说上两句话时,却见到跑得满头是汗的萧睿暄匆匆赶了过来。 他一见到在树下站着的姜婉,也就急忙上前道:“婉婉,你还好么?有没有摔到?” 看着萧睿暄的紧张模样,姜婉也就笑道:“幸好有这位公子帮忙,他帮我制住了这小马驹。” 第477章太后 萧睿暄一听,也就给那男子拱手致谢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不料那人却是一脸嫌弃的看了萧睿暄一眼,嘟囔道:“我就说你们大梁人太麻烦,就这么点破事总是谢来谢去的!” 然后他也不等萧睿暄有所反应,直接翻上自己的那匹马,策马而去。 萧睿暄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的看向姜婉:“怎么?他是嫌弃我不该同他说谢字么?” 姜婉也就笑着摇头:“不太清楚,但他好像对我们大梁人的这一套不怎么感冒,我之前同他道谢时,他也是这副态度。” 想着对方那明显有异于大梁人的面孔,萧睿暄也只是笑了笑。 也许对方是真的不适应大梁人的这种繁文缛节吧。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萧睿暄看了看天道。 虽然草原上的天气还算凉爽,可刚才萧睿暄这一路跑来,已是大汗淋漓,而姜婉也是吓得花容失色,身上的衣衫更是褶皱不堪。 想着他们还要去参加千淑的婚礼,两人都是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总是有失体面的。 萧睿暄也就牵过来那匹小马驹,让姜婉骑上去。 这一次姜婉却是拼命的摇头,死活都不肯上去:“刚才那样的惊心动魄,我可不想再来一次!” 萧睿暄也就皱了皱眉,可他一打量那身形矮小的小马驹,便也知道他们不可能二人同乘。 他也就悠悠的叹了口气道:“看样子,我们只能走回去了,不过你若是想赶上兴安公主的婚礼的话,恐怕脚程得要快一点了。” 姜婉点了点头,伸手就挽住了萧睿暄的手臂,将半个身子都好似挂在了他的身上。 萧睿暄就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姜婉则是讪笑道:“我一个人走不快的……被你这么拖着,也许还能快上两步。” 萧睿暄就叹着气,摇了摇头,然后在姜婉的跟前蹲下了身子。 “上来吧,小懒虫!”萧睿暄也就冲着姜婉低声笑道。 他这是要背自己么? 姜婉有些意外的东张西望了一把。 虽然她平常也挺喜欢同萧睿暄胡闹,可那也只是仅限于在房里。 现在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却让他背着自己,她还真没这个胆。 “还不快点?会要赶不上兴安公主的婚礼了。”萧睿暄扭头催促着,却见着一脸扭捏的姜婉,也就奇道,“你怎么了?”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姜婉就有所顾忌的问道。 萧睿暄站起身来,在姜婉的小脑袋瓜上戳了一下:“都想什么呢?我背自家的媳妇又怎么了?你什么时候也变得有这么多小心思了?” 姜婉一想也是。 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迂腐的人,要不然,都不会有她和萧睿暄的现在。 而且这大金国,就和历史上许多的游牧民族一样,民风开放得很,根本不会像大梁人一样,对什么都指指点点。 想通了这些关节的姜婉,也就大大方方的往萧睿暄的身上一跃,还异常兴奋的喊了一声“驾”! 萧睿暄也就宠溺的一笑,他兜住了姜婉,牵了小马驹的缰绳,丹田里一个运劲,就在草原上快跑了起来。 之前趴在马背上的时候不觉得,而现在伏在萧睿暄的背上,姜婉才知道她跑出了多远。 她就有些后悔让萧睿暄背着她了。 姜婉拢起衣袖给萧睿暄擦了擦额角的迸出的汗,轻声道:“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这么远会把你累坏的……” “没事!”萧睿暄虽然背负着她狂奔,倒也不觉得吃力,“看到前面那堆帐篷了没?他们好像已经把篝火点起来了,还不快点,我们恐怕真要错过了!” 姜婉也就抬头看去。 好似穹顶的天空下,碧绿的草原上扎着大大的帐篷,而帐篷之间已经亮起了橘红的火堆,隐约之间,好似还能听到手鼓和提琴相伴的欢快奏乐声。 姜婉的心一下子就被着这欢快的奏乐声吸引了,而萧睿暄也加快了脚程,不一会的功夫,他们二人终于赶回了金国人给他们安排的棚帐内。 兰依一见到他们两,终于大舒了一口气。 “刚才公主使人来找世子爷和夫人。”已经是帐内账外不知寻了多少次的兰依叹道,“得知您二位不见了,公主殿下都急得使人去草原上去寻人了。” 姜婉一听,她不过是出去跑了个马,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就赶紧使了兰依去给千淑报平安。 自己这边则赶紧吩咐小丫鬟们打来了热水沐浴更衣。 待姜婉和萧睿暄都收拾妥当准备入席时,发现最大的那堆篝火前,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穿着大金国服侍的男男女女正踩着手鼓的节拍在那篝火前载歌载舞,而那顶大帐前,则坐了个剃着光头留着八字须的大汉,而那大汉身旁又坐着个满脸喜气洋洋的老妪,从她那挂满珊瑚和蜜蜡的装扮来看,一瞧便知地位不低。 “那是大金国的皇帝和太后!”到了大金国后,已经参见过大金国皇帝的萧睿暄也就在姜婉的耳边轻声解释着,然后伸手轻揽住了姜婉的腰,将她带到了大金国的皇帝和太后的跟前。 他先是以大金国的礼仪,给大金国的皇帝施了个礼,姜婉站在他的身后,依葫芦画瓢。 “啊~!大梁特使!”那大金国的皇帝今天显然很是高兴,他一见到萧睿暄就满面堆笑,“您身后的那位,就是你跟我提过的夫人么?” 坐在大金国皇帝身边的太后听闻此话,也就将目光瞧向了姜婉,然后满脸慈爱的一招手,道:“来,到我身边来。” 居然是字正腔圆的大梁话! 姜婉也就很是意外的瞧了过去,只见那一身太后的装束之下,俨然是一张大梁人的脸。 倍感亲切的姜婉也就冲着太后福了福身子,挪步过去。 那太后就很是高兴的拉住了姜婉的手,大致的问了些哪里人,今年多大了的话。 姜婉一一的答了,那太后也就笑道:“我都已经六十年没有回过大梁了,没想到老到老,还能见着家乡的人。” 第478章狂欢 金国的太后竟然是大梁人? 颇为意外的姜婉也就看向了萧睿暄,而萧睿暄显然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他也显得很是诧异。 只是他与姜婉此刻正一左一右的陪坐于主席两侧,一个坐在大金国皇帝身边,另一个则坐在太后的身边,并不是太好交流。 幸好大金国的皇帝并不是个多话的人,他与萧睿暄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让人安排萧睿暄和姜婉入席。 他们的席位被安排在了主席的左侧,二人刚一坐下,便发现了对面席位上已经坐了人。 而姜婉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下午帮自己制住了小马驹的人。 她也就扯了扯萧睿暄的衣袖,示意他看对面。 萧睿暄瞧了过去,自然也看到了那人,而那人刚好也看向了他们这边。 萧睿暄也就端起了桌上的酒盅,隔空向那人敬了一杯,而那人也不含糊,端起了酒盅回敬了萧睿暄之后,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将酒盅中的酒一口饮尽。 大金国的酒比大梁朝的酒要烈上许多。 一杯下肚,萧睿暄简直觉得眼泪都要被呛了出来。 就在他放下酒盅,悄悄的缓气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的桌旁还坐着一个人,赫然就是下午抽了姜婉那小马驹一马鞭的那个少女! 萧睿暄也就脸色一黑。 之前在草原上,他因为挂念着姜婉的安危,并没有同那少女理论,待后来再想找时,却又寻不到人。 萧睿暄也就站起身来,朝对面的桌子走去。 对面桌上那人以为萧睿暄是冲着他而去,也就端着酒盅站了起来,不料萧睿暄却冲着他身边的少女而去,并且脸色不虞的说道:“你下午为何要那么做?” 想必那少女也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草原婚礼”,正一脸稀奇的看热闹的她冷不丁的被萧睿暄吓了一跳,待看清对方的面孔时,她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讪然,然后操着一口不怎么好的大梁话道:“你们怎么也会在这里?” 她身边的男子一见这气氛不对,也就站了起来,挡在了她和萧睿暄中间道:“有什么事同我说,不要为难我妹妹!” 他们居然是兄妹? 萧睿暄想着这两个人,一个出手差点伤到了姜婉,而另一个却出手救了姜婉,情绪一下子就变得复杂起来。 但一想到这是在大金国的地盘,而且还是库叶和萧千淑的婚礼,他就耐住了性子,指着那少女道:“今天若不是她突然抽了那小马驹一鞭,那马根本不会跑了出去,而我夫人更加不会因此而受到惊吓!” 那男子知道萧睿暄并没有说谎,因为下午就是他亲手将姜婉救下来的。 于是他板着脸看向身旁的少女道:“扎娜,你可是答应过我不会闯祸,我才同意带着你一同出来的!” 那少女显然很是不服气,大概是用了他们本族的语言叽里呱啦的同那男子说了一通。 那男子听着脸色就更黑了。 “扎娜!”他突然厉声道,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能让萧睿暄听懂,他依旧用很撇脚的大梁话说道,“你明知道那位夫人不会骑马,你还去抽那小马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会变得很严重?!” “能有多严重?”那少女先是瞪了眼姜婉,用同样不灵光的大梁话道,“小时候,你和爹爹不就经常把我丢下马来么?” “那怎么能一样!”那男子也就急道,但他觉得可能一时半会说不清这件事,而转向了萧睿暄,“这件事是我妹妹不对,我先自罚三杯!” 说完,也不管萧睿暄同意不同意,就拿起酒壶和酒盅灌了自己三杯。 然后他又将身边的少女推搡了一把,道:“今日是库叶的婚礼,改日,我一定亲自上门道歉!” 萧睿暄就提了提眉。 这个人之前在草原上表现出对繁文缛节的不屑,他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莽夫,可现在看这人,又浑然不像什么都不懂。 而且他也说了,今日是库叶的婚礼,却是不适合找麻烦。 萧睿暄就忍下心中的不快,面色不虞的回了自己的坐位。 姜婉见他不怎么高兴,也就在桌案下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怎么了?” “没什么。”萧睿暄可不希望姜婉知道自己铩羽而归,而是不声不响的灌起自己酒来。 姜婉到底不放心就这么放任他喝酒,待他灌了两三杯下肚后,也就悄悄的将酒壶给藏了起来。 就在他们两夫妻在那玩着我藏你找的游戏时,空气中突然响起了震天响的战鼓声。 姜婉当场就愣在了那。 而这时,身穿礼服的库叶和萧千淑被人簇拥而出。 一个类似巫女打扮的人拿着一只碗对着他们二人嘟嘟囔囔,每说一句话时,就会从碗里抓起一些东西撒在二人的头上。 因为隔得远,又是用的大金话,姜婉并不知道那巫女说了什么,只是她瞟了眼主座上的大金国皇帝和太后,只见他们二人都是笑嘻嘻的瞧着库叶和萧千淑,姜婉也就猜测着那女巫大概说的是什么吉祥话吧。 在说完了吉祥话后,那巫女从身上摸出了一把小刀,分别在库叶和萧千淑的左腕上划上了一刀,然后将二人的手交叠,让他们二人的血液同过伤口互相交融着。 那巫女继续嘟囔着,库叶是一脸的喜悦,而千淑则是满脸的娇羞。 好不容易那巫女松开了二人的手,围观的众人们就跟着一阵起哄,然后拉着千淑和库叶围着那篝火欢快的跳起了舞来。 姜婉从没见过如此充满异域风|情的婚礼,不免就看得有些入神。 而金国的侍女们也开始轮流给各桌上菜。 烤全羊、手抓羊肉饭、红烧羊蹄、羊血羹……不一会的功夫就摆上了满满的一桌。 “你们两个还干坐着干嘛?”穿着那一身厚重新娘服的萧千淑满脸红光的跑了过来,拉起了姜婉的手就要把她往舞池里带,“今天可是一个可以不分大小、不分男女的日子!和我们一起来欢跳吧,你就会发现这里的人有多可爱!” #####今天好像又受凉了……浑身的不舒服……哎…… 第479章尬舞 为了来参加千淑的婚礼,姜婉特意选了一件紫金撒花烟罗衫,配了一条月华裙,走起路来本就像仙子一样的缥缈飘逸。 可被千淑拖到篝火边的她,却有些手足无措,竟然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先迈腿,还是先伸手。 “婉姐儿,你学着我这样!”千淑在姜婉的身畔翩翩起舞着。 姜婉也就学着她的样子,一伸手一迈脚,虽然看上去有些怪怪的,可到底不再像是跟树棍子似的杵在篝火边。 说是跳舞,其实就是男男女女们在篝火边随着那手鼓和提琴的节奏自由发挥着。 人们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笑着、闹着、拍手鼓动着,整个草原上就呈现出一片热闹的景象。 而将手脚活动开的姜婉动作也不那么僵硬,不少和千淑一块跳舞的金国姑娘也围了过来,大家笑闹成了一团。 突然人群中响起了有节奏的拍手声,大家也渐渐的向一个方向涌了过去。 姜婉还在心生好奇时,萧千淑却已经拉着她挤进了人群中。 在众人的拍手声中,一个少女随着手鼓的节奏正原地旋转着,想必是她旋转的时间有点长,周围的人都不禁发出了一阵阵的赞叹。 “她叫扎娜,是西域回鹘人!”萧千淑跟着大家一同拍手叫好,但也不忘同姜婉解释着,“她们家是开马场的,这一次他们可是送了好几匹大宛马过来当贺礼!” 大宛马?那可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姜婉就看着那个在草地上原地旋转的少女,暗道:难怪这个扎娜会讥笑不会骑马的自己。 不料旋转中的扎娜却是用眼角的余光瞟到了姜婉,就冲着姜婉抛过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姜婉见后,唇角微微一笑。 她虽然不善于跳舞,可这原地回旋她却是练过的。 学生时代的她,因为与人打赌,曾特意拜了一个舞蹈学院的女生为师,不学别的,就学原地旋转。 后来凭借着她几个月的苦练,终于赢得了那一场赌局,赚了半个学期的免费午餐! 只是时隔多年,又换了现在这俱身子,姜婉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但她还是想试上一试。 于是她走出人群,在和扎娜相隔大概一丈远的地方开始旋转起来。 她努力回想着当年学旋转时的感觉,双眼也是盯着一旁大帐那高高的帐顶。 因为人在旋转时,只要眼睛盯着一处看,就不会觉得晕眩。 那扎娜见姜婉竟然敢接受自己的挑战,先是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后便转得越来越快了。 而姜婉虽然在应战,却丝毫不受扎娜的影响,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慢慢的转着,身下的月华裙就像是一朵花一样的绽放开来,在这草原的月色里显得飘逸而出尘。 扎娜见状,是有几分不服气的。 每一次只要自己跳起了胡旋舞,就都会成为现场的焦点,而这一次却因为有了姜婉的加入,大家的兴趣却明显偏向了她那一边。 毕竟大家都觉得看一个回鹘人跳胡旋舞并算不得什么,而这个大梁女子也能将胡旋舞跳得这么好,就很不容易了。 渐渐的,大家的拍手声竟然合上了姜婉旋转的节奏,一下又一下的,自然就绕乱了扎娜的步伐。 再加之她自己又一直在分心,一阵眩晕骤起,也就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而姜婉这边却是越转越顺畅,仿佛又让她找到了当年在校园里与人打赌跳胡璇舞的那次,心底有着一股说不出的畅快感。 败下阵来的扎娜显得有些不服气,当她准备再战时,却被她的兄长拉住了:“既然已经败下阵来,就不要再试了。” 可扎娜还是赌气的一撇嘴,满脸的不服。 迪力又岂会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心思。 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扎娜,自然是瞧不起不会骑马的姜婉。 却不想这个被自己瞧不起的人,却在扎娜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了她,这叫扎娜如何接受得了? 可今天这种情况下,再次去挑衅,明显不是明智之举,于是迪力也就拉着扎娜道:“大梁人有一句话,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所以不要小瞧了任何一个人!” 扎娜听了迪力这句话,一脸的若有所思。 而此刻萧睿暄却是满脸微笑的站在人群中,双手叠在胸|前地瞧着正在那转得起劲的姜婉,一脸的与有荣焉。 这样热情和自信的姜婉,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微微算了算时间,姜婉已经转了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若是一般人,早就应该转晕了。 有些心疼小妻子的他也就和一旁负责接待的金国人轻声耳语了几句,对方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然后绕到了乐师们的身后,将萧睿暄刚才说的话进行了传达。 那些乐师们原本都演奏得很是起劲,毕竟他们也没见过可以转这么久的胡旋舞。 只是现在有人提出了要求,他们也就势敲出了一系列的结束音,而姜婉也随着这个结束音,结束了自己的旋转。 人群中也就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姜婉也随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感觉太畅快了! 因为舞蹈,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汗,身上也有些黏糊糊的。 萧千淑一脸羡慕的跑了过来,搀着她的手道:“婉姐儿,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 姜婉只是摇着头笑了笑。 之前在旋转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停了下来,竟然发现两条腿都有些酸软起来。 萧睿暄赶紧上前揽住了她,在她耳畔悄声道:“你今天的这支舞蹈,简直征服了这里所有的人!” 姜婉擦了擦因为运动过量而有些发热的面庞,同萧睿暄笑道:“那岂不是很出风头?” “岂止。”萧睿暄也同她笑道,“但是你没觉得不舒服么?” 姜婉笑着摇头,正想同萧睿暄再说些什么时,扎娜却突然冲到了姜婉的面前道:“今天的不算,你敢不敢另外与我约个日子再战?” “什么?”看着她莫名其妙的挑战,姜婉就有些不解的问。 没想扎娜却是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想-约-你-再-战!” 第480章发现 若是换成还是学生时代的姜婉,她说不定就接下这场挑战了。 只是这如今她的心态却平和了许多。 她只是冲着扎娜摇了摇头,并未接话。 扎娜一看,就有点不乐意了。 她拦在姜婉的身前,一脸无理取闹地说道:“怎么?你瞧不起我?” 姜婉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被人宠坏的小孩子。 她也就冲着身旁的兰依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回了席案旁。 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的扎娜顿时就要气炸了,她正要上前与姜婉理论时,却被随后赶来的迪力拉住了。 “扎娜!不准胡闹!”迪力扣住了扎娜的手腕,一脸歉意的冲着站在旁边的萧睿暄道,“我妹妹就是这样的任性,让二位见笑了。” 因为之前迪力出手救过姜婉,所以萧睿暄对他还有着一丝好感,但对于他那有些胡搅蛮缠的妹妹扎娜,却实在不能苟同。 因此,萧睿暄只是客气而又疏离的冲着迪力点了点头,然后就四处张望起来。 他发现了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连大金国的皇帝和太后都来参加库叶和萧千淑的婚礼,可作为大皇子的奥尔加却全程都不见其身影! 萧睿暄环视了一下四周的地形。 草原之上,四处皆是一览无余,连个遮挡之处都没有,而营帐四周的守卫也不是很多,一旦有人对他们这群人发起攻击,他们也就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萧睿暄也就神色一凝。 他就看了眼跟随自己而来段鸣风。 因为夜鹰受了伤,萧睿暄便特意让他留在了京城。 “世子爷!”段鸣风悄无声息的靠近了萧睿暄,低声道。 “你带几个人,分别从东南西北的方向去探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或事。”萧睿暄也就悄声吩咐着。 段鸣风唱了个喏,就这样消失在躁动的人群中。 萧睿暄也就脸色凝重的回到了姜婉的身边,姜婉一见他那不虞的神色,先是给他斟了一杯酒,然后奇道:“怎么了?” 萧睿暄接过酒盅却并不急着喝,而是打量了四周一眼,然后悄声同姜婉道:“你可曾还记得,大金国的下一任皇帝是谁?” 下一任皇帝? 突然被萧睿暄这么一问,姜婉也就微微一愣,在回想了片刻之后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什么尔加?” “奥尔加!”萧睿暄也就提醒着姜婉。 “对,就是他!”上一世的时候,这个奥尔加曾给摄政的姜妧送过一份国书,措辞轻蔑,竟然还在国书中称要娶姜妧为妻! 当时姜妧就气得将那份国书撕了个粉粹。 “他怎么了?”姜婉也就看了眼正坐在主席位上喝酒吃肉的大金国皇帝,不明白萧睿暄为何会有此一问。 “他不在!”萧睿暄这才端起了刚才姜婉斟给他的那杯酒饮道,“库叶是他弟弟,做为兄长的他却连面都不露一下,也太匪夷所思了。” “应该不至于吧,”姜婉却比萧睿暄要乐观得多,“应该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吧,不然的话这金国太后和皇帝,不可能没有反应吧。” “我也希望是自己多想了。”萧睿暄的一双眼也就似狼一样的充满了警觉。 大金国的婚礼是要在草原上通宵达旦的狂欢,可姜婉却是受不了的。 大概刚到了亥时,她就开始哈欠连天。 作为新婚夫妇的库叶和萧千淑自然是早就被人起哄似的赶进了帐篷里,而草原上还未散去的却是来参加婚礼的亲友们。 “熬不住就别熬了。”萧睿暄看着强撑着眼皮的姜婉,就有些心疼的劝道。 姜婉哼唧了一声,也就往他身上倒去。 待萧睿暄接住她,这才发现姜婉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睡着了。 他微笑着摇头,将姜婉打横抱起,刚准备回他们的营帐时,却见到段鸣风一脸急色的赶了回来。 萧睿暄的心也就一沉,他先用眼神制止准备汇报的段鸣风,然后再将姜婉小心翼翼的抱回营帐,妥善安置好了之后,这才再次出了营帐。 段鸣风一见他,也就凑了上来,低声道:“果如世子爷担心的那样,在东南和西北两个方向大概五十里的地方发现有骑兵的集结,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像是要整装待发!” 萧睿暄就在心里咒了一句,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可探明了有多少人?”萧睿暄皱着眉头道。 “我们的人并未太过靠近,只是粗略估算了一下,两边的人马加起来,应该不到五千人!”段鸣风也是神色凝重的说道。 萧睿暄听着,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草原上的护卫不过上千人,如果那五千人真是冲着他们来的,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这些人一锅端了。 这本属于大金国的内政,若搁在平常,他自然是不会多置一词。 可这一次,他和姜婉都身陷其中,就容不得他坐以待毙。 萧睿暄在欢庆的人群中意外的发现了之前去大梁朝邀请他而来的额图,也就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将正在跳舞的额图给拽了出来。 此时的额图有一些熏醉,浑身酒气的他在见到萧睿暄后,就大笑着要拉着萧睿暄去喝酒。 萧睿暄一掌拍在他的肩头,让他安静了下来,然后问道:“今日怎么不见你们的那位大皇子?” “大皇子?”额图思索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大皇妃阿土娜的忌日,每一年大皇子殿下都要去祭祀阿土娜皇妃,因此他便不能来参加咱们三皇子的婚礼。” “哦?是这样的么?”萧睿暄对这个答案明显的不够满意,他拉着额图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里道,“那你知不知道,离这大概五十里的地方,集结了差不多五千人马,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双眼有些迷离的额图有些不解的看向萧睿暄,好像根本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 萧睿暄也就只好继续道:“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集结了五千兵马,如果说他只是想出来狩个猎,你信么?” 第481章夜袭 草原上刚好一阵风过,吹得那额图也跟着打了个激灵。 他好似突然被风吹清醒了一样的看向萧睿暄,道:“你说什么?多少人马?集结在哪?” “大概五千人马,集结在离这大概五十里的东南和西北方向。”萧睿暄也就不厌其烦的同那额图再说了一次他所收到的信息。 “五十里的东南和西北方向?”身形有些微胖的额图也就碎碎念着,神情也跟着变得紧张起来。 他很清楚此处有多少守备,倘若真如萧睿暄所说,他们这里的兵力,跟不不堪一击。 “你现在回城去调兵还来得及!”萧睿暄也就同额图说道,“我们大梁人有一句话,叫‘防范于未然’!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盛夏的草原上,已有了些许的凉意,可额图头上的汗却如豆子一样的滚落了下来。 “备马!备马!”已经完全醒过酒的他也就向一旁的侍从大声的吆喝着,不料迪力却从帐篷的一侧走了出来,手里牵着他白天骑过的那匹马。 “用我这一匹吧!”他将手里的缰绳往额图的手中一塞,“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萧睿暄本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以免造成大家的恐慌,因此他也就笑着同迪力道:“我想你大概是误会了……” “不!”没想迪力却是斩钉截铁的拒绝了萧睿暄的说辞,“正如你所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种事情搞错了没关系,可如果真的发生了,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时间宝贵,我们不要在这件事上继续耗着了。” 萧睿暄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也就冲着额图点了点头,道:“快去快回!” 额图也知道情况紧急,也就不不再多话的跨上了迪力牵过来的那匹马,往上京的方向奔去。 这个时候,萧睿暄也想起了自己带过来的那三百守备。 也许与那五千人相比,是杯水车薪,可有时候有总比没有强。 于是他也就同迪力说道:“不知道你手上还有没有宝马?我在上京城外还有一支守备的队伍……” 没想不等萧睿暄的话说完,迪力就很是爽快的应道:“有的,有的!” 说完,他便又牵了一匹马来,萧睿暄认出了那是扎娜白天骑过的马。 萧睿暄也就唤来了段鸣风,同他交代道:“去找严统领!让他带着那三百人火速来增援我们!” 段鸣风不敢耽搁半分,也就跨上那匹枣红色大马,疾驰而去。 草原上渐渐的静了下来,不少人选择睡了过去,而萧睿暄却是守坐在姜婉帐前的一堆篝火前,警惕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迪力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只烤得半熟的羊腿,插在一根木棒上走了过来。 他在萧睿暄的身边坐了下来,将后将那只羊腿架在了篝火之上,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在那烤着羊腿。 萧睿暄盯着篝火之上的那只羊腿,不过才一会儿的功夫,整只羊腿就被烤得滋啦啦的响,香味也随之溢了出来。 迪力拿出一把随身的小刀,从那羊腿上削下一块来,递给了萧睿暄。 一开始萧睿暄并没有去接。 这个时候的他可没有心思吃东西。 “还是吃一点吧,”迪力却在坚持着,“不然等下怎么会有力气战斗?” 萧睿暄哂然一笑:“怎么?你也觉得今晚会有一战?” “不是觉得,而是深信!”迪力冲着萧睿暄一笑,“你不了解奥尔加那个人,野心太大了!” “哦?怎么说。”重生了一次的萧睿暄又岂会不知道奥尔加是个好战分子,只是此刻的他却揣着明白装糊涂。 迪力耸了耸肩道:“奥尔加和库叶完全不一样,库叶是一个有商量余地的人,有什么事,大家可以像做生意一样的坐下来好好谈,可奥尔加却不一样,他比较喜欢用拳头说服人,如果谁和他有不一样的意见,他就会打得那人心服口服的不再敢反抗!” “这些年奥尔加带着他麾下的骑兵们东征西讨的,又为大金国拓展了不少疆土,他整个人也开始膨胀起来,”迪力继续同萧睿暄道,“现在的草原已经满足不了他,他想挥军南下和西进。只是因为金国皇帝年事已高,失了想要征战的心,才让他的这一作战方案没有成行。” 萧睿暄听着就微微挑眉,暗想这迪力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他会对这金国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迪力见着萧睿暄的样子也就笑道:“你也别费那心思猜我是谁,我只是个卖马的商人,为了更好的做生意,我肯定要找一个好说话的人!” 萧睿暄却是一脸的将信将疑。 就在二人坐在篝火边说话的空档,只见东南方向的天空上突然绽开了一朵烟花,稍后坐在地上的他们便感觉到了地面的震动。 萧睿暄和迪力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在心里暗道:来了! 地面的震感越来越剧烈,负责在外围防守的金国侍卫便到大帐来报:“恐有人夜袭营地!” 最先反应过来的,自然是那些还没睡下的人。 他们听闻之后自然是一阵惊慌。 虽然大金国是在马背上打的江山,但是今日来参加库叶婚礼的却都是一些朝中的重臣或是贵胄,他们早和大梁人一样,适应了安逸的生活,突闻有人要夜袭,一个个都是惊恐万分。 帐外突然的喧闹声自然也惊扰到了身处喜帐之内的库叶。 看着身旁千淑的甜美睡颜,他悄悄的起了身,穿好了衣裳,走出了喜帐。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帐外那些好似没头苍蝇似的人,大声的喝问道。 “禀告三皇子殿下,刚才前方哨兵来报,恐有人要夜袭我们营地!”就有人上前回话道。 夜袭营地? 库叶也就习惯性的唤了一声“额图”,却迟迟不见有人应答。 正在他奇怪之际,萧睿暄和迪力二人走上前来:“额图已经回上京去搬救兵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极力的拖延时间!” 第482章攻破 虽然库叶也很是奇怪额图怎么会知道要去搬救兵,但他更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他也就冲着萧睿暄点了点头,看着那些因为惊慌而失了措的人道:“我们得先将这些人安抚下来,别敌人还没打过来,我们倒自己先乱了阵脚。” 萧睿暄自然很是赞同库叶的观点:“但要让他们安抚下来,恐怕得为他们找一个他们所认为安全的地方。” 萧睿暄的话音一落,三人就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金国皇帝的大帐。 一般人总是习惯性的认为,只有皇帝所在的地方是安全的,而现在这个草原上,恐怕也只有皇帝的大帐能够让人觉得安全。 库叶见三人的意见是一样的,也就神色有些凝重的说道:“我去试试。” 说完,他就进了金国皇帝的大帐。 大帐里喧闹了一阵,然后库叶便出得大帐来,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刚才征询了父皇意见,老弱的人先进大帐躲避,青壮的汉子随我在外围守卫!女眷则都避去太后的大帐里,大家都快行动起来!” 听了他这话,大家就仿佛捞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样,分男女排队进了两个营帐。 青壮的汉子们则被库叶整合了起来,准备同来进犯的人决一死战。 睡得晕晕乎乎的姜婉被兰依扶着进了太后的营帐,虽然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这个时候最好服从大家的安排,不要给人添乱。 来参加婚礼的女子并不在少数,诺大的营帐里也就满满当当的聚满了人。 大家对外面发生的事都是一知半解,而正是这种一知半解又增大了大家的恐惧。 于是一群女人叽叽喳喳的站在那,说着姜婉听不懂的语言,一脸的焦躁。 大金国的太后自然是被这群人吵得头昏脑胀。 她也就用手中的手杖狠狠的敲了敲面前的案几,一脸严肃的说了几句话。 她说的是金国话,姜婉自然是听不懂。 只是她发现在太后说出那几句话后,整个营帐内的女人们都安静了下来,然后各自找了个地,相互依偎着盘腿坐下。 一脸疲惫的金国太后有些伤神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一抬眼就瞧见了站在门边的姜婉。 她就挤出了一个笑容,并冲着姜婉招手:“来,到我这来。” 姜婉瞧了瞧这已无处立足的营帐,只在太后的身边还留有些余地,也就让兰依扶着自己过去。 “你就坐我这吧。”金国太后拍了拍身旁那花纹繁复的羊绒毯同姜婉笑道,“外面的事,就交给男人们去解决吧!” 姜婉笑着颔首,正准备坐下时,才发现金国太后的另一侧坐着的却是大眼瞪小眼的扎娜。 而扎娜的身旁还站着穿着一身喜服的萧千淑。 见到姜婉过来,萧千淑自然是绕到了她的身边,与姜婉互相搀扶着坐了下来。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姜婉却也在她的眼中读到了惊恐与不安。 姜婉也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怕,以后你可以向你的孩子鼓吹,自己也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 萧千淑被姜婉的一句逗笑,神情松懈了不少,可姜婉却是面上故作轻松,内心也紧张得噗通直跳。 营帐之外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不一会的功夫能听到马的嘶鸣声和金属的撞击声混合在了一起,即便只是在营帐之内,她们也能想象出营帐外的激烈战况。 那些妇人们也就战战兢兢的蜷缩成一团,坐在最外围那一圈的人更是一脸惊恐的盯着眼前的帷帐,生怕有人拿着大刀血赤糊拉的闯进来。 耳边响起的厮杀声就让姜婉想起了上一世大梁皇宫被破的时候。 那时候的大梁皇宫就像现在一样的喧闹。 一波又一波不好的记忆轮番轰炸着姜婉,即便她闭着眼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颤|抖的双手却出卖了她。 兰依一把扣住了她情不自禁颤|抖的双手,并在她耳边悄声道:“夫人,有我在,您放心!” 兰依的话,就像是一颗定心丸,让姜婉突然安定了下来。 只是听着帐外的厮杀声,她又开始担心起萧睿暄来。 兰依又继续安慰她道:“您不用担心世子爷,世子爷他身经百战,不说能扭转战局,至少护住自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姜婉就回以兰依一个感激的微笑,再扭头看向身边的金国太后时,却见她手里正撵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端坐在那,口中默念着“阿弥陀佛”。 而坐在太后另一侧的扎娜却是在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自己,满心的探究都写在了脸上。 若在平日,姜婉肯定是受不了别人如此大胆的窥视,只是今日的情况特殊,她便只能装成好不知情任由扎娜去打量。 忽然帐外也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什么,金国太后猛然的睁眼,然后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 同时,好不容易维持着安静的帐内就突然炸了锅,大家都变得惊慌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姜婉也就习惯性的先看向了萧千淑。 不料萧千淑却是摇了摇头,她到这大金国也不过才几个月的功夫,她会的那些金语还是平常库叶教的呢,而刚才那人所喊的话又快又急,让她根本没法听清楚。 看了眼晕厥了的金国太后,姜婉怕年事已高的她发生什么意外,也就用力的掐着金国太后的虎口穴和人中穴,希望能借此让她苏醒过来。 只是见金国太后半天多没有反应,也就同兰依吩咐道:“兰依,你去打探一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想兰依却是一脸的为难。 因为进帐之前,她亲口答应了萧睿暄:无论发生任何情况,绝不会离开姜婉半步。 而现在夫人却叫自己去打探消息,万一在她去打探消息的空档,有人对夫人不利怎么办? 她可是记得很清楚,一旁那个叫扎娜的女子就对夫人不怎么友善的! 不料那叫扎娜的女子却是低声同她们二人道:“刚才有人在外面喊主帐被攻破了,所以太后才会晕厥了过去。” 姜婉也就心下一惊。 主帐被攻破了? 那么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她们了? 第483章对峙 姜婉看着这一帐惶惶的妇孺,突然觉得自己看到的就是一窝待宰的羔羊。 她也就在心中感叹,原来不管在哪里,妇孺总是最束手无策的那一个! 可是隐隐间,她又觉得好像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金国太后的大帐与皇帝的大帐也不过才隔了七八丈远,如果真被人攻破了主帐,没道理她们这边却是毫无动静! 姜婉暗想着坐在这里也是一刀,出去不过也是一刀。 与其坐在这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出去亲眼瞧上一瞧。 她也就站起了身来,往营帐外走去。 “婉姐儿,你要去哪?”看着晕厥在自己身边的太后,萧千淑就有些六神无主的问。 姜婉回头笑道:“我去看看,随后就回!” 萧千淑还欲说着什么,却只见扎娜也跟着站了起来,道:“我同你一起去!” 姜婉瞧了她一眼,见她也是一脸的无所畏惧,也就冲着扎娜笑了笑,继续往帐外走去。 帐里的人都害怕极了,在她们看来,这个时候出去,无异于就是去送死。 因此她们都很自觉的给姜婉让出了一条道来。 只是她们几人刚一出营帐,便被人用长矛给挡住了。 对方一脸的凶神恶煞,说的话,姜婉也听不明白。 她也就看向了身边的扎娜。 扎娜看了那几人一眼,同姜婉用蹩脚的大梁话说道:“他们说他们是大皇子奥尔加的人,只要这帐里的人都乖乖听话,他们就不会对我们动手!” 姜婉发现草原上已经换了一拨守备的人,而营地里四处都躺着东倒西歪的守卫,一看就知道这里刚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混战! 而对方,则是以绝对的优势,接管了这个营地。 他们这些原本在营地里的人,则都被沦为了人质!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姜婉就开始担忧起萧睿暄的安危来。 她先是扫了眼身前的这两个壮汉,随后给兰依递了一个眼神。 兰依心领神会的眨了眨眼,趁着那二人不备,使出一个泥鳅钻洞绕到了那二人身后,然后伸手在那二人的后颈处一掐,那二人就随之瘫软了下来。 为了不让这二人发出太大的声响,兰依拎着二人的后劲处的衣服,这才将二人缓缓放下。 扎娜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简直惊呆了。 她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喊叫了出来。 “那主帐后有人!”听觉和视觉都异于常人的兰依在放下手中的两个壮汉后,警觉地说道。 听得她这么一说,姜婉和扎娜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就在姜婉想着是不是要继续躲回营帐时,却只见身边的扎娜有着一丝小兴奋。 只见扎娜对着主帐后的那人挥了挥手,好似接下来就打算狂奔过去。 而主帐后的那人也探出了一个头来,借着营地里的篝火,姜婉依稀的辨别出了那是迪力。 迪力躲在帐后,冲着她们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偷偷摸摸的跑了过来,低声道:“你们怎么跑出来了?” 姜婉却不想同他说这些,而是扫了眼营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迪力也就看了眼姜婉,然后低声道:“奥尔加亲自摔兵夜袭营地,对方的兵力几十倍于我们,你夫君觉得与对方硬抗不是办法,也就劝说库叶佯装败退,以同奥尔加和谈来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 姜婉一想,觉得这还真像是萧睿暄一贯的行事作风。 “那他人呢?”姜婉再次扫视了眼营地,并没有发现萧睿暄的身影。 “他让我在外面伺机接应,自已则陪同库叶进帐去了!”迪力也就说道,“现在这个非常时期,你们还是躲回帐内比较好,万一被误伤了也不好!” 姜婉觉得迪力说得有道理,就带着兰依和扎娜重返了营帐内。 她们一走进帐内,众人就一脸期盼的围拢了过来,想从她们嘴中知晓外面的情况。 姜婉面无表情地走回了之前自己坐过的地方。 萧千淑也就凑了过来,问:“外面怎么样了?” “不容乐观!”姜婉黑着脸道,“奥尔加的人接管了营地,此时正在主帐内与金国的皇上谈判!” 一旁的扎娜听着姜婉的话,却有些不解的眨巴着眼。 她哥哥明明说这只是拖延之计,为何到了姜婉的嘴中,却好似他们这一方已无计可施了一样。 她正准备辩解时,却收到了姜婉似刀一样的眼神,吓得她到嘴的话都咽了下去。 营帐之内的人,并非都是不懂大梁话的。 有人听到了姜婉刚说的话,也就开始低头议论了起来。 奥尔加带兵围了营帐,还进了主帐与皇上谈判。 谈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姜婉坐在那,好似一脸的漠不关心,却在悄悄的打量着每个人脸上的神色。 果然,有的人一脸忧伤,而有的人却是满脸的窃喜。 她就知道,这营帐内有人是向着大皇子奥尔加的。 只是她也不说破,坐在那静静的等着最后的结果。 主帐之内,此时却已成剑拔弩张之势。 “你说什么!你竟然叫朕让位!”金国皇帝一脸不敢置信的瞧着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奥尔加。 满脸横肉的奥尔加一身戾气的站在那,瞪着眼睛瞧着自己的父亲道:“父汗已经老了,早已失了当年的征战之心!既然您只想享受这富贵荣华,那就安安心心的做一名太上皇好了,这开疆扩土的雄心霸业,就由儿子替您完成吧!” 说完,他的手就按在腰间的佩刀之上,往前大迈了一步。 那金国皇帝瞧着奥尔加按着佩刀的手,心中却充满了苦涩。 那把佩刀还是他当年征战各部族时缴获而来的战利品,然后就赐给了初次随着自己出征的奥尔加,让他没想到的是,现在奥尔加却拿着这把刀,堂而皇之的威胁自己。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的金国皇帝只觉得有一股郁结之气直冲了他的脑门。 他拿起手边的酒盅朝着奥尔加投掷了过去:“这里是老子的天下,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子想给你的,自会给你,老子不想给的,你抢也没有用!” 第484章余生 奥尔加敢走今天这步棋,是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父汗的为人了。 这些年,父汗的征战之心淡了下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三皇子库叶所主导的邻国贸易。 以前,他们大金国的人想要什么,都是直接用抢的。 可库叶却学起了大梁人的那一套,开始和人做起了买卖来。 以前他们派人去抢,虽然是无本万利,可抢到的东西总是有限的。 而和人做生意则不一样,因为有了买卖,自然就会有人把你想要的东西运送过来。 如此的一来二往,他们大金人的日子过得倒比以前还要滋润得多。 只是这样一来,别说是三皇子库叶,就是父汗也没了当年的野心。 如此下去,父汗的心肯定会偏向了库叶,到时候这个皇位会传给谁,简直是一目了然。 奥尔加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他一直在积极的谋划着,等待着时机。 而库叶的婚礼,简直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大好机会!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集结了麾下五千精兵奔袭而来,为的就是借这个机会逼宫,让父汗将皇位让给自己。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顺利。 但奥尔加却一点也不着急。 来参加库叶婚礼的都是上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将这些人都抓在手中,他就不信这些人不屈服。 金国皇帝气鼓鼓的瞧着自己的儿子,却发现现在的自己除了生气之外,几乎已经是束手无策。 他的人全被困在了这里,连个出去报信的人都没有。 这就让他突然就想起了太后以前常跟他说起的一句大梁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现在不正就是被自己的儿子所欺负么? 金国皇帝憋着一口气,看向奥尔加的眼神也变得不善起来。 只是现在的他还能将奥尔加怎么办? 难道还真的如他所说退位吗? 退了位之后,自己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太上皇? 奥尔加的脾气太爆烈了,整个国家若真是交到他的手上,大金国肯定又会陷入东征西战中! 而那些,刚好又是自己不想见到的。 只是对于这样的僵持,之前在帐内躲难的人里就有人站出来说话了:“大皇子殿下,今日之事是不是太过急|促了?您提出这样的要求,怎么也得让皇帝陛下多思量两天才是……”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得帐内白光一闪,然后这人就应势倒了下来,脖子上多了一道汩汩冒着血的伤口。 “这是我与父汗的家务事,还没轮到你们来多嘴!”已经等了一晚上的奥尔加开始变得暴躁起来,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将这一帐的人都给屠杀掉,然后再嫁祸给外族。 反正他正愁没有借口攻打大梁,让他们背这个锅,不亏! 奥尔加暴戾的样子吓到了帐内的每一个人。 萧睿暄和库叶等人立在金国皇帝的下手,虽然他们一直没有说话,却一直在用眼神互相交流着。 无论是额图还是段鸣风都离开了好一段时间,没理由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 难不成这二人也遇到了什么事不成?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的拖住奥尔加,让双方的损失都降到最小。 就在这时,帐外再度骚乱起来。 一声长长的马哨声适时地响起。 萧睿暄也就冲着库叶点了点头,趁着奥尔加一个不备,脚下一个滑步绕到了奥尔加的身后,一伸手就从奥尔加的手上轻松夺下了那柄佩刀架在了奥尔加的脖子上。 帐内几乎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还没从前一刻奥尔加杀人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好了,大皇子,咱们就到此为止吧!”萧睿暄一手拿刀比着奥尔加,另一只手则扣住了他手腕的命门。 奥尔加平日里勇猛有加,只是他和练过功夫的萧睿暄相比,有的却是只是一身蛮力。 而现在萧睿暄又扣住了他手腕的命门,连那一身蛮力都使不出来的他,也就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你是谁?”听不懂大梁话的奥尔加试着反抗,却发现被扣住的自己全身都使不上劲来。 同样听不懂金国话的萧睿暄却只是微微一笑,却押着他往帐外走去。 此时营帐外又打斗成了一片,奥尔加有些懊恼的发现,他带来的那些人竟然还是处于劣势的防守方。 迪力见萧睿暄押着奥尔加出来,终于大舒了一口气,他惊叹着道:“我还以为你那边进展不顺利,想着要不要进去帮你一把呢,没想你却出来了。” 萧睿暄却不急着回答迪力的话,而是押着奥尔加道:“想必你今日带来的都是你死忠部队,你忍心他们就这样被人屠杀了么?” 说完这话,萧睿暄就看向了一旁的迪力,道:“翻译给他听!” 迪力先是一愣,随后还是照着萧睿暄所说的,一句一字的翻成了金国话告诉了被押的奥尔加。 正如萧睿暄所说,今日他所带来的这五千人,都是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看着他们一个个就这样被无情的射杀掉,奥尔加的心里就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让他们放下武器吧。”萧睿暄在奥尔加的耳畔循循诱导着。 为了避免奥尔加的反弹,他特意没有用“投降”一词。 这一次不等迪力翻译,奥尔加就颓势的低下了自己的头,明明就是百密而无一疏的计划,为何在最后的关头却失败了? 而库叶那小子怎么运气就那么好?竟然会得了这些人的相助? 奥尔加虽然心下有一百个不服,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与萧睿暄他们对抗。 毕竟再耗下去,死伤掉的将会是他带来的人。 奥尔加也就有些认命的闭了闭眼,然后用金国话喊出了一句:“放下武器吧!” 刚还在营地里奋战的众人也就手上一顿,在确认了喊出这话的是他们的大皇子奥尔加,这才犹豫着放弃了抵抗。 额图也就乘机将那些人一个个的清点收押了下来,而段鸣风也下令让那三百亲卫住了手。 经此一役,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之前点在草原上的篝火也变成了一堆堆袅袅的狼烟…… 姜婉等人也终于从太后的帐内走了出来,一个个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气洋洋。 第485章交好 经过了这一场劫难之后,金国皇帝便再也不敢在外逗留,而是天一亮,就火速赶回了城内。 金国皇帝觉得奥尔加敢起事,这其中肯定还有其他人怂恿。 他不但将奥尔加下了大狱,还将他身后那一大家子人都给关押了起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他更是安排共和国库叶去彻查此事,结果是拔出了萝卜带出了泥,朝中的那些主战派们,几乎都牵扯到其中。 这其中就包括了好几个,当日姜婉在帐中见到的那些面露喜色的人。 也正是因为考虑到库叶他们没有时间招待自己,萧睿暄也就想带着姜婉回大梁去。 就在他们准备着行程时,不曾想迪力却专程带着妹妹扎娜上门道歉来了。 姜婉看着这一本正经的兄妹二人,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那日惊马的事,可说大也可说小,当时的她也许觉得还有些气愤,可过了这么几日,她早已将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毕竟,她并不是个喜欢记仇的人。 扎娜则是卖着巧的走到姜婉的跟前,有些撒娇的道:“好姐姐,你就原谅我吧,我那天也只是因为一时兴起才抽了那一鞭子的……我也没想到那小马驹那么能跑……” 姜婉就一脸费解的瞧着扎娜。 今日的她,和那日倨傲的她,差别可有点太大了,整个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让姜婉觉得有些不能适应。 而扎娜则是腆着脸的同姜婉笑着,大有一副你不原谅我,我就不离开的架势。 姜婉本就与她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再见她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也就不想同她再计较。 迪力见了,就要邀萧睿暄和姜婉去上京城里最有名的酒楼去吃饭,而扎娜更是一脸兴奋的同姜婉道:“姐姐去吧!” 姜婉听着就一脸为难,毕竟之前萧睿暄已经做好了返程计划。 “什么?就要走?”扎娜却像个孩子似的挽住了姜婉的胳膊,“千淑要知道这个消息还指不定多难过呢!她还同我说要找个机会帮我们好好和解和解,只可惜她这些日子都住在宫里出不来,所以我就厚着脸皮同我哥一起过来了。” 那一日,金国太后在草原上气得晕厥,还是在回宫后被人救醒了过来,而千淑作为孙媳妇,自然是要进宫事疾的。 “这幸好是我们今日来了,要不然你们偷偷摸摸的走了,我们上哪找你们去?”扎娜一边说着,一边就拖住了姜婉,大有一副不放她走的架势。 “萧兄!”迪力也同萧睿暄道,“我们好歹也是并肩作战过的,怎么能不一起喝个酒呢?” 说着他也不管那么多,拖着萧睿暄就要往外走。 萧睿暄无奈,也就只能笑着去赴约,而姜婉也被扎娜拖着出了门。 到了那酒楼后,迪力还特意按照大梁人的规矩,男一桌,女一桌,待吃完饭,又将萧睿暄和姜婉二人送回了他们之前落脚的客栈。 喝过这顿酒后,萧睿暄却突然不急着回去了。 “真是没想到,这个迪力家里竟然是开马场的!”喝得有些微醺的萧睿暄就揽着姜婉道,“大宛马体力好,耐力足,这些年我们就一直想要弄些马驹来改善马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果有可能,我想继续在这多待些日子,然后和迪力好好谈谈买马的事!” 姜婉知道萧睿暄在山里偷偷的养了一支私兵,之前亚伦造出的火枪,多数就送到山里去了。 而萧睿暄现在又急着买马,肯定也是与这群私兵分不开的。 俗话说,兵贵神速,有时候好的战马,也是取胜的关键! “既然你还有事,那也就别急着赶回去,”姜婉仅着一件单衣的窝在萧睿暄的怀里,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更何况,还遇到了迪力这样的卖家。” 萧睿暄听得她这么一说,也就在她的面颊上深深的一吻,双手就情不自禁的往姜婉的衣襟里探去。 自六月将姜婉从西山别院里接回来时,师父空空神尼就曾叮嘱过,为了姜婉的身体着想,让他守一百天的禁|忌。 他掐着算着,好不容易等到了一百天,也就开始不安分起来。 姜婉又岂会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看着窗外的天还未黑,就有些欲拒还休。 而萧睿暄哪里管得了这么许多,整个儿就像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姜婉自然是敌他不过的,也就只好如了他的心愿。 到了第二日,萧睿暄便早早的出了门去找迪力。 姜婉原本还想着自己该找些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不料扎娜又寻上门来。 “今日我一见萧大哥又来寻我哥哥,我就知道姐姐肯定是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扎娜就一脸得意的同姜婉说道。 见着扎娜今日穿了一身骑装,姜婉也就笑道:“那你呢?这样的一身打扮又是想到哪里去?” “我?”扎娜低头看了看自己,然后笑着对姜婉道,“我来找姐姐玩呀!姐姐想不想学骑马?我教你呀!” 姜婉一听就连连摇头,上一次惊马的后遗症让她听到“骑马”两个字,小心脏就扑腾扑腾直跳。 “算了,我还是不学了。”姜婉笑着婉拒道。 “姐姐!”没想扎娜却是不依不饶,“有我在,姐姐难道还怕学不会么?” 她缠着姜婉的样子,竟然是一定要给姜婉当这个教骑马先生一样。 “你都不知道,我今日特意把小马驹都带过来了!”说着,她就要把姜婉往门外拖。 姜婉拗不过她,只得求饶似的说道:“行行行,我跟你去,但你也得容我把这一身衣服换了吧?” 扎娜就回头看了姜婉一眼,只见她一身的罗袍钗裙,确实不适合骑马。 姜婉也就笑着摇头,让兰依伺候着换了一身男装,又重新挽过发,这才英姿飒爽的走了出来。 扎娜见了也就眼前一亮:“姐姐真是生得好看!这身衣裳一换出来,还真像是谁家的小公子呢!” 听着扎娜的评论,姜婉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她也就对着扎娜道:“可是你说的要将我教会骑马的!如果我学不会,可是会找你麻烦的!” 第486章消息 萧睿暄同迪力的生意一谈就是好几天,待他们二人将所有的事宜都敲定时,差不多已经是七日后。 萧睿暄自然是想尽快的找到姜婉与她分享这一个好消息,可一回客栈却被告知夫人同人去了城外的草原跑马。 跑马? 萧睿暄一听就惊出一身汗来,他急匆匆的赶到城外,却见着姜婉已经驾轻就熟的骑在一匹小马驹上同扎娜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着。 “我就知道是扎娜这丫头!”跟在萧睿暄身后一同赶来的迪力也就笑道,“这丫头前两天神秘兮兮的跟我说她要办一件大事,想必就是这个了!” 见着已经学会骑马的姜婉,萧睿暄自然是又惊又喜。 他赶紧策马上去,同着姜婉并驾齐驱起来。 姜婉一见萧睿暄也出现在这,便知道他与迪力的买马生意应该是谈成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准备离开大金国返程了。 扎娜知道这一消息后,就忍不住嗔怨的同迪力道:“你怎么不知道多留他们几日?我在这边好不容易才找着一个能同我一起玩的。” 迪力听着妹妹的抱怨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也就道:“要不你也跟着去大梁好了。” 扎娜却是听着脸色大变,脑袋摇得像个波浪鼓:“才不要!都说大梁的女人是最可怜的,整天都被关在屋里哪里都不肯去!我才不要去遭这个罪!” 库叶和千淑听闻这个消息后,一个放下手中的事务,另一个忙从宫里赶了出来,为萧睿暄和姜婉设宴践行。 库叶更是备上了两口大箱子送给萧睿暄:“都是我们这里的一些特产,不成敬意!” 萧睿暄后来才知道那竟然是一箱子的皮草,外加一箱子的人参、燕窝、鹿茸、虎骨等,那品质好得连程仲景都啧啧称奇。 跟着萧睿暄他们一起来上京的程仲景一入城就开始忙着去收药材,忙了这半个月的收获还不如库叶送来的这一箱子。 草原上的夏天并不长,过了八月十五,天便已开始转凉。 待他们这一行人回到大梁的京城时,已经是九月初。 四个月大的德哥儿和仪姐儿都能够让人竖着抱在手上东张西望了。 姜婉想着自己都一个月不曾见到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 好在两个孩子都不怎么认生,在见到姜婉后,也许是母子的天性,两个孩子都笑得像花一样,胖嘟嘟的仪姐儿更是向姜婉伸出了小手求抱抱,咿咿呀呀的样子让姜婉稀罕得不得了。 而萧睿暄则是在回来后就一头扎进了晋亲王的书房,父子两一直聊到了掌灯时分。 姜婉则趁着这点时间清点着自己从大金国带回的礼物,并嘱咐家里管事婆子们明日一大早便将东西都送出去。 韩妈妈瞧着姜婉一脸的喜气洋洋却是欲言又止。 姜婉瞧见了,也就遣退了身边的人,同韩妈妈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韩妈妈瞧着屋里也没有其他人了,也就在姜婉耳边悄声道:“宫里的寿妃娘娘,没了……” “什么时候的消息?”一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的姜婉知道这定是景宣帝着人放出的消息。 “就在您和世子爷出发去大金国后,”韩妈妈一脸惋惜的道,“您都不知道太太在三弦胡同哭得都要断气了……” 姜婉听着就有些默然。 姜姝就是秦氏的眼珠子,一直宝贝得不得了。 姜姝就这样没了,秦氏一时半会肯定是接受不了的。 “宫里的容妃娘娘没有说什么?”姜婉也就打听道。 “容妃娘娘倒是使了秦嬷嬷出来探望过太太两次,但好似并没有什么效果。”韩妈妈也就叹气道,“容妃娘娘也就使了人来传话,希望夫人有时间还是回三弦胡同去看看。” 韩妈妈虽然是四小姐的奶娘,可也是瞧着五小姐长大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她多少也还是有些伤感的。 因为与三弦胡同的关系并不好,姜婉鲜少回去,现在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自己都不回去露个面也确实有些说不过去,她也就同韩妈妈说道:“那就请妈妈下去准备一下,明日我们就回三弦胡同看看好了。只是我在三弦胡同那边的地位妈妈也是知道的,恐怕还不如秦嬷嬷走的那两趟。” “话虽这么说,可有些事不就是做给别人看的么。”韩妈妈也就想起那日秦嬷嬷亲自上门来嘱托她的事,也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第二日,姜婉就命人包了些她从大金国带回来的人参和燕窝,带着韩妈妈、夏依兰依和几个小丫鬟去了三弦胡同。 因为正好赶上朝廷休沐,父亲姜传忠正好在家中,亲自出来迎接了她。 姜婉也不同他客套,而是直接问起了家中的近况,在得知一切都是老样子的时候,也就问起了秦氏。 “母亲她怎么样了?”姜婉也就叹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说姝姐儿还是福缘浅薄了些……” “可不是么。”姜传忠陪着姜婉一起走回了内院,“之前就有道人来给姝姐儿算过,说她如果入宫就是历劫,没得好。偏生你母亲认为那道人是胡言乱语,叫人乱棍打了出去,如果那时候听了那道人的话,说不定还能求得化解之法。” 姝姐儿在宫里的事,姜婉是再清楚不过了,只不过她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于是她低垂着头,跟着姜传忠一道进了君雅堂。 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但也只是让人觉得有些秋高气爽。 可姜婉却见着秦氏病恹恹的躺在临窗的大炕上,头上早早的裹上了只有冬天才带的卧兔儿。 听到室内有动静,秦氏也就双目无神的瞟了他们一眼,随后又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收回了目光,继续扭头看着窗外。 姜传忠一看,就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然后同秦氏道:“婉姐儿回来了。” 秦氏却像是没听到一样的继续看着窗外,一脸的淡然。 姜传忠也就伸手去拉她,不料却被秦氏不耐烦的打掉手道:“不过是回来了个破落户有什么了不起的?姝姐儿回来了再叫我。” 第487章救济 姜婉早就已经习惯秦氏的这种阴阳怪气,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姜传忠,却觉得一肚子的不对味。 他向来知道秦氏喜欢刻薄庶子女,但以前当着自己的面,她至少会有所收敛。 可现在,秦氏竟然完全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但现在婉姐儿不管怎么说也是朝廷诰封的正一品夫人,秦氏再这么做就有些不合时宜。 可偏生秦氏还是一脸的无所谓,也就让姜传忠更为恼火。 “婉姐儿,今日难得回家一趟,就留在家里吃顿便饭再走吧。”姜传忠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同姜婉说着。 姜婉虽是他的女儿,可平日里却相处得不多,因此两人间也就有些冷场的尴尬。 姜婉也就点头笑了笑。 因为使不动秦氏,姜传忠也就只好亲自唤了身边的人,去给厨房里传话:因为四姑奶奶回来了中午加菜。 “加菜?”不料一直躺在炕上对二人不闻不问的秦氏却突然冷笑道,“家里每个月就那么点钱,可经不起姑奶奶们回来吃个几回的!” 若说之前姜传忠还一直忍着秦氏,可听得她在女儿面前如此揭自己的短,他便有些恼羞成怒。 明明是秦氏自己将家里的那点老底挥霍了一空,现在却怪自己不会赚钱养家! 就在他要爆发的时候,却看了眼一旁的姜婉,到底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姜婉既然已经出嫁,就算不得家里的人了。 姜婉一见父亲脖子上爆出的青筋,心下就已经明了几分。 不愿意参活到这件事里的姜婉就提出要去瞧瞧素娘,然后带着她的人出了君雅堂。 只是她刚走出还没有两步远,就听到屋内响起了碎瓷声,随后就是秦氏的接近疯狂的咆哮声。 姜婉在窗下微微驻足,然后摇了摇头,就往赵素娘住着的西厢房而去。 许是一早就得了消息,赵素娘早早的就候在门边等着,待见到姜婉后也就笑着打帘道:“我就知道你会过来。” 姜婉笑着低头进了室内:“你也知道,这个家里,我没有其他的地方好去。” 姜婉一进屋,便发现以前放在屋里的那口专门用来装绣品的大衣箱不见了,她便用眼神询问着赵素娘。 赵素娘掩嘴笑道:“和李太太合开了那间绣品铺子后,我再也不用做那些小东西了,都是接一些大幅的门帘或是帐帘来绣……那箱子在放在这就有些碍事……” 姜婉听闻后,就笑着点了点头。 那家绣品铺她虽然也有出资,可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管过事,就连每个月的核账都是晓月直接出面,从未曾经过她的手。 她只是听闻晓月曾回来说过,那绣品铺里每月的生意见涨,还道她真是有眼光。 知道素娘现在过得好,姜婉也就心满意足了,她又问起了盛哥儿的近况。 素娘说起盛哥儿更是满脸的堆笑:“先生夸他是个有天赋的孩子,说假以时日,将来是个当状元的料。” 听着这话,姜婉倒没怎么往心里去,有些人,就是喜欢捡好听的说给人听。 在三弦胡同盘楦了半日,姜婉在用过午膳后,便打算返回晋王府。 不料姜传忠却亲自送了出来:“婉姐儿,真是让你笑话了,难得回来一趟,也没能好好招待你。” 姜婉也就发现父亲的脖子之上比之前好似多了一道被抓伤的痕迹。 想必是他与秦氏又动手了。 姜婉也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这个父亲就是这样,平日里温吞惯了,但也有兔子咬人的时候。 她瞧着姜传忠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靓蓝色锦锻棉直裰,认出了那是件前年做的衣裳。 她也就暗自奇怪,这三弦胡同难道都已经穷到做件新衣裳的钱都没有了么? 回了晋王府后,她也就找到了萧睿暄同他说起了今天的事:“能不能找个人帮我去查查三弦胡同,他们还真过得如此捉襟见肘了不成?” 萧睿暄一听,就有些哭笑不得。 哪有做女婿的去查岳父的日常开销的? 也就只有姜婉这种不按理出牌的人才会提出这种奇怪的要求。 腹诽归腹诽,萧睿暄还是将此事给安排了下去,两日之后便有了回音。 因为习惯了大手大脚,三弦胡同的姜家几乎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早几日姜传忠身边的长随就去当铺里当了一幅古籍字画,换了五十两银子。 姜婉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那幅字画,那是以前姜妧送回来的黄真卿的真迹,父亲姜传忠一直当成宝贝一样的悬挂于自己的书房里。 而他现在居然将这幅画给当了,还选的是死当,也就是说根本没想着要将这幅画再给赎回去。 所幸那当铺的老板认出了萧睿暄派去的人,在得知是晋王府的人要赎这幅画时,对方也只开口要了二百两。 虽然远超当画的钱,可到底还远不及这幅画的底价。 姜婉想了想,也就将韩妈妈叫了过来,将那幅画交与了她。 “得麻烦妈妈跑一趟三弦胡同,将这个交给我父亲。”姜婉嘱咐道,“您就跟我父亲说,虽然我不知道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变卖家中财物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姜婉另外又拿出五百两银票塞在一个信封中给了韩妈妈:“都说救急不救贫,父亲也是拿着朝廷俸禄的人,若是太太实在是精力不济,不能打理好家事,暂时让素娘代管一下也是好的,总比落得个寅吃卯粮的好。” 韩妈妈也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拿了姜婉给她的东西去了三弦胡同。 姜传忠拿着姜婉送回去的东西,心下一阵感慨,是夜就让秦氏交出了家里的账目和对牌,托赵素娘代为管家。 秦氏在家里又是一阵好闹。 只是这一次姜传忠的心意已决,对着秦氏道:“你想再掌家也不是不可以,你先把这些年被你挥霍一空的银子补上再说!” 秦氏一听,就蔫了下来。 她起先也是想着拿点本钱出来做生意赚钱,可谁知道这人背时喝口水都塞牙,她真是做什么就亏什么,那本就不厚实的家底一下子就被她折腾完了。 第488章整顿 秦氏愿意把中馈交出来,让赵素娘大感意料之外。 可当她看到账面上的那点钱,和每日的吃穿嚼用后,顿时明白这根本就是个烫手山芋。 “老爷,这个重任我怕是接不下来。”赵素娘也就面有难色的同姜传忠道,“毕竟巧妇难为无米炊……” 姜传忠示意她莫急,然后从衣襟里掏出了姜婉拖韩妈妈送过来的五百两银票:“这些是婉姐儿让人送来的,你先拿去用。” 赵素娘接过银票,可脸上依然没有喜色,她开诚布公的同姜传忠道:“虽然在这京城里,一般人家一年的嚼用可能也就二三十两银子。可我们家到底不是那一般人家,家里还养着大大小小的婆子和丫鬟,这些人每天也要吃穿嚼用,还有平日里的人情往来。四姑奶奶送来的这五百两看似很多,恐怕也让我们撑不了几个月……” 姜传忠听得赵素娘这么一说,也是大为惊骇,他还真没想到这后宅的花销竟然这么大。 “那就把她们都打发了出去!”姜传忠皱着眉头,大手一挥的说道,“现在家里的正经主子才我们四个,还留那么多服侍的人做什么?” “可是之前太太已经打发过一批了,再少……恐怕……”赵素娘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 “恐怕什么?恐怕就要我们自己动手了?”没想姜传忠却是眼睛一瞪,“当年我在陕西任上时,身边不也就跟了一个小厮?不也过得挺好?” 一说到这,姜传忠就想起自己在陕西任上的恣情惬意,再想起现在自己每天在刑部的窝窝囊囊,就觉得自己当初求起复时,一心只盯着京官,一定是被猪油蒙了心。 突然间,他就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素娘,我想求外放!”相对于不怎么讲理的秦氏,姜传忠觉得知书达理的赵素娘往往却能与他心意相通。 “外放?去哪?”赵素娘也就奇道。 “我想回陕西!”如果说刚才外放的愿望还只是一个想法的话,现在姜传忠却迫切的想要实现它。 赵素娘的心也漏跳一拍。 陕西是她的家乡,如果能够回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吧?”赵素娘并不怎么乐观的说道,“至少太太不一定乐意的……” “那就先别告诉她!”姜传忠斩钉截铁的道,“反正要到明年开春吏部才会考核和任免官员,我们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徐徐图之……在这之前,你先将府里那些用不着的人都给打发了吧,如果你觉得下不了手,就列个名单给我,我来做这个恶人。” 听得姜传忠这么说,赵素娘果然就列了一份名单给他。 姜传忠也就照着那份名单,将府里的下人们一个个的都遣了出去。 那些跟着秦氏从江南过来的仆妇们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她们也就在杜妈妈的带领下跪到了秦氏的面前喊冤。 那杜妈妈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跟着太太这么多年,竟然被人按了个“年事已高”的由头,想让她出府“荣养”。 “太太,您不能继续这样‘病’下去了呀!”杜妈妈跪在秦氏的床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道,“您这才把中馈交出去几天啊?赵素娘那个小贱人就撺掇着老爷要赶我们走啊!” 秦氏一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之前她同意将中馈交出去,也是算准了这个家不好当。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赵素娘竟然敢对自己的陪房下手! 想着赵素娘平日里那副乖巧顺从的模样,秦氏也就在心里暗笑,自己还真是看错了她。 想动她的人,简直门都没有! 秦氏也就“蹭”的站了起来,也顾不得自己刚起床正是披头散发的模样,趿着鞋子就往姜传忠的书房跑去。 “杜妈妈是我的人,你们凭什么赶她走?”病恹恹了多日的秦氏突然神气十足的出现在姜传忠的面前,还着实让他吓了一跳。 “凭什么?就凭我们家账上的入不敷出够了么?”想着秦氏这些日子都可能只是在装病,姜传忠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起话来的语气也变得生硬了几分。 “可那也不能动我的陪房!”秦氏想了想,继续与姜传忠犟道。 “好啊,我不动她们,但从今日起,她们的月钱,还有每日的嚼用都从你的陪嫁里出!反正她们也只是你的陪房!”姜传忠一句话,就堵得秦氏无话可说。 秦氏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已经怼不过姜传忠,也就人将话带给了宫里的容妃姜妧。 然而姜妧这些日子在宫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但她却也是第一次听闻自己的父母竟然会为了这样的事而闹起来。 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她先是将秦氏身边的一些陪房安排到了自己名下的田庄里暂时安置了下来,然后又从私房里拿出一些钱来让秦嬷嬷带了回去,并让秦嬷嬷训斥着赵素娘,让她老实本分的当妾,不要有太多妄想。 赵素娘自然是觉得自己遭了一场无妄之灾,而姜传忠知道了之后,更是将秦嬷嬷从家里打了出去:“不要以为她现在做了高高在上的娘娘,就可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了!老子家里的事,还轮不到她来做主!” 秦嬷嬷将这话传给宫里的姜妧时,姜妧也是气得要死,也就赌气道再也不管娘家的那点破事。 而姜传忠更是趁机将家里的仆妇们清了个一干二净,只留了自己身边的一个长随、一个小厮,和门房里一对姓高的老夫妇。 高老头负责府中的门房,高老婆子则负责厨房的采买和一日三餐。 赵素娘也将身边已到了适婚年纪的采青发配去了绣馆,而留下了小丫头香蕊,至于秦氏那边,则是按照她的意愿留下了杜妈妈,将牡丹和芍药等人统统都打发了出去。 本是热热闹闹的府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而去除了这些人后,家里的开支也降了下来。 赵素娘算着手里的账,有些兴奋的发现,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还有足够的钱回陕西安家落户。 第489章离开 对于三弦胡同近段时间发生的这些破事,姜婉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不过她却不想管,以免被卷入其中。 时序进入了十月底,几阵北风过境,将原本的秋高气爽吹了个无影无踪。 姜婉换了身小薄袄坐在屋里都觉得有些清冷,于是她便干脆让人把屋里的地龙给升了起来。 毕竟屋里暖和些,德哥儿和仪姐儿也不用穿得像粽子一样,动都动不了。 可这却热惨了过来串门的范氏。 她今天穿了一件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随意挽成的堕马髻上斜插了一根碧玉簪,一身素净得像朵白莲花。 “怎么就把地龙烧上了?”因为与姜婉往来得多了,范氏说话也就比以前显得要随意得多。 姜婉正拿着个拨浪鼓逗着德哥儿和仪姐儿翻身,见范氏过来了也就笑着起身:“外面风那么大,你怎么选了今日出门?” “正是这几日风大,想着是要变天了,也就寻思着给孩子们做了两身衣裳。”范氏如今也不同姜婉假客气了,她一伸手,就示意跟着她一起来的红绣将带来布包裹拿过来。 包裹里正是两件小孩子穿的冬衣,范氏就拿起一件来,在德哥儿的身上比划了一下。 “之前做的时候还怕大了,没想还真要这么大。”范氏拿着那件冬衣笑道。 姜婉也就示意身边的茉莉带着红绣下去喝茶,自己则从范氏的手中拿过那件冬衣,只见那针脚一如既往的细密,整件小衣服拿在手上是又软又舒服。 “府里不是有针线房么?哪里总用劳烦你亲自动手?”姜婉也就笑着同范氏道。 “那怎么能一样?”范氏却是语带落寞的笑着,“反正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找点事做打发时间。” “其实你不用过成这样的。”姜婉自然是知道范氏现在的处境,因为黄怡住进了松园后,为了避嫌,范氏几乎很少出来走动。 因为黄怡怀着萧睿曦的孩子,晋王妃便把她像个菩萨一样的贡上了天。 不但每天好衣好食的让人伺候着,黄怡想要的东西,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月亮,王妃也会命人去想办法弄过来。 一开始,黄怡对此还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敢接受。 可她发现王妃是对她是真纵容时,她整个人也跟着飘飘然起来,每天对松园的下人们颐气指使的,日子过得比范氏这个少奶奶还要少奶奶。 范氏在松园的日子本就不好过,这一下就变得更为艰难了。 “说真的,我不是没想过离开。”范氏也就同姜婉说起了心里话,“王妃的脾性我清楚,她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一个人好的,即便黄姨娘现在怀着孩子,可王妃对她的好,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所以,有时候我就在想……”范氏把话说道一半,却机警的向四周看了看。 “在我这,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姜婉一见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有些心疼的说道。 范氏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用手指在茶盅里醮了水,在炕几上写了四个字。 姜婉一瞧见那四个字,先是心里一惊,随后皱眉道:“不至于吧?” “我以前也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觉得不过是个姨娘而已,”范氏也就继续说道,“坏事就坏在黄姨娘和其他的姨娘不一样,她先是世子爷的姨娘,后来才成了二爷的姨娘,只要她活着,等于一直在提醒着世人二爷曾偷了世子爷屋里的人!” “王妃那么疼惜二爷,她怎么可能允许二爷身边有这样的人存在?”范氏说着说着,神情就变得紧张起来,“我虽然不曾生过孩子,可在出嫁前却也听家里的长辈说过,这女人怀孩子,切不可多食少动,不然将来生孩子的时候会有吃不完的苦头,甚至一尸两命!” “可你先在再瞧瞧王妃,每日让人变着花样的把好吃好喝的送到黄姨娘的房里,她现在也不过才六个月的身孕,可肚子早已大得像要临盆了一样……”范氏不免担忧的道,“我真是怕到时候会惹祸上身!” 姜婉也知道范氏的担忧不是空穴来风。 这个时候她留在府里本就是尴尬,如果还要无端的承担这种风险,也确实挺让人郁闷的。 “这个时候,你出去避避也好。”姜婉也就给范氏出主意,“你若只是说要避出去,王妃定是不会同意,不过看在她现在什么都以黄姨娘肚子里的那个孩子为先,你不如说找个庵堂去吃斋念佛为孩子祈福。” 范氏一听,心思也就跟着活络了起来。 但她同样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我听闻着佛门庵堂也不是什么清净之地,常会有些无赖闲帮去上门找麻烦……” 姜婉也就笑道:“一般的小庵堂自然是容易惹到外面那些闲帮,可你若真是愿意,我就叫人把你送至白云山上的白云庵去,在那里,你尽管放心好了。” “真的么?”现在的京郊白云庵在京城里早已是小有名气,即便像范氏这样深居在内宅的人也有所听闻。 姜婉也就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范氏在离开姜婉的竹苑之后,就径直去了王妃的天香院。 她按照姜婉的说辞,说自己要去菩萨跟前吃斋念佛为黄姨娘那还未出世的孩子祈福时,晋王妃竟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的就答应了。 范氏按压着心中的狂喜,未免夜长梦多,第二日就带着红纹和红绣出了府,并且在姜婉的安排下,顺利的住进了空空神尼所在的白云庵。 对于范氏的离开,萧睿曦并未上心,他只是觉得松园里终于少了个碍眼的人。 而因为范氏不在,黄怡更是名正言顺的摆起了少奶奶的谱。 出于女人的天性,从黄怡住进松园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萧睿曦身边的那个大丫鬟绿篱与普通的丫鬟不一样,特别是当她看到绿篱每次看向她的眼神更是嫉妒得能喷出火来。 因此,黄怡也就开始不动声色的磋磨起睿曦房里的绿篱来。 第490章温泉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腊月。 先有李记绸缎庄的李太太欢天喜地的送来了绣庄这一年的分红,后有田庄里送来的鸡鸭鱼肉、蔬菜果子,姜婉这才察觉到好似要过年了。 若是在别的人家,这个时候正是当家主母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也亏得是姜婉将家里的事都交给了夏依和晓月,她才乐得当了个清闲的甩手掌柜。 到了腊月二十这天,平常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萧睿暄却突然留在了家里,然后还一脸神秘的同姜婉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姜婉虽是不明所以,却还换了身衣裳跟着萧睿暄出了门。 姜婉坐在软软的马车里,抱着烧得暖烘烘的手炉,吃着萧睿暄提前让人准备的小食,就知道他这一趟是有备而来的。 她也就眉眼弯弯的瞧着萧睿暄道:“说吧,你这是打算把本夫人往哪里拐带呢?” 然而萧睿暄也卖了个关子,眨巴着眼道:“夫人何须知晓得那么多?跟着为夫的走就是!” 姜婉一瞧他那样子,便知道自己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也就掀了帘子往车外看。 自十一月起,这京城里就下起雪来。 城里还好,每日有人负责扫洒,倒也不觉得雪厚,可当他们的马车出了城后,见到的都是一片片被白雪所覆盖的山林田地,放眼瞧去,四处都是白茫茫的。 因为萧睿暄不肯说去哪,姜婉就只能耐着性子漫无目的地在车厢里摇着,摇着摇着,她就觉得自己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然后靠在萧睿暄的身上就睡了过去。 待她被萧睿暄叫醒时,马车已经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一家宅院的门前。 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下了马车,情不自禁的抬头打量起这一家的门楣来。 大红的如意门开在暗哑的青石墙上,门上悬着一张匾上面刻着“汤居”二字,匾额下还悬着两只红灯笼。 “这里是……”姜婉就眼带询问的看向了萧睿暄。 “这里是我们在小汤山的宅子,”装了一路神秘的萧睿暄决定不再吊姜婉的胃口,他同姜婉笑道,“去年本就想带着你过来泡个温泉,可你那时候怀着身孕,也就只好作罢。” 泡温泉? 姜婉听着心里就一动。 早在前世,她便知道京城往北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汤山温泉。 但那时身为太妃的她不可随意出宫,她虽心心念念,但到底不敢私自出行。 只是她这一世还未来得及同萧睿暄提及此事,他怎么就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看着姜婉一脸不解的样子,萧睿暄也就低头俯身在她耳畔轻道:“上一世,答应过你的事,我一件都没有忘。” 这话听得姜婉双颊微红,泪水就有些不争气的涌了上来。 她也就别过脸,伸手悄悄的擦着眼角,却发现一同跟来的兰依和茉莉正站在一旁偷笑。 姜婉一瞧她们那样子,就佯装生气的瞪眼道:“今天要来这,你们也知情?居然没有一个人提前告知我一声?” 茉莉和兰依一见,连忙就解释道:“夫人息怒啊,是因为世子爷说要给夫人一个惊喜,才让我们保密的!” 姜婉就哼了一声,被萧睿暄带进了那宅院里。 这宅院修得很是气派,宅子里的温泉也建得特别的好。 泉眼是从山上下来的,温泉水从山间流了下来,一路雾气缭绕,将整个山庄衬得仙境一样。 那泉水在庭院中聚集成池,温度刚刚好。 而那温泉池也修得很有意思,一半在室外,一半在室内,呈半露天状态。 若是遇到了刮风下雨的天气,还可以吧悬挂在横梁上的门关上,这样室内的温泉池就不会外面风雨的影响。 “这里我简直是太喜欢了!”姜婉一见,就喜欢上了这儿。 “那好!我们先用膳,然后再到这来泡温泉!”萧睿暄就有些霸道的把姜婉拦腰抱起,一脸宠溺的带着她回了室内。 因为想着要去泡温泉,这一顿晚膳成了姜婉最食不知味的一餐,虽然摆在桌面上的有她最喜欢的一品香锅和胭脂鵝脯。 萧睿暄见姜婉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也就叫人撤了餐桌,再叫厨房里再备下一盅木瓜炖雪蛤后,就陪着姜婉往温泉池那边而去。 天上刚好又下起了小雪,洋洋洒洒的飘然而下。 姜婉卸去厚重的衣袍,仅裹了件睡袍就跑了出来。 她先是伸出一只玉足试了试水温,发现水温不冷微烫之后,她也就顺着石阶一步一步的往池水中走去。 温暖而又舒适的感觉从脚踝处慢慢扩散至全身,姜婉觉得自己全身的毛孔也跟着一起打开了。 她闭着眼,懒洋洋的泡在水里,却感觉到好像有人在解着自己身上的衣裳。 姜婉瞬时就惊得从水里坐了起来,可平静的水面上去是什么都没有。 她正在奇怪时,却感觉到腰上被缠上了一双手,将她往水里拖。 就在姜婉急得要大声呼救的时候,萧睿暄那温暖的双唇适时的压了过来,将她那还未来得急喊出口的呼救声给吞了下去。 姜婉也趁机缠上了萧睿暄的腰,将自己整个儿的挂在了萧睿暄的身上。 她身上的白色睡袍在沾了水后早就变成了半透不透的样子,正湿哒哒的裹在了身上,那种若隐若现、欲说还休的感觉,顿时就让萧睿暄觉得血脉贲张。 他就有些急切的捞过了姜婉,抬起她的腿,纵身而入。 突如其来的肿胀感打了姜婉一个措手不及,她赶紧抱住了萧睿暄的肩头,生怕自己滑落下去。 而萧睿暄则是揽住了她,开始轻轻的撞击起来。 前所未有的曼妙感觉蔓延至了姜婉的全身,晕晕沉沉的她也就倒在了萧睿暄的身上,一身雪白的肌肤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 第二天,一|夜无梦的姜婉在鸟儿的鸣叫中慢慢的睁开了眼,她已经记不得自己是如何从温泉池回的房。 她慵懒的翻了个身,却发现萧睿暄并不在床上。 正在姜婉满脑子疑虑时,却见着萧睿暄端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 第491章生辰 “我算着时间,这个点你应该起了。”萧睿暄将那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了屋内的黑漆螺纹方几上,然后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耳朵。 姜婉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禁就逗笑了:“丫鬟们都去哪了?竟然让你堂堂世子爷亲自去端面条?” 不料萧睿暄却是一脸自豪的说道:“岂止是端面条,这碗面都是我下的!” 说完,他好似邀功似的坐到了姜婉的面前,刮了刮姜婉的鼻子道:“小懒虫,快起来,尝尝为夫为了亲手做的这碗长寿面。” 姜婉听着,却是脸色大变。 因为她一听到“亲手做的”这几个字后,就不禁想起萧睿暄生辰那天,自己特意起个大早,在厨房里折腾了半日才做出的那碗面条。 当她满心期待的将面条端到萧睿暄面前,等待他夸自己一声贤惠时,却只见尝了一口面条的萧睿暄表情诡异。 后来她才知道,自己在手忙脚乱的时候竟然把糖当成了盐,下了一碗甜齁齁的长寿面给萧睿暄。 当时的她,眼看着忙了半日的成果只能这样倒掉,不免就有些气馁。 好在萧睿暄还是不嫌弃的端过那碗面条,吃得汤渣都不剩一点。 可姜婉却也从他的表情看出,他当时吃得有多辛苦。 而现在,轮到自己过生日了,萧睿暄也端了一碗这样的面条过来,她的心下顿时就警铃大作。 如果萧睿暄也端来了一碗难吃得要死的面条,自己是不是也要硬着头皮吃完呢? 萧睿暄一见姜婉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就不免失声笑道:“想什么呢,我才不会像某人一样,端一碗一点都不好吃的长寿面过来。” “要不你先喝上一口汤?再决定要不要吃?”萧睿暄挑眉诱|惑道。 屋里烧了地龙,并不是太冷,姜婉也就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乖巧的点了点头。 萧睿暄笑着用汤匙舀了一小勺面汤,送到了姜婉的嘴边。 姜婉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一股鲜香的感觉瞬时在唇齿间蔓延开来,让她忍不住砸吧了嘴。 “好吃吧!”萧睿暄看着她笑道,“这可是我秘制的高汤面条,寻常人可是吃不到的。” “嗯,嗯。”姜婉笑得眉眼弯弯的冲萧睿暄点头,喜滋滋的趿着鞋就准备去洗漱,可她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才发现自己这不是在竹苑,她连净房在哪边都不知道。 萧睿暄一脸宠溺的揽住她,带着她从拔步床后的一扇小门中绕出去,又亲自服侍着她洗漱了一番。 姜婉端坐在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还是让个丫鬟来吧。”她每次受到萧睿暄如此无微不至的照顾时都是在欢爱后,浑身瘫软的她不想让身边的丫鬟见到自己的窘样,才会让萧睿暄代劳。 可这大清早的,她还是不适应让萧睿暄这样“服侍”自己。 “有什么关系?别忘了我们是夫妻。”萧睿暄却好像对此事乐此不疲,他一边擦着姜婉的手,一边道,“我就喜欢这样,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是我最爱的人。”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姜婉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就有些痴痴的看着萧睿暄。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去吃长寿面了!”萧睿暄也就催促着发愣的姜婉,“我们得快点,不然面条冷了就不好吃了。” 吃着萧睿暄喂过来的面条,姜婉觉得自己都快变成生活不能自理的低能儿了,可她的心里却像是泡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吃过面后,萧睿暄也就命人拿来了姜婉新做的银狐轻裘披风:“山上有几处雪景还不错,要不要同我一起去看看,消消食?” 正觉得有些撑的姜婉也就点了点头,披上披风穿上木屐后就同萧睿暄出了门。 说是山上,却不用出庭院,而是从他们昨日泡温泉的池子那有一条石板小径直通往山上。 看着山体两侧覆盖的白雪,那石板小径上却无积雪,一开始姜婉还以为是萧睿暄嘱人特意清扫过,后来才发现小径之下正是山下温泉池的取水之道。 山上的温泉经这条石板小径下的取水道流至山下,不但能让这条石板小径不积雪,还能让温泉水降温,流到山下温泉池时温度刚好能让人取用。 姜婉就不免赞叹起当初建造这温泉山庄的人。 “我之前也是考虑到此处风景与别处不同,才买下了这个宅子。”萧睿暄也就笑道,“虽然地势高一点,却也是这边风景独好!” 说着,他就拥着姜婉往山上的一处凉亭走去。 凉亭的正中砌着一张石桌,可石桌的正中却有一个嵌下去的瓮坛,瓮坛上半掩着一个铜盖子。 姜婉有些好奇的挑开那铜盖子,却发现那瓮坛里有水,水里泡煮着鸡蛋和玉米。 若不是特意出来消食的,姜婉还真想尝尝那温泉煮出来的鸡蛋味道。 石桌上还放着个泥炭小炉,小炉上陶壶里的水早已煮得咕噜做响。 萧睿暄也就命人拿来两个茶盅,亲手为姜婉沏了杯茶。 在打发掉周围的闲杂人等后,萧睿暄也就同姜婉说道:“年后,皇上有意让我出仕,出任禁卫军统领一职。” 姜婉本在低头闻着茶盅里的茶香,闻言就有些惊愕的抬头。 正二品的禁卫军统领? 那等于就是将京中防卫这一块的职责都交给了萧睿暄,往往这个职位都是交给了历任皇帝最亲信的人。 只是这样一来,萧睿暄也就同景宣帝萧睿昭捆绑成了利益共同体。 “可是……三年后……”姜婉可没忘记上一世萧睿昭这个皇帝并没坐太久就一命呜呼了。 如果这一世,他还逃不脱这种宿命的话…… “我知道,”萧睿暄也就凝色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有些事我就不得不提前布局了,而当上这个禁卫军统领,更有利于我行事。” “那你还犹豫什么?”姜婉听闻后也就笑道,“那就放手去做啊!” 萧睿暄却是满脸歉意的看着姜婉:“只是那样一来,以后能陪着你的时间就更少了。” “嗯,”姜婉一本正经的点着头笑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嘛!” 第492章赶考 从小汤山回来后,便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 扫尘土、贴春联、换陈设等,晋王府里每个院的丫鬟婆子们都忙得脚不沾地。 而姜婉也在夏依等人的服侍下准备年节的服饰。 今年晋王爷在京城里,他们肯定不能像去年一样大年三十还各吃各的,而且到了正月初一他们还得进宫去恭贺新禧。 去年的时候,因为怀着身孕,萧睿暄并未带着她去走亲访友,而今年她再窝在屋里就显得有些说不过去了。 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去猫耳胡同吃过李老夫人的寿宴后,奔波了半个月之久的姜婉这才觉得日子过得消停了些。 因为新皇登基,朝廷特意在三月开了恩科,但有些学子在年前就已经开始入京备考,但到了二月初的时候,京城里的客栈就几乎人满为患了,大街上也满是上京赶考的仕子。 依照惯例,坐着辆马车到绣坊去对账的晓月就这样被堵在路上,进退不得。 与晓月同乘一辆马车的兰依就从车里探出了一个头来,站在车辕上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也就问那赶车的车夫:“可还有其他的路可走?” 今日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她可不想将大好的时光都浪费在了路上。 那车夫也是满脸苦笑:“姑娘瞧我这车,哪里还动弹得了?” 兰依就跟姐姐夏依说道:“与其这样在车里空等着,我们不如就下车走走吧,反正再过去两条街就到李记绸缎庄了。” 夏依就与晓月交换了一个眼神,觉得兰依说的也是个办法,也就帮晓月拎了装了账册的包袱,同兰依一道下了车,徒步往绣坊的方向走去。 这下了车,光景自然就变得不一样。 兰依叽叽喳喳的走在最前面,见到路旁摊位上的新奇小玩意时总要停下来玩玩看看。 而夏依则和晓月一起走在兰依的身后,二人一边走着,一边盘算着今日夫人嘱咐她们要带回去的东西。 只是三人还未走出多远,就突然听得兰依“咦”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的说道:“那人不是乔安么?” 夏依听得心中一动,而并不识得乔安的晓月就顺着兰依的目光看去,并奇道:“谁是乔安?” 只见在一家客栈门口站着两个抓耳挠腮的人,从穿着打扮来看很容易看出是一主一仆。 站在客栈前一脸犯难的正是上京赶考的乔安,而他的随从墨染刚从这家客栈里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他就知道这家客栈也客满了。 这已经是他们询问的第三家了。 “大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去猫耳胡同找大姑奶奶吧?”书童墨染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街上满是仕子打扮的人,他便觉得他们要在此处寻得一处客栈住下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不想乔安却在墨染的头上敲了一记爆栗:“一早就跟你说了,我们这趟进京不全是为了赶考,我不想惊动了姑母!” “可是……如果不去找大姑奶奶,我怕……我怕我们今晚就会要露宿街头了!”墨染捂着头,颇为委屈的说道。 “那你还站在这里墨迹干什么?”乔安却是瞪着眼睛瞧着墨染道,“无非就是多找几家,实在不行我们就换条街再问,再不济我们就借宿在寻常百姓家好了,反正又不是不给钱。” 墨染听着还要接着找,就觉得头有些大。 在这京城里他们人生又地不熟,而大公子又执意不肯去姑太太家,难不成他们还真要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这京城里乱转不成? 就在墨染觉得很是为难的时候,只见人群中突然走过来一姑娘,很是大方在自家大公子的肩上拍了一记,然后就听得她大声的道:“乔安,没想真是你!” 乔安虽然有一年多不曾听到这个声音,可再度听到这个声音,他都不用回头,就觉得有些腿软。 一年多前,正是拜这声音的主人所赐,让自己凭白遭了不少罪。 同时,他也在心底叹气,暗道自己这究竟是什么运气,进京后不但没找到住所,反倒还遇到了这个克星。 乔安就有些无奈的转身,正想说话时却见到了站在兰依身后的夏依,而夏依还嘴角微翘的冲他点头打招呼。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乔安冲着夏依和兰依拱手道:“真是巧啊,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两位姑娘!” 夏依见乔安的这一身打扮与街上的那些仕子无异,也就笑道:“乔公子这也是上京赶考么?” “虽然荒废学业多年,但我还是想来碰碰运气!”乔安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道,“只是我的运气显然不太好,到现在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找不到。” “哦?”夏依看着乔安那所带不多的箱笼,也就奇道,“公子为何不去姜阁老府?我还记得姜阁老好似是公子的大姑父吧?” “正因为是阁老府才不敢去叨扰,瓜田李下的……”乔安继续说道。 夏依听着就不免“噗嗤”一笑。 她虽然不用下场考试,可她却知道好些学子提前入京就是为了打探各种消息的,比方主考官是谁,他的喜好政见又是什么,为的就是在考前押一把题。 像乔安这样有个阁老的门路都不用,还真算得上是奇葩了。 “乔公子,你若真寻不到地方住,我倒是有一个去处。”夏依就想到了姜婉名下众多的宅子,有些宅子虽然租赁了出去,可还有些宅子还空着,只留了看房人。 像乔安这样,不过是进京赶考住上两个月,想必夫人也不会不同意。 乔安一听,自然是大喜过望,也就朝着夏依深深的作了个揖,道:“姑娘真是大罗神仙下凡,救我于危难。” 夏依就掩了嘴笑。 她左右看了看,在确定那宅子离这条街并不远后,也就决定先带着乔安过去。 姜婉的这处宅子是个带跨院的五进的宅院,又临近城南大街,所以租金比一般的宅子要贵,正是因为如此一时半会也为租赁出去。 而这处宅子最妙就妙在与礼部的贡院只隔着两条街,若是住在这,考试、查榜什么的,比其他地方都要方便许多。 第493章请求 夏依让守屋的老苍头的开了外院的一间厢房,房子虽然未住人,但家什器具却是一应俱全。 扯掉之前遮尘的白布,稍微打扫打扫便能住人。 “你先将就一下,晚点我让人送些干净的被褥过来。”夏依安顿好乔安后,便急着离开,毕竟她和晓月还有要事在身。 乔安对此处宅子自然是十分满意的,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夏依姑娘,真的不用同夫人报备一声吗?你私自将这里借给我住?” “我既然敢将此处借给你住,肯定就是有了十足把握的。”夏依看着乔安笑道,“与其有这心思担心我,还不如想着如何应付三月的科举考试吧。” 说着,夏依便带着晓月和兰依就要离开。 乔安一路跟着送了出来,在巷子里一直目送着她们远去。 “大公子……这位夏依姑娘,是你平日里常念叨的那位夏依姑娘么?”小厮墨染站在乔安的身后,惦着脚看着几人远处的身影,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 乔安一听,也就一脸紧张的捂住了墨染的嘴,并且前后看了看,确定这小巷里没有其他人后,才舒了一口气道:“这种话是可以随便在大街上乱说的么?” 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的墨染就赶紧噤了声。 在他们这个时代,妄议一位姑娘,是会给对方带来极大的困扰的。 夏依在回了府后,也就同姜婉说起了此事。 “这么说,他应该也是来参加今年的恩科的?”姜婉一说起乔安,就想到他被兰依弄得浑身红肿的模样,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他怎么没有住到猫耳胡同去?” 夏依便把乔安告诉自己的理由同姜婉说了,姜婉一想到乔安那有些叛逆的性子,倒觉得这像是他会做的事。 “既然他想瞒着那边,那我们也当成不知道好了。”姜婉也就吩咐夏依道,“只是你隔段时间便让人送些吃食过去,也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夏依笑着应了。 是夜,姜婉便将乔安入了京的事告诉了萧睿暄,萧睿暄也就笑道:“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入京了,我还以为他会要月底才过来,他怕是刚过了正月十五就从江南出发了吧。” 姜婉算了算时间,觉得还真是,也就忍不住笑道:“没想到这一次,他竟会如此上心!” 不料萧睿暄却是叹气道:“他必须要上心了,乔家自乔老尚书退下来后,朝中便无做官之人。之前乔家还能借着乔老尚书的余恩活络一下,可这人情是用一次少一次。而且之前乔家又经历了分宗,元气大伤,如果这个时候还没有人能立起来,乔家恐怕会就此衰败下去。” 好在乔安这一辈还出了他这么一个读书人。 姜婉就不免感慨着。 大约过了七八日的样子,有一天兰依一脸神秘的找到了姜婉,道:“夫人,那个乔安说,想见您。” 此刻的姜婉正对着园子里一簇开得正艳的山茶花画着工笔画,闻言就顿了手中的笔,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兰依:“他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兰依摇了摇头:“他不愿说,只说想见见您。” 姜婉听着这话就有些犯了难。 她虽然识得乔安,可不管怎么说,他总是个外男。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想见自己? 姜婉也就将这份疑虑同萧睿暄说了。 “见你?”萧睿暄也觉得有些意外,“莫不是他有什么事想要相求吧?” 除此之外,萧睿暄也想不出乔安有什么要见姜婉的理由。 “那我是见还不见?”姜婉也有些拿不定不主意。 “过两日正好是我休沐。”萧睿暄想了想道,“我陪着你一同去看看好了。” 想着能有萧睿暄相陪,姜婉觉得是再好不过了。 到了那一日,萧睿暄易了容,而姜婉也戴上了帷帽出了府,待见到乔安之后,几人叙了一会旧,竟突然陷入了冷场了尴尬境地。 因为是乔安邀他们前来,所以姜婉和萧睿暄都只是静静的喝着茶,很是默契的等着乔安先开口。 刚才热络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让乔安就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他先是看了眼姜婉身后的夏依和兰依,然后才有些结巴的同姜婉道:“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先遣退了身边的人?” 姜婉就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但一想到他可能要和自己说的是什么辛秘事,也就不疑有他的让夏依和兰依先行退下。 “好了,有什么事你就只管说吧。”待夏依和兰依离开后,姜婉也就和颜悦色的同乔安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到一只喜鹊从屋檐上飞了下来,正好落在了他们屋外的梅花枝上。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乔安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鼓舞一样,他暗暗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姜婉斩钉截铁地道:“我想请夫人将夏依姑娘赐给我!” 初闻这话的姜婉就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什么,然后扭头向萧睿暄查证。 而之前端着茶盅一直用茶盖捋着杯中茶叶的萧睿暄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颇为意外的看向了乔安。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萧睿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冷冷的看向了乔安。 “知道!”乔安先前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可当他的话说出口后,他的心中倒没了先前的那份害怕,而是坚定的抬起了头,“我想请二位将夏依姑娘赐个我。” 不料萧睿暄却是脸色不虞的站了起来,眼神睥睨的看着乔安道:“我们在京城里好生的接待着你,没想你却打起了我们身边人的主意!我们还道你和之前不一样了,没想到还是当时在钱塘遇到的那个登徒子!” “不,不是!”乔安一听就急了,连忙抰手解释道,“我对夏依姑娘从来就不敢心存亵渎,只是因为上次自泉州一别,我便日思夜想,不能寐!” “我原本告诫着自己,夏依姑娘绝不是我能肖想之人,可我又觉得人生有些事如果从来都不为自己争取一下,只会留下让自己空悲切的遗憾。但若是争取过了,哪怕不成,到老了也能自豪一把,至少我曾经为之努力过……”乔安说着说着,眼中就有了一抹他自己也未察觉的坚定。 第494章不愿 姜婉见着他这神情,也大概知道他不是在儿戏,因此也就同他道:“可你知不知道,夏依虽然是我身边的婢女,但我却是绝不同意让她做妾的!” 乔安一听,就听出了这话中的松动之意。 他也就大喜过望的说道:“我若能求得夏依姑娘,自然会三媒六聘的娶她为妻,又岂会让她做那处处要受人眼色的小妾?” 姜婉见他一字一句说得很是诚恳,脸上便又微霁了两分。 但一想到这事夏依从未在她面前递过音,也不知这事是这两人一早就商量好了,还只是乔安的一厢情愿。 于是她又故意板着脸道:“这件事夏依知道吗?” 乔安听到后,连连摇头,好似澄清地说道:“从来都是我钟情于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哦?”姜婉看向乔安的眼神也多了份审视,“可自古以来,这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单单因为你在我这誓言旦旦,我又怎么知道你父母是不是愿意接受夏依?” 对于这一点,乔安却表现出了难得的冷静。 “若是遇到别人,我还不怎么敢说,可是在您二位面前,我却是不怕把家底抖出来的。”他很是沉着的说道,“自从家父出事后,祖父的身体也是每况愈下,家母向来不管事,家中的大小事务现在都是由我五叔父代为掌管,而且他也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很支持我的此趟京城之行的!” 姜婉挑了挑眉,却看向了萧睿暄。 而萧睿暄却给了她一个全凭你做主的表情。 姜婉也就清了清嗓子道:“即便事情都如你所说,但这件事我也不能答应你。” 乔安听着脸上也就出现了一丝急色。 姜婉却依旧不咸不淡的慢慢说道:“这毕竟关系到夏依的终身大事,能够回答你的,也就只有夏依自己。” 说完,姜婉也就拍了拍手,之前避在外间的夏依也就满脸通红的走了进来。 她刚才虽然避到了一旁,可凭借着习武多年,听力就比一般人要好很多,因此她刚才在外间就将乔安所说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姜婉一瞧,也就知道夏依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于是她也懒得赘述,而是直接问夏依道:“这事你怎么看?” 夏依红着脸,却没有看向乔安。 她低着头道:“我……我不愿意……” 姜婉听到后,就给了乔安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乔安却犹不死心的看向了夏依,似乎在为自己争取着最后的机会。 “师父曾说我命硬,唯有天上的文曲星能镇住!”夏依却依旧没看他一眼,而是表情恬淡的说道,“所以乔公子,我真是为了你好。” 说完夏依对着姜婉福了福身子,然后退出了房间。 乔安却愣在那:唯有文曲星才能镇住? 这让他去哪里找什么文曲星? 不料萧睿暄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民间有个说法,能中状元的,都是文曲星下凡。”他走到乔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你还有机会!” 说完,萧睿暄也就带着姜婉离开,独留下在那若有所思的乔安。 回府的路上,姜婉也就不免向萧睿暄求证道:“夏依的师父,真的说过这样的话?” 萧睿暄却是笑着摇头:“至少这些年,我从未听说过。” 那为何…… 姜婉就看向了在车外跟车的夏依,有些不解的猜想,难不成夏依是想借此来激励乔安么? 原本想回府后再逮着夏依问个清楚,没想众人一回府,便感觉到了府中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因为萧睿暄还易着容,他在和姜婉交换了个眼神后,便先回了芷香居。 而姜婉则在夏依、兰依的陪同下回了后院,然后逮着一个过路的婆子问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么?” 那婆子只是府里的一个粗使婆子,平常根本就和姜婉这样的主子说不上话,因此就有些战战兢兢的说道:“松园里的绿篱害得黄姨娘动了红,这会子好像是要生了……王妃让我们过去帮忙……” 姜婉听闻,也就先放了那婆子去松园,然后问身边的夏依道:“黄姨娘就足月了么?我怎么记着还没到日子呢?” “之前说是二月底三月初的样子,这算算日子,也应该差不多了。”夏依见姜婉并不纠结于今天去见乔安的事,心下也就松了一口气,回答道。 “可我,刚才却听那婆子说,这里面还有绿篱什么事?”姜婉也就皱着眉头看向了兰依。 兰依也就笑道:“夫人,您就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我这就去帮您去打听。” 说完,兰依一溜烟的就跑了。 松园里,王妃站在特意给黄怡设置的产房外,听着屋里黄怡的鬼哭狼嚎,就难免有些焦躁。 “这都多久了?怎么孩子还没有生下来?”她捻着手里的佛珠,不悦的说道。 “王妃,您这是关心则乱啊!”宋妈妈就一脸谄媚的凑在晋王妃的身边笑道,“哪个女人生孩子,不要这么长时间的?” 说着,她就去扶王妃的手:“王妃您还是去屋里休息一会吧,这虽说是开春了,可毕竟春寒料峭,若是因此而受了凉就不好了。” 晋王妃觉得宋妈妈说得很是在理,也就轻轻的“嗯”了一声,扶着宋妈妈的手,穿过庭院就要到正屋去。 只是刚走到庭院中央,她便见到了跪在那石子地上浑身瑟瑟发抖的绿篱。 晋王妃一瞧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的踹了绿篱一脚。 绿篱瞬时就被踹翻在那石子路上。 只是一向能言善辩的绿篱这次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趴跪在那求着“王妃饶命”。 “饶命?”晋王妃也就冷冷的瞧着她,“这个时候你还有脸跟我求饶?你不会不知道这几个月我像供菩萨一样的供着黄姨娘吧?到了要生产的节骨眼上,你竟然敢在她喝的汤药里下红花?若不是怕现在处置了你会有损我那未出世大孙子的阴德,我早就让人将你杖毙了!” “你现在最好在心里乞求我那大孙子能平安生下来,”晋王妃咬牙切齿的说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一句话,就让绿篱像只筛子一样,情不自禁的筛动了起来。 第495章闹事 “下红花?”听得兰依给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姜婉端着茶盅喝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稍微懂点药理的人都知道,红花能活血通经,散瘀止痛,但万万不可给孕妇使用,否则会造成流产。 黄怡已近临盆,而萧睿曦屋里的丫鬟绿篱却在她常喝的汤药里加了红花这一味药,这才导致了黄怡的提前发作。 “听那绿篱说,因为这些日子黄姨娘总是故意磋磨她,她气不过才在黄姨娘的汤药中下红花的。”兰依继续幸灾乐祸的八卦着。 姜婉也就嗔了兰依一眼,不免在心里感慨起来。 当初黄怡在后花园住着的时候,不显山不露水,却不曾想她也是个得志便猖狂的性子。 一开始去松园时,还有些装模作样的的伏低做小,可自从发现王妃待她是真的纵容时,便再也藏不住自己的爪子。 而那绿篱,姜婉也是有所耳闻的。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又是王妃亲自同意开了脸的,之前在萧睿曦身边也是张狂得不得了,从来不将范氏这个主母放在眼里。 同一个院子,住着这样的两个人,这让范氏又怎么好继续住下去? 现在出了事,倒应了那句狗咬狗一嘴毛! 也幸好自己帮着范氏躲了出去,独留了这黄怡和绿篱在窝里斗,不然出了这种事,依照王妃那喜欢迁怒人的性子,想必范氏夹在里面也讨不到什么好。 翌日,还未起床的姜婉便得了信,松园添了一个九斤多的小子,一落地就哭得呱呱的。 王妃自是喜得合不拢嘴,当场就赏了两个接生婆一人一个金元宝。 折腾了一天一夜的黄怡却因产后大出血一命呜呼,连儿子长什么样,都没来得急看上一眼。 姜婉听到这一消息,自是唏嘘不已,毕竟她也是因为生孩子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 没由的,姜婉就想到那日范氏在自己这屋内用茶水写下的“留子去母”四个字。 想着黄怡那个九斤重的儿子,也许真被范氏说中了,从一开始,晋王妃就没打算让黄怡活下去! 这人死了,也就有了后事要处理。 姜婉原本以为晋王妃会看在那孩子的面上,会给黄怡一个风光大葬。 不料晋王妃只是赏了黄怡一口薄皮棺材,让下人拉出去随便找个地方葬了。 而最让人心寒的是,从黄怡的生产到下葬,花天酒地的萧睿曦竟从头到尾连面都没露一个。 自从知道黄怡怀了身孕后,晋王妃就解除了对他的禁令,而萧睿暄就好似要翻本一样,经常的夜不归宿。 待家丁找到他时,他正醉醺醺的倒在一个青|楼女子的怀里。 在听到黄怡的死讯后,他也只是挥了挥手,好似死掉的不过是条狗而已。 姜婉不免就一阵唏嘘。 虽然黄怡的今日完全是她的咎由自取,可遇到晋王妃和萧睿曦这一对薄凉的母子,她还真为黄怡感到不值。 当初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黄怡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萧睿曦却从头到尾像个没事人一样,是不是也太便宜他了? “这件事,黄家的人怎么说?”姜婉就问起了兰依,心生一计。 她之前虽然并不怎么待见黄怡,可她现在更不待见晋王妃和萧睿曦。 兰依就有些表示不解的摇头。 黄姨娘从竹苑搬去松园时,姜婉特意摆了两桌酒,叫了黄家人过来一起吃了次饭。 在得知了黄怡做下的好事后,黄怡的生父黄侍郎就羞得在饭桌上表示从此没脸再登晋王府的门,黄怡的生死以后全凭晋王府做主。 所以在黄怡出了事后,黄家还真没有人上门讨要什么说法。 姜婉也就不怀好意的笑了笑,然后对兰依道:“你去晓月那支取五百两银子,然后去西市里找几个闲帮,让他们帮着黄家讨讨公道。” 先前还有些不解的兰依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从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她也就有些跃跃欲试。 “对了,使个人去给白云庵里的二奶奶捎个信,将王府里最近发生的事都告诉她,也让她早做打算。”姜婉继续交代道。 “好的,夫人!”兰依也就带着些许兴奋,领命而去。 几日后,黄家的人果然就找上门来了,声称“黄怡的死,晋王府必须要给出个说法”。 得知这一消息的晋王妃却是冷笑,称黄怡死于难产,这是天意,晋王府有什么好说的? 因此,她不但连面都没露,更是叫府中的家丁将这些来讨说法的人给打了出去。 然而这件事远没有完,那些被打出去的人回头就去顺天府将晋王妃和萧睿曦给告了,罪名就是“枉顾人命”。 一时间,萧睿曦和黄怡的那点破事,一下子就闹得满城皆知。 当然坊间的版本却是晋王府萧二公子强占了兄长的美貌妾室,并让其有孕,其兄长大仁大义,并未将有孕的妾室沉塘,而是将其赠与了兄弟。 不料萧二公子在得手后却不珍惜,活活将那美貌妾室磋磨致死。 坊间传言向来都是喜欢不负责任的添油加醋,没有几天,萧睿曦就被传成了十恶不赦之人,而晋王妃也被披上了恶婆娘的外衣。 甚至连皇宫里的萧睿昭都听闻了这件事,他便招了礼部侍郎黄同合和晋王爷萧同峰进宫问起了此事。 黄同合被问起这事一头雾水,对黄怡的死,他是认命的。 虽然他对晋王府如此草率的处理了女儿的丧事颇有微词,却还不至于为此告到顺天府。 萧同峰听闻后,也就更为恼火了。 之前他还道是黄家的人同他晋王府过不去,而现在看来,分明是有人在趁机搞事。 就在他想去顺天府将那几个告晋王府的人抓起来时,不料对方的人竟就这样消失的一干二净,但晋王妃和萧睿曦的名声却早已传臭,气得晋王妃连王府的门都不敢出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在白云庵的范氏也拖人带了话来,在白云庵吃斋念佛几个月的她感受到了菩萨的感召,决定从此出家,常伴菩萨左右。 第496章解脱 还未从“诬告”泥沼中脱身的晋王妃在得知这一消息后,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她也就在府中下令,就要命人去白云庵里将范氏抓回来。 “够了!”晋王爷萧同峰却是喝止她道,“你是不是嫌最近出的风头还不够多?” 他越来越觉得,当年建武帝将这个没脑子的小佟氏赐给自己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而他也是看在不激怒建武帝的份上,才会对这个小佟氏一忍再忍。 可见到正处于风口浪尖的她还要惹事,萧同峰便不能再忍了。 “你是不是想借着这件事让自己再火一把?”萧同峰瞪着眼睛瞧着晋王妃道,“别忘了,你和曦儿现在还是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呢,怎么?你还嫌他们话题不够还是怎么的?” 晋王爷一番话,让晋王妃也犯了怵。 这段时间,她才真真的见识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可如果她出家了的话,我们的曦儿怎么办?”直到此时,晋王妃才说出了自己的担心的事。 “还能怎么办?”晋王爷就没好气的同晋王妃道,“我看他们两人在一起也是互不待见,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你强行将这二人绑在一起,也没见得着什么好。既然那范氏去意己决,倒不如给她送一封和离书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什么?和离书?”晋王妃显然是有些不甘心的嚷道,“她凭什么得到一份和离书,要写也是休书!” 不料晋王爷却阴阴地道:“让你写和离书就写和离书,写什么休书?难不成你还想节外生枝么?” 不知怎么滴,晋王妃就情不自禁的抖了抖。 晋王爷已经很多年没和自己这样说过话了。 所以她心虽有不甘,却还是让萧睿曦写了一份和离书,并且到官府报备后,着人送到了白云庵。 看着手里的这份求而不得的和离书,范氏的心里却是感慨万千。 有多少次,她做梦都想得到这样一张和离书,不,哪怕是一张休书也好。 见着已经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的范氏,一旁的空空神尼却是开了口:“你之前投奔我门下,也不过是想从这段孽缘中求得一个解脱,既然你现在已得解脱,也就没必要再投入我的门下了……” 听着空空神尼的话,范氏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惊慌。 她之前确实只是想在空空神尼这寻得一份庇佑,所以才想到了出家。 可现在得到了和离书的她,却又有些犹豫,她还需要再出家么? 如果不出家,她实在又没有继续赖在这的理由,可离开了这里,她一个人又能去哪? 瞬间,她便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之中。 空空神尼见到她的这副进退两难的模样,也就微微笑了笑,道:“其实我觉得你还算得上一个挺有天赋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继续跟在我身边学医呢?” 这些日子,范氏并不是白住在白云庵的,她总会帮着庵里的姑子抓药、熬药,有时候还会帮着她们制药。 她之前毕竟是读过书的人,有些东西接受起来就比那些姑子要快得多。 空空神尼瞧在了眼里,也就记在了心里,所以才会了有今日这一问。 范氏先是呆愣了一小会,然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说的是真的么?”这些日子,她亲眼见着空空神尼治病救人,她打心眼的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空空神尼一样的人。 空空神尼也就冲着范氏点了点头,范氏连忙道:“我愿意的,我真的愿意的!” “那好,从明日起你就跟着我,做我的俗家弟子吧。”空空神尼也就挥了挥衣袖离开了。 欣喜若狂的范氏急切的想与人分享这一好消息。 可她想了想,却发现在这京城之中,她除了姜婉,好似还真没有什么朋友。 于是她赶紧给姜婉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回了晋王府。 收到信的姜婉自然是为范氏高兴的,她正想着要怎么给范氏回信时,下了轮值的萧睿暄却给姜婉带回来了另外一个消息:容妃娘娘被皇上训斥了。 “这是怎么了?”姜婉虽然知道她那个嫡姐向来不是个安分的,可景宣帝却也不是个喜欢随意训斥人的性子。 “容妃娘娘见今年皇上开了恩科,也就向皇上进言今年加办一场选妃大典,以充盈后宫。”萧睿暄换了身衣裳后,也就坐在房里同姜婉说起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 姜婉听着,也就更是不解了:“这新帝登基,广纳后宫也无可厚非,犯不着为这事而训斥容妃吧?” “是无可厚非,”萧睿暄也就笑道,“只是好巧不巧,今日爆出了江南道上有人贪墨银两,数额之巨,乃历年闻所未闻,皇上正为这事恼怒,容妃就撞了上去,不训斥她又会训斥谁?” 姜婉一听,这才算明白过来,姜妧这是被迁怒了。 “那后来呢?”既然是迁怒,应该就不是只斥责一番就完事了,姜婉也就关心的问道。 “皇上禁了容妃的足,让她在翊坤宫里反思三个月!”萧睿暄就摇头笑道。 反思?这有什么好反思的? 姜婉再次不解的看向了萧睿暄。 “迁怒只是其一,另外一条,恐怕是皇上嫌容妃管得太宽了。”萧睿暄神色淡淡的道,“这些年,皇上膝下空虚,只得了简郡王这一个儿子,容妃就有些自持身份起来,甚至开始越俎代庖。” “皇上已经在有意打压容妃,但又因为顾着简郡王的面子,没有做得太绝,就是不知道容妃会不会幡然醒悟了。”萧睿暄就想起今日在宫中,景宣帝的那一脸无奈。 但他这个局外人一瞧就知道,容妃已经在渐失帝心了。 “那选妃大典……”姜婉不免还是有些关心的问起。 “皇上的意思,还是按照之前的老章程走,”萧睿暄话题一转的笑道,“不过我却是听贡院那边的消息,今年的恩科,有几位举子的文章作得很是漂亮,主阅卷的章大人一时都不知要将那会元点给谁!” 第497章别扭 姜婉也就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时间,可不是到了春闱该放榜的日子。 她一想到之前乔安所求之事,不免就笑道:“也不知乔安考得如何?” “就快了,”萧睿暄笑道,“左不过就这几日。” 到了放榜那日,萧睿暄也就使人来告诉姜婉,乔安虽未点中会元,却也是考入了前十。 得了这个消息的姜婉就一脸揶揄的看向了夏依,笑道:“没想到这乔安还是有些本事的,你说他要真的一不小心考了个状元回来,你那日说过的话是兑现还是不兑现啊?” 夏依就被姜婉闹了个大红脸。 那乔安之前虽然有些荒唐,但在刘家港和泉州相处下来,她发现乔安这人其实本质并不坏,而且在乔家出了事后,他与他五叔毅然挑起了乔家的重担。 两个之前最被诟病的人,最后却成了最有担当的人,光这一点,就是其他人所比不上的。 但她那时听闻上京来赶考的乔安竟然想求娶自己,害怕他因此分心的夏依才说出了那样的话。 因此此刻姜婉问起了她,她就变得有些支吾起来。 姜婉一见她那样子,也就不再逗他,而是正色道:“如果他真有那个命,我一定会让世子爷将你认成义妹,然后风光大嫁!” 夏依听闻之后,竟莫名的觉得一阵鼻酸。 然而到了四月殿试放榜时,乔安点了个二甲传胪。 这事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自然是欢天喜地,可乔安却是一脸的愁眉苦脸。 没有点到状元,也就是意味着他此生都将与夏依无缘了。 猫耳胡同里,乔夫人则是逮着刚下衙的姜传孝急不可耐的问道:“怎么样?去打听了么?二甲传胪的那个是我们家的乔安么?” 二月的时候,她接到了绍兴的来信,说侄子乔安上京来赶考了。 她赶紧派了人去通州接人。 可派去的管事在通州等了三天,也没见着这位乔安少爷,也就只好使了人回京城报信。 得了信的乔夫人这下就急了,她开始担心这位侄少爷是不是又犯浑了,也就使了人在京城里的客栈一家一家的去问,结果所有的客栈都说没有这个人。 乔夫人只得给绍兴那边去了一封信,就在两边的人都以为乔安已经放弃科举的时候,竟然冒出了一个二甲传胪,这又怎叫这一家人不感到惊喜! 可为了防止不是空欢喜一场,乔夫人则嘱咐了姜传孝去打听,这个乔安是不是自家的那个乔安。 “你就不能让我先坐下歇会?”姜传孝憋着笑,就向乔夫人抱怨道。 乔夫人一见他这模样,心下就明了了几分,她殷勤的从丫鬟手中端过了茶,递到了姜传孝的手中,一脸的期待。 姜传孝也就不再想吊着乔夫人的胃口,老神在在的笑道:“我去问了,正是乔家那小子,而且我连他住的地方也打听到了,就在长兴坊那边。” 乔夫人一听,竟然连乔安住的地方都打听到了,哪里还坐得住? 连忙就召集了家里的丫鬟、婆子还有管事的,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杀到了长兴坊,将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乔安给堵在了屋里。 “好你个乔安,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你人,原来你躲在了这里?”乔夫人一边数落着乔安,一边打量着乔安所住的院落,虽然不是草木扶苏,却也干净整洁,住着很是舒心。 而且此处和猫耳胡同相比,离贡院更近。 乔夫人就不禁在心里点了点头,之前还在埋怨自己这个侄儿不知好歹,现在却觉得他的选择也无可厚非。 只是外面再好,乔夫人也觉得没有家里好,于是她非常强势的就“押”着乔安回了猫耳胡同,还特意给他安排一桌“庆功宴”。 席间姜传孝也就问起了乔安:“可准备好参加庶吉士的选拔?” 而此刻觉得自己与夏依无缘了的乔安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对继续考庶吉士,也变得兴趣缺缺。 于是他也就揺了摇头,道:“我没打算再考庶吉士了。” 他此话一出,端着酒盅的姜传孝的手就一顿。 二甲传胪,仅次于一甲的状元、榜样、探花,为二甲的第一名。 乔安既然有实力考到这样一个名次,如果参加庶吉士的考试,几乎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可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他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选择放弃。 姜传孝也就将手中的酒盅放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乔安一眼,良久之后才说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 乔安却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姜传孝一见他那模样,也就叹着气道:“经翰林院入仕林,不但可以让你少走很多弯路,还能让你结交更多的同僚,可如果你放弃了这个机会……则意味着需要更多的摸爬滚打。” 乔安坐在那,好似在听,又好似没有在听。 但他那放空的眼神却出卖了他,让人一瞧就知道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姜传孝便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多说也无益,于是在夜晚回到后宅后,才同乔夫人说起了此事。 自己的侄儿不愿意参加庶吉士考试? 想到丈夫熬了这么多年,才有了今日,这其中的辛苦,也就只有他们身在其中的人才知晓。 因此,她便不想让娘家的侄儿也经历这么一遭。 然而乔安却像是铁了心,无论她怎么劝说,就是油盐不进。 这就让乔夫人想到前些年这个侄儿在家犯浑的时,也是这样的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死劲。 一时间,竟让乔夫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自从公布了皇榜之后,姜婉却一直关注着乔安的动向。 在得知他被二伯母乔夫人“强制”接回了猫耳胡同后,姜婉就有了种“终于不要再帮着隐瞒”的畅快感。 只是这些日子乔安在猫耳胡同里闹的那些别扭,也都纷纷传到了姜婉的耳中。 她也就笑着看着夏依道:“我还真没想到你对乔安那小子的影响力竟然这么大,他将来的好坏,可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了。” #####晓晓知道自己的更新让人无力吐槽,可是亲们的非五星好评不但不能激励晓晓码字,反而让晓晓备受打击……眼见着评分越来越低……宝宝心里苦啊…… 第498章抓周 是夜,原本要当值的夏依就与茉莉换了班,一个人趁着夜色就出了府。 姜婉一见着顶替夏依的茉莉,也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追问。 第二日一早,让乔夫人头痛了几日的乔安却好似突然换了个人似的,不但神采奕奕的出现在了乔夫人的面前,更是去了翰林院报名参加庶吉士的选拔考试。 乔夫人得知之后,在家中好一阵谢天谢地,然后忙不迭的写信送往绍兴,好让娘家的人放心。 “你到底同他说了什么?”吃着新上市的樱桃,姜婉也就笑眯眯的看着夏依问道,“竟然让乔安那混小子一晚上就改变了主意?” 而夏依则是被姜婉盯得很是不好意思,也就支吾着道:“我跟他说,如果他能考上庶吉士,我就嫁给他!但我跟他定了个三年之约,若三年后翰林院散馆,经考核他不能留在翰林院做编修的话,那我与他的约定也不作数!” 姜婉听着很是讶异:“你为何要与他定下这样的约定?” 这些日子以来,姜婉也一直在悄悄的观察着夏依,发现即便是夏依这样懂得收敛的女子,也表现出了对乔安不同一般的关心。 也就是说,在夏依的心里还是有乔安的。 所以姜婉才不想做那棒打鸳鸯的人。 “我……我不能让夫人身边缺了人……”夏依也就支吾道,“再有得三年,雪梅也能独挡一面了,到时候我才能放心离开……” 听着夏依这话,姜婉的心里就有一阵暖流经过,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 她收起了与夏依调笑的腔调,而是执起了夏依的手,真心实意的说道:“就冲着你这句话,将来,我一定要将你们姐妹风光大嫁!” 一转眼就到了五月,不知不觉间,德哥儿和仪姐儿竟已经满了周岁。 原本姜婉只是想着简单的办个周岁礼,不料晋王爷却不干了:“我晋王府的堂堂长子嫡孙,有什么不能大肆操办的?不但要办,还要办的热热闹闹的,我倒要看看京城里的这些簪缨世家谁不来给我捧这个场。” 晋王爷如此的霸气侧漏,听得姜婉汗涔涔。 既然做祖父的想要宠孙子,她也没有拦着的道理。 只是她与萧睿暄却私下里商量起两个孩子的抓周事宜来。 “你想让他们抓什么?”姜婉是一本正经的同萧睿暄商量着,不曾想萧睿暄却有些不正经的撩起她来。 到了五月,日子一天一天的热了起来,两人身上的衣衫又变得单薄了起来。 隔着薄薄的一层轻纱,萧睿暄难免就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同你商量嘛。”姜婉有些不耐烦的打掉萧睿暄在她身上不安分的手,也就嗔道。 莫名的,她就想到自己在后世看过的《红楼梦》里,贾宝玉抓周抓到一盒胭脂的事,也就嘟囔道:“我可不希望德哥儿抓到一盒胭脂!” “胭脂?”萧睿暄一听,却是大感兴趣,“这个有点意思,到时候是可以在德哥儿的面上摆上一盒胭脂。” 姜婉一听,就对着萧睿暄瞪眼道:“你这是故意同我捣乱么?我刚说了不想让德哥儿抓这个,你还偏生要往上面放?” 萧睿暄一见姜婉那生气的模样,也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先是将姜婉抱起,然后一个翻身压|在了身下,在她的额间轻啄了一口后,笑道:“这抓周本就只是为了一个乐子,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德哥儿抓到了什么东西,他的未来都只有好,不会坏!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是我们的儿子!” 说完,他就欺下身来,开始欺负起姜婉来。 姜婉起先还想着左右躲避一下,可是不一会的功夫就被他撩得喘不过起来。 见着娇|妻娇喘的模样,萧睿暄哪里还能忍? 二人在屋内一阵颠鸾倒凤,听得屋外的丫鬟们羞红脸,而那些仆妇们则是相互里的低声笑道:“看样子府里又要添小少爷或是小小姐了……” 到了周岁礼那天,姜婉一见给两个孩子抬上来的抓周案几时,上面不过摆着一些文房四宝、斧钺刀戟等物,很是稀疏平常。 姜婉也就在心里暗想,还算萧睿暄说话算话,没有弄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就在她准备让德哥儿上前抓周时,看热闹的人群中却突然有妇人道了一声:“先别急,我再添上一件给哥儿凑趣。” 说着,那妇人便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簪,放在了案几之上。 众人一见有人带头,也纷纷开始“凑趣”起来,刚刚还规规矩矩的案几上,一下子就堆满了琳琅满目的东西:五彩丝线绣成的金线荷包、碧绿莹润的扳指、红得似火的珊瑚顶…… 姜婉见着这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就有些哭笑不得。 大家明明都是有备而来的,拿出来的东西都是花花绿绿的颜色特别鲜艳,最能吸引德哥儿和仪姐儿这么大的孩子的注意力。 就在姜婉颇感无奈的时候,她突然瞟见那案几的正中还赫然放着一只掐金丝的珐琅瓷胭脂盒,那造型和颜色,就是她也忍不住要多瞧上两眼。 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看着熙熙攘攘、热热闹闹挤在一处的亲友们,姜婉又不能拂了人的面子,将东西撤下去,也就只好在心里祈祷着德哥儿千万别去抓那胭脂盒。 “哈哈,我也来凑个趣……”忽然一个爽朗的声音出现在了屋外,随后就有丫鬟打起了竹帘,穿着一身暗红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的晋王爷萧同峰就红光满面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本应该同姜婉在一处待客,却始终不曾出现过的晋王妃。 屋里的众人见着晋王爷和晋王妃也就纷纷请安。 心情很好的萧同峰示意众人不必多礼,然后从身上摸出了一枚小金疙瘩,放在了那案几上。 那枚小金疙瘩虽然长得其貌不扬,可在场的也有人认了出来,至少晋王妃在瞟到那个金疙瘩的时候,脸色都变了。 谁也没想到,晋王爷竟然会拿出自己的金印来给孙子抓周! #####决定了!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 第499章金印 姜婉瞧着那金疙瘩上的红泥印,也大约猜到了几分。 “来来来,我的大孙子!”晋王爷却没管那么许多,而是从奶娘谢氏的手中抱过了德哥儿,指着满桌子看花眼的东西道,“德哥儿,我们随便挑上一样,挑上一个我们喜欢的好不好?” 已经一岁的德哥儿虽然还不会说话,却早已能听懂大人的话。 他也就转着骨碌碌的大眼睛,瞧着那一桌子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 德哥儿和仪姐儿虽是同一天出生,可能却是因为男女有别的差异,德哥儿早就可以在地上稳健的走了,可说话却不怎么行; 而仪姐儿却是能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句子,可走路却还差了德哥儿许多。 平日里,晋王爷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命人将孙儿孙女抱到自己的院子里,好好的逗上一阵。 因为,仪姐儿已经能说会道了,晋王爷逗她的日子反倒比德哥儿还要多上一些。 见着平日里最宠自己的祖父,今日却只单抱了德哥儿,还在奶娘罗氏怀里的仪姐儿却不干了。 “抱抱,祖父,抱抱!”她也就伸着小手,奶声奶气的说道。 晋王爷也就回过头看了仪姐儿一眼,见着她那满脸委屈的小表情,也就单手抱住了德哥儿,腾出一只手来,将仪姐儿也抱在了怀里。 然而还没等晋王爷发话,仪姐儿就嘟嘟着嘴道:“仪姐儿,也要!” “拿!拿!”晋王爷中气十足的笑道,“但只准你们每人拿一样!” 德哥儿听着就有点犯了难,他瞧着桌上的这个也不错,那个也不错,倒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而仪姐儿却没有犹豫,伸手就往那金疙瘩抓去。 围观的众人里,就有人开始抽冷气。 虽说这抓周只是博个好兆头,可大家都明白这金印意味着什么,如果被个女娃子抓了去,那这兆头又是什么呢? 抱着两个孩子的晋王爷却是无比的淡定。 他先是看了眼拿起了金印的仪姐儿,又看了眼两手空空的德哥儿,便笑道:“德哥儿,难道这满桌子的东西,就没有你喜欢的?” 德哥儿坐在晋王爷的怀里,眼神在那桌上扫了又扫,然后在姜婉担忧的眼神中,拿起了那个掐金丝的珐琅瓷胭脂盒。 姜婉一见这阵势,就在心里道:这两娃是不是被自己生错了? 仪姐儿选了个象征权势的金印,而德哥儿却拿了个小女儿态的胭脂盒。 围观的众人也开始犯了难,若在平常,这个时候就该说上一些吉祥话了,可今日的吉祥话却好像没有那么容易说出口。 一直站在一旁的晋王妃却是独自笑了起来,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这对哥儿姐儿还真是有趣。”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德哥儿在看了看手中的胭脂盒后,却把它递向了仪姐儿,而仪姐儿也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金印给了德哥儿。 两个孩子就在晋王爷的怀里将手中的物品很是自然的做了一个交换,然后又各顾各的研究起各自手中的物品来。 屋里的众人对于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就有些惊呆了,慢慢的有人开始说着溢美之词来,但也无外乎是夸德哥儿聪明伶俐,说仪姐儿乖巧大方。 见着这样的抓周结果,晋王爷忽然生出一股“后继有人”的豪迈来,也就高兴的将两个孩子交还给了各自的奶娘。 仪姐儿还好说,不过是拿了个做工精致的胭脂盒,大家也就由着她拿在手中把玩。 可德哥儿手中的却是晋王爷的金印。 虽然说之前晋王爷将那枚金印拿出来抓周是为了凑个喜庆,可这金印毕竟不是个“玩把戏”,如果不小心弄丢了,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大家都拿着各种东西,用好话哄着德哥儿,希望能从他的手中将那枚金印换下来。 德哥儿虽小,却也不是个什么都不知道。 见着大家伙都拿东西来哄着自己,他反倒把那枚金印拽得更紧了。 如果用蛮力,他还会急得和你嗷嗷大哭。 一边哭,还一边把小手抠得更紧了。 一时间,众人都犯了难。 晋王爷见着了却有些心疼了。 “不就是个金印,你们帮我好生收着就是。”心疼孙子的他,大手一挥的说道。 他的话音一落,一旁晋王妃的脸色就黑得能滴出水来。 她觉得晋王爷简直太过偏心! 之前她只是提议给曦儿的长子珍哥儿办个百日宴都被晋王爷驳回,没想一转身他就过来给姜氏生的那两个孩子做脸。 还当着众人面,一点都不掩饰对姜氏所生儿子的喜爱。 再这样下去,她的曦儿,和曦儿的孩子还能往哪站? 只是当着这一屋子的人,她自然不好同晋王爷翻脸,只是她的脸上也再难挤出一丝笑容。 而屋里那些先前来瞧热闹的人们更是私下里议论了起来,觉得晋王爷这么做是不是也太过儿戏了? 但类似于“晋王爷很宠爱大孙子”这样的话,却开始满京城的传扬开去。 既然金印暂时拿不下来,姜婉就只好嘱咐着德哥儿身边服侍的人小心看管着德哥儿手里的这枚金印,千万别给弄丢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枚金印德哥儿玩了三天都没有丢开,而且还好似怕别人偷了去一样,每天一睁眼就得把那金印拽在手中玩,若是寻不到那枚金印,他便茶饭不吃的坐在那嗷嗷大哭,怎么哄都哄不好。 身边服侍的人无法,又只得将藏好的金印拿了出来。 这一下,连晋王爷都有些后悔起来。 毕竟,那不是一枚闲章,他每日与西北来往的公文都是要敲过这枚印章后才能生效。 弄得他每日只能到德哥儿这来“借”章使。 不知怎么地,这件事竟然被宫中的景宣帝知晓了。 他先是招了萧睿暄去询问了一番,在得知了抓周那日发生的事后,景宣帝一阵哈哈大笑,随后便宣了礼部仪制司的人来,让他们仿着晋王金印另外再铸一枚刻着“令德之宝”的小金印来,这才“瞒天过海”的将德哥儿手中的那枚晋王金印给换了出来。 #####第二更 第500章寻人 然而萧睿曦的长子珍哥儿却远没有这份幸运。 黄怡死后不久,晋王妃就以失职为由头将绿篱和黄怡屋里伺候的王齐氏杖毙了,而原先屋里伺候的那些丫鬟仆妇,也都被远远的发卖了。 后来又闹出了范氏要出家这一出。 晋王妃让萧睿曦写了一份和离书后,整个松园也就真的空了下来。 一座院子都空荡荡的,萧睿曦也就更加不愿回来了。 晋王妃也就将刚出生的珍哥儿抱到了自己的院子里,亲自教养了起来。 只是晋王爷却一直嫌弃这孩子来得不够正大光明,也就不怎么待见珍哥儿,连百日宴都压着没给他办。 对此,晋王妃也就有了微词,认为同样是孙子,晋王爷太过厚此薄彼了。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晋王爷也就冲着晋王妃冷笑道,“你以为京城里的人就不知道老二干的那些荒唐事?这孩子怎么来的?不用我提醒你吧?” 瞧着一脸不以为然的晋王妃,晋王爷就毫不客气的说道:“我要是你,就赶紧将这孩子送到西北去,至少那边的人不知道他身生父母的事,还能让他不被人戳脊梁骨!” 晋王妃在晋王爷这再次闹了个不欢而散。 到了六月,传出了乔安考上了庶吉士的消息,乔夫人高兴得直念阿弥陀佛,还盘算着要去护国寺里给菩萨还愿。 而京城里的那些三姑六婆更是闻风而动,她们先是打听了像乔安这样的青年才俊是哪家的公子,是否婚配等。 在得知乔安还未与人订下婚约后,那些上门的媒人差点将姜阁老家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乔夫人心里虽然得意,却还是以乔安尚有父母在,自己不能做主为由,将那些来说媒的人都给压住了,可到底私下里却为乔安相看了起来。 在她看来,乔安太需要一个强势的妻族来支撑了,毕竟远在绍兴并远离政治中心的乔家已经不能再给乔安任何助力。 瞧着这些媒人的乔安也急得团团转起来。 若不是那晚夏依突然来找他,并许诺若他考上庶吉士就嫁给他,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去参加这个庶吉士考试的。 现在他好不容易考上了庶吉士,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夏依了。 于是他又回到了长兴坊,找到了当日那看房子的老苍头。 那老苍头却说,他只管在那处看房子,找人,他也没有办法。 这一下,乔安就开始陷入绝望了。 而且他更担心姑母会突然为他订下一门亲,到时候他就更难解脱了。 于是他在思量了再三之后,决定与姑母乔夫人摊牌,直言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一向秉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乔夫人虽感意外,但想着乔安毕竟只是自己的侄子,她也就问起了乔安那姑娘姓甚名谁,是哪家的闺秀,家里又住在哪。 然而这些,乔安却是一问三不知。 就连姜妍都在家中打趣乔安道:“表哥,你莫不是空口捏造一个‘莫须有’来搪塞我母亲吧?” 乔安一听就急道:“怎么会?夏依姑娘可是与我有三年盟约的,又怎么会是我捏造出来的!” 姜妍却是听得心中一动。 “你说什么?那姑娘叫夏依?”她也就试探着问道,“是那个会功夫的夏依,然后还有个叫兰依的妹妹么?” 听着姜妍的话,乔安仿佛就听到了天籁之音。 “表妹也识得她们?”乔安好似捞到救命稻草一样,就有些欣喜的问道。 虽然姜妍并不知道乔安是如何识得姜婉身边的丫鬟的,但她也不敢贸然将二人的身份告知乔安,而是同乔安道:“你先别急,待我先去帮你问过之后再说。” 因为姜妍也好奇乔安钟情的那个夏依到底是不是姜婉身边的那个夏依,因此她也就让人给姜婉下了帖子,然后顶着六月的骄阳拜访了晋王府。 对于姜妍的突然来访,姜婉自然是有些意外的。 “你怎么选了这个时候过来?”见着她那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姜婉赶紧将她迎进了自己的屋里,让丫鬟们端了冰镇的绿豆汤来。 坐在置了冰的屋子里,又喝着绿豆汤,姜妍对姜婉就是一脸的艳羡:“你这里还真是过得舒坦啊,不像我们家,一天才一小块冰,还得一家人挤在一块时才能用。” “你也不用这样挤兑我,”姜婉却并不相信姜妍说的这些话,“不管怎么说,二伯父也是当朝的阁老,怎么会是连冰都用不起的人。” “阁老又怎么样,他又不愿与其他人同流合污……”姜妍撇着嘴说着,但她又觉得这样的话题太无趣,也就说起她此次过来的目的,“我舅舅家有个表兄叫乔安的,你知不知道?” 说话间,姜妍的眼神却往一旁的夏依身上瞟去。 只见那夏依听到“乔安”二字时,脸上就出现了一些不自然。 精明的姜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就故意当着夏依的面同姜婉说道:“最近我们家的门槛都要被媒婆们踏破了,都是来跟我娘打听我那表哥定亲了没。” 若说一开始姜婉还不明白姜妍想干什么,听了她这话后,便知道她这来探底的了。 姜婉先是看了眼夏依,然后同姜妍道:“那乔安怎么说?” “我那表兄自然是不乐意,”姜妍也就笑眯眯的道,“他还跟我娘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可我娘一问他那姑娘是谁,他却是一问三不知的。” 说话间,姜妍就发现夏依的脸上就浮起了一丝绯红。 “其实要我说,我那表兄当年也是个荒唐的,”于是她也就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让我这表兄收了心,成了一颗痴心种子?” “就为了这事,我娘还正在和他置气呢,说他就是个不识好歹的。”姜妍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就同姜婉说笑道。 姜婉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在送走了姜妍后,同夏依笑道:“看样子,是得先帮你和乔安订下来了,要不这块香馍馍什么时候被人抢了都不知道。” 而夏依则是一脸娇羞:“全凭夫人做主。” #####第三更,只是不知道6号还刷不刷得出…… 第501章胡言 既然要帮夏依和乔安把婚事订下,姜婉自然是要先去找乔安的。 只是在那之前,她却得和萧睿暄通个气。 毕竟他们之前是以无影阁少阁主的身份与乔家人相识的,现在若要给二人订婚,势必就会把萧睿暄是无影阁少阁主的身份抬到明面上来。 想着萧睿暄这些年的低调行事,姜婉也不知道这事对他会不会有妨碍。 听了姜婉的担心,萧睿暄却是灿然一笑。 “我易容出行,也只是想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萧睿暄也就宽慰着姜婉道,“倒不是因为我的少阁主身份不能见人。” “这些年与我有过生意往来的人,大概都已经能猜到我这个晋王世子就是无影阁的少阁主,只不过生意场上大家都是精明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萧睿暄也就笑道,“乔家的也不是蠢人,特别是乔谦,他依靠着我的人脉再次站稳了脚跟,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自己应该很清楚。” “你这话的意思……就是我不用顾忌太多?”姜婉想了想,觉得萧睿暄对自己传达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得到萧睿暄肯定的回答后,姜婉也就让人递了个音给乔安。 好不容易有了夏依的消息,乔安也就迫不及待的告知了自己的姑母乔夫人。 可乔夫人一听,当场就垮下脸来。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的侄子看中的是哪家大家闺秀,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侄子竟然会看上一个做丫鬟的! 乔夫人强压下心中的不快,冷着一张脸,瞧着乔安道:“你是不是鬼迷了心窍了?那可是个未脱奴籍的丫鬟!你堂堂翰林院庶吉士,却要娶一个丫鬟为妻?你以为自己是走街串巷的贩夫走卒么?你也不怕被同僚们笑话?” 谁知道乔安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管乔夫人怎么说,他就一句话:“非夏依不娶!” 乔夫人就气得肋下生疼:“好!好!好!我管不了你了是吧?那你就别住在我家里,免得出了什么事,我担当不起!” 乔安一听,二话没说,就回房让墨染收拾行囊要搬出猫耳胡同。 还是家里的那几个随着乔夫人从乔家过来的陪房,好说歹说的劝住了他:“我的大公子哎,您还真和夫人置气啊?她也是为了你好啊!” “这样的好,我不需要!”乔安也是个硬气的,“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谁也别想左右我的决定!” 而那些陪房另一边也劝着乔夫人:“夫人啊,大公子是个什么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前些年他那么荒唐,家里人都没能管住他。这好不容易浪子回头了,您又何必去跟他扭呢?说来说去,您只是他的姑母,有什么事,自然有乔家人出面处理呀!” 乔夫人一听,发现自己还真是被这个侄儿气糊涂了,于是赶紧给绍兴乔家写了一封信,让他们速速来人。 猫耳胡同这边因为一桩喜事而闹得鸡飞狗跳,而三弦胡同那边也不清净。 因为想调到陕西任上去,姜传忠年前便向吏部递交了调动文书。 可这陕西任上的职位却又不是说有就有,他足足等了大半年,才等到了陕西的守巡道员致仕。 于是,他终于也等到了那一份调动文书。 “你的京官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把你外放?”秦氏看着那一纸文书也慌了神。 “没什么,只不过不想象现在这样,继续在京中碌碌无为了,因此也就自请外放。”牵挂了半年的心愿已了,姜传忠的心态也就变得特别的平和。 “什么?”秦氏一听,声音就不有自主的提高了许多,“你自请外放?你疯了吗?” 陕西,在她的印象中那就是个远离朝廷的偏远之地,只有不被待见的官员才会被“流放”去那边。 “我自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姜传忠也就轻道,“我这些年取得的政绩和经营的人脉都在那边,回陕西只会有利于我的发展。” “要去,你去!”不料秦氏却是非常硬气的说道,“你别想着我跟着你一起过去吃苦!” 姜传忠听着,两眼的神色也就一黯。 他看着这个与自己越来越说不到一块的妻子,也就想起了赵素娘的温柔小意。 “你若不想去,那就留在京城好了。”他叹了一口气,“我带着素娘去就行了。” 秦氏一听,猛然醒悟了过来。 带着赵素娘去?那不正好又放了他们二人去双宿双飞? 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倒是想得美!”秦氏坐在炕上,啐了姜传忠一口,“要去你一个人去!素娘必须留着京里服侍我!” 见着秦氏那一脸的狠毒,姜传忠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不行,素娘和盛哥儿我都要带走!”这一次姜传忠也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你要么一个人留在京城里,要么跟我们一起去陕西!” 说完,他也懒得再跟秦氏讨价还价,甩了帘子就离开了。 姜传忠一出君雅堂的大门,就见着了站在廊檐下,欲言又止的赵素娘。 他也就走过去,宽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你去任上的!” 只是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屋里响起了一声碎瓷声,然后就听得秦氏隔着窗户咬牙切齿的喊道:“你想带她去任上,除非我死!” 若在平常,姜传忠肯定也是懒得与秦氏理论的,可这一次他已经彻底被秦氏激怒,也就隔着窗户同秦氏对骂了起来:“好啊!你倒是死一个给我看看啊!只要你有胆死,我立马就把素娘扶正!看咱俩谁狠得过谁!” 刚还在和姜传忠装狠斗勇的秦氏也就愣在了那,在发了一小会呆后,她便像发了疯似的将自己发髻抓乱,然后鞋也没穿的就冲出了君雅堂,一边跑着一边喊道:“杀人了,杀人了啊!堂堂刑部侍郎要杀妻,他要扶宠妾上位啊!” 对于这突如起来的变故,站在廊下的姜传忠和赵素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只见着秦氏披头散发的往宅子外冲去。 待二人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时,秦氏已经站在胡同里胡言乱语了好一阵,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第一更 第502章通情 被秦氏这么一闹,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姜传忠“宠妾灭妻”的事。 “好好的,怎么突然闹成了这样?”姜传孝也就急急的来寻了姜传忠。 他这个堂弟的性子平日里是最温吞不过,姜传孝怎么也不相信姜传忠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姜传忠也就同姜传孝苦笑,然后说起自己调任陕西任上的事。 “你要调任陕西任?”显然是第一次听闻这个消息的姜传孝就很是意外的看向姜传忠,“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调令都下来了。”姜传忠老实道,“吏部让我一个月内到任,可秦氏却还在这里同我胡闹。” 姜传孝也就听着脸色大变。 这么大的一件事,调令都下来了,而身为阁老的他却闻所未闻,下面居然没有一个吏部官员给自己通个气。 想着内阁里其他阁老与六部官员的熟络关系,姜传孝的心中就突然生出一股凄凉之感。 “好好的,你怎么想着去陕西?”在听闻是姜传忠自请的调任后,姜传孝就有些失落的问道。 “不过是觉得在京城里没有用武之地罢了。”姜传忠想起自己曾经的远大抱负,也就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姜传孝就默然了。 京城里的关系盘根错结,像他和姜传忠却都是没有根基的人。 当初他以为自己能入内阁,凭的是自己的实力,可后来才知道,根本就是内阁中两股势力互相妥协的结果。 所以,他入阁之后,不但是陪于末位,更是被其他的阁老架空。 “既然你想去就去吧。”姜传孝也就拍了拍姜传忠的肩膀,只是这家中之事,却不能这么胡闹下去。 姜传忠却也是一脸无奈:“这根本就是秦氏在胡编乱造!若不是看着我在陕西任上那几年是她在我娘跟前尽孝,我还真的想将她休了,一了百了!” “又说胡话!”姜传孝却是喝止他道,“你若想早日去陕西,家里的事你就必须先处理好!” 这个道理,姜传忠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对于这个秦氏,他真的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就在秦氏谁的话也不听的时候,宫里的姜妧将身边的秦嬷嬷派了过来。 一见到秦氏,秦嬷嬷就好言相劝道:“太太这究竟是在闹什么?俗话说夫妻不和邻也欺,太太和老爷在这里闹得不可开交,却让娘娘在宫里平白被人笑话。太太以后还有要仰仗娘娘的时候,也就不应该让娘娘在宫里为难啊!” 秦嬷嬷的一番话,让秦氏突然醒悟过来。 她的姝姐儿已死,她以后能仰仗的也就只有宫里的妧姐儿了。 至于那个姜婉,从来就不是个可靠的! 她是不怕同姜传忠撕个鱼死网破,可是她却不能让妧姐儿为难。 “那赵素娘本就是老爷的小妾,同老爷去任上吃苦,本就是她的命,太太又何必拦着她?”秦嬷嬷也就继续说道,“只要夫人您坐在正房太太的位置上,还怕她个小妾蹦跶?” “若是您再给老爷抬两房妾室,您倒是看看她还有没有现在这么得意?”秦嬷嬷也就同秦氏出着主意道。 秦氏听着秦嬷嬷的话,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 自己现在是年老色衰了,可她赵素娘不也不年轻了?自己若再弄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在姜传忠的身边,她倒要看看赵素娘还怎么狂! 在送走了秦嬷嬷后,秦氏也就将身边唯一留下的杜妈妈叫了过去,并拿出了一只金手镯,然后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阵。 在得了秦氏的吩咐之后,杜妈妈接过秦氏的那只金手镯就急匆匆的出了府。 是夜,同姜传忠已经冷战了多日的秦氏却突然叫了一桌春熙楼的席面,不但叫了姜传忠,还将赵素娘也叫了过去。 瞧着满脸笑意盈盈的秦氏,这两人都是一脸的犹疑。 秦氏瞧了他们二人一眼,随后就笑道:“之前是我鬼迷了心窍,才闹了那么一出,希望老爷和素娘都不要同我见外才好!” 见着自说自话的秦氏,姜传忠并未接话,瞧着那一桌子菜,他也没敢动手。 他可是没忘了秦氏之前可是喊出过要同他“同归于尽”的豪言壮语。 见着一脸防备的的姜传忠,秦氏也不恼,而是继续同他赔着不是:“老爷既然想着去陕西任上,我自然也不能拖了您的后腿不是,只是我年岁已大,也没有精力陪着老爷颠簸,所以这以后老爷身边的事,也就要素娘多担待了。” 本站在垂眼看着脚尖的赵素娘也是颇感意外。 太太什么时候突然变得如此通情达理了? “只是我想着素娘到时候还要照顾盛哥儿,想必也会精力不济,怠慢了老爷,”秦氏继续笑眯眯的看着这二人道,“所以我就把牡丹和芍药两个接了回来,让她们同老爷一同去任上!” 说完,秦氏也就拍了拍手,然后已经是作妇人打扮的牡丹和芍药二人也就从内室走了出来,一脸的娇羞。 姜传忠见着二人如此的打扮,也就皱了眉,冷言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这牡丹和芍药在我身边服侍多年,也算得上是知根知底的。”秦氏一脸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今日特意摆下这桌酒席,为老爷将她们两个收入房中,然后好随着老爷一同去上任……” “胡闹!”不待秦氏的话说完,姜传忠就斥责道,“我一个去上任的人,却带这么多女人去,像什么样子?” “老爷!我这可也是为了你好!”秦氏面上虽带着笑,眼神却是冷冷的瞧着赵素娘笑道,“我这不也是怕素娘怠慢了您不是?” 向来通透的赵素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太这就是想接着牡丹和芍药来打压自己。 可眼下的当务之急却是让老爷及早的去陕西赴任,而不是在这种小事上多费时间。 见姜传忠还要与秦氏理论,她也就悄悄的扯了扯姜传忠的衣襟,然后冲着他微微的摇了摇头。 欲言又止的姜传忠瞧见了之后,陷入了沉思。 #####第二更,还有一更,努力在12点发出 第503章达理 为了能够如期赴任,最终,姜传忠还是接受了秦氏的条件,收了牡丹和芍药为妾,然后带着她们还有赵素娘、盛哥儿一同去了陕西。 在送走他们不久之后,绍兴乔家来了人,正是现在乔家管事的乔五爷乔谦。 一见到这个族叔,乔安就像见到了救命恩人一样,而乔夫人也将这个族弟当成了倾诉对象:“你说他怎么什么都不懂?都说这结亲要的就是门当户对,他竟然对一个丫鬟动了心?还要娶人家当正房太太,这话要传出去,我们乔家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么?” 因为乔安坚决要娶夏依这件事,乔夫人对姜婉也生出了罅隙。 虽然她不知道乔安到底是怎么认识了姜婉身边的婢女,可在她看来,一定是那婢女不规矩,才把乔安迷得这五迷三道的。 若是在寻常人家,在收到自己的暗示后,肯定早就将这不守规矩的婢女给打发了,也就是姜婉,不但没将人打发,反倒表现出一副要促成这桩婚事的模样,真是将她气了个半死。 “其实我觉得这桩婚事,也没什么不好。”不料在听了乔夫人的控诉后,乔谦却是悠悠的道,“这夏依毕竟是晋王府的人,乔安娶了她,也算是和晋王府搭上了关系。” 一句话,就把乔夫人噎在了那里。 她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瞧着乔谦,也就想到了前些年她听到过的那些传闻。 她这个堂弟可是曾经和乔安为了一个女人大打出手过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真心为了乔安好? 乔夫人不禁就开始在心里抱怨她那个大嫂是个拎不清的,在这种事上,怎么可以派了这么个人来。 话不投机半句多。 索性,乔夫人也就懒得再与乔谦理论。 不料那乔谦却伙同了乔安一道,私下里请了媒人去晋王府提亲。 见到媒人的姜婉自然很是意外,在听闻这媒人是乔谦和乔安所请,而不是自己那个二伯母请来的时候,她就有些犯了难。 她也就同那媒人直言道:“这件婚事,我只怕还得再考虑考虑。” 乔安听闻之后,也就在春熙楼摆了一桌席面宴请姜婉和萧睿暄。 在见到他们夫妻两之后,乔安也不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禁|忌,直接给他们二人跪下道:“请二位将夏依许配给我,” “你这又是何苦?”姜婉瞧着乔安的样子,不是没有动容,只是她也有她的顾忌。 夏依虽是她身边的婢女,可她却也一心将夏依当姐妹,她可不想看到将来夏依过得不幸福。 “夫人,夏依要嫁的人是我,不是我姑母!”乔安一脸坚定的道,“她不嫌弃当年那个混账的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嫌弃她?我乔安对天发誓今生今世都会对她好,敬她,爱她,护她一辈子!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见着如此誓言旦旦的乔安,姜婉半晌没有做声,而是在冷冷的观察了他一阵后,才朗声道:“夏依,你进来吧!” 随着包厢门嘎吱的一声响,一身青色衣裳的夏依推门而入,只是从她脸上的那两坨绯红来看,她刚才在门外什么都听到了。 “刚才乔安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姜婉也就看着夏依笑道,“这个人嫁还是不嫁,我可就全听你一句话了。” “我……我愿意……”在乔安那有些灼热的目光里,夏依就有些羞涩的呢喃。 乔安一听,一股巨大的喜悦就冲他袭来,若不是当着姜婉和萧睿暄的面,他就恨不得将夏依抱起来转圈圈。 “夏依,你可真的要想好了。”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姜婉还是忍不住同夏依说道,“跟着他可是会要吃苦头的。” 夏依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事,也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乔谦做为乔安的长辈,为乔安请了官媒,很快就过了四礼。 当乔夫人以为这件事已经消停了的时候,才知道双方竟然已经下了小定,并将婚期定在了三年后。 她也就气得眼前一黑,当场就晕了过去。 家里人一阵手忙脚乱的将她救醒后,得了信从文渊阁里匆匆赶回的姜传孝却同乔夫人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又何必同年轻人去较真?”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躺在床上的乔夫人以泪洗面道,“我大哥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明明可以娶个对自己的仕途有所助力的女子,可他却偏偏要娶一个可能让自己成为笑柄的人。” 听着乔夫人的话,姜传孝却是叹道:“我还以为在你心中夫妻和睦才是最重要的,没想到你也是将利益摆在了第一位,难怪不论是沐哥儿还是妍姐儿的婚事,你一个都没有瞧好。” “你之前跟我说,不想影响了沐哥儿的学业,想将他的亲事缓上一缓,我觉得你说得在理,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你执意要将妍姐儿嫁回乔家,你说这是为她好,有亲舅舅在一旁看着,族里的那些子弟不敢欺负她,”姜传孝遣了屋里的人,同乔夫人说着心里话,“这我也没有说什么。” “两年前,乔家出了变故,你说不再适合妍姐儿嫁过去,我也没多说什么。”他叹道,“父母嘛,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你是她娘亲,肯定不会害她。” “可是你又挑挑捡捡了两年,妍姐儿的婚事依旧没有定下来,你知不知道,妍姐儿已经十九了,不再是你身边那个整天撒着娇跟你要糖吃的小姑娘了,婉姐儿比她还小,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老……老爷……”乔夫人听着姜传孝的话,却愣道,“你这是在愿我耽误了妍姐儿么?” “谈不上怨,只是希望你别一直眼高于顶而已。”姜传孝叹道,“别瞧着我现在是阁老,一旦我退了下来,妍姐儿她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老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乔夫人顾不得还有些晕的头,一把拽住了姜传孝的衣裳问。 “没什么,我只是跟老三一样,对现在的生活有些倦了……”姜传孝想着这些日子自己所受到的排挤,突然也萌生了一些退缩之意。 第504章生乱 就在姜传忠赴任陕西的第三个月,黄河堤坝决口泛滥,上千亩良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十室九空。 初到河工道上的姜传忠自然是要去缺口处巡视一番的。 可他到了现场考察一看,才发现堤坝上拉开了一个大约七八丈的缺口,而缺口处的残垣断壁一看就是因为年久失修。 “这段堤坝没有修过吗?”姜传忠站在堤坝上,看着溃口处也就问起了身后随行的小吏。 那小吏也是一脸难色的道:“年年都说要修,可就是不见上头拨款下来,好不容易拨了款下来,也是优先修了南堤,这北堤也就一直这么废着了。” “先修南堤?”姜传忠也就顺着那小吏的手看过去,果然河对岸的那一段河堤修得整整齐齐的,固若金汤。 看着河岸两侧完全不同的河堤,姜传忠也就不解的道:“为何光修南堤,不修北堤?” “老爷,您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南岸都是官老爷家的地,这北面么,都是些普通农户……”那小吏一脸谄媚的同姜传忠笑道,“这自然就是先优先南坡了……” 姜传忠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历年修堤都照顾了南边有良田的官老爷家,所以这洪水一来,自然就冲了北坡。 可是现在这北坡决了堤,肯定是需要大修了,但这修河堤,也是要银子的。 因此他一回了道台衙门,就问起了开春时户部拨下来的银两还有多少。 不料他手下的人却是支吾了起来,半天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你这个样子,是什么意思?”姜传忠就瞪着那人道。 “回老爷话,今春户部拨下来十万两修堤款,其中五万两已经修在了南堤上……”那人就有些为难的说道。 “那也就是说,账上应该还有五万两修堤款?”姜传忠也就皱着眉盘算道,“钱少是少了点,但至少能将北面的缺口补上,然后再将河提加固一下……” “可……可是……老爷……咱们账上没钱了……”那小吏听着就一脸无奈的说道。 “没钱?你刚不还说剩五万两么?”姜传忠就惊道。 “老爷,我刚只说花了五万两修堤,可没说咱账上还有五万两啊!”那小吏就面有难色的说道,心里却在暗想,不说这位老爷是京里外放的么?怎么这行事作风却像个二愣子一样,一点都不懂官场上的规矩。 “可你明明说的是户部拨下来十万两,花了五万两修南堤,那剩下的五万两呢?”姜传忠也就拍着手的问起了那小吏。 那小吏只得苦笑道:“还有五万两……还有五万两被巡抚衙门征用了呀……” 巡抚衙门? 姜传忠就想到自己刚到陕西任上时,在接风宴上见过的陕西巡抚杨致诚,想着自己与他敬酒时的谈笑风声,也就决定先走一趟巡抚衙门。 一到了巡抚衙门,他才发现督粮道的道员吴有谷也在那。 原来这洪水一冲,这专门负责筹粮运粮的粮道也受了很大的影响,这吴有谷也就到了巡抚杨致诚这来讨主意。 杨致诚一见姜传忠过来了,也就示意吴有谷先将他那事放上一放,问起了姜传忠有何要事。 在得知姜传忠是来要河道上的那五万两银子时,杨致诚则是露出了一脸难色。 他同姜传忠叹道:“我这也是没办法,整天的挪东墙补西墙,之前陕西总兵找了我,说朝廷拖着他的粮饷没给他,他总不能让他的部下饿着肚子在此处戍边,因此我也就做主从修堤款里匀了一部分给他,想着他那边的粮饷一下来在给你们河道补上,可谁知道这朝廷一拖拖大半年,不但没等到粮饷,反倒等来了这场大水!” 之前还带着怨气来的姜传忠一听,觉得杨致诚挪用了修堤款确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心中的怨气也就消了一半。 但他还是问道:“可是现在这堤已经决了,不可能不修,可这修堤款……” 不料那杨致诚却没让他把话说完,而是挥了挥手道:“姜大人,饭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做。要修堤,至少也得等河水退了再说吧?而且眼下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先安抚灾民么?” 言下之意就是你那个修堤的建议和工程款先缓缓,让我们这边先缓过气来再说。 姜传忠只得一脸无奈的回了道台衙门,然后正巧收到了姜传孝从京城写给他的信,问起他在陕西可还适应。 正一肚子苦水没处诉说的他,也就将道台衙门里缺钱,黄河缺了口子都没钱修的事都写在家书里给姜传孝寄了回去。 信一到姜传孝的手中,他便惊呆了。 黄河决堤这么大的事,他们这些在京里的人却是全然不知! 姜传孝就突然意识到,若不是陕西巡抚有意瞒下不报,那就是内阁之中有人将此事特意将此事给压下了。 而且姜传忠还在信中提及开春时户部只拨了十万两的修河款,可他明明记得他们那时候内阁讨论时,户部给陕西道的拨款是三十万两! 这里外里的二十万两修河款,去了哪? 姜传孝就不免陷入了沉思。 到了十月底的时候,陕西突然传来了灾民暴动的消息。 “灾民暴动?”金銮殿上,听闻这一消息的景宣帝萧睿昭当场就发了火,“陕西九月的时候就发生了黄河决堤,为什么没有人上报?硬要将这些灾民逼得暴动了,才想着要给朝廷上书请求镇压?” “官逼明反,官逼明反!你们真的以为只是说说而已么?三十万两,连个河道都修不好!出了事后,竟然还想着欺上瞒下。”萧睿昭在大殿上大手一挥,“查!给朕狠狠的查!问题究竟出在了谁的身上!有一个抓一个,有一群抓一群,就算把陕西任上的官员都给抓尽了,也不手软!” 景宣帝的话掷地有声,听得金銮殿上的众臣子们心中皆是一惊,全都露出了惶恐之色。 #####第一更 第505章天谴 看着大殿上的这些同僚,姜传孝却是垂了眼。 朝廷拨出了三十万两,层层盘剥,最后落到陕西河道的却只有十万两,而这十万两里又有一半挪作了他用。 如果真是追究了下来,恐怕这大殿之上有大半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也难怪大家都会如此诚惶诚恐。 “皇上要彻查此事?”虽然身在内宅,姜婉也是听闻了陕西官场上发生的这件大事,不免就有些担心刚去任上的父亲姜传忠。 “这你倒可以放心。”刚回府的萧睿暄在换了一身杭绸直裰后,坐到了炕上陪着姜婉说起话来,“岳父刚上任,就算之前有什么也与他没什么关系,如果真要算的话,大概就是会摊到一个河道决堤隐瞒不报的渎职罪名。” “渎职?这还不严重?”姜婉记得前世的时候,江西粮道上一个官员渎职,可是被姜妧砍了头的。 “渎职一事,可大可小,而且他也不是陕西任上的第一责任人,特别是跟这次贪污修堤款,又没有安抚好灾民,导致灾民民变的事情比起来,他这根本不算什么。”说到这,萧睿暄突然一阵冷笑,“这次事情闹这么大,我不信下面没有折子上来,肯定是有人在上面压住了,到时候我们让岳父补一份折子上来,塞到那些被积压的折子里,到时候这渎职的罪名,可就压不到他的身上了。” “还可以这样操作吗?”姜婉简直是闻所未闻。 “为什么不可以,反正一份折子也是压,十份折子也是压,既然有人收受了贿赂愿意给人做保护伞,何必不让这伞变得更大一些?”萧睿暄也就瞧着姜婉笑道,“好了,这事不用你管了,我自会找人同岳父联系,让他平安渡过这一难关的。” 姜婉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知道他不是个说大话的人,也就将此事丢开不再问。 到了十一月,景宣帝所派出的御史从陕西道上回来,上呈了一道折子阐述了这一个月来的调查发现。 所有人都以为会引来一场大风暴时,不料景宣帝却是留中不发。 就在人心惶惶了一个月后,又有御史给景宣帝上了折子,而这一次的矛头却直指六部官员,以及内阁首辅陈言箴。 这些年他收受贿赂,大敛钱财,为下面的人贪污各种工程款的人充当保护伞,以至于下面的官员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景宣帝萧睿昭在接到这一份奏折之后,便将陈言箴连夜下了大狱,并且下令查抄陈言箴的家。 然而不查不知道,只不过才当了五年阁老的陈言箴家中竟然抄出了黄金五十万两、白银一百二十万两,京都的房田屋舍一共七十八间、文物珠宝不计其数! 看着那份抄家清单,萧睿昭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竟然贪了这么多!”姜婉私下里不免就与萧睿暄感叹道,“我记得上一世,他可是全身而退的。” “因为这一世,景宣帝提前继位,惯于见风使舵的陈阁老估计是想再赌上一把!”萧睿暄也想起了上一世的事,也就笑道,“也正是因为如此,上一世入了内阁的闵冲现在还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猫着呢。” “人啊,有时候就是不能太贪了,”萧睿暄颇有感慨的说道,“若不是想着继续捞上一把,又哪里会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 而且,还拔出了萝卜带出了泥。 之前陈阁老经营了近二十年的人脉,通过这一次的事件,几乎全被连根拔了起来。 而姜传忠却因为萧睿暄在其中做了手脚,因祸得福。 他不但免于被责,反倒因为此事而升了一级,调任从三品的陕西盐运史,也算得上是陕西官场上,少数几个全身而退的人。 经过这一轮的大清洗后,大梁朝的各级官员都有所收敛,也比之前变得更为敬业,朝廷之上渐呈了欣欣向荣的气象。 就在大家以为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时,却不想在次年开春时,却连续遇到了西北大旱和江南洪涝,灾民四起,整个朝廷的官员东奔西走疲于应付,之前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国库竟然又给掏空了。 就连一向勤于政事的萧睿昭都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你说朕这个天子,是不是德不配位?”在处理了政事之余,萧睿昭将萧睿暄召进了宫,交心道,“否则像朕这样兢兢业业的天子,为何治下的子民却还时常遭遇天谴?” 萧睿暄看着眼前这位上一世并不长寿的天子,却也只能模棱两可地宽慰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大体也是如此吧……” 萧睿昭也就神情怪异的看着萧睿暄,心里却也开始琢磨起萧睿暄说的这两句话。 他其实并有太大的雄心壮志,只是想在他的治下,让大梁朝的子民们安居乐业而已。 因此,自他登基后,萧睿昭从不敢松懈,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那些子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得知那些官员贪污挪用公款,尸位素餐之时,他才会勃然大怒的动用了雷霆万钧之力,将那些人都打入了大牢。 时至今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可这一场接一场的“天谴”,却又让他不得不自我怀疑了起来。 而在与萧睿暄聊过一阵了之后,却又让萧睿昭的心里舒坦了不少。 因为西北和江南都不同程度的遭了灾,继任首辅之位的尹帜也就上书了朝廷,建议赋税减半,以便让民众休养生息,并且推出了“减俸制”,也就是减少官员的俸禄来节省朝廷的开支。 尹阁老的这份奏折甚合景宣帝萧睿昭的心意,而且为了减少朝廷的开支,萧睿昭更是下令取消了将在次年举办的选妃大典,而且将宫中众人的用度减半。 皇帝都为此做出了表率,那些被减俸的官员,也就不得不随大流的上书附议尹阁老的新政。 就在萧睿昭正在为“君民一心”而沾沾自喜时,却不知道这满朝的文武的心中早已有了微词。 #####第二更,萧睿昭的这个皇帝,坐得不怎么顺心啊~ 第506章九月 然而生活在晋王府后院的姜婉,却完全不受此次“减俸制”的影响。 她靠在院子里的竹躺椅上,悠闲的吃着被井水冰镇过的樱桃,也就问起了德哥儿和仪姐儿。 “王爷刚使了人过来,将小公子和小小姐都接了过去,说是要吃过晚饭后才会送回来。”在姜婉身边服侍的晓月也就回答道。 自从夏依同乔安订下了婚事之后,姜婉将身边的茉莉许给了萧睿暄身边的暗卫夜鹰。 因此她身边的事也就不再安排她们两个做,而是交给了晓月和另外的一个叫香蒲的二等丫头。 夏反倒是一心一意的训练起雪梅来。 之前因为兰依觉得雪梅的天赋很好,也就带着她练了几年的基础功夫,而现在夏依则打算将自己的软剑功夫教授给她。 听着晋王爷又将两个孩子接了过去,姜婉就不免摇了摇头。 都说隔辈亲,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晋王爷对两个孩子真是宠溺得不得了,甚至有人说,晋王爷为了哄两个孩子开心,还曾趴上地上让他们当马骑。 姜婉只要一想象那个画面,就觉得很是诡异。 有时候她就觉得,如果长此以往,两个孩子怕是会被晋王爷给宠坏了。 据她所知,德哥儿就没少在祖父那搬东西。 只要是他瞧着喜欢的东西,就拽在手中不松手,然后晋王爷就会很大方的大手一挥,让人给搬到德哥儿的房里。 因此她也曾颇为担心的同萧睿暄说起此事:“两个孩子还小,王爷总这么宠着,总不是个办法吧?” 萧睿暄却是觉得姜婉有些大惊小怪:“宠就宠吧,我们家本就不是一般的人家,孩子骄纵些也属正常,待再长大些,给他们请两个好点师傅就是,知书达理之后,自然就不会飞扬跋扈了。” 会是这样吗? 姜婉却对萧睿暄的话充满了怀疑,但她同时也问出了心中的另外一个疑惑:“这西北不是王爷的封地么?既然西北发生这么严重的大旱,王爷不需要回西北去么?” 不料萧睿暄却是摇头道:“西北一块主要是防务,今年西北大旱,江南洪涝,大家都想从朝廷多分到一点救灾款。这个时候,朝中有人,自然比窝在西北强,毕竟晋王爷亲自在京城坐阵,就算有人想要怠慢,恐怕也是要多掂量几分的。” 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还真的觉得就是这样。 “只是今年西北大旱,不知道关外鞑子们的水草是不是也受到了影响,若是他们的牛羊没得吃的,会不会冲到我们这边来‘打野草’?”姜婉就有些担心的问道。 上一世,在姜妧执政时,北边的鞑子就没少来侵扰,九边将士的抚恤金是年年增加,让姜妧也是年年头疼。 “王爷镇守西北多年,想必他对此早已有了应对之策。”萧睿暄继续宽慰着姜婉,也就让她不要杞人忧天。 “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帮忙顶着呢,你整天跟着一起瞎操心干什么?”萧睿暄也就宠溺的刮了刮姜婉的鼻子,告诉了她另外一个消息:“据我所知,妍姐儿可是订了亲了。” “什么?”姜婉听到这个消息后,果如萧睿暄所猜想的那样,大感意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连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就是这两天的事吧。”萧睿暄同姜婉笑道,“对方是陕西总兵的儿子,今年也是二十有二了。” “陕西总兵的儿子?”因为上一世姜婉都没有出过那个皇城,京官什么的她可能还有些印象,可出了京后,她便是一问三不知了。 “对,陕西总兵的儿子,”萧睿暄也就笑道,“这桩婚事还是岳父在中间牵线搭桥呢,两人的婚事好像就定在了今年九月。” “这么急?”一般人家从开始说亲到最后拜堂成亲,至少也会用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有的为了慎重起见,将这个时间拉到两三年的也有。 “据说这是你二伯母乔夫人的意思,听说猫耳胡同的李老夫人在过了年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换了几个大夫试了不少方子也不见起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乔夫人也就想让妍姐儿早一点嫁过去,毕竟双方的年纪都不小了,可再等不起一个三年了。”萧睿暄也就把自己打听到的说给了姜婉听。 “应该不至于吧?”姜婉却觉得二伯母是大惊小怪了,“我可记得李老夫人的身体可好了,至少上一世到我伯父致仕时,李老夫人还健在。” “可是婉姐儿,”萧睿暄却是拉着姜婉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难道你忘了,自从我们二人重生后,有很多事情的发展就同前世不一样了,如果什么都和上一世一样一成不变,这样的再活一世不是很乏味么?” 姜婉不得不承认萧睿暄说得很有道理。 第二天,姜婉便让晓月开了库房,在里面挑挑捡捡了起来。 自从他们帮乔安和夏依订下了婚事后,乔夫人也就对他们这边冷淡了许多,甚至是大半年了都未曾往来过。 她得趁着妍姐儿出嫁的这次机会,同猫耳胡同那边缓和缓和关系。 最终姜婉挑了一套赤金的红宝石头面,一床云丝被子,和一顶水墨的绡纱帐子去给妍姐儿添箱。 那套赤金的红宝石头面上的红包石每一粒几乎都有指甲盖那么大,而那床云丝被子和绡纱帐则是出自内务府,都是平常用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到了给妍姐儿添箱的那日,乔夫人虽然瞧着姜婉还是有些气不顺,可到底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 姜婉在给妍姐儿添了箱后,又在姜妍的陪同下特意去了一趟李老夫人的房里,已经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的李老夫人早已没有以前的精致,之前那很是饱|满的面容也已经塌陷下去,双眼也变得无神,并且已经识不得人。 看来二伯母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一旦李老夫人仙逝,不但二伯父要丁忧,就连妍姐儿也要守孝三年。 而妍姐儿今年已经二十了,真的是已经再也耽误不起了。 姜婉就让晓月拿出了两支从大金国带回来的人参交给了姜妍:“这是两只五十年的上好人参,但愿没有用得着的时候。” #####6月8日的第三更……错过了最后审核时间,只能让大家第二天看了…… 第507章远嫁 姜妍将那两支参拿在手上一看,就知道绝非一般市面上所能买到的。 她也不与姜婉客气,而是让李老夫人屋里服侍的人将东西收好,带着姜婉出了李老夫人的院子。 “若不是一向硬朗的祖母突然倒下了,母亲也不会把我的婚事定得这么急,毕竟我今年都二十了。”姜妍挽着姜婉的手臂,在自家的园子里走着,叹着气道,“一想着自己要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与一个陌生人共度一生,生儿育女,我就觉得有些心慌……” “你都不知道,自从婚事定下来了之后,我都有好些日子没睡好觉了。”姜妍遣了左右的人,拉着姜婉在凉亭里坐了,满脸踌躇的说道,“我都不知道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没有龅牙,有没有脚臭……” 姜婉看着满院子开得熙熙攘攘的绣球花,也就笑着同姜妍道:“瞧你说得,大家不都是盲婚哑嫁吗?只是你没瞧见而已,二伯母肯定帮你瞧过好几回了,就冲着她之前帮你挑婆家时的那股认真劲,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把你嫁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担心,”姜妍皱着眉头道,“你都不知道,张云飞可是参加过武举的。” “张云飞?”姜婉却是瞟着眼睛看着姜妍,笑道:“这是我那未来姐夫的名字么?他竟然还参加过武举,那想必很是厉害了。” “厉害什么呀!”姜妍坐在那嘟囔着嘴道,“他们这种习武之人,那还不得生得五大三粗的?你看我又生得这么瘦弱,到时候要是打架,我一定占下风……” 听着姜妍的话,姜婉也就噗嗤一笑,然后用手指在她头上戳了戳。 “那有你这样整天想着打架的?”姜婉也就揶揄的看着姜妍,笑道,“除非你说的是那种床头打架床尾合的那种……” 说着,姜婉还拿手比划了一下,姜妍一见就假装生气的捶了捶姜婉,道:“婉姐儿,你学坏了!” 姜婉就笑着躲闪了起来,两个人在凉亭中你追我躲的,笑闹成了一块。 通过和姜婉这么胡闹了一阵后,姜妍的心中倒不似先前那般焦虑,她将头靠在了姜婉的肩上道:“等我一出嫁,我们这些打小就处一块的,可就真的是各奔东西了,青岚去了福建,千淑去了大金,而我又要嫁到陕西去了……以后别说是聚了,就算是彼此见上一面都不容易吧?” 言语中,有着说不出的伤感。 “哎,哎,哎,你干嘛呢?”姜婉就动了动自己的肩,“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出嫁前一个个都悲春伤秋的,就好似前面有个火炕等着你们往下跳一样,可你现在看看青岚和千淑,哪一个不是过得和和美美的?” 听了姜婉的话,姜妍觉得好像也真是这么回事,于是她语带希冀的问道:“你是说,等我出嫁后,也能过得和你们一样么?” “那是当然!”姜婉毫不犹豫的给姜妍鼓劲道,“这日子从来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嗯!”姜妍也就微笑着继续将头搁在了姜婉的肩上。 乔夫人远远的站在廊檐下张望着。 自从她为妍姐儿“匆匆”订下这一门亲事后,便发现妍姐儿这些日子的心情并不好。 可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她之前也是一门心思想为了妍姐儿好,可谁知道反倒弄巧成了拙。 见姜妍正在同姜婉有说有笑的,乔夫人就放下了一颗揪着的心,之前对姜婉的那点芥蒂也渐渐释怀。 她也就同身边的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不要打扰了园子中的妍姐儿,自己则轻手轻脚的离开。 因为姜妍要嫁去陕西,如果从京城里出嫁的话,她则会要穿着新娘的服饰,规规矩矩的在车上熬上七八日。 乔夫人心疼她,也就和姜传孝商量着,想让妍姐儿从姜传忠在陕西的宅子里出嫁。 姜传忠自然是满口的答应了,只是他那边如今在后宅管事的是赵素娘,他怕因此而怠慢了妍姐儿。 乔夫人一想,也是,她也就决定跟着一起去陕西。 只是这样一来,姜婉她们这些在京城的就无法喝到妍姐儿的喜酒了。 因此她也就想到了到十里长亭外送妍姐儿一程。 只是让姜婉没想到的是,那一天方圆圆也在,而且还让家里的婆子们在长亭外搭了个简易的帷帐,以便让她们叙旧。 “这一下,孤家寡人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了。”一见到姜婉和姜妍,方圆圆就忍不住抱怨道。 “怎么会?”听了方圆圆的抱怨,姜妍却是笑道,“我怎么听闻有人也要做世子夫人了呢?” 说着,姜妍就笑眯眯的看向了姜婉。 姜婉知道她这话肯定不是说自己,因此也就好奇的看向了方圆圆。 方圆圆却是嗔了眼姜妍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别给我瞎传!” 见着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姜婉就更加好奇了。 “哦?是么?”姜妍就瞧着姜婉道:“为什么我却听闻了荣亲王世子萧睿喆对你有意思,想要求娶你呢?” 不料方圆圆却是在叹气:“你以为他是真的想娶我么?他不过是看在皇上还在念旧情,而我又正好是元真皇后的胞妹的份上,才起了这个心思!” 是因为这个原因么? 姜婉知道京城里很多人家都是因为利益而通过联姻来彼此盘根错节在一起,所以她听到方圆圆这么一说倒也不意外。 “那永宁侯爷怎么说?”因为同方圆圆很是相熟,姜妍也就无所忌惮的问道。 “我爹说,以我的性子,去个大家族里当个不管事的少奶奶还成,如果将来要给人当宗妇的话,可能够呛。”方圆圆倒是一点都不怕揭短似的说道,“所以我才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你们千万不要出去给我乱传!” 姜妍自然是满口称是,而姜婉也笑着点头,可她一回家后,就同萧睿暄说起了此事。 虽然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可她对镇守西南的荣亲王一家并没有什么印象,若不是后来荣亲王跟着晋亲王、安亲王一起闹事,她都根本不记得西南还有这么一个王爷的存在。 第508章传闻 “荣亲王啊~!”萧睿暄听后却是笑道,“我的这个伯父其实生来就没有什么野心,很是温吞的一个人,所以他才会愿意守在西南那个远离朝廷的地方这么多年。” “可是他的儿子却与他不一样。”萧睿暄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可眼中的神色却是变了变,“虽然上一世我与他的交道不多,但我却知道荣亲王那一脉的所有事情,几乎都是他说了算,他虽然只是荣王府的世子,可他说的话却比荣亲王更有效。” “自从萧睿喆接管了荣亲王的事务之后,虽然表面上好似依旧无世无争,可这几年却一直在偷偷的东征西讨,将不少南蛮之地的部族都收入了囊中,以至于他们现在的封地比起当年文宗皇帝所赐的,已经是扩大了至少两三倍。” 所赐封地……竟然都比之前大了两三倍? 她之前是见过大梁朝的舆图的,荣亲王的封地虽然比不上他的两个兄弟,可如果这些年他们一直在开疆拓土的话,也就确实有了与其他两个兄弟平起平坐的实力。 “既然是这样,那他们为什么不继续躲在那边当他们的土皇帝?却又突然想到要与京城里的人联姻?”姜婉也就有些不解的问道。 “如果能安心当土皇帝当然好,自然是因为他们这个土皇帝当得不安心嘛!”萧睿暄冲着姜婉卖了个关子,笑道,“之前我们大梁朝的疆土并不与安南相邻,可通过他们这些年的扩张,荣王府的人与安南人可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安南人凶狠好战,并不似之前的那些部族好降服。” “而且西南富庶,那些安南人更是隔三差五的过来打秋风,怕是让萧睿喆有些顶不住了,所以才会想着到朝廷这边来攀关系,免得将来他们真在西南出了事,朝堂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听着萧睿暄的话,姜婉有些似懂非懂。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荣王世子娶那些阁老家的女子不是更好?毕竟这些年永宁侯府也不再是烈火烹油之势,到时候能不能助上力还两说吧?” 萧睿暄听着姜婉这话,却只是笑着摇头。 “京城的勋贵之家历来就与公卿世家不同,表面上好似没有关系的人家,其实私底下早已盘根错节,你影响着我,我又影响着你。” “而那些阁老重臣,虽然现在看上去一时风光无二,可一旦从他们现在的职位上退了下来,而家族中又没有年轻的子弟顶上去的话,衰败下来也就是几年的事。” “所以他们这种人家,为了保证家族的长盛不衰,一般都是举全族之力供子弟读书。” “但乔家却是个反例!好在他们家还出了个乔安!” 萧睿暄也就同姜婉笑道:“而且你那个好姐妹说得也没错,萧睿喆会选她,还因为她是元真皇后的妹妹。方青青这都已经逝去多少年了,皇上却依旧将其追封为皇后,这足可以证明在皇上的心中,元真皇后的分量有多重。” “所以他就觉得方圆圆值得赌上一把?”姜婉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就越发觉得不靠谱起来,“那真要是这样,如果将来他失算了,那圆圆的日子是不是也会变得不好过了?” 萧睿暄想了想,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天啦,怎么可以这样?”姜婉就变得忿忿不平起来,“那圆圆千万不能嫁给他!这也太让人觉得恶心了!” 见着姜婉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萧睿暄也就忍不住笑道:“这些事,我们能瞧出来,未必永宁侯就看不出来?你不也说那方圆圆曾叮嘱过你们,八字还没有一撇,让你们不要乱传么?” “可既然是这样,那又怎么会有两家在议亲的传言传出来?”姜婉私下里嘟囔着,然后恍然大悟道,“难道是荣王世子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萧睿暄也就一脸孺子可教的点头。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姜婉微微皱眉道,“难道是想放出风声,然后让永宁侯府就范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圆圆就更不能嫁给他了!” “恐怕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萧睿暄老神在在的说道,“只是他们在西南太久了,却忘了永宁侯爷也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了。” 果然,几天之后,荣亲王世子想求娶永宁侯府二小姐的消息就传得满京城都是。 只是因为这两家都沉寂得太久了,大多数人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两家会联为秦晋之好的时候,却突然传出永宁侯府的二小姐与福康长公主府的三公子郑新恩订婚了。 姜婉怎么也没想到永宁侯府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使出“釜底抽薪”这一招。 “永宁侯府这样做,真的不会得罪荣王府的人么?”姜婉也就有些担心的问道。 “永宁侯爷又不是小孩子了,他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了万全之策,”萧睿暄觉得姜婉简直就是在杞人忧天。 遇到了福安长公主,荣亲王还得先叫一声姑姑,就更别论只是荣王世子的萧睿喆了。 而更让人意外的是,在方圆圆与郑新恩订婚之后,萧睿喆也火速的同已致仕的姚阁老的小孙女姚安安定了婚。 好似之前的那些市井传言,真的只是传言而已。 时序很快就进入了十一月,京城里也开始下起雪来。 陕西那边传来消息,刚嫁过去两个月的姜妍,竟然已经查出怀有了身孕。 猫耳胡同上上下下也就都沉浸在了一片欢腾之中。 但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李老夫人竟然在这样的欢愉中,与世长辞了。 原本就在内阁中受到排挤的姜传孝趁机丁忧,暂时退出了内阁。 有人离开,就有人加入。 上一世早早就补位进了内阁的闵冲,这一世终于有了进入内阁的机会。 就在一切都看似很是平静的时候,宫里却突然传出来一个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消息:太医程子修,被景宣帝革职了! 第509章革职 家里的仆妇是隔着窗子在廊檐下回的话。 本就睡得警觉的萧睿暄马上就翻坐了起来,并且让值夜的婆子掌了灯。 许是被灯光照到了眼睛,他身边的姜婉则是有些不悦的翻了个身,然后像个虫子一样的在锦被里蠕了蠕,然后嘟囔道:“出什么事了?” “是程子修,他被皇上革职了!”虽然萧睿暄的心里还心存疑虑,可他还是照实同姜婉说道。 姜婉一听这话,之前的瞌睡就跑了一半。 她翻过身来,揉着眼睛道:“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的消息,应该没得假。”说话间,萧睿暄顺便就瞟了眼放在窗台上的自鸣钟,已是亥时三刻。 虽然他并不明白程子修在宫里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但以他对景宣帝的了解,知道景宣帝并不是一个喜怒无常到随便将人革职的君王。 更何况这两年程子修一直在宫里尽心尽力的帮景宣帝调养着身体,可谓是天子近臣,一时风光无两。 就是太医院里的那群老太医,在遇到了程子修后,都不得不多恭敬两分。 相处得如此融洽的君臣二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还将程子修革了职? 萧睿暄也就翻身下了床,并叫了人进来更衣。 “你干什么去?”姜婉也跟着坐了起来,问道。 因为已入冬月,屋里虽然烧着地龙,但萧睿暄还是担心刚从被子里坐起来的姜婉受凉,因此赶紧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道:“事发突然,我得进宫去看看。” 姜婉也知道这个时候阻着他也是无益,于是她也下床趿了双鞋子,准备帮着萧睿暄更衣。 “还是让丫鬟们来吧。”萧睿暄摸着姜婉那有些冰冷的小手,就有些心疼的道,“你要是因此冻到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听着萧睿暄的话,姜婉也就嗔了他一眼,但到底没有坚持,而是乖乖的坐回了床上,用锦被将自己给包裹了起来。 “你放心,我不过是去看看就回。”见着姜婉眼神之中的担忧,萧睿暄一边换衣服,一边安慰着她道。 只是他的衣服刚换到一半,就听得外面又有人来通报:“世子爷,程太医已经到了芷香居,喝得醉醺醺的,点明了这个时候要见您!” 程子修已经到了芷香居,还喝得醉醺醺的? 萧睿暄也就与姜婉对视了一眼,他顾不得身上那还没穿整齐的衣服,趿着鞋子就往芷香居走。 而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钟鼓楼里敲出的三更鼓。 萧睿暄也就更加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待他赶到芷香居时,老远的就闻到了一股酒熏味,而还穿着一身太医官袍的程子修却是手里提着一坛子白酒,像滩软泥一样的倚在芷香居的门框上喝着酒。 芷香居里并未设地龙,所以平常冬日里,萧睿暄总是让人升上一个炭火盆,然后他再围坐在炭火盆旁处理着公务。 而因为此刻正是夜里,炭火盆里的火早已经熄灭,整个芷香居里就显得有些冷冷清清。 “去让人升个火来。”萧睿暄嘱咐着小厮临渊,自己则是弯腰去扶程子修。 不料程子修却是将手一打,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一句:“老子不要你献殷勤!” “献殷勤?对你?”萧睿暄就有些不悦的看向了程子修,“我这辈子除了婉姐儿,还没对谁献过殷勤!” 只可惜这个时候的程子修好似早已醉晕了过去,萧睿暄好不容易才将他拖到了室内,而临渊也将升好了的火盆给端了过来。 闻了迅的靳先生也端着一盏油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在见到如同一滩烂泥的程子修,他同样也觉得惊讶。 “他这是怎么了?”靳先生放下了手中的油灯,也就执起了程子修的手,把了把他的脉搏,道,“看来真是醉酒。” 萧睿暄原本还想来问一问程子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见着他这幅样子,不管自己问什么,他都不会回答自己了。 因此他也就吩咐身边的临渊道:“你去将屋里的那张睡塌整理一下,然后再去取床被子来,然后让他在这屋里先对付一晚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临渊自然是不敢怠慢,飞快的就整理好了睡塌,并且去抱了床冬被过来。 而萧睿暄则在靳先生的帮助下,将已经烂醉的程子修挪到了睡塌之上,然后又嘱咐临渊道:“今晚你就在这守一下他,喝醉的人特别容易口渴,你就在这伺候一下他。” 然后又同靳先生道:“明日我得先进宫当值,就得麻烦靳先生先将他稳住,若是能从他嘴中问出个子丑寅卯是最好,若是问不出也没关系,待我入了宫想必也会水落石出的。” 靳先生也就同萧睿暄点了点头,然后分头回房去歇了。 萧睿暄没想到一向贪睡的姜婉却一直瞪着一双眼睛,窝在被子里等他。 见他去而复返,姜婉也就急切的问道:“程子修怎么说?他真是被赶出来了吗?” 萧睿暄也就笑着同姜婉摇了摇头,道:“他喝得烂醉如泥,嘴里早就吐不出一个字了。” “喝醉了?”姜婉也就坐在那猜测道,“难道真的是被革职了,然后借酒消愁么?”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脱了衣裳的萧睿暄再次上|床,然后搂住了全身暖烘烘的姜婉,这才有些理解老百姓平日里所说的“老婆孩子热炕头”。 “我明日还要进宫当值,只能将他交给临渊看着,”萧睿暄吹熄了摆在床头的灯,抱着姜婉道,“明天待他醒酒后,再让靳先生与他好好聊一聊,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姜婉感觉到之前还透着寒气的萧睿暄渐渐的暖了过来,也就在他的怀里钻了钻:“那我明天让厨房里做几个好菜好好的招待招待他,也算是抚慰下他那受伤的心?” 听着姜婉这话,萧睿暄就忍不住笑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觉得奇怪,程子修那小子一向恃才傲物,做起事来也有些随心所欲,我真是想不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有需要被抚慰的一天。” #####补6月9日的第三更 第510章担忧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萧睿暄便进了宫。 而景宣帝则是在大朝会之后,才召见的他。 见到欲言又止的萧睿暄,萧睿昭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朕知道,你肯定是为了程子修而来的吧?” 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 萧睿昭听后笑道:“程太医还好么?从朕这离开了以后?” 听着景宣帝这说话的口气,萧睿暄也就有些疑惑起来。 不是说景宣帝将程子修罢黜了么?可这言语间,为何还充满了对程子修的调侃和关心? 仿佛他只是让程子修回去睡个觉而已。 萧睿昭就冲着身边服侍的小禄子公公使了个眼色,小禄子公公也就很是机灵的将屋里人都带了下去。 “他有没有说朕什么?”萧睿昭冲着萧睿暄会心一笑,问起了程子修。 “臣离开家时,酩酊大醉的他还在微臣的书房里呼呼大睡。”萧睿暄也就摇了摇头道。 不想萧睿昭却突然耸动着肩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你个程子修,整日就跟朕说这不养生,那对身体有害,轮到他自己的时候,不还是一样的放纵……咳……咳……” 萧睿昭的话还没说完,他便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那咳嗽声好似地动山移,听起来竟然像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 萧睿暄有心想要伸手为萧睿昭顺一顺气,却又碍于君臣之别。 他的手,也就这样有些尴尬的杵在了半空中。 萧睿昭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笑道:“也就你们时时将朕当皇上,而在程太医眼中,朕却仅仅只是他的一个病患而已。” 言语中,满是不舍的感慨。 听到这,萧睿暄已经确信之前并非是他的错觉,程子修并非是得罪了景宣帝而造罢黜,于是他便壮起胆子问道:“皇上,微臣斗胆问一句,程子修到底做了什么,而让您动了圣怒?” 萧睿昭听后,再次笑了起来。 “从你进宫起,朕就在等你这句话。”萧睿昭有些戏谑的看着萧睿暄,“朕并非是动了圣怒才要赶他走,朕赶走他,是在保护他!” 萧睿暄就有些不解的皱眉。 而萧睿昭却是再度咳了起来,动静比之前都要剧烈。 小禄子公公也就端了一碗黑汤药走了进来,很是恭谦的说道:“皇上,按照程太医的吩咐,您该进药了。” 萧睿昭也就端起那碗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小禄子公公连忙递上了甜渍的话梅,而萧睿昭却是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行退下。 “你应该还记得三年前朕所受的那次伤吧?”萧睿昭点了点自己的胸膛道。 萧睿暄扫了眼萧睿昭那穿着龙袍的胸膛,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那一箭,要了朕半条命,让朕元气大伤,若不是程子修这些年一直替朕调养着,朕这身子副身子,早就扛不住了。”萧睿昭自嘲的笑了笑。 “既然是这样,皇上就更应该留下程子修了,那为何……”萧睿暄依旧不解。 “朕自己的身体,朕我自己知道。”萧睿昭笑道。 他也就叹道:“程子修帮我调了三年,这俱身子,恐怕是再也撑不住了。” 说完,萧睿昭再次剧咳了起来。 “这三年为了给朕调养身子,程子修可谓是‘一意孤行’的得罪了太医院的那帮老头子,”萧睿昭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脸上就绽开了一个笑容,“朕担心,在朕仙去后,失了朕的庇佑,那群老东西会找他的麻烦。” “皇上!您这不过是在杞人忧天而已……”萧睿暄也就急道。 萧睿昭继续抰了抰手:“还是那句话,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 “朕不能让程太医在尽心尽力服侍了朕一场的份上,结果反倒被那些老家伙们收拾,于是我也就革了他的职,让他远离这乌烟瘴气的太医院。”萧睿昭好似调侃的说着,然后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虽然他很想将这个大梁朝治理好,可是在一连续的天灾人祸的打击下,这个国家反倒还不如他父皇建武帝时期的统治。 想着不久前才来跟自己诉苦的户部尚书,他确实也能理解“巧妇难为无米炊”。 难不成他真的只有加重民间赋税这一条道可走了吗? 萧睿昭再次摇了摇头,好似想将这个已经萦绕了他几日的“愁事”甩出脑海。 “好了,我们不说程太医了。”萧睿昭看着萧睿暄笑道,“朕的御花园里开了几株不错的梅花,要不要陪着朕一起过去看看?” 萧睿暄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也就跟在萧睿昭的身后,去了御花园。 虽然已入冬月,可栽种着四时花木的御花园里却依旧透着绿色,即便是被压|在了积雪之下,也是别有一番景致。 萧睿昭拢了拢身上的栗色貂皮氅衣,看着身侧仅着了禁|卫军侍卫服的萧睿暄也就笑道:“以前冬日里,都是你裹着厚厚的鹤氅,朕穿着轻便的战衣,这才几年的功夫,竟然就同你掉了个个?” 萧睿暄也就想起自己之前装病的日子,也就只好笑了笑,并未接话。 好在萧睿昭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而是突然叹道:“你知道,现在朕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吗?” 圣意难猜! 即便是自己曾经与萧睿昭有过非一般的交情,萧睿暄也不敢枉踱圣意,因此他也只好揺了摇头。 萧睿昭回看了他一眼,也就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自从自己登基后,他的这个堂弟,在他的面前也太过拘谨了些,反倒让他们之间失了之前在潜邸时的那一份亲密感。 这就是所谓的有得必有失吧? 要不然历代的君王也不会自称“寡人”了。 “知道你不会猜,也不敢猜!”萧睿昭也就看着萧睿暄笑道,“朕最后悔的事,就是只得了荣哥儿这么一个儿子!以至于朕的江山,只能传于他一人!” “而他现在年纪还这么小……朕担心一旦将皇位传于他,这朝政大权就会落入旁人之手!”萧睿昭有些担忧的说道,“细读历代史书,那些小皇帝们,几乎都没有善终的,朕真是担心这个皇位若是传与荣哥儿,反倒是害了他!” 第511章喜怒 萧睿暄也知道,萧睿昭的担心并无道理。 只是这样的话题,却让他无从劝慰起。 毕竟他也是文宗皇帝的孙子,倘若萧睿昭的这一支血脉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那一支,也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以前朕在读史书时,见到汉武帝以‘子幼母壮’的名义将钩弋夫人处死,总觉得这是他掩盖自己无能的借口,可现在轮到了自己,朕突然开始有些理解汉武帝了。”萧睿昭负着手在御花园里走着,脚下的积雪被他踩得咯吱响。 萧睿暄听到这话,却是心中一惊。 萧睿昭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在长子萧荣继位前,仿照汉武帝,将姜妧给处死吗? 萧睿暄强忍着心中巨大的震惊,却不敢轻易搭话,不料萧睿昭却继续说道:“但是,如果处死了生母,那荣儿岂不是又像那失了母兽庇护的小兽?小小年纪就得自己一个人面对那些老奸巨猾的重臣们?” 听到这,萧睿暄总算是听出来了萧睿昭心底的犹豫。 他担心萧荣在继承皇位后,母凭子贵的姜妧插手政事,因此想要处死姜妧。 可他又担心,在处死姜妧之后,这满朝之中便不会有人全身心的护着年幼的萧荣,从而让他大权旁落,成为一个傀儡皇帝! “所以朕思来想去,觉得朕必须在容妃的头上悬上一把尚方宝剑!”说话间,萧睿昭就往萧睿暄的手中塞进了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小木匣子,“这里面装着朕的手谕,在朕百年之后,容妃姜氏若是敢干政,你便可以请出这份手谕,废除她的太后之位,并将其处死!” 听到这话,萧睿暄拿着那木匣的手就一抖,而萧睿昭却好似早就有了预兆一样的握住了他的手:“这既然是一份密诏,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要拿出来!” 像是感受到了萧睿昭的郑重,萧睿暄也就慎重的点了点头。 约莫半个月后,刚刚登基两年的景宣帝宣布立自己的长子萧荣为太子,升萧荣之母姜妧为皇贵妃。 这突如其来的喜悦几乎砸得姜妧晃不过神来。 虽然皇后之位,她求而不得,但是她的儿子却被立为了太子,而她也被擢升为皇贵妃,可以说在这后宫之中,她的地位一时无两! 想着这些年她与崔莹莹的明争暗斗,姜妧就忍不住想要纵声大笑。 见着尚服局刚命人送来的皇贵妃衣袍,姜妧就恨不得赶紧穿上了,然后去崔莹莹的咸福宫里耀武扬威一把。 好在秦嬷嬷却拦住了她:“娘娘,这个时候,咱们应该是先去皇上的乾清宫里谢恩吧?” 听着秦嬷嬷的提醒,姜妧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刚才还真是太过得意忘形了。 于是她赶紧换上了皇贵妃的衣冠服侍,毕恭毕敬的去了乾清宫外。 不料她刚到乾清宫便被小禄子给拦住了。 “奴婢小禄子,恭贺皇贵妃娘娘。”小禄子一见着姜妧,就行了个让人挑不错的大礼。 心情不错的姜妧自是让他平身,并且还让随行的秦嬷嬷赏了小禄子一个封红。 小禄子自然是满口吉祥话的接了,可却依旧拦在了半道上,并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意思。 姜妧也就有些奇怪的瞧向了小禄子,神色也变得不悦起来:“小禄子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拦着我去见皇上不成?” “娘娘言重了,”小禄子满脸堆笑的答道,“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拦着皇贵妃娘娘的路啊,只是皇上之前有过嘱咐,无论是谁来了,他一律不见!” 姜妧明显有些不太相信小禄子所说的话,因此她就皱着眉头打量起小禄子,好似准备在他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 而小禄子则是毕恭毕敬的站在那,大方得任由姜妧打量,而脚下却未曾让开半分。 想着小禄子这些年在萧睿昭身边的受宠程度,姜妧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毕竟自己的这个皇贵妃之位也是刚刚升上去,如果让皇上觉得她因此而飞扬跋扈的话,那就得不尝失了。 于是她也同小禄子笑道:“既然皇上有了吩咐,那我也就不为难小禄子公公了。” 说完,姜妧也就准备转身离去。 而就在这时,乾清宫的槅扇门“吱嘎”的一声打开了,穿得很是妖艳的崔莹莹笑盈盈的从屋内走了出来,在见到姜妧之后,她先是嘴角一扯,然后笑道:“真是恭喜姐姐,得偿所愿了。” 姜妧瞧着满脸喜气的崔莹莹,也就睃了一旁的小禄子一眼。 那神情仿佛是在斥责着小禄子:你不是说皇上不见任何人么?为什么静妃却能去觐见? 没想到小禄子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 姜妧就有些眼神睥睨的瞧向了崔莹莹。 自从崔家牵连到七皇子谋反一案中后,全家都被流放至了西宁卫,而留在宫中的崔莹莹也就成了无本之末,表面上看起来耀武扬威,实际上并不让人畏惧。 “静妃妹妹瞧着气色也不错,想必也是有了什么喜事吧?要不要说出来,大家一起高兴高兴?”姜妧也就有些示威的说道。 不料崔莹莹却是掩了嘴,笑道:“没想到姐姐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呢,刚才皇上特意召见我,告诉我说当年我爹是被七皇子所牵连,现在既已查出他与七皇子的谋逆无关,便不必再为七皇子所牵连,所以皇上下了旨,不但赦免了他的罪行,还打算让他官复原职……姐姐您说,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值得庆贺呢?” 姜妧一听,脸色瞬时就垮了下来。 她就有些不解的看了眼乾清宫,不明白坐在里面的萧睿昭到底在想些什么。 当年崔家伙同七皇子参加谋反的事明明就是板上钉钉,怎么这才两年,皇上就亲自为他们翻了案? 她反过来审视自己。 她虽然为皇上诞下了长子,可她的家人却并没有因此得到什么实惠。 父亲至今还只是个外放的四品官,好不容易官致内阁的伯父又因为丁忧而远离朝廷。 现在回过头来看,虽然占着皇贵妃之位,可她才是真正的无根漂萍。 第512章召见 一股危机之感就袭上了姜妧的心头。 她就迫切想要找个人倾诉一番。 若是以前,她肯定是要求助于自己的母亲秦氏的。 可自从姜姝的死讯传出宫去之后,母亲秦氏就显得有些精神恍惚、精力不济。 这个时候再招她入宫相商,明显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除了母亲秦氏之外,放眼整个京都,也就只剩下姜婉这个“屋里人”。 可姜妧一想起这几年姜婉对自己那不咸不淡的态度,她就开始踌躇了起来。 秦嬷嬷瞧在了眼里,急在心里,也就宽慰着姜妧道:“娘娘!虽说那晋王世子夫人与您不是一母同胞,可毕竟你们血脉相承,只有您好,她在晋王府的地位才会更稳,这样的道理我想晋王世子夫人也是懂得的。” 被秦嬷嬷这么一说,姜妧也就再次动了心思。 于是她从宫里传出话去,请晋王世子夫人进宫一叙。 因为时近年下,盘算着要将夏依和茉莉风光大嫁的姜婉正在指挥着屋里的丫鬟清理着自己的箱笼,看看有些什么东西可以给夏依和茉莉添箱的。 所以听闻宫中的皇贵妃娘娘召见自己,姜婉虽然心存讶异,却也不敢怠慢的更衣入宫。 虽然二人同住在京城里,可姜婉却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进宫觐见。 所以这些年,她与姜妧不过才见过三四面,平日里也只是说些场面上的话,几乎没有什么交情。 为了让两人的碰面不显得那么尴尬,姜妧特意让人泡了一盅上好的龙井茶,并上了各色瓜果点心,摆出了一副盛情款待的架势。 姜婉一见这架势,虽然不明白姜妧要做什么,却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应付。 姜妧见姜婉那一脸的防备,也就故作轻松的说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姜婉听着这话也只是笑了笑,在心里暗道:上辈子被她吃定了一世,这辈子无论如何也不能重蹈覆辙。 于是她有些客气而又疏离的笑道:“不知道娘娘招我入宫来是所谓何事?” 姜妧却是看着姜婉笑道:“瞧你这话说得,我们好歹姐妹一场,难道真要有什么事才能见上一面么?平日里无事也可多多走动走动,别淡了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才是。” 说完,她就看向了身旁的秦嬷嬷道:“不是说去接太子殿下过来么?怎么现在还没有见到人?” 那秦嬷嬷也就看了眼姜婉,才回话道:“娘娘,太子殿下这会正在上课呢,得等下了课,才能过来给世子夫人请安。” 姜婉一听这话,就从之前坐着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道:“可不敢劳神太子殿下。” 姜妧却是看着她嗔道:“什么劳神不劳神?可别忘了你是他姨母!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将来他登上了九五之位,你也依然是他的姨母!这里面可是有着割不断的血脉亲情。” 姜婉听着这话,却是低着头,没有做声。 这样的话,上一世她不知听过了多少遍。 上一世的自己,在听到这样的话时,却是感激涕零。 因此,上一世无子的她,对萧荣这个侄儿也是特别的上心,甚至是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的对待。 只是这一世,她对这样的话,却好似生出了天生的免疫力一样,心中竟是毫无波澜。 “请问娘娘招臣妹入宫来,就真的只是为了找个人说说话么?”想着姜妧一贯的动机不纯,姜婉也就问道。 “当然只是为了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了。”姜妧也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同姜婉说道,“你我二人在这京城之中根基浅薄,不似其他人动不动身后就站着一个大家族。” 说着,姜妧也就叹了口气道:“之前好歹还有二伯父在内阁之中能说上一两句话,可你瞧瞧现在,真若是有个什么事,我们怕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姜婉听着这话,并没有接话,而只是低着头喝茶。 见着不说话的姜婉,姜妧也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这个庶妹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不太通人情世故,她已经把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若是遇到了别人家的夫人太太,自然就会要说一两句场面话,将这话圆过去。 又怎么像她这样,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的一声不吭? “婉姐儿,我刚才同你说了这么多,你可是听明白了?”姜妧也就只好开口提醒道。 而姜婉却是一脸茫然的抬头,看着姜妧道:“说了什么?又要明白什么?” 姜妧也就只好叹了气道:“你还真是个榆木疙瘩,我是告诉你,以后在这京城里,就只有我们两姐妹了,有什么事,一定要相互照应一下!” 姜婉却是摆出了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娘娘不要说笑了,臣妹何得何能,又怎么能抚照到娘娘?” 姜妧瞧着姜婉,真是恨铁不成钢。 “你抚照不了,可你身后不还有晋王府么?”姜妧也就提醒着姜婉道,“你只要好好的稳住了晋王爷和晋王世子爷,让他们都站在我这边,就是对我的最大帮助了!” 姜婉听着这话,就想到了那日萧睿暄从宫里回去后同自己说过的话。 皇上已对姜妧心生戒备。 若不是想到太子萧荣无人可托,他早就打算将姜妧赐死了! 这个时候,姜妧越是蛰伏,越是安全,越是蹦跶,就越是危险! 然而看姜妧的样子,她明显还未意识到这些,姜婉也就忍不住想对她提醒一二:“娘娘的儿子已封太子,娘娘也贵为皇贵妃,臣妹不觉得还有什么事,值得娘娘如此坐立不安了。” 姜妧听了这样的话,突然就生出一股“夏虫不可语冰”的凄凉感。 更加觉得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你知不知道,皇上已经下令赦免崔氏一族了!”姜妧也就低声的同姜婉说道,“你知不知道,崔氏一族犯的可是谋反罪!照大梁律,这可是要株连九族的!可皇上不但没有株连他们的九族,甚至还赦免了他们,让他们官复原职!难道你都不想想这意味着什么吗?” #####补6月10日的第三更…… 第513章暗流 听着姜妧的话,姜婉的神色却很是淡然。 上一世,并未像这一世一样,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萧千淑不曾去大金国和亲,太子时期的萧睿昭也未曾受过伤,七皇子萧睿呈也不曾暴露他的野心,而崔家一直稳享着他的富贵繁华,而崔莹莹也常借着崔家的势头,死死的压着姜妧。 所以在姜婉看来,这一世姜妧遇到的情况明显要好太多。 至少萧荣已被封为太子,这在上一世,都是姜妧求之却不得的事。 姜婉也就再次呷了一口茶,悠悠的对姜妧道:“娘娘,我真的不知道您在担心些什么?毕竟现在坐上太子之位的可是咱们的荣哥儿,难道这些还不能让您感到安心么?” 姜妧虽然在心里承认姜婉说得有道理,但她还是觉得与自己的这个庶妹说事还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而且见姜婉那样子,好像也不会应承自己什么,因此姜妧也就口头称乏,让姜婉出了宫。 可在姜婉出了宫后,她又一个人坐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开始琢磨起姜婉之前说过的话来。 正如姜婉所说,现在她的荣哥儿已经是大梁朝的太子了,这可是她之前心心念念记挂了很久的事。 可为什么自己好不容易如愿,可心里却还是隐隐的藏着一丝不安呢? 是因为担心自己成为郭皇后,害怕荣哥儿成为建武年间的前太子么? 当姜妧的思绪一触及到这一块,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整个人也好似恍然大悟起来。 她突然意识到,即便她的儿子贵为太子,而她现在又是皇贵妃之尊,可命运,到底还是掌握在别人的手上! 这个世上,废掉一个皇后,都不过是皇上的一句话,可要废掉一个太后却没有这么容易。 如果能够成为太后就好了…… 一想到这,姜妧的心就突然开始扑通扑通的加速跳,手脚也变得酥软,整个人都有些使不上劲来。 这个想法真是太大胆了! 可大胆又怎么样? 心间瞬时就有一个声音在“训诫”她。 当年若不是她的大胆,不然毫无背景的她又怎么会有机会从太子府的那一堆女人中拔尖而出? 人生,有时候真的是处处都有机会。 就端看你,懂不懂得把握了! 姜妧在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止不住内心那复杂的情绪。 她既害怕,可同样也觉得兴奋。 这兴奋与害怕交织在一起,竟让她的脸色一会红、一会白的,整个人也跟着轻轻颤|抖了起来。 一旁服侍的宫女们,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她们正要将姜妧从摇椅上扶起时,姜妧却因为双|腿发软,而有些站立不稳。 跟在姜妧身边多年的秦嬷嬷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妧的这副模样,也就吓得赶紧让人去太医院请太医来。 来应诊的是太医院的田院使。 之前因为程子修的原因,他们整个太医院的这些太医们几乎全部被架空。 宫里的这些贵人们有个头疼脑热的都喜欢钦点程子修上门诊治,若是得知程子修没空,她们是宁愿等上一两日,也不愿让他们这些太医们去诊脉,好似他们真是一群坑蒙拐骗的庸医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只有宫里那些不得宠的宫妃们,才会勉为其难的让他们瞧病。 太医院里的这些太医,那个不是行医半世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声望? 一群加起来几百岁的老头,竟然被程子修这个二十才出头的毛头小子打压成了这样,整个太医院里就没有人不心存怨恨的。 甚至还有人生出了辞官之心。 觉得与其这样在宫里混日子,还不如回乡去开自己的药铺。 虽然田院使也在同僚面前说过这样的气话,可到底还是舍不得现在的院使之位,也就继续咬着牙挺着。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程子修那个向来恃才傲物的主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景宣帝,竟然被景宣帝革了职,还被赶出了京城。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这是谁散播的谣言。 毕竟这两年来,有眼睛的人都能瞧得见景宣帝对程子修有多信任,不但这些年从未让他们这些人去请过平安脉,就连医案都没叫他们这些人看上一眼。 然而一连半个多月过去了,程子修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次,而有些好事的人还特意去了程家的回春堂打听程子修的消息,最后却被告知程子修早就离开了京城,至于去了哪?谁也不知道。 田院使便觉得这些年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被人卸去了,整个人都舒畅了,觉着整个太医院又成为了他们施展才华的天下。 因而他在听闻新晋升的皇贵妃娘娘身有不适,也就赶紧提了医箱过来,他太迫切的需要证实自己的医术不输程子修那小子了。 待田院使到了翊坤宫时,姜妧已经被宫人们七手八脚的抬回了寝宫。 本就心事重重的姜妧也就这样歪倒在床上,看着五彩的帐顶发呆。 待见着前来诊脉的田院使时,她很是自然的伸出了自己的手腕,然后悠悠的问道:“不知现在是哪位太医在负责皇上的医案?” 田院使原本在测脉的手就顿了一下,然后低头答道:“是微臣!” “哦?”姜妧也就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田院使诊了左手诊右手,观了面色又瞧了舌苔,却发现这位皇贵妃娘娘除了有些火气过旺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只是在太医院这么多年的他却知道,若是贵人们派人来召唤他们,那肯定就是觉着哪里不舒服了。 如果他们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自然就会被这些贵人当成是“没本事”。 因此,他们往往都会很“老道”的开上一些无伤大雅的方子,也就当成帮这些贵人们“滋补身体”了。 就在田院使正准备依葫芦画瓢的开方子时,不料他的手却被姜妧反手扣住了。 田院使自然是惊得手一抖,愕然的看向姜妧。 而姜妧却是楚楚可怜的瞧着他,一如当年她跪在自己面前求他帮她的模样。 第514章离世 景宣三年正月,在太医程子修离开后的第三个月,身体日渐羸弱的萧睿昭没能熬过那个还算温暖的初春。 听到从皇宫里传出来的丧钟声,姜婉就呆愣在那,连手中笔尖上的浓墨滴落到了宣纸上还不自知。 虽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却还是让她有了措手不及的感觉。 “世子爷呢?还没有回来么?”她赶紧放了手中的笔,问身边的人道。 昨日萧睿暄便进宫当值,可今日却还没有回来。 现在又遇上皇帝大行,姜婉不免就开始担心起他来。 “去前院传我的话,让财叔派人去宫里打听一下,需不需要家里给世子爷送些衣裳过去?毕竟春寒料峭。”姜婉也就吩咐着身边刚新晋的大丫鬟香蒲。 年前的时候,她做主放了茉莉的籍,并让她同夜鹰完了婚,然后就将屋里的一批二等丫鬟给升了上了来。 这香蒲和晓月,也就成为了她身边最得力的。 香蒲听了姜婉的吩咐,也就赶紧去了前院,不过半日的功夫,宫里的萧睿暄就让人传回话来:“不用麻烦了,他就会回。” 听着萧睿暄捎回来的口信,姜婉也就放下了心。 然而直到二更天时,她才等到了一身风|尘仆仆的萧睿暄。 “怎么耽搁这么久?可用过晚膳了?”姜婉一见着他,就关心的问道。 萧睿暄冲着姜婉摇了摇头:“别说晚膳了,中午我都只吃了半个冷馒头垫肚子。” “怎么会这样?宫里都不管你们的膳食了吗?”姜婉一边抱怨着,一边让人去厨房准备吃食,一边让人去准备热水让萧睿暄沐浴更衣。 沐浴过后的萧睿暄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身清爽的从净房里出来,厨房里的吃食也正好送到。 因为已到了半月,厨房里送过来的都是些清淡好消化的东西。 也许真是因为饿了,萧睿暄也就坐在炕头上狼吞虎咽起来。 从未见他这样吃过东西的姜婉不免就有些心疼,不断的嘱咐道:“你慢点,没人跟你抢,可别噎着了。” 待萧睿暄吃了个八成饱,他也就让屋里的婆子们将餐桌都撤了下去,然后同姜婉关上门说起事来:“皇上立了遗诏,让太子萧荣继位,命内阁的尹阁老、闵阁老、安阁老辅政,晋亲王、安亲王、荣亲王监国!” 姜婉听闻这份遗诏之后,则是满心的诧异。 上一世,萧睿昭走得很急,可以说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就倒在了龙椅之上。 蛰伏了多年的萧睿呈趁机发难,想要借此夺得大统之位,姜妧母子的性命也就危在旦夕。 而那时的姜妧,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说动了东北的安亲王。 安亲王也就摔着他的铁骑南下,活捉了萧睿呈,并说服了晋亲王和荣亲王,表面拥立萧荣登基,实际上却是三王共治。 原本是想让三王间互相牵制,却不料却为彼此埋下了利益分配不均的隐患,这才有了后来的“三王乱梁”! 然而这一世,萧睿呈提前被处决,萧荣也能凭着景宣帝的一纸诏书毫无阻力的等上大宝之位,但让姜婉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会下旨让三王监国! 那等于兜兜转转了一圈,最后整个大梁朝的局势,竟然又变得和上一世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 “那姜妧呢?”现在唯一没有确定的,却是姜妧的地位,姜婉也就有些担心的看着萧睿暄问道。 “晋封为太后!”萧睿暄却很是平淡的答道,“但诏书中却明文写道,如果姜妧敢插手政事,三王可凭密诏废其位,并诛杀之。” 姜婉听后,也就愣在了那,半晌才道:“皇上真将此事写进了诏书里?” “现在诏书就在小禄子的手上,今日已经发了八百里加急让三王火速进京。”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我父王和荣亲王世子都在京中,现在唯一要等的就是安亲王,而从他的封地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过来也不过才三四日的功夫,也就是说三四日之后,这份诏书就会公之于众。” “真是岂有此理!”翊坤宫内,以为自己终于要熬出头的姜妧也得知了遗诏的内容。 她非常愤怒的将屋内一座福禄寿三倌相推到在地,砸了个粉粹。 她真是没想到,萧睿昭在临死之前竟然会给自己立下那么一份遗诏。 一个不能摄政的太后,在这朝堂上有何威望可言? 将来她又如何能够随心所欲? 而且从那遗诏来看,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萧睿昭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想用三王来牵制内阁,又想利用三王来互相牵制。 萧荣年幼,而她又不能摄政,到时候她和她的儿子,都会沦为金銮殿上的一尊摆件而已。 她又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姜妧在崩断了几根蓄养了多年的指甲之后,也就对着身边的人道:“宣我懿旨,明日一早,请晋王世子夫人进宫!” “宣我进宫?”接到懿旨的姜婉很是意外,她没想到不过才一个晚上的功夫,姜妧就已经进入到了“太后”的角色里。 而来宣旨的内侍在宣完旨后,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好似想要等着姜婉一同回宫一样。 “先帝大行,娘娘悲拗,也就希望世子夫人能陪着她说说话。”那内侍很是恭敬的说道。 姜婉见着那内侍的模样,也就微微一笑。 这果然真的很姜妧。 上一世的她也是这么的强势。 于是姜婉也就换了一身衣服,跟随着那内侍回了宫。 因为大家都在等着安亲王入京,整个皇宫之中还是维持着原状不变,只是各宫都悬挂起了白幡,让整个皇宫笼罩在了一片悲痛之中。 已经换了一身孝服的姜妧也就在自己宫里接见了姜婉,只是这一次,她连一句场面上的话都没有说,而是直接向姜婉问道:“听闻大行皇帝的遗诏上说还留了一份要废了我的密诏,这件事你可曾听说?” 姜婉毕竟是重活过一世的人,多年的历练早让她在这种时候不会喜形于色。 她也就一脸意外的看向姜妧,不解的问道:“什么遗诏?什么密诏?娘娘怎么会觉得我会知晓这些?” 第515章醍醐 姜妧也就有些狐疑地瞧向姜婉。 几年前,她觉得自己在太子府中的地位受到威胁时,就写信同母亲秦氏商量,要她送一个妹妹来为自己固宠。 母亲也就毫不犹豫的带着婉姐儿和姝姐儿上了京。 她告诉自己,婉姐儿自小长在镇上,养在后宅里,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为人老实又好拿捏。 于是姜妧也就动了心思,想将姜婉弄进太子府,为自己固宠。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被自己瞧中的婉姐儿竟然莫名其妙的参加了选妃大典,还被当时的崔贵妃赐给了晋王世子萧睿暄。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将表妹秦玉安给哄进了府。 但是秦玉安毕竟不是姜婉,心思活泛的她根本不听从自己的调派,反而恃孕而骄的想与自己分庭抗礼。 因而,姜妧也就常常想,如果那时候入了府的是温婉顺从的姜婉,会不会就没有后来那么多麻烦事了? 可最近几次,与姜婉为数不多的碰面来看,她总是刻意对自己抱着一种客气而又疏离的态度。 让人挑不出刺,却又让你很不舒服。 姜妧很是笃定,姜婉肯定知道些什么。 只是她却不肯对自己说。 “婉姐儿!”姜妧就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我想你是忘了,我才是你的姐姐,是你的亲人!是将来会为你挺身而出的人!” “难道你不觉得只有我站得高,站得稳,才越会对我们姜家有利吗?”她拿出了咄咄逼人的气势,瞪着姜婉道,“二伯父因为丁忧退出了内阁,父亲去了陕西任上,他们二人都远离了朝堂,如果我不能在朝堂上为他们争取一二,他们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听着姜妧的言辞凿凿,姜婉想到的却是上一世姜妧对自己的利用。 她许诺的,总是太美好。 而她也学会了不再相信。 于是姜婉也就笑道:“娘娘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我上头可还压着王爷、王妃、世子爷呢!就算真有什么事,也轮不到我来当家做主呀!” 姜婉就在心里掐算着:安亲王还未曾进京,大行皇帝萧睿昭的遗诏也还不曾公布于众。 所以这个时候,她大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接姜妧的话茬。 “而且,我们都只听闻大行皇帝留了一份遗诏,至于这密诏什么的,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就更别说那密诏里有什么了。”姜婉滴水不漏的答道,“不知娘娘这消息是从哪来的?您与其这样抓着我问话,还不如找那传话之人,问他是从哪听来的,然后顺藤摸瓜,不比问我强?” 听着姜婉这么说,姜妧的眉头也就拧到了一起。 觉得自己之前对姜婉的判断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明明滑头得很,可自己却将她当成了老实人? “婉姐儿!”姜妧也就厉声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愿意帮我么?” 姜婉也就保持了沉默。 “好!好!好!”姜妧再连道了三声好后,也就突然大声道,“秦嬷嬷,送客!” 一脸难色的秦嬷嬷也就上前来,请了姜婉出宫。 在出宫的路上,秦嬷嬷也就同姜婉道:“世子夫人,不是老奴多嘴,先帝仙逝,娘娘本就心情不佳,而听闻先帝竟留了要废了娘娘的遗诏,这叫娘娘怎么不心急?” “而这满朝之中,娘娘已经找不到第二个能说心里话的人了,这才将夫人您请了来,”秦嬷嬷也就叹道,“就算夫人您帮不上忙,您和娘娘好生说说话也是好的,您又何必同娘娘拧着来,让两人都心生不快呢?” 姜婉走在秦嬷嬷的身侧,很是奇怪她竟然会同自己说出这种“交心”的话。 在她的印象中,秦嬷嬷并不是这种喜欢“推心置腹”的人。 因此她也就多了一个心眼,惊道:“先帝要废了娘娘?怎么会?娘娘可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呀!” 看着满心惊讶的姜婉,秦嬷嬷的眼中也就闪过一丝精光,继续语重心长地说道:“俗话说无疯不起浪,娘娘也不是那喜欢杞人忧天的人,世子夫人难道真没在府中听到过类似的话语么?” 姜婉听着,双颊一红,就有些腼腆的说道:“不瞒嬷嬷说,我在府中就是个不管事的,府中的吃穿用度什么的,从来都不会问到我跟前来。所以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会传到我的耳中来,我之前真不是与娘娘耍花腔,而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着姜婉这话,秦嬷嬷就再次打量起姜婉起来,只见她虽然有些娇羞,却是神态自然,一点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也就在心里暗道,难道娘娘真的猜错了? “那夫人还真是命好!”秦嬷嬷也就笑着把姜婉出了宫门,然后神色匆匆的赶回了翊坤宫。 姜妧依旧铁青着一张脸坐在那,见到秦嬷嬷返回后,也就遣了身边的人,道:“怎么样?” 秦嬷嬷摇了摇头:“她好像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要么是那密诏不在晋王府,要么就是晋王府的事根本就不曾让她知晓。” “可你觉得是哪一种呢?”姜妧也就看向了秦嬷嬷,“那份密诏,简直就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随时都有可能落下的利剑,如果不将之除掉,我这个太后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这件事,老奴还真不好说。”因为跟在姜妧身边多年,秦嬷嬷与姜妧说话也就比一般人要随意一些,“先帝不是想让三位王爷牵制着您么?如果您让三位王爷先内斗了起来,想必他们也没有那个闲工夫时刻来盯着您吧?只要他们三人不拧成一股绳,您不就是安全的么?” 听着秦嬷嬷的话,姜妧突然就有了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之前还真是关心则乱。 她一心想着自己有可能被废,就坐立难安。 而正如秦嬷嬷所说,如果她让三王之间就生出不和来,他们谁还有功夫来管自己? 而且先帝也只是说不让她干预朝政,那她就不干预好了,反正她还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第516章遗诏 几日之后,安亲王萧同清带着属下策马入京。 据说他们直接从辽东赶过来,路上跑死了五六匹马。 而在他们入京后,宫中便传出消息,将会在第二日召集群臣入宫,准备宣布遗诏。 到了第二日一早,乘着马车而来的晋亲王萧同峰和萧睿暄也就在宫城门口遇到了同样乘车而来的荣亲王世子萧睿喆。 作为晚辈,萧睿喆自然要主动上前同叔父萧同峰请安。 萧同峰也就看了萧睿喆一眼,道:“这么大的事,你父王也不打算露个面么?” 萧睿喆却是毕恭毕敬的答道:“并非是父王不想来,而实在是因为他年事已高,而且这两年人也变得有些糊涂了,早已管不了事了,所以我们府中的事务,现在都是我在打理。” 言下之意,他现在就是荣亲王府的管事人。 “嗯,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晋亲王也就笑着点了点头,抬腿就往金銮殿而去。 金銮殿外,早就有在此等候上朝的朝臣们,他们在见到晋亲王等人时,不免就要围上来寒暄一番。 晋亲王虽然是久未回京,可这些年还是留有人脉在,自然也要同他们契阔契阔。 然而刚同人说了几句话,就听得人群中有人道:“安亲王来了!” 然后大家就非常自觉的分列两边,把中间让出了一条道来,然后一身白蟒袍的萧同清就自人群中意气风发的走了出来。 而两旁的官员也纷纷向他点头致意。 萧同峰瞧着自己的这个幼弟在百官中的人气要比自己高,心里就有了些不畅快,也就不冷不淡的道了一句:“来了?” 萧同清也就同萧同峰笑了笑,然后拱手和众人道:“让大家久等了。” 这时,上朝的净鞭声响起,大家也就都噤了声,低着头,有序的进入了金銮殿。 因为景宣帝已大行,他身边的小禄子公公在沐浴更衣后,由着一群禁卫军的护送着,双手捧着景宣帝的遗诏面无表情的走来。 姜妧带着儿子萧荣静静地候在金銮殿的后殿里,见着小禄子这一行人时,内心却是感慨万千。 没有人知道,她这几日的度日如年。 她屏息静气的坐在那,手里却紧紧地攥住了萧荣。 现年已经八岁的萧荣也就抬眼看了看自己的母亲,就有些挣扎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不料姜妧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里也就拽得更紧了。 “母妃,您拽疼我了!”两年前就搬离了姜妧身边的萧荣显然已经不再适应被姜妧如此管着,而且他也知道父皇仙逝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今日满朝的文武都聚在了金銮殿里,他可不想被他们瞧见自己的这副模样。 不然的话,他还有什么君威可言。 “荣哥儿!”姜妧压低着声音,却是声色俱厉的喝道,“别胡闹!等下母妃得领着你上金銮殿去接旨!” 不料姜妧的话音刚落,萧荣就用他那还带着童音的嗓子说道:“父皇不是下旨让您不要干预朝政了么?您为何不听父皇的?” 姜妧就很是诧异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荣哥儿,你刚才说什么?”她也就回问道。 “父皇先前有旨,让母妃好好的呆在后宫里哪里都不要去!”萧荣那稚气未脱的脸上就带着坚毅,“我可不想像东汉的那些小皇帝一样,被宦官或是外戚专权!” 说完,他狠狠的一甩衣袖,终于将自己的手挣脱出了姜妧的桎梏。 姜妧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萧荣,半晌之后才尖着嗓子道:“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不要谁给我说!我自己从史书上看来的!”萧荣也就说道,“半年前,父皇就开始带我看《汉书》和《后汉书》,嘱咐我千万不能学那些亡国的小皇帝!” 就在这时,有个内侍低着头的过来传话:“太子殿下,请您上殿!” 萧荣也就应了一声,随着那人去了。 姜妧却是呆坐在那,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萧睿昭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之前就觉得自己将会不久于人世了么? 所以才会教唆着儿子,连自己的亲娘都要防? 她越想就越气不过,恨得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金銮殿上,文武群臣位列两班,晋亲王萧同峰因为最为年长,也就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而萧荣则被人安排着端坐在龙椅之上。 小禄子当着众人的面,小心翼翼的将遗诏上的火漆启封,然后取出遗诏宣读了起来。 众臣子在听闻了遗诏的内容后,也就对着萧荣行了君臣之礼,并三呼万岁。 萧荣坐在龙椅之上,虽然还心有茫然,可见着众人山呼万岁的情景,却也有些热血沸腾。 想着父皇生前嘱咐自己的那些话,他也就将手一挥,用还带着稚气的声音道:“众卿平身!”心中充满了雄心壮志! 可在散了朝会之后,却有朝臣的心里在打鼓:这才三年,竟然就换了两任皇帝,而且这些年,风不调雨不顺的,就好似是老天在警告一样。 而这其中,最为头大的莫过于户部的林尚书。 他一边走着,一边长吁短叹着。 因为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景宣帝推行仁政,减免了西北和江南的赋税,百姓自然是对景宣帝歌功颂德,可却苦了他这个户部尚书。 虽然推行了尹阁老的“减俸制”,可是应有的赋税收不上来,可朝廷要花的钱却并不见得少,至少建武帝的陵寝还未曾修好,建武帝的灵柩现在还摆在万寿山的寿皇殿里。 而现在,景宣帝也去了,而给景宣帝修陵寝的钱,他又从哪里去抠出来? 还有新皇的登基仪,太后的册封仪等,每一项都在等着他这个户部尚书从国库里把钱掏出来! 而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因为国库真没钱了。 “林大人!”就在林尚书一个人在那愁白头的时候,一个内侍小跑着过来,同他道,“尹阁老请您去一趟文渊阁,说是有要事相商!” 林尚书一听,也就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两天家中有点事,耽误码字了,我忙过这一两天,再想办法恢复三更! 第517章筹钱 待林尚书跟着那小内侍到了文渊阁时,却发现景宣帝任命的辅政大臣尹阁老、闵阁老、安阁老都在,而且除了他们三人外,屋里还坐着晋亲王、安亲王和荣亲王世子。 两个王爷一个世子爷,身份为尊,自然是坐了上首,而三位阁老陪于末座。 但是屋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诡异,因为大家都只是在喝着茶,没有人说话。 想着自己的身份地位最低,林尚书也就笑着拱了手,和众人一一见了礼,然后问道:“不知诸位王爷、大人将我招来所为何事?” 安阁老一向快人快语,他见着林尚书就道:“大家都是明人,也就不说暗话,现在朝廷正是要用钱的时候,你们户部还能拿出多少钱来?” 林尚书听着,脸上的肌肉就几不可见的扯了扯,也就只能委婉的说道:“这两年的情况诸位大人也知道,皇上要实行仁政,江南和西北的赋税收不上来,不然尹阁老也不会推行什么‘减俸制’了,现在不光官员们的俸禄减半,就连九边将士的粮饷也都还欠着呢……” 几位阁老自然知道林尚书说的是事实,也就没有说话。 而安亲王萧同清却是坐在那歪着脑袋看了眼晋亲王萧同峰,笑道:“五哥,你们西北遭灾都是去年的事了,难道今年这赋税还收不上来?” 萧同峰就剔了眼自己的弟弟萧同清。 去年西北大旱,其实受影响的地方却并不多。 他的属地上,依旧收了个盆满钵满,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安心的继续住在京城里了。 但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他也就授意自己手下的人,谎报了受灾的面积和损失,想着从朝廷里多少再捞上一点。 没想萧睿昭竟然就直接让人帮他将赋税减半了。 得了便宜的晋亲王自然是要卖乖的,因此他也就让手下的人将减免的那部分赋税,就收进了自己的仓库里。 而不曾遭受天灾人祸的辽东和西南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不但没有减免赋税,但官员的俸禄却是跟着减了一半的,大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因此,早就觉得不公平的安亲王这才拿话堵着晋亲王。 晋亲王也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幽幽的叹了口气,道:“虽然是去年受的灾,可这今年才刚开春,地里可是连庄稼都还没种呢!我倒是想让他们将赋税都给交上来,也要有得交不是?而且去年的地里颗粒无收,我怕有些农户手上怕是连种粮都没有了。” 在座的都是老江湖,听得晋王爷这么一说,谁还能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来? 没想到晋亲王却是话题一转:“但我刚听林尚书说,国库空虚得连九边的粮饷都欠下了就不应该,我倒是可以让人去我的私库里挪出二百万两来朝廷暂时应应急。” 二百万两,若是放在平常,自然是一笔不小的钱。 可应对现在花钱如流水的朝廷,却是杯水车薪。 但是晋王爷却先把姿态摆在那了,倒让别人不好再说什么,也就只能在心里咒一句“老狐狸”,面上却还要称赞他高风亮节。 因为晋王爷先放了话,其他两位再不表态就显得没什么诚意了。 安亲王萧同清也就只好道:“那我也拿出二百万两来好了。” 不料他话音刚落,晋亲王就一脸玩味的看着他笑道:“我说你个老九,这些年你们那一块风调雨顺的,你和我出一样的,好意思?我要是你,至少也要拿出五百万两来吧?” 萧同清一听,就知道晋王爷正是在拿话挤兑着他,可一想到刚才是自己先挑的头,他也就不好在这事上多纠结。 “五百万两没有,出个二百五十万两还是可以!”萧同清也就折中道。 “二百五?”晋王爷却是笑道,“多不好的数,不如再添上一些,三百万两!” 萧同清本还想讨价还价,可一想到他这个五哥的性格,话到了嘴边也就改口道:“三百万两就三百万两!一口价,成交!” 一旁的萧睿喆听着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真担心他这个财大气粗的九皇叔一口应承下来,到时候他们没有遭灾的西南也要比着辽东拿五百万两就麻烦了。 现在一听辽东的安王爷只肯出三百万两,他也就赶紧跟着道:“那我们荣亲王府这些年的花销也挺大的,而且不如九叔赚得多,也就比五叔多出点,但比九叔少出点,出个二百六十万两吧!” 虽然这二百六十万两,也让他肉疼。 萧同清一听,就觉得这个荣王世子也是个滑头。 只是自己刚才已经拍了胸口,再想反口,也没那么容易了。 而尹阁老坐在一旁,听着这三位监国的王爷你一句,我一句,突然有点明白景宣帝的用意来。 这三个王爷,多年来各自为阵,为了自己的利益,也就不可能正真的和对方站到一条战线上去。 而这样做的好处就是让三个王爷互相牵制,谁要是敢先跳出来,剩下的两个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必然会合而攻之。 这就好比把一只青蛙、一条蜈蚣和一条蛇放在一起,青蛙吃蜈蚣,蜈蚣能咬蛇,蛇又能吞青蛙,先动手的那个,必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样一来,对他们这些辅政大臣而言,也是再好不过。 新帝年幼,太后又不准干政,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朝堂上全是由着他们几个说了算。 一想到这,他的心里竟有些激动起来。 突然就有了大展抱负之感。 不料户部的林尚书却是皱着眉头道:“虽然三王王爷都愿意拿出一些钱财来,可七百六十万两……怕也解决不了什么实质问题……要花钱的地方实在是……” 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尹阁老就打断了他:“有总比没有好,开源节流,开源节流,你不要总想着开源,节流也很重要嘛。” “既然国库的财力不支,有些事情就可以化繁为简,比如皇上的登基仪式,太后娘娘的册封仪式……”尹阁老就在那细数了起来,“咱们跟皇上和太后娘娘将朝廷的难处都说清楚,我想他们也应该会同意我们的做法的。” 第518章母子 简化仪式? 当尹阁老的话递到了姜妧这时,姜妧便有些不大乐意起来。 她是个好强的人。 只可惜这辈子的风光场面却都是别人的。 她忘不了那一年一身大红太子妃冠服的方青青被人由皇极门抬进皇宫里的情景。 那一天,黄土开道,鼓乐齐鸣。 从承天门一路走来,路上铺满了炸过后的大红炮仗的碎屑,就像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红毯一样。 那样的惊天动地,可她和崔莹莹却只能呆呆的坐在太子府里听个响。 同样是参加了选妃大典,她和崔莹莹却只有给人当妾的份。 再后来,不管太子府发生了任何事,都必须以太子妃方青青为尊,她虽然表现得俯首帖耳,可对方青青,她却是打心眼里的羡慕嫉妒恨! 对生活感到绝望的她,信上了菩萨,她悄悄的请了一尊菩萨供在屋里,每日焚香祷告。 也不知是她心诚,还是方青青的劫数已到。 身集太子万千宠爱的方青青竟然死于难产,而原本在府中最没有地位的她却为萧睿昭诞下了长子! 姜妧常常想,这大概就是命! 她虽然靠着儿子母凭子贵,可她更明白应该汲汲营营。 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欲|望,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贤良淑德。 然而即便是这样,姜妧还是渐渐感觉到萧睿昭对自己的不喜,这就让她变得有些焦躁,但表面上却装得更为隐忍了。 可是人的心就那么大,怎么装得了那么多东西? 姜妧越是压抑自己,就越是想要释放自己。 现在,她好不容易等到了萧睿昭过世,自己的儿子登基做了皇上! 姜妧想让世人都看到,当年卑微的她,终于成为了这天下最尊贵的人。 可内阁的那群老头子却告诉她,因为国库空虚,要简办她的册封仪式。 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册封? 这叫她如何还愿意忍?! “秦嬷嬷,”经过一番细想之后,站在一株山茶花前,正拿着一块小细布擦着山茶花叶的姜妧也就好似漫不经心的道,“太子爷有好些日子没来用过膳了吧?派个人去把他请来,就说我想他了。” 自从萧荣六岁后,便搬出了翊坤宫,就算是偶尔过来给姜妧请安,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姜妧想多留他一会,却又怕犯了这宫里的规矩,惹来麻烦。 而现在却不一样了,他们母子两就已经成了这宫里规矩,也就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顾忌那么多。 于是她便让御膳房的准备了一大桌的菜,准备同萧荣好好的聚上一聚。 等到萧荣到了翊坤宫后,见到那桌菜后,脸色便变了变。 今日尹阁老刚托人转达了内阁的意见,因为去岁西北和江南的先后遭灾,朝廷一是减免这两地的赋税,二是从国库中拿出了一大笔银子去赈灾。 而且现在又有两座帝陵在修,正是朝廷要用钱的时候,因此尹阁老也就建议今年还和去年一样,大家还是以节省为主,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开支。 他年纪虽小,却也明白尹阁老说的道理,也支持尹阁老的做法。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母亲却在这大肆浪费着。 见着桌上的那些燕参鲍翅,萧荣的心里就有些不怎么舒服。 姜妧却是没管这些。 她只知道自己有些日子没同儿子一道进膳了,于是她就喜气洋洋的拉着儿子在自己身边坐下。 待那些菜都被专门试菜的内侍吃过之后,姜妧也就拿着金泥小碟,亲自给萧荣夹了一些菜品过来,并且还像他小时候一样,端起小碟就准备往儿子萧荣的嘴里喂。 而离开姜妧身边两年的萧荣显然已不再习惯这样的亲昵,他稍稍的往一旁避去,也就躲开了姜妧送过来的筷子。 “母妃,请您自持身份!”毕竟顾忌着姜妧的面子,萧荣压低着声音说道。 姜妧先是脸色一变,但随后她也觉得萧荣说得有道理。 如今她和儿子的身份都变了,有些事情还真是不能做了。 于是,姜妧便讪讪的收了手,将手中的金泥小碟放到了萧荣的跟前道:“那你尝尝,这咕噜肉,我是特意让秦嬷嬷去了御膳房教那些御厨们按照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口味烧的。” 萧荣先是面上一滞,随后扶起了筷子,夹了一小块,浅尝了一口后,便再也没吃第二口。 接下来,不管姜妧夹过来的是什么菜,萧荣都只是浅尝了一口。 “怎么了?都不合你口味了吗?”终于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姜妧皱眉道,“我记得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若不爱吃,那我们让御膳房再烧过其他的菜过来!” 说完,她就准备让人去传话。 萧荣却是冷着小脸坐在那,神情比之前还要臭。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想着萧荣从未在自己的面前摆出过这副模样,姜妧也变得有些不悦起来。 “母妃!”萧荣也不想同自己的母亲生闷气,也就同姜妧道,“您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国库空虚,可您一顿晚膳就用了一百多道菜,您不觉得这样很是浪费吗?” “浪费?怎么会?”姜妧也就看了眼跟前的膳桌,“你都不知道,你祖父的宠妃崔贵妃,几乎每天都会有这么多道菜,而我才偶尔摆上一桌而已!” 以前在太子府时,她偶尔会进宫随侍。 当崔贵妃心情好时,有时就会留她们用膳。 当时吃过些什么菜色,她已经不记得了,唯一记得的就是那些金光闪闪的掐金丝珐琅瓷碗碟,以及那铺满桌的震撼场面。 这也是她这么些年来,一心只想往上爬的原因。 因为姜妧知道,只有当自己高高在上了,还能够毫无顾忌的锦衣玉食。 然而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这一天,她这还没怎么享受呢,她的亲儿子竟然就和自己唱起了反调! 姜妧的心中,多少就有些不快。 “是不是内阁的那些老头子跟你嚼了舌根子?”之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姜妧干脆就丢开了碗筷同儿子萧荣理论了起来。 第519章王福 见萧荣不说话,姜妧便知真是那群老头子来给她的儿子洗过脑了。 她也就有些不满的道:“国库不够充盈,难道不应该是他们那些臣子们的事吗?他们食君俸禄,却不忠君之事,有什么事却只是一味的来苛扣内廷开销,这不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就算读过再多的史书,萧荣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听到姜妧说的话,原本一脸笃定的他,脸上也慢慢出现了松懈。 “可是……现在不是非常时期,要行非常之法么?”萧荣就想起自己的师傅和父皇生前说过的话,而且他觉得既然父皇生前就采纳了这些内阁大臣的建议,自然是没有错的。 姜妧就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儿子,和他的父亲太像了。 即便是要行仁政,但作为一个君王,却不能处处为仁。 不然的话那些阁老重臣们还不得趁机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于是姜妧便把这其中的道理与萧荣说了,见到萧荣的脸上出现了犹疑之色,她便乘胜追击道:“像皇儿你的登基大典,像母妃的册封仪式,这都是国之大典,岂能办得抠抠索索的?乡下地主老财家的儿子考上个秀才还要在乡里大摆流水席呢!” “这……”萧荣的心下就更不确定了。 “听为娘的!”姜妧就示意着秦嬷嬷将身边的人都带了下去,“你才是皇上,是这天下的君王,你应该把自己的威信立起来,让那些臣子们听从你的安排,怎么能够像现在这样,全凭他们的摆布?” “难道你的师傅没教过你,历史上有多少狭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些乱臣贼子就是看着当皇上的软弱好欺负,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才起了反叛之心。”姜妧就在一旁谆谆善诱着,将萧荣心底的防线一点一点的敲破,“而且臣子就是用来为国分忧的,遇到问题,他们不积极的想办法解决,反而让君王处处妥协,处处为他们着想,那留着他们有何用?” 被姜妧这么一说,萧荣的脑子里就开始乱了起来。 父皇的话,和母妃的话都有道理,竟让他一时也不知该相信谁的。 姜妧在后宅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要乘胜追击,什么时候又该适可为止,她怕一次说太多,又让儿子对她心存逆反。 她瞧着差不多了,也就不在多言,而是又夹了一块枣泥糕放在了萧荣面前的金泥小碟中,柔声道:“尝尝这个,母妃可是记得你从小就爱吃这个。” 这一次,萧荣并没有拒绝她,而是拿起了那块枣泥糕放入嘴中。 只是原本松软的枣泥糕此刻尝在萧荣的嘴中却是味同嚼蜡,食不知味。 当萧荣离开翊坤宫时,他也依然是愁眉不展,秦嬷嬷在一旁瞧着,不免就有些担心:“娘娘,您这样做真的好么?” 姜妧站在宫门前,看着儿子乘坐的肩舆远去后才冷笑道:“有什么不好的?这么多年了,嬷嬷你难道还没明白过来,有些东西就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说完,她也就转了身,有些形单影只的走回了正屋。 然而让姜妧没想到的是,她原本以为同儿子萧荣说过那些话之后,萧荣多少还会与内阁再议一下,可第二天就传来司礼监批复了内阁上呈的折子,同意简化举办登基大典和册封仪式。 姜妧气得一连掐断了几根指甲,一个人坐在那生着闷气。 她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司礼监的存在。 在建武帝和景宣帝的手上,司礼监只是一个替皇上代为执笔的地方,没有皇上的点头,谁也不敢乱发文书。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司礼监竟然擅自做主,就将折子给批复了下去。 “现在司礼监管事的人是谁?”姜妧也就问起身边的秦嬷嬷。 “是王福。”秦嬷嬷也就在一旁悄声道。 王福? 姜妧就忆起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当年还在太子府的时候,王福就是萧睿昭身边近身服侍的,经常行走于太子府的太仪殿。 而自从萧睿昭入了宫后,留了先前在建武帝身边服侍的小内侍小禄子任乾清宫总管,而将以前在身边服侍的王福安排进了司礼监,做了秉笔大太监,这些年专门负责替萧睿昭批示内阁转呈来的折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以后有什么事根本不用知会她和她的荣儿,司礼监就能将内阁呈上的各种折子批发了,那她的皇儿可就真真的被这群人给架空了。 这真是太让人感到害怕了! 但姜妧坐在那,又反过来一想,如果控制了司礼监的秉笔大太监,有些事也就根本用不着自己的出头,她只需微微示意一下那位秉笔太监就成,这样的话,怎么也算不上她干预朝政吧? 一想到这,姜妧的心中隐隐就有了些兴奋,仿佛在黑夜中突然见到了一丝光亮。 这件事,可比一味的追求盛大的册封仪式来得有意义多了! “秦嬷嬷,”姜妧也就面带笑容的站了起来,“给我更衣,我要去一趟司礼监!” 因为景宣帝新丧,姜妧成了孀居之人,之前她那些颜色俏丽的衣服也就不再适合她,于是秦嬷嬷特意嘱意宫女们拿来一件绛紫色的莲花纹路长袍给姜妧换上。 姜妧瞧着镜子里身上的这件颜色暗沉的衣袍,不禁就皱了皱眉,但一想到现在还正是非常时期,也就顾不得那么多,而是带着人往司礼监而去。 听闻皇贵妃突然过来了,正在批复奏折的王福就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在心中暗道她过来做什么? 可毕竟皇贵妃是这宫里主子,而他只是这宫里的奴婢,纵是内心倨傲,他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朱笔,迎了出去。 瞧着亲自出门迎接的王福,姜妧也就在心中微微一笑,暗道这个王福还不是个拎不清的,他肯来迎接自己,至少在他心里他还认自己是个主子,于是姜妧也换上了一副笑容与迎上来的王福寒暄道:“王公公,真是有劳了!” 第520章旧识 因为同是太子府出来的,那王福与姜妧算是旧识,也就同姜妧笑道:“不知道娘娘今日怎么会有空到这司礼监来?” 姜妧也就故作轻松的左右看了看,然后笑道:“我儿年幼,尚不能亲政,有很多事情就得让王公公等人帮他担着,这让我这个做娘的有些不心安,所以也就过来走动走动,以表心意。” 贵为皇贵妃的姜妧现在却放下姿态来同自己说这些话,王福听着虽不是受宠若惊,却也是大感意外。 听着姜妧这么说,王福自然也要谦逊一番:“我也只是在忠君之事而已。” 姜妧也就点了点头,给身后跟着的秦嬷嬷使了个眼色。 秦嬷嬷也就会意的让一群手里端着珠宝翡翠的宫女走上前来。 那些珠宝翡翠在阳光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看得直叫人晃眼。 王福就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姜妧,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姜妧也就笑道:“没什么意思,既然刚才说了是过来聊表心意的,又怎么好意思空手而来?只是我的手头上也不富裕,所以也就只有这些能拿出来见人了,还望王公公不要嫌弃。” 王福跟在萧睿昭身边多年,虽然之前他只在太仪殿中行走,但对于姜妧的行事作风却是有所耳闻的。 而且景宣帝在离世前,还曾特意将他叫至床前叮嘱过,对于后宫的皇贵妃娘娘要心存警惕,因为她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 若不是担心太子年幼失沽,他根本不会让姜氏继续留在这后宫中。 因此景宣帝就曾交代过他,一定要管好司礼监,不可让皇贵妃姜妧干涉朝政! 王福也一直将这话记在脑海中。 而现在,景宣帝新逝,皇贵妃姜妧就带着金银珠宝的找了过来,又怎叫王福不心生警惕。 只是现在他,自然不好当面驳了姜妧的面子,也就只好站在那揣着明白说糊涂。 姜妧也不深究,只是笑了笑,然后同王福说起了景宣帝萧睿昭的陵寝问题。 “我听闻国库空虚,尹阁老等人说要开源节流,省下一切可以省下的费用,”姜婉也就同王福在司礼监的抄手游廊里一边一聊的说了起来,“其他的事情都还好说,可这帝王陵寝可是关系到千秋万代的事情,说重点,可能还会影响到国运是否昌隆,所以我也就想来听听王公公的意思。” 见着王福半天没有回答自己的话,姜妧也就有些哀怨的说道:“我知道先帝有命,让我不得干涉朝政,可这为先帝修建陵寝的事却很是特殊,我想我多过问一句,应该不算违规吧?” “娘娘过问此事,乃是人之常情。”王福在一旁躬着身子道,“只是此事……确实没有老奴置喙的余地,毕竟还有众位阁老和三位监国的王爷在那盯着呢。” 姜妧听后,也是笑着点了点头,道:“王公公所言极是。” 听着同自己左右而他的王福,姜妧面上虽无表现,心下却也知自己没有在这司礼监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于是她便提出了告辞,而王福也很是恭敬的将姜妧送了出来,直到目送她离开。 坐在肩舆上的姜妧却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自己才刚开了个头,王福就会很是自然的将话题岔开,对于自己的明示暗示全都视而不见,也就是说,这个人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为自己所用!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自己想通过这些秉笔太监来影响朝政的事,恐怕就得再议了。 姜妧坐在肩舆上,将手中的帕子拧了又拧,一时间竟然也找不出什么好的解决之道,整个人不免就有些心浮气躁。 就在这时,不知打哪窜出了一个人影,直接就在她的肩舆前跪拜了下来。 这样一来,坐在肩舆上的姜妧不免就吓了一跳。 她有些惊恐的抚着自己的胸口,而跟在肩舆旁的秦嬷嬷也就大声呵斥道:“什么人,竟然如此大胆,敢惊扰娘娘的銮驾!” 不料那伏在地上的人却是趴在那大声的道:“奴婢王全有,拜见皇贵妃娘娘!” 王全有? 姜妧皱着眉,觉得这个名字好似有些熟悉,也就征询似的看了眼一旁的秦嬷嬷。 而秦嬷嬷则是一脸恍然大悟的看着姜妧道:“是以前在太子府的那个王全有,就是几年前处置夏婆子那事的那个!” 姜妧听得秦嬷嬷这么一说,也就想起那年在太子府时,流芳坞里淹死的那个男扮女装的夏婆子。 那年也正是这个叫王全有的给自己通风报信,才让自己扳倒了崔莹莹身边的那个王嬷嬷。 一想到这,姜妧的脸上就换上了一个明朗的笑容,她也就瞧着趴在地上的王全有道:“起来回话吧。” 地上那人一听,也就一咕噜的爬了起来,姜妧一瞧,可不是当年那个来找自己告密的王全有么。 “王全有,你怎么会在这?”姜妧也就前后看了看,她所在的这条甬道正是通往尚衣监、司设监、酒醋局等地,而这个王全有跟着他们从太子府过来之后,想必也是并入了十二监里。 “回娘娘的话,奴婢不才,奴婢现在在司礼监,”王全有站在那,毕恭毕敬的答着,“听闻今日娘娘来了咱们司礼监,我也就想着要过来给娘娘请个安。” “你在司礼监?”姜妧听了他的话,也就微微的抬眼。 “是,娘娘。”王全有腆着脸道,“奴婢不才,识得几个字,先帝就把奴婢安排在司礼监里,做了个秉笔小太监。” 姜妧听着也就挑了挑眉。 虽然刚才王福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此处她竟然会遇到王全有。 姜妧的心中又好似突然再次升起了一丝希望。 因此她也就和颜悦色的道了三声“很好”后,便让人再度起架。 而跟在她身边的秦嬷嬷则是对那王全有使了个眼色,而王全有也是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乖巧的让到了路的一旁,恭送着姜妧离开。 第521章兔子 姜妧原本还想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只可惜她一个人形单影只,就连最亲近的儿子也不曾站在她这边,于是她与这些内阁老臣的第一轮博弈,以姜妧的落败而告终。 在太子服丧二十七日后,只举行了一个简单的登基仪式,而后再举行太后的册封仪式就更为简单了,相当于只是出了份告示,告令天下而已。 姜妧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暂时作罢。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已经是景宣三年的四月了。 京城里的四月已是鸟语花香,各家的太太小姐们又开始互相走动了起来。 因为“三王监国”的关系,晋王府的地位与以往相比,自然也跟着提升了不少,而作为晋王府的一份子,姜婉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各家夫人宴请名单上的上宾。 可不善交际的姜婉在参加了几次这样的宴请之后,却是觉得很是疲累。 因此,再接到各府的请帖时,姜婉都以身体不适为理由,拒绝了。 她真的宁愿坐在家里写写画画,也比出去应酬那些夫人小姐强。 这一日,穿着一身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的姜婉正倚在院子里廊檐下的长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喂着池子里的鱼儿。 一把鱼食撒下去,不少鱼儿就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不断的张合着嘴,生怕让别的鱼抢了去。 瞧着那些将脑袋都撺出水面的鱼儿,拼了命的将同伴都往自己身后挤时,姜婉就不免在心中感慨:哪怕是条鱼,在利益面前,也会踩着同伴向前,这就更比说是人了。 正当姜婉坐在那感慨万千时,韩妈妈就面带急色的走了进来,在见到一脸闲情逸致的姜婉后,急道:“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在后花园里打起来了!” 姜婉一听,也就惊得坐直了身子:“怎么会?” 因为晋王妃特别宝贝她的这个大孙子,平日里是捧在手里怕冻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且只要遇到了与珍哥儿有关的事,原本就不怎么讲理的晋王妃就会变得越发的不讲理,不管是谁的错,肯定不是她家珍哥儿的错。 带孩子,最怕就是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人。 以前孩子还小,抱在手上的时候还不觉得。 可当这几个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之后,不免就会抬头不见低头见。 为了不与珍哥儿在这王府中起冲突,姜婉也就吩咐了屋里的人,尽量让德哥儿和仪姐儿避开着点,最好不要同珍哥儿接触。 而现在,德哥儿竟然和珍哥儿打了起来,这不得不让姜婉觉得奇怪。 她也就急急的起了身,往后花园而去。 路上,姜婉不免就问道:“好好的,怎么就打了起来?” 韩妈妈也就叹了口气道:“还不是世子爷送给仪姐儿的那两只白兔子惹出的事!” 兔子? 姜婉知道前些日子仪姐儿一直在闹着要养小狗儿。 可孩子太小,这个时代又没有什么狂犬疫苗,担心孩子被狗伤到的姜婉自然就没有答应她。 仪姐儿见在姜婉面前哼哼无效,她转头就去了萧睿暄那。 因为姜婉曾和萧睿暄说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萧睿暄自然也不敢贸贸然然的给女儿弄只狗来,于是他思来想去之后,便让人弄来了两只兔子。 那两只兔子长得通体雪白,两只眼睛长得都像是红宝石一样,仪姐儿一见就喜欢上了,整日的爱不释手。 姜婉因此还特意拨了一个小丫鬟给仪姐儿,专门照顾这两只兔子的起居。 要求那小丫鬟必须每天将那两只兔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不许有一丝的异味。 只有这样,姜婉才放心让孩子同那两只兔子玩。 “那两只兔子怎么了?” 姜婉就有些狐疑的看向了韩妈妈,而韩妈妈则继续道:“今日两位奶娘瞧着天气不错,就决定带着大少爷和大小姐到后花园里逛逛,大小姐就要求把她的那两只兔子带上,放到后花园里让兔子吃草,没想到的是,后来二少爷也到了后花园。” “原本两边的奶妈都很有默契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互不干扰,可谁都没想到,那两只兔子竟然就这样跑到了二少爷的跟前。” “二少爷一瞧那两只白兔子,也心生了喜欢,抱着兔子不撒手,咱们的大小姐见了也就急了,也就上前去跟二少爷讨要。” “谁知道那二少爷一向霸道惯了,说那兔子在他手上就是他的了,怎么也不愿意还给大小姐。” “大小姐就急得哭了起来,一旁的大少爷见了,也就想着给大小姐出头,去跟二少爷要兔子。” “不想二少爷却是谁来了都不给,然后还同大少爷推搡了起来,两边的奶妈见着了自然是赶紧上去拉扯,生怕打出什么事来……” “谁知道,二少爷却突然从奶妈的手里挣脱了出来,二话没说的就直扑大少爷而来,因为我们谁都没有准备,结果就让大少爷结结实实的挨了二少爷一拳。” 姜婉听到这,脚步也就一顿,惊道:“德哥儿被珍哥儿打了?可伤到哪了?” 虽然两个孩子都不过两三岁,可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出手不知轻重的时候。 韩妈妈就面色一红,道:“伤倒没伤着,只是大少爷被二少爷打了之后也变得生气起来,而且瞧着大少爷被打,奶妈谢氏也不敢再拉着大少爷,大少爷就趁机扑到了二少爷的身上,同二少爷打了起来……” 姜婉一听,这还得了?赶紧的加快了脚步往后花园跑去。 待姜婉赶到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再度被人拉开,但让姜婉讶异的是,德哥儿的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而珍哥儿的脸上却好似没怎么负伤,只是他的嘴角那一块有些红肿。 见到儿子变成这幅模样,姜婉自然很是心疼,连忙跑过去抱起了德哥儿问:“怎么样了?可伤到了哪?” 哪知道德哥儿却是一脸倔强的瞧着珍哥儿,像了头发怒的小雄狮一样。 而珍哥儿一见姜婉来了,便往地上一趟,并且满地的打起滚来。 第522章问罪 姜婉一见他那模样,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简直就是无赖行径嘛! 姜婉就往珍哥儿的身后看了看,暗道既然自己都从竹苑赶了过来了,没道理住在天香院的晋王妃还没过来,想必她要是知道自己的宝贝大孙子被人打了,还不得跳了起来? 韩妈妈一瞧,便知道姜婉在找什么,也就悄声提醒道:“今日晋王妃出府赴宴去了,不在府中。” 难怪了! 她也就扫了眼珍哥儿的奶娘。 因为平常鲜少与天香院走动,这还是姜婉第一次见到萧珍的奶娘。 虽然穿着府里统一发放的粗布比甲,即便是低眉顺眼也掩盖不住一个花信妇人应有的姿色。 姜婉就有些意外的挑了挑了眉,很是诧异晋王妃竟然会在珍哥儿身边安排这么一个人,但随即一想平日里萧睿曦的德行,姜婉又有些理解晋王妃的良苦用心。 那奶娘自然识得眼前的人是晋王府的世子夫人,她也就依照礼数的给姜婉请安,只是她的动作却有些懒洋洋的,显得很是不愿的样子。 姜婉也就在心里冷哼了一把。 府中的人竟敢如此怠慢自己,她完全可以将这个奶娘给发落了。 但一想,不管怎么说,这奶娘总是天香院的人,而她又无意与天香院的人扯上关系,于是她只是冷冷的扫了眼那奶娘,转身就让人带着德哥儿和仪姐儿回去。 而那边的珍哥儿见德哥儿要走,抱着肚子在地上就滚得更为起劲了,嘴中的呼喊声,更是一声高过一声。 姜婉自然是当做没看见,而那奶娘又不敢来拦着姜婉,也就只好蹲下身子来好生安抚着在地上打滚的珍哥儿。 回了竹苑后,姜婉也就细细的查看起儿子脸上的青紫来。 只见本就不大的小脸上,左眉骨处和右嘴角处都已经微微的隆起,手指轻抚过,甚至都能摸到肌肤之下血管正在跳动。 “疼不疼啊?”姜婉一边使人去取药,一边心疼的问道。 不料德哥儿却是扬起小脸道:“不疼!” 姜婉一见儿子的这幅模样,就在他脸上的青紫上轻戳了一下,惹得德哥儿大叫了起来。 “你不是说不疼么?”姜婉也就嗔了德哥儿一眼,“娘不是告诉过你,在府中不要与珍哥儿发生冲突么?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把他看得和自己的眼珠子一样。” 没想德哥儿则是有些不服输的撅着小|嘴,而跟着一同回来的仪姐儿则是赶紧上前辩解道:“今天的事,不怪哥哥,要怪就要怪珍哥儿!” 虽然才三岁,可女孩子的语言天赋向来高于男孩子,仪姐儿早就能像个大小孩一般的说话了。 她有些心疼的站在了德哥儿的身边,然后同姜婉道:“是珍哥儿要抢我的小白和小雪,哥哥这才和珍哥儿打起来的!” 见着这两个互相袒护的孩子,姜婉的心中就有了一股暖流经过。 但她还是故意一脸严肃的看着德哥儿道:“真的是这样的么?” 德哥儿听后,脑袋点得就像捣蒜一样:“娘说,要照顾妹妹!” 姜婉也就笑得更为会心了。 而在镇国公府做客的晋王妃在听闻珍哥儿在府中被德哥儿打了以后,哪里还坐得住。 她同自己的大嫂道了别后,也就急匆匆的赶回了晋王府。 原本在后花园里假装肚子痛的珍哥儿这会子却因为真的胸口疼而在炕上翻来滚去,更是将原本搁在炕上的炕桌掀翻了下来,炕桌上的瓷盘子,更是碎了一地。 天香院里的那些小丫鬟们自然是大气也不敢出地赶紧跪在地上捡拾着碎瓷片,而晋王妃一进屋就瞧见了在火炕上乱滚的珍哥儿。 “哎呦,我的好孙孙,你这是怎么了?”晋王妃都来不及换掉身上的衣裳,而是直奔珍哥儿而去。 珍哥儿一见自己的靠山回来了,也就想放声大嚎,不料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觉得胸口的那一处疼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疼~!”珍哥儿直指自己的胸口,声音也就变得细小起来。 晋王妃一瞧见这情况,也就训斥着身边的人道:“哥儿都疼成这样了,你们可给哥儿请了太医?” 这些年一直在晋王妃跟前服侍的宋妈妈也就腆着脸的凑了过来道:“就是因为想着给哥儿去宫里请太医,这才需要王妃您手里的对牌啊!” 晋王妃听后,脸上的神色才微霁了两分,然后她给身边的蜀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对牌交与宋妈妈。 宋妈妈拿了对牌后,自然不敢怠慢,赶紧派人去了太医院请人,而请来的正是田院使。 田院使在珍哥儿的身上按了按,按得珍哥儿嗷嗷直叫,而田院使的脸色也是随之一变,道:“这恐怕是断了骨头了!” 断了骨头? 晋王妃一听,吓得脸都白了。 “田院使,你说的可是真的?”晋王妃赶紧追问道。 “十之八九!”从不把话说满的田院使给出了自己心中的概数。 这听得晋王妃简直要炸了,她嘱咐着田院使一定好好医治珍哥儿,自己则是气冲冲的去了竹苑。 此时的竹苑里正是一阵欢声笑语。 兰依在瞧过德哥儿脸上的伤后,便向姜婉表示没什么大事,而且还拿出了无影阁独有的消肿散瘀的膏药给德哥儿涂了。 只是那膏药做得黑乎乎黏糊糊的,敷在德哥儿的脸上也很是让人觉得恐怖,因此德哥儿也就在竹苑里顶着那张“鬼脸”,四处的装鬼吓人。 像兰依这样的大丫鬟还好,可院子里的那些小丫鬟们则是被德哥儿吓得四处乱跑,待看清是德哥儿后,又一个个忍不住捧腹大笑。 因此,晋王妃一进竹苑的门,就瞧见大家伙笑闹成了一团。 一想到自己那个还躺在炕上受苦的孙儿,晋王妃也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就冲着院子里的众人吼道:“来人啊,把这院里的小妮子们都给我发卖了出去!” 不待跟在晋王妃身边的人有所反应,姜婉却是自院子里站了起来,她冷冷的瞧着晋王妃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院子里,还轮不到王妃您来做主吧?” 第523章告状 晋王妃向来就与姜婉不对付。 这么些年来,因为你不找我,我不烦你,大家表面上看起来好似还相安无事。 因此姜婉才会嘱咐屋里的人,尽量不要与天香院的人起冲突。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今日之事,却有些不好说。 在姜婉看来,德哥儿并没有错。 毕竟先惹事的是珍哥儿。 而德哥儿也是为了保护仪姐儿才与珍哥儿出手,这样一来,姜婉就觉得他更没有错了。 而且她刚才在后花园也见到了,德哥儿才是被揍得像猪头的那个,而珍哥儿只是脸上稍稍挂了点彩而已,恐怕还没有德哥儿伤得重。 姜婉觉得自己没有带人去大闹天香院就已经是很给王妃面子了,没想王妃却还找上了门来。 这就让姜婉不能忍了。 “你在屋里就好!”晋王妃很没气度的嚷道,“你儿子将我的孙子打得肋骨都断了,难道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说法么?” 姜婉见着如此泼妇骂街状的晋王妃,就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她有时候真的怀疑,自己眼前这人真是晋王妃么?为什么堂堂的晋王妃竟然会像个市井妇人一样的粗俗无礼? 但面对这样的晋王妃,她又不能置之不理,也就奇道:“王妃在说笑吧,我的德哥儿才多大的人?怎么可能将珍哥儿的肋骨打断?” “什么什么?”晋王妃一听,也不高兴了,“你说我在说笑?你若是不信跟我去天香院看看好了,我的珍哥儿这会还在炕上痛得打滚呢!” 姜婉将信将疑的看了眼德哥儿,却只见德哥儿悄悄低下了头。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 若不是觉得自己理亏,他是从来不会低头的。 姜婉也就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兰依去了天香院,让兰依瞧了瞧珍哥儿的伤势。 兰依瞧过珍哥儿的伤后,则是对姜婉点了点头,让到了一旁。 还真打断了? 姜婉这一下彻底意外了。 自己的德哥儿才三岁,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可珍哥儿这个苦主却又在眼前,总不能说是天香院的人自己将珍哥儿的骨头打断了吧? 之前还有些硬气的姜婉,这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她也知道在晋王妃的面前千万不可露怯,不然依照晋王妃的个性,这件事恐怕不得好了。 “只是现在事已至此,王妃您想怎么办?”姜婉就有些强势的对上了晋王妃,道。 不料晋王妃还没有开口,躺在炕上的珍哥儿却开始叫嚣:“打他,打死他!” 姜婉听后,也就微微皱眉。 在心中暗道,珍哥儿才多大的人?竟然一开口就喊打喊杀的? 莫说今日之事是他先挑的头,本就理亏,就是搁在平常,也不该如此。 姜婉一听,就知道平日里晋王妃将他宠得多无法无天了。 若是遇上其他的人,姜婉也可能就服软了,可她对上的却是晋王妃,这也就不允许自己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太过绵软。 姜婉在心中打定主意后,脸上的神色微定,也就看向晋王妃道:“这样的要求我们可做不到,既然如此,我们还是等王爷回来再定夺吧。” 说完她也不与晋王妃多说,福了福身子后,就离开了。 晋王妃一见,气得要死。 不管怎么说,她总是这个府里的王妃,姜婉的这态度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中到底还有没有自己? 这简直就是忤逆! 因此,到了傍晚,晋王爷回府的时候,晋王妃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去,在晋王爷的面前说了一大堆姜婉的坏话。 晋王爷听得就直挑眉。 王妃说的那个人真的是平日里温吞得像个包子的儿媳妇么? 在他看来,姜婉这个人的性子就是太过绵软,其实远担不起“世子夫人”的这个大任。 无奈儿子喜欢,他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因此,他也就坐在那,静静的听着晋王妃的哭诉,直到哭得晋王妃都没了脾气后,才幽幽的道:“你是说最开始只是两个孩子打架,然后德哥儿将珍哥儿的骨头都打断了?” 晋王妃抹着脸上的泪,想着自己刚才声泪俱下的痛数了一堆姜婉的不是,怎么晋王爷关注的却还是两个孩子打架的事。 但她一想,今天的德哥儿也不对,因此也就重重的点了点头。 晋王爷沉着脸,没说话,而是让人去竹苑将德哥儿请过来。 竹苑里,萧睿暄也已经回来。 听着白日里发生的事,他也很是意外的看向了德哥儿。 一个小小的人儿,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竟然能将另外一个孩子的骨头打折? 他也就问起了姜婉:“这事是真的么?你可曾亲眼去见过?” “岂止是我亲眼见过,我还特意让兰依去摸过的。”姜婉也就同萧睿暄说道,“你都不知道,今天王妃发了好大的火,我都怕自己在她面前扛不住!” 萧睿暄也知道妻子的性子,知道今日之事,她能挺住已是不易,因此也就搂过姜婉安抚道:“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强她弱,你弱她强,对王妃,面上还过得去就成了,不必惯着她。” 姜婉听着,也就噗嗤一笑。 而这时,晋王爷使来的人到了,在得知晋王爷要将德哥儿叫过去问话时,姜婉之前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她也就情不自禁的拽住了萧睿暄的衣襟。 萧睿暄一见她满脸担忧的样子,也就笑道:“你放心,在父王心中可是更偏爱德哥儿的,你若不放心,我跟着一块过去好了。” 姜婉一听,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亲自送了他们父子二人出了门。 仪姐儿也听闻了院子里的动静,抱着她的小兔就追了出来,在见着父亲和哥哥远去之后,她也急得大叫:“带上我,带上我,祖父最喜欢同仪姐儿说话了!” 姜婉想着平日里仪姐儿人小鬼大的样子,带上伶牙俐齿的她,总比让德哥儿一个人在那支支吾吾的强。 于是她也就嘱咐仪姐儿道:“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祖父,知道了吗?” 仪姐儿精灵鬼似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在奶娘罗氏的护送之下,追着德哥儿而去。 第524章过问 观澜堂里,晋王爷正坐在那细细的品着茶,然后就听得仪姐儿清亮的喊了一声:“祖父!” 晋王爷也就很是高兴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盅,满脸堆笑的往门口看去。 只见一个抱着兔子的小身影有些吃力的跨过门槛,直扑他而来。 晋王爷一见,也就喜得合不拢嘴,一把就抱起了那个小小的身影,放在了膝头之上。 一旁的晋王妃见着了,也就直撇嘴。 她瞧着晋王爷这一脸喜气洋洋的模样,就知道今天她别想着晋王爷还能为自己“主持公道”了。 而坐在晋王爷膝头的仪姐儿见着一旁的晋王妃,也就甜甜的一笑,叫了声“祖母”。 晋王妃皮笑肉不笑的的应了一声,没有多话。 这时,萧睿暄也带着德哥儿进了正屋,见到仪姐儿竟然端坐在晋王爷的腿上,也就压低嗓音低喝了一声:“仪姐儿,不准没有规矩!” 仪姐儿也就抬了头,眨巴着那像被水洗过的眼睛,看向了晋王爷。 晋王爷虽然孩子多,可那时候毕竟年轻,又信奉了古人那一套“抱孙不抱子”的理论,所以他几乎错过了所有孩子的成长过程。 现在老了老了,他对于天伦之乐的向往更胜于以往。 因此,他也就越发的宠着德哥儿和仪姐儿。 见萧睿暄正斥责自己膝头上的仪姐儿,他也就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再看向萧睿暄身后的德哥儿时,不免吓了一跳。 “哟,这是怎么了?”晋王爷也就搂着仪姐儿问。 德哥儿的脸上虽然敷过了兰依拿来的膏药,但脸上的淤青散得并没有那么快,因此,此刻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的。 然而还不等德哥儿说话,坐在晋王爷膝头的仪姐儿就一边摸着怀里的小兔子,一边同晋王爷道:“祖父,你觉得我的小兔子好看吗?” 晋王爷也就低了头,哄孩子似的应了声:“好看,好看。” “今天珍哥儿也觉得我的小兔子好看,可他没有问过我,就想抢我的小兔!”仪姐儿坐在那继续说道,“娘说过,不问自取是为贼,哥哥为了帮我抢小兔才和珍哥儿打起来的。” 晋王爷听了仪姐儿的话,也就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晋王妃,什么话都没有说,可那眼神里的意思却是满是质疑之意。 晋王妃坐在那,也是满心的不悦。 晋王爷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宁愿信个孩子? 她也就为自己辩解道:“我不管两个孩子是什么原因而打了起来,可是德哥儿将珍哥儿的骨头都打断了,就是他的不对!更何况珍哥儿还那么小,那可是他弟弟,他竟然连一点手足之情都不念?他怎么下得了手?” 说完,晋王妃竟然掏出一块帕子坐在那嘤嘤的哭了起来,好似真的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不料晋王爷却是瞟了眼德哥儿,然后一脸不耐的说道:“可我瞧着德哥儿也伤得不轻啊,你瞧他这一脸青紫的,珍哥儿下手也没含糊。” 晋王妃瞧着这一脸淤青的德哥儿也是骇了一跳,不由得就有些心虚的说道:“可德哥儿的都是皮外伤,哪像我们的珍哥儿……” 说完,她又用帕子捂着脸,准备干嚎。 晋王爷一瞧她这样子,就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喝止道:“你在这乱嚎什么?还是当着孩子的面!也不嫌丢人?” 晋王妃一听,倒是止住了哭声,但却是委屈的说道:“我只是为我们的珍哥儿打抱不平而已。” “打抱不平?”晋王爷却是眼睛一瞪的说道,“今天的事,德哥儿有错,可珍哥儿也不无辜,既然两人都有伤在身,也算是都得了教训,我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我不同意!”晋王妃却是一拍案几的站了起来,“既然打伤了我的珍哥儿,这事就不能这么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晋王爷皱眉道,“门牙还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呢,你是想拔了牙齿还是想撸了舌|头啊?珍哥儿是你孙子,难道德哥儿就不是?” 说到这,晋王爷看向晋王妃的眼神就隐隐带了寒气,让晋王妃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今日之事,全赖两个孩子身边的奶娘没看管好,鉴于这是第一次,也就各罚一个月的月例,如果还有下次,就直接叫人牙子来将人发卖了就是!”晋王爷好不留情的就将此事给压了下来,做了个盖棺定论。 晋王妃见自己没讨到好,也就气鼓鼓的离去了。 而萧睿暄在带着德哥儿回竹苑的路上,还是不免奇怪的道:“珍哥儿的骨头真是你给打断的?” 德哥儿就一脸得意的点了点头,道:“兰依教的,她告诉我,打这里最痛!” 说话间,德哥儿就朝着自己的胸口比划了一下。 萧睿暄听着就有些哑然:“所以说,你是故意让珍哥儿把自己打成这样,然后又将他的骨头打断的?” 德哥儿就嘿嘿一笑:“兰依说,落水狗,就要打,还要打得它痛!” “对!”一旁的仪姐儿也搭嘴道,“兰依说有些人就应该打得他痛,打得他怕,打得他不敢来第二次!” 听着两个孩子的回答,萧睿暄就直觉得头大。 他就觉得有些事,自己是不是应该同姜婉交代一番,毕竟德哥儿和仪姐儿还小,有些事恐怕还是需要慢慢教。 姜婉听闻之后,却觉得兰依说的并没有错。 她虽然是个性子绵软的人,可并不意味她是个什么事都愿意受着的人,而且通过这件事后,姜婉也觉得,是时候教孩子们练些拳脚的时候了。 虽然这件事暂时被晋王爷压了下来,可姜婉却并不放心。 因为担心晋王妃还有什么后招,她也就将两个孩子都拘在了竹苑里,不再让他们跑出去玩,可她又担心两个孩子闲得无聊,于是又将那些仆妇的孩子都给接进府来,这其中就有丁香和胡樊的孩子胡金斗。 孩子们一多,德哥儿也不觉得屋里无聊了,因此也很少再出门。 而珍哥儿那边,却是足足养了大半个月才能够下床。 原本应该是忘性很大的年纪,可是珍哥儿在经过此事之后,却将德哥儿恨上了。 第525章闯祸 只是珍哥儿年纪还小,他也就只能靠着身边的那些人,干点上不了台面的事。 好在姜婉这边早有防范,因此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还没近得了德哥儿的身,就往往被人识破。 但是这事若只是发生个一两次还好,在三番五次之后,连姜婉也发了火。 她也就让兰依领着人做了个局,将那些人抓了个正着。 “一次两次的没与你们计较,你们是不是就觉得我们竹苑的人好欺负?”姜婉看着那几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厮,眼神睥睨的说道。 那几个小厮也不过才八九岁的年纪,是晋王妃特意找进府来服侍珍哥儿的,平日里也不曾见过姜婉。 但就凭着姜婉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几个小厮这才觉察自己闯了祸,于是纷纷趴在地上求饶。 姜婉瞧着这些半大小子,心中却生不出半分的怜悯。 在他们这个年纪,早就应该分得清是非曲直,也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他们之所以敢在这晋王府中胡作非为,不就是仗势自己服侍的是珍哥儿,背后站着晋王妃么?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最恨的就是这种狗仗人势的。 姜婉就扫了眼来看热闹的人,发现竟然都没有晋王妃跟前的人,她也就在心底冷笑。 这晋王妃的人还真是会装缩头乌龟。 于是,她先是让家丁打了那几个小厮各二十大板,并当着众人的面训斥道:“做事前,最好先三思,免得出事后,连个讨保的人都没有!吃亏的就只有你们自己!” 随后,她更是让人叫来了人牙子,将那几个小厮都发卖了出去。 面对姜婉的雷霆之势,在萧珍身边服侍的那些人才知道了姜婉的厉害,因此没有人继续跟着珍哥儿做乱,这件事才总算消停了下来。 而这件事还没过去多久,众人却收到了另外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萧睿曦居然在外面打死了人! 晋王妃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的儿子竟然打死了人? 这怎么可能! 晋王妃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在以讹传讹。 可当萧睿曦被顺天府收监的消息传来时,她才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于是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找到了晋王爷,哭诉道:“王爷,您一定要救救曦儿啊~!” “救?我怎么救?”早就对这个不学无术的二儿子感到厌烦的晋王爷就有些不耐烦的挥手,摆出了一副不想理会的架势,“你之前将他宠得这么无法无天的,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 “王爷!”晋王妃也就直挺挺的跪在了晋王爷萧同峰的跟前,“就算曦儿有千错万错,他总归是您的儿子啊!” “我没这样的儿子!”晋王爷却是有些赌气的说道,“他有本事闯祸,就应该有本事承担!” 晋王妃一听,也蹭的从地上站了起来:“那可是你儿子!你不救他,我救!” 说完,她一扭头就换了衣衫出了门,开始在京城里的那些勋贵之家间奔走了起来。 然而不管她去找谁,大家都是推三阻四的,没有人愿意去淌这趟浑水。 正当晋王妃觉得奇怪的时候,却有人悄悄的告诉她:“你们家哥儿,这一次可真是闯了大祸了,他打死的那人叫王成,是宫里司礼监大太监王福王公公的亲侄儿!” 司礼监大太监! 不说别的,当晋王妃听到这个头衔时也吓了一大跳。 她虽然不闻朝政,却也是知道司礼监大太监手中有多大的权力。 所有上疏朝廷的奏折,在经过内阁票拟之后,都要经过司礼监太监的手才能上呈到皇帝的手中。 之前景宣帝还在的时候,这司礼监的太监也就是在中间起个传递奏折的作用,可现在皇帝年幼,虽然是内阁执政,可这奏折的批示权依旧在司礼监。 得罪了司礼监的人,就相当于得罪了皇上一样。 难怪没有人愿意帮自己出这个头。 晋王妃也就只好找到了娘家的兄弟镇国公佟维,想着能不能由着镇国公在这其中当个说和人。 而镇国公佟维在出去打探了一番后,也就回来摇着头同自己的妹妹说道:“好好的,怎么会惹上了他?” “你知不知道,这王福当年家贫,家中两兄弟相依为命,后来他的兄长重病,为了救兄长,他自卖身为奴,这才给兄长留了一条活路。” “后来他的兄长过世,留下了唯一的儿子王成,王福更是不远万里的将侄子接到了京城,买房置地,当成亲儿子一样的养。” “现在曦儿将那王成给打死了,而那王成又尚未娶亲,这等于就是让老王家断了后啊!” “你说出了这样的事,你叫那王公公怎么会善罢甘休?” 晋王妃听着兄长的一番话,整个人就如同掉入了冰窟。 她掩着脸哭道:“那怎么办?难道我的曦儿就只有死路一条吗?” “要我说,你还真是抱着财神爷找财神,乱费神!”佟维很是不解的同自己的妹妹说道,“现在三王监国,王爷去说句话,不比我们这些人有分量?那王福就是心中再有不忿,不也得给晋王爷几分面子?” 晋王妃一听,也就哭得更厉害了:“王爷要是肯出力,哪里还用得着我一个后宅妇人东奔西跑?” “什么意思?王爷难道不想管这事?”镇国公佟维也是颇为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妹妹道,“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而此刻的晋王妃除了哭,却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镇国公也就宽慰她道:“那是不是只是晋王爷的一时气话?你回去再和王爷好好说说,将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同他说清楚,他难道还真会见死不救?” “你是不知道,他说那话时,态度有多狠。”晋王妃一边抽泣着一边道,“好像我离了他,真的救不了我家曦哥儿一样。” “哎呀,我的好妹子哎!现在难道还是你和王爷赌气的时候吗?”镇国公看着自己这个有点拎不清的妹妹,也就一拍脑门道,“现在救出曦哥儿才是正事吧?” 第526章 温存 竹苑那边的姜婉也在关注着这件事。 让她觉得奇怪的是,事情发生了两三日了,却只见到了晋王爷的无动于衷和晋王妃的上蹿下跳。 虽然他们在晋王府中不合,可对外人而言,他们总归都是晋王府中的人。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萧睿曦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对他们这些人而言,多少还是有些影响的。 就比方她昨日去永宁侯府给方圆圆添箱,就有不少人言辞隐晦的跟她打听这事。 只可惜,她在家中就是个不管事的,自然就是一问三不知。 但她也从那些夫人的口中得知,这一次,宫里的王公公并不想将此事私了。 一方的态度如此强硬,而另一方却好似并不上紧,好似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 如果自己是王公公,遇到这样的事,多少也会被激怒吧? 于是,姜婉也想知道,自己的公公晋王爷到底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 只是她不好直接去问晋王爷,也就在屋里等着萧睿暄从宫中当值回来。 而萧睿暄刚好在出了宫后又与人去小酌了几杯,待他回到家时,已经是二更时分。 因此他见到端坐在房里,还没有歇息的姜婉,不免就有些奇怪。 “怎么还没歇下呢?”身上带着些许酒气的萧睿暄怕熏到了姜婉,故意坐得有些远。 “有些话想同你说。”姜婉不以为意的起了身,遣退了屋里的人,亲自动手帮萧睿暄换起衣服来。 天气渐热,萧睿暄又是刚从外面回来,贴身的衣物不免就全被汗湿了。 姜婉干脆二话不说的就把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扒了下来,然后去净房里端了一盆温水出来,绞了块帕子,帮他擦拭起后背来。 萧睿暄的身形很是健硕,平常穿着衣服还不怎么看得出,而此刻却很是赤诚的露在了姜婉的眼前。 姜婉拿着帕子的手,就变得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萧睿暄看来,就好似在挠痒痒似的。 “怎么了?”本就有些微醺的萧睿暄哪里经得起姜婉这样的撩拨,他强压着心底的心猿意马,也就转身问姜婉,生怕她有什么要紧的事同自己说。 “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你,王爷对于二叔这事打算怎么处理?难不成还真想把他搁在顺天府里不闻不问?”姜婉拿着些许温热的帕子,轻捂在了萧睿暄的胸膛之上,就让他舒服得好似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比洗了个凉水澡还要痛快。 萧睿暄也就一把夺过姜婉手中的帕子,随手扔进了一旁的铜盆里,然后轻搂着姜婉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呢,这件事父王自有决断,不用我们操心。” 说着,他低头轻吻着姜婉的面颊,用很具魅惑的声音说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还有功夫管别人?不如先管管我?” 你有什么好管的? 姜婉就白了萧睿暄一眼,却不料有个什么东西顶住了自己。 姜婉瞬间就双颊绯红,情不自禁的瞧了眼外屋。 萧睿暄一见姜婉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道:“她们都在这个屋里服侍了好几年了,不会连这个眼力见都没有!” 说完,萧睿暄就一躬身,将姜婉打横抱了起来,惊得姜婉赶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萧睿暄瞧着,嘴角微微上扬,就将姜婉抱进了他们的罗帐中。 握着姜婉那盈盈的细腰,萧睿暄就觉得有些把持不住自己。 两人成婚这么多年了,在姜婉的身边,他却依然像个毛头小伙一样的,保持着最初那颗赤诚而又激动的心。 他腻歪在姜婉的耳边,悄悄地说着情话,听得姜婉一阵面红耳赤,握起粉拳就要砸他。 姜婉的拳头并无力道,砸在身上也软绵绵的,可萧睿暄却嬉笑着像个孩子似的东躲西藏。 一人追一人闹,两人很快就扭打到了一起。 萧睿暄细心的褪掉了姜婉身上的衣裳,让她那珍珠粉似的肌肤裸露在了空气中,因为刚才的嬉闹,她的身上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微喘着,发丝有着一丝的凌乱,这在萧睿暄的眼中看来,就为姜婉更添了一丝风韵。 他的手,沿着她的曲线轻抚下来,最后却停在了她那留着浅色疤痕的腹部。 姜婉就有些不太自在的扭捏起来。 这道疤是她生仪姐儿时留下的,虽然养了这么些年,几乎淡得看不出来。 可只要萧睿暄一摸上去,姜婉就会有些不自在,总觉得那条疤痕,让自己变得不好看了。 心细如萧睿暄又怎会感觉不到姜婉的异样? 他用微微带着老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姜婉肚子上那道浅色的疤痕,随后更是亲|吻了上去。 这就引得姜婉浑身颤栗了起来。 “你的小日子就是这几天了吧?”萧睿暄一边亲|吻着她,一边嘟囔着。 姜婉也就“嗯”了一声,其实她的小日子,她自己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反倒是她身边的这些人,记得比她还清楚。 “那正好。”不料萧睿暄却是抬头冲着姜婉邪魅的一笑,然后欺身上来,把姜婉压|在了身下。 三年前,从西山别墅回来时,师父就曾交代过他,因为姜婉的肚子上有伤,三四年之内都不适合再孕,否则有肚破流血身亡的危险。 所以这些年萧睿暄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而害了姜婉。 好在姜婉一向心大,对此事好像从来不曾上心过,他也就没有跟姜婉提及,免得她徒增害怕。 在得知姜婉的小日子即将临近时,萧睿暄也就变得不管不顾起来,他立即化身为一只好奇的小兽,在姜婉的身上舔舔嗅嗅的,惹得姜婉也跟着轻颤起来。 跟随着姜婉的反应,萧睿暄也变得燥热起来。 只听得他低吼了一声,便埋身在姜婉的体内,纵|情肆意起来。 事后,姜婉也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姜婉像只被喂饱了、又睡足了的小猫似的伸了伸懒腰,一转头,却瞧见萧睿暄还睡在自己的身旁。 她就不免推了推他,道:“你怎么还在这?今日不要进宫当值么?” 第527章商量 姜婉听着萧睿暄的话,想着难得能在早上还能与他腻歪在一起,也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再次醒来,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而闷热了好一阵的京城,竟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 因为不打算出门,姜婉就只披了一件玉色翠叶云纹锦袍,懒洋洋的起了床。 洗漱过后,她便与萧睿暄在内室的临窗大炕上坐下,正准备让婆子去传膳时,却见仪姐儿抱着只小兔就跑了进来。 她的奶娘罗氏则是小心翼翼的跟在仪姐儿的身后,在见到萧睿暄也坐在室内的时候,她就有些手足无措的行了个福礼。 姜婉笑着冲罗氏点了点头,示意她不用太过拘谨。 罗氏也就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却还是很紧张的立在一旁。 姜婉虽然不希望自己院子里的下人害怕自己,却也是乐意见到她们对自己存着敬畏之心。 为了不让罗氏觉得不自在,姜婉也不再关注她,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小女儿仪姐儿。 她怀里的兔子已经养了些时日,因为照顾得好,也就比刚弄回来时长大了不少,仪姐儿抱着那只兔子,明显就变得有些吃力。 姜婉也就笑着同她说道:“既然抱不动了,就让菱香帮你抱着就是。” 菱香是姜婉特意安排在仪姐儿身边,帮她照顾兔子的小丫鬟,今年大概七八岁的年纪,长得很是机灵。 “不要!”仪姐儿却是一脸正色的说道,“这是我最喜欢的小兔,我要抱着它,就像爹爹抱着娘亲一样!” 姜婉一听,也就红着脸扫了眼萧睿暄,而萧睿暄也是满脸不自在的坐在那,良久之后才清了清嗓子道:“仪姐儿,你 哪只眼睛看见爹爹抱着你娘亲了?” “就在刚才啊!”仪姐儿却是扬着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之前就来过这,爹爹和娘亲还没有起,我就瞧见爹爹抱着娘亲的!” 仪姐儿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就连站在屋外的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候在院子里的仆妇更是互相对了个眼色,低头笑了起来。 姜婉嗔怨的看了萧睿暄一眼,而萧睿暄更是一脸尴尬的坐在那,觉得自己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站在角落的罗氏听了,吓得赶紧跪了下来,连忙求饶道:“是奴婢没有看好大小姐,请夫人责罚!” 姜婉却知道这责任不在罗氏。 主母还没有起,罗氏自然是不敢跟进屋的,而仪姐儿却是可以不管不顾的闯进来的。 又因为她和萧睿暄独处时不喜欢屋里有人,因此家里的仆妇都非常识相地“躲”了起来,以至于仪姐儿一个人跑进来时,并没有人阻拦,也无人知晓。 姜婉也就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换个策略,还是应该在外间安排一个当值的人。 毕竟两个半大的孩子,以后乱闯的日子,只会多,不会少。 因此,姜婉出言安慰了罗氏一番,便让她带着仪姐儿下去了,而去传膳的婆子正好带着厨房里的人过来,给二人端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看着这一桌堪比摆席的菜,姜婉就有些意外的看向了那婆子:“怎么又准备了这么多?” 她给竹苑里的人定过规矩:平日里,每餐的菜品不得超过五道,以免太过铺张浪费。 那婆子张了张嘴,还没来得急说话,却只见萧睿暄挥了挥手,示意屋里的人都退下,并且接话道:“是我让她们准备的。” “你?”姜婉就有些狐疑的看向了萧睿暄,这才发现桌上大半的菜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准备的,她也就挑着眉看向了萧睿暄,道:“说吧,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想着准备一桌好吃的,跟我负荆请罪啊?” 不料萧睿暄在听到这话后,脸色却变了变,一脸犹豫的样子,好像不知道该怎样同姜婉开口。 姜婉一见,不免就有些正襟危坐起来。 她正色道:“你还真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萧睿暄也就苦笑道:“也不算是瞒着你,只是我不确定,你会不会支持我的想法。” 见他这个样子,姜婉也就更急了。 她隔着餐桌,握住了萧睿暄的手道:“你我二人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除非……除非你在外面养了个女人?” “这怎么可能!”萧睿暄却是想都没想的反驳道。 “那不就结了。”姜婉很是轻松的瞧着他,“那你还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 萧睿暄也就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姜婉的眼睛道:“我打算辞去禁|卫军统领的职务,然后同我父王一道,回西北去!” 姜婉的表情,也就凝结在了脸上,半晌没有说话。 萧睿暄就有些焦急的拿手在她的跟前晃了晃:“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就为了这个?”姜婉打掉了萧睿暄在自己跟前乱晃的手,问道。 萧睿暄就试探着点了点头:“就为了这个!之前我接手禁|卫军统领一职是因为景宣帝,而现在景宣帝已去,我就觉得没有必要再守在这个位置上了。而且,将来的事,你知道的……” 姜婉自然知道萧睿暄说的是什么事。 自他们重生后,有些事改变了,可有些事却依然是按照预先的轨道发生着。 这也就不得不让他们担心,将来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 既然是这样,他们就不能待在这京城里坐以待毙,而应该是想办法未雨绸缪。 “可王爷不正在监国吗?他会同意放下京城里的这一切,回西北?”姜婉也问出了自己的担忧。 “回西北的计划就是父王自己提出来的,”萧睿暄却是宽慰姜婉道,“现在虽然是说三王监国,却也是彼此掣肘的时候。说是三王互相商量着来,可实际上却是彼此拆台,谁个得不着好,与其这样继续在京城耗着,还不如先回到西北,再做打算。” “那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要回西北去吗?”姜婉也就问道,“那夏依怎么办?我是将她留在京城,还是一起带回西北去?” 第528章讨价 “夏依的事,你还是先问过夏依吧。”萧睿暄慎重的同姜婉说道,“但我希望你能将她带回西北去,毕竟那边人生地不熟,有她和兰依在你身边,我更放心一些。” 姜婉听着这话,不禁犹豫道:“难道此去会很危险?” “那倒不是,只是防范于未燃而已。”萧睿暄也就看着姜婉笑道,“你不要有太多顾虑。” 姜婉有些将信将疑的点头,决定用过午膳后,便找夏依来商量此事。 而晋王妃那边,却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万万没想到,晋王爷竟然真的铁了心不管萧睿曦的事。 而她的曦儿已经在顺天府里关了五六天了,最可恶的是顺天府那边竟然连探监都不同意! 越想越心烦的晋王妃觉得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也就再次求到了晋王爷的跟前。 “那可是您的亲儿子啊!难道您想让他就这样被一个宦官给糟践了?”这一次,晋王妃也不再扯那些没有用的,而是直接摆出了晋王爷最在意的事,“您堂堂一个王爷的亲儿子竟然让一个阉人给收拾了,这样的话真要传出去,怕是王爷的面上也不好看吧?” 晋王爷没有接话,而是默默地看着有着咄咄之势的晋王妃。 萧睿曦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不可能会真的置之不理,他之所以这么些天都不愿意出面,而是让晋王妃出去四处碰壁,就是想打压打压这母子两的气焰。 这些年,他故意冷眼看着这个儿子,就是想看他到底会闹成个什么模样。 想看看这个儿子闯下滔天大祸后,那个一贯只知道宠着他的晋王妃又有什么办法来救她的这个儿子!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的萧睿曦竟然还有杀人的胆量,这也是让他觉得很意外的地方。 “让我救他也可以!”傍晌之后,晋王爷这才缓缓开口,“但是我也有个条件。” 听到口气松动的晋王妃不免就满心期待的瞧向了晋王爷,也不管晋王爷会说什么,她就忙不迭的点头:“只要能将我曦儿救出来,我什么都答应!” 晋王爷也就冷笑了一把,道:“我的条件是,等我将曦儿救了出来,你们娘俩就赶紧给我回西北去,再也不准到这京城里来给我丢人现眼!” 晋王妃一听,就想到了在西北晋王府里整日给自己气受的石氏,正是不想面对那个石氏,她才觉得在京城的日子过得很舒坦。 “怎么?不乐意?”晋王爷就剔了眼晋王妃。 “没,没有,”晋王妃生怕自己一个迟疑,晋王爷就打了反口,于是她急急的解释道,“我就是觉得我带过来的东西太多,清理箱笼还需要些时日。” “不需要!”不料晋王爷却反驳她道,“到时候你和曦儿先回去,箱笼什么的,我随后让人再给你押送回去!” 晋王妃微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已无话可说。 与晋王妃谈妥了这些之后,晋王爷便出了门。 然而让晋王爷没想到的是,原本以为多少会卖自己一点面子的王福,态度却是异常的坚|硬。 “王爷您是天潢贵胄,我们这等升斗小民又岂敢劳您大驾?”王福嘴中说着客气话,可那说话的语气却能将人气一跟斗。 这也怪不得王福没了好脾气,那王成本就是他们王家唯一的血脉,他还想着给自己的这个侄儿娶上一房媳妇,好开枝散叶。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侄媳妇还没娶进门,侄子就叫人给打死了! 初初接到这一消息时,他也是怒不可揭,可听闻对方是晋王爷的儿子时,他原本还想着退让一步算了。 但没想到,这晋王府的人却好像不曾将这事放在心上一样,他的侄儿陈尸五六日,也不见晋王府的出来给个说法。 这明显就是不将他这个司礼监大太监放在眼里啊! 既然不将他放在眼里,那他自然也就要给晋王府的人一点颜色瞧瞧了。 “晋王爷,这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没道理你的儿子打死了人就这么不了了之的。”王福也就瘪着火气,掐起了嗓子阴阳怪气地说出这番话。 “那王公公想怎么办?”晋王爷一听,心里也窜出火来。 “那自然是顺天府怎么判,那就怎么办了。”王福看着晋王爷咬牙切齿的说道,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顺天府怎么判,就怎么办? 就以现在王福所在的高位,谁又敢得罪他? 到时候还不是王福想要怎么判,顺天府的就怎么判! 他是万万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可是这个时候他又应该去找谁? 说起来也是好笑,他堂堂的一个监国王爷,竟然会被一个阉人给挟制得束手无策。 是去找安王?还是去找荣王世子?难道真要联合三个监国王爷的力量才能制得了王福吗? 就在晋王爷憋了一肚子气的回到了晋王府时,却被告知安王爷早已在府中等候了多时。 萧同清?他来做什么? 带着疑问,萧同峰也就踱步到了自己的观澜堂。 远远的,他就瞧见萧同清正一脸怡然自得的坐在正厅里惬意的喝着茶。 在见到晋王爷回府后,萧同清自然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盅,一脸热情的迎了出来,老远就向这萧同峰拱手道:“五哥,贸然来访,见谅见谅!” 看着这个和自己儿子年纪差不多的幼弟,萧同峰就心生了一些尴尬出来。 因为萧同清是建武帝一手带大的,在萧同峰的心里就总有着那么一层隔阂,总觉得这个弟弟和自己不是一边的。 萧同清将萧同峰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意。 他可没有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听说宫里的那个王福很是嚣张啊!”和萧同峰寒暄了两三句后,萧同清就把话题扯入了正题,“但我现在有办法撂倒他。” 萧同峰一听就来了兴致,但一想到萧同清那向来的行事风格,他便知道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也就略微眯眼的问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第529章还价 “不愧是我五哥,干脆!”安亲王萧同清听闻之后,笑着击掌道。 然后他欺身向前,探着头在晋王爷萧同峰的跟前低声道:“我想要你手中景宣帝留下的那份密诏!” “密诏?什么密诏?”萧同峰面不改色的坐在那,装出一副好像从没听过的样子奇道。 萧同清就干笑了两嗓子,将身子靠回了他所坐的太师椅上。 “五哥你这就没有意思了。”萧同清半垂着眼,一脸懒散的说道,“景宣帝的遗诏上可是说得明明白白,三王监国,不许姜氏干政,她若胆敢违背,三王可凭密诏废之。” “外人也许不清楚,可咱们仨却不是傻的,密诏不在我手里,也不在荣王世子手中,那你说应该会在谁手里?”萧同清就一脸戏谑的看向了萧同峰,“而且你儿子还是个能在宫中行走的禁|卫军统领,你要说密诏不在你手里,那会在谁手里?” 晋王爷也就没有说话。 密诏确实在他的手上,他之所以不想拿出来,是因为他知道这绝对是一份可以在关键时刻扼住政局的利器。 谁要拿着这一份诏书,相当于就把后宫里的那个皇太后控制在了手中。 而现在,萧同清却与自己要这个,这叫他如何愿意松手。 萧同清坐在那,一脸的云淡风轻,他好像并不急着让晋王爷做出决定,而是靠在暗颇有些无聊的转着自己手指上的玉扳指。 反正关在顺天府里受折磨的那个又不是他的亲儿子,他才不要跟着一起干着急。 “你是说,你能扳倒王福?”思考了良久之后,晋王也萧同峰也就问道。 “那是当然,”萧同清满是自信的答道,“我手上可是掌握了这些年他贪赃枉法的铁证,随便拿出一条来都够他喝上一壶。” “既然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萧同峰也就质问道。 萧同清则是对着萧同峰耸了耸肩,那比萧同峰明显要年轻的脸上全是玩世不恭:“他现在可没有危及到我的利益,我为什么要将那些证据拿出来?” 听了这话,萧同峰简直要憋得吐出血来。 可是真要将密诏交出去吗? 萧同峰也就在心里激烈的斗争着。 不料萧同清却是悠悠的说道:“不知道五哥有没有去过顺天府的大牢,那里面我真是一息的功夫都不想呆,又脏又臭,蛇鼠成窝,而且狱卒那些起子小人为了奉承王福那个阉人,自然也会想尽办法的让曦哥儿吃苦头。我也真是佩服您和五嫂,竟然忍心让曦哥儿在那里面住了五六天,也不知道我那大侄子现在还有没有人形……” 萧同峰一听,也就眼色一黯。 他是想给儿子一点教训,但从没想过让人随意地折辱他。 “你先将那王福扳倒,我再给你密诏!”晋王爷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也就同萧同清还价道。 “那可不行!”萧同清却是歪着头看向了萧同峰,“万一我把人给你捞出来了,结果你变卦怎么办?” “那我又怎么知道你拿了密诏之后,会不会给我办事?”萧同峰也瞪眼道。 两人间,一下子又陷入了僵局中。 说白了,全是因为他们彼此不够信任。 “那……这样好了,我们找个中间人,把密诏放在那中间人的手上,我若办好了事,密诏自然归我,如我办不成事,你再去中间人手上取回密诏好了。”萧同清也就提议道。 萧同峰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可又不知道这满朝之中,谁最适合来当这个中间人。 “镇国公,您觉得怎么样?”萧同清继续提议道,“他可是曦哥儿的亲舅舅,我若没有救出曦哥儿来,他肯定不会将密诏交与我的。” 萧同峰也就点了点头,派了人去镇国公府将佟维请了过来。 佟维听闻是让自己做这个中间人,二话没说的就答应了。 于是在他的见证之下,萧同峰将密诏交与了他,而萧同清也非常爽快的答应必在三日之内将王福给扳下来。 三日之后,果然有朝臣弹劾司礼监的太监王福利用手中朱批的权力中饱私囊,而且在景宣帝还在事时,他便与当时的内阁首辅大臣陈言箴相勾结,帮着陈言箴敛财,让朝官的上书之言,根本无法到达天听。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言箴才会变得那么的肆无忌惮,成为了大梁朝的第一大贪。 此事一出,朝中大臣的弹劾书就好似纸片一样的飞向了内阁。 而此事又与司礼监太监王福有关,他自然不好再亲身参与此事。 身处后宫的姜妧在听闻这一消息后,大感“震惊”,也就带着小皇帝萧荣一道,带着禁|卫军就将王福给捉拿了起来,打入天牢候审。 自王福被抓后,司礼监又不能缺了人,因此姜妧就授意萧荣将秉笔太监王全有给升了上来,暂代司礼监大太监一职。 王全有自然是喜出望外,自此他更是常常去慈宁宫给姜妧请安,当然这是后话。 王福一倒,顺天府的那些人自然又要重新思量起来。 于是他们找了个死囚替了萧睿曦,然后又让晋王府的人趁着夜色将萧睿曦从顺天府的后门接走了。 而晋王爷,更是连夜,将他送出了城,将他往西北送去。 一同前往的,还有之前便已经说好了的晋王妃。 失了密诏的晋王爷也就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待在这京城里了,再加之之前就有过要离开的想法,因此他便赶紧着手部署了起来。 与此同时,萧睿暄也向朝廷提交了辞去禁|卫军统领之职的文书。 姜妧因为怨恨之前姜婉跟自己的装傻充楞,也就毫不犹豫的准了萧睿暄的这个请求。 结果姜婉原本以为一时半会还不付诸行动的西北之行,竟然就在这仓促之间成行了。 看着家里的仆妇清理着箱笼,姜婉就颇有感慨的打量着那间她住了三四年的小院,心中竟然生出了不舍的情愫。 萧睿暄却安慰她道:“我向你保证,最多五年,我们便能够再回来!” 第530章德哥 五年…… 姜婉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上一世的那些兵荒马乱,身形也跟着摇晃起来。 萧睿暄一见,赶紧扶住了姜婉,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 听着萧睿暄那坚实有力的心跳,姜婉这才觉得有些安心。 回想着上一世她所经历的那些,已经不能单单用恐慌来形容。 “你是说……该来的还是会来吗?”姜婉无比贪恋靠在萧睿暄的肩窝子里的感觉,也就情不自禁的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安王都在一步步暴露着他的野心,”萧睿暄搂着姜婉道,“不然这一次,他也不会想着法的要拿我们手中的密诏了。” 说起那份密诏,姜婉却是有着说不出的惋惜。 她没有想到,一份原来可以遏制住姜妧的诏书,最后竟然成了萧睿曦那个混球的保命书。 一想到这,她还真是多少有些心有不甘。 现在诏书到了萧同清的手中,谁知道他会不会还和上一世一样,和姜妧搅在一起,祸国殃民。 也许真应了那句话,该来的总会来,无法阻挡。 “回了西北之后,我可能就不能像在京城里一样能这样经常陪着你了,”萧睿暄尽量语气轻柔的说道,“到时候,我可能会在军营里待的时间要长一些,毕竟兵总是要自己带出来的才放心……” 姜婉就听得脊背一僵,她怎么能忘了,上一世萧睿暄便是一名带兵打仗的好将领,这一世的他也就更加不会弱了。 于是她扬起头,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知道了,我会安排好我自己的。” 京城的这一摊子的事不可能全部舍弃,萧睿暄也就让夜鹰接管了京城无影阁的事务,新嫁给夜鹰的茉莉自然也跟着留了下来,姜婉就干脆让茉莉帮忙看管着竹苑。 因为之前和乔安商量好,他与夏依的婚礼必须在他的庶吉士考核之后再举行。 现在离他的庶吉士考核还有一年多。 夏依在和乔安商量了后,决定先跟着姜婉回西北,等邻近婚期后,再与乔安商量是在哪里完婚。 现在最让人头疼的,竟然是丁香的儿子胡金斗。 之前,因为担心德哥儿没有伴,姜婉也就将丁香的儿子胡金斗接进了府里,偶尔还会与德哥儿同吃同睡。 两个小家伙的感情也好得不得了。 不曾想现在他们要去西北了,德哥儿却闹起了小情绪。 因为,胡金斗不能跟着他一起去。 “金斗不去,我也不去!”德哥儿嘟着小|嘴坐在屋里,生闷气。 “可是大公子,如果您去了西北,那边自然也会有别的孩子陪着你玩的。”奶娘谢氏在一旁开导着。 “不要!我就要金斗!”德哥儿使了一会小性子后,觉得这件事跟奶娘说再多也是无用,于是就跳下了罗汉床,一个人往正屋跑去。 奶娘谢氏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想在德哥儿跑进正屋前拦住他。 不料德哥儿人虽小,跑得却不慢,而且还一边跑一边喊:“娘,娘,我们带着金斗一起走吧!” 姜婉听着窗外儿子的呼喊声,就有些歉意的朝着从小杌子上站起的丁香笑了笑。 原来这些日子,胡金斗在家里也是闷闷不乐的。 起先,丁香还道是他被什么人欺负了。 在左右询问了一番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德哥儿要去西北了。 可对于这件事,丁香也是无能为力,也就只能对儿子好言相劝。 却不料,一向乖巧的儿子却突然对自己说:“娘,我能不能跟着德哥儿一起去西北?” 丁香听到这话,自然是吓了一跳。 “你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丁香也就有些不解的问。 “晋王府里有会教功夫的兰依师傅,还有会讲天文地理的靳先生……”胡金斗就扬着他的小脸,一脸认真的同自己的母亲说道。 丁香这才明白过来,在晋王府,儿子能接触到平常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学到平日里学不到的知识。 于是她也就悄悄地与胡樊商量了一番。 胡樊也觉得,如果有机会能让儿子跟在世子爷身边长大,绝对会比在自己和丁香身边要好一些。 夫妻两合计了一番后,丁香便进了晋王府来探望姜婉,顺便将自己夫妻二人的想法提上一提。 只是她这边刚同姜婉起了个头,就听得德哥儿在窗外呼喊着,她也就赶紧站了起来,待德哥儿进了屋后,忙不迭的给德哥儿行礼。 德哥儿这些日子常与胡金斗相处,自然是识得丁香的。 因此他一瞧见丁香,就两眼放光的跑到她的跟前道:“胡家妈妈,您让金斗和我一起去西北吧!我保证不让人欺负他!” 虽然这就是自己此行的目的,但听到这话后,丁香还是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姜婉。 姜婉则是下得炕来,蹲在了德哥儿的跟前,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 “知道!”德哥儿声音清脆的应道,“我想让胡家妈妈同意我带金斗去西北!” “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姜婉看着德哥儿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你要是把金斗带走了,那金斗就见不着他的爹爹和娘亲了,如果是你,你愿意吗?” 德哥儿一听,也就略微低下了头。 他之前只一心想着让金斗陪着自己,却从来没有想过金斗也要离开他的家人。 “那不能把金斗的爹娘也带过吗?”德哥儿就有些纠结的问道。 “金斗的爹爹,是你爹铺子里的掌柜,娘也要看管一家绣坊,怎么可能丢开这些说走就走?”姜婉又把问题丢回给了德哥儿。 德哥儿的一张小脸,就皱得更厉害了。 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难不成他真的就要和金斗分开了吗? 就在德哥儿想要放弃的时候,却只见胡金斗突然出现在了槅扇门外,然后有些怯怯的说道:“夫人,我愿意跟着德哥儿去西北的!” 姜婉就有些意外的看着门外的那个小人儿,而丁香则是满脸歉意的解释道:“我就是为了这事来找夫人您的,因为不知道能不能说成这事,就让金斗候在了茶房里,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懂规矩的跑了过来,还请夫人谅解。” 第531章离开 姜婉冲着丁香摇了摇手,示意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然后她朝着胡金斗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的跟前来,让胡金斗和德哥儿并肩站了,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你要是跟了我们去了西北,两三年内可就见不着你的爹娘了。” “金斗知道,金斗不怕!”胡金斗的声音很是好听,带着小孩子特有的糯软说道,“而且靳先生说过,好男儿应该志在四方!” 姜婉就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哦?那靳先生还说了什么?”姜婉就有些忍不住想逗他。 “靳先生还说,人从书里乖!”而这一次回答姜婉的却是德哥儿,“靳先生说,只有读了书,才会懂得很多的道理,才会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真是靳先生说的?”因为觉着孩子们的年纪还小,姜婉并没有急着给他启蒙,但她没想到德哥儿居然也会像模像样的“掉书袋子”。 “嗯,”德哥儿慎重的点着头,眼中充满了希冀,“靳先生还跟我们说‘孔怀兄弟,同气连枝;交友投分,切磨箴规’!” 听着儿子毫不费力的就背出了千字文,姜婉就更为意外了,她不禁在心里想,是不是到时候该给德哥儿寻个先生了。 但听着两个孩子的话,姜婉也就看向了丁香,毕竟胡金斗是她的孩子,姜婉不想帮丁香做任何决定。 丁香见大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夫人,我同金斗他爹商量过了,如果夫人愿意把金斗带在身边,那就是他的造化了,”毕竟之前是在姜婉身边服侍过的,丁香同姜婉说起话来并没有太多的顾忌,也就直言道,“还希望夫人和世子爷不要嫌他蠢笨,就让他陪在大公子的身边做个小厮好了。” 丁香出嫁时,姜婉特意给她放了籍,可在她心里却还是将自己当成了姜婉身边的仆妇,将儿子胡金斗当成了家生子。 姜婉一见她的态度坚决,不像是临时做出决定的样子,也就同德哥儿和胡金斗道:“记住你们两今日所说的话,到了西北之后,我便会给你们两寻上一个师傅,好好的给你们启蒙。” 德哥儿一听,自然是抱着胡金斗一蹦三尺高。 他很是兴奋的同胡金斗道:“金斗,你听到了吗?你可以跟着我们去西北了!” 入夜之后,姜婉也就同萧睿暄说起了此事,并且问起了靳先生:“不知道他会不会跟着我们一起回去?” 萧睿暄一听,也就笑道:“他是我身边的谋士,自然是我到哪,他到哪,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了问他?” “我看德哥儿好像很喜欢靳先生,想让靳先生帮着德哥儿启蒙,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个时间?”姜婉也就把自己的担心同萧睿暄说了。 萧睿暄想了想道:“回了西北后,我的精力主要会要放到练兵上,而其他的事务可能就要交给靳先生全权处理,所以他大多数时间还是会留在府里的。” “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我也不确定靳先生愿不愿意接下这些差事,不如我们明日找个时间亲自去问问他。”萧睿暄也就提议道。 姜婉觉得也是这个理。 于是她第二天便命人准备了一个八色礼盒,跟着萧睿暄一起,到了靳先生所在的品茗轩。 见着联袂而来的夫妇两,还有姜婉特意准备的那个八色礼盒,靳先生就大概猜出了他们的来意。 他笑而不语地坐在有些空荡荡的厅堂里,平日里他那些常看的书已经全让小厮们收进了箱笼里,以便随时出发。 在听完了姜婉的开场白后,靳先生也很是豪爽的笑道:“如果能够教到小公子,自然是我的荣幸!只是希望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不要嫌我这人好的都是旁门左道,我所研究的这些,可都是对科举无益的。” “靳先生说笑了。”萧睿暄却同靳先生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用得着走科举取士的道路?我们不过就是想让孩子多添一些学识,开些眼界罢了,而靳先生正是不二人选。” 靳先生也知道萧睿暄说的是实情,也就不再推辞。 于是双方商定,待回到西北晋王府,一切都安定下来后,就让德哥儿过来行拜师礼,而靳先生则每日抽一个时辰的时间,专门教授德哥儿的功课。 待这边都说定了之后,姜婉便使人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丁香。 丁香两口子更是在家中大念“阿弥陀佛”,觉得将儿子送到了姜婉的身边,也许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让丁香更为意外的是,她竟然发现自己又怀孕了,而金斗不在她身边,她便可以更好的养胎和生孩子了。 因为每日都要处理一些细小的琐事,待他们这群人正真准备出发时,已是七月底。 虽然白日里还带着暑气,可到夜晚却已经变得清凉如水。 他们这一行人,前前后后共二三十辆车,一路上走走停停,倒不像是出来赶路的,而像是某富户出来郊游的。 好在负责守卫的是萧睿暄平日训练的那些暗卫,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还打出了晋王府的旗号,让沿途的那些山匪们在下手前不由得要多思量几分。 因此他们这一路走得都很顺畅,几乎没有受到什么侵扰。 想着快要到了西北晋王府所在的银州,萧睿暄也就决定在路旁的一间古寺内暂行歇息,稍作整顿后,再往银州进发。 于是众人都下了马车,往寺内走去。 这里虽然是一间古寺,却并非没人打理,只是在此处修行的僧人并不多,平日里供香客休息的禅房也不多。 因此萧睿暄就只能将男丁安排在一处,女眷安排在另一处,并且让众人早早休息,明日一早好继续赶路。 然而就在他们睡到后半夜时,却突然听得有人非常惊恐的叫了一声:“有人抢孩子!” 整个寺院的人就都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第532章掳走 是谢氏的声音! 睡梦中的姜婉被这一声惊得叫醒。 她倏地坐了起来,习惯性的去推身边的人,不想却推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萧睿暄歇在了前院,陪着她的是兰依和夏依。 见姜婉坐了起来,在她跟前服侍的夏依连忙上前道:“兰依已经出去查看了,请夫人稍后片刻。” 姜婉点了点头,却也趿了鞋下床。 夏依一见,连忙取了件衣服帮姜婉披上,而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兰依也赶了回来:“刚才突然闯入了一伙盗匪,直接冲进了大公子的房里,然后将金斗给掳走了!” “什么?”姜婉惊得差点没站稳,“你说什么?金斗被人掳走了?” “是啊!这会子谢氏还是惊魂未定的抱着大公子瑟瑟发抖呢。”兰依同姜婉说道。 姜婉一听,哪里还坐得住,也就赶紧出了门往德哥儿的住的禅房疾走而去。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搂着德哥儿缩在墙角的谢氏,而睡得迷迷糊糊的德哥儿还没来得急反应过来,只是半搭着眼,喃喃的念着:“奶娘……” 那谢氏就把怀里的德哥儿抱得更紧了。 待得谢氏一抬头看见了姜婉,也就连忙抱着德哥儿下了床,然后跪在姜婉的跟前道:“夫人……金斗……金斗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姜婉虽然心里也很乱,但她强压下了心中的情绪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谢氏在一旁哭诉道,“我本是半夜起来查看哥儿有没有踢被子的,在帮大公子盖好被子后,又去帮金斗盖被子,结果这时就冲进来了两个黑衣人,我当时都吓呆了,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其中一人不由分说的就抱起了金斗夺门而出……待我追出去的时候,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姜婉正皱着眉头暗想这是怎么回事时,萧睿暄则带着段鸣风,火烧屁|股似地赶了过来。 姜婉也就将刚才谢氏告诉自己的话又说了一遍给萧睿暄听,然后看着谢氏道:“我刚才没有遗漏什么吧?” 谢氏摇了摇头:“就是夫人说的这样,那两个人来得快又去得快,还蒙着脸,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有瞧清楚。” “好好的,他们为什么掳走了金斗?”萧睿暄猜想着也许是附近的山匪做乱。 “或许他们只想随便掳上一个人吧?”姜婉也在一旁猜测着,“寺里有没有发现什么文书或纸条之类的?掳走一个孩子,除了想要赎金之外,我还真想不出这群人还有什么其他可图!” 萧睿暄也点了点头,也就嘱咐段鸣风带人四处搜查一番,然后在谢氏的门房外的廊檐上发现了一份用飞刀钉住的书信。 众人也就将信展开,就着禅房里那昏暗的油灯读了起来。 果如姜婉所料,对方还真是绑孩子勒索赎金的。 而姜婉和萧睿暄在看到这封书信后,则双双舒了一口气。 如果只是想要赎金,这件事也就好办得多。 既然对方要的是钱,自然也就不会去伤害作为人质的胡金斗。 “只是这信上好像没写在哪里交换赎金和人质啊?”姜婉将那封书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除了对方提出要两千两银子的赎金外,并未多说一言。 听得姜婉这么说,萧睿暄也将那封书信接过去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然后猜测道:“如果是这样,那这伙人应该还会再来一次!明日所有人都要做出焦急寻找孩子的样子,要让对方觉得他们掳去的金斗对我们很重要!” “金斗原本就对我们很重要!”听得萧睿暄这么说,姜婉连忙纠正他道。 她之前答应过丁香的,会将金斗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带。 可他们这才离开京城多少日子?竟然就把金斗弄丢了,这叫她如何有脸再见丁香! 听着爹娘的谈话,之前一直老实窝在谢氏怀里的德哥儿就左右张望着看了又看,果然没有发现金斗的身影。 他急得“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自责着:“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同金斗换被子的!” 姜婉就有些奇怪的看向了奶娘谢氏。 谢氏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尴尬:“临睡前,哥儿突然说要和金斗换被子盖,因为拗不过他,所以我就将公子和金斗的被子换了过来……” 而她刚才因为担心夫人会责罚自己,所以才一直没敢提换被子的事。 姜婉就往床上看去,果然床上有两床小被子。 一床是普通棉布的,而另一床则是锦缎面的。 姜婉也终于能够理解那些劫匪为什么掳了金斗走了。 他们肯定将盖着锦缎被子的金斗当成了德哥儿,这才会弄错了人。 一想到金斗是在为德哥儿代为受过,姜婉的心就揪了起来,她更是目光有些纠结的看向了萧睿暄。 原来对方的目标还是她的孩子! 萧睿暄也就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道:“事已至此,不管被撸去的是谁,敢同我们晋王府的人过不去,对方就应该有被清缴的觉悟。” 说完,萧睿暄的眼中竟迸出了隐隐的寒光。 因为出了这件事,原定于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的众人只好继续待在古寺里。 而萧睿暄更是嘱人去当地的官府报案。 官府一听说被撸的是晋王府的人,吓得不敢怠慢。 县太爷一边咒骂着那群劫匪不识时务,竟然敢在太岁的头上动土!另一方面,赶紧派了手下最得力的赵捕头带人去古寺中勘察现场。 那赵捕头约莫三十五六的年纪,人不高,却显得很是干练。 因为昨日德哥儿的房里人来人往的,现场早已被破坏殆尽,可那赵捕头去还是很是尽责的寻找各自蛛丝马迹。 当他看到对方留下的那封书信时,他不禁咦了一下,而他拿起那柄飞刀时,更是好像有了所得。 一直陪在他身旁的段鸣风见状也就抱拳问道:“这位差爷,是否有所查获?我们还急着去救我们家的小少爷呢!” 因为得了萧睿暄和姜婉的嘱咐,现在他们对外一致声称被掳走的就是晋王府的小少爷。 第533章赎人 “这两样东西,让我想到了一个故人!”那赵捕头也没有藏着掖着,他与负责一并查访此事的段鸣风道,“当年正是有了这位仁兄慷慨解囊的资助,我才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那时候,我就瞧见他曾使过这样的飞刀。” 原本听着那赵捕头的话,段鸣风感觉好似还看到了希望,可当他听闻赵捕头称那人为仁兄时,顺间又蔫了下来。 “既然是仗义之辈,又怎会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下作事?”段鸣风就有些失望的说道。 那赵捕头也就笑了笑,道:“是我一开始就没将话说清楚,我只是看着这飞刀有感而发而已。” 段鸣风也就只好叹了叹气,但他转念一想道:“既然你那位仁兄和这群劫匪使的是同样的飞刀,说不定让他瞧瞧这飞刀,他能知晓一些什么呢?总比让我们在这瞎鼓捣强吧?”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那位仁兄并不在银州,即便我修书一封,就算用八百里加急,这一来一回的也是两天。”那赵捕头就有些无奈的说,“更何况,以卑职的品级,根本没有资格用八百里加急。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想其他的办法。” 段鸣风也知道,他们不可能在此处久留,也就只有听从赵捕头的建议。 就在他们还在苦苦寻找线索的时候,古寺里负责去打水的小和尚却带回了一封书信。 书信的内容,大概就是说让他们准备好钱,然后去五里开外的银州河上,一手交钱,一手换人。 萧睿暄瞧着这封信,也就在心里冷笑了一把。 银州地处缺水的西北,会水的人并不多。 而对方竟然敢约在水上会面,自然是想着能在水上抓他的人不多,这样比较便于他的逃脱。 但是萧睿暄身边的亲兵,却是来自天南地北,其中不少人就是来自江南。 凫水可谓是自小便会的技能。 只是为了捉人,还必须得找个能稳住对方的人,让对方放松了警惕后,他的人才好一哄而上。 然而他想来想去,此事除了自己,好似并没有更好的人选。 就在他想着要如何部署这一行动的时候,一旁的赵捕头却是将劫匪的那封信看了又看后,同萧睿暄道:“世子爷,让我去吧!” “我刚仔细瞧了这份书信,越发觉得对方是我一个恩人。”赵捕头也不与萧睿暄相瞒,“如果真是他,我自会要劝他迷途知返的。” 见着赵捕头那誓言旦旦的模样,萧睿暄虽心有顾虑,但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第二日,到了信上约定好的时间,段鸣风扮成了赵捕头身边的长随,跟着赵捕头一起,乘着一叶轻舟就往银州河的中心驶去。 这银州河虽说并不算得宽广,可在此地,却转了个大弯。 河水回旋至此,形成了一个好似大湖的水域,沿岸的乡民在此捕鱼捞虾,倒还惬意。 只是今日约出来的时间尚早,整个水面上升了一层浓雾,船刚驶出两三米,便好似在这浓雾中迷了路。 即便那驾船的是个老把式,可这种毫无目的的前行,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迷雾中却突然响起一阵陶笛之声,赵捕头在听闻之后,也就有些兴奋的隔着大雾喊道:“对方来人,可是苏屠平苏大哥?” 对面的陶笛声戛然而止。 半晌之后才回话:“你可是赵老弟?” “正是我!”赵捕头就有些迫不及待的让那架船老汉往刚才陶低声传来的方向靠去,果然在浓雾中隐约见到一艘船。 而船上那人,正是之前曾自助过赵捕头的苏屠平。 那赵捕头见到昔日的救命恩人,自然很是兴奋,而陪在他身边的段鸣风则是轻轻的咳了咳,示意那赵捕头不要忘了此行的真正目的。 而那苏屠平也很是奇怪为什么会在此处见到赵捕头。 那赵捕头也就同苏屠平直言道:“苏大哥,好好的你怎么做起了这打劫勒索的勾当?” 苏屠平的脸色就变了变,道:“还不是因为我想投靠西北的晋王爷,不好空着手去见他,也就想着在这富户门来往的路上做上几票,凑封见面礼好去见晋王爷!” 赵捕头一听,连连摇头道:“你竟然还想去投靠晋王爷?你知道你劫持的是什么人么?你劫到的就是晋王府的小少爷,你说你犯了这样的事,晋王爷还怎么可能收你?” 苏屠平听得脸都黑了,并且在心里暗暗叫苦。 这两年哪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因此有不少人就动了心思来投奔西北的晋王爷。 在得知这些日子,晋王爷将会从京城返回的消息后,大家也就各凭本事的准备着见面礼来觐见晋王爷。 苏屠平自然也不好意思空手而来,这才动了这歪心思。 可巧大水冲了龙王庙,出了这样的事,他若还想在晋王爷前面出头,几乎就成了不可能的事。 想着自己大费周章的弄了这么个事,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苏屠平未免就有些心灰意冷。 他也仰天长叹了一把,让身后的手下将捉来的胡金斗给领了出来。 胡金斗一见着对面船上的段鸣风,也就挣扎了一把,只是被堵住嘴|巴的他根本无法发声。 苏屠平也就叹了口气,然后冲着赵捕头拱手道:“兄弟,有些事既然已经做了,就没有回头路可走,我做了这一票不可能空手而归,兄弟可将我要的钱带来了?咱一手交钱,一手放人,绝不啰嗦。” 赵捕头也知道苏屠平这会已经是身不由己了,也就从怀里掏出了萧睿暄事先让人准备好的银票道:“钱自然是准备好了,可是苏大哥,你真的打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 苏屠平也就笑了道:“都已经这样了,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钱不是万能的,可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兄弟我现在手头紧,正是要用钱的时候。” 说着,就向赵捕头伸出了手。 赵捕头犹豫了一把,还是将那沓银票递到了苏屠平的手中,而胡金斗也被对方给放了回来。 第534章招揽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了一天一|夜的胡金斗在回到赵捕头这边的小船后,就忍不住抱着段鸣风哭了起来。 而段鸣风也安抚似的抱起了他。 因为胡金斗毕竟还是个孩子,就是个大人也不一定能承受这样的事。 苏屠平见钱已到手,也就准备着撤退。 而段鸣风从衣襟中摸出个爆竹模样的东西,用火折子点燃后往天上一扔。 一阵鸣笛之声后,那爆竹也就在天上爆出了一朵绚丽的烟花,让两条船上的人都忍不住抬头看。 苏屠平起先还在奇怪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放烟火,却突然在浓雾里听到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厮杀声。 他先是一惊,然后一脸犹疑的看向了赵捕头,道:“你还带了其他人来了?” 萧睿暄的计划并没有提前告知赵捕头,因此此刻的赵捕头也是一脸茫然,而段鸣风则是将胡金斗护在了身后,道:“我是晋王府的家将,你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掳人?准备受死吧!” 说着,段鸣风摆出了一副要攻击的样子,惊得对方船上的就有些慌乱的自乱了阵脚。 整个船体也因此开始有些左右摇晃起来。 那苏屠平好似瞧出了段鸣风的花架子,而呵斥着自己船上的人:“乱什么?对方就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一个不成?” 说完,他也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剑,暗暗想着,只要对方敢来攻击自己,那他也会不客气了。 就在两人对峙的时候,苏屠平却发现段鸣风的嘴角正微微往上翘,他正觉得奇怪时,却突然天降大网,将他这一船人都网住了。 原本躲在浓雾里的大船也慢慢现了身影,那苏屠平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七八条船围攻了。 他就有些愤慨的用手中的剑乱砍着那网子,哪知道他砍了半天,那网子竟然还是纹丝不动。 而这边,与段鸣风同船的赵捕头也惊到了。 明明晋王世子爷说好了只是让他来探探虚实,如果能顺便将人换回来就更好。 然而这随后而来的围攻又是怎么回事? 这在曾经帮过自己的苏大哥眼中看来,自己又成了什么人了? 段鸣风笑盈盈地在赵捕头的背上重拍了一记,笑道:“干得非常棒,回头让世子爷好好奖赏奖赏你!” 而此刻赵捕头的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整个人混沌得是怎么上岸的都不知道。 萧睿暄则是一直立在岸边等着他们。 在见到赵捕头的时候,他也就抱拳笑道:“这一趟真是有劳赵捕头了!” 赵捕头脸上的神色就有些尴尬,而正从船上下来的苏屠平则是有些错愕了瞪了眼赵捕头,真不敢相信刚才还在船上与自己叙旧的人,竟然是带人来抓自己的人。 “赵峥嵘,我还真是看错你了!”那苏屠平在经过赵捕头身边时,也就恶狠狠的啐了一句。 那赵峥嵘的脸上就火|辣辣的,他想为自己辩解着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让人觉得有些苍白。 他就看向了一旁的晋王世子,想着自己能否在他跟前为苏大哥美言几句。 可又转念一想到,自己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捕快头子,人家是高高在上的晋王世子,他有什么资格能在晋王世子的跟前多置喙? 赵峥嵘一面懊恼自己的好心办坏事,另一面却在想着要如何同晋王世子爷说这事才好。 就在犹豫间,却听得了一旁的晋王世子突然叫住了众人,然后踱步到了苏屠平的跟前。 他半眯着眼,一脸慎重的打量着苏屠平,过了好半晌才道:“你姓苏?叫屠平,陕南人士?” 那苏屠平一想,既然自己已被抓,估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也就一脸桀骜不驯的抬头道:“正是!” 不料萧睿暄却好似对苏屠平产生了极大的兴致一样,接着道:“你家中原有个老母,却死于年前的饥荒,孑然一身的你想投军,却因无门而落草为寇?” 一段话,说得苏屠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虽然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因为这些事情即便是赵峥嵘也不可能知道得这么多。 他撇过头,颇有些不服气的道:“谁说我落草为寇了?” 但他也承认,就现在这个样子,估计离落草也不远了。 不料萧睿暄听后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周围的人很是不解世子爷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发现大家都是一样的一头雾水。 然而萧睿暄也不管众人的反应,而是看着苏屠平道:“苏屠平,我有意将你招入我的麾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萧睿暄的话一出,众人哗然。 苏屠平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今日被抓,他自是知道自己得不了什么好,并且他也做好了被送官的准备,不料对方只字不提自己掳人的事,却还要招募自己,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你是在同我说笑吧?”此刻还被缚着双手的苏屠平就满心怀疑地问道。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是在说笑吗?”萧睿暄一脸正色的看着苏屠平说道,脑海中就浮现出上一世,苏屠平骁勇善战的身影。 上一世,这苏屠平正是他麾下的一员大将,不但会领兵打仗,而且为人颇为仗义,很得将士们的人心。 最关键的是,他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 他此番要回西北来,也是想找齐自己上一世帐下的五员猛将,而这苏屠平就是其中一人! 上一世,自己发现苏屠平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小旗,因为一路战功卓著,而引起了他的主意。 而这一世,见着一身流匪打扮的他,萧睿暄还是隐隐有些担心,这名上一世让敌人闻风丧胆苏大帅到底还行不行? 苏屠平也出于强烈的震撼之中。 他隐隐记得赵峥嵘在船上曾告诉过自己,自己绑的可是晋王府的人,那眼前这人也应是晋王府的人无异。 而这个时候,他却招募自己入伍,是不是存了什么心思,然后好在军中动用私刑折磨自己? 也就这么点功夫,苏屠平就已经脑补出了各种可能。 第535章商谈 萧睿暄也不催他,而是静静的立在他的面前,等着他的回答。 好像苏屠平不点头,他就不打算离开一样。 而周围的人,此刻也都屏住了呼吸,特别是那些痛苏屠平一块被抓的人,更是充满希冀的看向了苏屠平。 充军和应征入伍看似结果相同,可在军中的地位却是大为不同。 若是他们能就此加入晋王军,那简直就是因祸得福了。 于是众人的眼光都齐刷刷的瞧向了苏屠平,让苏屠平有了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苏屠平这人也不傻,瞅准了眼下是个机会,但他也不想一点价钱都不还的就跟萧睿暄。 可眼前的架势,分明就不好与人讨价还价。 萧睿暄好似也瞧出了他的心思,既不恼,也不怒的笑道:“大家都忙活了一上午,不如找个地方,我请大家先吃上一顿。” 段鸣风等人自然是欢呼不已。 而苏屠平带来的人,却都看向了苏屠平。 苏屠平却也只能笑了笑。 现在这种情况下,难道还有他可选择的余地吗? 因为萧睿暄对本地并不熟,也就只好问赵峥嵘,此地可有什么好的茶楼酒肆。 那赵峥嵘虽然还在奇怪世子爷在见到苏大哥后,为什么态度会前后判若两人,但他还是很是恭敬的拱手道:“本地本就偏远,不似大镇那么繁华,这茶楼酒肆就更是没有了,不过不远处有个渔村,出上七八百文铜钱,让那些渔家村妇烧一两桌饭菜倒还是可行的。” 萧睿暄一听,也知道这赵峥嵘说的是实情。 若不是因为本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也不必委屈姜婉她们栖身在那古寺里。 “也罢!”萧睿暄笑道,“渔村就渔村!赵捕头带路吧。” 一行人也就在赵峥嵘的带领下,往那河边的渔村而去。 渔村里住着的都是些世代打渔为生的渔家人,几十年来,除了定期来村子里收鱼的,就没见过陌生人。 见着这群人一路走来,还有人带着家伙,这些朴实的渔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就吓得做鸟兽散。 只有脚步有些蹒跚的村长拄着根拐杖上前来,满脸担忧地询问:“众位壮士,不知莅临本村有何贵干?” “老人家,您别紧张,”赵峥嵘提脚快步上前,从身上摸出了自己的捕快令牌道,“我们只是饥肠辘辘,想寻得一处用个午饭而已。” “用午饭?”那老村长就扫了眼众人,在心中估摸着算了一下,这一堆的人,不下三五十口人。 若是三五个人,他也就将他们请到自己家了,可眼下这么多人,无论如何也不敢乱往家中带的。 “老人家,我们也不白吃你们村的。”段鸣风见状也就从衣兜里摸出了两锭银子,放到了那老者的手中。 那银子皆为五两一个锭银,这一出手就是十两银子,当得他们这普通渔户一年的收成,那老者自是喜笑颜开的将众人领到了自己家中,并招呼着自家的老婆子和媳妇子准备宴席。 因为收了钱,那村长家的老婆子和媳妇干起活来也分外的卖力,还将相邻几户的媳妇子叫到家中帮忙。 因此没有多长时间,三桌热腾腾的饭菜就摆在了萧睿暄等人面前。 众人也就分主次坐下后,萧睿暄就同苏屠平道:“有什么话,大家就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如果是我能做决定的,绝不含糊。” 在来渔村的这一路上,苏屠平就在心中已经打好了腹稿,决定要同萧睿暄争取哪些东西,因此此番坐下来后,他也就一二三四的一条条摆在萧睿暄的面前。 萧睿暄听着,脸上就浮出了隐隐的笑意。 这个苏屠平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做起事情来条理清晰,一样归一样,绝不拖泥带水,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而这两点,也正是自己上一世愿意重用他的原因。 “我可以帮你和你的这些兄弟都入军籍,”萧睿暄也就开诚布公地说道,“甚至我可以给你一个小旗总,但以后的,就得靠你自己争取了,如果你有本事,将来给你个千户,也不是不可能。” 事实上,上一世苏屠平在他身边已经做到了参将一职,一个小小的千户,根本不在话下。 可现在在苏屠平和他的手下听来,却是大感惊愕。 毕竟他们现在只是一群流匪而已。 “此话当真?”苏屠平之前想投军,想着也是去军队里有一番作为,从此立功建业。 而现在有个机会摆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还是个小旗,这样就不用与他的这些兄弟分开,他听后自然很是心动的。 “我有什么必要骗你?”萧睿暄也就看着他,摆出一副让人猜不透的脸色道,“你觉得我此刻同你坐在这,只是在逗你玩吗?” 苏屠平也觉得自己的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毕竟是自最先惹了他们,而且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完全没有必要同自己在此地啰嗦。 “那我能否再多问一句?”但心中的疑问不解,苏屠平觉得自己没法安心做出决定,“为何世子爷会想到要招募我?” 萧睿暄也就看着苏屠平高深莫测地笑道:“因为我在赌你的一个未来!”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却让苏屠平有了路遇知音的畅快感。 若不是对未来还有所求,他也不会如此的兵行险着,也就更不会误打误撞的遇到晋王世子爷。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算得上是一场把酒言欢之后,因为身上略带酒意,唯恐不敬寺里的菩萨,萧睿暄一直等到身上酒劲散去,又换了身衣裳后,才去寺内找了姜婉。 萧睿暄之前就嘱咐属下将胡金斗先送了回来。 奶娘谢氏先是帮金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姜婉则是陪着两个孩子用了午膳,又玩闹了一阵后,再哄着他们睡了。 待她见到萧睿暄时,正是她从儿子萧令德所歇息的禅房里出来。 萧睿暄一见到她,就有些难掩心中的激动,冲过来抱起姜婉打了个圈。 第536章石氏 两个人,私下里再亲昵一点也不为过。 可是像萧睿暄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就抱着自己打转,却还是第一次。 姜婉就羞红了脸,揪着萧睿暄的衣衫的衣衫急道:“这是发什么疯呢,快把我放下来!” 而姜婉身边的那些人,则都是掩着笑彼此交换着一个眼神,纷纷转过了身去。 萧睿暄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失礼。 他有些尴尬地将姜婉放回了地上,然后装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同姜婉的轻声道:“你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姜婉就有些狐疑的看向了他。 以她对萧睿暄的了解,他今天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人,才会让他兴奋得有些得意忘形。 但究竟是什么人能有如此魅力呢? 姜婉皱着眉头想了想,却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萧睿暄一见姜婉的模样,也就不打算再为难她。 于是他俯在姜婉的耳边,将苏屠平的名字轻轻的说了出来。 姜婉听着也是眼前一亮。 上一世她和萧睿暄在一起时,就常听他说起身边那几员猛将的轶事。 这苏屠平就是其中之一。 她可还清楚的记得,上一世,这个苏屠平曾经带着五百单骑深入到鞑子的草原上,不但自己赚了个盆满钵满的,还将鞑子一个部落的首领首级给带了回来。 当时这件事可算是轰动了朝野。 姜妧还因此拍着手说要大赏这个苏屠平。 不曾想,这一世,萧睿暄竟然又遇着了他,然后又和上一世一样,将其收入了麾下。 姜婉也就真心的为萧睿暄感到高兴。 因为被掳的胡金斗平安的回来了,萧睿暄和姜婉也就分头吩咐了下去,让大家收拾好了行囊,准备第二天一大早就往银州去。 大概是在古寺逗留的这几日让大家都有了时间养精蓄锐。 原本以为要走上一整天的路程,竟然只花了半日就到了。 当他们的马车刚走到银州城的城门时,老远就见着晋王府的家丁迎了过来。 那家丁先是给萧睿暄打了个千,然后又隔着帘子给姜婉请了个安,接着毕恭毕敬的说道:“小的石瑞,奉石夫人之命,在此处候着世子爷和夫人入城。” 石瑞?石夫人? 坐在马车里的姜婉就有些诧异。 难不成在这西北的晋王府里,当家做主的竟也不是晋王妃? 只是这会的她,坐在车厢里,也不好与骑在马上的萧睿暄多问什么。 只听得车外的萧睿暄道了一声:“石管事,有劳了。” 然后马车又开始嗒嗒嗒的行进了起来,不一会的功夫车厢外就传来了非常热闹的市井之声。 与姜婉同坐一车的萧令德和萧令仪不免就有些好奇的掀了帘子,看起外面的花花世界来。 姜婉这才发现这银州城热闹得堪比京城,一条铺满麻石的道路有四五丈宽,可容六辆马车同时并驾齐驱。 而道路的两旁,也是商铺林立,人来人往的显得热闹非凡。 “娘亲,娘亲,我们能不能下去玩?”萧令仪就扬着小脸,一脸期待的看着姜婉问。 “可以,但不是今天。”姜婉也就搂了搂女儿笑道,“等我们在这边的晋王府里安顿了下来后,再让罗妈妈带你出来玩好不好?” 萧令仪一听有得玩,也就高兴的点了点头,然后将小脑袋挤到了哥哥萧令德的旁边,好像想将这一路上的繁华都记在脑海中一样。 两个小家伙也时不时的指着车外的商铺,满心欢喜的叫着“我要去这看看”“我要买那个”。 姜婉笑盈盈的看着这一双儿女,心间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西北的晋王府位于银州城的正中,与其说这晋王府是居于中央,还不如说是整个银州城是围绕着晋王府而建的。 见着他们的车队过来,晋王府的家仆们早早的就打开了一旁的角门,卸了门槛,好让他们的车马一路畅通无阻,直至仪门才停了下来。 萧睿暄率先下了马,先将萧令德和萧令仪抱下了马车,这才牵着姜婉的手,让她踩着下车凳下得马车来。 只是姜婉人还没有站稳,就听得身后有人笑道:“哎呦呦,以前都只听闻世子爷夫妻两伉俪情深,今日一见,还果真是如此。” 姜婉一听这话,就下意识的去抽被萧睿暄握着的手,不料反被萧睿暄握得更紧了。 她也就只得别别扭扭的转过身去,只见仪门之处的高阶上站着一个穿着玫瑰金锦缎对襟长褙子的的妇人。 这妇人头上插着金簪,腕上戴着金镯,指上套着金戒指,那做派倒比晋王妃好似更为讲究一些。 “石夫人!”就在姜婉还在心中暗暗称奇的时候,萧睿暄却是拉着她冲那妇人微微躬了躬身子。 原来她就是石夫人! 姜婉就微微挑了挑眉。 这就是那位生了两个儿子,地位直逼晋王妃的石夫人! 想着现任晋王妃为了对付她,不得不又为晋王爷又纳了一房妾室蒋夫人来夺宠。 姜婉就对她充满了兴趣。 显然是感受到了姜婉打量的目光,石夫人就目光温柔的看了过来,并且点头冲她笑了笑。 姜婉就意外的发现这位石夫人笑起来,竟然有些神似萧睿暄的师傅空空神尼。 她之前在京城的西山别院生孩子时,就隐隐觉得空空神尼的身份不一般,特别是当她亲眼见到晋王妃对空空神尼那又敬又怕的眼神时,她更是在心里有所猜测。 只是她探究的目光,终究是没有瞒过空空神尼的眼睛。 空空神尼也就开诚布公的告诉了姜婉,她就是萧睿暄的生母梅若兰,只是她却让姜婉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而现在,在这西北的晋王府里,竟然还住着一个和空空神尼如此神似的人,这不免就让姜婉又猜测了起来。 那石夫人却没有理会这么许多,而是笑着走上前来,道:“一路辛苦了吧?紫烟阁已经为你们收拾出来,趁着现在时间还早,先去梳洗休息一番,然后我们一家人一起吃用晚膳。” 听着石夫人的话,姜婉更是笃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在这西北晋王府中,当家做主的还真是这位石夫人! 第537章敌手 萧睿暄自然是从善如流。 他牵着姜婉的手穿过了仪门,就见着了几辆石夫人事先命人停在那的青帷小车。 萧睿暄扶着姜婉先上了车,然后自己也跟着跳上了车。 萧令德和萧令仪等则在各自奶娘的照顾下上了车,其他的丫鬟婆子们则是静静地跟在了青帷小车后。 青帷小车里的空间并不大,坐下两个人后就没剩下太多的空间。 姜婉也就靠在萧睿暄的身上,懒洋洋的伸了手撩了车帘子,打量起这边府里的景色来。 虽然在姜婉的印象中,西北一直缺水,可在晋王府里却有着一大片的人工湖,湖心还有着一个小岛用石桥与岸边相连。 湖中养着天鹅、野鸭、鸳鸯等物,时不时还能见到天鹅贴着水面成群的飞着,扑啦啦的扇动着翅膀,一瞧就很是壮观。 而各处的亭台楼阁则是修在四周的略高的山坡上,屋檐飞角在树丛中若隐若现,自是另有一番风|情。 见姜婉一直在打量着车外的景色,萧睿暄也就同她笑道:“西北就是这点好,不像京城里寸土寸金,整个西北晋王府是按照江南园林的格局建造的,院子与院子间隔得远,也不会互相干扰,而且不管是在哪处院子里,都能瞧见这正中的湖光山色,也算让人心旷神怡了。” 姜婉也就笑着放下了帘子,倚在萧睿暄的身上道:“这位石夫人,瞧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岂是瞧上去厉害而已?”萧睿暄却是笑道,“若不是她在这后宅里镇着,就凭晋王妃的个性,早就会将这宅子闹得鸡犬不宁了,你以后与她们相处久了,就会知道这位石夫人的手段了。” 听着萧睿暄的话,姜婉就若有所思。 萧睿暄待这位石夫人的态度,与待晋王妃是截然不同,仿佛这位石夫人才是真正的晋王妃一样。 那是不是以后的日子,自己也最好依葫芦画瓢的敬着这位石夫人一点? 正想着这事,他们坐着的这辆青帷小车就在一座楼阁前,停了下来。 姜婉扶着萧睿暄的手就下了车。 映入姜婉眼帘的就一个两层的临水院落,院落里的那二层阁楼上,挂着一块金丝楠木的牌匾,上面刻着“紫烟阁”三个大字。 院子外种着一排杨柳,站在杨柳树下,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让整个宅院就颇有些江南小镇的味道。 姜婉一见,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原本以为来西北后会有所不适的顾虑,也跟着一起打消了。 “世子爷幼时在府中也是有过一个两进院落,可我瞧着那院子实在是太小,住不下你们这么多人。”跟着他们一起过来的石夫人也就笑着解释道,“我听闻世子夫人是江南人,就自作主张的将你们的住处安排在了此处,若是你们觉着不好,我再给你们调换住处。” 然后她便示意身边的婆子将那院落的门打开,领着姜婉等人进了院落。 院落里早就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还摆上了四时的花木,整个院子看上去就显得生机勃勃。 萧令德一见这院子,就欢呼了一声,撒腿就从奶娘谢氏的身边跑开,往那院子里冲了进去,一向乖巧的萧令仪见了也不甘落后,跟在萧令德的身后,一边跑一边喊:“哥哥,你等等我……” 姜婉见着也就与那石夫人相视一笑,道:“看样子,他们比我还满意此处,真是劳烦夫人费心了。” “不过是我分内之事而已。”那石夫人却是谦逊的说道。 随后她领着姜婉在整个紫烟阁内又逛了逛。 姜婉这才发现穿过紫烟阁后的花园子后,竟然还有一个四进五间的宅院,足够他们这些人的日常起居之用了。 “你们应该带了厨子来了吧?”石夫人就扫了眼姜婉身后的那些仆妇道,“我们府中平日里都是分开吃的,每个院子里都有自己的小厨房和采买,只有每逢初一、十五,或是什么大日子,才会聚到一起用膳。比如说今日,就是特意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的。” 见自己已经把人给带到,又领着他们看了一圈紫烟阁后,石夫人也就提出了告辞。 姜婉笑着将石夫人送出了紫烟阁,而石夫人临走前又叮嘱了一番晚上一同用膳的话后,这才上了来时的青帷小车离去。 知行有礼,进退有度。 姜婉也就在心里感叹,与这位石夫人相处,可是比起跟晋王妃的相处则要舒服得多。 红蕊和香蒲则趁着姜婉应酬石夫人的空档,将主屋给收拾布置了出来:在内室的楠木大床上铺上了姜婉惯用的被褥铺盖、熏上了喜爱的馨香,按照京城晋王府里的摆设,又将那些器具摆件一样样的归放到位…… 因此当姜婉再次踏入内室时,竟然有了种回到竹苑正房的错觉。 已经换了一身衣裳的萧睿暄此事正歪在临窗的大炕上拿着一本书看着,一旁的炕几上则摆着一杯新泡的茶。 见着姜婉回来了,萧睿暄也就坐直了身子,将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示意姜婉坐下。 而这时,夏依则是带着兰依和雪梅从外间进来,见到萧睿暄后,也就禀报道:“回世子爷的话,这院子的房前屋后我们都检查过了,房梁上也都看过,没有什么异常。” 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先下去休息吧。” 待夏依她们走后,姜婉不免就对萧睿暄笑道“哪里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进了龙潭虎穴呢。” “小心点总是不为过。”萧睿暄放了手中的书,握起了姜婉的手道,“以后我不在府里的日子多,你们娘仨的安危就尤为重要。” 姜婉也就笑道:“听得你这么说,好像这府中之人都不可靠一样。” “毕竟人心隔肚皮,小心一点为好。”萧睿暄也就揽了揽姜婉道,“这个府里的人,都知道我父王有问鼎天下的野心,只是现在大家都心照不宣而已,倘若有一天事成,我们这些人又会成为天然的敌手,所以……” 萧睿暄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而姜婉也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宝宝今天想三更,能不能做到呢?第一更! 第538章湖心 晋王府的家宴设在了湖心小岛的临湖水榭里。 八月的天气虽然有点凉,但秋老虎的威力也不容小觑,于是水榭四面的槅扇门全部都被打开了,整个水榭也就好似一个凉亭般的立在了水上。 水榭里高高的挂着大红灯笼,并且早有丝竹之声响起,远远的,就显得很是热闹。 湖心岛建在了人工湖的正中心,东南西北四面都有曲径或拱桥与岸边相连。 姜婉所在的紫烟阁位于湖心岛的东北角上,也就必须绕到东面东澜亭前,穿过风雨桥,才可达湖心岛上的临湖水榭。 当姜婉和萧睿暄带着一双儿女出现时,水榭里已经坐下了不少人。 最先迎上来的依旧是石夫人,此时的她已经换了一件水红色的妆花褙子,手臂上的金镯子也换成了一只碧玉钏,正个人看上去比下午见到时更显得喜庆。 而姜婉也穿着一身绣金牡丹纹亮缎滚边褙子,头上盘了个云髻,发边看似随意的插着一朵镶宝石的丝缎宫花步摇,看上去端庄又大气。 跟着她一同而来的萧令德则是一身月牙白的缎面锦袍,而萧令仪则是一身杏黄色的宫装,像是两个可爱的阿福娃娃。 “你们可算是过来了,”石夫人笑着上前,“我刚还在同蒋夫人道,是不是该派个人去接你们,毕竟你们对着府中的事务还不够熟悉。” “是绕了一些路。”姜婉也就盈盈的同石夫人客套着。 而萧睿暄则是在与石夫人打了个照面后,也就往父亲晋王爷跟前走去,将空间留给了家里的这一群女人。 姜婉也就朝着石夫人的身后看去,只见一三十多岁的俏丽妇人穿着一身鹦哥绿坐在那,眉眼自带一股扶风弱柳,我见犹怜。 “这位是蒋夫人。”石夫人也就循着姜婉的眼神看了过去,自然也就看到了自己身后的蒋氏,于是也就笑着同姜婉介绍道。 原来这一位就是蒋夫人! 姜婉也就想起在京城时曾听财叔提起过,这蒋氏是晋王妃佟碧玉做主抬进府的,为的就是能和这石夫人一较高下。 只可惜,晋王妃对晋王爷也太不了解了。 若是其他人,也许就喜欢蒋夫人这扶风弱柳的气质,可是晋王爷明明好的就不是这一口。 姜婉就想到了英姿飒爽的空空神尼梅若兰和眼前这位显得很是干净利落的石夫人,也难怪这么多年晋王妃一直没能在这晋王府中立起来。 一想到这,姜婉也就在水榭中搜寻起晋王妃的身影来。 晋王妃和萧睿曦早他们半个多月从京城动身,按理说,此刻的他们早就应该回府了,为何在这家宴上却见不到他们二人的身影? 蒋夫人也就站起身来,凑到了石夫人的身边往晋王爷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怯懦的问道:“要不要同王爷说一声,今日家宴,还是将王妃和二公子请出来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石夫人就看了那蒋夫人一眼,可脚下却没有挪动分毫的继续道,“这件事就有劳妹妹代劳了,我还得去厨房看看她们准备得怎么样了,可别误了我们的时辰才好。” 说着,石夫人理了理自己那并不凌乱的云鬓,迈着步子就出了水榭。 那蒋夫人就立在那,就显得有些进退两难的样子。 她也就求助似的瞧向了姜婉。 而姜婉却是对她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无知的瞧着她。 从刚才石夫人的态度,姜婉就瞧出来这去晋王爷跟前为晋王妃说好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不然这位蒋夫人也不会想着去使动石夫人,石夫人更不会借口要去厨房而离开了。 而她现在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是欺负她姜婉是个新人,搞不清楚状况吗? 姜婉也干脆同她装傻到底的坐到了一旁,从丫鬟的手中接过了茶盅,慢条斯理的喝起茶来。 特意走开了一阵的萧睿暄见姜婉终于“闲”了下来,也就领着石夫人所出的两个庶弟走到了姜婉的跟前,笑道:“来,认一认你们的嫂嫂,别到时候在府里遇到了,都不知道谁是谁。” 姜婉一听,也就放了手里茶盅站了起来,打量起眼前的两位少年来。 两人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一个稍高,一个微胖,倒也看不出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萧睿暄也就拍了拍那个个头稍高的道:“这是我三弟萧睿旻。”又指了指那个微胖的道:“这是我四弟萧睿昊。” 而萧睿旻和萧睿昊则是主动的给姜婉行礼道:“见过大嫂。” 姜婉微微侧过身子受了他们的礼,然后从兰依的手中接过了事先准备好的见面礼交给他们二人,并道:“从京城里带了点小玩意,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兄弟两个欢天喜地的接了,拿着东西就退到了一旁。 因为是初来乍到,姜婉与这府里的人本不相熟,也就显得有些孤单失群,萧睿暄也就趁机在姜婉的身边坐了下来,笑着安抚她道:“家宴就是这样,即便是很无聊,也得装出兴致高昂的样子,以后你与她们相熟了,自然也就会有话说了。” 姜婉也就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应付不来这些,有这样的功夫,我宁愿窝在屋里写写画画。” 萧睿暄也知道姜婉说的是实话,也就握了握她的手道:“既然不喜欢应付他们,那就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点头。 就在蒋夫人还在犹豫着是不是要到晋王爷跟前帮着晋王妃说项几句时,晋王妃则是扶着贞娘的手从水榭的西面走了过来。 只是今日的她穿得十分淡雅,和平常那个“艳丽”的模样判若两人。 而且随着她们二人的进来,整个水榭里突然就能闻到一股上好的檀香味。 这让姜婉不禁怀疑这两人是不是刚刚理完佛回来。 萧睿暄见状,也就压低了嗓音同姜婉道:“自晋王妃和萧睿曦回来后,父王就关了这两人的禁闭。萧睿曦是关在了外院,而晋王妃则是关在了西面的佛堂里,让她每日好好念经,面壁思过。” 还能有这样的操作? 姜婉不免就有些意外的瞧向了萧睿暄。 #####第二更,第三更可能会晚一点…… 第539章家宴 萧睿暄也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往下说。 而在晋王妃的身后,萧珍被人领着一蹦三跳的走了过来,老远就能听到他嘻嘻哈哈的笑声。 显然他对今晚的家宴很是期待。 然而待他走进这临湖水榭时,之前洒了一路的笑声也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见到了他最不想见的萧令德。 此刻萧令德的心情和他差不多,只是他却不像萧珍那样七情上脸,而是笑着道了一声:“珍哥儿。” 萧珍一听,就装成没听见似的扭过了头去。 晋王爷萧同峰见到这一幕,也就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现在全家人就只剩萧睿曦还没有到,姜婉和萧睿暄因为刚回来,不知道府里是个什么状况也不好多问什么,就只好坐在一旁保持沉默是金。 蒋夫人想着刚才失了一个表现机会,此刻忙不迭的笑道:“是不是使个人去叫一下二公子?” 不料晋王爷却是脸色一黑,道:“叫什么叫,这府中的规矩就是初一十五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就这还要人三请四催,他当他是天皇老子么?” 姜婉听着这话,也就侧目地看了萧睿暄一眼,先前她还以为这顿家宴是为他们接风洗尘,不曾想是他们归家的日子正好撞上了“家宴日”而已。 只是这一路上都是吃了睡,睡了吃的,她并未留心日子竟然已经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 晋王爷虽然是这么说,可蒋夫人也听出了他话语中赌气的成分大,她在给屋里服侍的仆妇使了个眼色,就有人不动声色的出了水榭,往外院而去。 约莫等了半柱香的时间,萧睿曦终于姗姗来迟。 他的样子比姜婉在京城里见到的更为颓丧一些,不但面容憔悴,更是蓄起了胡须。 晋王爷一瞧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他正要开声斥责时,却听得萧睿曦一脸玩世不恭的说道:“我这些日子可是衣不解带的在研读经、史、子、集,父王究竟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而且您为了控制我,将我身边的丫鬟全都换成了小厮,现在我那院里,别说是人了,就连蚊子都找不到一只母的来……” “曦儿!休得胡言乱语!”听着儿子越说越粗鄙,原本还是一脸虚弱相的晋王妃也就突然开嗓厉声呵斥,眼睛却时不时的往姜婉和萧睿暄的身上瞟。 在她看来,怎么能够在这二人跟前自曝其短? 而姜婉坐在那,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好似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之前萧睿曦的那桩公案在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他们才得知,萧睿曦是因为同那王成为了一个烟花女子才大打出手的。 萧睿曦从小养尊处优,养得一副牛高马大的好胚子,而那王成幼时跟着他爹娘在乡下食不果腹自然也就生得弱小一些,这还是被叔父王福接进了京里才过了两年好日子。 这两人一杠上,瘦弱的王成又岂会是萧睿曦的对手。 因此,萧睿曦三拳两拳的就打得他七窍流血、魂飞魄散了。 这亏得是晋王爷拿了手中的秘旨换了萧睿曦一条命,因此晋王爷就越发的不待见这个儿子了。 回了西北后,心中还藏着怒火的晋王爷就让晋王妃住进了佛堂去反省,把萧睿曦关在外院的院子里,并且将身边服侍的人统一都换成了男丁,整日的让他研读经史子集。 对于萧睿曦的话,大人们肯定都不会接话茬,可同在水榭里的萧令仪却是转了转小眼睛,一脸不解的跑到了姜婉的跟前,抬着小脑袋问:“娘亲,为什么二叔父说他院子里的蚊子没有母的?是因为娘说过的,只有母蚊子咬人,公蚊子不咬人吗?那蚊子不咬人不是好事么?难道二叔父想要蚊子咬他不成?” 听着萧令仪那还有些稚嫩而又清脆的声音,一屋子的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向喜欢萧令仪的萧同峰也就笑着冲她招了招手,道:“仪姐儿,你过来,你告诉祖父,为什么是公蚊子不咬人,母蚊子咬人?” “是娘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萧令仪就笑着倚到了萧同峰的身边道。 姜婉的脸上就闪现了一丝尴尬。 她有的时候会跟孩子说一些后世的“科普小知识”,或者得了闲的时候带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做一些类似后世的小实验。 比方说筷子放在水里看起来像是折断了,比方从口中喷出水雾就能见到彩虹…… 孩子们也经常被这些神奇的“小实验”所折服,更是觉得姜婉所教授的这些,是他们从书本上都学不到的。 至于这公蚊子母蚊子,则是萧令仪在院子里被蚊子咬了以后,姜婉在给她涂青草膏时随口一说,却不曾想仪姐儿竟然还将这事给记下了。 姜婉只好找了个借口道:“是哄孩子的时候随口说的,没想仪姐儿却当了真。” 说完,姜婉就冲着萧令仪使了个眼色,萧令仪也就立即噤了声。 晋王爷一听只是逗孩子玩的,也就并不再追究,而这时石夫人刚好从厨房那边过来,看着大家都在,也就走到晋王爷身边问是否可以上菜了。 “上菜吧。”萧同峰就大手一挥的说道,率先入了席。 大家也就男一桌,女一桌的分桌坐了下来,三个孩子更是被安排在了一张小餐桌上,由各自的奶娘服侍着。 大人的这两桌还好,即便大家心里真有什么,也会顾忌着彼此的面子,不将事情拿到台面上来。 可孩子却是不一样的。 萧珍本就与萧令德结了怨,而今天又亲眼见到晋王爷跟萧令仪有说有笑的样子,也就更加的心生嫉妒。 要知道,打从他记事起,祖父就从来就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 因此他坐在那,隔着一桌热腾腾的饭菜,瞧着萧令德和萧令仪在奶娘的服侍下一口一口的吃着时,萧珍就突然站起身来,并且“不小心”的打翻了小餐桌。 “啊~”萧令仪就突然大叫了一声,哭了起来,原本小餐桌上的那盆还冒着热气的鲜菌汤有半数都倒在了她的身上。 #####说话算话,第三更! 第540章烫伤 第540章 小餐桌就摆在了姜婉她们这桌的旁边,可以说姜婉是亲眼看见萧珍起身时带翻了桌子。 只是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她只想知道自己德哥儿和仪姐儿有没有烫到。 听着仪姐儿那哭得痛彻心扉的声音,姜婉的心就绞成了一团,她一边吩咐着身边的丫鬟去打水,一边起身去查看仪姐儿的伤势。 因为才到八月,萧令仪身上的衣裳并不厚实。 而且在进入水榭之后,但心她会热,姜婉还嘱意奶娘罗氏帮她脱了一件罩衫。 因此那盆鲜菌汤几乎就是直接倒在了仪姐儿的身上,仪姐儿的罗裙上还挂满了小菌丁。 奶娘罗氏则正拿着个帕子小心翼翼的帮她擦拭着身上的汤水。 “夫人……我……”突然发生了这种事,罗氏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她只觉得自己太过失职了。 而姜婉则只是同她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的卷起了萧令仪腕口上的衣袖,只见原本像藕节一样的手臂已经烫得通红。 不用想,衣衫之下,只怕是烫得更为厉害。 “你呢?有没有烫到?”姜婉就转头看向一旁的萧令德。 萧令德摇了摇头,道:“我没事……”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并示意奶娘谢氏看管好萧令德,自己则轻轻的解着仪姐儿身上的衣衫。 “疼……”可只要她稍微一动,仪姐儿就会哭着喊起来,吓得她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 而一旁的奶娘罗氏也只能轻哄着萧令仪:“仪姐儿不哭,仪姐儿不哭……” 见水榭里突然乱成了这一团,石夫人也围了过来,她瞧了眼萧令仪后,担心道:“这恐怕还是要叫个大夫来看看才行,仪姐儿可是女孩儿,要是留下什么疤就不好了。” 说完,她就吩咐身边的人套车去银州城里请大夫。 “不用了。”萧睿暄却是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抱起了萧令仪道,“去请大夫,一来一回的反倒耽误事,不如我直接抱着仪姐儿去。” 姜婉也觉得烫伤的事不能耽搁,也就有些歉意向石夫人欠了欠身子,就在她一转身的时候,却意外的在萧珍的脸上看到了得意的神情。 姜婉皱了皱眉,却无暇理会他,而是跟着萧睿暄出了门。 不想就在他们用膳的这点功夫,天空竟然下起雨来。 姜婉从递菜的婆子手中接过了一把油纸伞,撑在了萧睿暄的头上,急匆匆的往外院跑去。 好在仪门处早有人备上了车,萧睿暄先将仪姐儿放到车上,又扶着姜婉上了车,自己则跳上了车夫位,不等车夫过来,就直接驾车往王府外奔去。 因为萧睿暄的车驾得很快,马车上下颠簸得厉害,姜婉也就心疼地抱着仪姐儿,有些焦虑的看着车窗外。 雨越下越大了,在这黑夜中形成了一道雨障,让人看不太真切。 不一会的功夫,他们的马车也就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士兵一见是晋王府的车,根本不敢上前询问,直接就将城门开了,放了他们出去。 姜婉坐在车里,不免就觉得奇怪:“不是去找大夫吗?为什么要出城?” 萧睿暄就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同姜婉道:“城里的大夫我信不过,我们去找程子修!” 一听到程子修的名字,姜婉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 她搂了搂怀里的女儿,许是刚才哭得太辛苦,这会子萧令仪已经靠在姜婉的怀里睡着了。 姜婉有些心疼的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然后靠在了车厢板上。 年前,景宣帝突然将程子修革了职,程子修就好似连夜从京城里消失了,从此失了踪影。 没想到,他竟然也回了西北。 姜婉靠在马车里正胡思乱想着,却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然后萧睿暄一掀车帘道:“把孩子给我吧!” 姜婉也就将怀里的仪姐儿递给了他,自己也跟着下了车。 马车停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农家小院里,萧睿暄连门都没有敲,抱着仪姐儿就冲进了小院里的那间茅草屋。 屋里就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哎,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青蒿!去把程子修给我叫来!”萧睿暄却是一声喝,并不与那少年多说。 那少年正是程子修身边的小厮青蒿,见来者是萧睿暄,他先是一愣,随后就往后院跑去。 而萧睿暄也懒得等,抱着萧令仪也跟着走了进去。 姜婉在门边犹豫了一会,觉得程子修也算不得什么外人,也就跟着萧睿暄一起进了后院。 虽然说这农家小舍的前院是用茅草搭成的,可后院却是规规矩矩的砖瓦房。 而且他们一进院子,就见着正屋里亮着灯,屋里有人影在移动。 萧睿暄从一旁的抄手游廊走了过去,也不管那么许多,一脚就踹开了正屋虚掩的房门,大喊着:“程子修,快来帮我看看仪姐儿!” 可一进屋,萧睿暄就愣在了那儿。 屋里哪有程子修的身影,倒是有道窈窕的身影坐在油灯前,正细细的翻着书。 萧睿暄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 有点后悔刚才没有等在前院,而是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 但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他,和程子修私下里联系了这么久,也没听他说他屋里有了女眷啊? 一想到这,萧睿暄的底气又足了那么几分,正欲开口问程子修去了哪儿,却见油灯前的那道倩影站起了身来,颇为关切的问道:“仪姐儿?是晋王府的仪姐儿吗?她怎么了?” 因为萧睿暄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姜婉并不清楚屋里有什么人。 只是她一听这声音,不免就奇道:“是范家妹妹吗?” “是我。”屋里那人应声道。 姜婉就有些激动的推开了萧睿暄,果然看见范氏如少女般的亭亭玉立在自己眼前。 那范氏快速两步上前,也就打量着萧睿暄怀里的萧令仪奇道:“这是仪姐儿吗?没想一眨眼竟然已经这么大,她到底怎么了?竟然让你们两个连夜火急火燎地冒雨赶了过来。” #####第一更 第541章谈心 虽然姜婉也好奇为什么范氏会出现在程子修的宅子里,但更要紧的是,他们是来为仪姐儿求医的。 她也就从萧睿暄的身上将仪姐儿抱了过来,范氏则带着她,示意姜婉将仪姐儿放到了炕头上。 范氏也就拨亮了油灯,借着油灯的光打量起仪姐儿来。 她的手臂还好,虽然有些红,但也没有什么大碍,可她身上的地方,只要轻轻的一碰衣裳,萧令仪就会疼得开始哼哼起来。 姜婉一见这情形,也就急得要哭了起来。 “你们来得不巧,程师兄刚被村里的一个老汉叫去出诊了。”范氏见状也就同姜婉道,“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由我来替仪姐儿诊治。” 姜婉在京城的时候,可是听闻过范氏同萧睿曦和离之后,就拜了空空神尼为师,算得上是神尼的入室弟子。 而且依照范氏的个性,若不是极有把握的事,她也不会乱开口。 姜婉也就看了眼萧睿暄,见他也认同自己的这一想法,也就同范氏道:“那就劳烦你了。” “同我,你还这么客套做什么。”范氏也就同姜婉笑了笑,“我还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你们在这里请自便。” 说着她就转身,进了与这正房相连的另一间房。 不一会的功夫,原先在范氏身边服侍的红纹就拿了一套干衣裳出来,走到姜婉的身边道:“夫人,换身干爽的衣服的吧,这种天气,最容易冻人了。” 姜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竟然没有一处干爽的地方,裙裾更是能拧得出水来,而青蒿同样也拿了套程子修的衣服过来,让萧睿暄换上。 姜婉就看了眼还睡在炕上的仪姐儿。 红纹也就笑道:“夫人尽管将大小姐放心的交给我们好了。” 姜婉一想,反正换衣服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真要是一直穿着这身湿衣服,搞不好仪姐儿还没好,她自己又病倒了。 于是她接过了红纹手上的衣裳,避到一旁的屏风后去换了。 待她换了衣裳出来,就闻得满屋子都艾叶水的香味。 范氏束起了头发,挽起了衣袖。 她示意红纹在一旁温柔的同仪姐儿说着话,而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的将仪姐儿身上的衣服揭开。 许是因为一直有人在分散着仪姐儿的注意力,这一次范氏并没有费什么功夫就将仪姐儿身上的衣衫揭开,只是在揭开的那一瞬,范氏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原来仪姐儿的身上有不少地方都烫出了水泡泡,看上去有些吓人。 姜婉就要往跟前凑,不料却被同样换了衣裳出来的萧睿暄给拦住了。 “既然将人交给了人家,我们还是在一旁等着的好。”萧睿暄拉着姜婉在屋子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不要让她因为我们而分了神。” 姜婉觉得萧睿暄说得有些道理,因此也就忍着心中的好奇坐了下来。 范氏身边的另一个丫鬟红绣也就端了两杯热腾腾的姜茶过来,她一边上茶,一边笑着同姜婉二人道:“刚煮的姜茶,夫人和世子爷趁热喝了,好驱驱身上的寒气。” 见姜婉还是不放心的瞧着屋子的另一边,红绣也就笑道:“夫人您就放心吧,如今我们小姐的医术是大有长进了,烫伤什么的早已难不住我们家小姐了。” 范氏和萧睿曦和离后,继续跟着她的红纹和红绣也就改了口,改叫范氏为小姐。 姜婉也知道自己现在再担心也没有什么用,于是也就坐在那,静静的等了起来。 范氏那边,先是用煮过的艾叶水帮仪姐儿轻轻的印拭身体,待处理过那些水泡后,再给涂上了特制的烫伤药。 红纹更是搬了一个竹架栏过来,架在了仪姐儿的身上,然后再给她盖上了一层薄被子。 等她们将仪姐儿安置好了后,范氏这才擦着额头上的汗,走了过来。 这期间因为程子修已经出诊回来,萧睿暄则被青蒿请到了前院,只留下姜婉坐在那等着范氏。 “还好,不是很严重。”范氏给了姜婉一个“你放心”的笑容,道,“只要好好养护一下,不会留下什么疤痕的。” 姜婉听后,也就大舒了一口气,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仪姐儿是个女孩子,身上若是留了什么伤疤就不好了。 “可是,她是怎么被烫到的?没理由家里的下人这么不上心吧?”与姜婉也是几年未见的范氏,不免就开始同姜婉唠起嗑来。 姜婉也就叹了口气,将今天在府里发生的事情同范氏说了。 范氏一听说是萧珍下的手,不免就惊道:“不能吧?他才多大个孩子?” “正是因为年纪小,平日里晋王妃又一味的惯着,才让他变得有些无法无天起来。”姜婉也就摇了摇头,又说起之前在京城里萧珍同萧令德因为一只兔子而打架的事。 范氏听着也就苦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我那时候才想着要出府,不然这个孩子养在我的名下,不能打又不能骂,还要白担一个不会教养孩子的骂名。” 姜婉也就想着那时候范氏离开晋王府时的决绝,也就同她笑道:“你现在也挺好的,不是吗?” 说完,姜婉就扫了眼前院,一脸揶揄的朝着范氏笑。 范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随后则是羞红了脸辩解道:“我和师兄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哦?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姜婉就坏坏的笑道,“你们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的,如有彼此有意,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不料范氏的神色大变,扯着自己的衣襟低着头道:“我……我……我配不上他……” “这是他说的?”姜婉不免就冷色道。 “没……他没说……”范氏一脸惶恐的瞧向了姜婉,生怕姜婉因此而去找程子修的麻烦,“是我自行惭秽……” 姜婉不免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对女人总是太过苛求。 若不是自己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上一世的她是不是也只能蜷缩在后宫中自怨自艾? #####第二更,老规矩,第三更会要迟一些 第542章救治 姜婉知道有些事,并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既然范氏满足于以这样的方式与程子修相处,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听着仪姐儿那安定而又绵长的呼吸声,姜婉知道女儿的伤势没有什么大碍了。 而此时,夜已深。 屋外的雨也越下越大。 程子修温了一壶小酒,与萧睿暄在茅草屋内相对而坐的互斟对饮。 “怎么?打算从此就在这乡间隐居了吗?”萧睿暄就有些调侃的看着程子修问。 不料程子修却是看着萧睿暄笑道:“若是别人这么问我还情有可原,可这话从你萧睿暄口中问出来,就该打!” 说着,程子修就给萧睿暄又倒了一杯酒,感叹道:“先帝的身子太虚了,我想多为他争取几年阳寿,不得不用上一些虎狼之药。” 萧睿暄听着,也就脸色一变,半晌才道:“虎狼之药?你好大的胆子!” “景宣帝也这样驳斥过我。”程子修也就举起酒盅向萧睿暄致意道,“可命是他的,他不让我治,我也没有办法。” “后来先帝看了我所记录的医案,也就命我带着那本医案速速离宫。”程子修就有些神色哀伤的说道,“他说如果我继续留在宫中,必有性命之忧,而他并不忍心看到我死在宫里。” “可是……如果我还在宫里……他必不会去得这么早!”说到这,程子修竟开始哽咽起来,“正如你所说,他是个好皇帝,不应该走得这么早!” 萧睿暄听着,想到上一世无病无灾的萧睿昭也是莫名的就去了,不免就长叹了一口气:“也许这就是命!” 两人就这样长吁短叹了好一阵,都没有发现在门边探头探脑的青蒿。 青蒿瞧这二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就跑回了后院同姜婉道:“夫人,我看您今晚还是歇在我们这吧,世子爷正和我们家少爷相谈甚欢,大有不醉不归的样子。” 范氏也看了眼窗外根本没有停歇之意的雨道:“我也是这个意思,你们这样趁夜赶回去,不说不安全,就是仪姐儿也要跟着一路颠簸,若是又磕到了或是碰到了,就得不偿失了。” 姜婉闻言就失笑:“谁说我要离开了?我不过是让青蒿帮忙去前面看看世子爷在做什么,对今晚还有什么安排没有,结果你们一个个的就以为我要走?不知道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吗?” 范氏听着也笑了起来,也就去嘱咐红纹和红绣开箱笼铺床。 姜婉却是想同仪姐儿在炕上挤一挤。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她,看着她,兴许还睡得着一些。”姜婉看着睡得正酣的仪姐儿道。 “你守在这有什么用?晚上真要有什么事你也帮不上忙,要守也是我守吧?”范氏也就接着姜婉的话道。 “两位主子真是说笑,”一旁的红纹和红绣听了赶紧道,“真有这种事,也是我们两个值夜,哪里会用得着两位主子亲自上阵?” 她们二人是跟着范氏从晋王府里出来的,范氏是一贯的好说话,经历了这么多事却还一直将她们二人带在身边,三人之间的关系早已超了主仆。 而她们也知道这位晋王世子夫人也是好打交道之人,只要不惹到她,她对谁都是和颜悦色。 见姜婉还有些犹豫,范氏也不与她多说,而是推着她进了内室,道:“刚听闻你说是今天刚到的银州城,我知道,这赶路啊最是辛苦,你也就别同我挣了,赶紧去休息吧。”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交代了红纹和红绣一句:“待会别忘了给前院送两床被褥去,这个季节更深露重,那二人又喝醉了酒,可别让风邪入侵了。” 红纹也就应了一声。 范氏将姜婉安排着睡下了之后,还特意点上了一支安神香。 那被子显然是晒过的,松松软软的,还带着阳光的味道。 也许真是乏了,姜婉闻着那淡淡的香味,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 待她再醒来时,窗外已是晴空万里,还有鸟儿在枝头欢快的又唱又跳。 她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却听到了仪姐儿在外间正与人说着话,还时不时的传出一阵阵咯咯笑的声音。 姜婉这才相信仪姐儿真的没有什么大碍了。 而这时,范氏却撩了门帘进来,在房间里取了昨日为仪姐儿上的药后,转头就瞧见了在床上睁着眼睛的姜婉。 她不免笑道:“是我们吵着你了吗?” “没有。”姜婉也笑着坐了起来,“是睡饱了,自然就醒了。” “既然醒了,那就起来吧。”范氏瞧着姜婉笑道,“我正准备下厨去做面。” 说完,范氏又一撩门帘的走了出去。 姜婉坐在床上发了一小会愣,觉得范氏今天的样子真的是她从不曾见到的,充满了阳光和活力。 姜婉自己穿好了衣衫,趿着鞋子就走出了内室。 她自己的鞋昨天也湿了,红纹就拿了一双范氏新鞋给她,只是她没想到范氏的脚竟然会这么小,她只能像后世穿拖鞋一样的趿着,而不能穿进去。 仪姐儿的精神头很足,此时她正穿着她的小衣服坐在炕头上,由红纹一口一口的喂着小米粥。 姜婉留心到仪姐儿身上的衣服明显被浆洗过了,昨晚留在上面的汤汁已经全都消失不见。 “娘亲!”萧令仪一见到姜婉也就甜甜的叫了一声,然后像献宝似的同姜婉说道,“红纹姐姐帮我把衣裳洗干净还烘干了,我的裙裙又变得漂漂亮亮了。” 说着,她就拿手摆弄了一下她的裙摆,好似证明她所言非虚。 “那你的肚肚还痛么?”姜婉就临空虚指了一下萧令仪昨晚被烫伤的地方,问道。 萧令仪却是顿了顿,又扭了扭身子,这才同姜婉道:“还有一点点,但红纹姐姐说,只要我坚持擦药,过两天就会好的。”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点头,悬了一整晚的心,这次是真的放了下来。 而这时,范氏同红绣一道,从外面端了几碗热腾腾的面来,然后看着姜婉道:“来,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说着,范氏也就将面碗放在了屋里的小桌之上,可红纹和红绣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的围过来,而是看着姜婉并不敢挪动自己的脚步。 #####第三更!明天继续! 第543章休闲 不明所以的姜婉却是瞧向了范氏。 范氏站在那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同姜婉笑道:“平日里我们都是在一张桌上吃饭,可你是世子夫人,因此她们不敢随意上桌了。” 姜婉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事。 她也就笑道:“我今日可不是什么世子夫人,而只是一个上门求助的病患家属,承蒙你们不弃,才没让我们露宿街头,还有了这一口吃食,对你们我只有感激的份,哪里还敢摆什么谱?” 姜婉说得幽默诙谐,红纹和红绣也是听得会心一笑。 既然姜婉这个世子夫人都说她不介意了,她们两个也就更加无需顾忌。 正好红纹将手中那一小碗小米粥喂完,在帮仪姐儿擦了嘴后,她也就让仪姐儿一个人坐在炕上玩,她和红绣一起有些腼腆的坐到了姜婉的下手。 其实最开始姜婉是并不在意这些的,毕竟她是来自于那个倡导“人人平等”的世界。 可是在大梁朝的日子待久了,她才发现有时候她所以为的那种平等在这个时代却是不懂规矩的表现。 为了真正的保护到身边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她这才不得不端起了架子来。 因此在姜婉看来,她从来就不觉得与丫鬟同桌吃饭是一件让人不能忍受的事。 反倒是红纹和红绣却吃得有些战战兢兢。 范氏见了,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待姜婉这边用过了早膳,她也就让红纹帮忙去前院打探一下,看萧睿暄是否已经起床。 而红纹去后没多久便返了回来:“青蒿说昨晚世子爷和程公子一直聊到了快天亮了才歇下,这会子都还没醒呢。” 聊到快天亮才歇下? 这两人到底都聊了些什么啊?! 姜婉也就冲着范氏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看样子,他们只能继续叨扰下去了。 范氏见姜婉闲着也是无事,也就建议她到自己的菜园子里去走走:“因为这里就住着我们五个,很多事都得靠自己,所以我们就自己弄了个菜园子。” 姜婉还没来得急发表意见,萧令仪却已经在炕上拍手叫好了。 想着仪姐儿长这么大,好似还没见过这些,姜婉也就带着萧令仪欣然前往。 菜园子就在他们的屋后,地不大,种的东西倒不少,至少能满足他们一日三餐的吃食。 仪姐儿更像是到了一个新奇的世界一样,撒开脚丫子就在菜地间的土埂子上跑了起来,一脸好奇的问起陪同她的红纹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真没想到你们竟然在这里过起了我挑水来你浇园的田园生活。”姜婉也就同范氏道,“怎么,程子修是打算从此就隐居下去么?”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范氏就有些犹豫的说道,“当初师父只让我跟着师兄过来,说到了这边之后,让我一切都听师兄的安排。” 姜婉听到这,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而仪姐儿却是疯跑似的跑了过来,满脸兴奋地瞧着姜婉道:“娘,娘,我们回去也弄个这样的菜园子吧,您看,您看,仪姐儿亲手摘了您最爱吃的茄子!” 说着她像献宝似的拿出了一个比她的拳头大不了多少的小茄子,姜婉一见更是哭笑不得。 “仪姐儿,这小茄子还没长大呢!”姜婉看着跑得满头大汗的女儿,又开始担心她身上的烫伤在泡到汗水后会有所反复,于是轻声的哄着她道,“这些小小的瓜果蔬菜还和你一样,是个小小孩呢,我们就不要打扰它们了好么?它们要吸足了水,晒饱了太阳,才会长得壮壮的。” “就像仪姐儿要每天好好睡觉,乖乖吃饭才能长高高一样吗?”萧令仪眨着天真的大眼睛,看着姜婉道。 “对,就像仪姐儿每天都要吃饭睡觉一样。”姜婉笑着抹了抹萧令仪脸上的汗珠,牵着她的小手道,“所以我们就不要再打扰它们了好吗?” “好~!”萧令仪听后,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好似真的怕惊扰到这些瓜果蔬菜一样。 范氏站在一旁,一脸的惊奇,然后一脸不可思议地对姜婉笑道:“你带孩子,还真和别人不一样。” “有吗?”姜婉却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多说。 她教孩子的方式,大概在这个时代只算得上是离经叛俗。 一上午,她们在菜园子里打发了一些时间,范氏带着红纹在地里又摘了不少瓜果准备中午煮着吃,这才回了屋。 而这时,萧睿暄也已经敲着有些晕晕的头起了身。 他都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和程子修秉烛夜谈过了。 在和姜婉一同用过午膳后,夫妻两这才同程子修告别,带着萧令仪返了城。 银州城的晋王府里,晋王爷的一张脸却黑得好似锅底。 自昨天儿子媳妇带着孙女出去求医后,就一|夜未归。 担心仪姐儿伤得很重的他,也就派了人去城里的药铺一家家的问,却被告知没有谁家接诊过。 反倒是城门的守将来报,世子爷驾车连夜出了城。 这一下,萧同峰就更急了。 因为这三人,根本就是不知所踪! 于是他派人叫来了晋王妃,当着仆妇的面就毫不留情面的对她斥责了一番:“你养的好儿子!然后你的儿子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你弄来了这么一个好孙子!竟然没有一点仁义友爱之心,居然敢当着家里大人的面就弄伤家里的兄弟姐妹!你说,这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们养着做什么?” 屋里的仆妇吓得赶紧退了出去,而晋王妃则是觉得自己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可倒。 昨晚在水榭中,她虽然也在现场,但是她却是背对着孩子们所在的小炕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是没有瞧见的。 只听得其他人众口一词的指责她的珍哥儿! 要知道,她瞧过去的时候,她的珍哥儿也是一脸的委屈。 “王爷!我的珍哥儿不是这种人!”晋王妃就有些不服气的辩驳道,“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是什么秉性我知道,您不能因为偏爱德哥儿和仪姐儿,就这样泼他的脏水。” #####第一更 第544章胡闹 “什么?我泼脏水?”晋王爷听着晋王妃的话气急而笑,“好!好!好!” 晋王爷连说了三个好字后继续道:“当年我训曦哥儿的时候,你也这么护着他,现在让他变成了一个只知吃喝嫖赌不问庶务的人,现在他的儿子你又这么护着,你是觉得家里已经出了一个萧睿曦还不够吗?” 晋王妃听到这也就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可辩驳。 而这时石夫人却在屋外的廊檐下道:“王爷,世子爷带着大小姐回来了。” 萧同峰一听,也就精神一震。 他冲着晋王妃一甩衣袖,撩起衣袍就赶了出去。 待他赶到仪门时,萧睿暄正将萧令仪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闻讯而来的萧令德在奶妈谢氏的带领下也赶来过来,在见到萧令仪后,隔着老远就喊了一声“妹妹”。 萧令仪在听得哥哥的声音后,也就朝着他张望而去,待她见到萧令德后,也高兴的喊了声“哥哥”。 晋王爷看着萧令仪元气满满的样子,心下大概明了已无大碍,但还是不免关切的同萧睿暄问道:“仪姐儿,没有什么大碍吧?” “祖父……仪姐儿不疼了……”眼尖的仪姐儿在瞧见了萧同峰后,一奔一跳的跑到了萧同峰的跟前,像献宝似的拿出了自己亲手摘的那只小茄子,“这是仪姐儿亲手摘的,到时候送到厨房里,让他们给祖父烧一道碎茄丁!” 萧同峰听着仪姐儿的话,只觉得童趣十足,也就附和着道:“好,让人送到厨房里去!” 姜婉在一旁听着就有些汗颜。 别说仪姐儿摘回来的这只茄子也就比仪姐儿的拳头大一点点,而且被仪姐儿拿在手中玩了这半日,早就不成茄形,这要送到厨房里去,不是为难人么? 于是她也就在一旁提醒着萧令仪道:“仪姐儿,不得胡闹。” 不料晋王爷却是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笑道:“既然仪姐儿说今天吃碎茄丁,那我们就吃碎茄丁,他们要是连这道菜都弄不出来,那也不用在我这晋王府里当差了!” 晋王爷身边的人一听,哪里还敢怠慢,赶紧从萧令仪的手中接过那只已经半蔫的茄子,飞一样的往厨房跑去。 然而萧令仪却好似还不知足似的同晋王爷道:“祖父,我们也在家里弄个菜园子吧,这样我们想吃什么就能种什么了。” 萧令仪扬着小脸,一脸认真的说道。 “哦?仪姐儿想种菜了?”见到孩子没有大碍,萧同峰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于是他就逗着仪姐儿道,“可是菜园子很臭的,要是在家里种菜的话,你就闻不到花香了。” “不怕。”萧令仪却是一本正经的答道,“娘说过‘没有大粪臭,哪来五谷香’,农人种出来的粮食更是‘粒粒皆辛苦’。” “仪姐儿还知道悯农了呀!”晋王爷搭着萧令仪的话,却很是赞许的看了姜婉一眼,“既然是这样,我们就看看这园子里哪里适合种菜好了。” 一听要弄菜园子,萧令德也来了兴致,他也跑到了晋王爷的跟前叽叽喳喳了起来,祖孙三个就这样手牵着手,在园子里看起地来。 一干服侍的人等,只得远远的跟着,以备不时之需。 萧睿暄也就笑着摇了摇头,揽着姜婉上了一旁的青帷小车回了他们的紫烟阁。 经过一天一晚的布置,整个紫烟阁就好似之前的竹苑一样舒适。 姜婉在泡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这才歪在炕头上吃着新切的蜜瓜。 同样换过一身衣裳过来的萧睿暄也就同姜婉说起了要挑个时间带着萧令德去给靳先生去行拜师礼。 “我瞧着仪姐儿都已经能出口成章了,而德哥儿在这一方面好似还欠缺不少。”萧睿暄就有些担忧的同姜婉说道。 姜婉却不像萧睿暄这般焦虑。 她笑道:“女孩儿说话本就比男孩儿厉害,我倒觉得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可这话在萧睿暄听来,却像是歪理邪说,是姜婉在为德哥儿开脱所找的借口。 姜婉自然不好与萧睿暄在这个问题上展开来说,只得敷衍道这是孩子的个体差异:“孩子就是这样的,就像是五个手指头一样,哪能一样齐?” 但她也觉得是时候去靳先生那行拜师礼了,不然让德哥儿他们整天的跟着自己混,也不是个办法。 “能不能让仪姐儿也跟着德哥儿一起去靳先生那上课?反正一个孩子也是看,一群孩子也是看,有两个伴总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好。”姜婉也就同萧睿暄说道。 “让仪姐儿也跟着一起学?”萧睿暄就有些挑眉的看向了姜婉。 在他们这个时代,不是没有给女孩子请夫子的。 但一般也是那种知天命的老夫子,而且也不会男女学生同堂。 “对啊,”姜婉却是同萧睿暄说起了自己的理由,“现在趁着孩子年纪还小,还可以让他们多处一块,再过得几年,德哥儿就得搬到外院去,而仪姐儿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不拘小节了……” 萧睿暄一听,就明白了姜婉的意思。 反正靳先生那也没有什么外人,让仪姐儿跟着一起学,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就欣然同意了。 萧令仪和萧令德则是在用过了晚膳之后才被晋王爷那边的人给送了回来。 萧令仪一回来便迫不及待的找到了姜婉并炫耀道:“今天的厨房里果真做了碎茄丁这道菜,而且他们做得可好吃了!” 萧令德也不甘示弱的挤了过来,急急地道:“而且我们跟祖父在园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东澜亭后找了一个花畸,祖父说明天就叫人将那里的花都给拔了,然后种上一些瓜果蔬菜。” 东澜亭就在紫烟阁旁,想必是晋王爷也不想让这两个孩子满园子的瞎跑,才把菜园子选在那的吧。 一想到因为要改种菜而要拔掉那些花花草草,姜婉就只觉有些罪过。 而两个孩子却管不得这么许多,他们满心欢喜的追着院子里的仆妇们问:到底种些什么才好吃。 #####第二更,第三更估计在12点前出不来了,大家明天上午再看吧 第545章鸽子 第二日,在用过了早膳之后,姜婉同萧睿暄一起,提着事先准备好的拜师礼,带着萧令德、胡金斗和女扮男装的萧令仪去了外院。 萧睿暄将与他们一同来西北的靳先生安排在了外院的知心斋。 这知心斋严格算来只是晋王府的一个群房,虽然内部与晋王府有角门相连,其实倒像是个独立的院落,有独立的小门出入,倒很是适合像靳先生这样的人居住。 除了书还是书的靳先生在身边书童的帮助下早已整理出了一间书室出来,为的就是能有地方教孩子们读书写字。 因为之前就在京城里与靳先生说定,因此今日也没费什么周章,萧令德、萧令仪和胡金斗对着靳先生行了拜师礼后,靳先生也就交代了一些在他这当学生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比如每天不可迟到早退,不可偷懒耍赖,布置的功课要在当天完成之类的要求。 三个孩子听得认真仔细,并且头如捣蒜,让姜婉在一旁看着竟有些忍俊不禁。 交代完这些后,靳先生也就同三个孩子说:“今日|你们就先回去吧,明日我们再开始正式的学习。” “是,先生!”三个孩子也就异口同声的同靳先生行礼告退。 因为萧睿暄还有事,也就让姜婉带着几个孩子先行离开,随后便与靳先生说起程子修的打算。 “程太医想跟着您一起去军营吗?”听着萧睿暄的讲述,靳先生却是皱了眉道,“我虽然不知道程太医之前是做何想法,但我觉得他去了军营,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之后,他便同萧睿暄分析了起来:“现在军中的军中都有军医,而且近段时间并无战事,大家都只是在练兵,程太医这个时候去军营,可以说除了医治一些头疼脑热的,并无大的用处。” “而且一旦发生战事,程太医就算医术再高明,也只有一个人,”说着,靳先生的语气一顿,然后看了眼萧睿暄然后建言道,“我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可否让程太医在这银州城内开间医馆如何?倒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有个地方能让我们的军医学习进修,毕竟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只是凭经验行医。平日里好似不觉得有什么,可若真打起仗来,怕是够呛。” 萧睿暄听着靳先生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若是像程子修这种本是医学世家,又做过太医的人愿意教授那些军医,那自然是这些军医求之不得的福气。 萧睿暄与靳先生越说便越觉得可行,两人商量出一个大致的章程之后,萧睿暄便策马往城外去寻程子修。 听闻了萧睿暄的想法,程子修也沉默了半晌。 因为军营中的特殊性,那些跟着军队行医的军医们更擅长的是治疗刀枪伤和跌打续骨之类,真要遇上其他病情,他们有时候还真不如乡里的一个赤脚大夫。 如果通过教授他们医术,而达到救治伤病的目的,这样确实比自己直接去军营要来得高效得多。 程子修也就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萧睿暄的这一想法,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切不可对外称我就是被宫里免职的那个程太医。” “怎么?你还怕被人笑话不成?”萧睿暄就有些奇怪的看向了程子修。 “不是,只是我不方面露面而已,”程子修却有些悲怆地说道,“先帝因为担心我被人所害而煞费苦心的逐我出城,我不能负了他的这一番美意。” “你是说,你担心会有人来害你?”萧睿暄一听这话,就收了之前与程子修说话时的玩世不恭。 不料程子修却是摇头道:“不是担心,而是确实有人这么做了。” 萧睿暄听后,不免是一脸震惊:“此话从何说起?” “刚我收到了京城方面的飞鸽传书,”程子修正色道,“我在京城的回春堂被人一把火给点了。” “什么时候的事?”萧睿暄惊愕道,“我们离京时,程仲景还特意来送了我们的。” “就是在你们离京后不久。”程子修苦笑道,“我已经给二叔修书一封,让他不要再管回春堂,而是快点带着金银细软跑路。” “这应该不至于吧?”萧睿暄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程子修却是笑道:“这些年回春堂太风光了,早就碍着一些人的眼了,我这边一失势,而你们又举家回了西北,这回春堂自然就失了依仗,那些早就恨得牙痒的人自然就会出手。” “而且他们寻我不得,肯定就会将目标转移到我二叔的身上。”程子修的眼中就出现了一些不屑,“现在不叫我二叔躲着点,难不成还留在京城里给他们当靶子吗?” 萧睿暄听着,眉心更是拧成了一团。 不应该啊,回春堂被火烧了,这么大的事,留在京城的财叔和夜鹰却都没有向自己传递消息,难不成他这边的信息也出了问题不成? 带着疑问,萧睿暄辞别了程子修,一回到晋王府他便去找靳先生,问他可曾收到了京城方向的消息。 而靳先生也在奇怪。 之前在路上,他们还与京城一直有书信的往来,可自从进了这银州城后,却再也没有收到一丝半点京城的消息。 他起先还以为是最近没有什么事情的发生,可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京城不但发生了事,而且还发生了大事。 于是他赶紧的修书一封,然后从鸽笼中抓了一只信鸽,将书信给寄了出去。 可信鸽才放飞不久,就听得“啪”的一声,原本还在天上飞得好好的鸽子却应声而落。 紧接着,就听到了墙外一群孩童拍手叫好的声音。 萧睿暄也就与靳先生呼唤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的从知心斋的小门绕了出去,却只见一群脏兮兮的孩童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拍手叫好。 而他们刚才放出去的那只鸽子,此时却是奄奄一息地掉在地上。 只见那少年一躬身,捡起了那只鸽子,同那群孩子道:“走,照老规矩,我们去药王庙里将这只鸽子炖汤喝!” 那群孩子一听,无一不欢心跳跃起来。 #####补6月29日的第三更 第546章少年 看着那群像乞丐一样的孩子欢涌而去,萧睿暄和靳先生也就悄悄的跟在那群孩子的身后,到了城外一处破破烂烂的小土庙。 见那少年得意洋洋的回来了,小土庙里跑出了另外几个孩子,并且一脸期待的看着那少年道:“狗子哥,你打到了吗?” “当然!”那少年一脸得意的扬了扬手中的鸽子,“让你们烧的水烧开了吗?” 那几个孩子就忙不迭的点头,像拱立着山大王似的将那少年拱进了那小土庙。 萧睿暄也就和靳先生交换了一个眼色,也轻手轻脚的跟了进去。 土庙里并不大,破破烂烂的,一看就是就年久失修,掉了漆皮的案桌上方,还摆着已经斑驳的泥胎塑像。 供桌之下,是一个用石头垒起来的简易灶台,灶台上架着一个破瓦罐子,瓦罐子里正煮着水。 只见那少年很是熟练的将手中的鸽子扔到那瓦罐之中烫煮了片刻之后,也不管那水是不是烫人,直接抓住那鸽子的脚将鸽子提出瓦罐,然后坐到土庙一旁的台阶上去拔毛。 不过三下两下的功夫,一只鸽子就被他剥得干干净净,然后他又从身上抽出了一把小刀,将那鸽子切成小块,找了个缺了口的破碗装了。 就在这少年处理鸽子的时候,另外的几个孩子更是合力将那瓦罐里的水倒了,又重新换上了一罐新水。 待少年切好鸽子后,他便只要将鸽子肉尽数倒入那瓦罐中,而其他的孩子都是一脸期待的瞧着那罐鸽子汤,仿佛那是天下最好吃的美食一样。 萧睿暄躲在暗处,悄悄的数了数,带那少年一起,这个土庙中竟然住着七八个孩子。 从他们脏兮兮的衣着来看,显然都是在外流浪乞食的人。 他走到刚才那少年给鸽子拔毛的地方,在那一地的鸽子毛里,非常眼见的看见了他们之前绑在鸽子腿上用来传递纸条的小竹筒。 萧睿暄也就弯着腰,在那堆混着污血的鸽子毛里翻找了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类似的小竹筒,他轻而易举的就翻出了三四个。 靳先生在一旁帮着拆着小竹筒,果然在其中就发现了之前京城特意传回的消息:回春堂被付之一炬。 萧睿暄的脸色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捏了捏手中的小竹筒,就往小土庙内走去。 这时,瓦罐里的鸽子汤已经炖出了一阵阵的香味,那少年正往那瓦罐中添加着什么,而那一群孩子则是吞着口水的守在一旁。 见土庙中来了陌生人,那少年自然是非常警觉的站了起来。 他打量着萧睿暄和靳先生,随后道:“你们是什么人?” 萧睿暄也就看了他一眼,随后扫了眼那瓦罐子,道:“鸽子肉好吃么?” 然而不等那少年回答,他身旁的一个孩子却是天真的答道:“好吃~!” 萧睿暄也就看了过去,发现那孩子大概和德哥儿差不多年纪,身上却套了件大人的粗布衫,而且早已脏得灰不溜秋地看不出原色。 那少年好似已猜到了什么,他下意识的将那六七个孩子护在了身后,跟萧睿暄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鸽子是我打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不准为难他们!” 好一个一人做事一人当! 萧睿暄就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他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是个仗义之辈。 只是他却是冷笑道:“当?你当得起么?我这可不是普通的鸽子,都是纯种的信鸽,七八两银子一只,你有钱还没地买去?” 说完,他将手中的小竹筒往地上一扔,道:“而且,你吃的还不止一只鸽子。” 这些孩子平常都是父母双亡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别说一两银子了,平日里连一个铜板都见不着。 现在却被告知这些鸽子竟要七八两银子一只,也就都在那少年身后瑟瑟发抖起来。 有几个胆小的,更是拽住了那少年的衣服,怯生生的问:“狗子哥……怎么办啊……” 不料那少年却是异常的冷静,只见他脖子一横的冷脸道:“鸽子是我打的,我杀的,我煮的,我吃的,他们只不过是跟着喝了点汤而已。而且现在鸽子已死,赔钱?没有!要命,有一条!” 居然敢在自己面前好勇斗狠? 萧睿暄半眯着眼,不禁对这少年生出几分兴趣来。 “我要你一条贱命干什么?”萧睿暄也就将手交叉缚在胸|前,眼神睥睨的瞧着那少年,随后又扫了眼那些孩子。 那少年一见,更是警觉的挡在那些孩子身前,道:“你让我为奴为仆都可以,甚至可以喊打喊杀!但是,我不准你打他们的主意。” 说着,他就暗地里的挥动着自己的手臂,示意那些孩子快跑。 但那些孩子也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么了,竟然没有一个孩子听他的,大家都只是抱着他,在他的身后哭成了一团。 瞬时,萧睿暄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这群孩子哭炸了。 反倒是靳先生走上前来,一脸饶有兴致的看着那少年道:“这些鸽子都是你打下来的?你的准头有这么好?” 那少年先是打量了靳先生一眼,随后道:“那是自然,这天上飞的,还没有我打不下来的!” “呵呵,好大的口气!”靳先生也就笑道,随后也就转身指着两只在土庙外的小树上嬉戏的麻雀道,“你要能将那两只麻雀给打下来,我们就不追究你今天的事了。” 那少年一听,眼中就闪过一丝惊喜,就有些兴奋的问:“此话当真?” “那是当然,我骗你做什么?”靳先生继续瞧着那少年笑道。 那少年就从身后拿出了一把木制的弹弓,然后弯腰从地上捡了两块碎石子,就往那树梢上打去。 只听得“倏”的一声,原本在枝头上乱跳的麻雀就飞了一只,掉下来一只。 而那少年依旧不慌不忙,而是将那弹弓拉满,瞄准了飞走的那只,“倏”的一下,那只本在天空扑棱的麻雀也跟着掉了下来。 少年就扬起了得意的小脸,看着靳先生,仿佛在说:说话算话! #####第一更 第547章投靠 靳先生先是赞许的看向那少年,然后道:“我刚才是怎么同你说的来着?” 那少年微微一愣,也就在心中想:眼前这人看似年纪不大,为何记心却如此之差?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怎么一转眼却要问别人? 于是那少年撇了撇嘴道:“你刚才说,只要我能打中树上的那一对麻雀,今天的事就不追究了。” 靳先生也就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也说是今天的事算了,那我们来说说前天,前前天的事吧……” 那少年一听,脸色就大变,直指着靳先生就骂道:“你怎么骗人呢?不是说不追究了吗?哪里有你们这样的!” “小哥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靳先生就开始和那少年玩起了文字游戏,“都说了只是不追究今天,我也没有追究今天,你怎么能说我骗你呢?要不然我们去见官好了,你看官老爷会怎么说。” 那少年却也不是个傻的,他也知道像他这样的人,如果进了官府的门,肯定是会要挨板子的。 于是他负气的说道:“你也不用费心诓我,到底想让我做什么,怎么做?一次性给个痛快好了。” 靳先生也就再次笑道:“我也是看小哥儿身负技能,有没有兴趣跟着我?” 那少年就很是意外的看向了靳先生和萧睿暄。 只见这两人都衣着华丽,年轻的那个更是气度不凡,这少年就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普通人。 若他们有心招揽自己,那自己也就再也不用流浪街头了,不说别的,至少就能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 从他自己的内心而言,肯定是愿意的。 可一转念,他又想到了他身后的这群孩子们。 若是没有自己为他们寻找食物,不出七天,这些孩子全都会饿死在这土庙里。 而他当初收留他们时,就发誓只要有自己一口吃的,就会有他们的,而不想让他们像自己一样,要和街上那些野狗抢食物。 萧睿暄像是看出了少年的犹豫。 他也就悄悄地同靳先生道:“先生真想收了这少年?” 靳先生也就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看这少年骨骼惊奇,是个可造之才,就这样流落市井,未免太过暴殄天物了。” 萧睿暄知道靳先生精通玄学,更加懂得相面识人。 既然靳先生说此少年是个可造之才,那这少年说不定将来还真的大有作为。 于是他也就开口道:“你若是同意,我便帮你收养这群孩子。” 那少年听得双眼一亮,但想到他们二人刚刚才骗过自己,他也就有些狐疑的说道:“天下会有这么好的事?你们不会又在骗我吧?” “我既然想用你,又怎会骗你?那样你如何愿意为我卖命?”靳先生也就笑着同那少年道,“我今日也不用你出决定,你若是愿意,明日就来你今日打鸽子的地方,你只管说找靳先生,自会有人带你来见我。” 说着,靳先生就示意萧睿暄和自己先行离去。 萧睿暄在跟着靳先生身后出了土庙后,不免就笑道:“你也不怕他跑了去?” “他跑不了的!”靳先生却是老神在在的说道,“我们开出的条件太有诱|惑力了,只要不是个傻的,就一定会来。” 萧睿暄还是有些不信,也就与靳先生打赌。 “他明日若真能来,我就把我在城外的一个小农庄送给你收养那些孩子!”萧睿暄却很是豪爽的说道。 靳先生则是笑而不语,满脸都是“你输定了”的表情。 果然到了第二日,那少年就出现在了知心斋的小门处。 守门的老汉事先得了靳先生的嘱咐,并未让他久候,就将他领进了知心斋的正屋里。 靳先生见着那少年竟然还特意梳洗了一番才过来,也就暗暗点了点头,同他笑道:“怎么样,你想明白了吗?愿不愿意跟着我。” “那你们说的话真的会兑现么?”那少年细想了一晚,觉得这些孩子跟着自己也不是个长久之法,因为有时候他连自己也顾不上,因此才不得不干些小偷小摸的勾当。 如果真的有人愿意收养他们,无疑是帮他们寻了一条最好的出路。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他便下定了决心,决定过来试上一试。 “那我的那小兄弟怎么办?”在回答靳先生问话前,少年先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我们会找个农庄先将他们安置下来,待他们再长大些,便可以自己选择是做学徒还是小厮。”靳先生也就与那少年道,“平日里,你若是有时间,还可以去农庄里探望他们。” 那少年要的也就是靳先生的这一句话,于是他也就单膝跪地的抱拳道:“水生愿受先生差遣!” 原来这少年姓邵,名水生,幼时家中也算微有薄产,可后来家道中落,父母相继去世,他也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 为了活命,他和街上的野狗打架,还被好事的乡民取了个“狗子”的外号。 既然这个邵水生愿意跟着自己,靳先生自然也要兑现之前的承诺,只是他的名下并无恒产,若是想要收养那群孩子,自然还是得让萧睿暄去兑现之前二人打赌的赌约。 于是他也就命人带了邵水生下去沐浴更衣,自己则去了萧睿暄在晋王府的外书房。 听得那少年果真来了,萧睿暄先是做懊悔状的一拍腿,随即就从案几上拿起了一个早就备好的信封交给了靳先生:“这就是那农庄的房契,现在归你了。” 靳先生又岂会不知道萧睿暄这是故意输给自己的,他也就笑着接了,回去安排接收那些孩子的事宜。 萧睿暄在回了紫烟阁后,也就把这事当成一件谈资说给了姜婉听, 姜婉却是皱着眉头道:“怎么?这银州城里的小乞儿特别多么?” 萧睿暄被她一问,反倒是难住了,因为他也是跟着姜婉一同回来,这银州城里的情况他还真不太清楚。 姜婉也就萧睿暄道:“若是这城里流浪的孩子特别多,我倒是想着能不能办一间善堂把他们养起来,平日里教他们识字或是练就一门手艺,让他们长大后也得一门傍身的技艺也好。” #####第二更,我的第三更,难道总是注定要到第二天么……奔泪…… 第548章起意 姜婉的话,一下子就点醒了萧睿暄。 接下来这几年,他们会要面对些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无论是西北还是整个大梁朝,都不怎么太平。 这大概就是老人家们所说的末世妖孽生,越是国运不济的时候,越是容易出一些天灾人祸。 对一些可以预见的事,早做安排也好。 只是如果办善堂的话,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而姜婉竟在他的面前有些跃跃欲试。 “你?”萧睿暄想都没想的就拒绝道,“善堂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每天都需要与最底层的人打交道,我怕你应付不来。” “怎么会?我身边不还有其他的人么?难道还真用得着我自己出面?”姜婉却是半妖艳半撒娇的同萧睿暄道,“你就让我试试嘛,实在不行,我不弄了就是。” 萧睿暄看着姜婉那乞求的小眼神,心中也就不免一软。 在这银州城里,姜婉本就是人生地不熟,她平日里也没有什么消遣,整日的闷在屋里也不是个办法。 若真能找个什么事,让她发泄发泄精力,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善堂虽说是她出面办的,只要自己在暗地里多帮衬帮衬,倒也没有什么乱子可出。 萧睿暄这么一想,倒也觉得这事并非做不成。 于是他故意黑着脸同姜婉道:“也不是不同意你做,只是你要量力而行,若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及早的告诉我,可不许一个人背地里瞎捉摸,因为这样,我可是会心疼的。” 姜婉听着,只觉一股暖流直冲心田,于是她趁着萧睿暄不备的时候,踮起脚在萧睿暄的脸颊上重重的印上了一吻,并且有些得意地道:“这是奖赏你的!” 对于姜婉突如其来的主动,萧睿暄也是颇感意外,心下竟然还被她撩得有些痒痒的。 可始作俑者的姜婉却没管那么多,而是转过了身子开始考虑起如果真要办个善堂,她应该从何处入手。 只是这个时候的萧睿暄又怎么会放过她? 他就有些赌气的拉过她,嗔道:“你倒是别先忧心那些孩子了,你还是先忧心忧心我吧。” “你?”看着刚还好好的萧睿暄,此刻却变得有些不依不饶,姜婉还真是有些一头雾水。 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萧睿暄就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惊得姜婉尖叫着揽住了他的肩头。 屋外候着的那些丫鬟们都红了脸,婆子们却都是一脸的笑。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从廊檐下撤了出来,任由屋里那两人胡作非为。 一番云|雨过后,姜婉有些慵懒的靠在了萧睿暄的胸口,伸出还泛着潮红的手臂数道:“我想了下,这办善堂,一是人,二是地,三是钱!” “这人好办,钱好办,就是这个地有些难办。”她一边听着萧睿暄胸膛里砰砰的心跳声,一边皱着眉头地说道,“将他们安置在城内显然是不行的,这银州城虽不比京城寸土寸金,但要寻一处大宅子一下子容纳这么多人,怕也是不容易,最好是在城外寻上一块地,自己建上一个,可是这样的话耗时又太长……不如去捡一个现成的宅院……” 萧睿暄很是惬意的靠在绣花枕头上,低头看着伏在自己胸|前自言自语的姜婉,觉得这个样子的她真是神采奕奕。 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来,像姜婉这样的女子拘在后院是不是有些浪费人才? 但他也不想说破。 既然姜婉想要去尝试,那他就在她身后无偿的支援好了,不过就是花费一些人力物力财力而已,这对他而言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照你这么一说,我之前输给靳先生的那个农庄就是极适合的,”萧睿暄就揽了揽姜婉道,“刚开始起步的时候,你们也不会有太多的人,也不需要一个太大的地方,我瞧着那农庄就足够用,等将来善堂的规模扩大了,那农庄旁还有足够的闲田可以再扩建……” 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霎时就有些跃跃欲试的想要去瞧瞧。 不料她却被萧睿暄一把按住,并且只听得他在耳边吹气道:“哪有你这样说是风就是雨的,你也不瞧瞧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有什么事也是明天再说吧?” 他的话音未落,一双手却又开始在姜婉的身上游移起来,指腹上练出来的老茧擦过姜婉那吹弹可破的肌肤时,引起了她一阵阵的颤栗。 这家伙,想要梅开二度! 姜婉在心中腹诽着,她想逃离,可身子却是软绵绵的。 她出声抗议着,却都被萧睿暄擒住了双唇,所有的话语都被他吞进了肚子里,只剩下像小猫一样的呢喃。 最终,她放弃了抵抗,敞开胸怀的任凭萧睿暄攻城略地。 事后,萧睿暄就像是一只吃饱了的狮子精力旺盛,而感到有些精疲力尽的姜婉则依偎在他的身旁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睿暄也就蹑手蹑脚的起了床,自己穿了衣裳去了前院。 见到一日来两趟的世子爷,靳先生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于是他也就一脸正色的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睿暄就有些哑然失笑。 于是他同靳先生说起了姜婉的打算。 靳先生一听,也觉得建个善堂是个不错的选择。 因为从他前几日起的卦象来看,整个大梁朝将会陷入一种颠沛流离之中,将来的乞儿、寡|妇……只会多不会少…… 只是这样的话,他却是不敢同萧睿暄他们直言的,毕竟多少有点妖言惑众的感觉。 既然大家的想法一拍即合,姜婉也就开始在脑海中慢慢的做着规划,而一转眼竟然就到了萧睿暄赶赴军营的日子。 姜婉自然是有些依依不舍,她坐在马车里,一直将萧睿暄送到了银州城外。 一身戎装的萧睿暄自然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姜婉做什么,只得隔着马车车厢同姜婉道:“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平日里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就多问问靳先生,陪你过年,我会尽早赶回来。” 姜婉就有些哽咽的点头,泪眼婆娑的目送着萧睿暄远行。 #####今天码字的状态不对……憋了半天憋了这章出来…… 第549章农庄 萧睿暄离开之后,感觉打不起精神来的姜婉在紫烟阁中懒了两日。 幸好靳先生让小厮过来传话:“城外的小农庄已经收拾好了,靳先生想去看看,问世子夫人要不要一同前往?” 姜婉这才想起之前她与靳先生的约定。 于是她让那小厮去回话,让靳先生稍等片刻,待她换身衣服就来。 那小厮应声而去,而姜婉也命人开了箱笼挑拣起衣服来。 只可惜她的那几箱子衣服,不是太过华丽慎重,就是太过居家随意。 不想让靳先生久等的她,最终草草选了件杏色妆花褙子,挽了个堕马髻就出了门。 而靳先生的马车早已候在了晋王府外。 姜婉自然是满心的歉疚,就想着要不要同靳先生去道个歉,不曾想靳先生却是主动笑道:“就是突然想去看看,辛苦世子夫人陪我跑着一趟了。” 姜婉也知道这是靳先生受萧睿暄所托,想让自己去散散心而已。 于是她同靳先生道了谢,两人的马车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往城外驶去。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他们的马车刚驶离了晋王府不远,竟然有人将他们的马车逼停在了路边。 随车的夏依和兰依瞬间就警觉了起来,她们一前一后的护在姜婉的马车旁,以备不时之需。 而突然的停车,更是让坐在马车里的姜婉摔了个七荤八素,她好不容易从靠枕堆里爬了出来。 就在她整理着身上的衣饰时,却听得车厢外有人询问:“请问是晋王府世子夫人的马车吗?” 姜婉听着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又不那么确定,于是她也就请撩了车帘往车外看去。 待她见到马车前立着的那个丫鬟时,也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那分明就是姜妍身边的大丫鬟紫燕! 姜婉也就有些激动的问道:“可是陕西总兵府的少奶奶?” “正是!正是!”虽然隔着车厢帘,紫燕还是辨别出了姜婉的声音,然后赶紧跑回了自家的马车旁,对着坐在车厢里的姜妍道,“少奶奶,是世子夫人的马车。” 姜妍一听,哪里还坐得住,扶着紫燕的手就下了车,而姜婉这边也掀起了车帘。 当见到一身妇人打扮的姜妍时,姜婉的泪水就忍不住涌了上来。 姜婉和姜妍已经是一年多未见了,见着姜妍比在娘家时还显得红润,姜婉莫名的就放了心。 “你怎么来了?”很是意外的姜婉也就有些激动地拉着姜妍的手问,“怎么也不提前给我下个帖子?这要是我们没遇上,你岂不是要扑个空?” “还不是因为想给你一个惊喜?”姜妍就有些不满的同姜婉说道,脸上还是当年未出阁时的俏皮神色。 姜婉就抿着笑,瞪了她一眼。 看着姜婉这前前后后出行的阵仗,姜妍也就好奇的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看样子我来的还真的不是时候!” 姜婉也就将自己想要开善堂的事同姜妍说了,而姜妍则是听得大感兴趣。 “能不能带着我一起去?”姜妍向来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她也就拉着姜婉跃跃欲试的问道。 “这……”姜婉却一时拿不定主意,也就让兰依去问了靳先生的意见。 靳先生一听,也就笑道:“同去自是无妨的。” 姜妍听得这话后,也就同紫燕道:“让马车在后面跟着。” 自己则主动爬上了姜婉的马车,同姜婉挤到了一处。 她们的马车这才再次启动起来。 被姜妍这一闹,她们这一行人到达城外的小农庄时,正好赶上了正午时分。 一群孩子见着马车来了,捏着饭团子就跑了出来。 因为在这农庄里有人看管,这群孩子自然是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一个个都穿上了干净的衣裳,呈现出了小孩子天生的那种天真可爱。 姜婉一下车,看得心都要化了。 “你在哪里找的这些孩子?”跟在姜婉身后的姜妍也是奇道,“难道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道:“这些都是靳先生收养的孩子,正是因为他们,我才想到要办个善堂,专门救济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和妇人。” 姜妍一听,神色突然就变得黯然下来:“我们西安城里这样的孩子也不少,也不是没有人出面收留过他们,但最后都不了了之,现在西安城里都没有人愿意提起这茬了。” “这是为何?”姜婉也就有些不解的问道,“建善堂不是义举吗?难不成还有人想在其中牟利不成?”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姜妍就摇了摇头道,“最开始都是西安城里的几家富户联合起来办的,至于为什么没能办下去,我也不是很懂。” 姜婉听到这,神色不免有些凝重起来。 看来这办善堂还不是像她想象那般简单,她也就决定找个时间好好的同靳先生谈谈,别到时候自己一腔热情的扎了下去,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随后她也就跟着靳先生一起,将那小农庄前前后后都看了个遍,这农庄除了有个菜园子外,一旁还有个鱼塘,没事的时候还能从塘里捞鱼来改善孩子们的伙食,可以说这些孩子暂时住在这里,可谓是衣食无忧。 “只是这间塘怕是要叫人围上一围,”姜婉却将自己的担忧给说了,“孩子这么多,要是谁不小心掉了下去,也就不好了。” 靳先生也觉得姜婉说得很有道理,也就跟看宅子的那老汉说了,那老汉也是个实干派,闻言之后就去砍了许多竹子,做起篱笆起来。 在这农庄里打发了小半日后,她们一行人也就返回了晋王府。 姜妍自然是被姜婉留了下来。 “你也难得来一趟,不如多陪我几日吧?”姜婉也就同姜妍促狭地说道,“只是不知道,这样做的话,我那姐夫会不会有意见?” 姜妍却是对着姜婉一翻眼道:“他敢!你都不知道,我这趟过来,可是受了我公公婆婆所托,过来找你套近乎的。” 姜婉闻言就有些愕然。 “我有什么近乎好套?”姜婉就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姜妍,“我是你给你功,还是能给你利啊?套我的近乎?” #####抱歉,这两天状态不对,想三更没坚持下来,我会努力调整状态的!!! 第550章探风 姜妍就嗔了姜婉一眼:“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你忘了景宣元年十二月被革掉的陈言箴了?因为他们自上而下的贪墨掉了河道上的工程款,整个陕西任上的官员都被革了职。” 一说起这个事,姜婉怎么可能会忘。 那可是她父亲姜传忠到任陕西后不久就发生的事,甚至后来京城里还有人传言,说此事就是新到任的姜传忠往上捅的,要不然他们年年都是这么操作,偏偏就只有那年才出了事。 何况那时候,他还有个哥哥在朝中当阁老! 更是有人马后炮似的指责当时的陕西巡抚杨致诚,如果当时把河道上那五万两银子补齐,哪里又会有后面这些糟心事。 而当这些话都传到萧睿暄和姜婉的耳中时,他们两却是一笑了之。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姜传忠是如何才保住了头上这顶乌纱帽的,若她那做阁老的二伯父真有那么大的能量,又岂会在内阁之中郁郁不得志? 可现在时隔一年多,再次从姜妍的嘴中听到这事,姜婉还是有些意外。 “这和你来套我的近乎有什么关系?”姜婉有些不解的看向姜妍。 姜妍就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陕西的官场都走马换将,唯独剩下了你父亲和我公公,你说他们这两个异类,还能不能继续被陕西的官场所接受啊?”姜妍细声细气地说着,还时不时的打量着姜婉的神色。 “三伯父还好,有着一个当了太后的女儿,说不定哪天就能封着侯了,这官场上的多少还得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敬着他,”姜妍叹着气道,“可我公公就麻烦了……他本是带兵之人,如果上头没人,又被人孤立起来……” 姜妍说到这,没有继续再往下说。 姜婉也知道,虽然各地总兵归属与兵部,却受制于巡抚,要怎么在地方上与人打好关系,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去了。 “可我在家中,向来也是世事不问的,恐怕也很难帮你说上什么话。”姜婉却是同姜妍交底道,“你若是能早得两日过来,世子爷在家时,同他说说兴许还有用。” 不料姜妍却是叹道:“我倒是想早日过来,可前两日兴哥儿不好,我实在也没这心思出门,这是瞧着他大好了,我才放心将他交给奶娘,自己出来跑这一趟。” 姜妍于六月十六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张兴,小名兴哥儿。 那时候得了信了姜婉让萧睿暄借用了兵部的八百里加急,在运送公文的同时,将她的贺礼一并带了过来。 这算算日子,兴哥儿还没过百日呢。 若不是真的无计可施,想必姜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求到自己的跟前来了。 “要不明日,我找个机会去和王爷提上一提吧,”姜婉也给姜妍出主意道,“但你也别存太大的希望,晋王爷好像挺不喜欢后宅的插手这些。” 姜妍也就点了点头,表示她理解。 到了第二日,姜婉将姜妍留在了紫烟阁,自己一个人去了晋王爷的外书房。 对于姜婉的到来,晋王爷显得有些意外。 因为知道晋王爷萧同峰是一个不怎么喜欢绕圈子的人,姜婉也就开门见山的同他说了。 “我知道王爷最是不耐烦我们这些后宅的妇人干涉此事,”姜婉也就有些委婉的说道,“只是张总兵一家也是没有了办法,这才让我堂姐来碰碰运气。” 晋王爷没有接话,而是一脸审视的看着姜婉。 他的这个儿媳妇,除了是建武帝那个他不怎么待见的人所赐的之外,倒也没有什么不讨喜的地方。 而且她嫁给萧睿暄的这几年,谨守本分,更没有惹出什么事端,倒比他屋里那个晋王妃要明事理得多。 看着她与自己说话时这谨小慎微的模样,想必她也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可又因为与那堂姐的姐妹情谊又让她不得不走这一趟。 晋王爷也就冷笑道:“张力这小老儿打什么主意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可是他先不义的。现在居然派个儿媳妇来打先锋!你让你那堂姐回去转告他,有什么事让他亲自上门来,让个妇人在里面传话是个什么意思?” 姜婉虽然听着晋王爷说话的口气冷冷的,也隐隐听出了这其中好似有什么她所不了解的事。 但竟然晋王爷开了这个口,知晓了这么一回事,姜妍倒也好回去交差了。 于是姜婉回了紫烟阁,也就同姜妍说起了这事:“这张总兵和晋王爷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罅隙?我听着晋王爷那口气,好像当年张总兵好似做了事,让晋王爷一直耿耿于怀?” “这我可不知。”姜妍摇头道,“反正我只是个来探口风的,得了王爷的口风,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说完,姜妍还摆出了一个双手合十的姿势,念了声“阿弥陀佛”,那俏皮的模样倒和她在娘家时无异。 姜婉是见惯了她的这幅模样,也就好奇的问:“你平常在家里也这样吗?姐夫不会有意见?” “哼,他能有什么意见?”姜妍却是满脸不在乎的说道,“你都不知道,他是个顶好说话的人,平常绝不会逆着我的性子来……” 姜婉却是掩了嘴笑。 自从得知姜妍要嫁给陕西总兵张力的长子张云飞后,姜婉还曾特意去打听过张云飞这个人。 身为陕西总兵之子,原本可靠荫恩上书兵部请封个有名无实的游击将军,可他却硬是靠着自己的本事考了个武举,然后凭借着自己的实力打拼上了参将一职。 就凭这一点,就值得姜婉对他刮目相看。 而且一个这样的人,平日里为人定是很强势的,可听着妍姐儿的口气,那张云飞简直就是个“妻管严”嘛! 见着姜妍那一脸自豪的模样,姜婉也就知道她在陕西的日子过得并不差。 想着方圆圆嫁到福康长公主府后,与那郑新恩也是琴瑟和谐,她们当初五个好姐妹虽然嫁得各奔东西,可是却是各有各的幸福。 #####姨妈来了,今日两更,第一更…… 第551章打听 因为心里还记挂着刚出生的儿子,姜妍并未在姜婉这多做停留,临行前姜妍也就嘱咐姜婉道:“有空的话带着孩子们来西安府玩吧!” 姜婉笑着应允着。 在送走了姜妍后,她也就去了靳先生的知心斋。 只见一个面生的少年,正在打扫着立在小院中央的鸽子笼。 姜婉也就知道他大概就是靳先生新收的那个叫水生的少年。 她也就想着靳先生的心还真大,这少年射杀了那么多鸽子,竟然还敢让这少年帮忙养鸽子,也不怕他把这些鸽子全部弄去吃了。 不过姜婉想归想,却还是对那少年笑了笑,而那少年则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有些拘谨的站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姜婉也就只是笑了笑,道:“靳先生可在?” “先生在书房!”水生快速的答道。 姜婉再次冲他笑了笑,就去了靳先生设在东厢房的书房。 靳先生一早就听到了姜婉在院子里与水生的说话声,于是他也就迎了出来:“不知世子夫人驾到,有失远迎。” “是我突然起意要过来的,莫名叨扰,还望先生不要嫌弃才好。”姜婉也就笑道。 在与靳先生寒暄了一段后,二人也就在东厢房的正厅里坐了下来,待小厮上了茶点退下后,姜婉才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我也是前两日才得知这善堂在这西北地界上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物,听说陕西的富户门就曾在西安府里办过一个,但后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没有坚持下去。” “我在想,既然我们也想办个善堂,就很有可能会遇到同他们一样的问题,”姜婉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所以我就想拜托靳先生找人去查一查,这西安府的善堂为什么没能办下去,这样到时候就算我们遇到同样的问题,我们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靳先生一听,觉得姜婉说的这事很有道理,也就安排了人去西安府查访此事,没得几日便有了回音。 靳先生也就特意请了姜婉过来,道:“一开始他们的出发点也是好的,想救助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可架不住有些社会上的闲帮,见在善堂里有吃有喝的也就赖上了善堂。” “后来他们觉得不是办法,就请了知府大人出面,把善堂变成了官府举办,富绅们出资的这么一个机构,不料那些在善堂里做事的人却雁过拔毛,那些富绅们捐过来的钱物竟然就被善堂里那些管事的给变卖了,真正用到灾民身上的并不多。” “那些富绅们也不是傻的,一见是这样的一种状况,也就不再出资捐助,因此那善堂后来才变成了无以为继……” “他们怎么还是如此大胆?”姜婉以为有了那一次的陕西官场上的震动后,这些人会有所收敛,不曾想这些人却好似不曾畏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倒也算得上是人之常情。”靳先生就悠悠的道。 “那照您这么一说,我们如果办善堂,首先就得防着有闲帮闹事,其次是要防止有人巧立名目的来搜刮善堂的物资了?”姜婉也就慢慢的分析道。 靳先生也就点了点头。 “一开始我并不想以晋王府的名义办这个事,”靳先生也就说道,“毕竟办善堂是有笼络人心的嫌疑的,若是被有心的人报了上去,我怕对王爷或是世子爷不利。” “可若没有这一层关系……”靳先生就摇了摇头道,“现在的世道并不怎么安稳,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不好说……” “那我们这善堂是办还是不办了?”姜婉听得靳先生这么一说,也就有些把握不住他的想法。 “办!为什么不办!”靳先生听得姜婉这么一问,却是异常坚定的道,“我只是在想,怎样才能善堂里的人不是单纯的等待救济,白给人一种吃闲饭的感觉。” 姜婉也顺着靳先生的这一想法细想了起来。 那些闲帮之所以去闹,不过也只是觉得善堂里的人都是坐享其成,如果他们也是凭自己的劳动自食其力呢? “靳先生……我在想……能不能让善堂先接收一批妇孺?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军营里也该准备冬衣了吧?”姜婉也就将自己脑海中那不太成熟的建议说了出来,“可京里这两年的情形您也知道,朝廷自顾不暇,这批过冬的物资能不能按时发下来还两说。” “西北的冬天怕是比京城的冬天来得更早一些,我们不能就让将士们就这样在边关冻着,与其被动的等着朝廷的冬衣,还不如我们自己先制上一部分……” 靳先生听着也就眼前一亮。 让那些妇孺帮着做冬衣,她们既可以凭此养活自己,也能让边关的战士受益,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此事好是好,但这一重任怕不是随便什么人便能担得起的!”靳先生就皱了眉道。 “我倒是有个人选。”姜婉却是笑道,“但我得先去问过她。” 靳先生瞧着姜婉样子,也大概猜出了是谁,也就笑着点头:“那我们先问问他们的意见吧。” “办善堂?我?”在听到姜婉的这一提议时,范氏机会想都没想的就摇了头,“我哪里是能做得了这种事的人。” 一旁的程子修却皱了皱眉道:“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了办善堂?咱世子爷的钱多得没处花了吗?” 姜婉当然不能说是因为他们都预见了接下来的日子不得太平,只得婉言道:“就是觉得那些无家可归的人有些可怜,也就想着怎样才能让她们自食其力起来。” 程子修也就细细的思考起姜婉的话来。 银州城里那些流浪的孩子和妇人他不是没见过,而且他还知道城里有人牙子特意去抓这些无家可归的人去卖,简直就是无本的生意! 现在既然有人愿意站出来,给这些人庇佑,自然是积德行善的好事一件。 他再一想到之前萧睿暄特意与他说的开个医馆的事,他突然意识到,倒是可以将这医馆和善堂开在一起,反正是花萧睿暄的银子,他何乐不为? #####今日的第二更,抱歉有些晚了 第552章应酬 将医馆和善堂开到一起,别说是姜婉了,就连靳先生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而且萧睿暄在离开前将这两件事都一股脑的都交到了靳先生手上,现在他能将这两件事合在一起办了,自然是再好不过。 但是这样一来,之前他用来安置那几个流浪儿的农庄明显就不够用了,再寻一处好的田庄也就成了靳先生眼下最要紧的事。 而且他还要教几个孩子的功课,一时间靳先生竟然成了最为忙碌的人。 反倒是姜婉在前前后后的跑了几天后,难得清闲了下来。 就在她想好好歪上一歪的时候,却被告知石夫人来访。 姜婉就只得打起精神,换了身衣服出来。 此刻的石夫人正坐在紫烟阁的花厅中喝着茶,那举手投足间的做派俨然是一位正经太太。 见到姜婉来了,她便笑盈盈的站了起来,然后拉了姜婉的手道:“这些日子府里的事多,一直没抽得出空来过来看看,我就想来问问你可还住得习惯?若是有什么不便之处一定要同我说,可别叫府里那些眼高手低的欺负了去。” 突然的亲昵,让姜婉有些无所适从。 “还好。”姜婉也就笑着道。 “听说你在筹划办个善堂?”石夫人也就主动打开话匣子。 “算不得什么善堂,”姜婉笑着解释道,“也就是收留了几个流浪的孩子而已。” 因为一切还未能最终敲定下来,姜婉并不想大肆宣扬。 石夫人见姜婉对这个话题的兴致不高,也就笑了笑,换了个话题道:“过两天新上任的陕西巡抚家讨媳妇,要不要一起去凑个热闹?” 姜婉就想起之前姜妍和她说起过,在经过那一轮大换血之后,整个陕西的官场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见姜婉有些迟疑,石夫人也就笑道:“礼金什么的已经由公中出了,我们只需要去凑个热闹就好了。” 姜婉就笑了笑,装成不经意的问道:“哦?我们府上平日里和这些的官员们走动得多吗?” “也不是每一任都走动的。”石夫人轻饮了一口茶道,“像之前的那个巡抚大人就不大和我们往来,而现任的李大人却是走了我们王爷的门路才当上的巡抚,自然平日里就和我们府里的关系密切一些,所以他们家讨媳妇,我们才要去捧个场。” 听得石夫人这么一说,姜婉就想起那年陕西官场大地震时,晋王爷刚好也在北京。 而且正如妍姐儿所说,那些官员年年都是那么操作的,偏生她父亲姜传忠去了陕西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若说这后面没有人在煽风点火,连她姜婉都不信。 可她父亲姜传忠有多大能耐她还是知道的。 他绝不可能掀起这样大的风浪,而且这么做,对他毫无益处。 但是晋王爷就不一样了,听这石夫人的口气,前任陕西巡抚貌似和晋王爷的关系一般般,她若是晋王爷,也会想个办法让那杨大人挪个窝吧? 更何况,这还有了递到手里的把柄! 于是,姜婉也就笑道:“当年的事,是不是还有着王爷的手笔?” 石夫人也就笑了笑,给了姜婉一个“你知道就行”的表情:“怎么样?跟我一起去凑个热闹吧,顺便也去认一认人。”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 她在心中暗想着,这一般都是正房正妻出去应酬,而王府里竟然是石夫人出面,而且看她这熟门熟路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代表晋王府。 看来在这府中,石夫人还真是将晋王妃压得死死的。 姜婉对这位石夫人也就充满了好奇。 “也好,我在这边也是人生地不熟的,正好由夫人带着去开开眼界也好。”姜婉也就笑着说道。 到了那一日,姜婉早早的起了床,选了件茜红色月季花妆花褙子配了条月白色百褶如意裙,挽了个高椎髻簪了套珠花头面,将她整个人就衬得恍如仙子一般。 而石夫人的打扮则是内敛得多,秋香色的葫芦双福褙子,和一套祖母绿的头面,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日里要显得老沉了许多。 姜婉虽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跟在石夫人的身后,分头上了马车往西安府而去。 之前姜婉还道这银州城与西安府隔得很远,可后来才知道,两地间不过才一个多时辰的路程。 不过是在路上打个盹的功夫,她们的马车就进了西安城,远远的,就能听到喧哗之声。 她们直接驶入了那李府的后宅,在二门处停了下来。 姜婉扶着跟着婆子的手下了车,人还没有站定,就只听得有人夸张的笑道:“石夫人~!真是蓬荜生辉啊!” 姜婉就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穿着吉服的胖妇人满脸喜气的迎了过来,并且在石夫人跟前摆出的姿态极低,仿佛要将石夫人将菩萨一样的供起来。 石夫人却是不卑不吭的唤了那人一声“李夫人”,随后身子微微一侧,就将跟在身后的姜婉给现了出来。 那李夫人也不是俗人,前些日子她就得知在京城旅居多年的晋王世子已经回了银州城,再见着姜婉的年纪和穿着打扮,也就在心中猜测出了几分。 于是她笑盈盈的道:“想必这位就是世子夫人吧?” 石夫人也就笑道:“正是,世子夫人是前些日子才回来的,我就劝说着她同我一道出来走动走动,瞧一瞧热闹。” 姜婉听着这话,不免就觉得这石夫人真是个妙人,一个“劝”字,就显出了是以她姜婉为尊,倒没有一点拿大的架子。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李夫人笑嘻嘻的道,“两位夫人先随我一道去花厅用茶。” 说着,就亲自给二人在前面引路,还时不时的找上一些笑话说给二人听。 李府的后院是由几个院子打通而成的,成亲的礼堂设在了东跨院里,而她们这些来观礼的客人则都被安置在西跨院中休息。 而姜婉一入花厅,就见到了坐在角落里,低头喝茶的姜妍。 第553章传言 姜婉想要过去先打个招呼,却被李夫人带着走到了屋里人最多的地方。 姜婉一见那群人,一个个钗裙翡翠的光彩照人,想着这大概就是这西安府里的贵妇圈了。 那群人中也有几个眼尖的,老远的地方就认出了石夫人,见着她被李夫人带了过来,也就起身笑脸相迎。 石夫人也就与她们一一客套寒暄。 见着姜婉和石夫人并肩而来,众人纷纷对她也表示起关注来。 在得知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妇人就是晋王府的世子夫人时,众位官太太也就变得更为热忱了。 李夫人更是热情的为姜婉做着介绍:“这位是布政使家的林夫人,这位是按察使家的吴夫人,这一位是……” 看着面前一张张陌生的脸,姜婉只能保持着微笑与她们见礼,可到底谁是谁,她一个都没有记住。 李夫人见大家热络成一团,心下深感欣慰,也就吩咐身边得力的妈妈好生看管着,自己则悄悄的去了厨房看看酒席准备得怎么样了。 那些官太太们热情的请姜婉坐下,又大致的问了一些她在京城里的见闻。 姜婉也听出这些夫人们不过是想找个话题与自己聊天而已,而她又实在是打不起精神一下子应付这么多人,因此多数时间都是她在微笑着聆听,偶尔点一点头。 慢慢的那些夫人们也觉得无趣起来,转而又去与善谈的石夫人交谈了起来。 姜婉这才觉得如释重负。 她也就起了身,往姜妍坐着的地方走去。 姜妍一见到姜婉,就掩着嘴吃吃的笑。 她显然是看到了刚才姜婉在那群夫人间疲于应付的样子。 姜婉也就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在她身旁坐下道:“也不见你过来帮我排解排解。” 姜妍也就坐在那幽幽地道:“这可怨不得我,那群官太太可不怎么待见我。” 姜婉就想起前些日子,她来跟自己求助的事,也就四处打量了眼道:“怎么不见你婆婆张总兵夫人?” “别提了,”姜妍挥了挥手中的帕子,同姜婉道,“她最近这些日子总是头晕打不起精神来,若不是想着巡抚大人家讨媳妇,我们家不能没人来,我才不想过来用热脸贴这些人的冷屁|股呢。” 姜婉听后,也就用手指在姜妍的额头上戳了一记,笑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心直口快。” “这不是同你说话么,要是她们那些人,我才懒得理。”姜妍扫了姜婉一眼,然后话锋一转,“我瞧着他们家的茶点还不错,我尝着有点福建岩茶的味道。” “呵,福建的岩茶有什么好喝的?论清香比不过龙井,论醇厚比不过大红袍,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喜欢那种半生不熟的茶。”原本在与姜妍窃窃私语的姜婉却听得有人在一旁冷言冷语道。 姜婉就循声看去,只见一女子同她和姜妍差不多的年纪,穿着一身大红刻丝的褙子,满头的珠翠堆砌得像是把整个首饰盒都给戴出来了一样。 姜婉努力地回忆着刚才李夫人做的介绍。 确信在刚才的那一群官太太中,并没有眼前的这一位。 因此,她也就习惯性的看向了姜妍。 姜妍的脸上却是浮出一丝冷笑,却也不与那女子多话,而是继续低头喝茶。 看着姜妍的这幅模样,姜婉在心中也就明了几分,暗想姜妍大概是识得这女子,却不知为何不想理会她。 既是如此,那自己也没有要搭理这人的必要。 见自己丢出去的话就好似一拳打在了棉花堆上,毫无力道,那女子也就只得有些气哄哄的离开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姜婉当然不会相信有人会莫名其妙的来找茬,也就低声同姜妍问道。 姜妍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丝讪笑,因为她也不知道这话要从何说起才好。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紫燕却有些抱打不平的说道:“刚才那位是李巡抚家的表小姐何氏,嫁给了布政使林家的二公子,因为之前她一直爱慕着我们家的少爷,所以处处同我们家少奶奶过不去……” 不待紫燕的话说完,姜妍就喝止她道:“没影的事,不要乱说。” “怎么是乱说?这是整个西安府里人尽皆知的事好不好!”许是跟在姜妍身边的时间长,又知道姜婉是个顶好说话的主,紫燕的话匣子就像被打开了一样,“正是因为当年李夫人想将这位表小姐嫁到总兵府去,我们家的夫人没同意,回头就给少爷订了少奶奶这门亲事,因此李巡抚家才将我们家给恨上的。” 姜婉听到这,也就挑了挑眉。 这样的事情她还真是闻所未闻。 “难道那布政使家的二公子是个死的不成?”姜婉奇道,“他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挑衅……挑衅前意中人的妻子?” 姜婉想了半天,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之间的这种复杂关系,憋了半天才吐出了一个“前意中人”。 “什么呀,”说到这紫燕也就压低了声音,俯身在姜婉的耳边道,“都说布政使家的二儿子是个傻的,因此布政使家的林夫人对这位愿意嫁到他们家去的何小姐是感恩戴德,几乎对她无所约束,要不然像今天这样,媳妇都得在婆婆的跟前伺候着,就这位何小姐可以满屋子的转悠。” 听得紫燕这么一说,姜婉一想,还真是。 姜妍的婆婆是因为不舒服没来,而石夫人却又算不得她的婆婆,因此她们两人才不用规规矩矩的在婆婆更前伺候着。 正想着这事,姜婉就一抬头,却在那敞开的槅扇门旁发现了何氏的身影,原来她刚才并未走远。 姜婉也就猜想着她们刚才说的那些话,很可能被这何氏听去了大半。 她也就冲着紫燕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而紫燕却是满脸不在乎的说道:“怕什么,整个西安府的人都这么说,又不是我冤枉她!她敢做,还不敢让人说了?” #####今天两更,第一更 第554章指认 没过多长时间,李府的仆妇们就过来邀请大家去坐席。 用过午膳后,李府还特意准备了客房以供女眷们休息,而那些不愿午休的人又分作了两拨,一拨去了花厅打牌,另一拨则去了后花园的戏台子听戏。 睡惯了午觉的姜婉自然是撑不住的,用过午膳后,整个人就觉得有些懒懒的,她也就拉着姜妍一同去午睡。 姜妍想着反正跟那些夫人们应酬也是无趣,于是就跟着姜婉一起去了客房。 两人还像以前一样睡在一头,聊着些有的没的,不知不觉的就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未末申初,花厅里的牌局未撒,戏台子上的戏也没唱完。 姜婉懒洋洋的起了床,对于打牌她是没什么兴趣的,虽然上一世的时候,姜妧总会叫她去凑腿,可她实在不喜欢那种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感觉。 因此,她就和姜妍一合计,姜妍的想法和她差不多,二人也就决定还是去戏台子看戏。 当她们二人赶到戏台子时正在上演《大闹天宫》,台上天兵天将与孙猴子打成一片,而台下众人看得津津有味,显得很是热闹。 姜婉自然是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往前排挤,也就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刚一坐下,她就在戏台子上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扮演二郎神的,竟然是多年未曾见过的严青。 只是现在严青的身手一瞧,就明显不如以前。 当年名噪一时的严家班在七皇子萧睿呈倒台后,便也在京城里销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严家班的那些人去了哪。 当然也没有人关心他们去了哪。 没想事隔多年后,竟然在这西安府中再见到他们。 姜婉就想起那一年跟姜姝在护国寺的树林里偶遇严青的事,只是现在姜姝伊人已逝,回想起她过去的种种,姜婉竟然只觉得她可怜,一点儿也不可恨。 她也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向跟在她身边的兰依招了招手,然后在兰依的耳边轻声交代了几句。 兰依点了点头,大步流星而去,不一会的功夫,就听得有人高声唱喝道:“晋王世子夫人打赏一百两~!” 台上打斗的众人也因此停了下来,纷纷跪了下来谢恩:“谢晋王世子夫人大赏!” 坐在台下的那些官太太们也就回过头来,打量着姜婉和姜妍。 从没打赏过戏子的姜婉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一时间就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她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而台上的那位二郎神,先是神情一愣,随后显然也是认出了姜婉。 姜婉自然是不能让这场戏停止太久的,她也就端着姿态道:“免礼,继续吧~!” 台上的人等了令,又继续打了起来。 而台下的人却不像刚才那般专注的看戏,而是时不时的扭头看向姜婉这边,并且窃窃私语道: “真是大方啊,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身份!” …… 听着她们的议论声,姜婉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安心的看戏了,于是她有些歉意的同姜妍道:“恐怕要坏了你的兴致了……” “我无所谓,”姜妍却是耸了耸肩道,“对看戏,我一向没什么兴趣。” 说着,她就要陪着姜婉离开,不料那何氏却是一脸气急败坏的寻了过来,指着姜妍身边的紫燕道:“贱婢,你竟敢偷我的金钗!” 她的声音又尖又响,在场的所有人也就都听到了她的声音,而戏台上的锣鼓声又再一次的停了下来。 而姜妍身边的紫燕更是一头雾水的急道:“没有,我没有!我不知道什么金钗不金钗。” “你以为你不承认就行了吗?”那何氏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绕过紫燕,“我刚刚午睡的时候,只有你在客房的院子里鬼鬼祟祟,不是你还有谁?” “不是,我没有鬼鬼祟祟!”紫燕顿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有口难辩,“我只是在寻找茅房而已!” “找茅房?找茅房你会找到我的房间来?”何氏一脸轻蔑的说道,“刚巧你来过之后,我的金钗就不见了?” “没有,我没有!”紫燕拼命的摇着头。 “是她!就是她!”何氏身边的一个丫鬟却信誓旦旦地说道,“我亲眼见着她从我们家少奶奶休息的房间里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若不是她,她为什么要做贼心虚?” “不,不是!”紫燕就有些乞求的看向了姜妍。 在她们家少奶奶歇下后,觉得肚子有些异样的她去上了茅房后,却发现李家的客房都长得差不多,她走来走去的,也就迷了路。 在她好不容易借着门房上方的牌子,以为自己寻找了房间,可进去后,才发现自走错了。 于是,她有些慌张的退了出来。 不曾想这一切却被人见到,还当成了她行窃的罪证。 可是,她真的没有! 姜婉见着一边是咄咄逼人的何氏,另一边却是百口莫辩的紫燕,也就冷冷的朝何氏身边的丫鬟道:“你口口声声说见到了紫燕偷你们家少奶奶的金钗,那你说说,她是怎么偷的?” 那丫鬟也就看了眼何氏,只见何氏冲她点了点头,那丫鬟也就道:“就是她趁着我们少奶奶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摸了进来,然后从床上拿走了我们少奶奶的金钗。” “哦?那她在拿金钗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姜婉听着这话,也就笑着看那丫鬟道,“难不成你是个死的么?见到有人来你们房间拿东西,竟然不声不响的就让人拿走了?” “不……不是……”那丫鬟听得姜婉这么一质疑,就有些结巴道,“我当时在打盹,是听到屋里有响动后,才看见她拿了东西的。” “既然你知道她拿了东西,你当场为什么不喊叫?”姜婉不依不饶的看着那丫鬟道,“非得等过了这么长时间再说?还是说你根本就没见到紫燕拿你们的东西,刚才的那些话全部都是你的捏造?” “不,不是,是我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见到屋里有个陌生人,我正要问她想干什么,她在桌边站了一会就走了……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直到我家少奶奶起床时,我才发现少了一支金钗……”那丫鬟起先还在结结巴巴,后面却越说越顺畅,好似一切真的都是她亲眼所见一样。 #####第二更,生死时速,不知道发不发得出…… 第555章侦破 “你说她在桌边站了会就走?”姜婉看着何氏身边的那丫鬟笑道,“你刚还说她是去床边拿的金钗呀?难不成紫燕还会隔空取物?” “不,不,不,是我记错了,我们家少奶奶的金钗是放在桌上的……”那个丫鬟就有些慌张的辩解道。 “哦?”姜婉看着她就是一脸的不信。 那丫鬟就有些紧张的揪起自己的衣襟来,活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姜婉瞟了她一眼,却是话锋一转:“也不知道那丢了的金钗长什么样子,说不定是今天人多,这位少奶奶去的地方又多,不小心掉在哪里了也未曾可知啊?” 那何氏一听,就黑着脸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自己不小心掉了,然后要赖在这个丫头的身上吗?” 姜婉也就挑了眼那何氏,然后笑道:“这话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那何氏听着,就知道自己被姜婉带了节奏,她有些恼羞成怒地说道:“我那支金钗上可是有粒鸟卵那么大的南珠!真要掉到地上,难道我会不知道?” 说着,她还将手比划了一下。 而姜婉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从何氏身边那丫鬟的脸上离开。 那丫鬟也被姜婉瞧得心虚虚的,一点也不敢抬头。 姜婉却是笑了笑,然后瞧向了那何氏道:“居然镶了一粒这么大的南珠,想必一定很值钱吧?” “那是当然!”何氏想也没想的就接话道,“毕竟这么大的南珠,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姜婉听到这,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 她冲着兰依使了个眼色。 兰依也就一个箭步从姜婉身边闪到了那丫鬟的身旁,趁着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从那丫鬟的衣襟里掏出一支金钗来。 那款式正如何氏所描述的那样,赤金的钗身上镶着一颗有如鸟卵大的南珠,在这白日里散发出盈盈的光。 那丫鬟见怀里的东西就这样被人给掏了出来,自然一下子就慌了神,连连求救似的看向了何氏:“二……二少奶奶……” 刚还被她们主仆二人压制得死死的紫燕一瞧,也就大声道:“原来是你们自己藏了东西,却反倒要赖在我的头上!简直就是居心叵测!” 之前何氏闹出的动静那么大,那些看戏的官太太们的注意力早就从台上挪到了她们几人身上。 可以说她们刚闹的这些事,所有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也瞧了个一清二楚。 现在那何氏口口声声称被人偷掉的金钗却出现在她贴身丫鬟的怀里,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大家都是各府中掌管中馈之人,谁又不懂得一些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只是大家都觉得,何氏的这种做法,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 而且还是在这种被人当场拆穿的情况下。 现在大家都觉得,这戏台下面的戏,可比台上的戏要精彩多了。 她们虽然没有围拢过来,却都一个个的都尖着耳朵的打听着,期待着这边的下文呢。 何氏见自己的伎俩竟然就这样轻易被人拆穿,自然是恼羞成怒。 她一个喊抓贼的,竟然就这样被人捉了贼赃,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的面子上肯定是过不去的。 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何氏自然不能承认是自己在贼喊捉贼。 于是,恶狠狠的一转头,看向了身边的那丫鬟道:“小翠!我平常待你不薄,你为何还要偷拿我的首饰?” 那被唤做小翠的丫鬟一下子也懵了神。 这金钗明明就是少奶奶在午睡之后命自己收好的。 而且她一直妥妥的收在怀里,谁知道刚才那人怎么就一伸手就拿了去,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简直就是百口莫辩。 那何氏一见诬赖不成,自然也不能让自己背了黑锅去,伸手就甩出了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丫鬟小翠的脸上,然后大声道:“我要叫个人牙子来将你卖掉!” 小翠一听,也就吓得噗通一身跪在了何氏的跟前,她想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道这话该从何说起。 为了自证清白,她就只能将少奶奶让她藏金钗的事和盘托出,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如果说了实话,少奶奶肯定也不会饶过她。 也就说,不管她说什么,她都讨不到好了。 小翠就咬了咬唇,满心后悔的跪在那,觉得自己真不该搅到这一滩的浑水里来,更不应该去偷偷的换门牌,将那叫紫燕的丫鬟引到她们的房里来。 而且,这原本就是件万无一失的事,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人瞧破了呢? 姜婉瞧着已经没有她们什么事了,也就扯了扯姜妍的衣服,示意她和自己先行离开。 在离开了戏台子之后,姜妍满心钦佩的同姜婉道:“婉姐儿,真没想到,你还有包拯狄仁杰之才!” 姜婉就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哪里有这本事?不过是她们自己做贼的心虚罢了,一句话,我来回变着花样的问了三次,那小翠就露出了破绽,而且她露出的破绽越多,她就越紧张。” “可是你怎么知道那枚金钗就在那小翠的身上?”姜妍依旧满心好奇的问,“难道她就不会找个其他的地方藏起来吗?” “她自己也说了,那颗南珠十分难得,就算是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姜婉就笑着说道,“带着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谁她也不会放心的。” “可是她也可以自己收好啊,你怎么就知道会在那丫鬟的身上?” “因为那丫鬟的紧张模样啊!”姜婉知道如果自己不同姜妍解密的话,她定是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也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道,“你想,一个丫鬟身怀巨财,她怎么也得小心的兜着点吧?所以那丫鬟一直都是微微佝偻着身子,情不自禁的总是用手按着自己的腰腹,所以我就猜想着那金钗应该就是藏在那了。” 姜婉的话,说到这就适可而止了。 因为再往下说,她就得和姜妍分析心理行为学了。 虽然当年她在大学里也只学了些皮毛,但用来对付这样的小事件,却是足够了。#####儿子放暑假,所有时间碎片化……我尽量挤时间 第556章打牌 可这些对于姜妍而言,却还是显得很是玄妙。 二人一前一后的又回了花厅。 这些留在花厅里打牌的向来都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她们自然也听到了一些后花园里戏台子那边发生的事,这其中就包括了石夫人。 “怎么?有人找你们的不痛快?”她起了身,将位置让给了在一旁看牌的按察使家的吴夫人,满是关心的问道。 “没什么,一场误会而已。”姜婉也就笑道,眼睛却往牌桌上布政使家的林夫人身上看去。 “有位少奶奶不见了根金钗,以为是我堂姐家的丫鬟捡到了,也就气势汹汹的来找麻烦,不料却是那位少奶奶身边的丫鬟藏了。”姜婉就好似在说一个小孩似的说了,然后掩嘴笑道,“这会子那位少奶奶正在那对那丫鬟喊打喊杀的,我们二人瞧着无趣,就先过来了。” 石夫人一听,便知道姜婉在这件事中没有吃亏,之前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人是她带出来的,如果真是惹了什么不快回去,她在晋王爷那也不好交代。 毕竟是晋王爷特意嘱咐她,要她多带着世子夫人出来认认人。 一向机警的她也就明白过来,这是晋王爷对这位世子夫人的最大认可。 她自然也不敢忤逆之。 而之前还坐在那好似安心打牌的林夫人却是顿了顿手中的牌。 一早有人过来递消息时她便知晓她那二儿媳妇会在后花园闹事,不过她想着这是在何氏的姑母家,那何氏不管怎么说也应该吃不了亏,所以她才睁一只闭一只眼。 可现在听来,那何氏好似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为了她们林家的名声,她也不得不去看看了。 于是林夫人也就笑着推了牌,起了身,将身后的吴夫人推到了牌桌上,笑道:“你帮我玩两把,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说完,她就准备往后花园而去。 在经过姜婉和姜妍的身边时,林夫人还特意意味深长的多看了一眼。 待她走后,姜妍也就扯了扯姜婉的衣袖道:“她刚才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姜婉耸了耸肩,就从刚才那林夫人的反应来看,她总觉得那林夫人也不像是什么善茬。 见着她们二人在这花厅中好似无所事事,也就有人笑着道:“要不要过来玩两把?” 姜婉笑着摇头。 而石夫人却推着她上了牌桌,笑道:“来,我教你。” 姜婉求救似的看向了姜妍,而姜妍也跟着起哄道:“你堂堂的晋王府世子夫人,还怕输这几个钱?” 说着,她就顺势在姜婉身边坐了下来,摆出一副专心看牌的姿态。 姜婉知道自己这是被赶鸭子上架了,也就只好安心坐了下来。 因为上一世在牌桌上花费的时间并不少,姜婉不敢说自己打得一手好牌,却也是懂得不少牌桌上的技巧的。 不过两三圈下来,她就将牌桌上大家出牌的习惯给摸了清楚。 她也就开始慢慢的攒起手里的牌,见到别人又吃又碰的却是一点都不慌张,倒是看得一旁的姜妍急得为她捏了把汗。 她还真是没见过像姜婉这样打牌的,不管是谁家出的牌,她既不吃,又不碰,只是慢慢悠悠的揭牌,又慢慢悠悠的打出去,显得一副很是生手的模样。 “出这张,出这张!”姜妍也就在一旁为姜婉出起主意来。 而姜婉却只是笑笑,并没有理会那么多。 对面的吴夫人已经碰了三槛牌了,再倒一槛就能胡牌了。 可姜婉在扫了眼桌上已经打出来的牌后,觉得吴夫人大概是等不到那张牌了。 果然,吴夫人满心期待的揭起了一张牌,在用手指摸了又摸之后,马上就变得有些灰心丧气。 她恹恹的将牌抛到了桌上。 又是一张杂牌。 桌上的其余二人也看了眼那张牌,发现并不是自己所需要的。 而姜婉却是在扫了眼桌上的众人后,也就笑道:“吴夫人怎么正好知道我要这张牌?糊了!” 说完,她就将自己面前的牌都给推倒,大家都伸长了脖子过来看了眼,随后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姜婉这分明就砌出了一个八十八番的“九莲宝灯”。 桌上的每个人都得象征性的赔钱,可吴夫人这个放炮的,却是要赔八十八番。 “啧啧,世子夫人这手气就是不一样啊!”同桌的一位夫人就笑道,“幸好这输的是林夫人的钱,吴夫人不心疼。” 吴夫人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姜婉继续陪她们玩着,基本上是输两盘赢一盘的样子,而且输总是输小钱,赢却是赢大盘,而且每次都那么不凑巧的是,全都是吴夫人点的炮。 三番五次之后,牌桌上也就有人道:“吴夫人,你要拿林夫人的银子做面子我们也没什么意见,可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带上我们?你瞧瞧我们这,都快被你送光了!” 那吴夫人也是欲哭无泪。 林夫人离开前敢让自己接手,也是因为信得过她的牌技。 可谁知道,她的牌技在这位世子夫人跟前完全没有了发挥的余地,不但将之前林夫人留下来的钱都输掉了,她自己也赔进去不少。 这真要是林夫人回来了,自己还不知道该如何同她交代。 一旁的姜妍却是拍手笑道:“是不是因为老天爷都知道你想办善堂,所以想着法的给你送钱来啊!” 同桌子的那些官太太一听,心下一动地问道:“世子夫人想办善堂么?据我们所知,那可不是一点点钱就能办得起的。” 姜婉虽然在心里嫌姜妍有些多嘴,但她却并不想隐瞒地笑道:“也算不得什么善堂,只是找个地让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有个去处而已,而且这天眼见着就要冷了,救得了一个算一个而已。” “哎呦,可那也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呀!”牌桌上的那位官太太听后也就笑道,“难怪今天的财神爷就罩着世子夫人呢,要是夫人不嫌弃,也算我一个,让财神爷也眷顾眷顾我!” #####今日第二更 第557章退还 姜婉却只是笑,并没有搭话,而那位夫人却显得更为上心了。 到最后,她们这桌牌散掉的时候,吴夫人输得脸都黑了。 如果这里面只是她一个人的钱还好说,可这里面还有林夫人她们家的钱呢! 而姜婉却好似没看见似的,同牌桌上的其他人说笑着起了身。 石夫人则是故意落后了姜婉一两步,看着姜婉与人说笑的背影,若有所思。 从姜婉出牌的路数来看,分明就是个牌场老手,不知为何却要装个新手? 而且从她打牌大杀四方的风格来看,自己还是少与她同桌为妙。 姜婉一路笑着往李府设宴的东跨院而去,却在时不时的关注着那吴夫人的脸色。 见着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姜婉也就在心中微微一笑。 她并不喜这种牌桌上的应酬,要么装一点都不会,要么就干脆打得别人对她有所忌惮。 装不会的话,又总会有人“热心”的要教她,还不如直接将人给打趴下。 姜婉面带微笑地听着其他夫人的谈话,然后微微落下一步同兰依低语了几句,兰依也就笑着点头离开。 吴夫人跟在整个队伍的最后,脸色憔悴得好似在游魂。 她在绞尽脑汁的想着等下该如何同林夫人交代。 兰依候在路旁,等着吴夫人走过来时,轻唤了一声:“吴夫人。” 吴夫人抬头看去,只见眼前这做丫鬟打扮的人有些眼熟,好半天才想起来是姜婉身边服侍的。 吴夫人的笑容就变得讪讪的起来。 兰依左右的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人后,才将吴夫人拖到了一边,低声道:“这是我家夫人让我交还给吴夫人的。” 说着,兰依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叠小额的银票塞到了吴夫人的手中。 这些夫人们平日里出手就阔绰,这打牌的彩头自然也不会小,大家身上带着的都是十两一张的银票,因此姜婉赢了这几把后,也就收了她们一叠厚厚的银票。 “这是……”吴夫人虽然在心中已经猜测到了几分,但多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我家夫人说了,她上牌桌也只是为了凑个趣,如果她真将这些钱拿走了,那才真叫没了意思。”兰依冲着吴夫人眨了眨眼,随后道,“这些夫人请收好,我还得回去当差呢。” 同吴夫人交代完这些后,兰依又快步回到了姜婉的身边,仿若刚才从不曾离开一样。 吴夫人却是捏着那叠银票感慨万千。 她刚还在想着要不拿自己的体己银子去添这个窟窿好了,毕竟打牌的是自己,没道理真输林夫人的钱。 而现在赢了钱的晋王世子夫人竟然将钱还了回来,那更是解了她的心头大急,连带着姜婉在她心目中的形象也变得不一般来。 于是她也加快了脚步,赶上前面的那些夫人们,同她们说说笑笑起来。 大家都知道吴夫人今日输了钱心里不畅快,所以刚才谁都没敢主动上前说话,就怕触了她的霉头。 现在又见她与人有说有笑,都只道是吴家财大气粗,并没将输了的那点钱放在眼里,当然更不会有人主动提及输钱的这个茬。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观了礼,用过了晚宴后也就各自告辞。 姜妍自然是想留着姜婉的。 “你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若是这个时候赶回银州城,天黑都到不了。”姜妍就拉着姜婉道,“不如去我家歇个一日,明日一早再回去吧。” 姜婉就有些为难的摇头。 “倘若只我一人,我也就不同你客气了。”姜婉看了眼不远处的石夫人道,“可我是同别人一起来的,而且这一路的行程也是她安排的,我就更没有理由单独行动了。” 姜妍也知道姜婉说的是实情,只得恋恋不舍的拉着姜婉的手道:“那下次,你一个人过来,不,带着仪姐儿和德哥儿一起来,咱们聚个三天三夜!” 姜婉笑着点头,也就同姜妍道别,上了回程的马车。 马车在晋王府亲兵的护卫下,直到天黑才入了银州城。 想着一天都不曾见到自己的两个孩子,姜婉顾不得疲累先去看了德哥儿和仪姐儿。 看着两个孩子在各自奶娘的安排下都已经入睡,姜婉这才安心的退了出来。 “他们今天没有吵闹吧?”姜婉也就压低了嗓音轻声问道。 “没有,今天靳先生给哥儿姐儿都安排了课业,他们在靳先生那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萧令德的奶娘谢氏也就悄声答道。 姜婉听着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回了自己的正屋。 待她沐浴更衣后,姜婉更是累得不想动了。 她一头倒在楠木床上,却在鸳鸯戏水的枕头上闻到了萧睿暄之前留在上面的味道。 姜婉也就扳着指头数着,这才发现萧睿暄已经离开五天了。 也不知军营里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他能不能吃得饱,睡得暖? 原本以为这一世与萧睿暄结为夫妻后,自己就不会像上一世那般的牵肠挂肚,不曾想却是越发的想念了。 思念的泪水就好似决堤的水一样涌了出来,霎时就浸湿了二人同睡过的枕头。 在外间值夜的晓月听得屋里的动静,也就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候在帐外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没,没事!”姜婉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你去歇了吧,我这没事。” 晓月将信将疑的离开了,第二天也就把这事同夏依她们说了。 “我明明听着夫人好似在哭……”晓月也是满肚子的疑问道,“可我一去问夫人,夫人又说无事。” 夏依也就掩着嘴笑:“夫人这是想世子爷了,你叫她如何同你说?” 晓月这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脑子,颇有些自责地道:“我还真是个猪脑子!” 夏依则是看着她笑道:“不过我这却是有个好东西,夫人瞧见了,一定会很开心。” 说完,她从桌下抽出了一个黄皮的信封来。 “是什么?”晓月也就充满了好奇。 “是世子爷寄回来的信!”夏依笑道,“这个一定能解了夫人的相思之苦!” 第558章拜访 果然,姜婉在拿到那封信后是喜笑颜开。 仅管萧睿暄只是在信里提了一些他在军营里练兵的事。 可这些,就已经让姜婉很知足了。 然后她也提笔研墨,洋洋洒洒的给萧睿暄写了一封回信,大致就是这些天,在她身边发生的一些琐碎小事。 待她写完信,又撒上金粉吸干多余的墨汁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信叠了叠然后塞进信封里,上好了火漆,这才交给了夏依。 而这时却有婆子来报,陕西按察使家的吴夫人和布政司左参议家的庄夫人都递了帖子过来,想要找个时间上门来拜访。 吴夫人?庄夫人? 姜婉也就与夏依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单来拜访我?还是来拜访石夫人顺便来我这瞧瞧?”姜婉也就细声地问道。 “说是来特意拜访您的。”那回事的婆子也就恭敬地答道。 单来拜访自己? “那这事,石夫人知道吗?”虽然自己的品阶要比那石夫人高,可石夫人毕竟是这府中掌管中馈的,有些事如果绕过了她去,容易在暗中为两人结下梁子。 回话的婆子也就摇了摇头。 姜婉也就把那拜帖交还给那婆子,道:“你去把这个拿给石夫人瞧瞧,看看她是什么意见。” 那婆子接过拜帖后,也就往石夫人住着的青霞院而去。 石夫人对于姜婉的此举很是意外,但她也明白“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道理。 既然姜婉特意使了人来问自己的意见,那她也不能就这样端着,而是同那回话的婆子笑道:“请告知世子夫人,如果需要宴请只需事先同厨房里说一声就是,如果有需要,我也是可以来做陪的。” 那婆子得了令,自然就来姜婉这复命。 姜婉见石夫人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同那婆子道:“我明日正好有时间,那就有请两位夫人明日巳时来做客吧。” 到了第二日,那吴夫人和庄夫人果然携伴同来。 姜婉也就在湖心亭接待了她们二位。 对于吴夫人,姜婉自然是有印象的,再看那庄夫人,这才发现正是那日在牌桌上和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人。 那吴夫人看上去已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而那庄夫人则是最多三十出头的样子。 相对于庄夫人的自来熟,吴夫人则显得拘谨了许多。 她想来拜访姜婉,一是为了感谢她那日的手下留情,二是京城里传来了消息:前几日,太后姜妧以“失职”为由,罢免了景宣帝留给小皇帝萧荣的帝师,然后换上了自己的人。 此举在京城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更有人认为这是一种讯号,一种太后姜妧将要插手朝政的讯号。 虽然他们这些人远在陕西,天高皇帝远的,但朝廷里的瞬息万变也是能够影响到他们这些偏居一隅的小人物的。 想着这位晋王世子夫人是当今太后的亲妹妹,吴夫人就想着过来探探口风,只是她与姜婉又不太熟,这样的话,她真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姜婉自然也是瞧出了吴夫人的欲言又止,只是对方不先开口,自己也不好多问。 于是,她就招呼着二人喝茶:“这两年京城里流行喝花茶,也不知你们喝不喝得惯。” “夫人是从京城过来的,不比我们这些窝在乡下的土包子,”庄夫人也就接着姜婉的话笑道,“别说喝什么茶了,我们连现在京城里流行什么样子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都不知道。” 听着她这话,姜婉就看了眼她头上插的那支金花步摇,笑道:“庄夫人就是爱说笑,我瞧着你这朵珠花就是京城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庄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在心中暗道世子夫人到底是从京城来的,她之前就戴过这朵珠花出门,只可惜能像晋王世子夫人这样慧眼识珠的人却不多。 庄夫人就好似找到了知心人一样,话匣子也随着打开了。 吴夫人坐在一旁听着,面上虽不显,心里却是很着急,好几次都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无奈有些跟不上她们的话题。 姜婉见了,也就笑道:“吴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吗?” 吴夫人就有些尴尬的笑笑,随后道:“我之前在西安府时听闻,太后娘娘帮皇上换了一位帝师,不知世子夫人有没有听闻此事?” 姜婉听着这话,端着茶盅的手也就一顿,低垂着眼睑在心中暗道:姜妧还是出手了吗? 上一世,萧睿昭走得急,根本没有来得急留下只言片语,姜妧是通过斗败了萧睿呈等人才将萧荣拱上了帝位,这一过程中,她便早早的将权势都抓在了手中。 而这一世,萧睿昭一早就将萧荣立为太子,并且对姜妧有所防范,结果萧荣几乎是没有疑议的就登上了皇位,但姜妧却比上一世更难触及到真正的权力中心。 但以她对姜妧的了解,这种状况应该只会是暂时的。 和上一世相比,这一世的开局明显已经好了很多,姜妧更没有可能会放弃唾手可得的东西。 而这更换帝师,很有可能就是她迈出的第一步。 姜婉私下里想着,却并不敢将这话说出来,于是只是笑道:“太后娘娘更换帝师,自然是有她的考量,不管怎么说,总是为了幼帝好,为了咱们大梁朝好。” “世子夫人说得是。”那吴夫人笑着应和着,心想这位世子夫人的话还真是滴水不漏。 她就想到临出门前,吴大人的交代。 吴大人虽然在陕西任上当官,却并不是陕西人,而且也没想着在这里呆上一辈子。 虽然这一次陕西任上众多官员的调任背后都有晋王爷的手笔,可他们却是走的京城里的关系。 原本他们也想着来拜拜码头,毕竟这陕西是属于晋王爷的地盘。 可是原本奉旨“三王监国”的晋王爷却悄悄的回了西北,而之前被先帝下旨不准干政的太后也试探性的任免起朝臣来。 这不免就让他们下面的这些人有些看不懂了,这个队,应该怎么站,还真成了一门学问。 第559章宴请 相对于满腹心事的吴夫人,庄夫人的心态则显得要轻松了许多。 时任陕西布政司左参议的庄大人则是走的晋王爷的门路才有了今天,因此他们也明白自己和晋王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与其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尽力做好当下里朝廷和晋王爷吩咐下来的事。 毕竟眼下里,晋王爷还没有与朝廷决裂呢。 因此,庄夫人又再次同姜婉东拉西扯起来,说起了陕西这边的风土人情,也说起了这些年她在陕西见到的奇闻轶事。 姜婉自然是笑容满面的听着。 可一旁的吴夫人听着却是完全插不上话来,不免就有些后悔与庄夫人同行。 再这样下去,她回去之后又如何同吴大人交差! 姜婉将这些瞧在眼里,却不说破,只是尽着地主之谊,热情的招待着她们。 因为重生,她知晓了许多关于未来的事,可这并不因为着她现在就有资格来对此进行说三道四。 而且,自她和萧睿暄重生后,有许多事已经与上一世不一样了,因此姜婉也不确定上一世她经历过的那些到底还会不会发生,会在什么时候发生。 所以,现在的她,保持缄默,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用过午膳后,感觉自己一无所获的吴夫人便提出了告辞,而庄夫人也笑着要与她同行,临行前还特意挤上了吴夫人的马车。 “来的时候,一人一车,真是无聊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庄夫人也就笑着说道,然后同送出仪门的姜婉道别。 待马车驶离晋王府有段距离之后,庄夫人才同吴夫人笑道:“夫人也是为了京里传出的那个消息而来的吧?” 吴夫人并不意外的看向了庄夫人。 既然他们家能收到这个消息,那在这各显神通的官场上,别人自然也能收到。 “吴家姐姐,妹妹在此就要说两句僭越的话了。”庄夫人看着吴夫人笑道,“既然吴大人已经到了咱们这,还是跟着大家共同进退的好,毕竟不能当一世的墙头草。” 听着这句话,吴夫人的神色也就一凝。 吴大人是从一个七品县令开始做起的,能够坐到如今按察使的位置实属不易。 这其中的艰辛,真是不足以与外人道也。 但这期间,却有好几次是因为他跟对了人,才有了后来的高升。 也因此,吴大人被人取了个“墙头草”的绰号。 但这一次,却是第一次有人赤|裸裸的在他们夫妻前毫无遮掩的提及这个。 若说吴夫人的心里没有因此而产生波动,那是不可能的。 而庄夫人却一点都不怕惹怒了她,反而笑道:“吴夫人也不要恼我,我是看姐姐的为人还合适,才与您有此一说的,若是换成了林夫人,我才懒得跟她说。” 见着吴夫人的脸色微霁,庄夫人这才正色道:“其实大家都知道吴大人这些年是因为什么而官运亨通,只是有些招式看着见效,却不可能一辈子都见效。” “难道夫人忘了之前那一拨被朝廷撸掉的官员么?夫人还真的以为他们曾经就真将这陕西的官场经营得如同铁板一块?可最终他们还不是被一锅端了?他们身后各自站的那些大佬们,谁伸手捞人了?” “所以要我说,不如安安心心的跟着晋王爷的好,朝廷只要我们这的赋税,可晋王爷却是要我们的长治久安,您说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庄夫人也就在吴夫人的耳边低声道,“所以我们下面的这些人,跟谁不跟谁,不是一目了然么?” 庄夫人的话,点到为止,随后便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厢上打起盹来。 而吴夫人却是将庄夫人的话思索了一路,发现还真是她说的这个理。 送走了庄夫人和吴夫人后,姜婉又陆续收到了一些拜帖,称要上门来拜访。 姜婉自然是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兴致一个个的单独相见,于是她也就找去了青霞院,同石夫人商量起此事来。 “你想宴请她们?”石夫人听闻之后,并不算意外。 因为之前晋王爷就嘱咐过她,找个机会宴请一下这些人,借此看看她们对晋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反正是要见,省得她们今天来一个,明天来一个,偏生这些人又不能厚此薄彼。”姜婉就把那些收到的拜帖一股脑的都堆到了石夫人的面前。 石夫人一张张的看着,随后笑道:“都是些官宦人家的女眷,的确不好厚此薄彼,既然是这样,我就先让人拟个章程出来,先让您过了目,随后我们再决定宴请的人选。” 姜婉也就笑着同石夫人道了谢。 到了第二天,石夫人也就让人交给姜婉一份宴请名单,以及宴请的流程。 姜婉在过目之后,就将名单交给了晓月,让她带着另外一个识字的小丫鬟写请帖,自己则和石夫人那边派来的婆子商量起菜单来。 “我瞧着有好几样都不是当季的菜,这真的没问题吗?”姜婉就指着菜单问。 那婆子听后也就笑道:“若是一般的寻常菜式,又怎么能显出是我们晋王府的宴请?” 姜婉也就笑着点了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然而姜婉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场宴请却在银州城和西安府里引起了一番轰动。 大家都在互相打听,谁在晋王府的宴请名单上,谁又不在晋王府的宴请名单上。 好似这一轮宴请,就能将人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那些接到请柬的自然是沾沾自喜,那些没接到请柬的不免就开始四处打听,要如何才能收到晋王府的邀请。 然而姜婉对此却是一无所知的,因为靳先生告知她,他终于在城外寻得了一处好田庄,特别适合用来开医馆和善堂。 而最让人不解的是,那个诺大的田庄主人,却好似想要急于脱手似的,将整个田庄以不及市场价一半的价格专卖给了他们。 就这样,晋王府终于迎来了宾客盈门的那一日,而姜婉则是在用来待客的湖心亭里候着宴请来的宾客们。 第560章宴请(二) 最早到的是西安府同知家的岳夫人和两个女儿。 岳夫人的身形略胖,脸上的笑容却是很喜气,两个女儿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很像,乍一看还以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见姜婉盯着自己的两个女儿看了有一会,那岳夫人也就笑道:“她们是双生子,大的叫祈雪,小的叫祈霜。” 岳夫人说着,就让两个女儿给姜婉见礼。 两个小姑娘很是乖巧的给姜婉行了个福礼。 姜婉一见她们的样子,打心眼里的就喜欢上了,也就笑道:“岳夫人真是有福气。” 两人正客套着,西安府知府家的常夫人来访。 那常夫人显然是与岳夫人相熟,在同姜婉见过礼后,常夫人便与岳夫人客套上了。 姜婉就请了两位夫人在湖心亭中就座,并且让人将岳夫人带来的两个女儿引到不远处的临湖水榭小坐。 就在姜婉安顿好两位夫人时,夏依就面带难色的走了过来,在姜婉的耳边低声道:“素娘过来了,但她说来见见夫人您就走。” 姜婉先是觉得有些意外,随即就明白了过来。 今日她请的都是有诰命的官太太,素娘夹在她们之中,难免会有些不自在。 这也是自己之前的疏忽! 可尽管是这样,赵素娘还是来了,又让姜婉觉得有些窝心。 见着湖心亭对岸地方又有人正下着马车,姜婉也就同夏依道:“你先将素娘安排到紫烟阁里去,我这边一得了空,就去见她。” 夏依听闻之后,点头退下,而姜婉则是打起精神笑意盈盈的迎了出去。 庄夫人正人联袂而来,隔着老远就笑道:“世子夫人,我又来叨扰了。” “哪里的话,”姜婉也同庄夫人笑道,“这也要你们愿意来。” 说完,她就看向了和庄夫人同来的年轻妇人。 “这位是王参加夫人。”庄夫人也就主动同姜婉介绍着。 姜婉就显得有些意外,她曾跟在萧睿暄身边见过一次王参将。 那王参将已经年近五旬,不曾想却有个如此年轻的夫人。 姜婉也就笑着与她们寒暄着,还没说上两句话,吴夫人和林夫人一同来访。 和上一次满腹心事的样子不同,这一次吴夫人满是喜笑颜开。 “这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了吗?”姜婉和吴夫人一碰面,也就忍不住问道。 吴夫人还没来得急说话,一旁的林夫人却是笑道:“临出门前,吴府上的少奶奶查出怀有身孕了,所以吴夫人这才笑了一路。” “那这可真是大喜事!”姜婉笑着答道,然后看向了林夫人。 之前在李巡抚家,她与林夫人打的交道并不多,反倒是和林府上的少奶奶何氏还多说了两句话。 一抬眼,果然见到何氏跟在了林夫人的身后。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看着特别的乖巧,和那日在自己面前飞扬跋扈的样子,完全就是两个人。 姜婉就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但面上还是尽着地主之谊笑脸相迎地招待着她们。 没多久,姜妍就扶着她的婆婆张总兵夫人过来了。 那张夫人看上去好似并不怎么舒服的样子,但还是打起精神同姜婉说笑着。 姜婉先就寻了个私下里的机会问姜妍:“你婆婆这是怎么了?” “我之前不同你说了么,她身体不太舒服。”姜妍就叹了口气道,“我原本劝她不要过来了,可她说这是晋王府的宴请,如果不来的话,恐被人诟病。” “谁会诟病她?”姜婉也就奇道。 “对啊,我也是这么劝我婆婆的,可她说这是礼数,不可废。”姜妍颇为无奈的说道。 姜婉就只能安慰似的拍了拍姜妍的肩:“那今天好好照顾你婆婆吧,我们以后有时间再叙。”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姜婉宴请的那些女眷们也就陆续的到来,因为平日里常来常往的关系,大家彼此间都很熟悉,然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家长里短,一时间整个湖心亭里倒显得很是热闹。 许多人姜婉已是见过第二次,因此较之以前这次的印象就要深刻得多,与她们也更为聊得开一些。 快到晌午时,也就请大家移步至东澜亭:“我们在那边设了宴,并且还搭了戏台子,请了西安城里的严家班……” 众人也就起了身。 从湖心亭直穿临湖水榭、风雨桥便到了位于整个王府东面的东澜亭。 姜婉便命人拿了戏单来,然后笑着同众位夫人道:“我对听戏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诸位夫人喜欢听什么?” 有人笑道:“别的戏班我是不知道,可这严家班有一出《贵妃醉酒》唱得很不错,特别是严大家扮的贵妃娘娘,那身段那唱腔,真可谓之一绝。” 姜婉听后也就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点《贵妃醉酒》吧!” 说完,她就将戏单交给了身边的仆妇,并交代道:“和严家班的说一声,让他们提前准备吧。” 仆妇接了戏单,退了下去。 姜婉也招呼着众人入席。 “咦?我们不等晋王妃么?”人群中就有人突然问道。 姜婉也就回过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随着林夫人而来的何氏。 姜婉就有些不悦的皱眉。 晋王妃虽然被晋王爷禁足,可这却只是家事,整个晋王府的人都很有默契的保持着缄默,因此府外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而听得何氏这么一问的林夫人就恨不得捂住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嘴|巴。 这里这么多人,大家都不瞎,偏生只有她傻乎乎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今日是我宴请大家,自然不好劳晋王妃大驾。”姜婉也就微微一笑的说道,“而且王妃在菩萨面前许了愿,正在佛前吃斋还愿呢,所以我们也不好去叨扰她。” 吃斋还愿这种事,在她们这些官太太中并不少见,所以大家都笑着说表示理解,也不好追问什么。 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的何氏也噤了身,而是老实的坐在自己的婆婆林夫人身边,帮着林夫人布菜。 第561章扭打 姜婉今日所宴请之人都是各府掌管中馈之人,各个都是人精一样。 并且石夫人代表晋王府在外走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这之中有点什么。 只是这晋王府本就不是一般的人家,有什么也轮不到她们这些人来多嘴,因此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没有说破。 没想今日竟碰了个愣头青,将大家心底的疑惑都说了出来。 因此各府的夫人也就都尖着耳朵听着姜婉的回答。 而姜婉答得也是云淡风轻,仿佛事实就好似真的是这样。 既然主家都这么说了,自然就没有人会较真的真去追究姜婉的话。 宴席之后,众人又移至东澜亭旁临时搭起来的戏台子去看戏。 姜婉陪着她们在戏台子小坐了一会,就有小丫鬟跑来同她身边服侍的兰依低声说了些什么。 兰依听闻之后,不慌不忙的走到姜婉身边,附耳道:“赵姨娘好似有些不好,在紫烟阁里晕倒了……” 姜婉就有些意外的挑眉。 之前她瞧着素娘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她也就笑着同诸位看戏的夫人告了个假,出了戏台子往紫烟阁而去。 好在东澜亭和紫烟阁同在王府的东边,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姜婉便回了紫烟阁。 她一进院子,夏依便迎了过来:“之前还好好的,我陪着姨娘用了午膳正喝着茶,姨娘说院子里有几株海棠开得正艳,刚一起身就晕倒了下来……” “那她人呢?”姜婉眉头微皱的问道。 人是她请的,若是因此而让素娘有了什么意外,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我将人安置在暖阁里了。”夏依同姜婉说着,然后引着姜婉往暖阁而去。 暖阁里,赵素娘闭着眼睛躺在那,晋王府的府医正在帮她测着脉。 姜婉一见这阵势也不好上前打扰,只得在一旁耐心的等着。 不一会的功夫,那位府医就收了手,笑着同姜婉道:“无妨,这位贵人是有喜了,想必是自己也没注意,平日里多有操劳,一时气血不足而晕倒了。” 这是有喜了? 姜婉就有些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 赵素娘跟在父亲姜传忠的身边也有十来年了,除了得了个盛哥儿便再无所出,没想竟然又怀上了。 “确定么?”姜婉还是有些试探的问道。 “贵人的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滑脉无异。”府医颇为恭敬的说道。 “那为何她这会还是昏睡不醒?”姜婉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许是因为有些乏累,正好借此休息一下。”那府医也就笑道,“并无大碍的,请夫人放心。”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先是让夏依赏了那府医一些银子,然后将人送了出去。 不一会的功夫,素娘悠悠转醒,见着自己躺在了暖阁里而不是之前坐着休息的花厅,也就慢慢的坐起了身子道:“我这是怎么了?” 因为私下里与素娘私交甚笃,姜婉也就装出一脸担忧的同素娘道:“你这些日子可有觉得什么地方不舒服?” 素娘听后,皱了皱眉道:“最近总是觉得很乏,全身无力,走不得几步就有些喘……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原因……” 听着素娘的话,姜婉也就噗嗤一笑,绷不住笑意的她看着素娘道:“就这些?” 素娘听着脸色一红,低头道:“最近小日子也有些乱,要么一个月来两回,要么四五十天也不来一次……” 姜婉看着素娘也就笑了起来:“难怪了,我就说你怎么会自己都不知道。” 素娘却是不解看向姜婉。 姜婉也就捂着嘴看着素娘笑道:“没多久,我大概又能添上一个弟弟或着是妹妹了。” 素娘先是一愣,随后就反应了过来。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捂了捂自己的肚子,有些自言自语的低喃道:“这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姜婉笑道,“刚才可是让府医来给你把过脉的,他说脉滑如走珠,是喜脉无疑。” 二人正在暖阁里说笑着,而姜妍也寻了过来:“我在戏台子附近都寻不到你,就料想你肯定是躲清静了。” “怎么?不用照顾你婆婆了?”姜婉见着寻过来的姜妍,也就挪了挪身子,将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 “我婆婆和几位夫人组了个牌局,不用我服侍,我就瞅着机会来寻你了。”姜妍在姜婉的身边坐了下来,瞧着还躺着的赵素娘也就奇道,“素娘这是怎么了?” 之前姜妍在三弦胡同走动的时候,便知道姜婉与这位赵姨娘的关系不错,在听闻了赵素娘的身世后,姜妍更是有些心疼这位时运不济的姨娘来,因此她和姜婉一样,并未轻瞧过赵素娘。 “她有喜了!”姜婉也就笑盈盈的同姜妍说道。 在大梁朝,女子能为夫家开枝散叶乃是功德一件,因此姜妍听闻之后也不免为素娘高兴起来:“那我得留着兴哥儿的衣服,明年的这个时候刚好用得着。” 三个人就在暖阁里嘻嘻哈哈的笑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隔着窗扇就在门外有些急色地通秉着:“夫人,花房里的枸杞与人打起来了。” 枸杞? 姜婉听着就有些不可置信。 枸杞那人虽然痴迷于养花,可对其他的事,机会都是不怎么上心的。 她在来西北前,还特意问过他是留在京城还是跟着自己一起。 那枸杞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一心养出来的花草道:“这些花草在哪,我就在哪。” 后来姜婉就和萧睿暄一合计,他们此趟来西北没有个三五年估计是会不去的,与其将枸杞和这些花草都扔在京城里,还不如都带回西北来。 至少每天看着这些被枸杞精心养育出来的花草,姜婉的心情也畅快。 为此,他们还特意让人在东澜亭后搭了个花房出来,后来仪姐儿又吵着晋王爷在那里开了块菜地,还特意派了个婆子过去,一个管着花草一个管着菜地。 可现在却告知她,最与世无争的人竟然与人打了起来,姜婉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第一更 第562章建兰 只是那枸杞向来认死理,这府中他除了姜婉的话,几乎都不听别人的。 他竟然同人在花房里打了起来,想必也是拉扯不开,那婆子才想着到自己跟前来求救。 姜婉只好为此亲自走上一趟。 “你们在此稍事休息,我去去就来。”姜婉也就同姜妍和素娘交代着。 素娘自然没有异议,而姜妍却跟着姜婉一起站了起来,道:“我也跟着你一同去看看吧。” 姜婉知道她向来是个喜欢看热闹的主,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她跟着自己一同去了东澜亭后的花房。 待她赶到花房时,只见枸杞满头是血的站在那,两三个丫鬟模样的人对他又拉又扯的,而枸杞却是一脸倔强地拽住另外一个人,丝毫都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姜婉定睛一看,只见枸杞抓着的不是别人,而是让姜婉看着就有些头大的何氏。 “这是怎么了?”姜婉不免皱着眉头问道。 不管怎么说,何氏都是陕西布政使林大人家的儿媳妇,枸杞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扯着她,传出话去,别人只会说她身边的人没规矩。 那枸杞一听姜婉的声音,就好似等到了救星一样的看过来。 “夫人,她……她……她拔了我的花!”枸杞一开口,满是委屈。 “什么花?不过就是几根葱而已,”那何氏急于甩掉枸杞的手,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想要讹我,没那么容易!” “葱?”姜婉也就往他们的脚边看去,只见地上原本种着的一畦建兰早已是东倒西歪,还有几株更是被人踩到了地里。 莫说是枸杞了,就连她瞧着也觉得可惜了。 枸杞向来是个视花如命又认死理的。 见着有人如此轻怠自己的心血,又如何不会同那人拼命? 而何氏身边服侍的丫鬟们也吓了一大跳。 她们之前跟着主子在这园子里走得好好的,结果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个疯子,拽着自家主子的手就不放,而且口中还一直反复念着:“你赔,你赔!” 她们也是奇怪了,不过就是在地里拔了两根葱而已,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么? 这人分明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占自家主子的便宜! 几个丫鬟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于是她们也一拥而上的拖住了枸杞,掰扯着枸杞那死死扣着何氏手腕的手。 而气不过的何氏见枸杞不愿松手,更是赌气似的冲进了那一畦建兰中,跳着将那些本来长势很好的建兰踩了个稀巴烂。 枸杞一见,就更加崩溃了。 这建兰本就养得娇贵,他原本是想着将它们在土里养养就移至盆中,哪知竟会遭受这般横祸? 见自己的心血就这样毁于一旦,枸杞说什么也不能放她们走了。 因此她们打得越凶,枸杞手中的力道也就用得越大,甚至捏得那何氏觉得手腕就要断掉了一般。 那何氏见到姜婉,也像见到了救星一样。 疼得快要晕厥过去的她有气无力地向姜婉求助:“世子夫人……我真的只是随手拔了几根草而已……” “你还说这是草?”满头是血的枸杞一听这话就气不打一处来,“那你给我陪一畦这样的草来!” “赔就赔!说得好像谁家没有这几根葱一样!”何氏继续跟着枸杞叫嚣着。 姜婉站在一旁,自然是将何氏那拒不认错的蛮横模样都瞧在了眼里。 她的这一畦建兰原本都是名贵的“九畹瑞狮”,再加之这些年枸杞的悉心栽培,一株至少是也价值千金。 见着何氏轻描淡写的模样,姜婉也就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一码还一码。” 姜婉先是看了眼地上早就被踩得面目全非的“九畹瑞狮”道:“你先踩了我的花草,我府上的人这才对你有所不敬,咱们先说说这些兰草怎么赔,等你赔了我的花草,我的人随你处置!” 那何氏自然没想到姜婉竟然这么好说话,她还没忘了上一次在李巡抚府上被姜婉教训的事。 虽然心下觉得应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她还是觉得姜婉的这个提议也还算公允。 因此,何氏也就冲着姜婉点了点头。 姜婉便对着枸杞道:“放了她吧。” 枸杞却显得还是有些不放心,撅着嘴,满心犹豫的松了手。 姜婉也就笑道:“好在这一畦的九畹瑞狮种得也不多,好像也才三十来棵的样子,我就给你算三十棵吧,一棵算你一千两银子,三万两,不能再少了。” 那何氏一听,就呆愣在那,过了那么几息的功夫才反应了过来。 “你这就是讹人!”她像个市井妇人般地大声叫喊着,完全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做派,“怎么可能要赔三万两银子!” 而她的声音同时也惊到了闻讯而来的林夫人、吴夫人等人。 众人没头没脑的就听了个三万两,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冲着这个数额,她们便知道,惹出的事怕是不会小。 “这到底是怎么了?”因为李夫人和林夫人都和那何氏沾亲带故,不好多说什么,这和事老的事,自然就落到了吴夫人的头上。 姜婉也没有隐瞒的指了指地里的那些建兰道:“不知什么缘故,林家的少奶奶将我这一畦的九畹瑞狮都给废了,不过才让她赔区区三万两,就已经是看在众位夫人的面子上了。” 那李夫人和林夫人还有些不明所以,在她们看来,不过是些花花草草,再名贵,也不可能抵得上那个价。 而吴夫人听着却是脸色大变。 这些年她跟着吴大人在任上,自然也是走南闯北的去过不少地方,这九畹瑞狮她是曾听说过的,也见过的,而那值千金的价格才是让她记忆犹新的原因。 她就往那地上看去。 那些倒伏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兰草虽然还未开花,但她瞧着那株型,确实是像她曾见过的九畹瑞狮。 吴夫人也就暗地里扯了扯李夫人和林夫人的衣襟道:“这一次怕真是闯下大祸了!” #####第二更 第563章处置 林夫人本欲再说,却只见李夫人冲她使了个噤声的眼色。 “真的这么名贵吗?”李夫人满脸震惊的瞧向了吴夫人。 吴夫人也就苦笑道:“你们自己瞧瞧世子夫人的脸色,若这真是一般的品种,恐怕她也不会如此较真……” “那这么说,我们家真要赔给世子夫人这三万两银子?”林夫人也就在私底下同李夫人等人嘀咕着,只觉得心里一阵肉疼。 三万两啊! 就算她把林家的整个家底都卖了,恐怕都凑不到这个数! 林夫人看向何氏的眼神就有些愤恨起来。 要不是因为何氏是陕西巡抚李夫人家的侄女,又愿意嫁给自己那个有些痴傻的儿子,她还真不怎么待见何氏这个儿媳妇。 她在人前人后愿意给何氏面子,多半还是因为看在了李夫人的面子上。 毕竟她们两家只是为了结亲,而不是结仇的。 想着李夫人就站在自己身旁,林夫人就将这股不满的情绪微微收敛了一番,换上了一脸的愁苦道:“三万两?咱们家可是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子来!” 不料李夫人却是嗔了眼林夫人道:“这不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咱们找个中间人在里面说和说和,说不定这事就这么结了。” “咱们是拿不出这三万两来,可在世子夫人这样的人眼中,也许这都算不得什么钱。”李夫人继续安抚着林夫人道。 李夫人的话给了林夫人一丝希望。 “可我们应该去找谁来说和?”林夫人就看向了吴夫人。 吴夫人下意识的就摇了摇手。 林家的何氏向来是个飞扬跋扈得理不饶人的,她可不想就这样无端的被扯到这件事里去。 “我素来是个嘴拙的。”吴夫人为自己辩解着。 李夫人却在一旁笑道:“瞧你们一个个的,平常都精明得很,怎么一到了关键时刻就都慌了神?你们可别忘了,这府中可还住着石夫人呢!” 林夫人原本有些愁苦的脸上就有了一丝明媚。 她有些激动的握住李夫人的手道:“这事恐怕得劳烦妹妹为我跑上这一趟了。” 何氏闯了祸,她这个做婆婆的,自然也不好随意离开。 这道理,李夫人自然也懂,她也就自信满满的同林夫人道:“姐姐你放心,我无论如何都会帮您把石夫人给请过来的。” 兰依虽然是站在姜婉的身边,却将几个夫人之间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也就俯身将这些话都告知了姜婉。 姜婉冷笑道:“让她去!哪怕是请来了天皇老子,该赔的,还是得赔!” 兰依也就对身后的那些仆妇使了个眼色,因此李夫人在离开时,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倒是姜婉看着枸杞那一头快干了的血污,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心疼。 她也就看着那林夫人道:“今日的事,大家自然都是要给个说法的,但我们也不用站在这里干耗着,这里派两个婆子守着,不准旁人乱动,我们则移去东澜亭里慢慢的谈。” 说着,她就瞟了眼鬓角凌乱,钗裙不整的何氏:“更何况你的人需要整理整理,而我的人也需要包扎。” 现在的林夫人就一心想着拖延时间等着李夫人去搬了石夫人这个救兵来,姜婉的这个提议正中她的下怀。 她自然是满脸堆笑的应承着,然后跟着姜婉一行人去了东澜亭。 何氏和她身边的丫鬟们自然是去了一旁的厢房里整理衣裳,而枸杞也被带下去清理和包扎伤口。 姜婉和林夫人等人分主次坐在东澜亭的正厅里,东澜亭里负责茶水的丫鬟就赶紧给二人上了茶点。 姜婉端过茶盅不紧不慢的吹着,可坐在姜婉下首的林夫人则觉得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们之前也不是没有打听过这位世子夫人。 虽然有个当太后的姐姐,和一个官至四品的父亲,可她却只是一个庶出的女儿而已。 而且当年还有传闻,她是因为冲喜,才被嫁给病怏怏的晋王世子爷的。 但不得不说,有的人就是运气好。 自从她嫁给晋王世子爷后,世子爷的病情不但有了好转,而且她本人还非常好命的生下了一儿一女,从此在晋王府中坐稳了世子夫人的这把交椅。 可即便是这样,林夫人也听闻那些在京城里的夫人们说,这位世子夫人却是天生腼腆不善交际,鲜少出席她们各府的宴请。 只有在那种进宫的大朝拜上,才能远远的瞧上一眼。 因此,在她们陕西的地界上,大家都传言着这位世子夫人并非什么厉害角色。 可不曾想,她今日身上所散发出的这种气势,却能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夫人坐在那,就有些如坐针毡。 姜婉自然是将林夫人那故作镇定的神情都瞧在了眼里。 她也不急着催促她们,反正今日这事没有个妥善解决,谁也别想离开这晋王府。 就在她茶盅里的水快要见底的时候,重新梳妆过的何氏在丫鬟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一路上她都低着头,不断的揉着之前被枸杞抓红的那只手腕。 林夫人扫了一眼她,没有说话。 姜婉则是淡淡的道了一句:“坐。” 而另一边,枸杞也顶着一头的绷带过来了。 姜婉见着那有些夸张的包扎,一见就知道是兰依的手笔。 她忍着笑,让人搬了个小杌子过来,让枸杞在门边坐了。 不一会的功夫,石夫人在李夫人的陪同下也过来了。 她一见着屋里的这些阵仗,不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闹成这样?” 因为去请她的李夫人也不太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同她说得也不是太明白。 姜婉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先是请石夫人、李夫人坐下,并上了茶点后,才对枸杞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的道来,不要有所隐瞒也不许添油加醋,毕竟当事的双方都在场,可容不得你信口雌黄!” 那枸杞向来是个认死理的。 虽然现在坐了满满一屋子人,可他只要一见到姜婉,便有了主心骨。 因此,他有些拘谨的站了起来,也就一五一十的说道了起来。 第564章商量 枸杞虽然是个不善表达的人,可他还是将今日之事,磕磕碰碰的说了出来。 石夫人听着听着就将眉头皱了起来。 姜婉的那一畦“九畹瑞狮”的建兰她是见过的。 虽然她也瞧不出那些九畹瑞狮到底与别的建兰有什么不同,甚至在她的眼中,这些建兰长得还没有一旁菜地里的韭菜长得好。 可她毕竟是跟在晋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的人,自然知道有些东西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就像晋王爷的书房里那块看似平淡无奇的砚台,竟然是陨石所制,其价值更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石夫人也就淡淡地扫了眼将她请来的李夫人,觉得自己真不该搅到这件事里来。 只是人家特意去请了自己,自然是觉得在这王府之中,自己还是说得上话的人。 不管怎么样,自己总要从中说和说和。 所谓证词不能只听一方,石夫人在听完了枸杞的描述后,又将头转向了何氏那一方,道:“他刚才说的那些,可是事实?” 枸杞这人老实,没有什么花花肠子,自然是实情是什么样,他也就说成了什么样,那何氏想为自己狡辩一二,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憋红了脸道:“我真以为那就是一畦葱而已,而且一旁就是菜地!” 石夫人自然知道何氏说的正是仪姐儿吵着让晋王爷在府里开出的一块菜地,本就不为了吃,而是纯粹让孩子们图个乐子。 为此,姜婉还特意安排了人打理那块菜地,将那里的瓜果蔬菜像花儿一样的精心照顾着。 见石夫人没搭话,那何氏的声音也就变得越来越低:“我真以为那是葱,就随手扯了两根,结果没想到这人就疯了一样的冲了出来……” 知道自己大概真的闯了大祸了,何氏也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变得结巴起来:“我……我当时害怕极了……所以才……” “不是!她说谎!”不待何氏将话说完,枸杞就急急的打断她的话道,“我抓住她的手,告诉她那是很名贵的建兰,可她却我在骗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踩了上去……” 姜婉听到着,也就转头看向了石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若说她拔的第一根是不知情,还情有可原,可这后面的几脚怎么算?她在明确的被人告知这是一畦建兰后,还如此的蛮横不讲理,甚至指使身边的丫鬟伤我的人……不管怎么说,我总要讨个公道吧?” 姜婉这话,说得不卑不吭,也没有半分拿自己的身份压人的意思,这倒让石夫人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了。 可是林夫人和李夫人那求救的眼神却齐刷刷的向她投了过来,她若不开口说点什么,又怎么对得起她们对自己的殷殷期盼? 于是石夫人也就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时,却听得姜婉道:“我想今天的事已经很明了了,我可以原谅你们最开始拔掉那几棵建兰的行为,但后来,在被人告知后,还执意踩烂我的建兰,我便不能原谅了。” “你们或者赔钱,或者去花市上去帮我找回同样品质和数量的‘九畹瑞狮’来,都是可以的。”姜婉看着众人,神色冷淡地说道,“若你们还是不信这是‘九畹瑞狮’,尽可找人来鉴赏。” 林夫人也就一脸难色的看向了李夫人。 说句实话,她到现在也不相信那些花草居然这么值钱,可就算自己去找人鉴赏,但这里可是晋王府!就算真是一堆葱,恐怕也没人敢说不是建兰吧? 因此她再次求救似的看向了石夫人。 心领神会的石夫人就冲着姜婉笑道:“这无论是赔钱还是赔花苗,你总要给人时间吧?” 姜婉也就看了眼石夫人,柔声道:“那好,看在夫人的面上,我给她们一个月的时间,要么拿钱来,要么拿花苗来!” 随后,姜婉的眼光一转,看向了绑着绑带的枸杞,道:“而且我的人,本意是让她们不要继续毁坏我的花田,不料她们非但不停,还对我的人拳打脚踢的……这其中的汤药费、误工费,也是一个子也不能少!” 林夫人听着就愕然了。 这汤药费她是听闻过的,可这误工费又是什么? 而且之前不是说,一事还一事,等她们谈完赔偿的事后,就谈怎么处置这个犯上的家仆么? 怎么现在两边的人还没开始谈,世子夫人就一口咬定要她们陪汤药费? 姜婉在将要赔汤药费的话说出口后,就在一直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见那林夫人脸上有了异色,她也就笑道:“我的人,今日可谓是遭了无妄之灾了,若不是因为你们的原因,又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所以让你们负全责,这不为过吧?” 林夫人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连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 石夫人也很是意外。 平常都不善言辞的姜婉怎么突然就变得这样的伶牙俐齿起来? 就宛如那一日她在牌桌上的表现,开始平淡无奇,最后却大杀四方。 一向自诩会识人的石夫人,第一次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觉得她平常显露出来的样子,并不是真实的她!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是保持缄默比较好。 因此石夫人也就打消了为林夫人等人说项的想法,而是默默的在一旁观察起姜婉来。 而姜婉却不想再与她们在这件事上纠结,毕竟今日是她宴请的日子,绝不能让这样的一段插曲,坏了她请人的兴致。 说实话,区区三万两,不过是她名下产业一年的收益,她本不想跟这些人较真,只是她们那种遇到事情却不敢勇敢面对的态度让她有些恼火。 而且她们之前表现出的那种轻慢,才是真正惹恼了她的原因。 在这个王府中,她虽然从来没有想将谁“取而代之”的想法,但她也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好欺负的透明人。 特别这还是她来西北后,在贵妇圈里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第二更 第565章上吊 姜婉的态度让石夫人欲言又止。 她在心里思量着,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再开这个口。 如果自己开了口,而姜婉不肯退让,那岂不是在这些夫人面前显得很没有面子? 之前晋王妃在京城时,与这位世子夫人势成水火的事,她还是有所听闻的。 虽然她从不认为晋王妃是个难对付的,可这也不能证明眼前的这个姜婉是个好对付的。 而且已经和晋王妃杠上的她也不想在府中四处树敌,如果自己因为这件事贸然出头而和姜婉生出罅隙,那她就得不尝失了。 不过才几息的功夫,这些念头就像跑马似的在石夫人脑海里闪过。 石夫人也就噤了声,开始低头喝起茶来。 反正之前那李夫人来找自己的时候也没说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林夫人见石夫人竟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是又急又气。 逢年过节的,她没少往这晋王府里送东西,就前两日,她还托人送了两支五十年的上好人参给石夫人。 只是没想到自己遇到了事,石夫人竟会装没事人! 但她又转念一想,石夫人的做法又好似无可厚非。 不管怎么说,那石夫人和晋王世子夫人才是一家人,出了这种事,万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 反倒是他们林家,切不可因为这件事而伤了与晋王府的和气。 要知道他们家的林大人和巡抚李大人一样,都是走了晋王爷的路子才有了今天,可以说晋王府便是他们最大的仰仗。 他日若还想让晋王爷提携他们家的林大人,恐怕这个钱就不得不赔。 可如果赔钱的话,三万两却不是个小数目! 难不成真叫自己府上出这笔钱么? 一时半会的,又叫自己去哪里凑这笔钱? 一想到这,林夫人就恨不得将惹事的何氏给生吞活剥了,也怨恨自己平日里待她实在太过宽松了些。 “世子夫人,”林夫人也就冲着姜婉讪笑道,“这钱要怎么赔我做不了主,我得回去问了我们家大人……” 姜婉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道:“可以!” 林大人是这陕西任上的布政使,她倒不怕这一家人就这样跑了赖账,除非林大人准备为了这三万两银子而葬送了自己的仕途。 林夫人见得了姜婉的允许,也就灰溜溜地带着何氏离开了晋王府。 但这件事却在宴请的宾客中传开了。 大梁朝的三品官员一年的俸银和养廉银加起来也不过才五千两银子,再加之这些年朝廷奉行“减俸制”,正真发到手的就少了。 三万两银子,得林大人一家不吃不喝不花一个铜板的还六年! 众人在私底下互相传着,虽然大家都在感慨林家的不济,但绝大多数人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林家的这个钱该怎么还。 然而自林夫人回去后,这还钱的事就好似泥牛入海,了无音讯。 就连夏依都不免在姜婉耳边念叨:“这林夫人是什么意思?打算赖账么?” “赖不了的。”姜婉坐在庭院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看着仪姐儿正和德哥儿还有几个小丫鬟一起玩摸鱼,萧令仪那咯咯的笑声响彻了整个院子。 “林家不会为了这么点银子自毁前途的。”姜婉笑道。 更何况,林家一直是个汲汲营营的人家。 在这件事上,她有的是耐心同他们耗下去。 昨晚吹了一|夜的北风,空气中的暑气尽数散去,风也变得凉凉的了。 府中有经验的仆妇就拿出了过冬的被褥晒了起来。 姜婉也就想起了靳先生的善堂来。 “那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因为姜婉不方便总是出府,她也就将这件事交给了晓月去做,并且叮嘱她每次都带着雪梅一起。 经过这么些年夏依和兰依的独门训练,雪梅身上的功夫也渐渐的能独当一面。 她曾就让段鸣风带着三五个侍卫同雪梅过过招。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竟然能和三五个彪形大汉打成平手,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很让姜婉吃惊了。 “听晓月回来说,靳先生已经将那个新买下的田庄重新粉饰了一番,过段日子就能搬进去住了,”夏依同姜婉笑着汇报道,“据说程太医也过去看过了,表示很是满意,并且已经着手在那边建医馆了。” 姜婉听后就念了声“阿弥陀佛”。 “我听说往年这边的风雪比京城里都要来得早一些,”姜婉坐在那双手合十道,“真希望这善堂和医馆能够帮到那些无家可归的人。” “夫人真是宅心仁厚!”坐在姜婉身侧,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仪姐儿的罗氏也就对姜婉温婉地笑道。 姜婉也就回了罗氏一个微笑,然后奇道:“怎么不见谢奶娘?” 那罗氏一听,连忙道:“谢姐姐说在这边遇到了个同乡请她聚聚,同夏依姑娘告了假。”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 她倒也不是真的要追问谢氏的去向,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在她心中,始终觉得这奶娘谢氏没有罗氏给人的感觉踏实。 好在这些年她带着德哥儿也算悉心,所以姜婉也不曾对她说过什么。 没多久的功夫,奶娘谢氏从府外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些在街市上买的点心,喜气洋洋的分给府里的人吃。 待她将糕点分到姜婉面前时,这才发现正拢着一床薄毯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谢氏的脸上就显得有些惊慌。 但这样的表情却是一闪而过,差点让姜婉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谢氏立即换了一副堆笑的表情同姜婉请了安,随后便说起听在街上听到的见闻:“夫人,我在街上听人说林家的二少奶奶何氏上吊自杀了!” “什么原因?”姜婉一听,就从自己坐着的摇椅上坐了起来。 “说得好像是她不敬公婆,又虐待夫君,被林夫人在家抓了个正着!再加之前些日子她在咱们府里闯下的祸,林夫人一气之下就往衙门里交了份休书。”谢氏想起街头巷尾的那些议论,也就一五一十的同姜婉讲道,“那何氏接了休书,二话没说,解了腰带就在林府的门前上吊了!” 第566章后续 上吊? 还选在了府门口? 姜婉脸上就出现了一丝讥讽,道:“人应该被救下来了吧。” 那谢氏一脸惊奇地问道:“夫人如何知道的?” “她若真的寻死,又怎会挑了个大门口上吊?”姜婉也就冷笑道,“故意选了人来人往的大街,还不就是想着蹬脚蹬子的那一下,有人来救她么?” 谢氏和罗氏在一旁听着就有些瞠目结舌。 写休书? 林家这是想甩锅吗? 姜婉也就同夏依道:“你去找个机灵点的人去打听打听,林家这是想做什么?” 到了下半晌,派去问话的人来回话,林家竟然一改往日恭谦的态度,声称那日毁坏了那一畦建兰的是何氏,而现在何氏已经不是他们林府的人了,要赔钱尽管去找何氏。 “哦?那何氏人呢?”姜婉也就问那回话的人。 “何氏被林家赶出家门后,起先是去投靠她的姨母李夫人,可李夫人也不敢收留她,给了些银子就给打发了。”那回话的是个婆子,收拾得很精神,“我特意跟街坊四邻都打听了一下,没人知道那何氏究竟去了哪。” 姜婉就冷笑了一把。 这林家打的好算盘啊! 他们林家是跑不了,但何氏却是跑得了的,妄图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在何氏的身上,然后他们林家就当甩手掌柜么? 姜婉之前就派人打听过,这林家是靠着李家的保举才上了晋王府这条船,而且上任的这一两年,林夫人就没少往晋王府送东西。 而且出事后,她们第一时间也是想着让家中管事的石夫人出面帮忙。 只是谁也没想到,石夫人在这件事上竟然保持了缄默。 这件事发生后,前后不过十来天的功夫,林家的态度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变得前恭后倨。 若说这里面没有发生点什么,姜婉是不信的。 至少也说明,林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肯定是寻了个新靠山。 而现在在朝廷上,能够和晋王府相抗衡的势力,除了东北的安王和西南的荣王,还真不做第三人想。 如果真是这样,莫说是自己,就连晋王爷都绕不得他们家吧? 想到这,姜婉也就去了靳先生那。 因为最近忙着善堂的事,还要给几个孩子启蒙,再加之萧睿暄交给他的一些杂事,原本就不胖的靳先生显得又消瘦了,好在他的精神头还好,让姜婉放心不少。 姜婉也就将林家的事同靳先生说了。 “能不能请靳先生修书一封给财叔,让他在京城里打听一下,这林家是不是搭上了京城里的其他人家?”姜婉也就笑道。 宴请那日的事,靳先生也听说了,在京城时,枸杞可是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的,也深知枸杞那人虽然有些木讷,可做起事来是绝对的执着与认真。 就凭这一点,靳先生就十分喜欢枸杞。 于是他二话没说的就给京城去了一封信。 财叔那边的回信也快,但让姜婉没想到的是,林家既没有搭上安王,也没搭上荣王,他们投靠的竟然是在京城中已沉寂多年的镇国公佟维。 对于林家的此举,财叔和靳先生纷纷表示有些看不懂。 可重生而来的姜婉,却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上一世,执政后的姜妧因为娘家无人可靠,可为了不受制于安王,文启用了革新派闵冲,武扶起了蛰伏多年的镇国公佟维。 佟维与一般的勋贵人家不同,他是有军功在身的,虽然多年不在朝堂上,可他说的话还是掷地有声的。 联想到之前听到的传闻,再想到这些日子这些人的动作,姜婉就猜测着姜妧大概是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派人将财叔的那封信交给了晋王爷,随后又亲自写了封信给萧睿暄。 宴请那日的事发生后,晋王爷那边虽然没说什么,却也一直关注着此事的发展。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林家竟然不是来先找自己,却转头去了京城寻找出路。 晋王爷捏着姜婉送过来的那封信,冷着张脸坐在了书案前。 不过是区区几根兰草,竟然帮他试出了个两面三刀的玩意,这总比将来真遇到事,这帮人却临阵倒戈的强! 于是晋王爷叫人拿出了三万两银子的私房给姜婉送了过去,并告知林家的事他知道了,接下来会安排人酌情处理。 姜婉却是拿着那三万两的银票有些哭笑不得。 但是长者赐,不敢辞。 她也就将这三万两银子一并交给了靳先生。 “善堂里要花钱的地方还多,”姜婉也就同靳先生说道,“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咱们不能让那些有心来投靠我们的妇孺们连吃饱穿暖都做不到。” 他们之前只是先收养着水生在小土庙里带着的那几个孩子,可后来晓月和雪梅在街上又捡了几个孩子,一并给送了过去,再后来,竟然都有人慕名而去了。 这开销自然就比之前他们预算的要大一些。 靳先生也知道姜婉说的是实情,也就大大方方的把钱留了下来。 过了几日,萧睿暄那边回了信。 原来他也主意到了姜妧这些日子在京城里的动向,果然和上一世一样,姜妧和安王搅到了一起,在朝中也慢慢的启用着那些明显偏向于他们的人。 可萧睿暄也没闲着。 上一世,为了破坏安王和太后之间的这种合作关系,他们晋王府就没少往里掺沙子,这一世再做同样的事,萧睿暄则是得心应手得多。 见萧睿暄那边早有防备,姜婉这边也放下心来。 而市面上关于林家休了何氏一事却还在继续发酵着,起先大家都只是说林家这么做太没有人情味,可慢慢的这话传着传着却变了风向。 甚至有人在传,若不是晋王府的仗势欺人,林家也不会想出这样的昏招来撇清自己。 说到底,那何氏的上吊,还是晋王府的责任。 这话传来传去的,最后竟传成了晋王府里那个飞扬跋扈的晋王世子夫人拿了几根葱要讹人三万两银子,那何氏则是不堪忍受此辱才选择上吊自杀的。 第567章主意 姜婉听着这话,简直要气笑了。 她向来知道人言可畏,却不曾想这以讹传讹竟是如此可怕。 特别是她一不小心还当了这些传言中的那个恶人。 只要仔细一想,她也知道这是林家故意放出的风声了。 他们敢这么做,不过就是想着为自己正名。 不过他们既然敢放出这样的风声,想必是京里给了些许诺,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万全的退路,所以这才敢同晋王府开撕。 虽然早前晋王爷便已经派人来跟她说这件事他自有处断,可姜婉觉得这个时候不为自己做点什么,岂不白担了个“飞扬跋扈”的罪名? 姜婉便让兰依附耳过来,在她耳边低语了一阵,听得兰依两只眼睛直放光。 “夫人请放心,这件事兰依一定会帮您办妥的。”得了令后的兰依也就笑盈盈的出了府。 没过两天,市面上又有新的传言出来。 说是陕西布政使林大人将会调任正二品的京官,而且还有可能入选内阁。 这样的传言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就飞遍了银州城和西安府。 有不少人听闻了这个传言后,便到了林府上去贺喜,恭贺林大人的高升,就连林夫人也信以为真,扬言只要调令下来,她就大摆宴席。 陕西巡抚家的李夫人也闻风而动,特意去了林家拜访林夫人。 而林夫人则刚刚送走了上门来贺喜的吴夫人。 一见到李夫人,林夫人的面上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可他们家休了何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你们家老爷真要调任京城了?”李夫人却不记前嫌的直言道。 “应该是吧,”林夫人笑道,“消息可是从京城里过来的。” 李夫人也就有些羡慕的说道:“那等你们入了京后,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姐妹呀!” “那是,那是。”林夫人满口应着,神色间都是说不出的得意。 在林家人的隐隐期盼中,他们没能等来京城的调令,却等来了一场秋雨。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姜婉就将夹棉的衣裳早早的穿上了身。 而远在军营的萧睿暄则有些上火了。 朝廷过冬的军需下来了,可无论是从质量上还是从数量上,远远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那些所谓的棉衣,就像是纸糊的一样,用手指头一戳就是一个洞,也不知道是在库房里到底放了多少年,竟然都脆成了这样。 而且他还招募了不少私兵。 这些兵的人头他是不敢往兵部报的,朝廷自然也就没有这些人的军需下来。 可这些人却是要过冬的呀! 他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兵穿着单衣下场操练吧? 别到时候战场还没上,就自己先冻死几个! 萧睿暄也就在与姜婉的家书中,随笔提了那么一句,姜婉却将这事给记了下来。 她也就同靳先生商量道:“不知道现在去找商人买上一些棉布和棉布做冬衣,还来不来得急?” “棉布好办,”靳先生最近也在考虑这件事,觉得也是颇为伤脑筋,“关键是棉花!现在入了冬,棉花是行俏货,而且军需缺口这么大,恐怕会起朝廷的注意!” “如果我们从回鹘人手中买棉花呢?”姜婉就提出了自己的设想,“如果我们直接从回鹘人的手中购得棉花的话,朝廷也不会发现什么吧?毕竟西北这边的地界可都是归晋王府所管辖的。” 回鹘的棉花? 姜婉的话,像是给靳先生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他还是有所犹疑:“这回鹘的棉花到底行不行?这么些年,我可是从未听闻回鹘那边也产棉花。” “行不行,先派人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姜婉笑道。 在后世,新疆的棉花可是出了名的好。 靳先生觉得姜婉说得也有道理,反正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白跑一趟而已。 因此靳先生也就在府里挑看起去回鹘的人选,他募集到了棉花商人和护卫,却单单缺了个会说回鹘话的人。 而且这一时半会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找这个能人。 得了消息的邵水生主动找了过来:“先生,让我也跟着一起去吧,我会一些简单的回鹘话。” 说完,他就在靳先生的跟前即兴说了几句。 靳先生虽不懂回鹘话,但他想在这种事上,水生应该没有必要欺骗自己。 他也就嘱咐水生道:“此去回鹘,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寻得棉花,你一路上多学多看,千万不要强行出头!” 邵水生慎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跟着靳先生筹备的这支小队,踏上了前往回鹘的征程。 在水生离开的半个月后,靳先生就收到了他们的飞鸽传书,他们真的在那边寻到了又好又便宜的棉花。 与水生同去的那几个棉花商人简直都要乐坏了。 收到这一消息的靳先生更是着手购买棉布的事宜,但他同时也托人给在后院的姜婉带话:“棉布和棉花都准备好了,可这制衣的人去哪找?而且还是要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多的棉衣?” 姜婉也就想起之前赵素娘在京城时接的那些私活。 银州城和西安府有那么多户人家,真要是每家每户帮忙做一件冬衣,这数量简直就是要不了。 而且,还不让这些人白做,由他们提供棉花和布料,还另外付手工费。 现在已进入农闲时节,那些农妇在家闲着也闲着,她就不信这样的活没有人抢着干。 靳先生听着姜婉的话,却是将信将疑,但见姜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弄得他也很好奇这样做到底行不行? “怎么不行?”姜婉笑道,“你可以让那些里长先下去摸底造册,将那些愿意参与制衣的妇人造一份名单上来,到时候我们再根据名单发放衣料,等她们来交衣时,再把工钱交付给她们。” “若是有人手快的,可以继续领衣料回去做。”姜婉慢慢的说道,“因为名单是里长交过来的,也不怕有人拿了我们的衣料,却不送衣服回来。” 靳先生一听姜婉的这个主意,就赞不绝口! 然后他就真按照姜婉出的主意,找了府衙的人,让大家摸底造册,准备制衣! #####第二更 第568章烤肉 待水生等人从回鹘运回了棉花,靳先生托人买回的棉布也已经运到。 姜婉就建议靳先生将这些东西都暂时寄放在善堂里,又带了一群仆妇过去帮忙,将那些棉花和布料按照一件成衣的规格分料打包。 等这些工作都完成之后,便让府衙的人通知各里长,让那些之前登记造册的妇人们来领料。 之前那些人以为这又是官府摊派下来的徭役,大家心中虽有不悦,却迫于官府的压力不得不上门来领料制衣。 而且还有些人担心做完了第一件还要做第二件,也就故意的拖延着工期,迟迟交不上成衣来。 但有些手脚麻利的,想着早交工早完事,将冬衣做好后,就送回了善堂。 而当她们在善堂里接过八钱银子的工钱之后,大家都变得兴奋了起来,更是主动的问及能不能再领第二件回去做? 现在在善堂里管事的是范氏,她见这些妇人的反应正如姜婉所料,自然是满心欢喜。 于是她也就照着先前姜婉交代的那样,让人一边登记,一边发放衣料,并许诺只要衣服做得又快又好,工钱还能涨。 九月底十月初,早已进入了农闲时节,这些妇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现在有机会在赚上一些银子,自然是一个个都乐开了花。 家里的男人们也听闻了这个赚钱的机会,更是催促着家里的婆娘,一时间,街头巷尾、山野村落都是赶着做冬衣的大姑娘和小媳妇,因此不过才半个月的功夫,他们便凑齐了将士们要穿的冬衣。 萧睿暄在接到这一批冬衣的时候,就觉得十分诧异。 押车同往的靳先生就有些得意的道:“这都是夫人的主意,之前我还担心买不到棉花了,是夫人说去回鹘那边试试,真不知道夫人是怎么知道那边也产棉花的。” 靳先生在说这话时,语气中就充满了钦佩。 而且托夫人的福,让他们发现了一条发财的新门路。 这次帮着他们去回鹘采购棉花的棉花商人里,就有人打算去那边种棉花,因为那边的气候实在是太有利于棉花的生长了。 萧睿暄对此的反应却没有靳先生大,他觉得应该是上一世姜婉在宫中曾听闻过什么,所以才知道这些。 他命人将棉衣分发了下去,自己则钻进了营帐给姜婉写了一封信,然后托着靳先生带回了银州城。 姜婉收到萧睿暄的来信,自然又是心花怒放了好几天。 相对于姜婉这边的喜上眉梢,林夫人那边却愁断了肠。 林大人的调令一直没下来,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心慌慌。 林夫人也就给林大人出主意道:“要不咱们派个人上京去问问吧?莫不是这里面出了什么事,夜长梦多?” 林大人虽然觉得这样做未免有点太沉不住气,可林夫人却劝说道:“沉不沉得住气,那也得看是什么事!为了这事我们等了多久了?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不落听,我不安心啊。” 林大人觉得林夫人说得也有些道理,于是派了身边最得力的管家去了京城。 到了十一月,林大人的调令文书终于下来了,而让大家没想到的是,调令上写的却不是去京城,而是调往了西北的一个边陲小镇。 林大人高调了那么久,结果连西北都没走出去。 “怎么会这样?”慌了神的林夫人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林大人。 而林大人则是捏着那张调令半晌都没说话。 他与京城里的人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因为顾忌着他是晋王府的人,对方就希望他能交一份投名状过去。 这一次,他好不容易逮着了这次机会,与晋王府翻了脸,不料却被京城里的人摆了一道。 不但没能将他调入京城,反倒遭了贬黜,这简直就让他成了西安城里的一个笑话! 一想到这,林大人只觉得胸口一闷,一口老血从嘴角涌出,整个人就往一边倒了下去。 林夫人一见,吓坏了。 她哭着喊着的叫着林大人,家里的下人忙的忙着请大夫,忙的忙着抬人,也是乱成了一团。 因此,没多久的功夫,整个西安府的人几乎都知道了林大人被调往边陲小镇的事。 并且大家都将这件事当成笑谈一样的津津乐道起来。 而与此同时,姜婉则在紫烟阁的庭院里领着三个孩子烤肉吃。 她命人在庭院里支起了一个大铜盆,烧上了上好的银霜炭,然后用竹签子串着肉串子,在火上烤得滋啦啦的响。 闻着那诱|人的烤肉味,萧令德就忍不住往前凑了凑。 这可急坏了他的奶娘谢氏:“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千万别往前靠啊,这要是被烫到了可怎么办啊!” 谢氏一边拉扯着萧令德,一边在心中腹诽,暗道世子夫人也真是,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想到了烤肉? 先是累得厨房里人仰马翻的准备了一通,现在又惹得哥儿姐儿们干巴巴的坐在一旁看着等着。 别人她是不敢说,可德哥儿从小就是她带大的,从没有喂过一口生冷不洁的食物。 而看着世子夫人那手忙脚乱的烤肉模样,她就有些担心那些肉串能不能烤熟?哥儿和姐儿吃了这样的肉串会不会闹肚子? 可烤肉的人又是世子夫人本尊,这叫她想说又不敢说,一肚子的话真是憋坏了她。 她也就频频朝着仪姐儿的奶娘罗氏使眼色。 哪知道那罗氏却看也没看她,而是一脸新奇的看着拿着宫扇扇火的姜婉,眼神中似乎还有着一丝期盼。 此刻的姜婉已是满头大汗。 她在后世的时候,曾带过班上的孩子出去做过江边烧烤,那个时候只需要将肉串架在火上慢慢的烘烤一番便能食用。 因此她今日才敢在孩子们面前夸下海口,称自己是烤肉的高手。 现在面对着孩子们殷殷期盼的眼神,她反倒不好求助于一旁的婆子了。 只可惜了她手里的那几串肉串,不过才一会的功夫,就已经烤成了黑糊糊的一团,连木棍子都已经烤焦了,也不知道上面的肉还能不能吃。 #####第一更 第569章归来 看着手中基本可以宣布为失败作品的肉串,姜婉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自从自己到了这大梁朝后,怎么最基本的生活技能都好似退化了不少? 而德哥儿和仪姐儿还满心期盼的看着她,时不时的问着:“能吃了吗?” 看着孩子们期盼的眼神,又看看自己手中那已被烤焦的黑糊糊的一团,姜婉真不知道该如何同孩子们解释。 姜婉就微微皱了眉,心里也打起了拉锯战。 而就在这时,一个久违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姜婉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萧令仪,她在听到那个声音后,就很是兴奋的转过身去,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叫喊着:“爹爹!爹爹!” 萧令德也不甘落后,跟在仪姐儿的身后跑了过去。 看着向自己冲过来的两人,萧睿暄更是半蹲下身子,张开了双臂,让两个孩子直扑进自己的胸膛。 然后他一手抱了一个的走到姜婉的跟前,有些不解的看着姜婉手中的焦肉,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见到萧睿暄,姜婉自然也是满心的兴奋,可听着萧睿暄的问话,她不免红着脸道:“我正带着他们烤肉,但结果好像有些不如人意。” 萧睿暄就瞟到远处的廊檐下站着的那一排仆妇,发现厨房里的贺婆子也赫然在列。 他心下就明了过来,这分明就是姜婉下了令,不让她们插手吧? 只是看着姜婉手中的那些已经面目全非的东西,就连萧睿暄都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两个宝贝儿吃这些。 于是他神气十足的看了眼怀里的两个孩子,笑道:“你们知道这天下最好吃的烤肉是什么吗?” 两个孩子就很是配合的摇了摇头。 萧睿暄也就抱着他们笑道:“这天下最好吃的烤肉就是你们的爹爹亲手烤出来的肉!” 说完他就冲着姜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手中的肉串处理掉,而自己则是放下了两个孩子然后拿起了几根厨房里事先就准备好的肉串烤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候在廊檐下的那些婆子们更感惊讶了。 在他们这个时代,君子远庖厨,没想到堂堂的世子爷竟然亲自烤起了肉串来。 那贺婆子就凑上前来,道:“世子爷,还是让我来吧。” “不用!”萧睿暄自信满满地道,“烤肉我很擅长的。” 那贺婆子听后,也就在心里撇嘴,暗道:刚才世子夫人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好好的肉串被她烤成了黑炭,现在世子爷来了,又是这句话,真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说法。 然而萧睿暄却不像姜婉那样只是个假把式,只见他将肉串慢条斯理地架在火上烤着,还示意姜婉将宫扇递给他,然后慢慢的扇着火。 不一会的功夫,他手中的那几串肉串就滋滋地冒着油光,肉香四溢。 孩子们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姜婉也趁此大舒了一口气。 她不得不承认,做食物也是要有天赋的。 姜婉冲着一旁的兰依使了个眼色,悄悄地舞了舞手中的黑炭签子。 兰依就忍着笑,从姜婉的手中取走了那些失败烤肉串。 而这时萧睿暄已经将手中烤好的肉串都分给孩子们,然后从一旁小丫鬟的手中接过湿帕子净了净手,笑道:“好了,你们若是还想吃,就叫贺婆子烤给你们吃吧。” 说完他扫了眼先前要过来帮忙的贺婆子,那贺婆子也很是机灵的凑了过来,笑道:“哥儿、姐儿,婆子我来给你们烤鱼吧?” 几个孩子们都笑着称好,萧睿暄就面带笑容的从铜炭盆前退了下来,并嘱咐一旁的谢氏和罗氏道:“看着点,秋高气爽的容易上火,别让他们吃太多,还有,让人去泡点菊胎茶来,帮他们坐坐火。” 那谢氏也就连忙上前一步称是。 萧睿暄也就点了点头,很是自然的揽了姜婉的腰就往正屋走去。 “不是说要三个月么?”对于萧睿暄的突然回来,姜婉显得很是意外,只是刚才外面人多,她不好相问而已。 “嗯,多亏了你送过去的那些棉衣被褥,将士们的士气都大受鼓舞,练起兵来也就特别的顺当。”萧睿暄将屋里服侍的人都给赶了出去,情不自禁地抱着姜婉,就在她的秀发间轻嗅了一下。 然而姜婉的身上却满是烟熏火燎的味道,这让萧睿暄也就微微的皱了皱眉。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到了烤肉?”萧睿暄就脱起姜婉身上的衣裳来。 纵是和萧睿暄相熟至此,姜婉还是很戒备的看了萧睿暄一眼,顺手就扣紧了自己的衣服,瞪着眼睛瞧他:“你想干什么?” “我能想干什么?”看着姜婉像小兔子一样防备的眼神,萧睿暄就想将她逗上一逗。 “不行,不行。”姜婉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孩子们还在外面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跑进来一个!” 听着姜婉的这话,萧睿暄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揉了揉姜婉的头道:“小脑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说完,他撩起姜婉的衣服凑到了她的鼻子之下:“你自己好好闻闻,好好的去弄什么烤肉,惹得一身都是烟尘气。” 姜婉这才知道自己误会了萧睿暄,一张小脸就变得更红了。 “我还以为……你想……”觉得自己闹了个笑话的她,也就声如蚊呐。 “不是不想,”看着姜婉的娇羞模样,萧睿暄的心里就像是被撩拨了一下,“只是我今日刚回,父王说今日安排家宴小聚一下。” 一听到又要参加家宴,姜婉整个人就有些高兴不起来。 府中每月的初一和十五的家宴都是叫人食不知味,她每次都只吃一点点意思一下,还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盯着德哥儿和仪姐儿,因为她总觉得自从上次的掀桌事件后,萧珍的眼神又阴鹜了不少。 “多少去吃一点,而且我已经让厨房备下宵夜了,”萧睿暄就在姜婉的耳边吹气道,“到了晚上,我再好好的伺候你……” 第570章争执 萧睿暄的话说得软绵绵的,让人一听,就心生荡漾。 姜婉嗔怨似的瞟了眼萧睿暄,嘟囔道:“谁叫你伺候了?” “当然是为夫的自己咯!就让为夫的为夫人梳洗打扮一番,然后再一同去赴宴如何?”说完,萧睿暄就牵起了姜婉的手往耳房中带。 因为天气转冷,正房的耳房中也就常备了热水。 萧睿暄先是兑好了热水,又很是悉心的帮姜婉卸了钗环,轻柔的梳直了长发后,这才细细地为她浆洗了起来。 姜婉平躺在那,看着屋顶上的承尘,感受着萧睿暄的指腹轻轻按压|在头皮之上的力道,舒服得四肢百骸都要酥软掉。 萧睿暄轻柔地揉搓着手指间那细软的青丝,特制的皂角液在这样的揉搓中冒出了一个个白色的小泡泡,皂角液中的生姜味更是在两人的鼻间萦绕不去。 姜婉只觉得自己的眼皮都变重了。 她打了个哈欠,也就睡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时,发现身上盖着薄被,而萧睿暄却在一旁帮她烘着头发。 姜婉也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萧睿暄道:“刚才我睡过去了?” 萧睿暄笑嘻嘻的刮了下姜婉的鼻子,道:“是啊,亏我还和你说了那么多的话,见你半天没反应,才知道你已经睡着了。” “差不多该晚宴的时间了,赶紧的叫人来给你梳头,免得去晚了,叫父王不喜。”萧睿暄就叮嘱着姜婉道。 姜婉一想到要去赴宴,就全身都打不起精神头来。 好在是萧睿暄又哄了哄,她这才懒洋洋的起身。 等她出得正房时,发现萧令仪和萧令德早已经换过衣裳穿戴好,庭院里的铜火盆也已经被人撤下,院子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萧令仪用双手撑着下巴,坐在廊檐下的长椅上,看见姜婉一出来,就有些不悦的说道:“娘亲怎么用了这么长的时间?等得仪姐儿都要睡着了。” 萧令仪的奶娘罗氏一听,就有些尴尬的去捂仪姐儿的嘴|巴。 在她看来,今日是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久别重逢的日子,都说“小别胜新婚”,这小两口在屋里多耗费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而且她发现这一屋子的仆妇们对此都很有默契。 他们二人在屋里时,没有一个人想要过去打扰他们。 姜婉瞧着这院子里的人都是满脸的晦涩,也就知道今日的误会闹大了,偏生她还不能解释什么,因此她就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瞟了眼萧睿暄。 而萧睿暄则是回了她一个笑而不语的表情。 两人间的眉来眼去落在那些仆妇的眼中,自然又有了另一番解说。 当姜婉跟着萧睿暄带着孩子出现在湖心小岛上的湖心亭时,却发现屋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不说话,而晋王爷和晋王妃则是分坐在厅中的坐塌和太师椅上,两人的表情都显得不怎么愉快。 姜婉就冲着萧睿暄使了个眼色,而萧睿暄则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两人则一前一后带着孩子到了晋王爷的跟前请安。 晋王爷一见他们,脸上的神色这才微霁。 他冲着萧令德和萧令仪一招手,笑道:“来,到祖父这来。” 萧令德和萧令仪就喊着“祖父”的围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晋王妃的脸色就变得更臭了。 姜婉瞧着这种情况,也就在屋檐下拉了个小丫鬟到一边询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王爷和王妃都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那小丫鬟本是湖心亭中负责服侍茶水的。 刚才她在屋里服侍得好好的,却不料晋王爷和晋王妃突然争吵了起来,吓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避之不及。 她虽然躲出了屋子,却不敢走得太远,也就将晋王爷和晋王妃争吵的内容听了个八九不离十。 这小丫鬟虽然没有在姜婉身边贴身服侍过,却也知道这位世子夫人是顶好说话的人,于是也就将自己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姜婉。 原来晋王爷瞧着萧令德和萧令仪已经启蒙,而萧珍却还每天在晋王妃的院子里腻歪着,被晋王妃宠得一点规矩都不懂。 萧珍的父亲,他那个儿子萧睿曦又向来是个不管事的,他也就寻思着也给萧珍寻个先生开始启蒙。 不说他的学问要有多大的长进,至少要让他懂点规矩才好。 因此晋王爷也就趁着这个家宴的机会,同晋王妃说起了此事。 可没想他的话刚一出口,就造到了晋王妃的反对。 在晋王妃看来,萧珍的年纪还小,又不用像一般人家的孩子那样急于参加科举考试,有什么必要就开始启蒙? 如果只是背点三字经或千字文,她自己就能胜任。 一时间,他们两人就这个问题就给杠上了。 晋王爷指责晋王妃宠溺无度,晋王妃怪晋王爷心生偏见,一碗水都没法端平。 晋王爷气晋王妃将萧睿曦养成了今天的样子,而晋王妃则怪晋王爷从来不曾将萧睿曦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看待。 两人间可谓是积怨已深,在互相指责中自然越发觉得对方的面目可憎。 最后还是晋王爷冷着脸地喊了停,他觉得自己同晋王妃已经是变得无话可说了。 他也打定主意,今后无论是萧睿曦还是这个萧珍,他也不想再管。 反正儿子他多的是,孙子也有了两个,他才不会和晋王妃一样,将那个不知道打哪来的萧珍当宝。 晋王爷的这些心思,晋王妃自然是不能知晓,她只是觉得刚才和晋王爷的对抗中,虽然她没赢,却也没有输! 别以为她不知道晋王爷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就是想将珍哥儿从她身边弄走而已! 姜婉的那两个孩子,人小鬼大的。 自从那一次珍哥儿不小心打翻桌子烫到了萧令仪后,她就不止一次的听闻过萧令德喊着要为妹妹报仇的事。 她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珍哥儿这么一个大孙子,难道还真能让人欺负了去? 因此她得将珍哥儿好好的看管在身边,以免一个不小心,就出了事。 第571章黑雁 晋王妃正满心地担心着萧珍。 而这会子,萧珍却躲在屋外,一脸嫉妒地看着在晋王爷身边承欢的德哥儿和仪姐儿。 从小他便不明白,为什么祖父会喜欢德哥儿和仪姐儿而不喜欢自己。 他向奶娘问出这个问题时,奶娘却告诉他,是因为他还小,等他长大了,晋王爷也就会喜欢他了。 萧珍信以为真。 可随着年纪的增大,他却发现事情并不像奶娘说的那样。 即便是自己长大了,晋王爷依旧不喜欢他,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没有看向萧令德或是萧令仪那般慈爱。 发现这一事实后,萧珍的心里就越发的不平衡了,而且也不愿意再相信身边奶娘的话。 “珍哥儿?”就在萧珍在屋外探头探脑的时候,从厨房里过来的石夫人也就看着他笑道,“天这么冷,你怎么不进屋?看你这小脸冻得,都红了。” 说着石夫人就伸出手来,在萧珍那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捂了捂。 萧珍就闻到了一阵特别的香味,有别于祖母房里那闻得让人有些发晕的佛香味,香香的,甜甜的,像是贡在供桌上的柑橘,又像是摆在屋里的佛手…… 见萧珍没有说话,石夫人更是牵了他的手:“走,跟姨奶奶进屋去,冻坏了可怎么办。” 说着,石夫人就想将萧珍往屋里带,不料萧珍却脚下一顿,看着石夫人道:“姨奶奶,你告诉我,为什么祖父他不喜欢我?” 听着萧珍的问题,石夫人的表情一凝。 当年京城里的事,她也听闻了一些,关于萧珍生母的那些不堪事,她虽然远在西北却也是知晓的。 她甚至觉得晋王妃留下这个孩子,简直是昏了头。 豪门大户本就忌讳庶长子,更何况是像萧珍这样的。 不过也亏得晋王妃是个有些拎不清的,才让她在这王府中有了掌家的机会。 想到这,石夫人就嘴角微翘:“怎么会?王爷只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是王爷的孙儿,王爷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那为什么祖父从来不像对德哥儿那样的对我?”听着石夫人的话,萧珍脸上的不悦神色就更重了。 “那是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像德哥儿他们那样,承欢王爷膝下啊!”石夫人同萧珍笑道,“你要是能同德哥儿、仪姐儿一样,逗得王爷开心,王爷自然也会喜欢你了。” 萧珍听着石夫人的话,觉得石夫人说得很有道理。 他就是不会像德哥儿那样撒娇,也不会像仪姐儿那般会说话,如果自己想和他们一样获得祖父的欢心,那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萧珍不免就皱起了眉头。 屋里,萧令德依偎在晋王爷的身边,正在大说特说他的“狩猎”经历。 因为姜婉不想萧令德成为一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因此她就特意嘱咐兰依或是段鸣风在有空的时候带他去郊外跑跑马,练练弓箭什么的。 主要目的也只是想让德哥儿强身健体而已。 有的时候,在兰依他们的帮助下,萧令德偶尔还能打回野鸡、野兔什么的。 猎物虽然不大,却足以让萧令德得意个十天半个月了。 因此他逢人就会说起自己的“累累战果”,现在遇到晋王爷,自然也不例外。 晋王爷也就被萧令德逗得哈哈大笑。 萧珍在屋外听着,也就眼咕噜一转,撒腿就往湖心亭外跑去。 石夫人看着萧珍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闪过了一丝轻蔑,随后她用手里的帕子掸了掸身上那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迈腿往屋里走去。 她习惯性的在屋内环视了一周,除了不在府中的萧睿曦就是蒋夫人未到,于是笑道:“蒋妹妹怎么还没有过来?要不要派个人去请一下?” “不用了!”不料晋王爷却是声如洪钟的说道,“她今日身上不太舒服,也就不过来了。” “哦?她怎么没同我说?要不要叫个府医过去看看?”石夫人也就满脸堆笑的问道。 “无事,她不过是老毛病犯了而已。”晋王爷却是很镇定的答道。 石夫人也就随意的笑了笑,心底却泛起了不快。 在这个王府中,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存之道。 比如她努力让自己成为晋王爷的左膀右臂,而蒋氏却将自己变成了一株菟丝花。 虽然晋王爷很不喜蒋氏那种性格的人,却也偶尔将她当成了换个口味的调剂品。 至于晋王妃,因为是上了玉碟的正房嫡妃,只要她不触及晋王爷的底线,不干有损金王府根本利益的事,就没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这么一算来,她倒是成了活得最辛苦的那一个。 好在她也不再是青春少艾的年纪,有些事对她而言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于是石夫人也就笑道:“那我还是叫人送几个菜过去吧,不管怎么说,这总是家宴。” 晋王爷对此却未置可否,而石夫人则吩咐着身边的人去厨房里交代一声,让她们挑几样蒋夫人喜欢的吃食送过去。 要知道这种表面功夫,她向来做得让人无可挑剔。 “咦?珍哥儿呢?”就在石夫人同晋王爷说起蒋夫人的事时,晋王妃突然发现自己当成心肝宝贝的萧珍却不在眼前,因此也就急得大喊了起来。 不料她的话音未落,却听得萧珍在屋外喊道:“祖母,我在这!” 屋里的人就都往屋外瞧去,只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外有些吃力的迈过了门槛,而他的身后还拖着个黑不溜秋的家伙。 姜婉就有些好奇的看了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就吓了一跳,那萧珍的身后竟然拖着的是一只“黑鸭子”。 而萧睿暄在见到那只黑鸭子后,脸色更是一变,情不自禁的往晋王爷的脸上瞧去。 晋王爷一见萧珍拖着的那只“黑鸭子”更是怒不可揭。 他拍着案几的站了起来,瞪着跟在萧珍身后的一群人道:“大胆!是谁打了我的黑雁?!” 姜婉听着这话,也倒吸了口凉气。 她知道这晋王府的后院中养了不少的珍禽,可在她看来那些水鸟都长得差不多,也就没有特意的留意过,但她却知道这其中有对黑雁好似是文宗皇帝时番邦的进贡之物,因为晋王爷当年喜欢,文宗皇帝便将那对黑雁赐给了晋王爷。 而这些年,晋王爷不但养着那对黑雁,还让其在晋王府抚育了后代,而萧珍手上的这只,却不知道是文宗皇帝所赐黑雁的第几代孙了。 第572章懿旨 晋王妃在瞧着萧珍拖着那只黑雁进来时,便知道他闯了祸了。 于是她第一时间就站了出来呵斥着萧珍身边的人:“你们是怎么看着哥儿的?他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么?” 晋王妃的话一出,萧珍的身后就拜倒下去一批人。 她们都是平日里在萧珍身边服侍的,也是平日里帮萧珍背锅的人。 刚一直跟在萧珍身后的她们,又岂会不知那是晋王爷最喜欢的黑雁,只是二少爷执意要抓一只,还口口声声说是要拿去给晋王爷看的,她们也就信以为真。 谁知竟又是帮着二少爷闯祸! 听着祖母的话,和看着身后拜倒一片的人,萧珍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的地方。 只是他还是心存侥幸的拖着那只黑雁到晋王爷的跟前邀功。 “祖父……这是珍哥儿……”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晋王爷则是一脸怒气的对着晋王妃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子?这么大个人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都不能分辨清楚吗?还有他身边的那群人,是不是只要哥儿高兴,就随他怎么去?” 然而不等晋王妃有所反应,晋王爷也就大声道:“来人啊!将这些只知道吃饭的窝囊废全都给我关到柴房里去,二少爷也给我带下去!既然他祖母教不好,那我就亲自管教他!” 说完,他一甩衣袖的就离开了湖心亭。 晋王妃一见,自然是追了出去同晋王爷一边走一边理论着。 一场家宴还没开始就不欢而散了。 姜婉就有些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然后暗中拉了拉萧睿暄的衣袖:“那我们怎么办?” 萧睿暄也就瞟了眼姜婉,然后低声道:“这不正是如你所愿?” “什么叫如我所愿?”姜婉就低声嗔道,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事可不是我闹的。” 而家中的仆妇则都看向了石夫人。 刚才晋王爷交代的话她们虽然都有听到,可真要将这些服侍二少爷的仆妇们都关起来,她们还是有些发怵的。 石夫人身姿挺拔的站在那,看着晋王爷和晋王妃远去的身影也就道:“既然王爷有令,那就依令行事吧。” 她的话音刚落,那群跪在地上的仆妇们就开始求饶起来。 石夫人就像是没有看见一样的转了身,对着门边的萧珍笑道:“珍哥儿好棒呀!刚才你听到了没?晋王爷要亲自教你了。” 萧珍立在门边,他自然也听到了晋王爷说的那些话。 他虽然想博得祖父的欢心,却没想过要离开祖母的身边。 可听祖父的意思,却是要将他身边的人全部换掉! 那他的奶娘怎么办? 他身边的大丫鬟杏儿怎么办? 不是说祖父最喜欢骁勇善战的人么?他用自己的小弓箭射死了一只鸭子,祖父非但没有表扬他,却还大发雷霆! 见湖心亭中的家宴已散,姜婉也就牵着萧令仪的手,招呼着萧令德准备离开。 不料萧令德却是像个小大人一样的走到了萧珍的跟前,眼神睥睨地说道:“我拜托你做事之前也用用脑子好不好?脑袋长在你脖子上可不是为了好看的!” 说完萧令德冷笑了一声,就从萧珍的跟前走过,将萧珍气得将身后的黑雁踢了又踢。 经过这次的事,萧珍果然从后院搬了出去,而晋王妃也因此被气得扬言要绝食,几天几夜都没有吃饭。 晋王爷得知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将佛堂里的小厨房给撤了!我倒要看她还能坚持到几时。” 结果晋王妃闹着要绝食的事,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京里下了一道旨,姜传忠被封为了北恩侯,而秦氏也被封为了一品侯夫人,并召姜传忠入京。 陕西官场上的人得知这一消息后,不免都要向姜传忠道贺一番。 而姜传忠接着那道让他回京的圣旨,却显得很是为难。 虽然他这一声很想有所作为,却并不想通过这样的方式。 在大梁朝,外戚是不能干政的。 那也就是说,他得从官场中退出,从此在京城做个寓公。 这明显不是他所想的。 可圣旨也是他不能违背的。 进退两难间,他也就派人给西北的晋王府递了封书信,希望姜婉能带着萧睿暄回家看看。 自从到了西北后,姜婉也曾拜访过姜传忠在陕西的小宅。 因为她素来与素娘相处得好,因此这几次碰面,一家人倒还其乐融融。 接了父亲的名帖后,姜婉也就没有犹疑,拿着书信就去找了萧睿暄。 萧睿暄得知后,二话没说的就陪同姜婉前往。 待他们赶到西安府的姜宅时,正好赶上了午饭的时间。 之前在晋王府就诊出有孕的赵素娘已经显怀,正挺着个肚子忙里忙外的招待着姜婉。 “都是一家人,你讲这些虚礼做什么?”看不过眼的姜婉也就劝她休息道。 而书房里,萧睿暄却同姜传忠分析着此番回京的利弊。 虽然他承认萧睿暄很多话都说在了点子上,可姜传忠却还是听得长吁短叹。 他心里的这股忧愁,估计也就只有他二哥姜传孝能够理解吧? 只是二哥现在还在丁忧中,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起复的可能。 可如果他在京里,将来多少也能为二哥运作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不知泰山大人打算何日启程?”萧睿暄问道,“到时候,小婿也好携妻儿相送。” “来传旨的公公说,太后娘娘希望我年前回京,但我拒绝了。”姜传忠也就谈道,“年关将近,天冷路滑,带着一家老小,我怕出事。” 而且现在赵素娘还身怀有孕,也就更不宜赶路。 “后来宫里就来了懿旨,只要我赶在来年二月二之前到就行了。”姜传忠就跟自己的这个女婿叹道。 自己三个女儿,却只有姜婉所嫁之人愿意在他面前自称小婿,也是唯一能和他推杯置盏的。 而一回京城,他更要面对秦氏那个婆娘,这才是真的让他觉得头痛的。 第573章害怕 姜传忠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同萧睿暄聊得这么投机。 于是他便叫人打来了二两小酒,翁婿二人对饮了起来。 这一饮,就直接饮到了天黑,直接错过了出城的最佳时机。 姜婉想着与其去冒着风雪行夜路,还不如在西安府留宿一|夜,第二天再回银州城。 赵素娘也就开了箱笼,张罗着给他们二人铺床。 “都是我夏天洗过晒过的被褥。”赵素娘摸着手感有些粗糙的被面,面带愧色的和姜婉说道,“东西是粗糙了点,可都是干净的。” 这些年,因为秦氏的苛待,赵素娘并未用过什么绫罗绸缎。 而她自己赚的这些钱,她又都攒了下来,想着为盛哥儿将来读书用,因此她的东西也都是只要还能用,她便将就着用。 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在姜婉的面前露了拙。 姜婉听着,也就笑道:“我出阁前,用的不也是这样的东西,你还真是多想了。” 素娘的脸一红,解释道:“我是怕世子爷用不惯。” “他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了三个月,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的,用的恐怕还不如这个呢。”姜婉也就笑着宽慰着素娘。 然后她拿出了一对小孩儿戴在手上的金铃铛交给素娘道:“估计你肚子里的孩儿落地时我也不能赶去京城,这个你先收下,就当做我这个姐姐送给他的见面礼吧。”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赵素娘也不好出言拒绝姜婉。 随后,二人也就话起了家常,直到脚步有些轻浮的在萧睿暄在小丫鬟的指引下回了姜婉所在的客房,赵素娘这才笑着离开。 姜婉知道萧睿暄不是个酒量浅的。 可像他今日这样,却是姜婉第一次见。 她连忙上去扶了他,并且嗔道:“这到底是喝了多少?以前也不见你脚步轻浮成这样。” “二斤!”萧睿暄就有些得意的伸出了两根手指头跟姜婉炫耀着,“我还算好的,至少还能自己回来,岳父他老人家可是直接被我喝趴了书房。” “你们疯了吧!”姜婉听得吓了一跳了。 姜传忠也是奔五的人了,若是因此喝出了什么好歹怎么办? 因此她赶紧派了人去探听那边的情况。 “没事!”喝醉酒的萧睿暄挥了挥手,眼神迷离的看向了姜婉,然后像只树濑熊一样的挂在了姜婉的身上。 姜婉又哪里经得起萧睿暄的重量,因此整个人就往一边倒去,而萧睿暄则像是个无赖一样,也顺势跟着倒了下去,压|在了姜婉的身上。 “婉婉……”他一边抱着姜婉,一张嘴就忍不住姜婉的身上凑,痒兮兮的感觉让姜婉直往一旁躲。 可她刚一躲开,却又被萧睿暄给捞了回来。 微醺的气息打在姜婉的脸上,一张俊脸也慢慢的靠近她,让她躲无可躲。 “别闹!”姜婉想着他们可是借居在父亲家,外面又天寒地冻的,他们要真是做点什么,连要水都不方便。 可萧睿暄却像是铁了心一样,缠着姜婉不放手。 他一边用言语哄着她,另一边却已经开始动手动脚,隔着衣衫将姜婉撩拨得不要不要的。 惹得姜婉从也不是,不从也不是。 红着脸的萧睿暄就有些得意的看着姜婉,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姜婉自是又羞又怒,觉得萧睿暄这根本就是在为难自己,而且让她在娘家人的面前没面子。 委屈的泪水就这样夺眶而出,让萧睿暄一下子就慌了神。 虽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他的姜婉却不是个爱哭的人。 突如其来的泪水,更是让萧睿暄急了。 他赶紧收了自己的不规矩,而是像抱孩子一样的将姜婉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哄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这样逗你。” 姜婉窝在萧睿暄的怀里,用手指戳着萧睿暄的胸膛道:“我也不是不让你那啥,等到回了家,我自然愿意与你颠鸾倒凤,可这算是在我的娘家,这宅子又不大,整个院子就共用一个厨房,到时候丫鬟婆子一趟趟的去要热水,你叫这府里的人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听到这萧睿暄就有些不服气的辩驳道。 姜婉一听,再次将眼睛一瞪,萧睿暄瞬间就没了脾气。 他赶紧噤了声,用手拍着姜婉的脊背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正如我上一世所说的,绝不会让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姜婉一听到这句话,就想起二人的前世。 那时候的萧睿暄不是没想过带着姜婉出宫,然后二人远走高飞的。 可那时候的自己却觉得萧睿暄是堂堂的晋王府世子,如果跟着自己跑了,那无疑就是要放弃他的身份从此和自己隐姓埋名,归隐山田。 可如果萧睿暄只是个普通人,或着只是个资质平平的人,姜婉也就毫不犹豫的跟他走了。 只可惜他太耀眼了。 他在带兵打仗上所表现出的天赋实在是让人太过折服了。 如果自己将他带走,大梁朝的那场内耗就不会那么快的结束,而百姓们,必将遭受更多的苦难。 而这些,却不是姜婉愿意看到的。 因此,她选择了留下。 那时候的萧睿暄便对她说了这句话。 只是后面发生的事,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就在姜婉以为自己最有可能能够出宫的时候,却被姜妧的一杯毒酒给毒死了,给她,给萧睿暄都留下了无尽的遗憾。 想到这,姜婉也就哭得更厉害了。 她主动搂住了萧睿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脖之间痛哭了起来。 “怎么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刚才自己明明都要将她给哄好了呀,怎么也就一念的功夫,姜婉却又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眼泪更似是决堤的泪水。 “暄,我好怕,”姜婉靠在萧睿暄的身上,“我真的好怕我们现在的日子是偷来的,更害怕这只是黄粱一梦,担心在某一天醒来,你依旧是晋王世子,而我还是那个瑾太妃……” 第574章变局 萧睿暄就很是心疼的拥了拥姜婉。 上一世,姜婉被姜妧毒杀后,在无数个漫漫长夜,他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如果当初再果决一点,他和姜婉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 姜婉说的这些,何尝又不是他所担心的? 但这一次,他却已在心里打好了主意。 即便他重生后的这一切只是南柯一梦,他也要将这个梦做得华丽而极致! “这怎么可能是梦?梦有这么真实么?”萧睿暄搂着姜婉,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惹得姜婉有些不悦的动了动。 “你看,我能感知到你,你也能感知到我,你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梦?”萧睿暄安抚着姜婉,也像在安抚着自己,“也许是老天爷怜惜我们,所以才给了我们再来一次的机会,让我们将上一世的遗憾一一弥补过来。” 萧睿暄一边说着,一边在姜婉的耳畔厮磨着。 “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将这一世过好,而不是整天的怀疑这,怀疑那,”萧睿暄轻声的呢喃道,“不然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对我们的眷顾?” 姜婉想着萧睿暄的话,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破涕而笑道:“是啊,我们真是得了老天爷的眷顾。” 见自己好不容易将姜婉哄好了,萧睿暄自是大松了一口气。 他拥着姜婉道:“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吧,明日还得赶回银州城呢。”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解了衣袋和萧睿暄相拥而睡。 也不知是因为认床,还是因为素娘拿过来的被褥不够柔|软,姜婉缩在被子里,却久久不能入睡。 她抱着萧睿暄的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头,却盯着帐顶发呆。 上一世,姜传忠也曾封侯,只不过那是在姜妧摄政后,由朝臣上书提议。 姜妧这才应朝臣所书,“勉为其难”的为姜传忠封了个侯。 而这一世,姜妧却早早的将这道旨颁了下来,不过是因为觉得现在的自己“势单力薄”。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下一个将会得到晋升的应该就是回乡“丁忧”的二伯父姜传孝。 毕竟这个时候的姜妧,肯定是急于扩充自己的实力,获得更多的支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其实还是挺佩服姜妧的。 因为不管身处何种环境下,有利的,还是不利的,她总会为自己积极争取各种有利的条件,甚至在这一过程中,不惜牺牲别的人! 用通俗的话说,就是“为了成功,不择手段”。 但她还是不得不佩服姜妧的勇气和魄力,以及在逆境中不服输的劲头。 反观自己,缺的好似就是这一股韧劲。 上一世的她太随波逐流,而这一世的她也因为被萧睿暄保护得太好,而显得过于平庸、无所建树。 心想着如果是她,身处在姜妧的位置,有没有信心做得比姜妧更好,或者是能够与姜妧做得一样呢? 姜婉的心里没有答案。 她伏在萧睿暄的身侧,有些辗转反侧。 借着点在窗台上只有黄豆大小的小油灯,姜婉看着萧睿暄那堪称完美的侧颜,也就半支着脑袋碎碎念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没有用?” 不料萧睿暄却是一伸手把姜婉给捞到了怀里,像说梦话一样的呓语着:“怎么会?要知道这都是我宠的!” 姜婉听着这话,却抖了个激灵。 难不成萧睿暄和自己一样也没有睡着? 可身畔又传来了萧睿暄顺畅而又绵长的呼吸声。 姜婉瞬间就鄙视起自己的患得患失来。 她摇了摇自己的头,将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都赶出了自己的脑海,然后依在萧睿暄的身边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动也不敢动的萧睿暄在感觉到身边的人终于没了动静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姜婉。 与姜婉相识这么久,她很少在自己面前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更别说像今天这样的患得患失。 靳先生曾说过,当一个人太闲的时候,就容易心存怀疑的想东想西。 而他的婉婉显然就已经是闲得胡思乱想了起来。 看样子自己得和靳先生商量商量,帮她找点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 一想到这,萧睿暄将睡熟了的姜婉又往怀里搂了搂,在她的额上轻印上一吻,并用满是宠溺的语气道:“真是个小傻瓜。” 而姜婉则像是表示抗议的皱了皱眉,在他的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后又一动不动了。 萧睿暄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轻拥着姜婉也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天,两个人都睡过头了。 兰依她们因为事先没有得到交代,也不知该不该进屋叫醒他们,结果就让他们一睡睡到了可以用午膳的时候。 赵素娘自然不会说什么,而是直接让厨房准备了午膳,留着他们道:“这都已经到饭点了,还是用过饭再走吧。” 萧睿暄也就看了看天,好在晋王府中还有靳先生帮忙处理各种事务,倒也不必让他急急的赶回去。 于是夫妻二人又很是“厚颜无耻”的留了下来,而且萧睿暄还和盛哥儿有说有笑,显得很是其乐融融的样子。 姜传忠见了自然很是高兴。 他可还记得姜婉出嫁后回门那日女婿带着她夺门而去的样子。 那时候,他就觉得萧睿暄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可没想到,萧睿暄竟然也有随和的一面。 感慨间,他就瞧向了院子里正指挥着仆妇准备饭菜的赵素娘,再想到凡事都爱斤斤计较的秦氏,想到了“妻好一半福”的话叹了口气。 这份美好和宁静,大概在回京后又会不复存在了吧? 姜婉和萧睿暄从西安府回了银州城后不久便到了过小年的日子。 家中的仆妇自然开始忙着过年的事宜,晋王府里挂上了红绸灯笼,窗户上也贴上了新剪的窗花,四处张灯结彩的,显出一派喜气洋洋。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朝廷封印,而晋王府也收到了京城的飞鸽传书。 姜妧于年前以“政绩不显”为由废掉了保守派尹帜的首辅之职,而启用了素有改革派之称的闵冲。 一时间,朝野为之震惊。 第575章传言 无奈朝廷已经封印,臣子们就算有什么意见也无法上达天听。 待到正月初三开印的那天,闵冲早已走马上任,而朝廷也改了年号同福。 “同福……”姜婉坐在次间的临窗大炕上,脑子里却想起了上一世姜妧同自己说过的话。 “同福自然是取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之意。”上一世,做了太后的姜妧曾执着自己的手道,“你我姐妹二人一同经历了那么多,将来自然是要共享这天下的……” 那时候的姜婉虽然不曾相信这句话,可也不曾怀疑过。 可这一世,姜妧又是向谁许下了这样的承诺呢? 安王? 镇国公? 还是新任首辅闵冲? 无论是谁,姜婉却是知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前世发生过的那些事已经在一桩桩,一件件的再次逼近了。 过了正月十五那日,她和萧睿暄特意赶回了西安府为父亲姜传忠送行。 而十里长亭外,也聚集了不少陕西官场上的人。 敬来的送行酒一杯又一杯,而姜传忠也是来着不拒,一一接过仰头喝下,惹得那群来送行的官员们时不时的发出一声声的赞叹。 姜婉就戳了戳身边的萧睿暄道:“你还是出面帮忙挡挡吧,万一真要是喝醉了,在路上又跟着马车摇摇晃晃的,肯定会很难受。” 听了姜婉的话,萧睿暄也就笑了笑,往那群人中走去,也不知他同那些官员说了些什么,不一会的功夫,就将喝得有些踉跄的姜传忠给扶了出来。 姜婉见状也就在心中微叹了口气。 上一世她并不懂父亲。 可这一世她却知道,姜传忠是个想干事的人,是一个正真想为百姓谋福祉的人。 而老天却偏偏像在同他开玩笑一样,将他在各种职位上挪来挪去,不是尸位素餐,就是让他做的事半途而废。 这一次,姜妧再度将他召回京城,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再让他出仕。 但一个外戚的身份,就注定了只会给他一个闲职。 想到了姜妧上一世的不得善终,姜婉也就同等在路旁的赵素娘道:“你多劝劝我父亲,回京后就做个寓公,千万不要参与到太后娘娘争权夺利的漩涡里去……” 赵素娘虽然很是诧异姜婉怎么会突然同自己说这些,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回了一声:“我记住了。” 随后,她挺着个大肚子,帮着萧睿暄将姜传忠扶上了马车。 而姜婉则是一直目送着他们,直到在驿道上再也看不见他们的马车。 “我们也回吧。”萧睿暄也就牵着姜婉的手道。 姜婉就有些依依不舍地点头。 临上马车时,却听得路边有人在调侃:“所以说,还是要生女儿……像北恩侯这样,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哈哈哈,那你还不赶紧回去和你家的婆娘生女儿?当今圣上还年幼,你生个女儿还来得急……”一旁就有人应承着。 姜婉听着这话,就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她转头看去,却发现只是两个车夫在闲扯。 她真是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也成了这些下里巴人调笑的谈资。 跟在姜婉身边的兰依,明显是感觉到了姜婉的不悦。 她就像阵旋风似的转到那二人跟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二人各扇了个耳光,并道:“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今日只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下次再遇到这事,可就不是打个耳光这么简单了。” 突然挨了一记耳光的二人自然是不服的,更何况打自己的人不过是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姑娘。 二人一跃而起,就要还手,不料却被兰依一手一个扭住了手,然后半跪在那求饶。 姜婉见了,也就道:“算了,不要为难他们了。” “可是夫人……”兰依就有些不服的辩解,觉得夫人总是这样,凭白叫人欺负了去。 姜婉却是摇了摇头。 她教训了一个,也教训不了第二个,她不可能堵住天下悠悠众生的口,毕竟大家都是人云亦云。 更何况,为难这些人也没什么意思。 她也就扶了萧睿暄的手,上了马车。 兰依见了,也只能狠狠的瞪了那二人一眼,气呼呼地道:“今日算你们命大,下次还这么口没遮拦,可别怪姑奶奶要拔了你们的舌|头。” 说完,她还做了个凶狠的表情,吓得那两个车夫一哆嗦。 随后,兰依自然是跳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跟着车队一起走了。 被吓坏了两个车夫不免就爬了起来四处打听刚才遇到的是什么人。 这才有人过来告诉他们,刚才他们所见到的正是晋王府的世子夫人,是北恩侯的另外一个女儿。 “好在那晋王府世子夫人向来是个宽厚的,若是遇到那暴戾的,恐怕是这会子连性命都没有了!”那人就笑着同这两个车夫道。 “怎么会?你就是喜欢耸人听闻!”一个车夫就表示不服的反驳道。 “哎,你别不信!前两日晋王府的二公子就在银州城里打死了人,现在苦主简直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人也就啧啧地说道。 那两个车夫,一听就脸色大变。 他们互相看了眼,随后按捺不住心中那八卦的因子,同那人问道:“还有这事?银州城我们去得少,你给我们说道说道呗。” “这事在银州城里都传开了,你们怎么却什么都不知道?”那人也就惊道,“这事简直就是一言难尽啊!那晋王府的二公子开始打着以文会友的旗号在银州城里开诗会,不拘家里有没有钱有没有势,只要是读书人就可以参加。” “然后他在诗会之上就开始物色那些穷人家长得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读书人,然后装成很赏析他们的样子开始接近他们……”那人叹着气说道,却是听得那两个车夫面面相觑。 即便他们是粗人,却也听出这其中的门道,更是有人试探性地问道:“那二公子不是玩相公吧?” “可不就是!”那人好似气愤填膺的一击掌,“就这样,还让他得手了好几个,结果遇到个誓死不从的,反手就将人给打死了!” 第576章口碑 “打……打死了?”那两车夫听着,更是瞠目结舌。 虽然他们也听说过不少那种喊杀喊打的大户人家,那也是对着家中的奴仆。 读书人,可都是良家子! 而且在大梁朝,能将子弟送去读书的都是有所家底的,所谓的“穷”,也只是相对于那些豪门富户而言,跟他们这些穷卖苦力的比起来,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被打死的那家,应该不会这么算了吧?”一个车夫就试探着问道。 “那肯定不能这么算了!”那人也就啧啧地说道,“现在供个读书人也不容易啊!于是苦主的家人抬着被打死的苦主告到了府衙,结果又把知府老爷给愁坏了!” “怎么说?”那两车夫像是在听说书故事一样的入了迷。 “打人的可是晋王府的人!我们这地界都归着晋王爷管着,谁敢真的冲进晋王府去抓人?结果这事就这样搁置了下来,那苦主的家人见青天老爷不给自家做主,就把那苦主给撂在衙门里了。”那人叹道,“好在现在还是冬天,要是换到三伏天,那苦主还不得臭咯?” “那这事……晋王爷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两个车夫听得瞠目结舌,“不管怎么说,他也得给个说法吧?就算不能拿他儿子怎么样,赔钱总是应该的吧?” “哎,这事谁知道呢!”那人的语气中虽然带着些许怜惜,可更多的却像是在看热闹,“现在那苦主家已经放出话来,如果晋王爷不给他们家一个说法,就去京城里告御状!” 告御状啊! 那两车夫听得就隐隐有些兴奋起来,这事他们还只在戏文里听过呢,没想还真有人要告御状了。 相对于外面百姓那看戏似的热闹劲,晋王爷萧同峰就恨不得将自己的那个不肖子给扑死算了。 现在三王之间,是面和心不和。 当初他就是担心留在京城容易被对方抓住把柄而挟制自己,这才将一家老小全部接回了西北。 不曾想这回来还没半年,萧睿曦这个不争气的,竟然又给自己闯祸了! 想着之前因此被安王弄走的遗诏,他就气得有些肝疼。 在西北,他一心维系着自己亲政爱民的形象。 现在被萧睿曦这么一闹,如果自己不能给出一个公道,那自己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西北这边的百姓还有谁会服他? 一想到这,晋王爷就带着绳索,怒气冲冲的去了萧睿曦的院子里绑人! 谁知他里里外外的寻了一圈,竟然都没有找到萧睿曦的人影! 一问起府中的下人,才知道萧睿曦自从闯祸之后便没有再回过家。 晋王爷一听,简直气炸了,他拿着绳索又闯到了晋王妃被关禁闭的佛堂。 见着晋王爷怒气冲冲的样子,晋王妃竟是不咸不淡地说道:“这又是怎么了?王爷这是要捉谁?” 晋王爷一见晋王妃的样子,便知道她肯定知情,不然的话就以她的脾性,这会子早就跳起来跟自己吵了起来,哪里还会如此平心静气的坐在那。 “说吧,你把曦儿藏哪了?”晋王爷也不与她多话,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 “王爷这话问得好生无理!”晋王妃也就冷笑道,“不管是曦儿还是珍哥儿你不都给弄到外院去亲自管教了吗?这会子却来找我的麻烦又是几个意思?” 晋王爷看着晋王妃的样子,脑子里就浮出“慈母多败儿”几个字。 这些年,自己忙于政务,对府中的事务鲜有过问。 而晋王妃却对她的这个儿子百般纵容,才会让萧睿曦变成现在这副没有担当的模样! “好!好!好!”晋王爷气急而笑的道了三声好后,就同晋王妃道,“你急着自己今日所说的话!待我寻到他后,再来与你理论!” 说完,他便摔门而去。 待出了佛堂之后,晋王爷就恶狠狠地跟身边的人说道:“吩咐下去,给我盯紧了王妃身边的人,不管他们和府里还是府外的人接触,都给我一查到底!” 晋王爷身边的都是些跟了他多年的老人,他们从不曾见过晋王爷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因此对此事也就特别上心。 那间不大的佛堂,一下子就成了晋王府里重点被监管的地方。 而对于被打死的那位苦主,晋王爷更是亲自登门安抚,亲手在那苦主的灵堂里上了香,并许诺自己一定会给他们一家人一个公道。 之前叫嚣着要上京城告御状的这一家人也就彻底噤了声。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二月初的时候,晋王爷的人发现晋王妃身边伺候的蜀葵通过一个厨房里负责采买的婆子往外传递银两。 他们也就顺藤摸瓜,跟在那负责采买的婆子到了城外的一家田庄里,果真在那田庄里找到了隐匿在此半月之久的萧睿曦。 王爷身边的人自然不敢对萧睿曦怎么样,而是赶紧往府中递信。 得了信的晋王爷更是带了一队亲卫赶到了那田庄,亲手将萧睿曦给绑了,然后将他押至了那苦主家的大门口跪下。 “人已经在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脸大义凛然的晋王爷也就正色道。 他的此举自然是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只是慑于对晋王府亲兵的恐惧,并没有人敢太过靠近而已。 而苦主的一家人却是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他们真的没想到晋王爷真的说到做到了。 “老头子,你说这可怎么办啊!”那苦主的母亲躲在屋里,也是一时慌了神。 而苦主的父亲却是一脸苦笑。 晋王爷将姿态摆得如此之低,他们这一家人如果还不知道就坡下驴的话,就真是不知好歹了。 难道他们这样的平头百姓还真能让晋王爷的儿子一命抵一命么? 因此他只得打开了家门,然后在大门口跟晋王爷上演了一场互相宽慰和理解的戏码。 可即便是如此,晋王爷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的儿子抽了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这一切在围观的人群眼中,无疑就让人觉得晋王爷真是个大公无私的人,自然又为他赚了不少的好口碑。 第577章再见 然后这件事在西北持续发酵着,听闻过的人都在感叹着,在心中也更觉得晋王爷亲近了。 姜婉在听闻这件事后,不免在心中感叹。 明明是一件对晋王府很不利的事,没想就这样被晋王爷给化解了。 而且还让他赚了个名利双收。 “他一定是疯了!”可见到被打得根本不能动的儿子,晋王妃却是抓狂得要疯了。 她找来府中最好的府医给萧睿曦瞧病,不料那些府医却一个个都畏畏缩缩的。 晋王妃在细问过后才知道,晋王爷竟然给府中的府医们都下了死命令,不准他们出手医治萧睿曦。 “他到底想干什么!”晋王妃恨得牙痒痒的,“他拿着我儿子做筏,为自己博个好名声就算了,现在却不同意让府医医治,又是几个意思?” 那些府医们却是跪在那,一脸的无奈。 “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请王妃不要为难我们。”其中有人就说道,“二公子身上这伤只要好好养着,不用药也能痊愈的,只是要的时间长一点……”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晋王妃就一记刀眼丢了过去,吓得那人赶紧噤了声。 曦儿可是她身上的一块肉,别人不心疼,她可心疼了! 什么叫不用药也能痊愈? 一刹那间,晋王妃就有种想将这些府医全部轰出府的冲动。 而他们之中却有人说道:“或许可以去城外的医馆试试,听说那儿的程大夫是从京城里来的,医馆不过才开了几个月,就已经享有盛名了。” 晋王妃一听,就来了精神。 程大夫?莫不是程子修? 她虽然不喜程子修这个人,却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医术傲人。 于是她赶紧嘱咐了身边的人,到城外的医馆去请人。 可到了城外的医馆才知道,那儿的大夫都只坐诊不出诊,即便是这样,医馆里每天都是人满为患。 而医馆每天都只放出一百个号,拿到号的人,才能让程大夫瞧上一瞧。 晋王妃虽然觉得意外,但她也没有心思继续耽搁,而是赶紧让人备车,抬着萧睿曦就往城外的医馆去。 待他们赶到医馆时,已近午时,若是别的医馆,这会子早已没有什么,可这家医馆里却依旧人满为患。 可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坐在大堂里候着,不时有医馆的人过来做一些询问和记录。 坐在马车里的晋王妃就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她可不想同这些人挤在一团。 她就递了张名帖给跟在车外的婆子,那婆子就很是机灵的往医馆里去了。 可不一会的功夫,那婆子一脸苦涩的走了出来,回道:“里面的人说了,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得按着医馆的规矩来,没有号的一律不看。” “怎么?晋王府的名帖也不好用么?”晋王妃很是吃惊地问道。 在这西北的地界上,还没有谁敢不将晋王府放在眼里,莫不是真是程子修在此处坐馆? 而躺在车厢里一路颠簸而来的萧睿曦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躺在那叫嚣道:“什么破医馆?竟然架子这么大?去给我叫人来,把这医馆给拆了!” 晋王妃坐在一旁,就有些不悦的瞪了儿子一眼。 “拆!拆!拆!”晋王妃嗔怒的对着萧睿曦道,“你再闯祸,信不信王爷会先把你拆了?” 萧睿曦听着就一撇嘴。 “反正他也从来没把我当他儿子!”他扭过头道,“在他心里,只有萧睿暄才是他的儿子,我们这些人,还不如他从路边捡回的阿猫阿狗。” “胡说!那可是你爹!”虽然儿子点到了自己的痛穴,可晋王妃还是耐着性子同萧睿曦道,“你但凡争气点,王爷又怎么会如此苛责于你?他还不是爱之深、恨之切?” 萧睿曦却是对王妃的话一笑了之。 若他还是在小时候,还会选择相信王妃的话,可这些年他看得多也经历得多了,知道自己在晋王爷的心目中早已是无可救药。 而他也早已无所谓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只要自己开心就行了,哪里还用管其他人? 萧睿曦一边想着,一边扭头往车厢外看去。 只见一群妇人挎着竹篮说说笑笑的往这边来了,其中领头的是一位穿着浅紫菊花刺绣镶边粉色对襟褙子做少女打扮的女子,而那女子的容貌竟然与多年未见的范氏有几分相似。 只是那女子笑得明艳动人,一点都不似范氏整日愁眉苦脸的样子。 晋王妃自然也瞧见了那女子,只是她也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女子带着那群妇人进了医馆,先是将手中的竹篮交给了医馆里的小厮,随后就同医馆中候诊的人寒暄了起来。 晋王妃远远的瞧着,见那女子时不时的还给那些人把把脉或是看看舌苔,显然也是个懂医的。 没由来的,晋王妃就松了一口气。 她就知道那不可能是范氏。 可待那女子转过身来,晋王妃仔细一瞧,那人不是范氏还会是谁? 莫说是晋王妃,就是在她身边待得时间稍微长点的仆妇也认出了那是范氏。 于是就有人仆妇凑上前去,试探性的在那女子耳边轻唤了一声:“二奶奶?” 原本正在给病患把脉的范氏就有些惊愕的抬头,她已经很多年都不曾听人唤过自己二奶奶了。 待看清来人是晋王妃身边的婆子时,她脸上原本很是和善的表情慢慢的收了起来,越过那婆子的身影,范氏发现门外正停着晋王府的马车。 “这是……”范氏看了眼那马车后,也就问那婆子。 “是二爷……”那婆子对着范氏嘿嘿笑道,“王爷将二爷教训了一顿,还不准府里的大夫给二爷上药,王妃急得不行,便带着二爷慕名而来,没想在这里竟然遇到了二奶奶。” 萧睿曦之前的荒唐事闹得满城皆知,范氏自然也是听闻了一二。 只是她并不想打听萧睿曦有关的事,因此也没有关心过事情的发展动向。 见范氏没有搭话,那婆子又腆着脸道:“可没想来了后,才知道这里瞧大夫还需要排队的……我们来得急……就算递了晋王府的名帖也不管用。” 第578章医馆 这善堂和医馆,当初都是为了行善而建立的地方。 善堂自不用说,而建立医馆,原本就是为了让那些来程子修这“进修”的军医们有个可以“实践”的地方。 程子修就提出义诊不收诊金。 医馆开业后,附近的乡民起初是将信将疑。 不但不收诊金,还送药? 谁也不信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发生。 而有那么几个实在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就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上门求诊。 不过两三副药下去,程子修便治好了他们的病。 那些人就主动的为医馆奔走了起来,如此一传十、十传百…… 大家便都知道了这个不收药钱的医馆,病患一时蜂拥而至。 因为是不收钱的,因此程子修让一群军医轮番给病人号脉或是问诊,那些病患也是相当的配合。 而从京城赶来的程仲景更是在一旁做着记录,打算将这些病患的病症编一本《病症录》,以便后来人的学习。 只是这样一来,不免就抢了西安府和银州城里其他医馆和药铺的生意,大家对此也颇有微词。 最开始,大家都以为程子修这只是开业酬宾而已,不曾想一两个月过去了,程子修的医馆不但依旧不收钱,而且还让更多的病患慕名而至。 那些开在繁华地段,租金较高的铺面就有些入不敷出了。 于是这些医馆和药铺的掌柜也就约谈了程子修。 因为程子修并不善于与人交际,就只能让程仲景代表医馆去赴约。 约谈现场的氛围并算不得友善,那些掌柜们更是咄咄逼人的认为医馆不能再如此“义诊”下去了。 程仲景也死守着自己的底线,不相让。 最后双方只能各退一步达成共识:医馆可以继续义诊,但每天只能限额一百个! 于是程子修的医馆这才有了放号诊治一说。 可自从程子修的医馆开始限号后,候诊的号子,一下子就排到了几天后,那些急症或是不在乎钱的,自然是等不了的,因此城里的那些医馆又渐渐的有了生意。 而来程子修这的,依旧还是那些家中没钱,全靠一条贱命硬抗着的。 这些穷人反正也是没钱上别的医馆看病的,因此那些反对程子修义诊的医馆和药铺这才消停了下来。 程子修这边一号难求后,就有闲帮打起了他们的主意来。 因为他们发现只要在程子修这排个号,然后再去卖了,简直就是一门无本的生意。 而且他们本是闲帮,那些穷苦的百姓平日里见到他们唯恐避之不及,又怎么会同他们去抢号? 结果医馆免费义诊,却让这些闲帮钻了空子,赚了钱去。 姜婉得知这一情况后,自然是义愤填膺。 于是她让段鸣风派了一队人马专门守在医馆附近,若是遇到这种故意来找茬的,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揍一顿再说。 而且一旦发现发出去的号子被人卖了钱,那个号子也随之作废。 如此整治了一段时间后,那些闲帮终于是不敢再靠近,也没有人再打贩号的主意,而拿了号子的穷苦百姓也更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救命机会,更加不愿轻易出手。 因此,晋王妃原本打算让人花高价买个诊号,结果在一连问了四五个人后,不但没有人愿意卖,就连他们派进去打听的人也被医馆的人给轰了出来。 这才让他们一行人在医馆外,进退两难。 那婆子见范氏好似与医馆里的人关系不一般,也就继续求道:“二奶奶,要不您帮我们想想办法吧!您是没瞧见我们二爷现在的样子,真是全身都没有一处好皮肉了,如果还不及时医治……真怕是……真怕是……” 那婆子哽咽着就哭了起来。 范氏也就垂了眼。 说实话,在她心中早就盼着萧睿曦去死了。 只是这样的话,她却不能对人言。 见范氏这边半天都没有下文,晋王妃也按捺不住自己情绪,下了车。 她由人扶着走到了范氏的跟前,却依旧是以前那副颐气指使的模样:“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可不能太绝情!” 范氏一听这话,之前还在考虑着是不是要插手管一管的心思就彻底消失了。 她冷眼瞧着晋王妃道:“是么?那是因为您没瞧见他以前是怎么待我的!” 说完范氏一扭头,就往医馆里面去了,独留着晋王妃端着个架子站在那。 “反了,反了!”想着范氏以前在自己面前那低眉顺眼的模样,晋王妃就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范氏的背影咒骂道,“不要以为你现在离开了晋王府,我就不能将你怎么样了!” 晋王妃的声音又尖又锐,一下子就吸引了医馆中那些病患的主意。 大家只见她一身锦袍,说出的话却好似泼妇骂街,也就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当有人认出她就是晋王妃后,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又变得不一样了。 晋王妃就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她就咬着牙道:“程子修呢?叫程子修来见我!” 之前他们只是递了张晋王府的名帖过来,医馆里的众人还能装聋作哑的不理会。 可这会子却是晋王妃亲自莅临,而且还点名要见程子修,他们也就不得不乖乖的去传话。 而此时,诊室中的程子修正遇到个特殊病患,正准备着同众军医分析这位病患的病情,一听闻晋王妃找上了门来,就有些不悦的皱眉。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他就有些不喜这位晋王妃,现在更是不耐烦见她。 “让她先候着吧!”程子修也就将手一挥,继续问诊起那位病人来。 来回话的小厮向来也知道程子修的脾气,因此只能折道去了范氏那,询问此事该怎么办。 范氏听闻之后,先是挑了挑眉。 她知道程子修向来是个傲气的,却没想他竟然有胆将晋王妃给晾在了一边。 “那就听程馆长的吧。”范氏也不耐烦去见那晋王妃,于是同那小厮道。 小厮得了令,却不敢让晋王妃与那些病患等在大堂里,而是将他们请进了偏厅,在上过茶点之后,便再无服侍的人。 第579章询问 谁也没想到,他们这一等,就等到了未末申初。(下午三点的样子) 一行人饥肠辘辘。 晋王妃身边的婆子同院子里的人再三询问:“程大夫可曾过来了?” 那些人却是频频摇头,一问三不知。 本还想在外人面前维护着自己端庄形象的晋王妃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抄起手边早已变冷的杯子就砸了下去。 那杯子也就正好不偏不倚的在一双皂靴旁炸开了花。 皂靴的主人站在那,看着地上的碎瓷,啧啧道:“真是可惜了这个成窑的五彩小盖盅。” 晋王妃也就循声看去,只见穿了一身灰布袍子的程子修正一脸玩味的站在那,她不免就沉色道:“程太医,你真是好大的架子,竟让我在这白白等了这么长的时间!” 程子修也不恼也不怒,而是脸上带着些玩世不恭的笑道:“认识我程子修的人都知道,我在诊病期间是不会客的,因此特意来拜访我的人,自然不会选在这个时间段过来。” “但如果您也是为了诊病而来,就更应该知道我这医馆的规矩,只有排了我的号,我才会进行医治。”程子修慢慢悠悠地说着,眼神却瞟向了一旁架板床上的萧睿曦不再多话。 他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他这医馆里,访客有访客的规矩,病患有病患的规矩。 你晋王妃不按着我的规矩来,就别怪我将你置之不理。 见到架子这么大的程子修,晋王妃自然是一肚子火,她瞪着眼睛瞧着程子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今日我们拿不到号,你就不给我儿瞧病了不成?” “正是这个意思!”程子修一脸傲气地说道,“规矩是我定的,没道理要自己坏了它!王妃若是有事就说事,若是为了诊病,那还是先排号吧。” 说完,他又看了眼睡在架板床上的萧睿曦,神清智明,面色也正常,一瞧就不是那种非要马上医治的情况。 “程子修~!”晋王妃的语气就变得不善了,“你是不是忘了你这是在谁的地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在宫中行走的程太医了,你对别人怎么执行你那狗屁规矩我不管!可对我的儿子,你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说着,晋王妃一使眼色,就让人将儿子萧睿曦抬到了程子修跟前,然后咬牙切齿地道:“今日,你瞧也得瞧,不瞧也得瞧!” 程子修也就微微挑了挑眉。 而就在这时,范氏却端着一盒子瓶瓶罐罐走了进来。 她对着程子修道:“师哥,这个人由我来治吧,这样也不算违背你定下的规矩。” 程子修就微微迟疑了一下,随后让开到一旁。 范氏将手中的那些瓶瓶罐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随后就要去揭盖在萧睿曦身上的薄被。 晋王妃一见,就急了。 “且慢!”她看了眼范氏又看了眼程子修,一脸不信任的问道,“你……也能行?” “晋王妃,我师妹可是我师叔的关门弟子,特别擅长处理贵公子的这种皮外伤!就是遇到了类似的病症,有时候我都需要同她请教一二,她愿意出手,已经是你们家公子的福气了。”程子修翻着白眼说道。 他这话,自然说得有些夸张成分,听得范氏就忍不住额头冒汗。 但她也知道这是师兄特意在为她撑腰,她断没有要揭穿师兄的道理。 晋王妃听得程子修这么一说,也就变得将信将疑,但她看向范氏的眼神却还是充满怀疑。 范氏也就冲着晋王妃行了个福礼,道:“原本这里面也没我什么事,但为了感谢王妃当初愿意用一纸和离书放了我,我也不能不还王妃的这份恩情。从此之后,我们就是真的恩怨两清了。” 晋王妃听着,顿时就哑了言。 那时候若不是晋王爷压着她,她还真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范氏。 而今日果,昨日因,却不想无形中为自己结了善缘。 晋王妃也就不再说话,而范氏则是走到了萧睿曦的身边,面沉如水的揭开了他身上的薄被。 尽管心中早有了准备,却不想在揭开被子的那一瞬间,范氏还是被萧睿曦身上那些如网子一般已经变得黑紫的鞭痕所震惊到,不少结了痂的伤痕之下还在渗着水,用手指轻碰,还能流出淡黄色的脓液来。 范氏就皱了眉,她没想到晋王爷还真是下了死手了。 好在这才刚刚开春,若是天气再回暖一些,而萧睿曦又不用药,只怕这些伤痕会引发全身的溃烂。 她也就同晋王妃细声说道:“二爷身上的伤耽搁得太久了,恐怕会要吃些苦头。” 晋王妃一听,又给紧张了起来,也就拽着范氏问:“此话怎么说?” 范氏也就只好耐着性子同晋王妃道:“二爷身上的伤不少已经结痂,可伤口却并未干涸,用手指轻碰还有脓液流出,这就必须把那次脓痂出去,处理掉脓液后才能上药……” 晋王妃听着范氏的话,不免就打了个寒颤,这结了痂的伤口还要一个个的重新挑破,那岂不是再挨一次打一样? 萧睿曦躺在那,也求饶似的哼道:“我不要,就让我这样自生自灭好了!” “曦儿!你说什么胡话?”晋王妃听着就呵斥道,“不过就这么点小伤而已……这要被你父王知道了,他又得再揍你一顿!” “让他揍好了!”萧睿曦就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嚷道,“他反正也从没把我当他的儿子,他的儿子从来都只有萧睿暄一个!” 听着这话,晋王妃就恨不得去捂萧睿曦的嘴|巴。 范氏却在一旁提醒道:“二爷身上的伤,到底要不要治,还请王妃定夺。” 晋王妃就面色一寒,咬牙道:“治!当然要治!不然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范氏听了晋王妃这句话,也就放心地点了点头。 她先是开了一间充满艾叶烟熏味的房间,然后让人将萧睿曦给抬了进去,而她自己也去换了一身衣裳过来。 晋王妃就有些不放心的想跟进去。 程子修却在一旁幽幽地道:“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贸然的跟进无菌房里。” 第580章周全 无菌房? 晋王妃真是闻所未闻。 就在她还在奇怪时,却只见有和范氏穿一样衣衫的人,提了一大桶还冒着热气的艾叶水进了那间所谓的无菌房。 在他们进去后,无菌房的门再度关上,除了时不时的传出萧睿曦那鬼哭狼嚎的声音,晋王妃便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动静了。 这未免就让她变得更为紧张起来。 无菌房内,范氏皱着眉,她先将手中的铁针在火上烫过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剥离着萧睿曦身上的血痂。 听着萧睿曦那闹哄哄的声音,范氏也就恶狠狠的瞪了眼道:“你再叫!当心我把你的这层皮都给撕下来!” 说完,她还特意用针挑破了萧睿曦身上的一块脓痂,疼得萧睿曦“嗷”的一声就要叫嚷了出来。 可他再接触到范氏的眼神后,又赶紧噤了声,生怕范氏还会来第二下。 范氏也就满意的笑了笑,对萧睿曦继续道:“对,就是这样!你要是不乱喊,我下手也能更轻点!” 说完,她捏开了萧睿曦的嘴|巴,往他的嘴中塞了一卷白布:“咬着!疼的时候忍着点!” 被绑在架子床上的萧睿曦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因此也不敢再乱喊,而是死咬住嘴中的那卷白布,好几次几乎都要痛晕了过去。 不过是一下午的时光,在萧睿曦看来,却好似挨了好几年! 待范氏将重新上过药,并且绑上布条的他从那无菌房中命人抬出时,萧睿曦几乎是痛得有些神志不清。 晋王妃一见儿子的这幅模样,自然是急得要死。 她赶紧俯身在儿子身旁唤了两三声,萧睿曦的眼睛也就跟着转了两转。 “他这是怎么了?”晋王妃就有些不悦的指着儿子,责问道。 “没什么。”范氏一边脱着身上那见罩衫,一边道,“我见二爷疼得厉害,就让人喂了他几口麻沸散,等药性过了就好了。” 晋王妃一听,就放下心来。 范氏更是交了一瓶药给晋王妃,道:“让人每日给二爷换药,待伤口全部干涸后便不用再用药了,还有这些伤口沾不得生水,一定要用煮沸过的水擦拭。” 听着范氏的温言细语,再看着她那好似少女的皎洁面盘,晋王妃不免就在心中感叹: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这么好的儿媳妇居然被萧睿曦给作没了,若是当年范氏能生下一儿半女该有多好,总比珍哥儿这个庶长子强! 她想着想着,就不经大脑的问了范氏一句:“你现在可还愿意随我回王府?依然让你做二少奶奶!” 范氏一听,就好似被烫到似的收了手。 她一脸愤慨的看向了晋王妃道:“王妃,我今日愿意援手,并非是我对王府对二爷还有什么留恋或是非分之想,在晋王府的那几年,简直就是我一生的噩梦,现在好不容易梦醒了,我是断然不会再回到那里去的!” 程子修一见,也开始哄赶起晋王妃来,要知道他来西北前,师叔可是特别交代过,让他看好师妹,别叫人给欺负了去。 晋王妃本就不爽程子修。 见程子修这个时候为范氏说话,她先是打量了程子修一眼,随后又瞟了眼范氏,阴阳怪气地道:“我在同我儿媳妇说话,你贸贸然的插|进来是个什么意思?” 程子修一听,也就笑道:“王妃好大的忘性,难道您忘了当日的放妻书,还是王妃您亲手写的呢!现在怎么又一口一个儿媳妇了?” “莫说现在是我师妹不愿意,就算她愿意再回晋王府,也得先问问她师父,问问我这个做师兄的!”程子修也就冷笑道,“初嫁从父,再嫁从己,现在已经没有人能再操控她了。” 被程子修奚落的晋王妃就变得恼羞成怒,看向范氏和程子修的眼神也变得不善。 她将二人看了又看,最后冷笑道:“好一个师兄,师妹!” 晋王妃阴阴的看向二人:“我这才想起来,当初在京城晋王府时,你们二人好似就已经认识!那时候我让田院使来帮范氏看病,结果她却躲躲闪闪,而你还将田院使羞辱了一番,现在想来,你们二人恐怕当时便已经有所苟且了吧?” 范氏一听这话,简直没给气晕过去。 “你……你……血口喷人!”本就不善言辞的她遇到这种事,更是显得有些词穷。 “苟且?”程子修却是顺着晋王妃的话笑道,“要说苟且,没有谁比你那儿子做得更好的了!他连御赐的女人都敢乱动,你这是只肯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啊!” “不要以为黄氏已死,你儿子就安全了,”程子修继续笑道,“你那个大孙子,就是这一段孽缘的最好证明,当年黄氏可是带着圣旨入府的,真要是追究起来,你儿子一个违抗圣旨是跑不了……” 晋王妃听着,就面如纸色。 当年因为她抱孙心切,这才弄死了黄氏,留了她腹中的孩子。 可不想她当时的一已私念,却给儿子埋下了隐患。 程子修可以这样威胁自己,那么萧睿暄和姜婉是不是也可以用同样的借口遏制她的儿子? 一想到这,晋王妃就冒出了一身冷汗。 程子修见晋王妃的面色有所松动,也就笑道:“为今之计,自然是我们都不要再惹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倘若王妃执意要与我们这些小民过不去,也就别怪我们这些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晋王妃就冷哼一声:“可是你们这孤男寡女的,如此共处一室,就不怕外面的唾沫星子将她给淹咯?你是个男的无所谓,可她却是个女人家!” “这事还真不叫王妃操心!”程子修却是笑道,“她是我师妹,我自然就要照顾好她!只是她现在无心再嫁,我便不能逼迫于她,但凡真有被唾沫星子淹死的那天,我自然会义无反顾的护她周全,给她个安慰!” 程子修的话好似只是随口一说,却将一旁的范氏给惊到了。 师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氏的心里不免就打起了鼓来。 第581章情动 “护她周全?”晋王妃听着这话,却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的大笑起来。 “你又不是她夫君,如何护她一世周全?”晋王妃就有些睥睨地看着站在一旁的范氏,然后满脸不屑地说道,“你们两人在一起,名不正言不顺,你凭什么照顾他?还是想让她一辈子都被人戳断脊梁骨?” 说完,她就一脸怨恨地瞧向了范氏。 范氏虽是出自西北的大族,可是她的父亲去得早,与她母亲一起相依为命的她生性唯唯诺诺。 也正是因为如此,深知儿子品性的她当初才想着选范氏当儿媳妇。 但谁也没想到,她这个看似好拿捏的儿媳妇也自有一些傲骨。 在离了晋王府后,范氏反倒像获得了新生一样,反观自己的儿子,才真是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一想到这,晋王妃的心中就自有了一股怒气,好似今日不在言语上多踩范氏几分,她便不能解气一样。 全然忘了自己之前还在心里对范氏感恩戴德。 听着晋王妃的话,范氏心中却隐隐有了怒气。 在离开晋王府的时候,她便打算了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若不是师父好心收她为徒,为她打开了另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她还真没想到自己原来还能是个有用之人。 而且,她虽对师兄程子修有意,但也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配不上他。 因此,她并不敢肖想他。 在范氏看来,能像现在这样,以一个师妹的名义陪在他的身边,就已经让她知足了。 而现在,晋王妃显然是想将她和程子修之间的这层窗户纸,这就让范氏觉得很是恼火。 对方虽然贵为晋王妃,可在她看来,却觉得晋王妃比那阴沟里的老鼠还让人恶心,这样的人养出像萧睿曦这样的儿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她甚至开始后悔出手救治了萧睿曦。 更是不想与这对母子再多呆一刻。 于是她板起了脸,正准备说这一切不劳王妃操心时,却听得程子修微微一笑地说道:“一定要成为她的夫君才能护她一世周全么?那我就娶她好了,我有信心,肯定比某人要做得好!” 程子修说这话时,神情很是随意,好像他刚才谈论的只是天气而已。 就连范氏也看着他发起愣来。 师兄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说了什么? 范氏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晋王妃的神情也是一凝,随后轻蔑的一笑:“哦?那我倒要看看自诩为才子的程子修何时会娶范氏这个下堂妇!” 程子修却是笑道:“到了那日,一定会请王妃来吃酒!” 没讨到便宜的晋王妃就脸色一黑,让人抬着萧睿曦满心愤懑地离开了。 见着晋王妃离开后,范氏整个人就好似虚脱了一样的“垮”了下来,若不她身后的丫鬟眼疾手快,范氏就得晕倒到地上去。 程子修回过头看她,也就倚在门上笑道:“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跟我混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有所长进?” 范氏就有些尴尬的站好,对着程子修微微福了福,并轻声道:“谢谢师兄今日为我解围。” 说这话时,范氏却是红着脸,脑子里却一直回荡着之前程子修之前那句“我娶她好了”。 可她也知道,那是非常时期,师兄说来怒怼王妃的话,却是做不得数的。 不料程子修却对屋里其他的人打了个眼色,那些人就很有眼色的都退了下去,一下子整个屋里就只剩下了范氏和程子修。 “我今日说的话……”程子修也就有些犹豫的开口道。 “我知道,”范氏急忙接口道,“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可我希望你往心里去……”程子修却是看着范氏低沉着声音道。 “呃?”范氏以为自己听错了,就有些错愕的抬头,不料却正好对上了程子修那有些冷淡却显执着的眼,心弦也跟着被撩拨了一把。 见范氏一脸茫然的样子,程子修不禁伸出了手,轻捧了她的脸道:“我原本想徐徐图之的,不料今日晋王妃咄咄逼人……反倒将我的心里话都逼问了出来……我这个人坏毛病很多,脾气古怪、不爱与不熟的人多说话,遇到问题还喜欢一个人钻牛角尖……” “说真的,这样的我,有时候自己都受不了,”程子修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也从没有想过,会有人包容这样的我,直到你出现……” “你看上去总是柔柔弱弱的,扶风弱柳的模样好似一碰就倒,”程子修看着范氏,满目柔情的说道,“但我没想到你却是那个可以无限接纳我的人,这样的你,又叫我如何愿意放手……” 范氏一直呆呆的听着,胸腔里的那颗小心脏却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就是个傻子也知道程子修现在在干什么。 “可是我……”想到自己的过往,范氏的心里就有了些不确定。 见着她飘忽不定的眼神,程子修二话没说的就低头噙住了范氏那微翘的双唇。 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有了一亲芳泽的冲动。 但因为一贯的傲气,害怕被拒绝的他却只能把这份冲动压|在了心底。 被擭住的那一瞬间,范氏的背脊一僵,以前与萧睿曦的那些不怎么愉快的记忆一下子就涌上了她的脑海,让她本能的害怕起来。 可程子修的吻却是轻轻的,柔柔的,就好似一根羽毛在她的双唇间流连。 突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踮起脚尖就回应起程子修。 受了鼓舞的程子修便就势将范氏抱在了怀里,而范氏的手也环上了程子修的腰,二人就这样忘情的拥吻到了一起。 若不是前院又来了病患,有小厮来隔着门禀报,他们二人很可能就要这样相拥到天荒地老。 范氏用手摩挲着刚刚还在热吻中的双唇,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整个人也有些飘忽了起来。 而程子修却在她耳畔道:“我先去看病患,随后就给师叔写信,让她老人家过来为我们主婚!” 第582章准备 范氏站在那,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她不时的掐掐自己的脸,又掐了掐自己的手臂,生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而程子修的信还未到京城,萧睿暄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 他就有些兴奋的回了后院同姜婉分享这一消息。 “程子修和范妹妹?”虽然之前姜婉就想过他们二人有没有可能,可一想到程子修那一贯的冷峻和玩世不恭的样子就觉得他并非范氏的良配。 但现在听闻他们要在一起的消息,姜婉还是很高兴。 “那可有说什么时候拜堂成亲?”姜婉不免就有些八卦的问道,“我得好好给他们准备一份贺礼!” “大概会等师父过来后再说吧。”萧睿暄就感慨道,“能入我师父法眼的人不多,却没想到范氏竟然有了这样的造化。” 姜婉却又些不太赞同地摇头:“也许是师父她老人家早就瞧出了他们两人间的这段姻缘,这才为他们制造这样的机会呢?你可别忘了,是师父她老人家将他们二人凑堆的。” 萧睿暄也就颇为赞成地点了点头:“在这一点上,师父她老人家比谁都看得远。” “既然程子修想让师父来银州城主婚,那我们要不要在府中帮师父安排住处?”姜婉忽然想到。 “以我对师父的了解,她老人家是不会愿意住在王府里的,到时候还不如将师父安置在医馆里。”萧睿暄想了想道,“到时候我们也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空空神尼梅若兰却比众人预料得都要早。 得了信的萧睿暄赶紧带着姜婉还有两个孩子去迎她。 见到萧令仪和萧令德这两个孩子,空空神尼自然是喜不胜喜,只是她也有些嗔怪姜婉和萧睿暄:“这才二月,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你们就把孩子们带出来做什么?若是冻到了该怎么办?” 姜婉就扶着空空神尼笑道:“他们两个皮实着呢,平常就在王府里上蹿下跳的像两只小猴子,有时候我的话都不太好使,还得让他们的爹来镇住他们。” “才不是呢!”听了母亲的话,萧令仪就有些不满地为自己正名道,“师祖母,祖父说活泼的孩子才机灵,他说那些老实听话的,才是呆若木鸡!” 在京城的时候,姜婉每年都要带孩子们去白云庵祈福,也会去探望探住在庵中的空空神尼。 因此两个孩子对空空神尼并不陌生,甚至对空空神尼的感情就像亲祖母一样,在她的面前表现得也颇为随意。 空空神尼听着这话,自然是笑意盈盈,而姜婉却是瞪了萧令仪一眼。 萧令仪就逮着机会躲在了空空神尼的身侧,探出个小脑袋道:“这真是祖父说的!娘亲若是不信,可以回府去问祖父!” 姜婉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事去问晋王爷。 而空空神尼则是笑道:“算他还有些良心!” 空空神尼的这话说得无头无脑的,但姜婉却知道她所指的是晋王爷。 姜婉并不知道当年空空神尼与晋王府之间的恩怨,只是直觉告诉她萧睿暄的这个师父与晋王府肯定有渊源。 这其中好似有什么,却又虚无缥缈得让她有些抓不住线索。 在与姜婉他们契阔了一番后,空空神尼也就将程子修和范氏召集了过来。 见着程子修与范氏像一对璧人般的联袂而来,空空神尼也就对着姜婉得意的笑道:“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有这个缘分,你是不知道,程子修这小子,从不带正眼看人的,可我却发现他看向范氏的眼神就不一样!” 姜婉一听,就觉得这里头有故事,正想问个清楚,程子修和范氏就已经到了跟前。 她也就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而空空神尼也同大家说起了程子修和范氏的婚事。 “按理说,这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空空神尼也就同二人说道,“程子修还有族叔在,范氏家中也还有老母,这事本也轮不到我做主,所以我想的是,要不要请双方的长辈来做这个主?” 程子修却是低头道:“师叔也知道我,虽然是程家的子弟,可这么些年的特立独行,他们早就不想认我了。” “可你不还有二叔程仲景么?”坐在一旁的姜婉好心提醒道。 “就他?”程子修却是笑道,“他自己现在都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空空神尼自然是知道程家的情况的。 她默不作声了一阵,然后道:“程子修这边的事先放下不说,那你呢?” 眼睛却是看向了范氏。 范氏却是红着脸,脑子里却想着那天程子修所说过的那句“初嫁从父,再嫁从己”。 只听得她小声地道:“我都听师父的。” 空空神尼一听,也就哈哈一笑,道:“既然你们两都让我做主了,那我也就做了这个主,只是我希望这场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 她最后的这句话,却是对着萧睿暄和姜婉说的。 萧睿暄也就笑道:“这是自然!三媒六聘,一个都不会少!” 空空神尼也就满意的一点头。 既然在师父面前夸了海口,萧睿暄也就开始为程子修张罗了起来,姜婉也没闲着,也开始为范氏准备起嫁妆来。 而靳先生更是根据程子修和范氏的生辰八字,算出了四月二十是个好日子。 空空神尼也就将二人的婚期定在了这一天。 这样一来,留给萧睿暄和姜婉的时间就不多了。 就在两人都在为程子修的婚事而忙活的时候,他们却接到一个消息,翰林院散了馆,在六部观政三年的乔安被外放到了陕西,任了一个县令。 对于这个结果,萧睿暄觉得很是意外。 在他看来,以乔安的实力,不可能只是放了个县令。 而乔安在到了陕西后,便在第一时间来拜访了萧睿暄,并同萧睿暄道:“六部观政这三年,却让我觉得六部官员的人浮于事,与其留在京中同他们溜须拍马,我还不如出来做一任清闲的小县令!” 第583章点谱 萧睿暄听了乔安这话,不免就挑了挑眉。 因为经历过一世,所以他能感受到这个朝廷的岌岌可危,可乔安作为一个才入官场,不过才观政三年的新人却有此觉悟,确实值得让人另眼相看。 得之乔安已到银州城的消息,正在同晓月对账的姜婉却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身旁的夏依一眼。 她有些戏谑的看着夏依道:“你说他是不是因为你,才选择来了这?” 夏依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难得在夏依的脸上看见小女儿态,姜婉就觉得好好再逗她一逗,她一手拿着为范氏准备的嫁妆单子,一边若有所思地笑道:“看样子,我还得照着这个单子,来准备第二份嫁妆了!” 在一旁帮着姜婉算账的晓月听了,也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 一向行事风风火火的夏依就有些端不住了。 姜婉见了也就笑道:“你与乔安也是半年未见了,今日放你半日假,去与他相会吧!” 姜婉的话一出口,其他几个同在屋里服侍的仆妇们也偷偷地交换了个眼神,这让夏依瞧了就觉得更尴尬了。 “不用了……”夏依有些违心地说道,“而且夫人身边不能缺了人……” “姐姐,你在说什么呢?”兰依却是将头从窗外支了过来,并且贼兮兮地笑道,“你真的不想去见见我那未来的姐夫吗?” “去吧,去吧!”姜婉也怂恿她道,“我就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去,有兰依在我身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夏依的内心还在纠结着,结果就被姜婉推出了门。 “如果你觉得半天的时间不够的话,一天也可以!”姜婉冲着夏依眨眼道,“这个时候,他大概还在世子爷的书房里。” 夏依也就红着脸往前院去了。 看着夏依离开的身影,姜婉也就拍了拍手,转过身对晓月道:“帮我翻翻库房的账簿,我得找些好东西给夏依陪嫁!” 晓月就笑着称是。 而兰依则是继续将半个身子支在窗棂上有些惊讶地看向姜婉道:“夫人,您真要开了库房给我姐姐陪嫁么?” “难道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么?丁香和茉莉出嫁的时候,我不也开了库房么?”姜婉就有些坏笑地看向了兰依,“到时候就是你们出嫁,我也一样会开了库房给你们找陪嫁的!但前提条件是,得帮你们一个个的寻到得意郎君!” 屋里年纪比较大的几个丫鬟一下子就羞红了脸。 姜婉也在心里盘算,她身边的这些丫鬟,怕是又要放出去一批了。 其他人还好说,但像晓月这样的,若是要放出去的话就要早做准备,毕竟不是什么人都会算账管账。 她又想到前些日子萧睿暄从兵营中给她带回来的那份适龄清单,并告知她那名单上的人都是他命人摸底调查过的,不但家世清白在军中也是小有任职,都是适合婚嫁的男子。 她身边的这些丫鬟要是嫁过去,虽不能保证锦衣玉食,但组建一个比普通百姓要强许多的小家却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姜婉也就眉眼弯弯地笑道:“你们若是家中订了亲,或是有了意中人的,一定要告知我,不然被我乱点了鸳鸯谱,到时候可不准来哭!” 因为姜婉向来待人宽和,她身边的这些丫鬟在她的面前并不怎么拘谨。 听了她的话后,她们也就互相推搡着、打趣着,却没有人真的站出来说些什么。 姜婉也就笑了笑,没往心里去。 待到要入夜时,并不当值的晓月却找了过来。 由香蒲和红蕊服侍着正拆着钗环的姜婉就有些意外,但还是将她召了进来。 可晓月在见到香蒲和红蕊后,却噤了声。 姜婉立即明白了过来,也就让香蒲和红蕊先行退下,独留下了晓月。 “怎么了?可是账目上出了什么问题?”在姜婉的印象中,如果晓月在不当值的时候找了过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晓月却是站在姜婉的跟前,扯着衣襟垂着头,一副显得很是为难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姜婉就示意她在一旁的杌子上坐下,有些关切地问道。 晓月也就抬起头,在屋内宫灯的照射下,姜婉发现她竟是红着脸。 姜婉也就赶紧伸手探了探她的面颊,又探了探自己的,才发现她脸上的温度有些烫人。 “生病了么?”姜婉又反复试探了几次,却有些越摸越糊涂,“要不要请个府医过来瞧瞧?” “不……不用了……夫人……”晓月一听,连忙编辑道,“我只是有些话,不知道要如何同夫人开口……” “哦?”姜婉听到这,也就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晓月。 联想到白日自己曾说过的话,再配合着晓月这一脸欲说还休,姜婉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是谁?”姜婉也就柔声问道,“是谁偷了我身边得力干将的心?” 晓月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了过来,也就红着脸道:“不,不是的……只是我钟情于他,却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我有意……” 姜婉一听就更好奇了。 这是单相思啊! “那到底是谁呢?”姜婉就有些玩味的看向了晓月,“你知道,我向来不爱玩这种‘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 晓月咬了咬唇,像是在心中下了个极大的决心似的开口道:“是陈护卫……” “陈护卫?哪个陈护卫?”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姜婉还真是一头雾水。 家中护卫除了段鸣风,她几乎不太记得其他人的名字。 “就是给段大哥做副手的那个陈护卫陈岩。”晓月也就同姜婉解释道,“我私下里与他接触过,觉得这个人,是真不错!” “陈岩?”姜婉也就回想起段鸣风身边跟着的那些人,好像除了一些五大三粗的壮汉之外,并没有与晓月看上去相匹配的人。 而且以前她就曾了解到:段鸣风身边跟着的那些人,多数都是有家室的,这一次为了来西北,很多人都是举家搬了过来,一下子将晋王府的裙房给占了一大半。 第584章波折 “你跟他熟么?”姜婉就不免有些担忧的问。 “见过那么几次。”晓月就低着头道。 姜婉不禁挑了挑眉。 不过才见过几面,就想要托付终身? 姜婉就忍不住想见见那个陈岩。 但在那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同晓月问道:“你不过才见他几次,可有问清他家里的一些情况?可别稀里糊涂的就给人做了小!” “我们聊过的!”晓月却是急急地说道,“他家里只有一个做女红贴补家用的老母,便没有其他人了。” “他连这种事都和你说了?”姜婉有些意外的挑眉。 晓月也就红着脸道:“我们只是闲聊了一下而已……” “我知道了。”看着晓月的反应,姜婉更加坚定了想要见一见陈岩的决心,随后便打发了晓月离开。 待萧睿暄回来后,姜婉也就问起了陈岩。 “你怎么突然问起了他?”萧睿暄就奇道。 姜婉眨巴着眼同萧睿暄说道:“我听闻这个小子不错,打算给他做个媒。” “那你可下手迟了,”萧睿暄听后笑道,“我可是听闻他母亲已经在为他订亲了。” “已经订亲了吗?”姜婉不免就有些替晓月失望。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也没有必要去见那个陈岩了。 一想到晓月来同自己说陈岩时的娇羞模样,姜婉就觉得有些为难。 自己如何将这个消息转达给她? 而且中意的人订了婚,无论自己将她嫁给谁,她的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遗憾吧。 晓月今年已经十九了。 这些年她一直以为晓月和兰依是差不多年纪,后来才发现晓月竟然还比兰依大上一岁。 也就是说,再耽搁下去,晓月就要成为老姑娘了。 虽然当年晓月写那份投靠文书时,写明了她有婚丧嫁娶的自由,可作为主母的姜婉这些年来对她的婚事不闻不问,也还是有些失职的。 对此,姜婉还是有些自责的。 只是现在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姜婉只能让萧睿暄对身边的那些好男儿多留心,别让自己身边的这些丫鬟们所托非人。 虽然姜婉没有同晓月直言陈岩的事,可晓月还是从仆妇们的闲聊中听到了这一件事。 因此她的情绪就变得有些恹恹的。 姜婉见了,也不想为难她,也就放了她几日假,让她自己去散心。 晓月自然知道夫人是因何原因要放自己的假,因此她也就红着脸同姜婉道:“是我与他没有缘分,又岂能因为他而误了手中的事?” 姜婉却是开导她道:“不管是不是因为陈岩的原因,我觉得也应该让你们每个人每年都有一次休息的机会。” 在后世时,大公司里都是有年假的,让辛苦了一年的员工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而姜婉想着自己身边这么多人,如果安排得好的话,她们每个人其实也可以享受这个七天的“年假”。 因为在这个时代,这些丫鬟们的命都是各家主子的,真可谓是一年到头都没有休息的时候。 如果她能让身边的丫鬟有这个休息的机会,想必会比发她们赏银,更让她们开心。 正好姜婉之前就在考虑这个事情,现在就让晓月来当第一个休年假的人。 “休年假?”晓月显然是没听说过还有这么好的事情,反倒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她最近办差不利,夫人要将她逐走。 因此她就有些慌张地同姜婉说道:“夫人,我真的没有什么事,您别赶我走!” 姜婉见着一脸紧张的晓月却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果然在这个时代推广新事物就不能太心急。 于是她只能耐心的同晓月解释着什么是放年假,而且该怎么个放法,又有哪些人有资格放。 到底是帮姜婉管账的人,姜婉一说,她便明白过来。 “这七天真的随便让我干什么吗?”晓月脸上渐渐就有了惊喜之色,“我老早就想去雪梅那看看了,也不知道她在善堂那边干得顺当不顺当。” 因为在医馆和善堂开张后,还真有闲帮找上门来闹事。 段鸣风虽然派了人过去镇守,可善堂那边到底是以妇孺为主,那些护卫们有时候就有些进出不便。 姜婉得知后,就将雪梅给派了过去。 如果遇到那些只有“三脚猫”功夫的闲帮,她就直接将人打了出去,如果遇到厉害一点的角色,也能抵抗一二,等着医馆那边的护卫来帮忙。 可以说雪梅现在在善堂里,也算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可晓月却多少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该眼见为实。 姜婉自然也能理解晓月的这种心理,也就笑道:“你去看看也好,去住个五六天,两姐妹也有时间好好说说话。” 晓月就自己去看了日子,并且将手中的活计暂时移交给身边带着的一个小丫鬟黄杏,这才安心去了城外的善堂。 可就在晓月离开的第二天,萧睿暄却同姜婉道:“你之前是想将谁嫁给陈岩?现在可还有这想法?” “怎么了?”姜婉以为这件事已经告一段落,没想萧睿暄竟然会再提及。 “哎,别说了!”萧睿暄满心气愤地同姜婉道,“我之前不是说陈岩的母亲为他相中了个姑娘,两家都要下定了么?谁知道那家的姑娘却瞧不上陈岩,自持有几分颜色的她声称如果要嫁就一定要嫁个管事的,像陈岩这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莽夫,她才看不上!” 姜婉听着就默然了。 真是有人视之珍宝,有人弃之如草芥。 “只是这件事,我得问过晓月后才知道,”姜婉就有些谨慎地说道,“毕竟此一时彼一时,她愿不愿意还得两说。” 萧睿暄知道姜婉在丫鬟的婚配问题上,向来都尊重她们自己的意见,也就笑道:“那就使个人去问问,我只是觉得我身边的人被人如此羞辱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还是我亲自去跑一趟吧。”姜婉想了想道,“正好我有些日子没见到范妹妹了,而且晓月这件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我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 萧睿暄觉得姜婉说得很有道理,想着自己也有段时间没见到程子修了,也就决定陪着姜婉一同前往。 第585章相问 大概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程子修和范氏的好事将近,整个医馆和善堂里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不少过来瞧病的村民得知程大夫要和那位善堂里的范姑娘成亲了,不但纷纷上前祝贺,有的还带来了家中一直舍不得吃的鸡蛋或是瓜果蔬菜来当贺礼。 姜婉和萧睿暄在下马车时,就正好瞧见一个六旬老妇正提着一篮子鸡蛋往程仲景的手里塞。 “咱们农家人也没啥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那老妇人满脸堆笑,脸上的褶子就像菊花一样的绽放开来,“若不是程大夫妙手回春,我那小孙孙恐怕早就没命了,我们也无以为报只能送几个鸡蛋表示表示心意了。” “真不用!”程仲景却与那老妇人推辞着,“您的心意我替子修收了,但是这鸡蛋您还是带回去煮给您孙子补补身子吧……” 那老妇却执意要程仲景收下那篮子鸡蛋,因此两个人就在屋檐下互相推让着。 姜婉见了就与萧睿暄笑道:“幸好是程仲景愿意过来帮忙,要不然就以程子修那个性,他可不耐烦与人做这些事。” 萧睿暄表示赞同地笑了笑,就揽了姜婉的腰往医馆而去,在经过程仲景的身边时,萧睿暄却是笑道:“既然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收下又何妨?” 程仲景一见是萧睿暄,也就苦着脸道:“世子爷是有所不知,最近送东西的人太多了,咱医馆的厨房里都堆不下了,乡亲们再送,我们就只能往药房里堆了。” 姜婉听后,笑道:“既然是这样,你就象征性的收这位大娘几颗鸡蛋意思意思下好了。” 程仲景一想,这也是个办法! 于是从那老妇人的篮子里随手挑了两颗鸡蛋道:“您的鸡蛋我们已经收了,这下总行了吧!” 那老妇人见着程仲景手中的那两颗鸡蛋却是有些哭笑不得,她辩解道:“怎么能这样呢?” 姜婉也就同那老妇人道:“大娘,您刚也听他说了,不是不愿意收您的东西,实在是医馆里已经放不下了,您和乡亲们若真是有心替程大夫高兴的话,不如到了四月二十那日过来喝杯水酒!” 那老妇人一听,连忙笑道:“那是自然要来的!” 姜婉又拉着那老妇人说了几句话,那老妇人连连称是,对着姜婉拍着胸|脯道:“夫人您放心,这事包在老婆子的身上,我保证到了那一天,一定会热热闹闹的。” 姜婉也就微笑着点头,送走了那位老妇人。 程仲景不免就有些好奇:“夫人到底与那老妇人说了什么?” “没什么,”姜婉却是笑道,“我同她说,到了程大夫成亲那日,我们会要摆三天三夜的十里筵席,如果到时候没人来吃就不好看了。那妇人说这事包在她身上,她到时候一定会叫乡亲们来捧场的。” 程仲景一听,嘴|巴就情不自禁的喔成可以放下一个水煮蛋。 十里筵席,还三天三夜? 这得化掉多少银子? 可瞧着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这不过是件稀疏平常的事,程仲景也就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他实在是不懂有钱人的想法。 因为这个点正是程子修诊看病人的时候,萧睿暄也就带着姜婉去了医馆的后堂喝茶等待。 医馆里的小厮们可是不敢怠慢的,不但端上了最好的茶点,更是兢兢业业的守在一旁,生怕这两位有什么不时之需。 姜婉可是记得自己是过来干什么的。 她在轻饮了几口茶后,便起了身,带着身边的人去了后堂的一扇角门。 这个角门连着隔壁的善堂。 当初靳先生买下这个田庄时,就是看中了这田庄是由两个相邻的院子组合而成的,两个院子自成一体又相互独立,对外各有出进,对内则能通过这扇角门往来。 姜婉带着身边的人穿过那扇角门,也就到了善堂的后院。 范氏正领着一帮不大的小孩子在院子里做着游戏,孩子的欢闹声,让姜婉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重返了喧闹的小学校园。 见姜婉过来了,范氏跟那群孩子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那群孩子就很懂事的散到了屋檐下去休息了。 范氏身形袅袅的走到姜婉的身边,奇道:“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姜婉就有些嗔怪地看向她,然后在范氏的脸上用手轻刮了一下,笑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最近我和世子爷为了你和程子修的事都快忙得脚不沾地了,你倒反过来问我怎么有空过来了?” 范氏脸色一红,低头道:“那还真是叫你们费心了。” 姜婉瞧着她的小媳妇样,就在她的耳边低问了一句什么,却只见范氏的脸更红了,而且眼神闪躲得根本不敢瞧向姜婉。 姜婉就有些起哄地笑道:“我就知道!程子修向来是个大胆的,你们之间又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怎么可能……” 范氏瞧着姜婉的样子,就紧张的四处扫了眼,然后恨不得捂住姜婉的嘴|巴。 姜婉也就捂嘴笑道:“我知道,你们郎有情妾有意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回想着自己上一世和萧睿暄在一起时的事,姜婉觉得程子修和范氏已经算得上很是老实了,也觉得他们很是幸运。 只是她没想到那个一向待人清冷如铁的程子修也会有在感情上沦落的一天。 一想到这,姜婉就有些想笑。 她跟范氏寒暄了一阵,然后让身边的人问明了雪梅和晓月两姐妹的去向,也就寻了过去。 此时的晓月正跟着雪梅一起,在范氏种下的菜园子里摘菜。 虽然已是仲春时节,可地里的菜却还是有些青黄不接,大多的菜籽都是刚种下去不久,才刚刚露出个嫩芽儿。 姐妹两在菜园子里转了两圈,也就割了茬韭菜,掐了些香葱。 “足够让厨房里给我们摊个鸡蛋饼了。”晓月揽着雪梅看着手里的菜篮子笑道。 因此姜婉一进菜园子就瞧见了说说笑笑的两姐妹,她也就凑了过去笑道:“在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第586章担忧 晓月一见是姜婉,心下就突然一紧。 自己昨日才离开的晋王府,世子夫人今日就寻了过来,莫不是她之前所做的账目出了大的纰漏? 因此她赶紧迎了过去,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见着晓月的紧张模样,姜婉就会心一笑,道:“这里就只有你来得,我来不得么?” 晓月连忙抰手解释:“不是,不是,我是担心夫人那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还真被你说对了。”姜婉瞧着她笑道,“不但有事发生,而且还与你有关,因此我特意过来询问你的意见。”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晓月就有些迷糊了。 她在府中一直帮着夫人管账,若不是账面上出了什么问题,那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能称得上与她相关了。 姜婉也就掩嘴一笑,指着菜园子里一片看上去还绿意盎然的地方同晓月道:“有没有兴趣陪我去那边看看?” 晓月和雪梅两姐妹一听,就知道姜婉这是有话要同晓月单独说。 雪梅也就从姐姐的手中接过了菜篮子,笑着道:“姐,你好好陪陪夫人,我将这些菜送到厨房去,免得一会就不新鲜了。” 说完,她就一个转身,连蹦带跳地消失在了姜婉的视野里。 姜婉在心中莞尔,这个雪梅还真不愧是由着兰依她们带大的,性格竟然也和兰依一样的跳脱。 见雪梅走远后,姜婉也就率先走进了菜园子,晓月紧随其后,而其他跟着姜婉一起过来的仆人们则是老实的留在了菜园子外。 姜婉往菜园子里深走了几步,见没有什么闲人后,这才对晓月说起了陈岩的事。 “夫人是说陈大娘为陈大哥瞧中的那位姑娘没有瞧中陈大哥?”晓月听着姜婉的讲述,一双眼也就瞪得大大,好似满脸的不信。 “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姜婉也就同晓月道,“他们家就住在晋王府的裙房里,估计不出两日,这事就会传得阖府皆知。” “怎么会?”晓月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不说那姑娘是晋王爷外书房管事的小女儿么?听说长得很俊,和陈大哥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着晓月不由自主的念叨,姜婉就挑眉瞧她。 晓月之前还在自己跟前誓言旦旦地说她拿得起就放得下,结果还不是悄悄地去打听了要和陈岩定亲的那姑娘的情况? 她也不是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洒脱嘛。 只是这些话,姜婉都悄悄地放在了心里,反而问道:“所以我今日来就是来问你,陈岩被人拒婚了,你还愿意嫁他么?” 晓月一时就懵在那,脑子里变得乱哄哄的,心下也是五味陈杂。 姜婉也不逼她,而是语气淡淡地说道:“世子爷对陈岩被拒婚一事很是气恼,觉得是那家姑娘不识货,所以世子爷想帮着陈岩再找上一门亲事,既然你之前对他有意,因此我也就专程来问问你,如果你愿意,我就将你许配给他,如果你不愿意,你就当我今天只是来善堂这边来瞧范姑娘的好了。” 晓月听着姜婉的话,一时间却不知应该怎样回答她。 莫大的喜悦冲击着她,而陈大哥的音容笑貌也和走马灯似的,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与陈大哥无缘了,可现在夫人却告诉她,只要她点头,夫人便会将她许配给他! 内心的激动和身为女子的矜持不断的在她脑海中拉锯着,她整个人表现出的也是一副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姜婉瞧着也不急,而是缓缓道:“出了这样的事,陈岩肯定是不适合继续在府中当侍卫了,因此世子爷打算将他调往军中……” 调往军中…… 那是不是说自己以后都没有再见陈大哥的机会了? 听着姜婉的话,晓月楞了一会神。 而姜婉却像是没看见晓月的反应一样,微微感叹了一番就独自出了菜园子,留下了晓月一个人在那发呆。 医馆里,程子修在应付掉上午的病人后,这才去后堂见了萧睿暄,而此刻的萧睿暄有些百无聊赖的那着本棋谱坐在那打谱。 程子修见了也就取笑道:“平日里不是和姜婉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么?今日怎么落了单了?” 萧睿暄却是挑眉瞧了眼他,继续垂眼拨弄着手中的围棋子,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可是接到了消息,南方的百越怕是会有所动作了。” 程子修听了这话,也就收了面上的玩世不恭,一脸正色的问道:“消息可靠么?” “是南边的眼线传回来的。”萧睿暄面沉如水地说着,手中的棋子却还是准确无误地按照棋谱上所示地精准落子。 “百越那边发生战事也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吧?”程子修却是皱眉道,“那边可是荣王的管辖范围,我们这边虽然一直与鞑子时有摩|擦,却也都是小打小闹……” 不想萧睿暄却是摇了摇头。 上一世,百越国王摔兵攻打大梁朝的事他还记得很清楚,也就是在那一年,西北先是发生了一场地动,随后九、十月份的时候北边的鞑子却挥兵南下来烧杀抢夺。 虽然上一世,在晋王府的率领下,他们抵抗住了鞑子的这一波入侵,可却让晋王府的兵力大损,而南边的荣王府也因为百越国的原因损兵折将。 就在这一年,原本势均力敌的三个监国王爷就只剩下了东北安王一支独大! 如果说,南方的百越国还是像上一世一样选在这个时间进攻西南,那么他是不是要开始着手预防地动和鞑子入侵了? 毕竟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要打没有准备的仗。 但这些事,只是他上一世经历过一次,这一世如何让别人相信于他,怕还是要花上一些功夫。 萧睿暄就在心里暗自盘算着。 先不说九十月才来进攻的鞑子,怎样预防六月间的那场地动,也就成了他现在头疼的首要大事。 若是地动如期发生,那么届时定会有大批的伤员,而程子修现在正在培训的这批军医也许就派的上大用场了。 第587章询问 “这种战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萧睿暄就摇着头同程子修道,“而且西南一旦打了起来,朝廷必然会有所反应,虽然不至于让我们镇守西北的去支援他们,至少在军费上就会有所倾斜。” “还倾斜?”程子修不敢置信地说道,“现在兵部每年拨下来的军费就已经少得可怜了,如果再往西南方向调整,我们基本也就拿不到钱了吧?” 萧睿暄无所谓地笑了笑:“幸好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那点蚊子肉。” “可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啊!”程子修不服气地同萧睿暄争论着,与范氏结伴归来的姜婉隔着墙都听到了程子修的声音。 范氏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着姜婉笑了笑,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话不投机半句多,可遇到有些人,他又能激动得叽里咕噜地说个没完。” 姜婉也就掩嘴笑道:“你不必同我解释,我认识他的时间比你早,难道还不知道程太医那刀子嘴豆腐心的个性?” 听着姜婉这话,范氏也就与她相视一笑,然后撩了门上的布帘子进了屋。 “这都已经到晌午了,你居然还在和世子爷东拉西扯?就算你不饿,世子爷也饿了吧?”范氏也就上前,打断了正准备长篇大论的程子修。 见着联袂而来的姜婉和范氏,程子修就有些讪然地摸了摸鼻子,打住了自己的话题。 姜婉瞧着,莫名地就想笑。 因为她想起萧睿暄曾在背地里跟她抱怨说,程子修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得理不饶人”,只要与他的观点不一致,他便会要想着法地和你辩论一番。 即便是这件事,毫无辩论的必要。 可程子修却有点乐此不疲,好几回萧睿暄都是耐着性子,忍着想将他赶出去的冲动,听程子修辩论完的。 然而没想到今日范氏如此的轻言细语一番,就好似四两拨千斤似的让程子修闭了嘴。 这是不是算得上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呢? 四人在一起用过午膳后,并不急着离开的姜婉也就在范氏的安排下去午休,而萧睿暄则跟着程子修一道去了他在医馆的外书房继续论事。 待姜婉美美地睡了一觉起来,晓月寻了过来。 姜婉也就在她午睡的屋子里见了她。 “你想得怎么样?”为了免去晓月的尴尬,姜婉主动地问及了她。 晓月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夫人就将我配给陈大哥吧!” 姜婉瞧着晓月脸上坚毅的神色,知道就刚才这点时间,她定是一个人深思熟虑了很久。 “只是还有一事,晓月想要求夫人一个恩典。”晓月站在那,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说了出来,“我想在夫人身边做个管事妈妈……” 姜婉听了这话,却觉得有些意外。 在她身边服侍过的丫鬟,在成亲前她都会将她们放了奴籍,恢复良籍,更何况当年晓月和雪梅只是写了份投靠文书给她,严格的说来,她们两还算不得是她身边的奴仆。 而现在,晓月却告知她不愿离开,姜婉心下虽然高兴,却还是要问个明白:“为什么?” 晓月支吾了半天才道:“这些年我在夫人身边除了管账还管账,将来嫁与陈大哥后,我们那个家又有多少账目需要我管?而我又不能像丁香姐姐和茉莉姐姐一样通过在家做女工贴补家用,我怕到时候……到时候……” “你怕到时候被夫家的人嫌弃么?”姜婉看着她也就笑道。 晓月同她说的这些,姜婉很能理解。 这就好比后世的一个事业女性在婚后要求她回归家庭一样,这其中的不适,也就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这些年师承财叔的晓月在她的身边帮她处理各种账目,也让姜婉意识到晓月是一个难得一遇的财务人才。 如果因为婚配,而让她身边失去这样的一个人才,这对于姜婉而言,绝对是一大损失。 而现在晓月提出的建议,仿佛为姜婉打开了另一扇窗。 她完全可以留着晓月继续帮她管账,按月支付她酬劳,而且如果晓月能一直跟着自己,想必她在夫家也会更加的有地位。 “想一直呆在我身边自然是没有问题,”姜婉也就笑道,“只是到时候不知道陈岩会怎么想?” “如果他不能接受这件事的话,那就证明当初是我看错了他,那这个亲不结也罢。”晓月倒是一脸坚定地说道。 姜婉明白了晓月的意思,在回了晋王府后,就找了身边一个伶俐的何婆子,让她去裙房里找陈岩的母亲。 陈岩的母亲这几日因为陈岩的婚事被拒,而坐在家中长吁短叹。 她同陈岩道:“都是做娘的拖累了你哟!” 陈岩一听,就有些不高兴。 他板着脸同陈母道:“娘,明明是我与那李家姑娘没有缘分,您在这里自怨自艾的做什么?我堂堂七尺男儿难道还怕娶不上媳妇?而且如果没有娘,又哪里会有孩儿的今天?” 那陈母虽是听得儿子这么说,脸上的神色些许宽慰了些,可心里的结却依旧解不开。 “陈家大娘在家么?”一个妇人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陈母盘腿坐在炕上,也就往窗外瞧去。 只见一个五旬左右的妇人,身穿一件鹦哥绿的潞绸褙子,在头上插了根赤金的簪子,那精致的样子让人一瞧就知道是府中主子跟前得力的红人。 陈母丝毫也不敢怠慢,赶紧下了炕趿了鞋,迎了出去。 因为奉着姜婉的命,那何婆子不敢大意,她特意还去厨房里包了二斤糕点过来。 一见着陈岩的母亲,那何婆子先是与她寒暄了两句,然后陈母也将那何婆子请进了屋。 待那何婆子说明了来意后,陈岩母子都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一刻还是被人拒婚的儿子,现在却有机会娶到世子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这无疑是天上正好掉下了个馅饼,然后还正好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陈母就有些激动地拉着何婆子的手问道:“好姐姐,你刚才这话可是真的?” “如果不真的,我此刻又怎么会坐在这?”何婆子也就故作不耐烦地嗔道,“只是咱世子夫人还提了个要求,就是那晓月姑娘在成亲后还得留在夫人的身边当差!如果你们能接受,这门亲事咱就继续往下谈,如果不能接受,也请姐姐早点告知我,好让我早点回去复命,不要耽误了两个孩子各自的姻缘。” 第588章醉酒 陈母哪里还敢说个“不”字? 这种求都求不来,想都不敢想的姻缘竟然会让他们家遇到,真算得上是陈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 她自然是不管何婆子说什么,她都满口答应。 待她小心翼翼地将何婆子送出了自家院子,陈母也就搬出了陈岩父亲的牌位一个人坐在炕上用手摩挲道:“死鬼,是不是你显灵了?让我们家阿岩遇到了这么好的事!” 牌位自然不会说话,而陈母却是对着那块牌子将眼泪擦了又擦。 何婆子将陈母的反应一五一十的都告知了姜婉,姜婉听闻后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也就对那何婆子交代道:“一事不劳二主,不如你就帮我把这件事敲定下来吧,到时候少不了你这个媒人的好处。” 那何婆子一听,自然是满心的欢喜。 因为在紫烟阁里当差的人都知道,世子夫人向来都是个出手大方的,交代下来的差事办得好的,往往都会有重赏。 那何婆子也就欢欢喜喜地领命而去,不过半个月的功夫,就帮晓月和陈岩把这门亲事给定了下来。 这二人定亲的消息马上就在晋王府里传播开来,然而不久之后,晋王府的军队里更是来了调令,调陈岩去任百户小旗。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之前觉得陈岩没什么出息而拒婚的李家姑娘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是这样一来,倒是让姜婉给忙坏了。 一时间,她要为三场婚事而操心。 日子一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程子修在锣鼓喧天中将范氏从善堂迎进了花轿,然后让迎亲的队伍绕着那个村子走了一圈,这才回到善堂隔壁的医馆。 一路上遇到的村民无一不拱手相贺,祝愿他们白头偕老。 范氏盖着大红的盖头,手中握着宝瓶,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上一次,她嫁给萧睿曦时,虽然隆重却远没有今日热闹,而且那时候众人看她的眼神,就好似她是一只被家族出卖了的小羔羊一样,充满了同情。 而今日,道路两旁村民的祝贺声,却是带着满满的爱意,她即便隔着花轿隔着盖头,也依然能感受到。 当颠颠簸簸的花轿再次停了下来,低着头的范氏也就见到一只白皙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她一见便知那是程子修的手。 她没有犹豫的就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程子修的手掌之上,而程子修就是这样自然而然的将她握住,然后牵着她的手一路向前走去。 “小心,这里有门槛。”虽然范氏早就对医馆的构造烂熟于心,可程子修却依然细心地提醒着她。 待他们跨过火盆,拜过天地后,喝过合卺酒的范氏一个人静坐在婚床上,却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可前院酒席上传来的喧闹声,又无时不刻地在提醒着她:这是真的。 她真的没想到,姜婉和萧睿暄竟然真的为了他们的婚事摆出了十里长席,光是做席面的厨子,就请了不下十家! 就在范氏坐在那,思绪在天马行空时,却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非常紧张的唤了一声:“囡囡。” 范氏一下子就僵坐在那。 这个世上,会唤她作“囡囡”的,就只有她的母亲一个! 可是在当她嫁入晋王府后,她便没了再见母亲的机会。 后来她在那样一种情况下与萧睿曦和离,深知自己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她,更是不敢与范氏一族联系。 范氏满心激动地转过头去,果然见到了满头银发的母亲。 她想下床相迎,不想却被急急两步赶了过来的母亲给按在了床上。 “好孩子,坐床可是有讲究的,时辰不到,新娘子怎么也不能起来的。”已是许多年未见女儿的范母有些激动地道。 “娘,您怎么会过来?”范氏又惊又喜地抓住了母亲的手问道。 “是世子爷派人去接的我。”范母满脸慈爱地看着女儿,并且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起先我还不敢相信,之前晋王妃只是使人写了封信过来,只说了句你同萧睿曦和离了,其他的一句话都没有。” “我们又寻你不着,不知你是真的与萧睿曦和离了,还是被晋王府的人磨得仙去了,”范母就抹着眼泪道,好似要把这些日子对女儿的相思之情全部都要诉说出来一样,“偏生我们又不能将晋王府怎么样,也就只能这么生生地受着……” 范氏一听,心中也就充满了愧疚。 那些年,她在晋王府过得万念俱灰,若不是先遇到姜婉后遇到师父,她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好了,现在都好了。”她也就瘪着嘴将母亲拥入到了怀里,并轻声道,“女儿已是否极泰来了,平日里遇到的,都是对女儿极好的人,以后也不用再过着在晋王府里那种看人眼色的生活了。” 范母听着,宽慰地点了点头,她陪着范氏又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前院的宴席散了,程子修被青蒿搀扶着往后院而来。 范母一见着喝得有些烂醉的程子修,就微微皱了皱眉,暗想女儿不会那么时运不济吧,难不成又选了个醉鬼不成? 程子修见屋内还有人,想到了之前萧睿暄同他交代过的话,再一见那与范氏差不多的眉眼,大概知道这就是范氏的母亲。 于是他挣扎着站好,然后冲着范母深深的鞠了一躬道:“小婿子修,见过岳母大人!” 见着程子修这毕恭毕敬的动作,范母的心情莫名的变得好了起来。 她也就对着女儿道:“好好照顾姑爷,咱们有话明日再说。” 范氏也就冲着母亲点了点头,在青蒿的帮助下,将程子修弄上了床。 而与此同时,歇在医馆里的萧睿暄却是有些得意地搂住了姜婉,面上的酡红和嘴中喷出的酒腥气,无一不在证明着他喝了不少酒。 “程子修那小子也有今天!”萧睿暄得意洋洋地说道,“当初我们成亲时,他一个劲的灌我的酒,今天可算是报仇了!” 姜婉看着有些撒酒疯的萧睿暄就有些无奈地摇头:“是谁跟我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我怎么瞧着你还挺乐此不疲的?” “那不一样!”萧睿暄的舌|头就有些打结道,“其他人自然是怕伤和气,可程子修这,就应该这样锉锉他的锐气,免得他以为这天下就好像没人能收拾得了他一样!” 第589章消息 姜婉听着这话,发现萧睿暄赌气的语气竟然像个三岁的孩子。 姜婉笑着摇了摇头,也就唤了人来帮萧睿暄沐浴更衣。 哪知道萧睿暄却是扯着姜婉的手不放,一脸的撒娇。 姜婉无法,只得跟着萧睿暄去了净房。 而喝醉酒的萧睿暄闹腾得就像个孩子,尽管姜婉已经很是注意了,结果还是被萧睿暄溅了一身的水,身上的衣衫全湿。 好在已是四月底,水打在身上也不冷了。 姜婉被萧睿暄闹得瞬时没了脾气,她将手中的擦澡巾霸气地往水里一扔,赤手空拳地就和萧睿暄打起水仗来。 萧睿暄正是玩性大起的时候,也和姜婉泼起水来。 不过才两三下的功夫,整个净房里四处都是水,没有一处是干爽的。 地上那涂了桐油的杉木隔水板上也溢满了水,姜婉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澡盆里栽去。 萧睿暄一见,顺势就把姜婉拖进了大澡盆里。 姜婉就这样毫无准备地落进了水里,出于求生的本能,她一把就揽住了萧睿暄的肩膀,待她将脸上的水都擦干时,也就有些不悦地瞪了眼萧睿暄。 萧睿暄却是看着她呵呵直笑,整个人也欺了上来。 瞧着萧睿暄那有些迷离的眼神,听着他渐重的呼吸声,姜婉的心也跟着噗通了起来。 萧睿暄就这样搂住了她,还在水下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着。 “这可是在水里……”姜婉就有些不安地的抓住萧睿暄的手。 “那又有什么关系?”萧睿暄那带着些许酒熏味的气息就打在姜婉的耳畔,整个人也倾覆了过来,他的手驾轻就熟地在姜婉的身上挑|逗了起来。 姜婉身上的火一下子就被萧睿暄给引燃了,她也好似一条水蛇缠上了萧睿暄,两人就这样不管不顾地在水里嬉戏了起来。 事后,姜婉只觉得自己化成了一摊水,眼皮沉沉的,身子也沉沉的。 而吃得饱饱的萧睿暄则是贴心地将她从水里抱了出来,用干爽的大浴巾将她包裹好,然后再抱回了内室的床上。 那些候在内室的丫鬟们见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去了净房这么久还没出来,心中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待萧睿暄将姜婉从净房里抱出时,她们更是一个个羞红了脸。 抱着姜婉的萧睿暄也就扫了她们一眼,道:“这里不需要你们了,先下去吧!” 丫鬟们这才如释重负地鱼贯而出,生怕自己的一个不识相,而搅了世子爷和夫人的好事。 就在程子修成亲后不久,南边传来消息,百越国王果然摔兵攻打西南的荣王府了。 听闻这一消息时,姜婉正拿着一把剪刀坐在宴息室的临窗大炕上修剪着刚从院子里采摘回的鲜花,而萧睿暄则是靠在她身旁的大迎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本书。 清晨的阳光正暖暖地洒在二人身上,为二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萧睿暄接过小厮送进来的信,在略读了一遍之后,就交到了姜婉的手上。 姜婉就有些诧异地放下了手中的剪刀,细细地读起那封信来。 “真打起来了?”重生后的姜婉虽然知道百越国有可能会打过来,可这和知道他们真的打过来了的感觉却不一样。 “上一世,好似也正是这春夏之交的时候。”萧睿暄的面色就沉了下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荣王世子应该很快就会上书朝廷请求朝廷的支援。” “朝廷还有能力支援他?”姜婉虽然不在朝堂,却也知道这几年朝廷的日子也不好过,什么事都是紧巴巴地,早不复在建武帝手上时的升平景象。 萧睿暄也就冷哼了一声:“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而已。” 然而此刻的萧睿暄最担心的却还不是西南的战事,而是一个月后的西北地动。 他和姜婉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但对于有的事却是无能为力。 上一世,因为西北地动,让他们晋王府兵力大损,这一世他得想办法把这事避开才行。 晋王府的那些军队还好说,他可以寻个借口练兵的直接将人调开,可那些居住在那一块的百姓又怎么办? 要知道故土难离,他可没有把握把他们都劝离自己的家乡。 就在萧睿暄觉得伤透了脑筋的时候,靳先生寻了过来,他面色犹豫地同萧睿暄道:“我最近夜观天象,恐怕我们这边的地界会有大事发生。” 萧睿暄一听,也就心中咯噔一响。 但他还是面上不显地问道:“会有什么事?” 靳先生也就压低了声音道:“恐怕会有地龙翻身!” 地龙翻身,就是地动的委婉说法。 听得靳先生这么一说,萧睿暄就微眯了眼道:“先生有多大的把握?” “八成!”靳先生想了想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然带来的损失,将会是无可估量的。” 萧睿暄正愁这事没法拿到明面上来同大家说,而靳先生的话,仿佛给他点亮了一盏明灯。 上一世的自己,还真不该将他给放跑了,若是上一世自己就相信了他,又何至于后来还经历了那么多? “既然是这样,这件事恐怕还得请父王定夺。”萧睿暄就决定让靳先生去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晋王爷萧同峰,“也正是应了先生的那句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而晋王爷在听了靳先生的话后,显然是不太愿意相信的。 仅凭一个看看星星,再拿个乌龟壳和几枚铜钱摇一摇就能勘破天机,他若真是这样的能人,又岂会藏身在他的晋王府? 萧睿暄一见父王的态度,心里也跟着急了起来,也就帮着靳先生说话道:“地动若没发生,不过是将那些百姓迁移了一个地方而已,可若是地动发生了,那可是上十万条人命!” 晋王爷听着也神色一紧。 西南战事一起,三王间的平衡便已被打破,西南方向已经不能牵制与他。 可若在这个时候因为地动而影响了他的布局,而让他逊于东北的安王,那他们三王间的较量也就立分了高下,到时候他说的话还有没有份量,那还真是两说! 第590章闵冲 这件事很快就在晋王府上下达成了一致。 为了让那些乡民离开故土,晋王府的人谎称要在那一块兴建一个大型的军事堡垒,敦促着当地的村民搬离。 这个借口还是姜婉帮着萧睿暄想的,要知道后世的拆迁征地可都是这么操作的。 “只可惜村民们很不理解,甚至有些怨声载道。”萧睿暄就有些心累的同姜婉抱怨道。 明明是在做好事,却不能得到理解,多少都会让人有些沮丧。 姜婉也就宽慰他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又怎么会去计较眼前的这点得失?况且只剩月余的时间了,到时候大家都会懂的。” 萧睿暄听着姜婉的话,只能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有多矛盾,既担心地动的发生,又担心地动不发生。” 姜婉听后也就笑道:“你怎么就不能反过来想呢?如果发生了地动,村民都已经疏散走,如果没发生地动那不是更好?” 萧睿暄只能笑着摇头了,为今之计,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同福元年,六月十六,金州地动,周边的几个县,也有强烈震感。 好在萧睿暄提前就将那里的人撤了出来,金州的房屋虽然倒了不少,人却没有伤到多少。 前一刻还有人在抱怨晋王府仗势欺人,后一刻一个个恨不得将晋王府的人顶礼膜拜。 而晋王府中,众人更是对之前就预知出会地动的靳先生更是佩服有加。 晋王爷更是招揽他,结果却被靳先生以能力有限拒绝了。 在他看来,晋王爷身边人才济济,远不如他安心呆在萧睿暄身边来得保险。 虽然金州的地动只是倒了些空房子并未造成大面积的人员伤亡,可晋王爷却授意手下的人将这次地动的灾害夸大十倍的报上了朝廷。 此等天灾不比人祸。 如果是人祸,下面的人为了各自的政绩着想,自然会想着法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天灾却不一样,这正是体现“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时候。 因此远在京城的姜妧所收到的消息就是:西北地动,十室九空,整个西北的地界上四处是流民…… 同福帝萧荣还没有亲政。 原本景宣帝留有遗诏让内阁理政、三王监国,却不曾想才一年多的时间就被安王萧同清和太后姜妧联手给搅和了,现在的朝廷就变成了安王和太后的一言堂。 新上任的内阁首辅闵冲只知一味的阿谀奉承,早已让朝中那些还有着些许骨气的朝臣看不顺眼。 就有御史为此上书,不料却被姜妧一笑了之了。 而那御史却因为此事得罪了首辅大人,处处被人下绊子,最后郁郁地在家上吊自杀了。 出了这事之后,虽然还有人心中不忿,但到底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而闵冲也因此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 接到西北上报的灾情,想着西南荣王世子请求朝廷支援的奏折还摆在案头,姜妧就只觉得头大。 是谁跟她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的? 要她说,简直就是按下了葫芦飘起了瓢。 “王全有!”姜妧闭着眼睛揉着额角地喊道,“你过来帮我把这些都给批改了。” 自从萧睿昭留下的禀笔大太监王福被处置了后,姜妧便将王全有升了上来,代她管了司礼监。 平日里内阁票拟过的折子送到司礼监后,便由王全有带领着禀笔太监们以皇上的口吻回了。 只有遇到这种他们不敢随意处置的,才会呈到姜妧的面前来。 “可娘娘,这折子……奴婢该怎么回?”王全有见着姜妧头疼的样子,也就悄悄凑上前来,轻轻的帮她按压起来。 王全有手上的力道刚刚好,就让姜妧觉得很是舒坦。 她冷哼了一声,闭了眼睛没有说话。 如今的国库没有钱,可偏生西南的荣王和西北的晋王却都想着法地跟她要钱。 可她上哪里去搞钱? 姜妧一下子就想到了闵冲。 在她看来,这几年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全都是拜尹帜所赐。 若不是他为了图个好名声,建议景宣帝推行什么免赋税,各地的赋税又怎么会收不上来? 她虽然长于内宅,却也不是对历朝历代的事一无所知。 各朝各代也不都是风调雨顺的,遇上了大灾荒的年景,还不是一样的扛? 一想到这,姜妧就更加的坐不住了,也就赶紧命人去招了闵冲进宫。 姜妧命人去传闵冲时,已差不多是日暮时分。 正在家中用着晚膳的闵冲暗想这个点太后还召他入宫,是不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他赶紧丢了碗筷换了朝服,急匆匆的进了宫。 一进宫,正巧也遇上了姜妧用膳的时候。 姜妧也就一抬手,让宫女在她下首的地方支了张桌子:“也不知闵大人用过了膳没?不如陪着哀家一起吃点吧。” 闵冲一听,内心是无比激动。 能被宫里留饭,那简直就是臣子的无上荣耀,正巧刚才他在家中也只吃了个五成饱,因此他也就谢了恩,在姜妧的下首坐了下来。 尚膳监的内侍们将菜品一道道的端了上来,在姜妧的跟前一字排开,闵冲也就微微抬了抬眼,却发现太后所用的菜品很是平淡无奇,甚至还有些比不上他在家里吃的。 姜妧瞟了他一眼,然后道:“闵大人不要奇怪,这几年国库空虚,哀家和皇上每日里也只能吃一些清茶淡饭……” 闵冲一听,立即站了起来,朝着姜妧躬身行礼道:“臣惶恐。” 姜妧也就冲他压了压手:“这事倒也不能怪闵大人,这都是当年尹帜撺掇着先帝推行的所谓仁政,政仁不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些年大家都是过得一年不如一年了。” 闵冲听着这话,额头就渗出汗来。 太后娘娘这哪里是“刚好要用膳”?她这是在给自己摆鸿门宴呢! 而且听着太后娘娘刚才话里的意思,想必是对尹帜当年的政策已是诸多不满,而自己在上任后,虽然在积极推进新政,可好似一样收效甚微。 这样下去,太后娘娘会不会像废了尹帜一样的废了自己? 闵冲就越想越担心起来。 第591章打算 他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额上那快要掉下了的汗珠,有些诚惶诚恐地站起来道:“臣最近也正在与内阁的诸位阁老商议,其实这两年江南风调雨顺的,也应该把之前降下去的赋税给提上来了。” 姜妧也就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闵冲,没有说话。 闽冲的心中也就一咯噔,也不知道自己刚才这话到底有没有合上太后娘娘的心意。 其实这两年各地也是大灾小祸的不断,只是闹出来的动静没有前些年那么大,所以也只是看上去还算祥和,却远没有恢复道建武年间的光景。 可是话已出口,哪怕是硬着头皮,他也得把这话说完。 于是他咬了咬牙道:“据臣所之,去年两淮两广的收成就很不错,孝宗皇帝仁爱治民,当初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的仁政不可能永久地执行下去了……” 姜妧听着,也就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时时关注着姜妧的闵冲一见,也就知道自己蒙对了,随着绷在心头的弦一松,他也就放开胆子夸夸其谈起来。 姜妧听着闵冲已经完全领会到了自己的意思,也就对他笑道:“这事就有劳闵首辅了。” 说完,她就招呼着闵冲用膳。 可这个时候的闵冲哪里还有什么胃口?不过是对付着吃了几口,就寻了个借口退下了。 待闵冲走出慈宁宫时,只觉得两脚有些发软,他凝了凝心神,这才没有在一群宫女内侍前露出怯来。 六月的皇宫很是闷热。 因为害怕有人躲在树上,整个宫里几乎都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 因此,白天整个皇宫都是处于太阳的暴晒之下,到了晚上不管是宫墙还是地面都在不断地散发着热量,那感觉就好似置身烘炉里一样。 不过这么点功夫,闵冲只觉得自己早已热得汗流浃背,也就恨不得快点出宫,好脱了身上这一层官服。 只是他人还没有离开慈宁宫多远,就被人给叫住了。 闵冲也就回头看去。 只见司礼监的大太监王全有正挑着灯笼的站一处宫门前等着自己。 他现在虽然是贵为内阁首辅,可对像王全有这样的大太监却是一点也不敢得罪,于是他换了个有些谄媚的笑容迎了上去,并拱手道:“王公公~!” 王全有到底是个常年服侍人的,现在虽然已经做到了禀笔大太监,可是人前的谦恭的模样像是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 见着闵冲如此客气地对自己,他也躬着身子笑道:“闵首辅真是日理万机啊,都这个时辰了,竟然还在宫里。” 闵冲也就笑了笑道:“这不是因为太后娘娘召见么。” 王全有就给了他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说起了自己的事:“按理说这个时候也不该再叨扰闵首辅,只是咱家现在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咱家一个人实在不好拿主意,也就想问问大人您的意见。” 说完,王全有也就将西南和西北上奏章的事同闵冲说了。 对于这两件事,闵冲是早已知晓,毕竟全国的奏折都要经他们内阁的手,他还记得这两个折子因为都是亲王所上,其上的票拟还是他亲自写的。 “想必闵首辅也知道,这事关西南和西北两个亲王,我们司礼监也不好随意拿主意,因此也就将折子递了上去,不料今日太后娘娘却要咱家酌情处理,咱家一时拿不定主意,也就想问问闵首辅的意见。” 西南和西北的折子虽然看上去说的是两件不同的事,可实际上说的却是同一件事,那就是要钱! 只是别人不知道国库的情况,身为首辅的闵冲却是很清楚的。 他也突然明白到今晚太后将他召入宫的目的了。 说白了还是钱闹的! 现在王全有却来跟自己讨主意,自己的意见不是已经写在票签上了么?他现在又来问自己,难不成是因为宫里不认同自己提出的那个处理意见? 一想到这,闵冲也就变得有些慎重起来。 他原本建议是朝廷多少意思一下,表示对两地的安抚与照顾,现在看来并不能这么处理了。 他也就同王全有道:“王公公,明人跟前不说暗话,现在国库是个什么样子,你我都很清楚,可这西北和西南一个是晋王一个是荣王,我们确实也不好做他们的主,我倒觉得这事可以同安王商量商量。” 闵冲的话一出口,王全有就眼前一亮。 对啊,他怎么把安王给忘了。 这事若是安王做的主,将来有什么事,也怪不到他们的头上来了。 只是这个时候,让他一个人去找安王殿下商量此事肯定是不合适的,于是王全有也就看了眼闵冲道:“此事兹事体大,不如请闵首辅同咱家一道去安王府上一趟吧?” 闵冲也就在心里骂了王全有一句老狐狸。 什么兹事体大,不过是不想担责而已。 但他一想到刚才太后跟他说的事,自己如果想在赋税这一块下手的话,至少也是要同安王知会一声的。 既然这件事是因为两位王爷的奏折而起,那他不妨也借着这两分奏折将增赋税的事先同安王通个气,看看安王对此事怎么说。 打定这个主意后,闵冲也就笑着对王全有道:“乐意为王公公效劳。” 王全有自然又要同闵冲一阵客套,然后两人分乘了两辆马车去了萧同清在京城里的府邸。 萧同清对于这个点这两人的联袂来访自然是有些奇怪的,但还是在外书房见了二人。 闵冲也没同萧同清多寒暄,而是直接将两位王爷的折子都递到了萧同清的手上。 萧同清略扫了两本奏折,正个人就陷入了沉思中。 当初萧睿昭留下的遗诏可是让他们三个王爷共同监国,现在他们三人中,一个正与百越打得不可开交,另一个则忙于封地地动后的安抚重建,说白了这两件事都是有可能拖垮对方的事。 这个时候,朝廷若是施以援手,他们就有可能渡过难关。 但那却不是他萧同清想看到的。 第592章救灾 荣亲王萧同贵、晋亲王萧同峰、安亲王萧同清,他们三个都是文宗皇帝的儿子,建武帝的兄弟,景宣帝的叔伯。 很早以前,萧同清便知道他的那两位兄长和他一样,都有着问鼎天下的野心。 只是因为建武帝这人生性强势而多疑,他们几兄弟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按兵不动。 到了景宣帝时,他们都本想观望观望。 无奈萧睿昭却是短命的,登基不过三年,竟一命呜呼了,只是让谁都没想到的是,萧睿昭竟然会留下一份“三王监国”的遗诏,让他们互相牵制着彼此。 这样一来,先动的那个,必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另外两家必会合而攻之。 正是因为如此,三家之中,没有一家敢贸然行动。 所以事到如今,倒还显得彼此相安无事。 而现在西南的百越战事、西北的地动相继发生,就好似老天在冥冥之中助他萧同清一样:那两家的势弱,必定就会让他变得更强,一旦这样的平衡被打破,他再起事,也就不必再畏手畏脚地瞻前顾后了。 一想到这,萧同清的眼睛就微微眯了眯,转而看向闵冲和王全有道:“太后娘娘不是说了么,让你们酌情处理。” “无论是晋亲王还是荣王世子在离开京城时,他们都知道现在朝廷所要面对的困局,不是朝廷不予支援,只是我们也无能为力啊……”安亲王萧同清就一脸无奈的叹道。 “当然,咱们的话也不用说得太绝对,只是要跟他们说清楚现在朝廷的困难,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顶上一顶,等朝廷缓过气来,自然会补给他们。”萧同清也就笑着同他们二人道。 闵冲和王全有就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心里道了一声“妙”! 所谓等朝廷缓过气来,可谁知道哪天才会缓过气来? 两人也就心领神会地离开了安亲王府。 第二天,王全有就把批复后的折子返给了内阁,闵冲看了一眼后,也就叫人用八百里加急把折子分头返给了西南的荣王府和西北的晋王府。 好在萧睿暄他们也没指望朝廷会有什么表示。 他们在地动之后,便展开了积极的自救。 因为地动之后还有余震,之前被他们迁出来的百姓并没有几个愿意返回金州的。 因此萧睿暄也就建议各地的官衙将这些百姓重新登记造册,并鼓励他们入山开荒,开垦出来的荒地归这些乡民所有,而且三年不用上税。 那些从金州迁出的百姓听闻还有这样的好事,哪里还顾得上自怨自艾?纷纷上山去开垦荒地,生怕落于人后而吃亏。 本来这种灾后民众的安置就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没想竟让萧睿暄的一个建议如此完美的解决了,晋王爷自然很是高兴。 而萧睿暄却没有告诉他们的是,上一世他们也曾在这上面花过大力气,这是到后来才摸索出来的办法,也是被证明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 乔安所管辖的那个县正好就在金州附近,甚至在这一次的地动中,他那里还感觉到了明显的震感,好在他那里并没有什么大的损失,只是之前流入到他那的金州百姓比较多,当晋王府的这项决策推行下来时,他那里也就成了最忙的地方。 姜婉原本是想帮着他和夏依早日完婚的,可是遇上了地动,乔安也忙得脚不沾地的,夏依就主动提出将他们二人的婚期再缓上一缓。 姜婉一想也是。 既然夏依这一对的婚事办不了了,她也就想着先把晓月和陈岩的婚事办了,毕竟陈岩去了军队里,难得回来一趟。 不曾想之前急着嫁给陈岩的晓月却也推辞了起来:“不好越过夏依姐姐去,夏依姐姐等得,我也等得。” 之前姜婉为了在短时间内准备这两个丫鬟和范氏的嫁妆,就急得有些上火。 现在她们两都主动要求推延婚期,就让姜婉有了种被人辜负的感觉。 萧睿暄听闻之后,却是笑着开导姜婉道:“突然遇到这么大的事,大家都没有这个心思也是正常的,不如等这边的局势都安定下来后再给她们办婚事也是一样的,难不成你还怕新郎官跑了不成?” 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瞬间就没了脾气。 萧睿暄见姜婉的心情转好了,也就笑着与她商量道:“借一些你的私房给我使使如何?” 姜婉一听却有些意外。 自己的那点私产其实都是萧睿暄给的,他若是想拿回去,本是天经地义。 但是以萧睿暄的财力,他根本就不用同自己开这个口。 因此姜婉就有些紧张地问:“你那边的生意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你不用瞎想。”萧睿暄看着姜婉那一脸紧张的小神情,也就不打算隐瞒她道,“不是我的生意遇到了麻烦,而是最近花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姜婉知道萧睿暄有那么多的生意赚钱,而钱财的开销却只有一个,那便是他悄悄养在边哨的那一支私兵。 她知道那一支私兵已经初具规模,但具体有多少人,姜婉却是不知道的。 “这些年靠着亚伦的火枪,我已经装备出了一支三千人的火枪营,”萧睿暄也就笑着同姜婉道,“因为与迪力合办马场,我这边更是有一万骑兵,要养着这帮人,每日的开销可不和气。” 姜婉一听,也就正色道:“明日我就让晓月将我的那些私房钱好好算上一算,你那边的事要紧……” 萧睿暄一听也就笑道:“我养私兵哪里用得找你的钱,不过是这边的百姓开垦荒山也得为他们准备上一些种子农具什么的,不过是两三万两银子的事,我就不想惊动财叔那边了。这样一来一回的账目流动,我怕暴露了养在外面的兵。” 萧睿暄一说,姜婉也就立即明白了过来。 他始终没有放下对晋王府这些人的防备,所以有些事,他一直是瞒着晋王爷在行动。 “我懂了。”姜婉点了点头道,“我会让晓月将这笔钱准备好的。” 第593章幼弟 地动发生了三个月后,朝廷的拨款依旧没有下来。 晋王府的人也不急着催,因为他们听闻荣王府在西南迎战百越国好似是节节失利,这些年荣王府在那边新拓的疆土好似被百越王侵占去了不少。 荣王世子请求朝廷支援的折子如雪片一样通过八百里加急发了过来,三个月的功夫,已经是堆满了内阁的案头。 而闵冲这边却依旧在热衷于实施他的新政,整日的抓着户部的林尚书督促着他征税的事。 其他的阁老见了,也就不免担心地同闵冲道:“首辅大人,这样恐怕不好吧……倘若因此西南失守……我们恐怕都会成为千古罪人!” 不料闵冲却是笑道:“百越乃是南蛮小国,荣王爷镇守西南多年,难不成连个这样的莽荒小国都镇不住?你别看荣王世子的折子像雪片一样的飞过来,他在奏折虽称节节失利,可有曾提及哪座城池被百越所占?” 那位阁老仔细一回想,好像还真是这样,他就不免疑惑的看向闵冲道:“那按照这个说法……荣王世子爷那是在谎报军情?” “谎报军情应该称不上,”闵冲一脸轻松地同那人笑道,“只是实际情况肯定没有荣王世子爷说得那么夸张,他这么写,估计还是想得到朝廷的资助,只是现阶段的国库哪里拿得出这样的一笔钱来?所以就只好请荣王世子爷他们再挺上一挺了,据我所知,这些年荣王府也是赚得盆满钵满的,一时半会还饿不死他们……” 那位阁老也就认同地点了点头。 安亲王府内,萧同清正对着一张西南舆图发呆。 这些年,荣王在西南新拓的疆土虽然没有上报朝廷,可他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而按照最新的战报来看,他们新拓的疆土竟然被百越吞噬了大半,那也就是说荣王府的兵力基本已损耗殆尽,不然他们绝不会让百越人如此地长驱直入。 萧同清也就转了转手指上的玉扳指,沉思了一会,就同身边的幕僚道:“传我的话给百越王,让他见好就收,免得到时候闹得太难看。” 那幕僚也就唱了一声喏,悄然地退了下去。 随后,萧同清的主意力又转移到一张西北的舆图上。 又到九月了,北方草原上的鞑子想必要准备过冬了。 他听闻今年草原上的水草并不肥美,鞑子们若想过好这个冬,必然要上南边来“搂猪草”。 而他所封的辽东更多的却是与大金国相邻,而西北晋王府的封地才是与鞑子们相接最多的。 西北刚经过了一轮地动,若再遇上鞑子洗劫,想必以晋王府的那点兵力,也是疲于应付的。 萧同清对着那张西北舆图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既然是这样,不如自己帮他们一把好了! 萧同清也就笑着招了个幕僚过来,在他的耳畔轻语了一阵,那人先是疑惑地看了眼萧同清,然后未置一词地也退了出去。 经过三个月的开垦,各地安置金州灾民的事宜都已布上了正轨,于是姜婉也就重提了两个丫鬟的婚事。 夏依自然是没有再推辞,而姜婉则觉得一个丫鬟是嫁,两个丫鬟也是嫁,干脆让晓月跟着夏依在同一天出嫁。 陈母得知这消息自然是喜上眉梢,更是动员了街坊四邻将新房给布置了起来。 为了让晓月在婚后住得更为宽敞一些,姜婉为她在银州城里离王府不远的街市上置下了一套二进的宅院,命人将那宅院重新粉饰一新后,便让陈母先行住了进去。 就在姜婉欢欢喜喜地将两个丫鬟风风光光地嫁了出去后,她却突然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里的信。 这些日子,她也就是与回了京城的素娘还有着书信的往来,就在她以为是素娘给她回了信时,却发现那信封上的正楷手迹并非出自素娘之手。 带着些许奇怪,姜婉拆开了那封信。 信是素娘的妹妹顺娘写来的,可信里的内容却是说素娘那个出生不到五个月的孩子明哥儿,突然夭折了。 姜婉看着信中的内容,生怕是自己看错了,而反复将信的内容看了两三遍,待她确认了不是自己看错了后,整个人就有些手指冰凉的坐在那。 赵素娘在今年四月的时候为姜传孝诞下了第二个儿子,姜传孝为此喜不胜旌。 身为太后的姜妧为了抬高娘家人,还特意招了那孩子入宫,封赏了一大堆的东西下来。 那时候,因为姜婉正忙于程子修和范氏的婚事,她只是让人带了些贺礼回京,而随后的西北地动,就更让她无暇顾及素娘为她新添的这个弟弟,她原本想着以后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倒也没往心里去。 她明明记得素娘的来信中不止一次地提及她的这个幼帝能吃能睡,长得比一般的孩子都要好。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幼弟,她连面都没能见得着,竟然就这样没了。 接到信后的姜婉,整个儿就变得情绪低落了起来,萧睿暄一回来,就感受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萧睿暄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拉着姜婉问道。 将忧伤的情绪憋了一天的姜婉终于在这个时候爆发了出来,她伏在萧睿暄的胸膛道:“明哥儿……明哥儿没有了……” 萧睿暄听闻之后也是大骇,他扶起姜婉道:“谁说的?消息可还可靠?” “是顺娘……”姜婉也就拿出了赵顺娘写给她的信。 萧睿暄在略微扫了眼后,也就皱眉道:“这么大的一件事,为什么不是出自北恩侯府?反倒是素娘的妹妹写信给你?” 姜婉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天,她光顾着难受了,根本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关系。 “莫不是这其中还有点什么?”姜婉就拽住了萧睿暄的衣袖问。 “这事你先别急,”萧睿暄安抚着姜婉道,“让我飞鸽传书给夜鹰,让他和财叔想办法去打听打听此事。” 姜婉也就点了点头。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京城很快就回了消息给她:赵素娘的小儿子确实已经夭折,而且是被秦氏亲手摔死的! 第594章中邪 京城的北恩侯府。 穿着身鸦青色暗纹刻丝袍子的姜传忠坐在已经落了叶的紫藤架下黯然神伤,两鬓的发丝已添上了不少银霜,让整个人看上去瞬间苍老了不少。 他的手上还捏着之前用来逗明哥儿发笑的拨浪鼓。 而现在,拨浪鼓还在,那个会随着拨浪鼓发出“咯咯”笑声的孩子却不见了。 他一个人坐在那,心中却有着说不出的懊悔。 早知道会这样,他还不如留在陕西任上不回来。 “父亲!”今年已经有十三岁的姜盛已经长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姜传忠就有些欣慰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道:“什么时候动身回书院?” 自从他带着素娘和盛哥儿回京后,就为盛哥儿找了一家书院去学习,现在出了明哥儿的这事,姜传忠越发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 “明儿个一早就动身。”姜盛也就跟父亲说道。 姜传忠就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一天发生的事,真是谁也没想到,直至今日回想起来,也叫他心中绞痛不已。 那一日,素娘让奶娘抱着明哥儿到这院子里来晒太阳,却不想那久不出门的秦氏那日也正好带着人在这院子里散心。 素娘自然是按着府里的规矩给秦氏福礼请安,而秦氏也像往常一样的神色冷峻的瞧着她们。 素娘原本想着在请安之后就带着奶娘避开秦氏,不想秦氏却突然开口说想要抱抱孩子。 素娘虽然心下有所犹疑,但秦氏做为当家主母,向她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又不能不从。 于是她就示意身边的奶娘将襁褓中的明哥儿交到了秦氏的手中。 接过孩子的秦氏先是抱在怀里逗弄了一番,不曾想明哥儿却在秦氏的怀里哇哇大哭了起来。 明哥儿的奶娘瞬时就有些慌了神,想去接秦氏手里哭闹的孩子。 不料秦氏却抱着明哥儿“哦哦”的哄了起来。 奶娘一见也就缩回了手。 但是接下来的事,却是谁也没想到的,前一刻还一脸柔情地哄着小公子的秦氏,下一刻却突然将孩子举过了头顶,一脸不耐烦的将孩子给砸了下来。 哭闹声,就在孩子落地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了。 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惊呆了,而赵素娘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而秦氏却还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终于安静了”后,转身就离开了小院。 但姜传忠得到消息赶到后院时,却只看到了早已没有了心跳的儿子,和倒在一旁不醒人事的赵素娘。 当晚,姜传忠就闹着要休妻:“把那个恶毒妇人给我送到顺天府去,治她的罪!” 秦氏自然是不从,两人就在府里大闹,而醒过来的赵素娘在知道幼子已逝之后,除了倚在床上以泪洗面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理会其他的事。 然而就在姜传忠和秦氏闹得不可开交了之后,宫里却来了人。 来人正是姜妧身边最得力的秦嬷嬷。 她一来,就先将姜传忠斥责了一顿:“您二位都是太后娘娘的生身父母,现在竟然不管不顾地闹了起来,这让娘娘将脸面往哪里放?” 姜传忠一听这话,瞬间就蔫了下来,可心里到底心里还是为幼子的死藏有怨气。 他也就对着秦嬷嬷撂狠话道:“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我可以不送秦氏去顺天府,但我一定要休妻!再也不要与这毒妇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 秦嬷嬷一听,就面露难色。 现在京城里的这些勋贵人家都是盘根错节,只要北恩侯这边刚一休妻,不用一晚的功夫,这消息就能传遍整个京城,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侯爷,您又何必为难娘娘。”秦嬷嬷也就同姜传忠道,“娘娘多不容易才坐到今日的位置,您就真忍心天下人因为这个而耻笑娘娘么?” 姜传忠也就静默了下来。 “要不这样,”秦嬷嬷就安抚着姜传忠道,“侯爷您稍安勿躁,待我进宫问了娘娘的意见后再处置。” 他也就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已经当了太后的女儿,他更多的是敬怕。 他除了做出了妥协和让步,还能怎么样? 然而现在半个月已经过去,宫里却没有传出只言片语,难不成真是要这么算了不成? 看着站在身前的儿子姜盛,姜传忠也就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道:“记得走之前跟你娘辞个行,至于你母亲那,就不用去了。” 姜盛自小就管素娘叫娘,然后称秦氏为母亲。 听着父亲的嘱咐,他也就满口应了下来。 姜传忠又交代了一些诸如“要听夫子的话”“要与同窗相处和睦”之类的话,不料一个丫鬟却有些慌张地从秦氏的院子里跑了过来,见着姜传忠就急道:“侯爷,您快去夫人的房里看看吧……夫人……夫人好像中邪了……” 姜传忠本就不想理会秦氏,听得她身边的丫鬟这么一说,脸上就更显不耐。 那丫鬟见姜传忠一脸的无动于衷也就跪了下来道:“侯爷……请您去看看夫人吧……夫人说她听到小公子来索她的命了……” 索命? 他倒希望他那不过才五个月的小儿子真能来找秦氏索命。 要知道在大梁朝,夭折的孩子连葬礼都不能办,家人只能寻口薄皮棺材将夭折的孩子草草埋葬,不能堆坟,不能立碑,以免影响他的再投胎。 “去看看!”姜传忠也沉着张脸同身边的姜盛说道,然后父子两也就一前一后地往秦氏的院子而去。 此刻的秦氏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地抱着床锦被蜷缩在床角。 她瑟瑟地探出半个头,一双眼不安地四处划拉着,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一见到她的这幅模样,姜传忠也就瞪着眼睛问秦氏身边的丫鬟道:“怎么回事?夫人好好的怎么变成了这幅模样?” 秦氏身边服侍的人一听,也就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其中的一个大丫鬟壮着胆子道:“这几日夫人一直有些心神不宁,她总说自己能听到一阵阵的婴儿啼哭,可是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 第595章癔症 可这话听在姜传忠的耳中,却总觉得是秦氏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想着自己那无端死去的小儿子,姜传忠就恨不得上前亲手掐死秦氏! 可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哪怕只是为了儿子姜盛,他也不能这么做。 于是他冷着一张脸道:“那你们还在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为夫人请太医?” 秦氏身边的人这才好似恍然大悟,赶紧取了府里的对牌去太医院请太医。 太医院的田院使一听闻是北恩侯夫人身体有恙,也就亲自上了门。 可当他一见到秦氏瑟缩在床角的模样后,就有些后悔了。 只是他人已经来了,就不得不为北恩侯夫人诊治一番。 但秦氏一直缩在床角不愿意出来,这就让田院使犯了难,然后朝陪同在室内的姜传忠投去求救的目光。 姜传忠就指使了府中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你们去把夫人架出来!” 得了令的两个婆子也就脱了鞋上|床,两人一左一右的就将秦氏给抬了出来。 而秦氏却是一脸神叨叨地看了看田院使,然后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听到婴儿哭声了吗?好大的声音,吵得人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田院使就询问似的看向了姜传忠,而姜传忠则是微微摇了摇头。 那田院使也就神色一凝,手上又多了几分慎重。 姜传忠也不催他,待那田院使将望闻问切四诊皆过后,他也就站起身来对姜传忠道:“侯爷,能否借一步说话?” 见着田院使的慎重模样,姜传忠也就将他迎进了自己的书房。 待丫鬟们上过茶点后,那田院使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尊夫人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刺激她的事?” 姜传忠一听,也就皱了眉,挑眉问:“田院使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是田院使听到了什么风声。 田院使也就压低了声线道:“侯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侯夫人这恐怕是得了癔症!” 癔症?! 姜传忠的脸色就一变。 “当然……这只是我的诊断,若侯爷不信,还可以换换其他的太医来试试。”说完田院使就背着他的诊箱准备告辞,连药方都不打算留一张。 姜传忠在送走了田院使后,就去了赵素娘的院子。 因为明哥儿的事,赵素娘已经在床上歪了半个多月了,整个人总是病怏怏的,打不起精神。 姜传忠也就将田院使的诊断告知了赵素娘,然后询问道:“如果真如田院使所说,秦氏是犯了癔症可如何是好?” 头上还缠着抹额的赵素娘有些费力地坐了起来,有气无力的靠在了床头叹道:“是与不是,这样的话都不能由我们来说,毕竟这中间还隔着个太后娘娘。” 姜传忠一听素娘的这话,便知道她的心中已生隔阂。 他想说点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 于是他只得嘱咐素娘多休息,然后就起身回了自己的书房。 姜传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整个人都有些茫然失措。 他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实在他这一生也没干过什么缺德事,不应该有此报应的。 而在宫里的姜妧却是一脸正色地瞧着刚从北恩侯府回来的田院使,皱眉道:“你对你的诊断,有几分把握?” 田院使站在那,犹豫了一会道:“大概有六成。” “六成。”姜妧细声念叨道,“也就是说,在你心里还是偏向于北恩侯夫人所患的就是癔症?” 姜妧的声音听上去显得很平淡,却是让田院使听得心中有些发毛。 现在的太后娘娘,已经变得越来越让他觉得陌生了,也第一次让他生出了“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就在田院使还在心里盘算着要怎样才能离开时,却听得姜妧道:“明日|你将太医院的太医们都领到北恩侯府去……” 可姜妧的话才说到一半,她便改了口:“还是让他们来慈宁宫吧,这么多太医突然出入北恩侯府,我怕到时候那些言官们又有话说。” 说完,她就冲着身边的秦嬷嬷招了招手道:“你带几个人,去北恩侯府将侯夫人给我请过来。” 秦嬷嬷唱了个喏就退了下去,当日就将秦氏给接进了宫,安排在了慈宁宫的偏殿里住下了。 到了第二日,太医院的太医们轮番上来给秦氏请脉,众人问过一堆问题后,基本都认同了田院使之前的诊断。 “虽然不知道侯夫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发了病,但只要离开让她发病的那个环境,再配以安神的汤药,只要不再刺激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众位太医在商议过后,回禀姜妧道。 姜妧也就皱了眉,没说话。 之前她父亲姜传忠去到陕西任上而将她母亲秦氏一人独自留在京城时,她就觉得母亲秦氏的情绪隐隐有些不对。 当时的她只是以为母亲心情不佳,也就并未放在心上。 可再一联想到之前母亲秦氏无缘无故将她那个刚出生的庶弟给摔死了,她就有了预感,秦氏怕是出了什么状况。 因为身为一个嫡母,哪怕要对庶子不利,也绝不会选择自己动手。 更何况那只是个刚出生五个月,对谁也造不成威胁的孩子! 而现在太医们的诊断,就让这一切都说得过去了。 “行吧,就按照你们说的先抓药吧。”姜妧就有些心累地挥了挥手,让太医们都退下。 随后,她只身一人去了偏殿。 秦氏在安神香的作用下,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姜妧看着母亲那有些憔悴的脸,却想到了那年她刚带着两个妹妹上京来时的情景,那时候的她是那样的神采奕奕。 这就让姜妧不禁在想,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误的。 如果让母亲继续呆在江南,是不是就没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毕竟那两个妹妹,谁也没有成为她的助力,一个已经香消玉殒,另一个却跟着她的夫婿一起,整日的给自己添堵! 一想到这,姜妧脸上的神情就变得阴鹜起来。 第596章鞑子 尽管姜妧在极力掩盖着秦氏得了癔症一事,可消息还是传到了西北姜婉的耳中。 对于秦氏会得癔症,姜婉也显得很是意外。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秦氏一直都是过得很肆意的那一个。 癔症,是这个时代的说法。 若在后世,癔症便会被称为精神病,而且一个人一旦患上了精神疾病,虽然可以通过保养让其不再犯病,但却是无法使其痊愈。 为此,姜婉不得不为秦氏唏嘘感叹了一番。 西北地动后的自救,卓有成效。 因为在地动之前,就事先将这些百姓都迁出了金州,所以这些除了损失掉原先在金州的房子外,并无太大的损失,因此他们也很快的在金州周边的县里安家落户,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新开出来的荒地都能归自己所有,因此大家开荒的热情都非常的高,都在期盼着来年有个好收成。 就在大伙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不曾想北边的鞑子却骑着马,挥军南下了。 金州原属边塞小镇,在管得不是很严的时候,有的人就与北边的鞑子做生意,自然就有人的消息比较灵通,因此鞑子的马队还没到,萧睿暄这边就已经得了消息,枕戈待旦。 待鞑子的马队到达大梁的边境时,萧睿暄命人事先布下的兵阵,在关外打了个漂亮的伏击战,给了那些鞑子一记迎头痛击。 南下的鞑子还从来没有在刚出手的时候就失了手的。 鞑子的可汗格尔斯觉得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于是他纠集了草原上鞑子的其他部族,光骑兵就达两万众,打算和大梁在西北戍边的将士一战。 “怕的就是你不来!”得到消息的萧睿暄就一记重拳砸在了书案上。 上一世,正是格尔斯带领的鞑子前来攻城,让他们西北的军士奋起反抗,与格尔斯大战半月之久。 虽然后来格尔斯并没能攻破城池,但他们西北的兵力却因此损伤大半,以至于在后来与安亲王萧同清的对抗中毫无优势可言! 这一世,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 于是,萧睿暄便到晋亲王萧同峰那主动请缨,想要任抗击鞑子的统帅。 不料晋王爷在听到萧睿暄的请求后,却犹豫了。 “此次鞑子来势汹汹,而你又从未上过战场,怎好让你冒险担当主帅一职?”萧同峰神色凝重地打量着自己的大儿子。 虽然他很欣慰萧睿暄的主动请缨,可本着对麾下将士负责的态度,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这么多人的性命交到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的手上。 “不如这样,我任命你为副帅,你跟在主帅唐广的身边好好看看他是如何排兵布阵的……然后再慢慢的学着自己带兵……”晋王爷就有些慎重地说道。 萧睿暄听到这,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上一世,他可谓真是在战场上为自己厮杀出一条血路,也曾率领一百人的精锐先锋队与安王手下的死士决战京城。 战场上的血雨腥风,他早已司空见惯。 只是这些,他却不能跟自己的父亲和盘托出,也就只能暂时接受晋王爷给他安排的“副将”一职。 可他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他准备到时候自己寻找战机,按照他上一世的打法,领兵作战。 姜婉得知萧睿暄要亲自上阵,自然是像所有的妻子们一样,心中一紧。 她虽然知道萧睿暄是天生的将才,可心中还是不免担心。 她先是命人将萧睿暄的盔甲拿出来晒了又晒,又亲自去了银州城里最有名的云门寺里为萧睿暄求了一枚平安符,并且亲自做了个刻丝锦囊,将那平安符放了进去,然后亲手将其挂在了萧睿暄的脖子上。 萧睿暄就拿起脖子上那只做工很是粗糙的锦囊,看着上面蹩脚的针脚,表情就有些玩味。 姜婉一见,就有些不高兴地夺过了锦囊,然后又细心地埋进萧睿暄的中衣里:“不准笑!我知道我的女工很差,可寺里的师父们说了,这平安符必须要放进妻子亲手做的锦囊里并让丈夫佩戴在身上才有效!” 不然的话,她才懒得捏针做这劳什子让人拿不出手的锦囊。 萧睿暄一听,就微笑着将姜婉搂进了怀里,笑道:“我知道,这都是你的一片心意,你放心,区区几个鞑子,我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什么叫区区几个鞑子?”姜婉一听,就将头从萧睿暄的怀里抬了起来,“对方可是被称为‘草原之狼’的格尔斯!你切莫轻敌!” 见着姜婉一脸认真的样子,萧睿暄就忍不住想逗她:“草原之狼又怎么样?上一世他不也没在我们这得了什么好,这一世就更不可能了!” 说完,萧睿暄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冷。 谁说打鞑子就只能防守?这一次他就要主动进攻! 你格尔斯不是大兵压境么?那就肯定后防空虚!他若带人绕到格尔斯的后方,定能打他个措手不及。 只是这样的战术他并没有对人言说,而是悄悄地去了他的私人练兵场,带出了一千人的私兵,混进了攻打格尔斯的大军里。 大军开拔的那天,因为姜婉担心到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而哭个稀里哗啦,所以她干脆躲在了屋里哪里也没去。 只是在萧睿暄离开的当日,久未抄经的她,又开始抄起经书来。 德哥儿和仪姐儿见了,不免就有些好奇,在得知母亲是在为出征的父亲祈福时,他们两个也自告奋勇地要陪着姜婉一起抄经书。 姜婉笑着抚了抚两个孩子的头,然后半蹲着身子同他们道:“抄经书是件很枯燥的事,而且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你们所乞求的事情就会不灵了,你们真的能吃这个苦么?” “能!”两个孩子却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也和母亲一样,想要祈祷父亲早日凯旋归来!” 姜婉看着两个孩子那稚嫩小脸上的坚毅神情,心中也就流过一阵暖流,因此她也就对两个孩子道:“那好,你们就跟着我一起抄吧!” 第597章奔袭 因为不知道鞑子到底会在哪里攻城,因此任主帅的唐广在到达边城之后,就将所带来的五万将士分散开来,并让他们分段驻守,如果哪段遭到鞑子的攻击,到时候其他地方人再进行增援。 而萧睿暄则对于唐广的这种分散打法很是不满,在他看来十个手指头不能拧成一个拳,打起来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力道。 唐广却是呵斥他道:“你懂什么!咱们的边防线这么长,如果不四处严防死守,难道还留着破绽之处让格尔斯钻空子么?” 对于唐广的话,萧睿暄并没有辩驳。 年近五十的唐广是父亲晋亲王手下的一员大将,这些年他们虽然没有与鞑子打过大的战役,可小摩|擦却是不断。 而正是在这种小摩|擦下,双方各有输赢。 输了,自然不会说,而赢了,不管是将士还是边防的百姓自然都会锣鼓喧天的庆祝一番。 就在这样的庆祝中,唐广一次又一次地累积着自己的名声,十多年来,竟然也给人一种常胜将军的感觉。 至少上一世,萧睿暄还真的相信他是常胜将军了。 可是没想到正在这位常胜将军的刚愎自用,虽然赢得了胜利,却也让边疆的战士死伤惨重,而唐广也差一点战死在城头。 所以这一世,萧睿暄也就不想再按着唐广的战术来。 而唐广也没将“初上战场”的萧睿暄放在眼里。 在唐广看来,晋王爷将晋王世子派给他当副将,完全就是来沾军功的,而他也只需将这晋王世子带在身边,不要让他发生什么意外就可以向晋王爷交差了。 深知唐广个性的萧睿暄也不欲与他多说,而是与唐广道了别,出了主帅的营帐。 唐广的战术是以守备为主,而上一世就打惯了快打快攻的萧睿暄对此自然是嗤之以鼻,于是他暗中召集了手下的人,命他们以增援关外为名,从他悄悄带过来的一千私兵中挑出三百骑兵带出关外去。 然后再趁着夜色的掩护,由萧睿暄亲自领着,悄悄的潜入了草原深处。 直到第二天,才得知这一消息的唐广气得在营帐里团团转:“简直是乱弹琴!他以为这是在晋王府么?这里可是战场!” “快!派人去给我把他们追回来!”唐广也就对身边的副将道。 如果晋王世子爷因此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他还真是难则其咎了。 然而就在唐广下达命令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前方就有斥候来报:“在关外发现了鞑子集结的身影,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有可能近期选择攻城!” 唐广听闻之后,就一拳砸在了案几之上。 边关战线本就长,他用来防守的兵力本就不足,而现在若还要分出兵力去草原上搜寻晋王世子的话,无疑会影响到他的布防! 一时间,竟让唐广陷入了两难的抉择中。 “晋王爷也是,为什么要让世子爷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唐广手下的副将就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管不得那么许多了!”唐广手下的另一个副将气鼓鼓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既然是他自己带兵闯进草原的,那也就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唐广听了这话,脸色比之前变得更为凝重。 这个时候不去管世子爷的安危,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唐广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终于发令:“命全员退回城内防守!” 他的号令刚一出,便能听到几十里外鞑子兵的战鼓声,对方已经开始攻城了! 萧睿暄带着那三百骑兵经过一晚的奔袭,早已深陷草原的深部。 四周都是漫山遍野的杂草,就连萧睿暄派出去的斥候也回报不知身处何方。 “这可如何是好?”为了这次的行动,萧睿暄特意将苏屠平和陈岩都带了出来,这二人一直紧跟在萧睿暄的身侧,却不免有些担心地问道。 萧睿暄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若他是个对草原一无所知的人,在遇到这种境地也会担心害怕。 可是上一世的他,也曾在草原上摸爬滚打过,自然知道鞑子们牧草而居的生活习性。 “草原上自有草原上的生存法则。”萧睿暄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在海上才会用到的司南,辨了辨方位后指了草原更深处道,“草原之上,人总要牧草而居,咱们顺着这些长势茂盛的水草而去,总会有所收获的。” 这三百骑兵中有不少人曾跟过萧睿暄走南闯北,听了他的这话,他们也不疑有他,而是跟着萧睿暄往草原的腹地而去。 就在他们奔袭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在草原上的一片水塘旁发现了犹如天上繁星般驻扎的营帐。 上一世萧睿暄带兵时就发现,太多的辎重影响整支队伍的灵活性,因此他所带的兵士从来都只带三天的口粮,以便快攻快打! 三天后的粮食,就全靠抢劫敌方供给。 现在眼前出现了如此之大的敌方营地,萧睿暄自然也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他就向敌方营地派出了会鞑子语言的斥候,那斥候化妆成鞑子的模样混进了对方营地,并在不久之后有些兴奋地回来禀报:“这一次我们赚大发了,前方是鞑子的后方营帐,因为男人们都被格尔斯带了出去,所以留在这的不过是些妇孺和老弱病残!” “那感情好!”萧睿暄笑道,“既然他们带兵去打我们的秋风,那我们也学他们的,在他们这也打个秋风!” 于是萧睿暄当场排兵布阵,待夜幕降临之后,让他的这三百铁骑对这草原上的营地发动了攻击。 正如那斥候所说,此处留守的几乎都是些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妇孺。 对于突然从天而降的大梁骑兵,很多人都是茫然失措的。 因此,萧睿暄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将这些人尽数俘虏了。 经过一番清点萧睿暄才知道,这些人中不但有格尔斯的后妃们,还有格尔斯的母亲,而最让人意外的是,他竟然在大帐中发现了一个做鞑子打扮的大梁人! 第598章议和 当苏屠平等人将那个穿着鞑子袍服的大梁人推搡到萧睿暄跟前时,骑在马上的萧睿暄就着营地里的篝火打量起那个人来。 此人虽刻意伪装,将脸用锅底灰抹黑,但和天生长相粗犷的鞑子相比,还是让人一眼就瞧出了他的细皮嫩肉。 “来人啊,给他净个脸!”萧睿暄骑在马上,有些玩味地打量着那个大梁人。 若不是那个大梁人心中有鬼,何至于将自己打扮成这幅模样? 待手下的士兵将那人的五官擦拭干净后,萧睿暄就不免“咦”了一声。 原来此人不是别人,而是辽东总兵薛崇义之子薛玉海,上一世他攻破了安王在京城外的围剿后曾与薛玉海有过一段短兵相接。 已经杀红眼的他以为又免不了一场恶战,不料薛玉海这个怂货,竟然就直接投降了。 但这一世,竟然会在鞑子的营帐中见到他,萧睿暄还是颇感意外的。 那薛玉海明显是不认得萧睿暄的,见着一群穿着大梁盔甲的士兵,他想也没想地就跪在了地上,然后嘴中还不断的用鞑子的语言求饶。 萧睿暄就挑着眉看他:“行了,薛玉海,你就别装了!” 那薛玉海一听,当场就愣在那,半晌才结巴道:“你……你……如何认得我……” 萧睿暄居高临下地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执着马鞭同身边的人道:“这个人好好的看管起来,我到时候倒要到朝堂上去好好理论理论,看看这通敌卖国的罪名要怎么个判法。” 薛玉海一听,就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通敌叛国,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可他这次深入鞑子腹地,根本就是奉安亲王的旨意,让他来策动格尔斯挥军南下的。 因为格尔斯将他当上宾似的,每天好酒好菜的招待着,还有风|情迥异的鞑子女子相陪,薛玉海就有些乐不思蜀了。 早就该要撤离的他,就这样被萧睿暄捉了个正着。 薛玉海的心中那个悔啊。 但随即,他的眼珠一转,看着萧睿暄冷冷地道:“你是哪个部下的?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跟你们晋王世子爷的关系吧!” 萧睿暄听得眉头微皱,一脸戏谑地看着他道:“愿闻其详!” 薛玉海就抖了抖身子,站了起来,然后看着萧睿暄道:“说出来怕吓你一跳,我妹妹可是你们晋王世子爷最宠爱的女子,只要她一句话,拿下你们这些军士的狗头简直是轻而易举!” 说完,他眼神睥睨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怕了吧!怕了的话就赶紧将我放了,到时候我还能让我妹妹在世子爷面前为你们美言几句!” 萧睿暄听着这话,忍不住怒极而笑。 “你说的是薛金凤么?”萧睿暄翻下马来,站在了薛玉海的跟前笑道,“她什么时候成了我最宠溺的人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是将她留在京城了,不知道她要如何凭一句话就能来影响我?” 薛玉海也就心中一惊。 他原本只是想讹一讹这些人的,毕竟这些在外打仗的下层士兵又有几个人会知道王府内院的事? 可谁知道竟然会在这里遇到晋王世子本人! 薛玉海的面容就有些尴尬地抽了抽。 萧睿暄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而是吩咐身边的将士们迅速清理战场和战俘,然后带着战利品离开此处,以免夜长梦多。 待他们一行人返回边关时,格尔斯正带着他的士兵打得正酣,为了避开他们的主力,萧睿暄特意绕了一段远路入关。 当大梁的士兵将格尔斯以及那些将领的家眷尽数推上城头后,城下的鞑子士兵一下子都慌了神。 这几日他们都在奋起攻城,眼见着大梁的军队就要顶不住了,谁知道他们竟然打了他们一个包抄,居然把他们后方的老巢给端了。 格尔斯在营帐内气得直骂娘! “那现在怎么办?”鞑子那一方只能暂停了进攻,退回了军营中商量计策。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与梁人和谈!”格尔斯气鼓鼓地道,“难道还让大梁人将我们的家眷尽数斩绝么?” “可汗,你说是不是那个梁人当的内应?”格尔斯的手下就怀疑道,“不然这些梁人哪里这么容易找到我们的腹地,而且之前也是那个梁人来劝我们攻城的,梁人向来奸诈狡猾,我们是不是种了那梁人的奸计了?” 一向有些刚愎自用的格尔斯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老婆孩子都被抓了,就容不得他不好好的思量一番了。 虽说这些年,他一直对南边大梁朝肥美的土地有所觊觎,可到底还没有胆大妄为到真想去割占一块来。 可却是那个号称安亲王使者的人来了,并且不遗余力地劝说他攻打西面的大梁国,这才会让他蠢蠢欲动的。 “那个安亲王特使在哪?”格尔斯就有些生气地道。 “据说也被他们给抓回去了!”格尔斯的手下就禀报道,“而且对方提出停战议和!” 停战议和? 格尔斯营帐内的将领们就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这些人,穿过大半个草原,这才刚刚到了城墙下开打,眼见着对方就要守不住了,结果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议和了? 可如果不议和,那些被梁人捉去的家眷又怎么办?难不成还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被梁人砍杀? 经过一番商议,他们最后不得不承认,眼下还真的只有与梁人议和这一条路可走了。 议和的事,自然就不需要萧睿暄亲自再过问了,那自然由唐广的人去善后,而他则是带着他的私兵先行回了银州城。 早就得了消息的晋亲王是大喜过望。 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第一次上战场就能立此奇功! 因此,晋亲王也就下令在府中大摆筵席,以庆贺儿子取得的初次胜利! 姜婉得了信,一早就守到了城门外,翘首期盼。 只见薄薄的晨曦之中,隐约能听到一阵阵“嗒嗒”的马蹄声,紧接着穿着大红战袍的萧睿暄也就骑在一匹马上出现在姜婉的视线中。 第599章庆功 银州城外,刻意盛装打扮过的姜婉坐在马车里,不断的透过车窗向外张望。 当她看到那个整日里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远远的出现在道路的另一头,就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喜极而泣。 虽然晋王爷一早就带着西北任上的主要官员守在城门外并摆下了接风的阵仗,可萧睿暄骑着他的枣红色汗血宝马威风凛凛地归来时,第一眼却是瞧见了姜婉停在一旁的马车。 一股暖流就这样不经意地流经了他的心间,这些日子因为战事而产生的疲累也一扫而光。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显然不是他们两夫妻互诉衷肠的时候,因此他们二人只能这么远远地互相看了一眼。 萧睿暄眼中流露出的缱绻之情,就看得姜婉脸上一红,然后赶紧放下了手中的帘子,然后对同车的兰依道:“我们还是先回府吧。” “啊?就这么走了吗?”因为今日来看热闹的百姓很多,负责姜婉人身安全的兰依也就只能寸步不离地守在姜婉的身边。 但她又是个顶好热闹的人,见着今日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又忍不住想要多瞧上两眼。 “还是先回去吧。”姜婉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车外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身影,城门外一下子聚集了这么多官员和百姓,想必萧睿暄就是有心想和自己说话也没有机会。 自己还不如早点回去,趁着萧睿暄回后院去换衣裳的空档,和他说上两句话。 姜婉一打定了主意就没有再说话,兰依见状也只能讪讪地叹了口气,然后让车夫将车赶回晋王府。 晋王府的前院早已是张灯结彩,府门外的长街上更是搭了彩棚,摆了流水席宴请银州城的百姓。 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还不时有人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和四处飞溅的红纸衣,将整座城映得比过年还热闹。 姜婉坐在马车里,微微挑起窗帘看着街上的街景,嘴角微微噙着笑,心里有种与有荣焉的感动。 虽然门外摆着流水宴,可晋王府里也没闲着。 因为晋王世子爷立了战功,晋王爷一高兴,也就在府里大赏银钱:一等管事和丫鬟是二两银子一个,二等管事和丫鬟则是一两银子一个……就是在府里负责扫洒的婆子也能分得一个五分的银锞子,因此府里的人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除了被晋王爷关在佛堂里的念经的晋王妃。 听着屋外的锣鼓喧天,晋王府西北角上的佛堂就清净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往日里靠念经诵经来打发时间的晋王妃,今日怎么也坐不住了。 她瞧着院子里那几个偷偷聚在一起嬉笑的丫鬟们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是才分了一个八分的银锞子,她们就乐成这样,这让晋王妃觉得自己平日里打赏她们的首饰和衣物,都像是喂了狗。 莫名地,她就想起了以前在她身边服侍的蜀葵和蜀锦,半年前,那个该死的石氏借口府里有一批丫鬟到了年纪要放出去,顺势就将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也给放了,然后给她找过来的都是些木得像棒槌的,平日里就好似那算盘珠子一样,拨一下动一下,根本没有以前蜀葵和蜀锦的半分机灵。 外头闹成了这样,让晋王妃的心情怎么也静不下来,在连续诵错了两处经文后,她也就合上经文,站起了身来。 她听闻了今日是晋王爷给凯旋归来的萧睿暄接风洗尘的日子,没由得她就想起了自己那个被晋王爷关了禁闭的儿子萧睿曦。 “真是太偏心了!”晋王妃一拳捶在了她诵经的案几上,指甲因为拳头握得太紧而掐进了肉里,“这样的机会给我曦儿,他也定能立个战功回来!” 晋王妃就有些愤恨地想。 “你们,都给我去打听打听,二公子今日可能出来活动活动?府中有这么大的事,不能让他像个外人一样的连热闹也不能看吧?”晋王妃就阴着一脸,同院子里那几个丫鬟道。 这几个丫鬟都是石夫人安排在佛堂的人,她们有什么事,自然也只会去同石夫人说。 而为了府中庆功宴忙得脚不沾地的石夫人听闻这话后,也就冷笑道:“这事没有王爷的首肯,我可是不敢擅自做主的,毕竟不是我要关着她们母子两的。” 那来问讯的丫鬟一听,心中就有些暗暗怨恨在晋王妃更前一同当差的另外几个人来,她就知道为晋王妃跑腿,准没什么好事。 就在她准备回去回绝晋王妃的时候,却又听得石夫人道:“这事我先潜人去问问王爷的意思,你先回去听音吧!” 那丫鬟一听,忙不迭地向石夫人行了礼告退,一溜烟地就跑回了晋王妃所在的佛堂。 她只敢回禀晋王妃,此事石夫人也做不得主,使人去问王爷的意思了。 晋王妃一听,心情却舒展了许多。 看来石氏那个贱人在这府中也不是能一手遮天嘛,晋王妃就有些撇嘴地想到。 城门那边,晋王爷在接到了萧睿暄后,在那些官员的恭维声中,就有了种“吾家小子有出息了”的自豪感,众人在城门口一阵契阔,又敬了萧睿暄几杯接风酒后,一行人就热热闹闹的往王府这边而来。 待入了王府,萧睿暄借着更衣的名头悄悄地溜回了紫烟阁,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往姜婉所在的上房奔去。 因为不少官员都带了自家的家眷一同过来庆贺,作为世子夫人的姜婉是必须去坐席的。 因此,回了晋王府的她,就开始换着身上的衣裳。 萧睿暄赶回时,她身上的衣裳刚换了一半,罗衫半解,发丝微乱,整个人就有了一股慵懒美。 萧睿暄一见着她,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一处涌去,喉咙处也觉得有些干涸。 姜婉屋里的这些丫鬟们早已司空见惯这种场面,她们也顾不得还没干完手中的活,而是一个个含着笑,鱼贯着出了内室。 反正现在离开席的时辰还早,也就让世子爷和世子夫人一诉相思之苦吧! 走在最后的那个丫鬟一边想着,一边很是识趣地带关了房门。 第600章刺伤 因为想着前院还有庆功宴需要他们二人出席,萧睿暄也不敢拉着姜婉太过放肆。 两人只敢小意温存了一把便起身换好了衣裳分头去赴宴。 男宾们都被安排在了外院,而宴请各府的家眷的宴席却设在了后宅的两仪堂。 因为事关晋王府的颜面,晋王爷在思量了一番后,还是将晋王妃从佛堂里放了出来,但是却命人给晋王妃传了话,让她不要在宴席上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更不要说出什么不妥当的话来。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派了两个看上去很是体面而且身上都有些拳脚功夫的婆子跟在了晋王妃的身边,以防万一。 晋王妃自然是气得要死。 可她也是个要脸的,既然晋王爷还愿意在外人面前给她做脸,她也只能先忍气吞声地受了。 因此当晋王妃一脸端庄地出现在两仪堂时,石夫人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心里更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五味陈杂。 不管她平日里做得再多,到了关键时刻,晋王爷还是会将这个一无是处的晋王妃拱在首位,这大概就是妻与妾的差别吧。 今日来府中庆贺的女眷很多,大家熙熙攘攘地挤在一起,个个喜气洋洋的,也就没有什么关注到石夫人脸上闪过的那一丝不快。 而且她们今日关注的重点是姜婉这个晋王世子夫人。 她们殷勤地围在姜婉的身边,有的在打趣,有的在说着吉祥话,让姜婉的身边一时热闹得无两。 这样的场面,姜婉早就有了预见。 因为前世在姜妧的身边看得多,她也就早有准备:在晋王爷决定宴请这些人后,她便拜托靳先生使用萧睿暄的情报网先去打听了这些人家的事。 因此在今日与她们这些女眷的闲聊中,姜婉便对她们家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谁家在说亲、谁家又新娶了媳妇、谁家要新添丁了、谁家老安人或是老太爷的身体有恙…… 这些女眷中不少人都是第一次与姜婉接触,却发现这位世子夫人对自家的事如数家珍,因此也就觉得姜婉特别的平易近人,大家也就更加愿意围着姜婉说话了。 这样一来,晋王妃那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晋王妃瞧着自然就有些不舒服,正准备发作时,却被身后那两个晋王爷派来的婆子“劝”住了。 用过午膳后,石夫人也就招呼着众人往南边的水云馆去看戏。 而本不善于应对众人的姜婉就觉得有些累,正想着要找个什么借口好回去休息时,却见着萧睿暄身边的已升成二等管事的临渊一脸急色地赶了过来。 姜婉一瞧见他这样子,心里就升出一丝不安来。 临渊跟在萧睿暄身边已有多年,早已不会喜形于色,而他今日的这幅模样,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此姜婉也就给身边的大丫鬟红蕊使了个眼色,红蕊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迎了出去。 姜婉远远地瞧着,只见临渊对着红蕊悄悄说了些什么,而从红蕊的反应来看,显然也是吓了一大跳,两人又交谈了两句后,便匆匆分开了。 红蕊皱着眉头地赶回了姜婉的身边,然后俯身低声道:“不好了,府里的二爷将晋王爷给刺伤了!” 什么? 姜婉只觉得自己打了个激灵,然后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了红蕊。 萧睿曦居然将晋王爷给刺伤了? 他怎么敢对自己的父亲的父亲下手?要知道这可是大逆不道! “二爷已经让世子爷的人给控制住了,”见姜婉满脸的不信,红蕊也就慎重地点了点头:“刚才临渊就是受世子爷所托过来说这件事的,为了稳住宾客们的心,前院都只是对外称晋王爷因为醉酒而歇下了,不能再待客了。” 姜婉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现在府中正在大宴宾客,若晋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事,那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西北都会知道这件事。 “好端端,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姜婉也就皱眉道。 “刚才临渊来得急,走得也急,所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也不太清楚。”说着,红蕊就瞧了眼还在人群中待客的石夫人,“世子爷的意思这件事千万不可声张,不管怎么说,先将今日的宾客先稳住再说。” 姜婉保持了片刻的沉默,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这个萧睿曦怎么就不能消停会?每次他总要惹点什么事才安心! 而且也不知道晋王爷伤得重不重,她要不要派个人过去探一探。 一想到这,姜婉也就在人群中搜寻晋王妃的影子来,不料晋王妃和她身边的那两个婆子却都不见了人影。 原本还想偷个懒的姜婉就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继续同石夫人一道去宴客。 好不容易等到用过晚膳,将府里的这些女眷们都送走之后,石夫人笑了一天的脸终于垮了下来,也顾不得姜婉还在场就黑着张脸对身边的人道:“赶紧瞧瞧王爷去!” 姜婉一听,就知道石夫人也得知了晋王爷被刺的消息,她也就跟在石夫人的身后一同去了晋王爷在外院的书房。 晋王爷的外书房早已被府里的护卫团团围住,见石夫人和世子夫人联袂而来,也才有人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让二人通过。 她们一进院子,就听到东厢房里萧睿曦那近似疯魔的笑声,二人也就互相交换了个眼神,脚下却不敢稍停半分。 “情况怎么样了……”石夫人也没管那么许多,而是直接闯进了外书房的正屋,正当她想走到晋王爷跟前一探究竟时,却发现晋王爷的床边竟坐了个有些熟悉的背影,让她那还没来得急说完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她的心突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脚步也不由得变得轻缓。 石夫人悄悄的绕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朝那人瞧去,然后情不自禁地道了一句:“娘娘……” 跟着石夫人进来的姜婉不禁就皱了皱眉。 看来晋王爷伤得不轻,不然的话萧睿暄的师父空空神尼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第601章惊闻 姜婉还留心到,萧睿暄并不在屋内。 屋里留着的都是平常最得晋王爷信任的人,只是这个时候,大家都是一脸的慎重,噤若寒蝉。 对于她们二人的到来,空空神尼就好似没看到一样,她正在全力救治着晋王爷。 越过空空神尼的身影,姜婉发现躺在床上的晋王爷此刻正气若游丝,他的肩头上多了个约莫小指粗的窟窿,正不断地往外渗着黑血。 姜婉瞧着,也就心中一惊。 不说晋王爷是被萧睿曦所伤么?怎么看这伤口的样子,难不成萧睿曦所用的凶器还喂了毒不成? 难不成,今日之事,还是萧睿曦故意为之的? 姜婉就再也按奈不住,一心想着要知道今日外院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着自己留在屋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她也就先出了书房,却正好遇到了寒着一张脸过来的萧睿暄,他一处理完外院的事务就急着赶了过来。 见到姜婉刚从书房里出来,他也就向她询问起屋内的情况。 姜婉就冲着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看了眼关着萧睿曦的东厢房,然后问道:“好好的,怎么出了这样的事?” 萧睿暄也就叹了口气道:“散席之后,父王因为多喝了两杯,也就将萧睿曦叫到了一旁训斥了两句。” “今日来宾如此之多,萧睿曦自然觉得面上绷不住,也就与父王发生了口角。”萧睿暄回想起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幕,不禁皱眉道,“父王大呼着逆子,抡起手就想教训萧睿曦,谁知道萧睿曦却拔下了头上挽发的簪子朝着父王的肩头扎了下去……” “他的簪子上喂了毒?”姜婉一想到晋王爷肩膀上的那个黑窟窿,不免问道。 “你怎么知道?”萧睿暄奇道,但一想着姜婉刚从书房里出来,说不定正是师父告诉她的。 “父王被他刺中之后,整个人就往一旁晕去,”萧睿暄继续道,“当时我就觉得情况不妙,我们先将萧睿曦制住,并将父王就近抬进了书房,并派人去接了师父来……而我则去安抚那些宾客,忙到这个时候才有功夫过来……” “那王爷种的是什么毒?可有解方?”姜婉不免问道。 萧睿暄却是摇头:“从出事后,我们就派了人询问萧睿曦那是什么毒,不料他的嘴|巴严实得很,什么都不愿意说。” 姜婉听着,也就有些意外地冷笑道:“没想到他倒是个‘铁骨铮铮’的人!” 萧睿暄自然是听出了姜婉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只是这个时候他更关注的是晋王爷的伤势。 因此他一脸关切的进了书房,姜婉再次跟了进去。 因为晋王爷是中了毒,空空神尼也就想着如何将那毒血先吸出来。 因为不知道那是什么毒,空空神尼自然不敢用嘴去吸,而是拿出个陶罐来,然后用金属小筷小心翼翼地从罐子里挑出一只只蠕动的小虫,贴在了晋王爷的伤口之上。 姜婉一瞧,便认出那是水蛭,若在平常这种虫子最爱吸人血,可今日不管神尼怎么挑弄那些虫子,那些虫子就是不愿意下口。 弄得那空空神尼也是满头大汗。 石夫人在一旁看着,也就吱声道:“要不让个下人过来用嘴吸吧?” “不行,水蛭都不愿意下口,可见这毒必是极强,贸然用嘴吸恐怕也会中毒……”空空神尼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石夫人的提议。 不料石夫人却是嘟囔道:“不过就是死个下人,我们给他的家人多些抚恤金就行了……” 听着这话,空空神尼的眼中就射出了寒光:“这就是你心里的想法吗?青娥?”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这样直呼过石夫人在闺中的名字了,她也就一抬头,正对上了空空神尼那有些凌厉的目光,这让石夫人不免就抖了抖身子。 “既然帮不上忙,你就先退下吧!”空空神尼肃着一张脸道。 那石夫人竟然连半句抗议的话都没有,就这样退了下去,这让姜婉和萧睿暄都有了些意外。 这时晋王爷却微微睁开了眼,看了眼空空神尼道:“若兰,我知道你尽力了,人都有命,不要强求……” 不料那空空神尼在听道这句话后,却嘤嘤地哭了起来:“当年你和我说这话时,我道你不肯为了我们梅家人出力而弃你而去……而现在……” 空空神尼哽咽着,竟然再也说不下去了。 晋王爷就有些费力地抬了抬手,好似想要安抚她,无奈手上确实没有劲,抬了抬手后就垂了下来。 他躺在那,用眼神扫了眼萧睿暄和姜婉,有气无力地道:“你们也先下去吧,让我和你娘好好说说话……” 娘? 不管是萧睿暄还是姜婉都讶异于晋王爷的这句话。 但他们都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也就双双带着疑问退了出来,却见着了站在廊檐下发呆的石夫人。 瞧着石夫人的样子,萧睿暄料定她应该是当年的知情|人,也就上前两步对着石夫人道:“这王府中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夫人告知我们。” 石夫人那有些失神的眸子也就扫了过来,待她看清跟自己说话的人是萧睿暄后,这才收起自己有些失态的神情,忙道:“当年能有什么事,世子爷多心了。” 说完,她就准备告辞。 萧睿暄见着她这副刻意躲避的样子,哪里又会放她走。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石夫人可是他生母在的时候纳进来的侧室,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定知情。 “世子爷,您就别为难我了。”不料石夫人却是几近哀求地同萧睿暄道,“王爷当年将府中的人赶的赶,卖的卖,为的就是不想有人在这件事上嚼舌根,这么些年来,我能如此安然地留在这府中,全是因为我不多事……” “世子爷想知道当年的事,为何不亲自去问您母亲?”石夫人就看着萧睿暄道,“她此刻可就在房间里。” 石夫人的话一出口,萧睿暄的神色也就跟着一凝。 就连石夫人也这么说,难不成他的师父真是自己的生母? 这些年与师父相处的点滴瞬间就涌上了萧睿暄的脑海,现在回想起来,他与师父之间的相处模式还真的更像是母子。 #####科目三,又挂了…… 第602章冰释 晋王爷的外书房内,遣散了众人之后,整个屋里就只剩下了晋王爷和空空神尼梅若兰。 空空神尼还想做最后的一搏,而晋王爷却干脆拉着她道:“还费那个神做什么?有这点时间,还不如让我们好好说说话……” 他们二人都已年过半百,梅若兰保养得还算好,看上去也不过像是个三四旬的妇人,而晋王爷却因为这些年的劳心劳力,两鬓早已长出了斑白的头发。 一阵悲怆的情绪就这样堵在了梅若兰的胸口。 “这么多年了,你终于愿意见我了……”晋王爷有些费力地握住了梅若兰的手,“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怨我?” 梅若兰默默的低下了头。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早已说不清谁是谁非,只是她的心中始终有个结,自己想不通,别人也解不开。 当她还是忠毅公府的嫡小姐时,便与镇远将军府的大小姐郭氏情同姐妹,后来她们一个嫁给了当年还是四皇子的建武帝,另一个嫁给了当年的五皇子萧同峰。 虽然这两个皇子多少有些不对付,可作为妯娌的二人,却还是亲如闺中蜜友。 后来,文宗皇帝为了不让两个儿子兄弟阋墙,而将第五子萧同峰远远地封到了西北,随夫前往的梅若兰自然就与郭氏的联系淡了。 再后来,建武帝登基,郭氏封后,昔年的蜜友只能以臣子的姿态臣服,二人间的联系也就更少了。 可让梅若兰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几年之后,再听闻到郭氏的消息,竟然是郭氏参与了一桩巫蛊案,整个镇远将军府因此被牵连在内,满门下了诏狱。 郭氏与她皆是将门之后,平常就是连菩萨都不怎么信,又怎么会去信什么巫蛊之术? 同样不相信的,还有忠毅公梅砚堂。 就在满朝文武都不敢进言的时候,唯有他敢在朝堂上为镇远将军一家鸣不平。 当年的建武帝不置可否,而镇国公佟维却出来打圆场,大致说了些类似“圣上自有公断”的话,结果半年后,镇远将军府的男丁就遭到了满门抄斩,就连五岁的孩童都没有放过。 郭氏一门,自大梁建国以来便忠心护主,谁料到竟然会落了个如此悲惨的境地。 同为将门之后的梅家,自然就有了物伤其类的感觉。 始终不愿意相信郭氏会行巫蛊之术的梅砚堂更是暗地里调查起此事来,不料事情刚刚调查到一半,北边的鞑子来犯,向来镇守在西北的梅氏一门不得不出兵应战。 岂料梅家儿郎在边关恶战三月之久,好不容易大获全胜,而朝廷这边不但没有补给过来,而且还诬陷梅氏一门通敌,并让镇国公佟维带兵围剿。 曾经声名远震一时的梅家军在西北的大漠造到了佟维的重创,从此在大梁的历史上销声匿迹。 当年的梅若兰虽然已经嫁给了萧同峰,贵为了晋王妃,娘家遇此劫难,又岂会置之不理? 可那时候的晋王爷萧同峰也有属于自己的顾忌。 建武帝忌惮他多年,对他是早有防备,而那个时期,又远没到他能与建武帝撕破脸皮的时候,因此他只能劝着梅若兰忍一时风平浪静。 可那时候的梅若兰,又哪里顾得了这么许多? 她只道是晋王爷胆小怕事,便卸下了晋王妃的“包袱”,一人孤身入了大漠,从此仗剑走天涯。 “你还怨我吗?”见梅若兰半晌没有说话,萧同峰握住了她的手,再次问道,“这些年,我一直在悄悄地调查当年的事……却发现佟维在这其中没少推波助澜……” 因为身体变得越发的虚弱了,晋王爷说话的声音变得更加的有气无力。 “我知道……”梅若兰哽咽道,“当年的巫蛊案根本就是佟贵妃为了上位而一手诬陷给郭皇后的……” 她也将自己这些年所调查到的真相说给了萧同峰听:“而当年的建武帝正恼着郭皇后,也就对此事顺水推舟……可怜郭家一门忠烈,竟然落得如此下场,而我父亲不过是为郭家的人说了两句公道话,结果也被建武帝和佟家嫉恨上了……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听着梅若兰的讲述,晋王爷也就微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当年暗中调查此事时,不料建武帝竟然将佟皇后的妹妹佟碧玉指给他为妻,为了不让建武帝生疑,他硬是生生的接受了这一门亲事。 只是他无论如何却对佟碧玉亲近不起来,而佟碧玉的心也始终是向着她那远在京城的娘家人。 现在回想起来,正是因为这样的隔阂,让他从来就不喜佟碧玉所生的曦哥儿,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会让萧睿曦便成今天这副模样。 今日果,昨日因。 他被萧睿曦所刺,又好像是冥冥之中的一道轮回报应。 而他与梅若兰兜兜转转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再相聚的机会,晋王爷也就不免激动地握着她的手道:“留下来,别再离开了……” 看着晋王爷萧同峰那油尽灯枯的样子,梅若兰又岂会忍心再拒绝他?也就只好忍着泪,点了点头。 萧同峰就有些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握着梅若兰的手睡了过去。 想着萧同峰一世英雄,不曾想竟然会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梅若兰不免就悲从中来。 她替晋王爷掖好了被角,准备就这样守着他时,却听得院子里有了喧闹的声音。 她皱了皱眉角,然后就起了身,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 待她刚一出书房门,就见着晋王妃佟碧玉像发了疯的在那咆哮着:“好端端的,怎么又将我儿子给关了起来?你不就是瞧不惯他么,他说什么都是错,做什么都是错,你到底有没有把他当过你的儿子?” 梅若兰站在廊檐下,就有些不喜地喝道:“佟碧玉!你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德行,哪里有身为王妃的半点矜持与自尊?” 那佟碧玉还想闹,却在听闻这个声音的时候愣在了那里。 当她循着梅若兰的声音看过来时,只见一身出家人打扮的梅若兰正似仙人一样的袍角翻飞。 第603章质问 当年梅若兰还是晋王妃时,身为镇国公府二小姐的佟碧玉就有些怵她。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见到梅若兰,佟碧玉情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随后还是姑做硬气地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佟碧玉说话的语气,梅若兰不禁在心中觉得好笑。 佟家虽然也是国公之家,可到底还是差了些岁月的积淀,佟碧玉生为国公府嫡小姐,可行事作风上有时还比不过那些读过书的小户女子。 在教育子女一事上就更差了,她的儿子萧睿曦便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梅若兰平生最烦这样的人,也不想与佟碧玉过多的口舌,也就吩咐院子里的守卫道:“之前不就有交代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放进院子里来,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那群人也就面面相觑的互相看了看。 在这个府中晋王妃什么时候也成了“闲杂人等”了? 而且这院子里还站着世子爷夫妇、石夫人等人,难道也要一并请出去么? 他们之中就有人想要问上一问,可一见这做出家人打扮的人又好似并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一时间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睿暄也趁着这个机会上前,喃喃地道:“师父……您……” 他想亲口询问师父是不是自己的母亲,可这样的话,到了嘴边后,他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梅若兰轻扫了萧睿暄一眼,却只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尽力了……王爷他……或许熬不过今晚……” 梅若兰的话,震惊到了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像萧睿暄和姜婉等人还好说,他们因为刚才见到了晋王爷的伤势,心里多少还有些准备,可晋王妃佟碧玉却是完全愣在了那里,过了好半晌才发出近似杀猪般的惨叫:“不可能的,你们骗我,王爷一直好好的,怎么可能会……” 这些年佟碧玉虽然与晋王爷不对付,可她却深深明白在这王府中,王爷就是她唯一的靠山。 倘若王爷倒下了,她在这王府中也就会变得更为势单力薄,只能沦为被人宰杀的鱼肉。 可那些在院子里当差的守卫又不傻。 见之前那做尼姑打扮的女子在此大发施令,不但平日里管着后院的石夫人不意外,就连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都没有多话,也就料定这做尼姑打扮的女子身份不一般。 于是这些守卫们也就二话不说的上前架住了晋王妃佟碧玉。 被人制住的佟碧玉也就更加的不高兴了,她不管不顾地喊叫了起来:“梅若兰,你什么意思?我现在才是晋王妃,是这个王府的女主人,你凭什么在此处发号施令,定咱们家王爷的生死?” 佟碧玉不吼这一句还好,吼出这一句之后,梅若兰的眼光似刀锋一般地扫了过来,她一抬手就指向了东厢房:“我凭什么定王爷的生死?那就得去问你的好儿子了!” “跟我曦儿有什么关系?”佟碧玉却是一脸的不解。 梅若兰就看着她冷笑了一声,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根金簪扔在了佟碧玉的跟前,然后对东厢房的守卫道:“放咱们的这位王妃进去,让她去和她的好儿子说说话,好让她知道知道她的好儿子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那些守卫自然不敢怠慢,也就推开了东厢房的房门,将佟碧玉给请了进去。 到此刻,佟碧玉其实也是不知道她的曦儿到底犯了什么事,那个来给她通风报信的婆子只是说二爷又惹怒了王爷,王爷对二爷又是喊打又是喊杀的。 她一听到这话,就根本坐不住了,也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佟碧玉也就看了眼寒着张脸的梅若兰,转身进了东厢房。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可东厢房里却没有点灯,佟碧玉刚一进屋就感觉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在地上发出了“叮啷哐啷”的声音。 她也就有些不满地冲着屋外喊了一嗓子:“什么意思?你们竟然连灯都不给我儿点一盏?” 晋王妃的话音刚落,就有人端来了一盏油灯,只不过那人将灯放在屋内的小几上后,就像躲瘟神一样的逃了出去。 晋王妃自然是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只是这个时候的她没有心情与人计较这些,而是端了那盏油灯往内室而去。 借着那盏并不怎么大的油灯,她发现整个东厢房内几乎已经被砸了个稀巴烂,用来当成隔断的博古架完全被推到在地,其上摆放的各种瓷器摆件碎了一地…… 晋王妃也就有些心疼的皱眉。 晋王爷平日里就好收集些前朝古董,这些摆放在东厢房里的东西,没有一件不是值钱的古物,随便拿出一件出去,就能抵得上普通人家两三年的开销。 然而现在却不是理论这些的时候,晋王妃瞪大了眼睛在这黑暗中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儿子,并且发出了轻柔的呼唤:“曦儿?” 原本安静的室内,在角落的位置突然发出一阵衣物的悉索声。 晋王妃就发现她的儿子萧睿曦犹如一头受伤的小兽般蜷缩在了屋角。 “曦儿!她们到底将你怎么了?”晋王妃连忙放下手中的油灯,急切地往萧睿曦身边而去。 不料萧睿曦却是眼神空洞地缩成一团,并且将晋王妃奋力往外一推,并吼道:“骗子!你个骗子!你从没告诉过我,那东西能杀死人!” 听着儿子的叫喊声,晋王妃也愣在那,她一想到刚才在外面梅若兰说的那番话,就忍不住抖起手来。 然后她看向萧睿曦求证道:“曦儿……你……” 萧睿曦这才好似听到晋王妃的声音,回过神来的他颤|抖着身姿站了起来,然后一头扎进了晋王妃的怀里哭道:“娘,我闯祸了,我闯祸了啊……娘……” 晋王妃的心中也就一咯噔,连忙抓着儿子的肩膀道:“你胡说什么!你到底闯了什么祸?” 萧睿曦也就一抱头的哭道:“父王今日又像往常一样的训我,我气不过,也就拔下了头上的簪子刺了过去……谁知那簪子竟然是喂了毒的……她们要我说出那簪子究竟是喂了什么毒,可我……可我也不知道啊……” 第604章利用 晋王妃一听,一颗心,瞬间就凉掉了一半。 她的双手有些发颤地伸向了萧睿曦:“你怎么敢?那可是你父亲啊!他若是因此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一个拭父的罪名就能压死你啊!” 萧睿曦继续抱着头道:“他果然是个偏心的!他果然是个偏心的!我当时气极了,他的心里从来只有萧睿暄这一个儿子!” 说话间,萧睿曦的眼眶又变得通红,语调也变得激动起来。 “我就想,如果这世间根本没有萧睿暄这个人该多好!”萧睿曦说着说着,就好似魔怔地笑了起来。 “所以你干了什么?”晋王妃听着,一颗心就揪了起来,不用想她都知道,萧睿曦这一次真的是闯大祸了。 “既然他不拿我当亲儿子,我又何必将他当亲爹?”萧睿曦突然目露狠戾地笑道。 晋王妃瞧着儿子恍惚的神情,不免都跟着打了个寒颤。 “所以……你就对王爷动手了?”晋王妃瞪大了眼睛,瞧着自己的儿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是他先惹我的!”萧睿曦好像瞬时就切到了暴走模式,他满心愤怒地吼道,“我就想拿发簪扎他两下泄泄愤,可谁知道……那发簪上竟然有毒!” 萧睿曦双手握拳地砸了下来:“我每天都戴着那根发簪,我怎么知道它会有毒!” 晋王妃突然就意识到,儿子被有心人利用了! “你那发簪从哪里来的?”晋王妃一把抓住萧睿曦问道。 “是……是青|楼里的怜儿给我的……”早就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他,身形就有了些摇晃,心里也有了后怕。 别看他之前说得好似理直气壮,可他也知道,如果没有了他父亲晋亲王,他这个所谓的二公子,就什么都不是! 只是祸已经闯了,不管他父王会怎么样,他都落不了个好,所以之前才会故意自暴自弃地说了那样一番话,其实他的心里却依然是怕得要死。 “既然是那个什么怜儿给你的,那就去找那个怜儿!”晋王妃那一向拎不清的脑子难得的灵光了一下。 “怜儿?”萧睿曦却是笑道,“我倒是想找她来着,可她早已不在那家青|楼里了!” 听着这话,晋王妃跟着萧睿曦一起瘫坐在了那。 是谁?是谁在借她儿子的手杀人? 晋王妃也就坐在那,发起愣来。 可她还没来得急细想,主屋那边却传来了一阵哀嚎。 晋王妃佟碧玉也就有些失神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主屋跑去。 一路上并没有人拦她,她也就很是顺利地闯入了正房,却见着萧睿暄领着姜婉已经跪在了床前,梅若兰则是侧坐在床沿上,抹着泪。 “王爷!”晋王妃也就失声叫了道,然后扑向了晋王爷萧同峰所躺的床前。 此刻的萧同峰“睡容”安详,只是他的面色发乌,双唇发紫,让人一瞧便知是中毒而亡。 佟碧玉趴跪在晋王爷的床前,也跟着失声痛哭起来:“王爷!王爷您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梅若兰冷冷地瞧着佟碧玉,心里愤恨就涌了上来。 若不是她那儿子做的好事,晋王爷又怎么可能就此去了? 这会子却在这里假惺惺地哭泣,到底是想哭给谁看? “来人啦!”梅若兰想也没想地就发号了施令,“将佟碧玉和那个拭父的逆子萧睿曦都给我抓起来统统打入大牢!” 她的话音一落,守卫们也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地就将趴在床头的晋王妃给架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佟碧玉一下子就慌了神,她大声嚷道,“我可是晋王妃!” 梅若兰却是看着她冷冷地道:“可是你儿子却刺杀了晋王爷!在这件事还没查清楚前,与萧睿曦有关的人,就一个也不能放过!” 梅若兰冰冷的神情让本欲为自己辩解的佟碧玉也闭了嘴。 晋王爷的突然离世,整个王府的大权也就落到了萧睿暄的手上,这让晋王府的那些幕僚们有些慌乱起来。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都是晋王爷的人,晋王世子愿不愿意用他们,还两说。 而靳先生却建议萧睿暄道:“眼下这个时候,王爷的事最好先秘不发丧!而是对外谎称偶感风寒的好。” 萧睿暄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他接手晋王府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事,如果说晋王爷只是因为身体微恙而不能理政,自然会让整个大权的过渡更平稳些。 萧睿暄也就接受了靳先生的意见,对外也就宣称王爷因为庆功宴那日饮酒过度偶感风寒,不能再理政。 对此,外界的人并未表示出什么怀疑。 毕竟晋王爷年事已高,那日确实又饮了很多酒,身体微恙也是能够理解的。 如此这般又拖了一个月后,萧睿暄这才对外宣布了晋王爷萧同峰的死讯,同时他也向京城递交了折子,请封继承王位一事。 “晋王爷居然死了?”拿到折子的姜妧不免就有些意外。 “五哥也是一把年纪了,能够寿终正寝也算是种福气。”在宫内流连的安王也就给自己剥了个桔子,有些得意地笑道。 当年互相制衡的三王已去其二,这天下,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制约他的了。 萧同清不免就有些飘飘然地想着。 现在的他,只差一个契机了,一个能让他名正言顺起兵造反的契机! 一想到这,他不禁冷冷地扫了眼姜妧。 之前他还真是小看了她了,原以为姜妧只是个成长于内宅的无知妇人,却不料她也是搬弄朝政的一把好手。 而此刻的姜妧正拿着萧睿暄的那一份奏折在手中倒腾着,说实话,她并不想给萧睿暄封这个王。 “既然是这样,就先按下不表吧!”萧同清就同姜妧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试探他们么?现在就是个机会,正好可以看看他们是不是愿意继续臣服。” 姜妧一听,脸上就扯出了一抹微笑,安亲王的这个想法,与她不谋而合。 她到现在也不能释怀当年晋王府故意藏着那道能废了她的遗诏,即便她与姜婉打亲情牌,对方也不为所动。 正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现在,他们终于也有事落到了她的手上! 第605章金凤 朝廷的册封一直没有下来,萧睿暄自然就不能自称晋王,好在顶着晋王世子的头衔也不影响他在西北治下。 一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候,财叔以给姜婉送年资的理由,从京城顶着漫天的风雪而赶了过来。 别说是萧睿暄了,就是姜婉也吓了一大跳。 “可是京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姜婉先命人将财叔安顿了下来,然后就问起了萧睿暄。 萧睿暄刚从外院回来,他先是换了身衣服,然后净了手,在姜婉的对面坐了下来。 “还记得我之前在鞑子营帐里抓了个人吗?”待小丫鬟上了茶点后,萧睿暄就同姜婉慢条斯理地说了起来,“皇上判了个斩监候。” 自萧睿暄胜利班师后,德哥儿和仪姐儿就经常缠着萧睿暄让他讲打鞑子的故事,因此他在战场上经历的那些事,姜婉心中早已是滚瓜烂熟。 因此,他一说,她立即就反应了过来。 “那薛玉海是薛崇义的儿子,而薛崇义又是安亲王的人。怎么?安亲王没有保他?”姜婉听着不免觉得诧异。 “我倒是希望安亲王能出面保他一保。”萧睿暄端起茶盅轻抿了一口,满脸遗憾地道,“没想到他翻脸比我翻得还快,一口咬定这是薛家通敌卖国,与他没有关系。” “那薛家岂不是……”姜婉听到这,不免同情起薛家来。 “薛家一门,男子全部收监等候处决,女子全都充做官妓……”萧睿暄淡淡地说道,言语中就有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失落。 他原本是想借着这件事,好好的震慑震慑安亲王,却没料到安亲王竟然溜得比兔子还快,反倒让薛家当了替罪羊。 “安亲王这明显是丢车保帅,只是这么一来,以后谁还敢为他卖力?”姜婉不免皱眉道,“但这件事,与财叔有什么关系?他犯得着要为了这个亲自跑一趟西北么?” “安亲王的事,我们自然管不着。”萧睿暄却是冷笑道,“可你忘了我们府中,还有个姓薛的么?” 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才记起被她留在京城晋王府的薛姨娘薛金凤。 之前出了黄怡那事后,姜婉原本想将薛金凤也放出府去,毕竟她这样呆在王府里,也只是空耗青春。 不料她的一番好意,却换来了薛金凤的沉默以对。 姜婉也不是那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人,既然人家都不上心了,她自然也就把这事给丢开了。 只是临走之前将那薛金凤叫道跟前来交代道:“你若是想离开,只需跟府里的财叔说上一声,我们自然会给你一封放妾书,以后婚丧嫁娶各不相干;但若你执意要留下,王府也不却你这口吃食,只是你得记着自己的身份,不要同那黄姨娘一样做出有损世子爷的事,不然的话,我第一个绕不了你!” 姜婉说这话时,那薛金凤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立在那,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而姜婉想着路都是各人选择的,既然人家不愿意,她也不强求。 她将人远远地丢在京城里,就好似身边已经没有了这么一号人一样。 现在陡然又听得萧睿暄提及,也就奇道:“薛姨娘?薛姨娘她怎么了?” “她求着财叔将她带到西北来了。”萧睿暄也就半眯了眼睛道。 “她要来自荐枕席么?”姜婉瞬间就警觉了起来。 萧睿暄听着先是一愣,随后摸了摸姜婉的头笑道:“小脑袋瓜里都想些什么呢?就算她想,也要看看我想不想要啊!” 姜婉就有些狐疑地看向了萧睿暄。 她与萧睿暄成亲多年,却始终如新婚夫妻般的蜜里调油,而且萧睿暄也一直遵守着他们之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约定,绝不碰触她以外的女子。 所以在这个事情上面,姜婉对萧睿暄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薛金凤本就顶着个“姨娘”头衔,现在又有事相求于萧睿暄,就不免让姜婉有些多想。 “我先让人将她安排在外院了,大概明天一早她便会进来给你请安。”萧睿暄也就同姜婉交代道,“不管她所求何事,你都先不要应承。” 姜婉也就识趣地点了点头。 她自然知道这些年萧睿暄在谋划些什么,她自认为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不要给萧睿暄添堵,因此很少过问萧睿暄外院的事。 但萧睿暄却很少有事瞒着她,总会选择一些合适的时机告诉她一些外院的事情。 到了第二日,薛金凤果然一早就过来请安了。 还在床上的姜婉睁开还有些迷蒙的眼,有些不满地嘀咕:“怎么这么早?” “夫人若是不想见她,就让她在外面候着就是。”就有人给姜婉出主意道。 “算了,我还是起来吧。”姜婉想到每日都要去武堂习武的萧睿暄差不多就是这个时辰要回来了。 每次他都会练得浑身大汗淋漓,纯白的淞江三棱布衣袍常常黏在身上,那贲勃的肌肉让她经常看得都有些把持不住,就更别论是一个可能“别有用心”的姨娘了。 姜婉这边唤了人进来服侍更衣,那边就听得院子里有了娇俏的人声:“金凤给世子爷请安!” 姜婉不免就听得眉头一跳,然后暗扫了眼屋里的自鸣钟,发现今日萧睿暄比平日里回得更早一些。 “算了,就随意盘个髻吧。”看着水银镜里自己的影像,姜婉也就有些浮躁地挥手。 那梳头的丫鬟诗铭唱了个喏,在悄悄地扫了眼屋外后,却还是给她盘了个凤髻,簪上了大朵的丝绢牡丹花,整个人瞧上去富贵又大气。 姜婉不免在心中感叹,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老人了,有时候只需自己一个眼神,她就能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姜婉也就起身,换上了一件凤穿牡丹的刻丝长袍,盈盈地去了外屋。 她与那薛金凤也是几年未见了,待有人将低眉顺眼的薛金凤给领进来时,姜婉却发现她憔悴了许多,当年也是似花一样的人物,此时却像是缺了水一般的蔫了下来。 第606章求情 姜婉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薛金凤来。 她穿了件宝蓝色的菊纹暗花缎面圆领对襟长褂子,头上也只簪了两朵珠花,整个人就显示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老气横秋。 这一身打扮,不出彩,也不出错,却足可见她在自己面前的小心翼翼。 萧睿暄在一旁不动声色的“路过”,却将姜婉的“富丽堂皇”看在了眼中。 平日里最爱素净的一个人,今日却穿得这么明艳,一看就知道她是不想在自己面前被那薛金凤给比了下去。 即便心里明知道自己不会与那薛金凤有什么,可在姜婉的心里,却还是将对方当成了假想敌。 萧睿暄看破不说破,然后嘴角压着笑,微微摇着头的进了内室去。 那薛金凤面上虽是一脸的恭敬,可眼神却还是追随着萧睿暄而去。 姜婉坐在一旁,自然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多少也就有些不喜。 因为刚起床,正是饥肠辘辘的时候,她姜婉万没有空着肚子坐在这陪着个姨娘聊天的道理。 于是她也就让人摆了早膳,然后等着沐浴更衣后的萧睿暄一同过来。 “薛姨娘可曾用过了?”因为以前在京城时就不怎么与两个姨娘打交道,姜婉自然与她们不够熟络,说话的语气也就带着些直来直往。 薛金凤大老远的跟着财叔从京城过来,就是想着能在萧睿暄的面前为父兄求求情。 可谁知她到了这银州城后,萧睿暄连正眼都没瞧上一眼,因此她才想着一早过来“堵”人。 这好不容易才有了机会,她又怎么愿意轻易离开? 即便是腹中空空,薛金凤还是不得不违心道:“已经用过了。” 姜婉也就淡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已经换过衣裳的萧睿暄从内室出来,和往常一样地坐在了姜婉对面,就有小丫鬟上前递箸和布菜,做完这些后,屋里那些服侍的人也都很有默契的悄声退下,独留下薛金凤很是突兀地站在姜婉和萧睿暄的跟前。 从未在姜婉跟前服侍过的薛金凤也感受到了自己的尴尬,可一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又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学着之前那些丫鬟的样子在一旁服侍着。 这么些年来,只要是萧睿暄与姜婉私下里相处的时候,他们身边一般是不留人服侍的,所以那些丫鬟仆妇们才会那么自觉地退下。 而这会子薛金凤却杵在着,多少让姜婉和萧睿暄有些不自在。 萧睿暄正要开口驱赶着薛金凤,不料那薛金凤却“噗通”的一下跪在了二人面前,并不住地磕头道:“求世子爷救救我父兄!金凤哪怕是做牛做马都愿意!” 萧睿暄听闻之后就悠悠地叹了口气,并放下了手中的玉箸。 “为什么你会觉得在这件事上我能够力挽狂澜?”萧睿暄就有些好笑地看向了薛金凤,他可不认为一个常年生活在内宅的女子会知晓这些。 薛金凤就被萧睿暄问得有些磕巴起来。 可她却牢牢记得那人给自己出主意时叫自己千万不能露怯,否则莫说是相帮,晋王世子可能都根本不会理会此事。 而且那人还同她道,若是晋王世子不予相帮,那就去求晋王世子妃,女子向来比男子更容易心软。 于是薛金凤也就冲着姜婉磕起头来:“夫人,求求您,救救我父兄吧!” 姜婉万没有想到刚在还在和萧睿暄说着话的薛金凤会突然求起自己来,而且刚才萧睿暄问她的话一概不答,只是没完没了的念叨着“夫人行行好”。 姜婉就差点被她弄得没了脾气,冷着张脸对薛金凤道:“你口口声声要我们救你父兄,可你却对我们问你的话置之不理。你父兄叛国一事已经是被朝廷盖棺定论了的,你如今在我们这哭哭啼啼,是觉得朝廷冤枉了你的父兄?还是觉得世子爷单纯会为了你去质疑朝廷?” 姜婉的话一出,薛金凤也就整个儿的瘫坐在那里。 她虽是当年建武帝指给萧睿暄的侧室,可这些年萧睿暄却从没有拿正眼瞧过她。 她入府前的那些念想,早就被这些年的现实击成了粉粹。 之前自己怎么就那么笃定他们会帮自己? 可是,如果他们都不愿意帮自己,那还有谁能帮自己? 就在这时,薛金凤突然想起了出嫁前生母孟姨娘和自己说过的话:“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人情世故?说白了大家不过都是奔着利益而来的,你对他们有用,你就是自己人,你对他们无用,你就是外人,我这么些年能处处都比着夫人,还不是因为在老爷的心里,我比那个草包夫人更有用处?” 她以前还不太理解当年生母孟姨娘为何要同自己说上这么一番话,可现在她陡然明白过来,却已是为时已晚。 薛金凤有些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紫烟阁,在回到萧睿暄命人临时为她安排的住处时,奶娘马氏也就急切地凑了过来:“姨娘,世子爷怎么说?” 薛金凤苦笑着摇头。 那马氏一见薛金凤的样子,就忍不住哭天抹泪起来,马氏的儿子是薛崇义身边得力的小厮,这一次也一并被下了大狱。 薛金凤身边的丫鬟织罗见状,也就悄然进了内室拿了个包袱装的东西出了门。 她一出院门就逮着晋王府里服侍的仆妇道:“我是薛姨娘身边的丫鬟织罗,有要事要见世子夫人,求大娘帮忙带路。” 说完,她就取下了耳朵上的一对赤金耳环给那仆妇。 那仆妇只是府中的一个三等仆妇,平常这种求人办事的好事都不会落得她们头上来,而且只是帮人带个路而已,那仆妇也就喜滋滋的将那对赤金耳环收进怀里,将那织罗带到了紫烟阁。 刚打发走薛金凤的姜婉听闻薛姨娘那又来了人,不免就有些不高兴地道:“她们还有完没完了?” 进来传话的香蒲也就道:“这次是织罗一个人过来的,而且她还带着个包袱,说是一定要亲自交给夫人您。” 第607章织罗 若是在平常,姜婉自然是不会理的。 可今日薛金凤的表现太奇怪,口口声声是来为父兄求情,却丝毫见不到她的诚意。 自己不过稍微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她两句,她便打了退堂鼓,而薛金凤才离开不久,她身边的丫鬟却又独自一个人过来了,这不免就让姜婉心中生出了一丝好奇。 “你让她去花厅候着我。”姜婉想了想,也就吩咐香蒲道,“然后去把兰依给我叫过来,让她陪我去会一会这个丫鬟。” 香蒲也就应声而去。 当织罗被请进了紫烟阁的花厅时,不由得就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还真担心世子夫人不愿意见她,既然愿意见上她一面,那多少还是有些希望。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怀里那个包袱又紧了紧。 就在织罗站在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时候,姜婉带着兰依过来了。 因为只是见个丫鬟,她便将早上那一身的“富丽堂皇”给换了下来,而是穿了一身比较舒服的素面褙子,这让她的凌厉之色收了不少,反添了些和颜悦色。 织罗一见到姜婉,也就赶紧跪了下来,将手中的包袱举过头顶,然后一字一句地道:“织罗恳请夫人设法搭救薛家一门十三口。” 姜婉见她这做派,也就有些不悦地皱眉,暗想这主仆两个是怎么回事?怎么都是一言不合就下跪? “有话先起来说。”姜婉淡淡地扫了织罗一眼,自己则走到厅中的太师椅上坐定。 而织罗则是摇了摇头,膝行两步上前,跪在姜婉的跟前,然后将来的包裹顶过头顶:“烦请夫人过目。” 姜婉自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织罗手里的这个其貌不扬的布包袱,她也就给身边的兰依使了个眼色。 兰依接过了织罗手中的布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本账册。 姜婉就眉头微挑。 织罗只是薛金凤身边的一个丫鬟而已,她拿过来的账册又会是什么? 姜婉就有些狐疑地接过账册慢慢地翻看起来。 可她越看也就越惊心。 这分明是这些年安亲王在辽东招兵买马扩张自己势力的一本实账,只是这样的一本账,如何又会落入到织罗一个丫鬟的手上? 织罗一见姜婉的神色,也就知道她到底在狐疑什么,于是她也不待姜婉询问,也就主动交代起来:“这是薛家被抄家前,薛家的孟姨娘托人带给我保管的,她交代我,若是薛家躲不过这一劫,就让我将此账册交给世子爷,到时候世子爷自会有公断。” 虽然听着织罗这么说着,姜婉还是有些不信。 这样的账册本就是私密中的私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落入一个姨娘手中,还让她们将这账册送到了千里之外的京城? 织罗也就知道,若是自己还有所隐瞒,姜婉定不会信她。 “夫人,能否将世子爷也请来,织罗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织罗请求道。 姜婉细想了一番,觉得今日之事与其到时候转述给萧睿暄听,还不如让他来同自己一同来听听这丫鬟怎么说,于是也就叫人去请了萧睿暄。 因为是年下,萧睿暄手头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了,见姜婉派了人来请他,他二话不说的就回了内院。 姜婉遣了左右,独留下了兰依在花厅里,然后将织罗拿来的那本账册交给了萧睿暄。 萧睿暄自己就是带兵之人,自然知道那本账册的份量,而且里面记录的内容有一部分与他派人打听到的也是相符的,也就是说这是本真账册无疑。 可他听闻这账册竟然是一个常年在京城晋王府后院里活动的丫鬟拿出来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诧异。 织罗先是深深地给二人磕了个头后,然后道:“薛家公子其实是受安亲王所托才会去鞑子那边挑事的,不料竟被世子爷捉了个正着。之前薛总兵以为安亲王总会出面护上一护,结果斡旋半月之久,安亲王不但没有帮忙捞人,反倒打了薛总兵一耙,当时薛总兵便觉得事情有变,薛家有可能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情急之下,薛总兵就将这本账册交给了孟姨娘保管,可孟姨娘觉得总兵府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而是托了心腹之人连夜送了出来。” “我原是孟姨娘身边服侍的,她深知我家姨娘是个靠不住的,因此也就将此物托给了我,并嘱咐我,若是薛家此番能躲过这一劫,也就让我将此账册送还给薛家,若是薛家躲不过……” 织罗说这话时也就顿了顿,然后抬头看向了萧睿暄和姜婉:“孟姨娘说,若是薛家躲不过,至少也要咬下安王爷一块肉来!” 姜婉听着这话,也就眉头一跳。 而萧睿暄则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织罗见自己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也就低眉顺目地退下。 姜婉给兰依使了眼色,兰依点了点头,也就悄悄地跟在织罗的身后离开了。 “这事你怎么看?”姜婉见屋内没有了其他人,也就同萧睿暄问道。 萧睿暄细想了一会,然后用手指敲了敲他放在八仙桌上的账册,道:“值得研究研究。” 上一世,他最后交手的就是安亲王的人,因此这一世他一早就派人盯着辽东那边,不想和上一世一样被安亲王萧同清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安亲王那边的防范意识也很高,他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始终也只能探得一些皮毛消息。 而薛家送过来的这本账册,无疑是将安亲王的私密打开了放在萧睿暄的眼前。 “其实薛崇义这个人还是有些将帅之才。”萧睿暄就有些惋惜地叹道,“只可惜他一世忠心护主,并不能为我所用,这账册的事,恐怕都是那个什么孟姨娘自己的主意。” 在萧睿暄看来,不能为己所用之人,与其留着将来成为对手,还不如趁早去了的强。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薛家一事上一直保持缄默的原因。 “这个人真的不能争取么?”姜婉却还是有些惜才,毕竟良将难得。 第608章商量 这个道理萧睿暄自然懂,上一世经历过战场的他比谁都渴求会带兵的良将。 而且上一世,他就领教过薛崇义带兵的本事。 只是薛崇义对安亲王向来是忠心耿耿,所以他萧睿暄从未起过要将薛崇义收为己用的心思。 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就是这一个别人笼络都来不及的老将,安亲王居然会选择将其“壮士断腕”! 不得不说,他还是不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叔叔。 但是刚才姜婉的话却也提醒了他,既然安亲王已经将薛家抛弃了,如果能让薛崇义为自己所用,那就最好了。 只是这薛家人是因为自己抓了薛玉海才下的大狱,他们愿不愿意为自己效命还两说。 而且,他们都是被判了斩监候的人,想从死牢里将人弄出来,不是没有办法可想,只是他这边要冒的风险也很大,他也就必须要掂量掂量此事到底值还是不值! “此事得从长计议!”萧睿暄想了又想,然后对姜婉道,“我得去问问靳先生和祁老先生他们的意见。” 祁老先生原本是晋王爷身边的幕僚,姜婉在宛平田庄的总管事祁山就是他远房的侄子。晋王爷去世后,萧睿暄曾与他促膝长谈了一晚,将他留了下来继续辅佐自己。 这二人在听闻萧睿暄的提议后,也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都知道,此事做起来有利也有弊,现在无非是要权衡这其中到底是利大还是弊大,而且现在整个薛家是个什么意思,安亲王的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他们远在西北什么也不知道,别到时候费了一肚子的劲,反倒给自己添了个劲敌就麻烦了。 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商量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有商量出一个结果来。 到最后还是祁老先生毛遂自荐道:“如果世子爷信得过我,我就替世子爷跑一趟京城,跟在晋王爷身边的这些年,我多少还积攒了些人脉。而且当年我与那薛崇义也是有过交道的人,咱们先想想办法探探那薛崇义的心思,他若一门心思求死,咱们也不用费这力气了。” 萧睿暄一听,便觉得这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只是,眼见了就要过年了……”萧睿暄还是有些迟疑。 “就是过年这段时间好办事,大家的心思都会比平常懈怠一些,”祁老先生就笑道,“而且薛家不是判了开春就处斩么?如果真要救他们,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太多了。” 萧睿暄听闻之后,也就站起身来,冲着祁老先生鞠了个躬,然后很是恭敬地道:“此事就劳烦老先生为我跑这一趟了。” 财叔在知道这一消息后,也就自告奋勇的找到了萧睿暄:“不如我同祁老先生一同回京吧,正好路上也有个伴。” 萧睿暄想着祁老先生也是已知天命的人了,能有财叔在一旁护着,他自然也能放心些。 腊月十八的时候,萧睿暄亲自送了他们二人出城,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一姜婉的生辰。 因为晋亲王新逝,整个晋王府都在为晋亲王守孝,姜婉的生日自然也不好大操大办。 因此,萧睿暄只是让厨房里为姜婉烧了一桌她爱吃的菜,夫妻两个再带着三个孩子们围着炕桌开开心心地吃了。 饭后,三个孩子都被奶娘带了下去,而萧睿暄则轻轻地从背后拥了姜婉,拿了只锦盒给她。 “这是什么?”正在摘耳环的姜婉也就偏过头,看着萧睿暄问道。 “不过是个小玩意。”萧睿暄也就拥着姜婉的后背,将头搁在了她的肩头道。 姜婉笑着打开了那个锦盒,只见一只犹如鹅蛋大的夜明珠躺在其中,其上笼罩着一层盈盈的光辉。 姜婉也不是第一次见夜明珠了,只是突然瞧见这么大的一只,多少还是有些讶异。 “是洪老大他们从海外带回来的。”萧睿暄也就解释道,“他们也是觉得难得,也就让人送了过来。” “这个……应该能换不少钱吧?”姜婉摩挲着那颗夜明珠,试探性地问起了萧睿暄,“你之前不还说手头的经费有些紧张么?将这珠子卖了,能不能缓解一二?” 萧睿暄听着姜婉的话,不免噗嗤一笑。 “亏你还记得这事。”萧睿暄就拥了拥妻子,然后动手帮姜婉拆卸起身上的首饰来,“之前确实是手头有些紧,才同你借了些银钱,现在都到了年底,各商行、各田庄还有洪老大他们那边陆续都把银子汇了过来,早就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姜婉闻言就双手合十地念了声“阿弥陀佛”:“看来菩萨还真是显灵了,我得找个时间去庙里还愿去!” 见萧睿暄一脸的不解,姜婉也就笑道:“之前见你东挪西凑的,连觉都睡不安稳,因此我就和范家妹妹一起去庙里许了愿,让菩萨保佑你顺风顺水心想事成……” “你别怪我多事就成,”说着,姜婉的脸就一红,有些愧疚地说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什么忙也帮不上你……” “谁说的?”萧睿暄就对着姜婉挑眉,“正是有了你,才让我觉得这日子有了奔头,为了你,为了孩子们,才让我不敢松懈!” 想着萧睿暄曾对自己说过,上一世在失去自己后,他过得犹如行尸走肉,姜婉就有些心疼地抱住了他,喃喃地道:“我也特别感激你能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你如此厉害,却看上了一无是处的我,真的让我觉得自己是烧了高香了。” 听着姜婉的话,萧睿暄就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将姜婉从自己的怀里扶了起来,然后对着姜婉的眼睛道:“你为何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觉得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和煦的人,你的眼神,总能给我一往无前的力量,让我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 说着,萧睿暄就轻揽着姜婉,轻轻地吻上了她的眼睛:“遇到你之后,我才明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真正含义。” 第609章年前 姜婉听着,却是泪流满面。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是我?”姜婉忘情地拥住了萧睿暄,“我除了窝在这后宅之中,什么都帮不了你!” “你是我的女人,我不需要你去帮我冲锋陷阵!”萧睿暄笑着刮了下姜婉的鼻子,“你能安心地在后院‘相夫教子’才对我的最大肯定!” “你真是这么想的?”姜婉就有些梨花带泪地看向萧睿暄。 “真是个傻丫头!”萧睿暄就有些宠溺地抱起姜婉往大床那边走去,却恶狠狠地说,“是不是有人在你这胡说八道了?可别让我发现了是谁,不然我一定要拔了她的舌|头!” “没有!”姜婉立即为身边的人辩解道,“没有人跟我胡说八道,都是我一个人的时候胡思乱想。” “哦?”萧睿暄就挑了眉看姜婉,“你之前不是还和程氏一起过问善堂里的事么?我瞧着你忙进忙出的也挺好的,怎么?最近都不见你出府,难不成是发生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善堂那边已经步入正轨,就连程家妹妹都不用时常过去守着了,我就更加无事可做了。”姜婉就有些失落地说道,“她们原本都好好的,我再一过去,反倒要分心来招待我,倒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去添堵的。” “这样啊!”萧睿暄听着,却低头亲|吻上了姜婉的颈脖,言语上就有些敷衍道,“那我们就不去添堵了。” 萧睿暄唇间一吸,就让姜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她一把推开萧睿暄道:“咱们可还在孝期,可别闹出什么事来。” 晋王爷过世,萧睿暄要为他守孝三年。 看着姜婉一脸认真的样子,萧睿暄就忍不住笑道:“不过是亲亲而已,能出什么事?” 说着又将姜婉搂进了怀里,身子后靠在床头,叹了口气道:“我将萧睿曦囚禁了三个月,就有人为他来求情了。” 因为从始至终,萧睿暄对外都是宣称晋王爷是因为那日饮酒过多而伤了身子过世的,所以只有他身边极少数的几个人知道晋王爷去世的真相。 因此在外人看来,萧睿暄一接管了王府,就将同父异母的兄弟给囚禁了起来,就有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意思。 一开始,大家都还把握不住萧睿暄这个世子爷的行事风格,也就没有人敢贸然进言。 而自从大家都发现了萧睿暄并不是个喜欢一言堂的人后,有些自命是与晋王爷一同打拼过的人也就跳了出来开始为萧睿曦说话。 萧睿暄自然是不置可否。 而那些人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进言,弄得萧睿暄就有些烦不胜烦。 “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他说话?”姜婉从萧睿暄身上半支起身子奇道,“我还以为他早已是声名狼藉了。” “在有些人的眼中,声名狼藉并算不得什么。”萧睿暄也就篾笑道,“虽说晋王妃这些年被我父王有意识地圈在了后宅里,但还是不妨碍她以其正妃的身份去笼络人。” “你是说那些人是晋王妃找来的?”姜婉问道。 萧睿暄也就微微眯了眯眼:“至少我知道就有那么几个。” 以前晋王爷管事的时候,他一个世子,自然不能太多的指手画脚。 可现在整个晋王府都归他说了算,他也就容不得还有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了。 只是他现在还忍着不发,不过是想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人会继续跳出来。 “那你究竟打算怎么处置萧睿曦?”姜婉不免也有些好奇地问,像现在这样圈禁着晋王妃和萧睿曦,她也觉得不是长久之策。 “还没到时机。”萧睿暄的语气就冷冷地道,自从上一世萧睿曦在他身后放了那一冷枪让他重生后,他对萧睿曦就再没有什么兄弟情谊,甚至早就想将其杀之而后快。 只是现在京城里还压着他承爵的折子不下发,多少还是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毕竟现在还没到与朝廷撕破脸的时候,万一姜妧他们要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他也很难办。 于是,他现在也和姜妧他们的心态一样,用一招“拖字诀”,想将这事拖到不得不解决的那一天。 想着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萧睿暄也就问起姜婉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 “今年你不用宴请西北的这些官员么?”姜婉也就奇道。 “为什么要宴请他们?”萧睿暄反倒是满脸不屑,“我不正在守孝么?而且在过完年后,我一定会忙碌起来,到时候怕是更加没有时间来陪你了。” 姜婉知道萧睿暄说的自然是事实。 而且他们现在虽然没与朝廷撕破脸,可她也能感觉到这其中的关系紧张。 “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们去爬爬骊山,泡泡华清池吧?”姜婉也就出着主意道。 “就这样?”萧睿暄挑眉看向了姜婉,却见到姜婉极其认真地冲他点了点头。 第二日,萧睿暄也就将要去骊山的事吩咐了下去,府中自然又有了一番热闹。 依旧管着内宅的石夫人也就过来求证姜婉:“好好的,世子爷怎么会想到要去骊山?” 姜婉自然不能说这是自己的主意,也就只好推脱说是萧睿暄最近心情有些沉闷,想出去走走。 石夫人一听,当然不好再说别的,但还是嘱咐姜婉道:“那你们可要多带些人出去,我听说最近外面不怎么太平。” “怎么?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姜婉觉得自己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有几个地方闹起了匪患。”石夫人也就笑容尴尬地同姜婉说道,“当然,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说不定是有人在以讹传讹。” “这事,世子爷知道么?”姜婉却是有些怀疑的,自己不知道就算了,就连萧睿暄也从未透口风给自己,是因为他不知道了,还是他觉得自己没必要知道呢? 如果是他不知道,那自己要不要去提醒他一番? 要知道萧睿暄在接手西北这几个月里,最想要的还是西北的这些民众能安居乐业。 第610章夜行 姜婉将外面可能闹匪患的事同萧睿暄说了,萧睿暄只是淡淡地应了句“知道了”便没了下文,府中的众人依旧热火朝天地做着出行的准备,好似丝毫不受这个消息的影响。 想着萧睿暄一贯的成熟稳重,既然他都觉得没有什么,那自然就是真的没有什么,姜婉也就跟着将此事给丢开了。 到了腊月二十八,朝廷封了印,萧睿暄也依着之前与姜婉的约定,轻车简从地带着三个孩子驱车赶往骊山而去。 自从进入十月后,整个西北便洋洋洒洒地飘起雪花来,到了腊月的时候,整个银州城早已是银装素裹。 在银州城内还好,主要的干道一直有人清扫着,可出了银州城后,被冰雪覆盖的驿道也就变得不那么好走。 为了照顾所有人的安危,萧睿暄也就命车队把速度降下来,在驿道上用龟速前进着。 姜婉捧着怀里烧得暖暖的花鸟手炉,微微掀开车窗上的夹板帘子看着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不免就有些后悔地同萧睿暄说道:“早知道是这样,就不该选在这个时候出来,倒让几个孩子跟着我们一起受冻。” 萧睿暄闻言就将车厢内的锦被往姜婉的身上拢了拢,笑道:“既然都已经出来了,还说那些丧气的话做什么?你要知道这样的景色寻常时候也是见不着的。” 姜婉就向萧睿暄挤出了个笑容,刚想让人去问问跟在后车上的孩子们怎么样时,却听得后车上传来了孩子们欢快的嬉笑声。 萧睿暄看着姜婉一脸担心的模样,也就笑着同她说道:“你看,孩子们可比你想象得还要高兴。” 姜婉只得认命地耸了耸肩,将头靠在了萧睿暄的肩头:“我们要这样赶多久的路?” “也就一天一|夜吧。”萧睿暄好似漫不经心地答道。 “一天一|夜?”姜婉听到他这样的回答不免就惊愕地坐起,“怎么?我们还要连夜赶路么?” 她也不是第一次跟着萧睿暄出远门了,可无论是哪一次,萧睿暄都会趁着天黑之前就投宿,宁愿在路上多耗些时间,也绝不会冒险连夜赶路。 而这一次萧睿暄的安排也太奇怪了。 之前在府中大张旗鼓地准备着,结果出行的时候却又只带了寥寥几个护卫…… 姜婉前思后想着,便觉得此次的出行,四处都透着诡异。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姜婉也就凑到了萧睿暄的跟前,盯着他的眼睛质问道,“这实在是不像你平日里的行事作风。” 被姜婉这样盯着的萧睿暄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不由得发出了一层冷汗。 “还能打什么主意?”他将眼睛瞟到了一边,并且撩开了他那侧车窗上的夹板帘子,装成查看车厢外情况的样子,“这一次咱们的行程紧,又因为大雪路滑不能疾驰,如果再不连夜赶路的话,很有可能咱们一到骊山,就得往回赶了。” 是这样的吗? 姜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被姜婉盯得背心发毛的萧睿暄也就揉了揉姜婉的头道:“你还不相信我吗?我几时让你涉险过?” 姜婉一想也是。 她跟着萧睿暄这么多年,他总是处处以自己为重,绝不会让自己受半分委屈。 也许真是因为他们的时间太紧,才让他不得不做此安排吧! 而且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发生,她也相信萧睿暄能够护住她和孩子们的周全。 一想到这,姜婉就全身松懈了下来,依在萧睿暄的身上打起瞌睡来。 也不知道她到底睡了多久,萧睿暄温柔地将她唤醒,然后抓了一大抓烤串给她,道:“荒郊野岭的,也不好做什么好吃的,我只好让他们烤了些肉串,那边还煮了粥,你就跟着应付应付吧。” 姜婉就有些错愕地接过萧睿暄递过来的烤肉串,却发现天色已黑,一旁的雪地上支起了一堆篝火,兰依她们几个正和几个护卫一起围着篝火烤着肉串,三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孩子在那堆篝火前又蹦又跳,红彤彤的篝火映在他们红扑扑的小脸上,玩得不亦乐乎。 姜婉也就跳下了马车。 这个时候的她,无比感激出发之前萧睿暄执意让她改穿男装,和那些繁琐的女装相比,男装真是行动方便了太多。 见姜婉走了过来,之前那些围在篝火前的护卫就让了一个位置出来,她这才发现那堆篝火之上竟然还吊了一口小锅,锅里正咕噜咕噜地不知道在煮着什么。 “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我们在草原上都吃些什么吗?”萧睿暄就有些得意的凑了过来,“这可是我在鞑子那里学来的,今天就煮给你看。” 自从听过萧睿暄打鞑子的故事后,几个孩子早就将萧睿暄当成了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大英雄。 听得他这么一说后,孩子们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吵着让萧睿暄给他们煮好吃的。 姜婉就有些揶揄地看向了萧睿暄。 她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却也知道战场之上从来只管吃饱,什么时候会管你弄得好不好吃? 正当她想要看萧睿暄的笑话时,却闻到有一股奇特的香味从那口小锅中飘了出来,竟让她有了垂涎三尺的感觉。 萧睿暄也就命人从跟在车队后的小车上取来了碗筷,给姜婉和孩子们一人盛上了一碗。 姜婉借着红红的篝火,这才看出那好似是一碗炖了肉的米粥? 闻着那诱|人的米香味,姜婉便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食欲,大快朵颐起来。 萧睿暄一边看着妻儿幸福地饮着粥,一边机警地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四周,他以为自己的这个动作做得不动声色,却还是被姜婉抓了正着。 “你在看什么?”姜婉不免也跟着环视道。 “没什么,这毕竟是野外,怕有野兽出没,机警着些总没坏处。”萧睿暄微笑着回答道。 姜婉一听就紧张起来:“若是真遇到野兽了怎么办?” 不料还未等萧睿暄回答她,德哥儿就在那手舞足蹈地说道:“那就让爹爹将那野兽打死,然后将它烤了吃!” 孩子气的话语一出口,就惹得大家哄笑一堂,也让之前姜婉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 第611章遇险 在小憩了一阵之后,萧睿暄也就决定继续赶路,大家也就分头上了各自的马车。 姜婉在吃饱喝足了之后,便在车厢内打起了瞌睡。 萧睿暄冲着她笑着揺了摇头,安排她安安稳稳地和衣而睡:“睡一觉醒来,明早就能到了骊山脚下。” 姜婉眼皮沉沉地点了点头,窝在萧睿暄的身边就睡了过去。 然而在她睡得最为香甜的时候,却突然感觉整辆马车好似突然飞了起来,耳畔更是响起了嗖嗖地射箭声。 “怎么了?”姜婉惊叫着坐起,却发现陪在身边的人由萧睿暄换成了兰依。 兰依见姜婉坐了起来,也就笑着道:“没什么,我们只是发现有狼群跟在我们车队后。” 狼群! 姜婉惊得瞌睡都跑了,她坐起了身子,撩开车窗上的夹板帘子往外看,果然看到车队后面一直跟着几只眼睛里闪着凶狠红光的野狼。 而萧睿暄则跨骑在他的枣红马上,将手中的弓拉满,“嗖嗖”地将箭给射了出去。 姜婉不免就捏了一把汗,然后拽着兰依的手道:“你在这护着我,那孩子们呢?” “夫人不必担心,那边有雪梅看着呢,不会出什么事。”兰依就很镇定地回答道,“只要我们安心地待在车厢里,就不会出什么事的。” 尽管兰依这么说着,姜婉还是很担心地瞧着车厢外,在心里为萧睿暄捏了一把汗,打心眼里的觉得他们这次的出行太过冒失了。 她也后悔没能将亚伦送她的那把火枪带在身上,不然在这个时候,她多少也能帮上萧睿暄一把,而不是在一旁干着急。 听着那些野狼此起彼伏被射中后的哀鸣声,头狼发出了一声狠戾地嚎叫,听得姜婉小心脏也跟着一颤,随后那些原本对车队穷追不舍的狼群就这样四散地消失掉了。 若不是雪地上还留有那些被射杀的野狼,姜婉还以为刚才不过是她做过的一个梦而已。 “好好的,怎么会有狼?”待萧睿暄再次回到车厢内,兰依退出去之后,姜婉自然要抓着萧睿暄好好的检查一番,看看他有没有因此而负伤。 “都跟你说了,这里是野外,有狼不是挺正常的么?”萧睿暄就有些宠溺地看向了姜婉,“还好一早我们就有了预见,所以狼群并未占到便宜,所以他们撤退了。” 姜婉就有些嗔怪地看向萧睿暄:“早知道这次出门竟是这样的危险,我还不如带着孩子们在家里围在火炉边烤红薯呢。” “烤红薯有什么意思?”萧睿暄却是一脸的不屑,“今晚这样的经历,是多少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让孩子们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长见识?”姜婉就瞟了眼跟在他们车后的那辆车,也不知道刚才的场面,几个孩子有没有吓得尿裤子。 好在过了有惊无险的这一|夜后,他们的车队平安顺畅地到达了骊山脚下。 “我们先在山下的酒馆里用过膳再上山去。”萧睿暄也就将他的安排同姜婉说了。 姜婉自然是从善如流,经过昨晚的惊心动魄之后,她早已是饥肠辘辘。 待马车在那酒馆的小院里停好之后,她便带着孩子们跟着萧睿暄进入了酒馆,然而在酒馆的廊檐之下,她却见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瑟缩在屋檐之下,冻得浑身通红。 姜婉本就是心善之人,自从做了母亲后,她也就更加看不得有孩子受苦。 于是她也就向那酒馆的小二询问道:“门外那人怎么回事?” 那小二见姜婉和几个孩子都衣着华贵,自然知道店里这是来了大主顾,也就很是殷勤地答道:“前两日流浪到我们这来的,若是贵人觉得污了眼,我这就去把人轰走。” “算了,”姜婉想了想,然后同那小二道,“你去准备些热的吃食送给那孩子,谁都是人生父母养,在他这样的年纪,不应该受这一份苦。” 那小二先是一愣,随后表示理解地笑了笑。 在他看来,像姜婉这样锦衣玉食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了解到民间的疾苦,就算今日赏了那小叫花一碗热汤饭,那明天呢?那孩子还是难逃被冻死的命运。 不过既然贵人有命,那小二还是乖乖地执行了,在他端着一碗热饭菜送到那小叫花跟前时还特意同那孩子道:“你今日遇到贵人了,赶紧趁热吃了吧。” 那小叫花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那小二,却不敢接他手中的碗筷,一双咕噜噜的眼睛不住地往姜婉这边瞧。 姜婉也就善意地冲那小叫花笑了笑,那小叫花这才接过小二手中的饭菜,狼吞虎咽起来。 “小哥哥,你慢些吃,可别噎着。”坐在姜婉身边的萧令仪见了,也就倒了一碗水送到那小叫花的手边。 那小叫花微微哽咽了一把,喉咙里咕隆了一声,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姜婉坐在那,看着那小叫花吃饭的样子,却觉得他的眉眼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在酒馆用过些吃食后,在离开前,姜婉还特意回头看了眼酒馆的廊檐下,只见那小叫花依旧蜷缩在那。 于是她便让萧令德将身上的银狐轻裘披风解下来,轻轻地披在了那小叫花的身上,这才带着几个孩子上了马车离开。 上了马车之后,姜婉也就同萧睿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那孩子。” “别说是你,就是我也有这种感觉。”萧睿暄也皱着眉头道。 可那孩子是谁,夫妻两个愣是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随后他们的马车沿着骊山上开出的山道一路向上,然后在一个山庄前停了下来,萧睿暄也就笑着对姜婉道:“咱们到了!” 姜婉也就依言下了马车,打量着眼前这个依着山势而建的山庄,真的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跟着萧睿暄长途跋涉地跑到这里来。 而她身后的孩子们却显然比她要兴奋得多,他们几个一路叽叽喳喳的,像几只欢快的小燕子一样,飞进了那个山庄。 第612章识破 姜婉原本以为山庄里会像前几次出行一样,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可她一进山庄,就感觉到了冷冷清清,就连地龙也像是刚刚升起来的样子,感觉不到一丝热度。 一切都像是临时起意,四处都透着准备不足的气息。 姜婉不免在心中感叹,难不成这次她跟了个假的萧睿暄?哪哪都不靠谱。 而跟着他们而来的那些仆妇却没有这么多心思去抱怨,她们赶紧行动了起来,铺的铺床,生的生火,不一会的功夫,就将一切都打点得井井有条起来。 喝着兰依端过来的养生茶,姜婉也就拿着揶揄的眼光瞧着萧睿暄,她倒要看看,他会做何解释。 不料萧睿暄却完全没有理会这一茬,而是跟姜婉商量起明天去哪玩。 姜婉瞧着这四处透着的古怪,心下虽奇怪,却也没有说破。 因为在她心里,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萧睿暄做任何事都有着他自己的目的,既然他不愿意与自己明说,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于是她就收了那颗打量的心,而与萧睿暄闲扯了起来。 姜婉此行有两个心愿:一是爬爬骊山,二是泡泡当年杨贵妃泡过的华清池。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她自然是先想泡个温泉先纾解一下,而萧睿暄却坚持要先带着她爬骊山。 执拗不过萧睿暄的姜婉最终只好选择了妥协。 孩子们对是爬山还是泡温泉却没有什么讲究,特意穿了一身男装的萧令仪更是跑在了两个男孩子的前面,不断的在前面喊着“快来!快来!” 这可急坏了她的奶娘罗氏,她赶又赶不上,爬又爬不动,只能看着仪姐儿渐跑渐远地身影干着急。 此时的骊山上也正覆盖着雪,平日里飞流直下的瀑布此刻都被冻成了冰川挂于山崖之上,瞧着自然又有了另一番风味。 同样是一身男装的姜婉也就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玩兴正弄时,还会忍不住要拉扯着萧睿暄契阔一番。 然而,她却发现了萧睿暄心不在焉。 只见他总是警觉地打量着四周,凝重的神色就宛如他们遇到狼群攻击的那一|夜。 姜婉的心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 她忍不住一把拽住了萧睿暄,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睿暄还想粉饰太平,结果被姜婉狠狠地瞪了回去。 “你别想敷衍我!”姜婉慎重地同萧睿暄说道,“这一路上,你处处透着诡异,安排的行程也是漏洞百出,若是遇到了有心人想要攻击我们……” 说到这时,姜婉的话语突然一顿,脑海里却闪过了石夫人之前所说的西北并不太平,以及她告诉萧睿暄这一消息时他的不以为意。 难不成从那时候起,他就在谋划这些? “你不会是想……”一个胆大的想法就掠过了姜婉的脑海,但她却觉得那太过疯狂,而忍不住甩了甩脑袋。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萧睿暄就有些宠溺地摸了摸姜婉的头,并笑道,“我保证,只会是有惊无险。” “你怎么敢?”姜婉就像看着个疯子似的看着萧睿暄,“你带着我无所谓,可你还带着三个孩子呢!” “正是因为带着你,还带着三个孩子,对方才会觉得有机可乘,才会愿意铤而走险!”萧睿暄就冷了脸道,“不下重饵,又如何引蛇出洞?” 见着姜婉满脸震惊的样子,萧睿暄满眼温柔地将姜婉搂进了怀里,并且用他那轻柔而富有诱|惑的声音说道:“我敢这么做,自然是有了完全的把握,相信我,我能护着你和孩子的周全。” 可听着萧睿暄的话,姜婉那满心的委屈还是化成了眼泪流了下来:“可即便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能提前告知我?还是在你心目中,我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你信任的人?” “不是不值得信任!”萧睿暄继续拥着姜婉道,“你们知道得越少,反应也就越真实,越不会让对手生疑。” “你看你现在知道了真相,还能像之前那样无忧无虑地爬山赏景么?”萧睿暄用略带老茧的手指帮姜婉擦拭着眼角的泪水,颇有些心疼地说道。 姜婉发现还真像萧睿暄说的那样,现在的她已经完全轻松不起来了。 他们在明,对手在暗,谁也不知道,他们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伙人动手。 突然间,她就无比希望有人来攻击他们,至少让她不用像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心诚,就在姜婉正想着这事的时候,一支暗箭突然从白皑皑的树林里射了出来,若不是萧睿暄反应快带着她躲了过去,那支箭至少能将她的手臂射穿。 “啊~!”姜婉出于本能地尖叫了一番,双|腿一软地就跌坐在了石阶上。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住手,第二支箭、第三支箭……像下雨一样地向着他们所在的地方飞了过来。 而眼疾手快的萧睿暄则是快速地拖着她躲到了一块大岩石后。 “孩子们怎么样了?”躲在岩石后的姜婉突然想到已经爬到前头去的三个孩子,也就充满了担心。 萧睿暄往山上看了一眼,然后同姜婉说道:“不必担心他们,按照他们之前爬山的速度,此刻应该早就进入我设在山上的安全区了。” 见姜婉还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萧睿暄不得不解释道:“虽然我拿你们做饵,却也只是想要引蛇出洞而已,按照我原本的计划,此刻我们都应该是躲在山上的山洞里……” 姜婉这才明白过来,若不是她刚才拉着萧睿暄扯东扯西,此刻的他们也应该躲进了萧睿暄所说的安全区里。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看着箭头如雨一般的落下,姜婉开始担心她身后的这块大岩石也会有扛不住的时候。 “不急,我跳出去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开,而你则抓紧时间沿着山路跑上去,那个山洞就在小路旁,很容易找到的!”萧睿暄二话没说地就解下了身上的白色披风盖在了姜婉的身上,并嘱咐道。 第613章躲避 “那你呢?”听明白了萧睿暄的打算后,姜婉就反扣住了他的手腕。 他所谓的引开对方的注意力,就是跳出去,将自己当成活靶子。 现在山下射上来的箭雨如此之大,萧睿暄若是这个时候跑出去,岂不是会被人射成马蜂窝? 姜婉就依依不舍地摇着头,说什么也不肯松开自己的手。 “婉婉,你相信我!”萧睿暄也急了起来。 战机转瞬即逝,留给他们二人的时间并不多。 “那你答应我,一点要平安回来!”姜婉扣住了萧睿暄的手,像个要送丈夫上前线的妇人般纠结了起来。 “我会的!”萧睿暄也就俏皮地冲着姜婉眨了眨眼,“等下我跳出去后,你就披着这张白披风尽量走有白雪覆盖的地方上山!这样的话,他们应该没有那么容易发现你!” 姜婉自然知道这是保护色的原理,也就重重地冲着萧睿暄点了点头。 萧睿暄在姜婉的额头深深地印上了一吻后,突然发出了一声怪叫,翻着筋斗地跳了出去。 山下的箭雨果然就跟随着他变换了方向,姜婉双眼噙着泪,手脚并用地往山上爬去。 不一会的功夫,她便听到有人在低声唤她“夫人”,她抬头看去,只见之前跟着他们一起上山的人都躲在了一个山洞中,并且由兰依把守着山洞口。 此刻的姜婉一见到兰依就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而兰依则是快速地将她也拉进了山洞。 “怎么办?世子爷还一个人在外面!”这一刻的姜婉真是恨自己的无用,一抬手,就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夫人!万万不可!”兰依却一把抓住了姜婉的手腕劝阻道,“世子爷和我们都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请夫人不用担心。” 说完,她就拉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穿在衣襟之下的软甲。 “一切都在世子爷的掌控中,请夫人耐心等候。”兰依就安抚着姜婉道。 摸着兰依身上的那件软甲,姜婉因此而安心不少。 只是她却执意要呆在兰依的身边,好随时观察洞外的情况。 洞外的箭雨依旧“嗖嗖”地下着,一片风声鹤唳。 而姜婉的心情也跟着那些箭雨此起而彼伏。 她双手合十地跪坐在洞内,开始在心里默默地乞求着满天的神佛,一定要保佑萧睿暄的平安。 而其他人见了她的样子,也跟着祈祷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的时间,山洞外却突然响起了一声爆竹声,惊得姜婉睁开了眼睛。 而兰依则是有些兴奋地站了起来,看着山洞外激动地喊道:“世子爷发出反击信号了!” 姜婉之前还有些不明白兰依的意思,却发现刚才还好似空无一人的骊山之上,却突然冒出了许多蒙面的白衣人,站得漫山遍野都是。 “他们……都是从哪冒出来的?”姜婉看着眼前的一切,就有些瞠口结舌。 兰依却是与有荣焉地解释道:“他们都是我们无影堂的人,一早就奉世子之命躲藏在这,只等世子爷一声令下,就将那些进入到我们埋伏圈的人统统都抓起来。” 听了兰依的这番解释,姜婉也就将头探出了洞口去,果然见到这群突然冒出来的人,将一群手持弓箭的人团团围在了半山腰。 而萧睿暄则是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离山洞不远的岩石上下令:“将他们都给我抓起来,还有骊山方圆十里的地盘都给我搜,一定要将幕后的同党给我抓起来!” “是!”那群白衣人齐声应喝道,震得满山谷都是荡气回肠。 见危机已经解除,萧睿暄也就跳到了姜婉的面前,像邀功似地说道:“怎么样,我说了是有惊无险吧!” 之前一直在担惊受怕的姜婉也就握了粉拳砸了过去,满心委屈地喊道:“你不知道你这样我会很担心么?” 她砸拳的力度并不大,可萧睿暄却很是夸张地叫嚷了一声,姜婉一开始还以为是萧睿暄同自己玩闹,结果却发现他的衣衫之上渐渐有了鲜血洇了出来。 姜婉那刚松懈下来的心,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又受伤了么?”姜婉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上前就想去撕扯萧睿暄的衣裳。 “只是受了些小伤而已。”萧睿暄故作轻松地笑道,“你现在撕开我的衣裳也无法给我包扎,我们不如快点返回山庄才是正理。” 之前脑子里还有些乱哄哄的姜婉一下子就变得清明了起来,她也就赶起山洞里的人来:“快,快,快,咱们赶紧回去!” 萧令仪和萧令德以前只是听闻萧睿暄上战场杀敌的故事就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今日亲眼见到父亲的英明神武,更是崇拜得一塌糊涂! “爹,爹,你刚才那招叫做什么?”已经化身为小迷弟的萧令德更是缠住了萧睿暄,“你能不能也教教我?” 姜婉也就好不留情地将萧令德从萧睿暄的身边提溜开来,并且一脸严肃地说道:“你没瞧见你爹已经负伤了吗?” 萧令德就像犯了错误一样地低下了头。 萧睿暄也就宠爱地摸了摸儿子的头,笑道:“等你再大点,爹爹再教你!” 萧令德一听,两只眼睛里就放出了光来。 在一旁的萧令仪听了,也不甘示弱地喊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学。” 胡金斗瞧着也怯怯地问道:“我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学?” “学,都学!”萧睿暄也就笑嘻嘻地应承着,然后带着姜婉他们下了山。 而在山下的山庄里,程子修早已负手立在了山庄门外,在看到了萧睿暄后,也就冷冷地道:“听闻你又受伤了?” 姜婉却是诧异程子修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却听得萧睿暄笑道:“都说了,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子修提着去上药了,而范氏则是笑盈盈地从山庄内出来,看着姜婉笑道:“总算是平安回来了,我们可等你们等了有好一阵了。” 第614章原来 劫后余生的姜婉在范氏之后变得激动了起来:“范妹妹,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我们都来了有半个月了,”范氏掩着嘴笑道,“若不是之前世子爷就有过交代,我昨日便要去见你的。” 姜婉就越听越糊涂。 她昨日到这山庄时,四处都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几个守着这宅子的仆妇,就不见有其他的人。 范氏只是笑,领着姜婉就往山庄里走去。 和昨日姜婉住进来时不同,整个山庄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仆妇们喜气洋洋地窜来走去,原来光秃秃的屋檐之下,也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窗户上都贴上了新剪的窗花,四处都透着浓浓的年味。 “这是怎么回事?”姜婉看着这满屋子变戏法似的多出的人儿,忍不住问。 “你竟然都不知道?”范氏也是瞧着姜婉惊道,“早些时候,世子爷找了我们,说每年过年都是窝在府中着实没趣,不如一起出来游玩一番。” “程子修自是无所谓,他是在哪都呆得住的人,”范氏也就继续同姜婉说道,“但世子爷说,在那之前,他还有件大事要办,不能过分的铺张,也就让我们准备过来的事宜。” “而且为了不影响世子爷的大事,他让我们不动声色地提早了半个月过来。”范氏就有些不满地同姜婉抱怨道,“来了就来了,还不得声张,让我们一行人全部都窝在后院不准出来。” 听得范氏这么一说,姜婉才回想起来昨日她确实好像是歇在了这山庄的外院,亏得萧睿暄还哄她说这山庄没有什么前院后院之分,全是那种独立小院。 搞了半天,是他在这里面藏了乾坤。 “听说你们今天在山上还挺惊险的?”范氏看着衣衫有些凌乱的姜婉关心道,“你没有伤到吧?” 回想着在山上的那一幕,姜婉还心有余悸,她摇了摇头笑道:“我没事。” “你还真是大胆,若是换成我,这会子估计腿脚都是软的,”范氏就感叹道,“好在你和孩子们都平安回来了。” 听着范氏这么一说,姜婉才突然意识到自从下车后,她便没有看到仪姐儿他们,不免就跟着紧张了一把。 “他们早就被各自的奶娘带了下去了。”范氏瞧着姜婉笑道,“刚才还说你大胆来着,没想到也是装出来的镇定。” “谁遇到这种事能淡定?”姜婉也不怕范氏笑话,而是实话实说道。 “那你去我那,”范氏抿嘴一笑,“我让厨房里煲着安神汤呢,你和孩子们都用上一碗。我们之前还担心着对方不上钩呢,毕竟明儿个就是新年了,没想还真如世子爷所料,将他们这些歹人一网打尽了。” 听着范氏的絮叨,姜婉却觉得有些汗颜,心里对萧睿暄也多了两分抱怨。 连范氏都知道的事,怎么就单单瞒住了她? 难不成在萧睿暄的心里,自己还不如范氏可靠么? 姜婉在这边怨着,半袒着上身的萧睿暄却在那边打着喷嚏。 他也就催促着程子修动作快一点:“你看,我都要着凉了。” “你能着凉?”程子修却是一脸的不信。 随后他执起一把小刀同萧睿暄说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你快着点,姜婉还等着我回去一同用膳呢。”萧睿暄却是咬着牙道,他袒露的左手臂上此刻正有个黑窟窿洞的血洞正流着血。 刚才在山上,他为了引开那些弓箭手的主意而跳了出去,却不幸被射中了手臂,为了不让姜婉担心,他直接削断了箭柄,一路咬着牙回来了。 程子修微皱起眉,拿起小刀就往萧睿暄手臂上的血窟窿切去。 “嘶~!”萧睿暄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都说给你用点麻沸散,是你不同意的。”程子修见萧睿暄的样子,不屑地说道。 “不行,用了麻沸散肯定就瞒不过姜婉了。”萧睿暄咬着牙,抽着冷气地说道,“你倒是快点啊。” 之前程子修下手还有些小心翼翼,听得萧睿暄如此一说,也就管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切开了他手臂上的肉,将没入皮下的一截铁箭头给挖了出来。 此刻萧睿暄已是疼得满头大汗,但他还是不忘跟程子修要了那支铁箭头仔细观察了起来。 “可看出了什么蹊跷?”程子修一边帮萧睿暄处理着伤口,一边问道。 萧睿暄单手盘弄着那支铁箭头,果然在其上发现了他想要找的标识。 “这是镇国公府惯用的图案,有了这个,我倒要看看那佟氏和萧睿曦还有什么话可讲。”说着,他嘴角带着轻笑地将铁箭头往程子修身前的案几上一放。 原来,他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接到了探子的线报,在他将晋王妃佟碧玉和萧睿曦软禁后,佟碧玉就偷偷地联系上了远在京城的镇国公佟维,希望他能派人来营救自己。 他们一来一回的通了两个月的书信,最后还是镇国公佟维决定派人来暗杀萧睿暄,然后再将萧睿曦拱上晋亲王的位置。 只可惜,他们的书信却早早地被萧睿暄的人给截留了下来,并将镇国公的计划全盘告知了萧睿暄。 然而,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虽然整个王府可以加强守备,对进出银州城的人进行严格的盘查,但也怕百密一疏。 萧睿暄索性就决定了主动出击,以自己为饵,将镇国公府派来的这些杀手一网打尽。 于是他才会在府中大张旗鼓地准备着出行的事宜,并且当石夫人很是委婉的跟姜婉提及城里不怎么太平时,也只是一笑了之。 他就是要藏在府里的那些眼线去告知镇国公府派来的杀手,然后将他们引入到自己的圈套里。 为了给对方制造“可趁之机”,他甚至不惜冒着危险赶夜路,将一家人的安危都置于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没想敌人没引来,却引来了狼群! 而当时与恶狼鏖战的萧睿暄也一直在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将他预先准备好的援兵搬来? 幸好他当时咬着牙挺了过来,才没有将他之前布下的局暴露出来。 第615章审问 待程子修处理好萧睿暄手臂上的伤口后,萧睿暄也就提议去审一审今日抓到的那群人。 等了他一天,早就是饥肠辘辘的程子修也就忍不住在心中腹诽:刚才到底是谁说要回去陪姜婉吃饭的? 但他同样很好奇,那些敢来攻击萧睿暄的人到底是长了三头六臂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于是程子修只在萧睿暄的身后翻了个白眼,然后快步地赶上了去。 今日抓到的人全被关在山庄里的一个偏僻小院里,并被萧睿暄派了重兵把守。 即便是萧睿暄入内,也是严格查对了令牌,对了口令后,才肯进入。 跟着萧睿暄身后的程子修不免奇道:“不用这么森严吧?” 萧睿暄也就回看了他一眼,表情颇有些不屑地说道:“这天下掌握了易容术的可不止我们一家,小心些总是没有错的。” 程子修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脸上呈现出了一个认输的表情。 萧睿暄也没有心思同他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也就往小院的正屋走去,屋里苏屠平同段鸣风一起正捏着在一个嫌犯的下颌,并在他的嘴里倒腾着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段鸣风就从那人的嘴里掏出了一只毒囊,而那人的身旁的椅子上则歪坐着另外一个嫌犯,只是从他口吐白沫的模样来看,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见到萧睿暄过来,段鸣风也就抱拳行了个礼,然后禀告道:“真没想到他们的嘴里竟然都藏着毒囊,那一个趁着我们不备,咬破毒囊就自杀了,这一个则是被苏大哥眼疾手快的掐住了下颌,才自杀未遂。” 萧睿暄听着就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可是标准的死士做派。 “那其他人呢?” 既然这两个能想到了自杀,那其他人可能照做。 “其他人还好,因为担心他们在路途上乱嚷嚷,所以在押送回来时都塞住了嘴|巴,他们现在就算是想咬破毒囊自杀也是不可能的。”段鸣风回道。 萧睿暄这才放下心来。 他对上了那名死士的眼,然后拿出了程子修从他手臂中取出的铁箭头冷笑道:“你以为死无对证之后,我们就拿你们没有办法了吗?这铁箭之上,可还刻着你们镇国公府的图案呢!” 那死士的脸也就瞬间一边,之前还是满脸无所谓的他,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恐。 在行动之前,他们确实商量过是不是要换另一批箭羽,毕竟他们所惯用的这批箭羽都是打上了镇国公府印记的。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别的箭羽却远没有镇国公府的这批箭羽好用,不但射程短,精准度也没有这么高。 最后还是他们老大一拍腿就做了决定:“我们此次去,就是要取他们狗命的,难道你们还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吗?” 众死士觉得老大说得有道理,也就抱着必胜的决心杀上了山来。 谁料,人没杀到,他们这些号称死士的却被人家抓了个正着。 这要是传了出去,他们这些人,还有什么脸面在道上混? 萧睿暄他们却不管这么许多的,那段鸣风虽然平日里只是王府的一个护卫,却是个善于用言语蛊惑人心的。 他也就凑在那死士的耳边,大致说了一些“值与不值”的话语,竟将那原本抱着必死之心的死士说动,待他再这么“谆谆善诱”了两轮之后,那死士的心里防线也就彻底崩塌,一五一十的全部交代了出来,并且签字画了押。 有了这第一份供词,后面的事就更好办了。 他们从那些人里总共拿到了大同小异的十一份供词后,这才将这群人中为首的那个提出来审问。 那人见大势已去,也就将他们整个儿的“刺杀计划”和盘托出。 原来,他们之前也只是悄悄地潜入银州城,想要伺机而动。 后来是得知萧睿暄他们要阖府出游,才想在半路伏击。 但他们也是谨慎的,觉得以萧睿暄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像他们所看到的那样轻车简从,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们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特意去引来了狼群。 想借着狼群的攻击,看看有没有援手。 在眼睁睁地看着萧睿暄带着护卫亲自与狼群搏击之后,他们这才下定决心趁着萧睿暄爬山的时候来攻击他。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会稳操胜券后,才知道自己竟中了萧睿暄的埋伏。 “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拿自己的妻子孩子当赌注!”领头那人也就悔道,“真是放鹰的反被鹰啄了眼睛!” 得了他们的口供,萧睿暄也就把人都交给了苏屠平。 “你先将这些人低调地押回银州城去,然后把这些供词都交给靳先生!让靳先生根据这个以晋王府的名义写一封弹劾镇国公佟维的信给朝廷,”萧睿暄半眯着眼睛道,“看看他们镇国公府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屠平也就唱了喏,正准备退下时,萧睿暄更是补充道:“另外将这些证词和死士都拉到佟碧玉的跟前给她瞧瞧。” 萧睿曦刺杀晋亲王那次,为了维护王府在西北的声誉,他硬生生的将这一消息给压了下去,对外只是宣称父王是因为饮酒而发生的意外。 正是因为如此,他便没有了名正言顺处理萧睿曦的理由。 这一次意欲谋杀晋亲王世子,而且还有了铁证在手,他就不信萧睿曦和佟碧玉还能逃过这一劫。 待他处理完小院里的这一切时,竟然已是日薄西山,想到自己与姜婉的约定,萧睿暄也就大步地往后院而去。 姜婉在回了山庄之后,先是听从范氏的建议用过了安神汤,然后又好好地泡了个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大觉,因此当萧睿暄再见她时,她早已恢复了之前的精气神,不再像只受了惊的小鹿。 她特意叫来了孩子们,等着同萧睿暄一同用膳。 而萧睿暄见到眼前的一切,一直悬着的那颗心这才真真切切地放了下来,但他心里深深的自责却还没有退去。 “对不起,婉婉~!我以后定不让你再跟着我涉险了!”萧睿暄深深地拥住了姜婉,满心愧疚地说道。 第616章骊山 听着萧睿暄的话,姜婉却是臊红了脸。 她推了推萧睿暄,然后轻声道:“孩子们还在这呢!” 萧睿暄这才有些惊觉地放开了手,却发现三个孩子全都是一脸看戏的表情,正襟危坐地坐在饭桌旁。 萧睿暄就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装成一本正经地说道:“还是上菜吧!” “再等等!”姜婉却是扯着脖子往屋外瞧了瞧,“今儿个可是三十晚上,我请了程子修和范妹妹一同过来吃饭。” 不一会的功夫,显然是经过精心收拾过的二人就出现在姜婉他们所住的小院,范氏更是带了些小玩意过来,分给了三个孩子。 “过年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孩子们,也就自己做了些荷包和布老虎,希望他们能喜欢。”范氏也就笑着同姜婉解释道。 因为范氏是萧睿暄的母亲梅若兰的关门弟子,因此范氏也算得上是萧睿暄的家人了。 因此他们并没有分桌而坐,而是热热闹闹地挤在了同一张八仙桌上,痛痛快快地吃了起来。 厨房里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一个一品鲜的老鸭火锅,程子修和萧睿暄两个就着小酒,边吃边聊着。 而孩子们在匆匆扒完了自己的那一碗饭后,争先恐后地拥到小院里,扯着院里的仆妇们给他们放烟花炮竹。 放心不下的姜婉和范氏则是跟在孩子们的身后走出了正屋,站在了廊檐之下,看着那些被点燃的炮竹,带着五彩的眩光冲破了天际。 在那些五颜六色的映衬之下,所有人的笑颜都显得更加的灿烂了。 “虽然每年都有过年,我却觉得今年这个年,过得最开心。”范氏同姜婉站在一起,情不自禁地将头偏到了姜婉的肩膀上。 “是因为得偿所愿地嫁给了程子修么?”姜婉就有些揶揄地看向了范氏,将范氏闹了个大红脸。 见范氏没有说话,姜婉也感叹道:“我以前也觉得日子过得挺无聊的,可自从世子爷出现了之后,突然就觉得日子过得有盼头了……” “对啊,这日子过得有盼头了!”范氏也就同姜婉相视一笑,然后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头看了眼那两个还在屋内拼酒的男人。 接下来的日子,姜婉如愿以偿地泡了当年杨贵妃泡过的华清池。 “不是说温泉水暖洗凝脂么?”泡在温泉中的姜婉忍不住有些皱眉,“我倒没瞧出这里的水与小汤山有什么不同。” 因为手臂上有伤,只敢把半个身子没在水中的萧睿暄听闻之后却是笑道:“那可不一样,杨贵妃可没有洗过小汤山的温泉。” “你那个真的不要紧么?”姜婉却是无时不刻地担心着他的手臂,若是因为进了生水化了脓就不好了,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抗生素一说。 “没事的!”萧睿暄却是把手在空中舞了又舞,“我没有沾水,干爽着呢!” 可姜婉依旧瞧着担心不已,弄得她最后也没了继续泡下去的心思。 “算了,我们还是走吧!”她从水里站了起来,素白的衣袍缠在她的身上,整个人就好似出水芙蓉般婀娜多姿。 萧睿暄看着,也就吞了吞口水。 若不是他的手臂不能沾水,他还真想现在就将姜婉拖到水里就把她给办了。 上岸,正合他意。 他也就跟着姜婉从水里站了起来,可姜婉一见着他,就开始掩着嘴,笑着往池子的另一侧跑去。 萧睿暄一低头,也就见到了自己的剑拔弩张。 见着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的姜婉,他也就低吼道:“别以为你能逃出我的手掌心!” 守在澡池子外的那些仆妇听着澡池子里的那些“叮啷哐啷”声,一个个都翻着眼睛看天,只觉得天好蓝,云好白,飞在天上的鸟儿好自在…… 在骊山下小住了几日的众人到了初三那日便都开始准备回城了。 相对于来时路上的匆忙,他们回去的时候就显得从容了许多,而且还打出了晋王府的仪仗,颇有些招摇地回了银州城。 只是他们的人还没到银州城,就见着升了管事的临渊正站在城头翘首以盼。 “这小崽子倒是殷勤。”萧睿暄远远地见着他,也就笑道。 待他们的马车行到城门外时,临渊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前来,先在马车前打了个千,随后就窜到马车前,低声道:“世子爷,王妃不大好了……” 坐在马车里的姜婉和萧睿暄神色具是一凝。 “发生了什么事么?”萧睿暄也就正色问道。 “前些日子,世子爷您嘱人送了些东西回来,晋王妃在瞧见后,整个人就不太好了……当晚就吞了金……”临渊也就据实以告。 吞金? 姜婉就有些惊愕地看向了萧睿暄,而萧睿暄则是皱眉道:“然后呢,她断气了么?” “气倒是没断,只是整个人都昏迷不醒,茶水不进了。”临渊继续道,“府里的大夫说,估摸着就是这两日了。” 在打发走临渊之后,萧睿暄也就冷笑道:“还真是便宜她了!” 而当天晚上,晋王妃便断了气。 就在大家都在等着晋王府什么时候会为晋王妃发丧的时候,却爆出了晋王妃买凶杀人的传闻。 银州城的街头巷尾一下子就议论开了: “……难怪晋王府里秘不发丧,想必是畏罪自杀了吧?” “老晋王爷去了,朝廷册封的圣旨半天都没下来,这才叫晋王妃起了心思吧?毕竟她也有个和世子爷一般大的儿子啊!” “你们没听说么?朝廷不下旨,全是因为晋王妃在其中作梗,你们可别忘了,她在朝中还有个当镇国公的大哥呢……” 一时间,大家议论的都是晋王妃的不是,都在感叹萧睿暄是个没妈疼的孩子。 而晋王妃逝去后,萧睿曦连这最后的仰仗都消失了,每日过得惶惶不可终日:他所有的吃食都必须让身边的服侍的人试吃了过后,他才敢放心食用,半夜还常常被噩梦惊醒。 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就把自己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第617章劝说 府中自然就有人将萧睿曦的近况报告给了萧睿暄。 萧睿暄却只是淡淡地吩咐道:“只要不离开他的那间院子,随他折腾好了。” 府里的那些人也不是傻的,有了世子爷的这句话,他们对萧睿曦院里的事也就变得漫不经心起来,日常用度各种缺斤少两,甚至有时候萧睿曦院里的人连一口热茶饭也吃不上。 再加上萧睿曦向来是个脾气爆烈的,以前他对身边的人喊打喊杀,众人也得受着。 这如今他再作,却是无人理会。 他身边服侍的那些人更是躲得远远的,经常是他砸了东西之后,一两天都没有人来收拾。 更有人将他屋里的那些值钱的古董摆件偷偷地运出府去卖钱,然后再从市面上买些碎瓷烂瓦掺在萧睿曦砸碎的那些瓷片中去销账。 因此,没多长时间,萧睿曦的院子里就显得空荡荡的,就连拔步床上的雕花木板都被下人给拆掉了,剩下的全是搬不动的笨重家什。 与此同时,年前去到京城的祁老先生却传回了好消息。 他通过自己以前积攒下的人脉关系,悄悄地进入了关押薛崇义的天牢,并让牢头将薛崇义单独提到了刑讯室,并向薛崇义委婉地转达了萧睿暄想要招揽他的心思。 那薛崇义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可能因为是带兵之人,看上去也才四十左右,虽然穿着牢服身处牢房这种阴暗之地,可也掩盖不住他那原有的一身正气。 在初初听到萧睿暄有意招募他,他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 在他看来,若不是因为萧睿暄抓了他的儿子薛玉海,他们薛家人怎么可能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可祁老先生却是笑着同他道:“薛大人恐怕到现在还有一事没有想明白吧?陷你们薛家于不义的可不是晋王世子,而是你们的那位安王爷!” “鞑子犯我大梁地界,晋王府出兵保家卫国,有何不对?”昏暗的牢房里,祁老先生义正言辞,“咱们现在易地而处之,倘若是薛大人您带兵出去,在敌方阵营里抓到了咱们大梁这边去通风报信的人,薛大人又会如何处置?” “晋王世子只是尽了一个大梁人的本分而已。”见到对方脸上有了松动的神色,祁老先生也就趁机说道,“薛公子到底是因为何种原因而去的鞑子大营我暂且不论,但瓜田李下犹要避嫌,更何况正是两国交兵之时?除非当时薛公子的身上负有王命!” 说到这,祁老先生故意顿了顿,然后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薛崇义。 薛崇义这才恍然大悟。 自他儿子出事之后,到他们全家被下狱,前前后后足有两个月的时间,若是真想将他的儿子摘出来,有的是办法。 就犹如祁老先生而言,哪怕是伪造一份王命,便能脱身。 并且这对于正在监国的安亲王而言也算不得是什么为难的事。 但安亲王却在自己的面前装出了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还痛哭零涕地将罪责都推到了晋王世子的头上,说是因为对方的步步紧逼,才让他不得不壮士断腕! 现在回想起来,这分明就是安王爷在自己的面前做的一场戏。 他分明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薛家赶尽杀绝,借此以削掉他们薛家在辽东日益不可撼动的军事影响力。 枉他大半辈子都对安亲王忠心耿耿,却换来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一想到这,薛崇义的双手就捏得咔咔作响。 祁老先生一看火候差不多了,复又提起了萧睿暄:“晋王世子向来是个惜才之人,他愿意将薛大人一家救出,只是不知道薛大人可否愿意?” 薛崇义一听,也就两眼放光。 “祁兄是说晋王世子愿意帮我等洗脱罪名?” 祁老先生却是叹了口气道:“薛大人平日里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在这件事上却不知变通?现下薛家因为私通敌国而被判了死罪,这是安王爷都没有回转余地的事了,我家世子爷又有何能耐逆转乾坤?” “那你刚才还说要救我一家出去!”薛崇义听到这,就觉得自己被人给涮了,说话的语气也就显得有些不耐烦。 “薛大人,救你一家老小和为薛家洗脱罪名那可是两码事!”祁老先生也就老神在在地说道,“虽然说君子立于天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可有时候暂时的苟且,却也不失为一种保存实力的办法,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与你说的这些话,薛大人一个人的时候好好思量思量。”祁老先生见两人聊得差不多了,也就准备起身离开,临行前他将一块其貌不扬的破木板塞到了薛崇义的手中,“你若想通了,便将这个挂于这牢门之外,自有人会来搭救你一家出去。” 祁老先生走后,薛崇义捏着那块破木板前思后想了整整两天。 他不得不承认祁老先生说得很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眼见着离行刑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也就试探性地将那块破木板挂在了牢门之外。 然而两三天过去了,薛崇义却没等到想象中的绿林好汉劫狱,就在他还在想着是不是要等到行刑的那日有人劫法场时,正吃着饭的他却突然往一旁的草垛上一倒,嘴角竟然还流出一股污血来。 原本只有薛崇义一个倒下还好,谁料到牢房里关着的薛家人却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而且都是和薛崇义一个惨样。 天牢中关押的其他人也就开始慌乱了起来,纷纷将手中的吃食丢到了一边,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倒下的。 听到骚乱的牢头大摇大摆地过来巡视了一番,然后叫来了仵作。 仵作挨个牢房的检查了一遍,然后得出结论薛家人全都服毒自杀了。 “晦气!”牢头皱着眉咒骂了一声,然后轻飘飘地说道,“让人把他们都拉到乱葬岗扔了吧!” 狱卒们也就七手八脚地将死得直挺挺的薛家人都搬运了出去,并拉到城外野狗遍地的乱葬岗,连坑都没有刨上一个,而是将这一车死人全都扔在山岗上就回去复命了。 待这些狱卒们离开后,乱葬岗后的小树林也就闪出七八个黑衣人,将刚才狱卒们丢出来的“死尸”一个个的又抬上了一辆板车,借着夜色往乱葬岗外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运去。 第618章投靠 待薛崇义再次睁开眼睛时,竟然有了种重活一世的感觉。 可当他看到坐在对面大炕上悠闲地对着棋盘打棋谱的祁老先生时,不免好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响动的祁老先生也就站起身来笑道:“薛大人,您醒了。” 薛崇义半支起了身子,却觉得头正晕得厉害。 他打量眼四周,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呆了数月之久的牢房。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我已经将你们救出了天牢,”祁老先生也就笑道,“还请薛大人按照我们之前所说好的,尽早随我一道去西北避祸,毕竟这里还是京畿之地,并不安全。” 薛崇义也就仰头长叹了一把。 他也明白狱中的那个薛崇义已死,现在远走西北已是他们一家人不二的选择。 “可我家中的女眷……”薛崇义有些担忧地问道。 祁老先生救出的都是与他一同判了死刑的薛家男丁,而他阖家女眷都被没为了官妓,此刻早不知道飘零到了哪里。 “这个请薛大人放心。”祁老先生就与薛崇义笑道,“早在我入京时,世子爷就另外派了人去寻你家女眷的下落,前些日子他们就传了好消息给我,薛家的女眷全都已经寻得,并护送去了西北,等到薛大人到了西北后,就可以一家团圆了。” 祁老先生说这话时,满脸透着笑意,却听得薛崇义浑身汗淋淋。 这分明就是在告诉他:你们薛家女眷都已经在我们世子爷手上了。 “那就请祁兄尽快安排我们去西北!好让我们一家早日团聚!”薛崇义给祁老先生行了个大礼。 于是,祁老先生就在给西北的晋王府去了一封密信报了平安后,便带着薛家人启程返回西北。 接到祁老先生报喜信的萧睿暄自然很是高兴,于是他派了人赶到城外五十里的地方专程守候着祁老先生的回归。 就在他接到报喜信四五天后的样子,祁老先生就带着薛家人出现在城外。 为了不引人注意,萧睿暄直接将薛家人安排在了城外的农庄内,而得到准信的姜婉也将一直跟着薛金凤寄居在晋王府外院的织罗招了过来。 “世子爷已经命人将薛家的人都给救了出来,”姜婉也就开诚布公地同织罗说道,“等下我便会派人将你们送过去与薛家的人团聚。” 织罗一听,就感激地给姜婉跪了下来,一连磕了好几个头,感谢她的大恩大得。 “你也不必谢我,真要说能促成这件事,还是因为你之前及时的拿出了那本账册。”姜婉神色淡淡地说道,“而且我希望薛姨娘与薛家人团聚之后,从此改名换姓开始新的生活,就不用再回晋王府来了。” 织罗听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姜婉的意思。 这些年她们家小姐在晋王府的尴尬境地她也是瞧在眼底的,若说她们家小姐还一直心存念想,而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早已就看得明明白白:世子爷和世子夫人间,是绝无可能再容纳下第三个人的。 “织罗明白了。”织罗再次给姜婉磕了个头,“织罗这就回去收拾收拾,等着夫人送我们回去与薛家人团聚。” 姜婉也就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冲着身边的晓月使了个眼色。 晓月自从嫁给陈岩后,就升为了姜婉身边的管事妈妈,虽然府里的人都要称她一声“陈岩家的”,可姜婉还是习惯叫她“晓月”。 接到姜婉的暗示后,晓月也就从衣袖中抽出了一个样式简单的荷包交给了织罗:“这里面是夫人的一点意思。” 织罗也就轻轻捏了捏那个荷包,感觉里面装的像是银票,而在出了紫烟阁后她才发现那里面不光装着银票,还装着一个一百亩田庄的地契,至少可以让她们家的小姐在离开晋王府后依旧有所仰仗。 想着夫人平日里都是一副不怎么待见她们家小姐的冷淡模样,却不曾想竟会为她们家小姐安排这么许多。 而等她回到薛金凤暂住的小院时,薛金凤却是倚在正屋的门沿上等着她回来,而薛金凤的奶娘马氏却在屋里骂骂咧咧的,大概说着织罗是个心大的,肯定是想着法的去攀夫人的高枝去了,而将她们几个丢在这自生自灭。 织罗一听这话,心里自然是有火气的,但她一想到世子夫人交代她的事,也就暂且将火气压下,然后笑着同薛金凤道:“姨娘大喜,老爷和孟姨娘他们已经被世子爷救了出来,等一下夫人便会安排我们去同老爷他们团圆。” 薛金凤自是大喜过望,而在屋内的奶娘马氏则是撇了撇嘴,没有再说话。 织罗则是赶紧吩咐屋里的小丫鬟收拾细软,马氏一听,就在一旁尖叫了起来:“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收拾细软?” 织罗只好耐着性子地同她说道:“今日我们与薛家人团聚后,就要跟着薛家人一起隐姓埋名地生活了。” “隐姓埋名?我们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咱们家小姐当年可是奉旨成为晋王世子的侧室的!”马氏听着,就惊叫着。 而薛金凤则是坐在一旁,没有吭声。 她没有忘了那日自己去求姜婉时被严词拒绝时的情形,而现在世子爷和夫人却想办法把薛家人救了出来,自然不可能是看在她的面子上。 这个时候,自己若还不识相一些,那肯定会被王府的人更加“嫌弃”的。 “我,离开!”显然是经过一番思量,薛金凤艰难地做出决定。 马氏还欲说些什么,薛金凤却对她摇了摇头,悠悠地叹道:“是时候离开了……” 在姜婉的安排下,薛金凤等人也被送到了城外的田庄,待她一下马车,便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孟姨娘,虽然除去铅华的孟姨娘已不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扑到了孟姨娘的怀里。 而这一刻,先行过来的萧睿暄则终于同薛崇义达成共识:改名为雪山宗后的薛崇义由萧睿暄编入他的私兵军队里,从此负责为萧睿暄带兵。 第619章博弈 薛家的事告一段落后,便迎来了一年最重要的春耕时节。 去岁听从晋王府安排而开垦了荒山农田的农人们也都忙碌了起来。 为了不耽误这一年的收成,萧睿暄决定由晋王府出资购买种子、农具等物,免费发放给那些新垦农田的农人。 而作为战斗在第一线的乔安更是跟着忙得脚不沾地,三过家门而不入。 夏依一个人闲在家也是无趣,也就干脆回了银州城,探望起姜婉来。 姜婉原本以为忙过春耕这一段时间就好了,不曾想等到了五六月间,地里的庄稼都抽穗了,乔安他们依旧没能歇下来。 “真没想到种田竟然这么折腾人。”姜婉就不免感叹。 “一听你这话,就知道你不事稼穑。”萧睿暄听闻之后就取笑她道,“种庄稼哪是一朝一夕的事?灌溉、施肥、除草、捉虫哪一样能随意应付?也就是辛苦了这三季,才能真正换得五谷丰登,才能让农人们安心歇上一季。” 正是听得萧睿暄这么一说,姜婉才发觉自己真的对稼穑一无所知,于是她也会经常出府去走走,去看看城外那些长势很好的庄稼。 看着那连成一片的绿与天色相接,她竟然觉得那是天地间最美的景色。 然而就在大家都满心地期待着这一年的收成时,却传来京郊之地闹起了蝗灾。 被蝗虫飞过的大片农田被啃得片叶不留。 得到这一消息的萧睿暄也就命人传下话去,让大家警惕蝗灾的袭击,而程子修也在闭关研究起有没有什么是可以杀虫却又不会伤害到庄稼的办法。 好在京郊的蝗虫并未飞到西北来,可朝廷却以此为借口增加了他们西北近五成的赋税。 萧睿暄接到这一消息时,气得差一点摔了一个白玉茶盏。 “他们还真是怕我们过上好日子不成?”萧睿暄就在书房里怒道,“好不容易地里多收了三五斗,让百姓有了些盼头,他们将这赋税一加,百姓们又得砸锅卖铁了。” “国不爱民,民又如何爱国?”一旁的祁老先生也只能感叹道。 而靳先生却比他们两位显得更为忧虑:“可是朝廷必定是下了旨意的,我们这是遵循还是不遵循?” 他的话音一落,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萧睿暄。 萧睿暄迟疑了好一阵,然后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不交!” 然后他们就听到屋内有人倒吸了一口气的声音,随后就有人提醒萧睿暄道:“如果不交,算不算是公然抗旨?” “这当然算!”靳先生也就回答道,“而且还有可能迎来朝廷对我们的讨伐。” 屋内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如果一旦与朝廷开战,那损失与开销,就不是这几成的赋税能比的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还有可能被朝廷冠以“叛乱”的罪名。 这些都由不得他们不仔细思量一番。 不料萧睿暄却是冷笑道:“这打是打不起来的,这些年国库早已是入不敷出了,不然朝廷也不会下了保守派的尹帜,换了以改革激进著称的闵冲。” “而闵冲上位后的这一年一直都在小打小闹,是因为他自己都没站稳脚跟,”萧睿暄也就同众人分析道,“现在是他上台的第二年,朝廷便抛出了大涨赋税的政策,一是闵冲他需要政绩,二是国库确实没钱了,别忘了去岁姜太后可是挪用了五百万两的军费去改扩建西山的行宫,大家还对此怨声载道呢。” “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天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萧睿暄就哂笑道,“还真当大家都是傻子?” “可有的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真有哪个想挣军功的领了命出征呢?”还是有人不放心地问道。 “那正好,到时候我们就公示西北的百姓,告诉他们这仗我们是为他们而打!”萧睿暄笑道,“历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胆来冒天下之大不韪。” 听着萧睿暄的这一番高谈阔论,祁老先生一直表示认同地点头,待书房里这些幕僚都散去后,他故意落后了几步,然后同萧睿暄意味深长地笑道:“世子爷,您可比王爷当年果决多了,他若有您的一半胆识,现在那上头坐着的是谁还真不一定。” 萧睿暄听后却是谦虚一笑:“此一时彼一时,当年建武帝在位时的强势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不贸然下手才是智者的决定。” 祁老先生听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贪功!不冒进!好!好!好!”祁老先生拍着手,大笑着说完这句后,就大步流星的离开,看得萧睿暄竟是一头雾水。 这祁老先生是当年晋王爷最为看重的幕僚,而且依照他的个性,他并不是一个会同自己说这种话的人。 那么祁老先生又是意欲何为呢? 萧睿暄一时也想不明白。 果然萧睿暄拒绝按照闵阁老新定的赋税交税后,姜妧便在宫中勃然大怒。 “他萧睿暄是什么意思?竟然想与朝廷公然作对么?”这两年在后宫的养尊处优,让姜妧那原本就不怎么纤细的腰肢又增大了一圈,脸上多出的横肉更是因为她在生气而跟着抖了抖。 自从西南的荣亲王被百越国拖垮了之后,现在也就唯有西北的晋亲王一脉成为了安亲王的心头大患。 因此他就有些落井下石地同姜妧道:“不过还是个黄口小儿而已,刚刚接过晋亲王的大印,也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耍耍威风吧。” “可他还不是晋亲王呢!”姜妧就冷着脸道,“幸好当初没有将晋封的折子批下去,不然这会子还不知道他会怎么狂!” “那是,小孩子不懂事那就得教。”萧同清也就坏笑道,“关键他还带了个坏头,西南的荣王世子听说西北的晋王府的赋税没交齐,他们也以去岁同百越国交战为借口,拒绝按照新的赋税交税。” 第620章派兵 姜妧听闻之后,越发的怒不可揭。 “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姜妧在慈宁宫的正殿里怒道,“不然他还以为这大梁的天下是由他说着算!” 姜妧的话正中萧同清的下怀,他也就顺着姜妧的话问道:“只是不知道你想如何对付他?” “那自然是打!”姜妧想也没想地说道,“宫里养的哈巴狗不听话了,训一顿就好了。” 萧同清听着就挑了挑眉,然后笑道:“那太后娘娘想让谁做这个‘打狗大将军’?” 姜妧听着先是一愣,随后却笑了起来。 “王爷还真爱说笑话!不过这调兵遣将一事,我向来不懂,不如请安王爷帮忙拿个主意吧!”姜妧嘴角噙着笑,可眼中却带着狠戾地说道。 “既然娘娘问了我的意见,我倒还真有一人推荐,”萧同清故意清了清嗓子道,“不如就派镇国公佟维吧!” 姜妧冷笑了一把,摸着自己袖口上用金线绣着的翟凤没有说话。 半晌之后,她才同萧同清笑道:“安王爷也太欺负人了,虽然我每日在这宫中哪里都没去,可我却还是知道那镇国公府是晋王府的舅家!你让佟维一个做舅舅的去打外甥,这是做戏给谁看呢?” “娘娘有所不知,那佟维是晋王爷的郎舅没错,可他却不是萧睿暄的舅舅,”萧同清也就同姜妧解释道,“年初的时候,晋王妃佟碧玉突然暴毙,镇国公得到消息说是萧睿暄暗地里害死的,不但如此,他还将脏水泼到了镇国公府的头上,说是镇国公府派人去刺杀他,事败后,晋王妃畏罪自杀。” “你都不知道,佟维听到这消息,都要气得七窍生烟了。”萧同清为镇国公佟维做着说客道,“只是他没有皇命不能出城,而萧睿暄那小子又像个乌龟一样的缩在西北,这才让他完全没了主意。”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佟维自然会利用这个机会去为自己的妹妹讨个公道,所以,我才觉得他是最好的人选。” 姜妧一想,觉得安亲王萧同清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真要论起来,同福帝萧荣还要叫佟维一声舅公,没道理他不向着自己。 于是她便人唤来了行人司的人拟旨,然后送到王全有那去用了印后,直接派人送到了镇国公府佟维的手中。 面对这份圣旨,镇国公佟维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当初不过是私下里同安亲王提过此事,大半年过去了,连他自己都已经不抱希望了,安亲王居然还记得这件事,还把事给办成了。 喜的是,他终于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会一会萧睿暄,为他的亲妹子和亲侄子讨个公道了。 于是他请了钦天监的算了个吉日,趁着天还没有大冷下来的时候,率兵西征。 萧睿暄这边自然早就得了信。 之前,萧睿暄还以为在他反抗了朝廷之后,朝廷在动手前至少还会走两个过场,比方说派个特使来将他训斥一顿,或是直接将他诏回京城监管起来。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是杞人忧天,摄政的姜妧根本就不按理出牌。 但这样也好,至少他也不用费精神去应付那些虚的,而是直接召集了麾下的武将对着西北舆图开始排兵布阵。 九个北边重镇,掌握在晋王府手中的就有三个,过了太原,首当其冲的便是榆林。 上一世,萧睿暄便是从榆林卫打出的名声,那里的一草一木,他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可榆林的兵力主要用来戍边和防范鞑子进攻的。 虽然去岁他与格尔斯的那一战打得颇有成效,但他也不能保证鞑子今年不会再来进犯。 如果他将榆林的兵力都调来与佟维对抗,难免格尔斯不会闻风而动,然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榆林卫的兵力不能动,同理甘肃总兵和宁夏总兵的兵也不能动! 这样一来,恐怕只有出动他的私兵了。 只是在他看来,与佟维的一战,只能算得上小交锋,完全没有必要将自己那支装备了火枪的骑兵过早地暴露出来,否则真要引起了朝廷和安亲王的主意,那才叫得不偿失。 思前想后,萧睿暄那游移在舆图上的手,就显得有些举棋不定。 围在舆图旁的那些武将也跟着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世子爷,您说这仗到底要如何打?”跟了萧睿暄两年的苏屠平也就直言道,“要不我们像打格尔斯那样,直接绕到敌后,把他们的粮草给端了!” “这倒不失为一种办法。”武将中就有人附和,“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又是在我们大梁自己境内,我们派几个斥候混进去,一把火把他们的粮草都给点了,倒要看他们还如何推进。” 萧睿暄听着也就笑道:“好大的口气,居然要一把火把粮草都给点了,你不知道那些粮草能吃多少人么?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 “那怎么办?那么多粮草,总不能都给他偷了吧?”不免就有人气馁地叹道。 “有什么不行?”萧睿暄却是狡黠地笑道,“别往了榆林可是咱们的地盘,你们说若是告诉榆林的老百姓,因为我们抗交朝廷的赋税而被打了,你说那些百姓们会怎么想?” 一屋子人听到这,竟然都有些语结,然后面面相觑。 “哄抢粮草这事,历朝历代都曾发生过,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萧睿暄也就笑道,“只不过,这个粮草要怎么抢,在什么地方抢,抢完后怎么办,都需要我们仔细规划一番。” 说着,他也就招了招手,示意这一屋子的武将们都凑过来,细声商量了起来。 而镇国公佟维则是取道朔州,每日急行军上百里,率五千精兵直奔榆林而来。 可他们还没到达榆林时,却受到了当地村民的夹道欢迎,有些村民更是夸张地跪倒在佟维的鞍马前,铺天盖地唤起了青天大老爷。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还是让佟维不免就有些好奇地驻足打听了起来。 第621章中计 “大将军啊~!你们可算是来了啊!”一个四旬妇人模样的人,穿着一身打满补巴的土布衣,趴到佟维的马蹄边就哭诉了起来,“您都不知道这些年我们这些人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是啊!”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汉更是拄着杖地跪在那,伸出一双干涸开岔地老手,“晋王府那些杀千刀地在我们这横征暴敛,各种苛捐杂税……已经让人没有活路了啊!” “对啊,借着垦荒的名义,将我们骗至关外那无人之地,事先说好了垦出的地都归我们所有,可后来却全都变了挂,我们只要稍有怀疑,就将我们都打断腿啊!”一个看似身强力壮的汉子却拖着半条断腿,一脸悲愤地控诉道。 听着这些话,也是一把年纪的佟维也就愣在了那。 这怎么和他平日听到的关于晋王府的消息一点都不一样? 他所知道的晋王府那可是勤政爱民的典范,这一次不就是因为萧睿暄不想压榨百姓,而公然反抗朝廷么? 难不成他们在京里知道的消息都是假的? 其实萧睿暄一直在这边横征暴敛? 一想到这,佟维也就忍不住咒了萧睿暄一声小人! 而那些村民更是热情地邀请着:“将军,前方就是榆林卫了,我们就是从那边刚逃过来的,那边突然一下子多了好多好多兵,想必就是等着将军您过去的!” “你们从京城一路奔袭而来,想必早就已经累坏了,如果这个时候与他们那些人打起来,未免会占下风。” “依老汉拙见,将军不如在此安营扎寨一|夜,养足了精神再去同那些人打一架!” 佟维突然觉得这老汉说得很有道理,遂吩咐下去在路旁的树林里原地休息一日,明日再开拔。 伙夫营的自然也就开始要垒灶做饭,之前那些围堵在路旁的村民们也不伸手去碰那些吃的,而是自发地去小树林里帮忙捡拾着一些干柴木棍堆在一旁,供伙夫营的人生火煮饭用。 起先伙夫营的人对这些“无事献殷勤”的村民还有些防范。 但见他们都只是拾些柴火,也就放松了警惕,抱起那些干柴痛痛快快地烧了起来。 九月郊外的夜晚特别难熬,那透骨的寒气毫无预兆地就往人的裤腿和衣领里钻。 之前的那些村民又拾掇了成堆的柴火放在了那些士兵的脚边,感觉自己都要冻僵的士兵们也就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燃起干树枝取暖。 一时间,整个树林里,就好似星空一样亮起了一堆堆的篝火。 看着这些红彤彤的篝火,大家都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就在大家都在烤着火说笑着的时候,谁也没有留心到那些柴火堆上燃起的缕缕青烟,已经弥漫在林间的一股淡淡草木香。 紧接着,大家都打着哈欠泛起瞌睡来。 于是,你靠着我,我靠着你,不一会的功夫,所有人都好似进入了梦乡。 而之前的那群村民此刻却推着土车,嚼着薄荷草地出现了。 “行动迅速点,神木香只有一个时辰的功效!”之前白日还拄着杖同镇国公佟维说话的那位老者此刻却是腿脚利索地在树林里穿梭着。 白日的那个断腿汉子推着一辆独轮车,有些大声地喊道:“南路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抢!” 其余的村民也颇为兴奋地应和着,在人群中搜寻着吃食和弓弩。 “世子爷的这个点子,简直是神来之笔!”就有人在那感叹着。 “你别墨迹了!没听苏大哥说那香只顶一个时辰么?还不快点,真等他们都醒了,也就麻烦了!”一身形有些较小的女子也就提醒道。 一时间,大家都默不作声地清扫起东西来,没有人再敢开小差。 待得第二日,镇国公佟维借着曙光从自己的营帐中打着哈欠地走出来时,却见到了满地睡得香甜的将士们。 他原本还在沾沾自喜,觉得休息过后的将士必会神勇无敌,但他在粗粗扫过众人之后,却又总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待他一个一个的仔细看过去后,却突然发现精兵营所配置的自射弩竟然一把都不剩! “起来,都给我起来!”佟维用脚用力踹着近旁的人,“你们的武器都叫人给下了,你们居然还能睡得着!” 被他踹醒的人都是一脸晕乎地坐了起来,半晌都没回过神来,而佟维更是吩咐下去:“赶紧查一查营地,看看还有没有丢其他的东西!” 于是大家都开始翻找起行囊来,最后都悲观地发现不但武器被人顺走了,就连带在身上的干粮也没了。 而伙夫营更是来报,他们一路拉来的粮草辎重也都全部不翼而飞了。 佟维也就满心愤恨地一拳砸在一旁的小树干上,震得一棵树上的黄叶都塌落了下来,让他变得有种说不出的狼狈。 他真是没想到,他竟然在路上就被萧睿暄的人给摆了一道,而且还是让人缴了兵器和粮草! 这让他几乎都不可能往朝廷上报,毕竟太丢脸了! 可这发生的事又不能瞒着朝廷,不然他后续的补给从哪里来? 于是他和一群幕僚关在营帐内整整一天,为的就是怎样才能将今日的损失说得壮烈而冠冕堂皇。 最后他们商议决定,声称在榆林外便遭受到了萧睿暄旗下小股力量的骚扰,他们奋起直击,不但将对方斩杀于马下,还俘虏到了对方的人。 但没想到对方那个被俘虏的竟然趁机逃了出来,还将他们的粮草一把火给烧了。 所以如果要让他们继续按照原计划向前挺进的话,朝廷得赶紧运送补给过来。 佟维的“邀功书”是用一群信鸽传回京城的。 只是他的信鸽还没飞出树林,就叫邵水生给打下一只来。 因此佟维的那封“邀功书”也就出现在了萧睿暄的手头。 萧睿暄歪在姜婉室内的炕头上,一边看一边笑,惹得姜婉不断地往他这边侧目。 “那封信里到底说了什么?”姜婉也就有些好奇地趴在萧睿暄身上问道。 萧睿暄也就将那封“邀功书”递到了姜婉的手中,冷笑道:“我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今日还真是开了眼界了。” 第622章灾民 姜婉接过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看完之后,她也“呸”了一句:“难怪上一世姜妧命他护守京城,没想到才三个月便破了城。搞了半天这人根本就是个草包!” 而萧睿暄也同姜婉轻笑道:“想当年我外公忠毅公和镇远将军府是何等的神勇,只可惜他们没能死于战场之上,最后却是死在自己人的勾心斗角!而整个镇国公府,更是踏着着郭家和梅家的尸骨而登上高位的,这位镇国公虽然封号吓人,可他们家祖上当年不过是镇远将军府一个喂马的。这是托了佟皇后的福,才会有了今日!” “既然是这样,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姜婉还是有些担心地问道,“他那信里,丝毫没有想要退却的意思。” “第一次交手,我只是探了探对方的虚实,若是再遇到,我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说这话时,萧睿暄的眼中竟闪过一丝狠戾,就好似姜婉上一世所见到过的那样。 姜婉听着,却只是将头俯在了萧睿暄的胸膛:“打仗的事我不懂,我就想知道,我们会因此和朝廷全面开战么?就像上一世那样?” 萧睿暄抚着姜婉脊背的手也就一僵。 上一世,虽然名义上是三王共同起兵,可最先起事游说三家的还是安亲王。 这一世,挑事的依然是安亲王,可他依旧像上一世一样,躲在幕后挑唆着别人为他冲锋陷阵。 只是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镇国公佟维竟然是个如此不经打的。 佟维那边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他凭着手中的西征圣旨,从附近的乡绅那“征借”了粮食,然后继续西行。 而苏屠平等人在萧睿暄的授意下,虽不曾与佟维正面相接,却是经常趁其不备的袭扰,惹得佟维总是顾首不顾尾的疲于应付。 “混账!你们都是酒囊饭袋么?”被侵扰的佟维也就很是气愤地在营帐内发着脾气,指着手下那些武将道,“你们也都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怎么遇到这群人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佟维手下也就有士官站了出来:“这本也不怨我们,我们到榆林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可人家就是不和我们正面为敌,今天来偷个鸡,明天来摸个狗,十足的山匪做派!” “难道我们连一点办法都没有?”佟维就瞪着眼睛瞧着那人。 “也不是没有办法!”那人答到,“他们的人不是喜欢装百姓么?我们就连着这边的百姓一起打,看他们还能装到及时!” 佟维也就觉得那人说得很有道理,这些人在萧睿暄的治下,平日里受着萧睿暄的恩惠,自己这个时候连着他们一起打,他们也不冤。 佟维打定了这个主意后,可就害苦了那些百姓。 在经历了几场战火之后,就有不少人举家携口地往银州城方向逃难,姜婉他们开在银州城外的善堂一下子就变得人满为患。 这些人来了,就要穿衣,就要吃饭,小小的善堂就显得难以为继了。 范氏也就来找姜婉,想让她帮忙拿个主意。 姜婉知晓后,也就同萧睿暄商量道:“我们之前办善堂的初衷,也就是想帮一帮那些因为灾祸而无家可归的妇孺。” “现在不管男女老少都涌了过来,自然不是什么好事,特别其中还有不少身强力壮的男丁。”姜婉不免有些愤恨地说道,“我们善堂绝不能成为这帮人好吃懒做的地方。” “你之前不是说想在金州那边修引水灌溉的渠道么?不如将这些人都带到金州去,以工代酬。”姜婉也就同萧睿暄建议道,“免得他们在这边闲着,还容易生出事端。” 萧睿暄仔细一想,觉得姜婉说得很有道理。 西北地界向来缺水,为了让那些新开垦出来的荒地不至于再次被荒废掉,他最近一直在同靳先生商量着这个事。 修渠资金是个问题,可人力也是一个问题,他甚至曾经就动过调用军队修渠的心思,可被佟维他们这么一闹,他只得先把这个计划暂时放到一边。 现在姜婉重提这事,倒给了他一线新的曙光。 于是在同靳先生商量过一些细节后,晋王府便在姜婉所办的那个善堂外,支了个招工处。 不少闲在那的汉子在得知去修渠不但有饭吃,还会有工钱发,也就踊跃地报名。 但那些懒散惯的,却在一旁说着风凉话:“现在在这善堂里,不用做工依然有得吃,我们何必要去自讨苦吃。” 只是他的话还没落音,却只见善堂里突然跑出了个四个手执烧火棍的健硕婆子,四人站在一排,很是威风凛凛。 然后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扯开嗓子道:“我家主人有令,善堂只为救助年幼失沽的孩童,或是没有了仰仗的弱女子,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从即日起概不接待!” 说完,四个婆子都很是默契的将手中的烧火棍往地上一顿,颇有衙门中杀威棒的气势。 那些胆小的,自然是被吓得不敢上前。 可还有几个仗着自己在乡里横行霸道的狠劲,还想上前理论理论时,就被那四个婆子用手中的烧火棍结结实实地打趴在了地上。 被打的那人也就趴在地上“嗷嗷”地叫。 之前那说话的婆子上前叉腰道:“俺男人是西北大营的棍棒教头,你竟然敢在我面前撒野!” 那负责招人去修渠的工头见了,也就站起来笑道:“就是嘛,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为什么要跟一群妇孺抢吃的?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说着,他拿手掸了掸那挂在挑杆上的告示:“跟着我一起去修渠挖水道多好,总比那些去前线打仗的将士强!” 众人一听,立即变得警觉起来。 历来打仗都喜欢抓壮丁,他们若是像现在这样闲散着,不是没有可能被人抓了去充军。 这样的话,还不如去挖渠! 一时间,大部分的人都好像达成了共识一样,纷纷在那工头处报名,表示自己愿意去挖渠。 第623章法会 就这样分走一大批男丁后,善堂才勉强维持住每日的日常开销。 可姜婉最初设里善堂的初衷是希望这些无可依靠的女子和孩子能够靠一己之力养活自己,整个善堂也能够维持一个自给自足的局面。 但有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像这次这些因为战祸而逃难至此的人,善堂又不能置之不理。 而光靠她来做这个大善人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姜婉也就把主意打到了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太太们身上。 只是她和萧睿暄都还有孝在身,自然不能在晋王府中大肆宴请宾客,于是姜婉便以为百姓祈福的名义,邀请那些官太太们十月十八日去云门寺参加大法会。 因为性子懒,姜婉平日里就极少出门走动。 可若是哪家有什么事能请得动姜婉这个世子夫人,那可就算得上非常有面子的事了。 因此得了信的人家自然不会放弃这个难得的与世子夫人套近乎的机会。 于是到了十月十八日大法会那天,各家的夫人都陆续到了云门寺。 寺里的方丈为了接待这些贵人,还特意叫寺里的僧人扫了个僻静的院子出来,以供这些贵人们休息小憩。 姜婉平日里并不是个自持身份的人,但遇到这样的大盛会,为了显出晋王府的尊贵,她还是摆出了晋王府的仪仗,控制了一下现身的时机。 当她的仪仗到达云门寺外时,方丈更是亲自到了寺门处迎接,而那些不能进入到大殿的信众们更是挤在寺外惦着脚的想要一睹晋王世子夫人的风采。 因为是特意过来拜菩萨的,姜婉穿得就稍显朴素了一些,但她身上那件杏黄缎面牡丹折枝刺绣圆领对襟褂子瞧在普通人眼里,却觉得比仙女穿的衣衫还要华丽。 就更莫说她的云鬓边还簪着一支金掐玉赤金双头曲凤步摇,她每动一步,头上的步摇便会随之发出叮叮当当的珠翠之声。 “阿弥陀佛!”身披主持袈裟的法慈也就带着一众知客僧迎了上去,“正在候着夫人呢。” 姜婉自然也很是谦逊地向法慈回了礼:“罪过!罪过!若是因为我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说完,她就在法慈的陪同下,直接去了将要举行大法会的大殿。 而之前早到的那些夫人们,此刻早已候在了大殿里,当她们见到姜婉时,也就纷纷上前请安,而姜婉则是与她们点头示意后,便坐到了寺里事先为她安排的蒲团之上。 待大家都各就各位之后,法慈也就带领一众僧侣开始念经诵佛,并取了柳条沾了净水抛洒在众信徒的身上。 一时间,整个云门寺内外就都响起了如吟唱一般的诵经声。 这样的法会,一般一开就是好几天,若是有虔诚的信徒自然是每天都会过来。 可像姜婉这样,只是想接着大法会的由头会一会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因此她在听完第一场诵经会,捐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香油钱后,便移驾去了寺后的小院休息。 那些官太太们自然也跟着她一起去了小院。 姜婉这才有机会与她们寒暄了起来,并在言语中好似不经意地提起了自己出资办的那个善堂。 “哎呦,要说起夫人的这个善堂啊,那可真是了不得了。”人群中就突然有人接话道,“我是特意去看过的,根本和别处的善堂不一样,善堂里的孩子个个可爱,那些女子的手更是巧得能翻出花来。” “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庄夫人?”之前那妇人的话音还没落,就听得又有人道,“谁都知道你庄夫人的这张嘴才能翻出花来。” 之前那说话的人正是布政司左参议家的庄夫人,她是个自来熟的人,这两年更是没少往姜婉那走动,因此相较于别家的夫人,姜婉跟她也就更熟络一些。 既然她这次打定主意要在这群贵夫人里“化缘”,自然就需要找一个托。 她之前是想找姜妍的,可还有一个月她就要临产了,姜婉当然不好再拖她出来。 因此,她就想到了那个在西北贵夫人圈里颇有人缘,又很会说话的庄夫人。 当她将自己的意思与庄夫人说过之后,庄夫人便同姜婉拍着胸|脯道:“这是件好事啊!夫人您就交给我吧!” 所以这才有了刚才在众人眼前的这一幕。 “哎呀呀!我虽然是个会说的,可我从来都不说假话!”庄夫人就显得有些不高兴地怒怼刚才说风凉话的人,“而且那善堂一直都是世子夫人资助的,这办善堂可是大善啊,这可是件积功德的事!” 说道这,庄夫人也就瞧向了姜婉道:“这么好的事,夫人可不能一个人独占了,不管怎么说,您得算上我一个。” 说完,庄夫人还向与她相熟的那些夫人太太们使了个眼色。 那些夫人太太都是些闻音知雅的人,听了庄夫人的话后,也就跟着附和了起来,都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世子夫人沾光。 姜婉坐在那只是笑,庆幸自己的这个“托”找得好,真要换了姜妍来,还不一定这么容易就说动这些人。 然而就在姜婉与这些人说笑的时候,小院的门口却突然骚动了起来,这一屋子人的注意力不免都转移了过去。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与守在小院门口处的护卫争执了起来,“你们知道我是谁么?竟然敢拦着我?我可是世子夫人的表姐!” 那守门的护卫听着就稍微迟疑了一把,那女子就趁着他们不备,一猫腰就溜进了院子,直奔姜婉她们所在的正屋而去。 那些护卫自然是大惊,也就赶紧追了过去,正好在正屋的门口逮到了想冲进房去的女子。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原本坐在厢房里喝茶的众人都有些惊愕地站了起来,都是一脸戒备地看着那个想要冲进来的女子。 “婉姐儿,是我啊!我是你玉安表姐啊!”那女子一边挣脱着护卫的手,一边也顾不得许多地大声叫喊道,生怕坐在最里面的姜婉听不到。 第624章熟人 秦玉安? 姜婉乍一听到这个名字也是惊愕了一把。 当年姜妧不是将她送到了京城里的皇家寺院胧月寺去待发修行了么?怎么这会子却会出现在这里? 姜婉就扫了眼身边站着的兰依,她身边所带的这些丫鬟里,就只有兰依曾经见过秦玉安几面。 跟在姜婉身边多年,兰依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姜婉想要她做什么。 因此她冲着姜婉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不动声色地从众人身后绕了出去,果然见到一村妇模样打扮的人正同守门的护卫拉扯着。 兰依就冲着那二人竖了竖手掌心。 那两护卫都是晋王府的人,他们都识得兰依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人,因此二人不约而同地放开了那女子,任其摔倒在地上。 那女子吃痛,也就愤恨地扭过头来瞪向二人,而兰依则趁机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 “秦奉仪?”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当兰依瞧见秦玉安的那张脸时,不免还是大吃了一惊。 在兰依的印象中,秦玉安岁不是风华绝代的女子,却也是姿色偏上的小家碧玉。 可眼前的女子邋遢憔悴,活像是烂泥塘里爬出来的一样,哪里还能看出半点昔日的风采。 若不是她那双有些尖酸刻薄的眼睛曾经给了兰依很深的印象,兰依很可能根本认不出她来。 秦玉安也认出了兰依是姜婉身边的丫鬟,她就有些激动地膝行至兰依更前,忙不迭地说道:“是我,是我。” 这虽然是一间寺里特意收拾出来供贵人们休息的小院,平常人等入不来,可那些贵人们带来的丫头仆妇虽然是站得远远的,却也都探头探脑地在那瞧热闹。 兰依就扫了眼众人,清了清嗓子,然后同那两个护卫道:“这位……确实是我们夫人家的亲戚,我这就将她带走,真是劳烦二位了。” 说完兰依就从衣袖里拿出了两个平常用来打赏人用的银锞子,交到了那个护卫的手中。 那两个护卫有些尴尬地接过银锞子,可心里却是满心欢喜。 其中一人搔了搔头道:“她一来就不管不顾地往里冲,我们还以为是歹人……” 兰依就表示理解地笑了笑,她用眼角的余光发现周围围观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也就无意再与这二人掰扯。 于是她微微欠了欠身以示告辞后,低声同秦玉安道:“你跟我来。” 秦玉安一个提溜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还恶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这才趾高气扬地跟在兰依的身后离开。 兰依自然不可能将秦玉安带到姜婉所在的正屋去。 她同候在院子的小沙弥低声轻语了一阵,那小沙弥也就点了点头,将她们二人带至了一间比较偏远的厢房里。 兰依看着秦玉安饿得面黄肌瘦的模样,料想她此刻也应该是饥肠辘辘,因此就同那小沙弥道:“小师傅,麻烦你去安排些斋饭来。” 那小沙弥也就应声而去。 兰依也就看着秦玉安道:“今日是大法会的日子,我们家夫人特意约了众位夫人们过来听法会吃斋饭,此刻想必是没有时间见你的,你先稍安勿躁地在此等候一会,等我家夫人得了空,自然会过来见你。” 秦玉安很是知味地点了点头,忙应和道:“这个道理我自然晓得的。” 兰依就有些神色复杂了扫了眼秦玉安,然后在心中腹诽: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又如何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喧哗,还白惹得大家看笑话? 但这样的话兰依自然不能说出口,也就只好道:“那你先一个在这呆着,哪里也不要乱走,到时候我们自然会带你走。” 秦玉安就坐在那,貌似乖巧地点了点头。 兰依本欲还要问她一些事,可又想着夫人那边可能还等着自己回话,自然不好在这边继续耽搁。 说完,她就一个人出了厢房门,一抬头就正好见到了寻过来的香蒲。 一见到兰依,香蒲便一脸急色地迎了过来:“可找着你了,夫人在屋里不放心,也就让我来看看。” 然后香蒲扫了眼屋内,低声同兰依道:“可真是夫人家的亲戚?” 兰依也就点了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我本还想问问她是怎么从京城过来的,可又怕夫人等得急,想着先去复个命再说……” “好姐姐,夫人身边不能长时间离了人,你先赶回去,这边的事就交给我好了。”香蒲也就抓了兰依的手,很是慎重地说道。 兰依与香蒲共事也不是第一天了,自然知道香蒲办事很稳当,她也就多交代了几句,赶回了姜婉所在的正屋。 正屋里,众位夫人正在说着话,其中一人应着景地笑道:“就是皇上还有两门穷亲戚,又何况你我?” “是啊,是啊……”有人就很是自然的附和着。 姜婉坐在主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没有说话,可心里依旧记挂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秦玉安”。 当她的目光刚好扫到兰依时,兰依也就冲她点了点头,姜婉的一颗心这才落回了胸腔。 没多久的功夫,寺里的僧人便来传话,请诸位夫人移步斋堂去用膳。 大家这才三三两两地走起,而姜婉则故意落后大家几步,问起兰依关于秦玉安的事来。 “这么说真的是她?”听了兰依的汇报,姜婉还是有些惊讶,“从京城过来一千二百多里地,她是怎么来的?” “这个我还没来得急问……”兰依有些羞愧地答道,“但看她的模样,想必一路上没少吃苦,她能活着到这里,还真是命大!” 想着自己以前同秦玉安那些处得并不愉快的过往,不知道怎么地,姜婉的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了一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的话语。 “她有说想干什么吗?”姜婉就有些警觉地问道。 “没有说。”兰依皱着眉地摇了摇头,“可看她那样子,好像是想投靠夫人您,而且她刚才一直很警觉,生怕我将她一个人丢下一样。” 第625章询问 “先不管她那么许多了。”姜婉想了想道,“派人传话下去,等下我们离了云门寺,再绕道去一趟善堂,我不可能将她带回王府,那就只好先安置在善堂了。” 在斋堂里用过斋饭后,有的夫人就提出了告辞,而有的人却打算在寺院的禅房里歇个午觉再离开。 于是上午同姜婉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团的众位夫人都陆续散去,姜婉这才有了时间招了香蒲回来,问起秦玉安的具体事宜来。 “她的口风很紧,几乎什么都不说。”向来善于从别人嘴里套话的香蒲多少显得有些沮丧。 姜婉倒觉得这不是香蒲的原因。 秦玉安毕竟是在太子府后院呆过的人,长期在那种表面祥和,暗地里却勾心斗角的压抑环境里生存,多少都会变得有些不愿意相信别人。 就宛如上一世的自己。 若不是萧睿暄适时出现,她估计早已活得忘记了自己是谁。 “既然她口口声声要见我,那我就去会一会她好了。”姜婉也就抚了抚衣袖绣着的折枝花纹,神色淡然地道。 而这一边的厢房里,吃过斋饭的秦玉安却趴在窗台上翘首期盼。 她很想冲出去找姜婉,但她也知道若是自己敢如此冒然行动,到时候肯定会遭到姜婉的嫌弃的,而如果她嫌弃了自己,必然就不会收留自己…… 秦玉安的脑海里正在那百转千回时,姜婉却已经带着人走了过来。 秦玉安远远地看着那个富丽堂皇的身影,再低头看看自己,满心地羡慕嫉妒恨,就连她那黑乎乎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也全然不知。 当年她若不是轻信了太子府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将肚子里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给流了出来,这会子她至少也是一个能前呼后拥,可与姜妧同起同坐的太妃了。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那么傻? 一而再地中了那姜妧的圈套,硬生生地将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烂。 她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不服气地愤懑,但也只是那么一瞬,随后她又换成满脸欢喜地迎出了厢房。 姜婉见到她却没有多少欣喜。 她神色淡然地打量着秦玉安,发现正如兰依所说,现在的秦玉安果然像老了好几十岁的样子,原来满是青丝的云鬓,竟然已染上了风霜。 “婉姐儿~!”很是激动的秦玉安就想上前拥住姜婉,却被一旁的兰依上前一步给挡开了。 秦玉安的神色就有些讪讪,她有些尴尬地低头笑道:“是我逾越了,您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夫人,不久的将来还会被封为王妃,而我……只是个粗鄙的乡野农妇罢了……” 在秦玉安看来,若是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稍微讲点情面的人都会要婉言相劝一番,不料姜婉却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抬首挺胸地就从她身旁经过,进了厢房。 跟在姜婉身后的兰依,顺势就将秦玉安也“请”进了厢房。 姜婉端坐在那,虽未说话,却也自带一股威仪。 秦玉安不免就感叹道,身份真的可以改变一个良多,想那姜婉在出嫁前,在家里老实得像只绵羊一样,谁又会想到她竟然也会有如此有气势的一天。 因为以前在闺阁之时,与秦玉安相处得不算融洽,因此姜婉根本就没打算与她绕圈子,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玉安表姐不是在京城的胧月寺里修行么?怎么会突然到了我们这西北地界来了?” 秦玉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支吾道:“是胧月寺的主持瞧着我风华正茂,在那寺中青灯古佛的也是空度年华,于是……她便将我放了出来……” 姜婉听着她这话,先是挑眉,后是冷笑。 秦玉安是觉得自己不知道胧月寺是什么地方么? 胧月寺是间皇家寺庙,转为收治那些宫廷之中不听话的宫女后妃,因此每年朝廷都会拨一笔银钱给寺里,而在寺里修行的人根本不愁生计的问题。 而那寺里的主持,也是以严厉著称,在她那修行的妃子们,不管之前的品级有多高,落到了胧月寺,就得从最低等的姑子做起。 每日不但要做功课,更要服侍那些等级比她们高的师太,因此在寺里的修行很是艰苦。 姜婉还记得那一次她在寺中偶遇秦玉安的时候,她还求自己搭救她出去。 秦玉安见姜婉那冷笑的神情,心中自然咯噔了一下,也就开始犹犹豫豫起来。 姜婉见她并不打算同自己说实话,也就笑道:“哦?没想到静仪师太竟也是怜香惜玉之人,想必我们也应该去信一封,然后感谢她一把!” 秦玉安一听,就脸色大变,并结巴着道:“不……不要……我……我……那个……那个……” “你哪个?”姜婉一脸瞧好戏地瞧着秦玉安,心里却对她一点都喜欢不起来。 “我其实是偷跑出来的~!”秦玉安耐不住姜婉地催问,也就带着哭腔道,“寺里的日子实在是过得太清苦了,半年前寺里走水,我趁着慌乱逃了出来……我害怕她们会抓我回去,在京城里东躲西藏了半个月,我怕连累我母亲,又不敢回江南……我想着你好像是在西北……所以就找了过来了……” “我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到了这银州城,我在晋王府的门外徘徊了几日,可我人还没靠近王府大门,就被人哄了出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在得知你会来参加这个大法会后,我才故意来这边等你……”秦玉安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我也不求那么许多,能找个地方让我安生,能够混得一口饭吃就行了……” 说完,她竟掩着面,蹲坐在地上地哭了起来。 姜婉就算是再不喜欢她,可看着她现在的这个惨样,到底还是硬不起心肠来。 “我不是不能带你走,”姜婉也就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我不可能将你带回王府内。” 见着秦玉安脸上那越来越浓的失望神色,姜婉继续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将你安排到善堂里去,平日里可以干些杂活,靠一己之力养活自己。” 第626章安排 说完这话,姜婉也就静静地看着秦玉安的神情。 只见秦玉安先是失望,后是惊喜,随后又变得失望起来。 姜婉也不催她,整个屋里就静得只听到姜婉拿着茶盅盖碰茶盅的声音。 秦玉安在那期期艾艾了半天,良久才挤出一句话:“你真的不知道,这一路我受了多少苦,可我一直有个信念,只要能找到你就好了,找到你后,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姜婉却只是笑了笑。 她可还没忘了当年在闺阁时,秦玉安对自己颐气指使的样子,更没有忘了她在嫁给萧睿暄的前夕,秦玉安特意跑过来说的那些恶毒的话。 她也就吩咐身边的兰依道:“吩咐下去吧,我们这就去善堂。” 说完,姜婉看也没看秦玉安一眼,就出了厢房。 待她出现在前院时,就有不少夫人过来与她辞行,正好就有人问起,什么时候有时间,她们一同去那善堂看看。 姜婉也就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正想去善堂看看那里的孩子们。” 众位夫人也就笑盈盈地道:“那正好,先跟着世子夫人去认个门,以后我们就可以自己去了。” 大家纷纷附和着地上了马车,而秦玉安也悄悄地跟着香蒲上了晋王府转为姜婉身边的丫鬟们准备的马车。 云门寺和姜婉的善堂正好分别在银州城的一南一北,因此她们的车队浩浩荡荡地穿过银州城时,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更有拿着风车的小孩子跟在她们的车队后面跑,一边跑还一边笑着叫喊道:“看,是晋王府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秦玉安也就悄悄地撩了车帘往车窗外看去,只见银州城里夹道围观的百姓们一个个喜气洋洋地瞧着她们,让人一瞧,就知道晋王府的人在银州城里多受人尊敬与追捧。 她就想到了六月时,她在悄悄地躲在人群中看着姜妧出行的样子,虽然威仪很足,可沿途的百姓嘴里虽不敢说,可从他们脸上的神色来看,就足可以瞧出他们的厌恶。 秦玉安真是没想到,同样的一件事,姜婉和姜妧在老百姓心目的地位竟然全然不同。 她竟然开始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坐在这样的马车里,招摇过市。 “还是放下帘子吧。”同车的香蒲就有些不高兴地道,“你穿那么单薄,外面风又那么大,吹病你了,我们还得给你治病。” 秦玉安的心中就火一蹭,她暗想,不过就是姜婉身边的一个丫鬟,凭什么教训自己? 可又想到现在她毕竟是有求于她们,就不得不装出温柔顺从的样子,生生地将要骂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姜婉靠在车厢里的大迎枕上,打了个浅浅地瞌睡。 睡梦中,她一会梦到自己前世在宫里凄苦的样子,一会又梦到秦玉安在晋封了奉仪之后的傲娇神情,不一会的功夫姜妧那有些狰狞的脸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浑浑噩噩地,让她片刻都不得安生。 守在姜婉身旁的兰依见着姜婉睡得很不安稳,也就悄悄地推了推姜婉,小声地问道:“夫人……您还好么?” 被推醒的姜婉在一霎那间就产生了“今夕何夕”而“我又是谁”的疑问。 待她看清眼前的人后,不免大舒了一口气,然后坐直身子问:“我们到了哪了?” “我们刚出了南城门,就快到善堂了。”兰依也就细声地答道。 可梦里的内容,却还是姜婉心有余悸。 她微微定了定心神,然后看向了窗外。 也不知道前方的战事怎么样了,她之前无意中听闻,萧睿暄又派了一批军医过去。 虽然打仗难免会有伤亡,可一想到这些战士都是有父母家人的,她也就祈愿着他们能平安归来。 范氏一早就得了姜婉的信,也就带了人在村口远远地相迎。 姜婉之前就同范氏说过,自己要去打那些贵太太的秋风,让她随时在善堂中准备着迎接并招待那些贵太太们。 而那些特意被姜婉训练了有半月之久的孩子们在见到姜婉她们的马车后,也就特意候在乡道边大声喊着:“欢迎~!欢迎~!” 这一招,是姜婉之间照搬了后世学校里的“欢迎仪式”。 虽然在这大梁朝看着有点不伦不类,却也让那些贵夫人们觉得很是新奇,也觉得站在路边的这群孩子,很是可爱。 在范氏的带领下,姜婉陪着那些贵太太们在善堂里走上了几圈,而秦玉安则是被香蒲之间带到了善堂的后堂。 雪梅也就迎了出来,她打量了眼秦玉安,也就道:“我们已经备下了洗澡水和干净地衣裳,还有你这头发得好好洗洗了,千万别带了虱子进来,不然我们这里所有人都要遭殃了。” 说着,她便押着秦玉安往净房而去。 秦玉安一进那净房,就问到了一股浓烈地中药味,她正想问那是什么时,却听得雪梅道:“这是专门配置的药水,不管你身上有什么寄生虫,都能杀得干干净净。” 已经很久没有泡过澡的秦玉安在看着那一桶黑得比中药还浓的泡澡水时,她几乎来不得多想,脱了衣服就跳了下去。 浑身被热水包裹的她,这才感觉自己好似又活过来了一样。 前院的那些贵夫人在参看完姜婉的善堂后,都觉得这是她们见过的最好的善堂,于是不少人当场就掏了银票出来,那些没带银票的夫人也许诺会尽快地将银票送来,只是希望姜婉的这个善堂能长长久久地办下去。 姜婉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有些兴奋地对范氏抛了个媚眼,然后同范氏道:“在善堂前找个打眼的地方立个功德碑,把凡是来捐过钱的人家和数额都给刻上去,让人一来就能看见谁是‘大善人’。” 说这话时,姜婉还忍不住同范氏使劲眨了眨眼。 范氏一听就明白过来了。 这些有钱人,有时候就是喜欢互相攀比,如果别人的名字都在功德碑上,而没有自己的,这肯定是件很没有面子的事。 姜婉这是想用人们的攀比心,让银州城里的这些富人都来捐钱,这样她们才能救助更多的孩子和妇人。 第627章对抗 姜婉见这一头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同范氏说起秦玉安的事。 “说起来算我嫡母的娘家人,自闺阁里起,就算不得亲厚。”姜婉悄悄地将范氏拖到了一边,同她轻声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到来找我。” “大概是觉得你人好吧!”范氏听着也就掩嘴笑道,“当初我刚到京城的晋王府时,就觉得你与别人不一样,打心眼里的愿与你亲近。” 姜婉就佯装吃惊地瞪了范氏一眼:“那也得分什么人好不好?这秦玉安当年可没少恶心我,光想起当年的那些,我就不想理她。” “看,还死鸭子嘴硬!”范氏继续笑道,“口里说着不管,不还是把人领到我这来了?” “话不能这么说,”姜婉与范氏私下里相处时,一贯随意得很,只见她翻了个白眼道,“就算是路边的阿猫阿狗,我也会带回来给你的。” “是,是,是!”范氏笑着连声应道,到底没与姜婉继续抬杠下去。 待姜婉走后,范氏也就为秦玉安安排在了一间耳房里住下。 秦玉安一瞧,面上就有些不太满意,但她到底还是知晓自己是寄人篱下,撇了撇嘴,却没有说话。 范氏瞧见了也就笑道:“虽是耳室,房间也小了点,但胜在可以只住一个人。” “你也瞧见了,现在善堂里住着的人多,稍微大点的房间都架了好几个床,就连火炕上都打了通铺,”范氏继续道,“如果你觉得这里不行,我也可以把你安排到大通铺房去。” 秦玉安听着,也就脸色大变。 她在胧月寺里住的就是大通铺,几十个姑子挤在一起,晚上有人呓语、打呼噜的,整得她烦不胜烦,根本就不能睡上个好觉。 若在这里还让她睡大通铺,她觉得自己简直会疯掉。 于是她赶紧改口道:“挺好的,真的挺的,我很满意。” 范氏也就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嘴里却说道:“有什么事,你尽管同我说,但我们这还有个规矩,除了十岁以下的孩童,其余住在这的人都得干些活计,自食其力。” 秦玉安听着就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道:“这不是善堂么?为什么还要干活?” 范氏也挑眉看她:“对啊,就因为这里是善堂,地我们自己耕,菜我们自己种,自己织布,自己裁衣……我们自给自足,而不是每日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地等待别人施舍。” 秦玉安一下子就愣在了那,暗想姜婉的这个善堂还真和别处不一样。 可刚才范氏所说的这些,她都不善长,难不成还真让她像个农妇一样的去种田浇菜么? “可……可这些我都不会……”秦玉安就绞着手指头道,“绣花倒是会一些,但绣得也不是很好……” “那你可曾读书识字?”范氏想到她既然是姜婉的表姐,应该也不是目不识丁之辈。 “幼时读过些《三字经》和《千字文》,”秦玉安的神色就有些尴尬起来,然后有些吞吐地补充道,“《论语》和《琼林幼学》也是学过一些的……” “这倒也够用了。”范氏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我们这里有群刚总角的孩子,世子夫人和我都觉得,让他们些许识得些字,总比将来目不识丁的强。” “以前,都是我在教他们,可近段时间我不得空,这功课也就给他们落下了,”范氏同秦玉安道,“既然你来的,我就把这群孩子先托付给你。” 秦玉安一听说要自己带孩子,脑子里马上就联想到那群孩子叽叽咋咋吵炸头的模样,但一想到如果自己不带这群孩子,就得下地干活挑粪淋土,就吓得她忙不迭地点头。 范氏也就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嘱人送来了自己惯用的那些书本过来,并交代秦玉安道:“你得闲的时候就先自己看看,我已经给孩子们讲到‘墨悲丝染,诗赞羔羊’了,你接着给孩子们往下讲就是。” 秦玉安满心地应承了下来,待范氏走后,她翻了好半天的《千字文》,这才找到了下一句“景行维贤,克念作圣”。 只是她当年读书时也是不求胜解,而教她的那个老夫子觉得她只是一介女子,教得也不是很上心,因此秦玉安自己本就对这些话还是一知半解,因此在给那些孩子们上课的时候,她也就依照着自己的记忆胡诌了一番,然后便让他们分头去背诵和书写。 这些孩子毕竟只是范氏带着启蒙的,自然是比不上正规私塾里读书的孩子们,好在姜婉初衷也只是让他们能识得几个字,不用做睁眼瞎罢了。 因此,对于秦玉安的胡诌,也没有人能提出质疑。 一边是教得稀里糊涂,另一边是学得稀里糊涂,竟让秦玉安就这么混了大半年。 而另一边,领命出来西征的佟维却有些坚持不住了。 虽然他事先带了五千精兵出来,后续又补了三万兵力,却始终同萧睿暄麾下的苏屠平在榆林地区僵持着,未能前进得一步。 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冷,后方的补给却未能及时跟上,他手下的士兵皆是哆哆嗦嗦的。 而苏屠平那边的士兵却一早就穿上了新制的棉袄,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好似随时就能反扑过来。 但让佟维有些想不明白的是,对方却好像并不想置自己于死地,而是像猫逗耗子似的,每隔一段时间便来侵扰一下,而当他想要奋起反击时,对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让佟维打得很窝火。 但一想到自己出征前在太后和安王面前夸下的海口,又让他没脸就这样折返回去。 因此,他就只能同苏屠平继续这样耗着。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样一耗,就耗到了过年。 可这年,也过得十分的闹心。 苏屠平那边杀猪宰肉的好不热闹,萧睿暄还特意来巡视了一把,与那些将士们把酒言欢。 烤肉和烈酒的香味,就这样飘了过来,就越发让佟维这边的将士觉得心里不平衡了。 有的战士竟然趁着夜色的掩护,跑到了苏屠平那边,好称只要有酒有肉,他就投降。 第628章撤藩 萧睿暄听闻之后,也就大声叫好,更是命人从银州城又运了一百头猪过去,并在两军对垒之地支了十口大锅,将火烧得旺旺的,把锅里的肉煮得咕噜作响。 然后又从苏屠平的队伍里挑了一群嗓门特别大的爷们,立于阵前对着佟维的人大喊:“只要投降,就有好酒好肉招待!” 跟着佟维出来的那些人,心里本来就不怎么愿意打仗。 听得有这么好的事后,每天都有人趁着夜色跑到苏屠平的阵营里来,待佟维发现后,说要以军法处置那些当了逃兵的人后,跑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倒跑得更多了。 两军对垒数月之久,都没有这几日减员减得多。 佟维一下子就因为着急上火而晕倒了过去,随行的军医好不容易将他救醒,却发现镇国公竟然中了风。 他手下的人也吓得慌了手脚,这样的镇国公自然不再适合带兵打仗,在匆忙给朝廷上书后,也就抬着半身不遂的佟维撤兵回京了。 本是无功而返,却因为中了风,竟然有人以佟维“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理由上书朝廷,请求嘉奖镇国公。 “真是荒唐!”姜妧气得将奏折直接甩在了案桌上,觉得哭笑不得,“他领兵在外,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一无所获,竟然还有人为他请封,这些人是都得了失心疯么?” “话也不能这么说。”安亲王萧同清却是笑道,“镇国公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而且他与萧睿暄的人对持尚未分出胜负,可他毕竟年事已高,出了这样的事,可以说是大家都不想的,但若这个时候朝廷可以宽厚待之,众将士只会觉得圣上和太后仁厚,想必也会更加愿意为国卖力!” “安王叔,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介妇人很好糊弄?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败军之将有什么值得同情?”姜妧听着安亲王的这话,却是冷冷地瞧着他道,“而且从这几个月看来,不但萧睿暄在西北坐大,就连西南的萧睿喆也变得不安分起来。他们根本不再听从朝廷的号令,再如此下去,恐怕整个大梁朝都要叫他们分裂了出去!” 安亲王一听,也就眉头一跳,然后看着姜妧道:“那太后想如何?” “我要撤藩!”姜妧半眯着眼,斩钉截铁地道。 撤藩?! 萧同清一听,也就脸色大变。 随后,他一脸慎重地看着姜妧,语带不善地道:“太后娘娘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三个藩王之一,是不是连我也要一起给撤了?” “安王叔自然与他们不一样。”姜妧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狠戾,随后换了个舒缓的笑容道,“不然我也不会特意叫了王叔过来商量了。” “这些年,那两个封地的王爷总是以各种借口拒绝执行朝廷下达的各种指令,就连都察院派过去的都察不是被他们架空,就是被他们腐化了,两地这些年交上来的赋税不但没涨,反倒一年比一年少!之前也是想着给萧睿暄一点颜色瞧瞧,没想到他竟然真敢与朝廷动手!安王叔,您说这样的人,我们还能继续留着么?” 萧同清在心里冷笑了一把,面上却装成不显:“那太后又打算如何安置我和我的属下呢?” “不知道王叔觉得我拿‘摄政王’换你一个‘辽东王’值不值得?”姜妧笑盈盈地看向了萧同清。 萧同清的心中大动! 他现在也在行“摄政”之实,可到底只挂了“监国”之名,很多事做起来就不那么名正言顺。 可若他能封摄政王,那以后做起事来自然就不会再有掣肘之感。 半月之后,朝廷下旨,封安亲王萧同清为摄政王,同时撤并三个藩王的属地。 这一消息传到辽东、西南和西北时,引起了一片哗然。 除了辽东的安王府,西南的荣王府和西北的晋王府皆保持了沉默,大家都好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观望。 “朝廷这是什么意思?”萧睿暄的幕僚们也就聚在小书房里讨论着,“这是打不过我们,就闹撤藩么?我们是从还是不从?” “当然不能从!”幕僚中就有人道,“这个时候我们若是同意了,那根本就是自己卸掉了獠牙,然后等着别人来欺负,既然朝廷容不下我们,我看我们不如就这么反了。反正我们在西北画地为国,也能过得很好!” 他的话一出,幕僚之中竟有不少人表示赞同。 “谁敢裂我大梁国土,那便是我大梁的罪人!”萧睿暄却是面带寒色地扫了众人一眼。 众人就如同寒蝉一样地噤了声。 “自从太祖皇帝开国之后,我大梁历经数代开疆拓土才有了今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我们大梁的大好江山就这么毁在我手上!”萧睿暄瞪着众人道,“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安亲王定是与他们勾结在一起了,同为文宗皇帝的子孙,既然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们也不能让其听之任之!” 萧睿暄的幕僚们听着精神为之一振,并且也都面露欣喜之色。 他们之中不少人都跟过晋王爷,也都很明白这些年晋王爷在图谋什么,之所以多年蛰伏不动,多半也是顾忌着辽东的那位,害怕一不小心就弄个两败俱伤,然后让别人渔翁得利。 而这会子世子爷竟然将话说得这么明白,也就是说他不愿意继续隐忍下去,而是彻底与朝廷撕破脸。 就在他们这边下定决心之后,西南的荣王府表忠心的奏折也到了朝廷。 奏折是以荣亲王的名义写的,大意就是说他们很支持朝廷的决定,但因为他的年事已高,又常年居于西南,早已习惯这边的一草一木,贸然移居京城,怕自己在路途中就一命呜呼了。 荣亲王也就奏请朝廷,让他在西南颐养天年至终老,至于荣王世子他们,则可以在他百年之后再回迁京城。 在那之前,西南的军权、人事任命权和赋税可以一律上交朝廷。 这样,荣王府的姿态就已经放得很低了。 第629章来人 萧睿暄原本还想联合西南的荣王府共同对抗摄政王萧同清,可荣王府的此举完全打破了他之前的计划。 因此,萧睿暄也就决定亲自带兵出征。 在他临行的前夜,姜婉忍不住抱住萧睿暄问道:“这才同福三年,上一世同福五年的‘三王之乱’是不是提前发生了?” “是也不是。”萧睿暄细想之后同姜婉道,“虽然还是我与他们打,这一世同上一世相比,多了更多的变数。” “那……我们能赢么?”姜婉不免有些紧张的搂住了萧睿暄的腰,她之前一直觉得上一世的那些纷纷扰扰早已离她而去,却不曾想有些东西在离去后,还会悄悄地回来。 “上一世我都不曾惧怕过他们,这一世就更加不会了。”萧睿暄有些宠溺地拢住了姜婉,“最多也就三五年,我定会带着好消息凯旋而归。” 上一世,姜婉身处深宫之中,所以他的那颗心也就更为急切。 而这一世,姜婉能好好地呆在他的身后,也就能让他打得更无所顾忌。 “我知道你一向骁勇,但这次你一定要答应我,定不能让身上再添新伤痕。”说着,姜婉就情不自禁地摸起萧睿暄身上那些变得有些浅浅淡淡的伤痕。 她温柔的指腹轻滑过萧睿暄的每一寸肌肤,让萧睿暄跟着颤栗了起来。 萧睿暄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直接将姜婉打横抱起放在他们的拔步床上,并在她耳畔轻语道:“等我!” 莫名地,姜婉就想到了上一世“三王之乱”之前,萧睿暄也曾冒险只身摸入宫中,同样在她耳边说下了同样的话语。 滚烫的泪水就毫无预兆地顺着姜婉的脸颊滚落下来,脑海里就冒出了上一世她同萧睿暄说过的话:“等你,一年等你,两年等你,哪怕三年五载也等你,我愿等你生生世世……” 萧睿暄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就绽出一个笑容:“好!” 说完,他便同姜婉一同滚进了罗帐里。 帐外红烛滴泪。 次日,姜婉还像个婴儿般蜷缩在锦被中时,萧睿暄便悄声起了床。 “不要扰了夫人清梦!”临出发前,他还往常一样特意嘱咐在屋外候着的丫鬟们,仿佛他只是去前院处理公事一样。 屋檐下的丫鬟们顺从地称“是”,然后目送着一身红衣银盔甲的世子爷昂首阔步的离去。 而他们都不知道,此刻的姜婉早躲在锦被中哭成了泪人。 萧睿暄第一时间直奔了军营之中,聚集了他麾下左中右三军,而这时祁老先生却也特意赶了过来。 这一次,萧睿暄身边带着的靳先生,而将晋王府的事都托付给了祁老先生,因此他在见到祁老先生时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不料祁老先生却是送了一封书信过来。 “今日一早王府里才收到的,我不敢误事,也就亲自送了过来。”因为怕误事,祁老先生特意命那车夫快速赶车,一路上颠簸得他的这把老骨头都快要散了。 萧睿暄皱着眉头地接过了那封书信,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书信,竟值得祁老先生如此奔波。 可他一打开那封信,熟悉的字体也就映入眼帘,萧睿暄不免失神地念了一声“舅舅”。 原来信是萧睿暄的舅舅梅公卿写来的,原来他在得知萧睿暄要对朝廷用兵了之后,决定送萧睿暄一份礼物:一支三百人的“梅家军”。 “别看只有三百人,却都是我们‘梅家军’的精锐……”梅公卿在信中写道,“他们中有的人是当年随忠毅公出征的,有的是梅家军的后代……他们一个个骁勇善战,定能在战场上助你一臂之力!” 看完信的萧睿暄则是惊愕不已,上一世,他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支梅家军的存在,在他看来,梅家军早就全军覆没了。 “……大军尽可开拔,不过一日的功夫,他们便可追上你们!”梅公卿在信中也交代道,“不用为了等他们,而耽误了行程。” 萧睿暄有些将信将疑,果然在大军开拔一天之后,便有支三百人的骑兵从后方赶超了过来,只是他们的出现,却让萧睿暄的大军惊恐了一番,不少将士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因为这些骑兵不但骑着高头大马,还装备精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长相都是高鼻梁大眼睛,一点都不像是大梁人。 可他们的队伍里,挂着的旌旗上却写着个大大的“梅”字。 好在为首的却是个明显的大梁人。 只见他策马到了萧睿暄跟前,然后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道:“梅家军左骁骑将军梅忠杰见过世子爷!” 纵是见过世面的萧睿暄见到这样的阵势,还是微微愣了愣神,随即也翻身下马,想用双手托起那自称梅忠杰的人。 可不料他用了七八成的力,可那梅忠杰依旧四平八稳的跪在那,直到规规矩矩地给萧睿暄行过礼后,这才自己站了起来。 萧睿暄这下更心惊了,他自幼就跟着师父练功,能受住他这一托的人并不多。 而梅忠杰却好像根本没有理会刚才的小插曲,而是声如洪钟地同萧睿暄介绍起他带来的这三百骑兵。 “带兵的都是当年追随忠毅公上过战场的,而这些年轻的,都是咱梅家军的后代!”梅忠杰一脸骄傲地同萧睿暄解释道。 原来当年忠毅公发现佟维带着的佟家军并未打算让梅家军活着回去,他也就带着众人往更西的腹地而去,然后与当地高鼻梁大眼睛的女子通婚,从而生下了第二代、第三代,所以才会有了这群长相有异于大梁人的梅家军。 “我们做梦都想再打回中原去!”已是中年汉子的梅忠杰也就红着眼道,“好为当年惨死在佟家军手下的兄弟们报仇!” 萧睿暄突然有点明白,上一世为什么这支奇特的梅家军没有出现了。 上一世,挂帅的一直都是他的父王晋王爷,而晋王妃又是佟家人! 自认与佟家军有着血仇的梅家军没有出现,也就变得可以理解了。 第630章调兵 虽然这支加入的梅家军只有三百人,可他们的加入,自然大大的壮大了萧睿暄的声威。 而且这一支梅家军,长于奔袭,善于骑射,就好似那下山猛虎,锐不可挡。 再加之萧睿暄之前还秘密地练了一队火枪兵,此番拉出来小试身手,也是所向披靡。 因此,他们与朝廷的兵只小小的拉开阵仗打了几次,便是捷报频传,并让对手闻风丧胆,朝廷大为光火起来。 姜妧为此将案头的文房四宝都扫落在了地上,吓得身边的宫女和内侍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号称大梁最为精良的军队,竟然会对萧睿暄所率领的西北军束手无策。 原本还想着借此好好教训一把萧睿暄,打打他嚣张气焰,谁料这会竟会被他反制住,真要是长此下去,朝廷还有何威信可言? 发完火后,姜妧更是将凤眼往一旁的塌上一扫,早已被封为摄政王的萧同清此刻却是很是闲情逸致地坐在那喝着茶,好似这一道道来自前方的战败消息都与他无关一般。 “摄政王,你就不发表一点看法吗?”姜妧侧立在那,狠狠地看向了萧同清。 二人虽然是叔侄辈的,可他们二人的年纪相差得并不大,而且姜妧为了笼络住萧同清这个亲王,更是不惜亲自上阵,二人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后,私下里相处起来也就随意起来,倒不似在前朝那般端着。 “急什么?”萧同清却是老神在在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笑道,“西北军虽然好似无往不利,可就算这样,他们不还是窝在那里并未向京城挺进。” 虽然现在他与姜妧是同盟的关系,但萧同清却清楚的知道,姜妧的心里多少还是在防着他。 比方这一次朝廷对萧睿暄的用兵,姜妧就以“杀鸡焉用牛刀”为理由,并不同意他的辽东兵出征,而是派了离萧睿暄最近的太原总兵率兵出击。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萧同清也就对前方的战事就存了种“隔岸观火”的心理,好似不管输赢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一样。 姜妧又岂会听不出萧同清话里的不满? 她当然知道,如果直接派萧同清的兵出去,这场战事可能会简单得多。 可萧同清有多大的野心,她比谁都清楚。 她现在花尽心思地稳住他,怕的就是两人在一言不合之下对方翻了脸。 到时候再来一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被手握重兵的属下“拥着”做皇帝也不是不可能! 可那样的话,她怎么办?她的荣儿怎么办? 但是姜妧怎么也没想到,同样是带兵打仗,镇守太原的总兵纪彬会如此不敌萧睿暄,这甚至让她怀疑,纪彬根本没有用尽全力,完全只是在敷衍朝廷而已。 可这个时候,如果让她再换人,除了从九边上调人,她也不知道哪里还有将可调。 毕竟整个大梁朝自建武帝手上就没有再打过仗,当年那些上过战场的老将,老的老,死的死,唯一留下的镇国公佟维还中了风,如今还是半身不遂地在府里将养着。 难不成还真要自己开这个口跟萧同清借人? 可他的人若是搬来了,会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 姜妧就独自一人在那想着,脸上的神情也是晦涩不定。 萧同清见到这样的姜妧,先是在心中冷笑了一把,随后决定由自己打破这一僵局:“还是从辽东调人来吧,弄几个会带兵打仗的过来,去太原支援纪彬。” 姜妧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 萧同清的将,纪彬的兵,就算有什么,也不怕他们拥兵自重。 于是她便连夜发了一道旨往辽东去,与这道旨意同去的还有一封萧同清的密函。 接到旨意的新任辽东总兵陈弘安却有些发懵。 因为朝廷的旨意是让他带人去帮太原总兵打仗,而萧同清的密函则是让他指派几个副将就行了,不用锋芒毕露。 陈弘安原本是薛崇义的副将,他带兵的那一套全都是学了薛崇义的,当他知道薛家有人犯了事后,他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因此,他不但没有帮着薛崇义说话,反倒在暗地里跑到萧同清的跟前告了薛崇义一状,声称薛崇义拥兵自重,并且有不臣之心。 而薛崇义那人,仗着自己攻打高丽有功,在萧同清的面前大大咧咧惯了,甚至有时候还会直接出言反驳萧同清的话,萧同清对他早就心生罅隙。 正是因为如此,萧同清这才会对薛氏一门见死不救,而陈弘安也因举报有功,抵了薛崇义的位置,当上了这辽东总兵。 可自从他当上这辽东总兵后,却一直愁着无军功可领,因为当年薛崇义带兵之时,将时不时就来冒犯的高丽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弄得这些年高丽人都老实了不少,他想出兵都找不到借口。 而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却还要让给别人?这叫陈弘安又如何愿意轻言放弃? 于是他与手下的幕僚一番商议之后,大家都觉得他不应该就这样把机会送给别人,而且只要打了胜仗,想必摄政王也不会真的计较这么许多。 陈弘安觉得幕僚们分析得很有道理,于是就将那封密信置于一旁,将营中的事都安排后,就带着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将并五百精兵就直奔太原而去。 而如今镇守太原的纪彬也已是焦头烂额。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同自己人打起来的这一天,而且还有不少是曾经与他一起并肩作战打退过鞑子的兄弟。 这仗他不想打,却又不能不打,于是他也就硬着头皮,应付似地打了打。 也幸好他没有用全力,这才知道这次萧睿暄的部队有多来势汹汹,他的兵都是和他出生入死过的,他可不想让他们死在这样的战场上。 所以当陈弘安带着他的五百精兵驰援而来时,纪彬整个儿就松了口气。 但有些场面上的事,他还是要做的。 比方抱着陈弘安适时地痛哭了一场,将败兵的原因全都说成了对方太狡诈,将自己开脱得一干二净。 第631章绑架 陈弘安也是个多年带兵的人,一听纪彬的话,就知道他的话真真假假的,不能全信。 可在他看来,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纪彬一届文人出身,居然能在太原总兵的位置上一坐多年,还是得益于整个大梁朝多年未有战事,就算与鞑子偶有摩|擦,也不过是些翻不起浪的小打小闹。 说白了,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是没有被真正的战场洗礼过。 而现在自己来了,想必整个西北的战事就会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陈弘安到达太原的当天,萧睿暄就收到了手下的线报。 他就笑着将这条线报交给了此次也随了他出征的薛崇义,只是此刻的他早已改名叫雪山宗。 薛崇义看完那张小纸条后,面无表情的将那张纸条焚毁了。 他在投靠了萧睿暄后,萧睿暄也去派人打听了当初他在辽东的事,自然也就知道了副将陈弘安在这里面推波助澜的事。 亏得自己当年还一直将他当手足兄弟,没想竟会在关键时候被他捅刀子,而自己效忠多年的安王爷居然选择了相信他,这就让薛崇义有了种被抛弃的挫败感。 他原本还以为,至少还要等几年才会有与陈弘安在战场上一较高下的机会,没想这小子竟然会狂妄得自己送上门来。 因此薛崇义也就主动请缨,请求下一场战役,由自己亲自领兵上阵,会一会当年忘恩负义的陈弘安。 对此,萧睿暄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那陈弘安是你带出来的兵,他会不会太熟悉你的打法和路数?” “正是因为他是我带出来的,他的路数我都知道,而我的打法他却不一定全都清楚。”薛崇义却是信誓旦旦地同萧睿暄保证道,“我定能活捉了这小子,出一出心中的那口恶气。” 萧睿暄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就决定下一场战斗,以薛崇义为主将,众人都听从他的安排和调遣。 所以当战场上升起了“雪”字旗时,陈弘安还恍惚了一把。 可当薛崇义用他惯用的包饺子手法将陈弘安团团围住并活捉的时候,陈弘安还以为是去了阴曹地府的薛崇义回来找他索命。 心中本就有愧的他,当场就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尿了一裤子。 这件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人津津乐道地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当然这都是后话。 得知陈弘安在太原也兵败的消息后,萧同清也只淡淡地说了句“活该”。 在他看来不能老实听从他调遣的人,都是死有余辜的。 而这件事却让姜妧很是着急上火。 萧睿暄和他的部下如此这般的所向披靡,几乎不用多长时间便能打到京城来了。 到时候,她还能不能如此逍遥地做她的太后,还两说。 于是,她又急吼吼地找到了萧同清,商量对策。 相对于姜妧的急白头,那一边的姜婉更是恨不得整日地跪在菩萨面前念经祈福。 特别是当萧睿暄他们获得胜利的捷报一张一张地传回后方时,姜婉就要去云门寺里大谢一次菩萨。 后来,连云门寺的主持法慈也看不过眼了,也就帮姜婉请了一尊菩萨回去,并告知她平日里跟菩萨祷告就行了,等得世子爷凯旋而归后,再去寺里做一场七天的法事就好了。 如此安排更合姜婉之意,因此她除了每日在菩萨跟前焚香祷告外,就是在得了空的时候去城外的善堂里查看一番。 虽然萧睿暄在前方捷报频传,可毕竟刀枪无眼,每日都有重伤的人从前方被送了回来,善堂和医馆一下子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这日,姜婉又依照惯例带着兰依等人去善堂查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添减的东西,却见着秦玉安一脸难色地凑了过来。 这些日子秦玉安帮着范氏一道照看着这些伤员,甚至一点都不嫌弃那些伤口发炎溃烂的人,因此不论是范氏还是姜婉,对她的印象都改观了不少。 因此当秦玉安说有话要同姜婉说时,姜婉几乎是没有怀疑地就跟着她到了后院。 可就在姜婉等着秦玉安开口的时候,却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整个人也就这样瘫倒了下去。 待她再睁眼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晃动得厉害,当她想爬起来看个究竟时,却发现自己被人束手束脚地捆得像个粽子,就连嘴里都被塞上了破布,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醒了?”就在姜婉想努力弄清怎么回事的时候,却听到了秦玉安那冷冰冰的声音。 她就惊愕的扭头看去,只见秦玉安又换回了一身农妇的打扮,而她也同秦玉安一起,置身于一辆非常简陋的马车内,一路颠簸着飞奔向前。 姜婉很想质问秦玉安想将自己带到哪里去,可无奈嘴中的布条却只能让她发出呜咽的声音。 而秦玉安更是冷冷地看着她笑道:“你身边总跟着那几个会功夫的丫头,想要抓到你还真是不容易!” 说笑间,秦玉安的眼中就闪过一丝狠戾,她微微撩开车窗帘,看了眼车外,然后一把扯掉了堵在姜婉嘴里的布条。 “我们已经离开银州城向西奔了一天一|夜了,就算他们想追,也追不上了。”秦玉安就有些得意地说道,“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想到要来投靠你么?这就是原因!” 姜婉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冷静了下来,并且已经意识到,自己被秦玉安绑架了。 而且从秦玉安的描述来看,她的这一次绑架明显是蓄谋已久。 “为什么是我?”一直横躺在那的姜婉觉得这个姿势很不舒服,在她试着调整的时候,却发现在这狭小的车厢内想要翻身,简直就是徒劳。 “为什么是你?”秦玉安的表情就变得狰狞起来,“像你这种多忘事的贵人,恐怕是早就不记得我曾在胧月寺里求过你,我满心期待着你会来救我,结果呢?你们来了,却又走了,依旧将我扔在胧月寺里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第632章被缚 听得秦玉安这么一说,姜婉才记起来,那一年,秦玉安确实好像因为此事而求过自己。 而那时的她和萧睿暄的心思,却一心扑在了要找出那个拿芙蓉膏害人的背后主使人,反倒忘记了秦玉安有求于自己的这事。 见着姜婉脸上出现了恍然大悟的神情,秦玉安的眼神就变得更加痛恨了起来。 “你终于想起来了么?你不知道,打那之后,我的日子过得有多么生不如死!”瞪大了眼睛的秦玉安咬牙切齿地说着,然后在姜婉的面前撸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了划满伤痕的手臂。 姜婉从不曾见过那样的手臂,不免就倒吸了一口寒气,然后试探着问道:“这都是胧月寺的那些姑子们弄的么?” “不,这是我自己划的!”秦玉安直勾勾地盯着姜婉,神情诡异地说道,“她们每欺负我一次,我就在手臂上狠狠地划上一道,我在心里就多恨你一分!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留在那里被她们欺辱?” 听着秦玉安这扭曲的逻辑,姜婉简直惊呆了。 她恨的居然不是当初将她骗入太子府、又丢进胧月寺的姜妧,反倒将所有的气都记在了自己的头上。 不过想到她都能狠下心对她自己下刀子了,这种怪谁不怪谁的事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姜婉躺在那,脑子里也慢慢地清醒了起来。 如果真如秦玉安所说,她对自己恨之入骨,那自己落入她手中后,自然会想尽办法百般折辱,可她现在却只是将自己绑起来,还特意雇了马车一路狂奔,那也就意味着应该是有人指使她这么做。 而她也愿意这么做,自然是幕后那人许了她什么好处。 她为了那一份好处,才不惜千里迢迢地赶到银州,然后费尽心思地将自己抓了起来。 为了回去邀功,这一路上,秦玉安定会对自己严加防范,不会给自己逃脱的机会。 与其浪费精力逃跑,倒不如想办法给萧睿暄的人报信。 打定这个主意之后,姜婉之前那有些慌乱的心终于慢慢地静了下来。 “你打算将我带到哪里去?”姜婉也就语气平静地问道。 见自己跟姜婉说了那么多,她却连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秦玉安的心中不免就有了挫败感,因此听到姜婉的问话时,她也就没好气的回了一句:“回京城!” 可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但她扫了眼被自己捆得像粽子一样的姜婉时,又觉得即便姜婉知道了又怎么样?没有她身边的那群丫鬟,她根本就是只待宰的羔羊。 一想到这,秦玉安又开始得意了起来。 而姜婉的脑子里却飞快地转了起来。 回京城? 京城里有谁会想要她回去? 姜妧? 但她马上就将姜妧的可能性排除了。 秦玉安能对当年没有帮她的自己都如此迁怒,又怎么会愿意帮曾经不止一次地设计过她的姜妧? 可京城中,除了姜妧还有谁会想要绑架自己? 要知道她在京城那几年都是深居简出,认得的人都极少,就更别说有得罪过人了。 还有谁? 还有谁! 姜婉闭上了眼睛,在脑子里将京城里的那些勋贵一个个的过了一遍。 突然间,安亲王萧同清的那和煦的笑脸就毫无预兆地跳进了姜婉的脑海中。 他?! 姜婉陡然睁开了眼睛。 拖重生的福,她和萧睿暄一早便对安亲王萧同清多有防范,而萧睿暄甚至是特别派了人混到进了安王在辽东的府邸。 这么多年过去了,安亲王萧同清不可能一无察觉。 现在因为朝廷要撤藩,萧睿暄撕破了与朝廷表面和谐的关系,而表明和朝廷一方的萧同清自然就站到了萧睿暄的对立面上。 而且现在朝廷里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能将秦玉安从胧月寺里捞出来,并对她许以优厚的条件,让她为他卖命。 “安亲王许给你了什么条件?”理清思绪后的姜婉也就垂着眼帘问道。 “谁告诉你是安亲王?他现在明明已经是摄政王了!”秦玉安就握拳对着姜婉吼道。 姜婉听着,嘴角就露出一丝微笑。 果然是他! 可他抓住自己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是想用来威胁萧睿暄? 一想到这,姜婉觉得这不是没有可能。 现在萧睿暄在前方打得热火朝天的,他们会想到用自己来来威胁萧睿暄也不足为奇,毕竟当年还是安亲王的萧同清可是亲眼见过萧睿暄对自己的维护。 想到自己有可能成为摄政王对付萧睿暄的武器,姜婉就一阵心焦。 她也就更加迫切地想要将自己被绑的消息传递出去。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秦玉安这一路上对她也是防备得紧,不但吃饭睡觉这种事都是在车厢里,就连方便也是拿个恭桶让她在车厢内解决,根本不让她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而且为了防备晋王府的人会追踪而来,秦玉安这一路更是走走绕绕,原本只要半个月便能到达京城的路程,硬是被她走了一个多月。 当姜婉终于有机会走下车厢时,她整个儿的瘦了一大圈,就像是一棵快要脱水的大白菜,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可是踏上久违的土地之后,姜婉也就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只见自己身处一个四处都是高墙的庭院中,满耳充斥着丝竹和烟花女子的卖笑声。 她的心,不由得一紧,暗想秦玉安这是将自己带到了什么地方? “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还不赶紧走?”不料秦玉安却在她身后推了她一把,她也就整个儿的往前一踉跄,不得不遵循着秦玉安的指令往前走去。 一路上,姜婉果然见到了许多浓妆艳抹的烟花女子,只是她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却是充满了嫌弃,仿佛她是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听到了响动声,一个老鸨模样的老妇人就从前院赶了过来,在瞟了眼干瘪的姜婉后表示不屑地“啧啧”了两声,然后转头同秦玉安道:“这就是贵人点名要的货?” 第633章被困 “是与不是,既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不料秦玉安却是与那老鸨冷冷地道,“你只需把人给我看好了,免得贵人来验货时,你交不出人来。” 那老鸨一听秦玉安的口气,反倒松软了几分。 她赶紧收了之前的不屑神情,换了一副笑脸道:“既然是这样,我就将人安排在那绣楼之上好了,我保证帮你把人看得好好的,不会叫贵人失望的。” 说完,那老鸨就亲自在前面带路,秦玉安则是继续推着姜婉向前走着。 姜婉也记不得转了几个弯,穿过了几道月亮门,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绕晕了的时候,就被人推搡到一个好似江南庭院的地方。 鸟语花香之间亭台楼榭,若不是她失了人生自由,还真会觉得此处是个不错的地方。 那老鸨面无表情地领着他们穿过了一座小竹桥,将她们引至了水面上的一个小阁楼,示意着姜婉自己走进去。 姜婉不过是微微迟疑了一把,却听得那老鸨道:“既然到了我三娘的地盘,就别想动花花肠子,你若是老实呆着,我自然将你当上宾待着,你若不老实,我这有的是教训不听话姑娘的手段!” 姜婉听着,不免背脊一寒,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走进了那阁楼之中,然后那门就在她身后“咯吱”一声地关上了,她还听到了有人在外面缠锁链的声音。 已是三世为人的姜婉一直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了最糟糕的局面,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现在所面对的,才是最糟的。 失去人生自由的她,被困于一家青|楼中,而且还有可能成为摄政王同萧睿暄讨价还价的筹码,光一想到这事,就让她揪心不已。 据说萧睿暄的探子遍布京城之中,只是不知道她要如何才能联系上他们? 被困于绣楼中的姜婉也就独自登上了二楼,然后失望地发现,整座绣楼就是修在庭院中的湖面上,仅靠着她们之前走过的那道小竹桥出入。 而这会子,那老鸨竟然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龟奴守在上桥处,硬是将她软禁于此了。 “哟,绿姬姑娘,你这是要干什么去呢?”姜婉站于阁楼上,看见一穿绿衫的女子带着几个小丫头过来了,却被那守在桥头的龟奴们拦住了。 “你眼睛瞎了么?”那绿衫女子没什么好气地说道,“我奉妈妈之命来给里面的人送些衣服和吃食,你们两个还不赶紧给我让开!” 那两龟奴原本是想调|戏那绿衫女子一番,不想却讨了个没趣,只得讪讪地让出了一条道,让那绿衫女子一行人过去。 紧接着,姜婉就听到楼下有了锁链响动的声音,她从二楼微微探了个头出去,只见那绿衫女子带了那群小丫头进来,并指挥着她们各司其职。 那绿衫女子在吩咐完那些小丫头后,也就环视了屋内一周,见一楼没人,便抬头向楼上看去,正好与姜婉来了个四目相视。 这不瞧还好,一瞧两人均是一惊。 因为这绿衫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年姜婉与萧睿暄同游苏杭时,被乔安追着不放的歌女绿姬。 而绿姬显然也认出了姜婉,只是她很是机警地扫了眼她带来的小丫头们,然后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姜婉自然也明白了绿姬的意思,她在楼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们在楼下忙进忙出,未置一词。 “这位姐姐想必是一路风|尘仆仆,”绿姬见楼下准备得差不多了,也就朗声道,“我奉妈妈之命,送了些吃食和干净衣裳过来,姐姐万不要嫌弃。” 姜婉看着她,没有说话,却不断地用眼神询问着绿姬。 而绿姬则是冲着姜婉略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我已叫人在后头为姐姐准备好了热水,姐姐可以先去梳洗一番,再来用些吃的。” 姜婉站在楼上,细细的打量了那些跟着绿姬而来的小丫头,发现其中有一个年纪虽不大,可一双眼睛却是机警的四处划拉,便暗想绿姬此刻和自己如此装腔作势,恐怕也是在防着那小丫头。 于是她冷冷笑道:“要你们在这装什么好人?我可是堂堂的晋王世子夫人,你们若是识相,不如早早地放了我!” “这……绿姬可做不到。”绿姬却是站在那掩嘴笑道,“咱们一码归一码,绿姬只是个过来送吃食的,还请姐姐不要为难我。再说了,姐姐心中再是不满,也不要同自己的身子怄气,这真要是把自己饿坏了,受苦的可是你自己。” 说完,绿姬站在那冲着姜婉连连眨了眨眼睛。 姜婉就假装妥协地下得楼来。 只是她人还未站定,绿姬就夸张的掩着鼻子,扇着袖子嫌弃地道:“哎呦,这什么味啊,竟然这么大!我劝姐姐还是先去洗洗吧。” 说完,她就推着姜婉往后头的净房而去,一边走还一边小声道:“咱们有话悄悄地说。” 被绿姬这么一推搡,姜婉也明白过来,借着沐浴洗澡的空档,她便向绿姬求救起来:“能不能想办法向南城大街上李记绸缎庄的李掌柜递个音,就说我被困在这了!他们若是知道了,定会想办法来救我的。” 姜婉原本是想让绿姬直接去京城里的晋王府找财叔的,但一想以她的身份怕是难得见到财叔一面,反倒是开门做生意的李记绸缎庄可能更容易说上话。 “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绿姬面有难色地说道,“我们这的姑娘除非是有贵人府上的轿子来接,否则也很难踏出这儿的大门,平日里有什么事,都是那些龟奴们代为跑腿的。” 姜婉一听这话,神色就跟着黯淡了下来。 难不成她人在这京城之中,却依旧无法将消息传出去么? “不过明日闵阁老府上邀我去唱评弹,”绿篱在稍有迟疑之后同姜婉说道,“你若信得过我,我倒是愿意帮你去试试,只是我这番过去,空口无凭,那李掌柜凭什么相信我说的是真的?” 姜婉想了想,就将左手腕上的那个翡翠镶金玉镯给褪了下来。 自从那年萧睿暄给了她这个,她就不曾取下来过,丁香在李掌柜的店里,一定会识得此物的。 第634章兜转 绿姬拿了姜婉的翡翠镶金玉镯而去,可一连两三天都没了音讯,这让姜婉不免等得有些心浮气躁。 莫不是绿姬拿了她的手镯去当了,然后远走高飞了吧? 自从被秦玉安算计过了之后,姜婉突然就变得疑心重了起来,毕竟她与绿姬也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并不了解对方的为人。 就在姜婉胡思乱想的时候,阁楼的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呼啦啦的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人。 同那些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身形保持得很好的中年汉子,对方虽然刻意打扮得低调,可他身上那件宝蓝色五蝠捧寿团花纻丝直裰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 姜婉也就抬眼看去,只见安亲王萧同清正嘴角噙着笑地看着她,宛如当年她第一次在永和殿外见到他的样子。 姜婉缓缓站了起来,然后冲着萧同清客气而又疏离地福了福身子,淡淡地道了声:“姜婉见过摄政王。” 萧同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随后挥了挥手,示意不用多礼,然后自己踱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 在见到萧同清的时候,姜婉心中就有预感绿姬那边大概是坏了事。 只是不知道是她出卖了自己,还是绿姬自己也不小心被人抓住了马脚,但姜婉的心中却依然存了一份念想,期盼着萧同清只是突发奇想地想过来坐坐而已。 不料那萧同清却从衣袖中拿出了姜婉之前交给的绿姬的那枚翡翠镶金手镯,意味深长地笑道:“真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好本事,刚住进来就笼络了这里人,让她愿意为你跑腿。” 说完,他一抬眼,他身后的人就大喝了一声:“带上来!” 两个侍卫模样的人,就拖着个半死不活的人过来,姜婉一看那身已是破败不堪的翠绿衣裳便知那是绿姬。 她的心中一揪,但到底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冷冷地笑道:“摄政王这是什么意思?” 萧同清看着姜婉竟没有一丝慌乱,不禁在心中也感叹了一把,随后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请着你过来做客,不料你却想着离开,有些伤感罢了。” “做客?”姜婉也就挑了挑眉,“第一次听闻还有这样的请客路数,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将人绑来,随后再将人囚禁起来,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吧?” 萧同清也就“哈”的笑了起来。 “这不是因为我们现在同我那好侄儿不太对付嘛,若我们客客气气地请了,你们定不会来。”萧同清也就笑道,“只是你今日所做之事倒是提醒了我,萧睿暄那小子在京城里眼线众多,把你放在这也不太安全,我们还得挪一挪。” 说着,他又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也就冲着姜婉一伸手道:“晋王世子夫人,请!” 姜婉脸色一变,冷脸道:“你又要将我弄到哪里去?” “自然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等着我那好侄儿真的打到京城来的时候,再让你出面好好劝劝他。”萧同清继续笑道。 姜婉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这是要拿自己当人质,待两军对垒时,好用自己的性命要挟着对方。 “那还真要谢谢摄政王高看了我一眼,”姜婉看着萧同清笑道,“真要有那么一天,王爷怎么会觉得他会为了我而放弃?” “会不会,我们总要试试才知道。”萧同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只管跟我走就是。” 说完,就有人上来要推姜婉。 姜婉看着还被他们粗鲁地扔在地上的绿姬,也就多问了一句:“她怎么办?” “她?自然是扔到乱坟岗去自生自灭。”萧同清瞟了眼地上那团身影,满脸嫌弃地说道。 姜婉就一阵悲从中来。 自己之前还在怀疑绿姬,没想到她却为了自己遭了大罪,而此刻若是自己对她弃之不理,她定无生路可言。 姜婉一想到这,也就毫不犹豫地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之上。 “你不说要留着我去对付萧睿暄么?”姜婉面带讥笑地看着萧同清,“我若是死了,你就白忙活了吧?” 萧同清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他看向姜婉,一脸的不信。 “蝼蚁尚且偷生,我不信你有刺下去的胆量。”他挑衅地看向姜婉。 姜婉却是微微一笑,手上的力度也重了两分,竟让那簪子在自己的脖子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血就这样顺着那口子渗了出来,鲜红得吓人。 她已经是活过三世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对人世是有贪念,但她更愿意去赌。 就赌萧同清如此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弄来,在未达目的前,舍不舍得让自己死。 果然,萧同清在见到那些渗出的鲜血时,额头上的青筋就爆了起来。 他忍着自己的脾气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放了你是万不可能的。” “不用你放了我,只需你带着她就好。”姜婉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绿姬,“还有得找人给她治伤。” 若她不曾负了自己,自己也就不能负了她。 萧同清一听,也就舒了口气,然后对手下道:“那就都带上吧!” 说完,他就抬步往屋外走去。 姜婉也被人推搡着出来上了一辆青帷马车,绿姬随后也被人丢了上来。 姜婉挣扎着凑了过去,努力推醒了她。 绿姬半抬着眼看向了姜婉,很是虚弱地说道:“绿姬无用,刚出了闵阁老家的门,便被他们给捉了起来……” “没事,我知道你尽力了。”姜婉却是拥着她,陷入了沉思。 这一路马车的速度很快,可却是行得极为平稳。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城内转悠,不曾出城。 萧同清说要将自己关在一个可靠的地方,可放眼整个京城,哪里才可靠? 萧睿暄在京城多年,四处都布有眼线,这一点,姜婉相信萧同清比自己更清楚。 而这城中,唯一一个让萧睿暄鞭长莫及的,莫过于那个地方! 难不成此生兜兜转转,最后自己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去么? 姜婉的心,一下子就被揪了起来。 第635章入宫 果如姜婉所料,她们的青帷马车在宫城前停了下来。 而萧同清凭借自己的腰牌,竟让她们连车都不用换,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驶进了皇宫。 尽管这一世,也不曾少入宫,可看着车窗外高|耸的宫墙,姜婉觉得自己又变成了前世那只被人豢养的金丝雀。 姜婉缓缓放下了车帘,闭上了眼。 而这一世的情况,比上一世更糟! 摇晃着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可姜婉还没下车时,就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道:“婉姐儿,真是多日不见啊!” 姜婉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不禁抖了一下。 待她搀扶着绿姬下得马车时,就只见头戴云顶凤观身穿大红的金线绣云纹蜀纱凤袍的姜妧高高地立于慈宁宫的台阶之上,并以一股无法直视的王者之气睥睨着她。 见到这样的姜妧,姜婉却是嘴角轻笑。 上一世的姜妧也喜欢这样打扮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她现在无上尊荣的地位。 姜妧原本以为自己现在的样子,至少能震慑到姜婉,能让她匍匐在自己的脚边大声求饶。 可没想到姜婉却是满脸的不屑? 她不由得再次打量了姜婉一眼,却发现姜婉所表现出来的气势,一点都不逊于她这个太后。 姜妧的心底隐隐就冒出怒气来。 “姜婉,你夫拥兵自重,你可知罪!”姜妧无形中就收了自己的和颜悦色,面对着姜婉质问了起来。 姜婉也就笑了笑,道:“臣妇愚钝,并不懂朝堂之事。” 姜婉只知道姜妧并不爱护苍生百姓,那么百姓也完全没有理由要拥戴她。 听着姜婉的话,当年两姐妹间鸡同鸭讲的无力感又涌上了姜妧的心头。 在她心中,姜婉本就是个愚钝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偏偏得了萧睿暄的看重。 而且摄政王萧同清还想利用萧睿暄的这一份看重,逼着对方退兵。 可这在姜妧看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想着萧同清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姜妧这才愿意试上一试。 而现在看到姜婉这一问三不知的嘴脸,原本还想着在她面前好好显摆一下的姜妧,顿时就没了兴致。 既然摄政王想折腾,就让他折腾去好了。 姜妧扯了扯身上的凤袍,一个大转身,就回了她的慈宁宫。 跟在她身边的宫人就忍不住问道:“那这位晋王世子夫人,该如何安排?” 对方毕竟是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 姜妧就停下了脚步,竟是头也没回地说道:“就让她在慈宁宫做个庭院扫洒吧。” 这话一出口,众人的心里也就有了谱。 庭院扫洒,就是在一般人家,那都是粗使婆子才干的活,更何况这是在皇宫之中。 于是有那奸佞的宫人将姜婉领到了慈宁宫膳房的柴房,并扔了一套旧宫服给她:“世子夫人,真是对不住了,您刚才也听到了,并不是奴才们有意要为难夫人您,只是主子的旨意难为。” 姜婉表面平静地听着,心中却在冷笑。 这些宫人们的伎俩她是最熟悉不过了。 明明是自己想要做贱别人,却偏偏要说成是上面的旨意,好似将来有人追究起来,他们就能推脱一样。 可到最后,真要有什么事,第一个逃不掉的,依然是他们。 那宫人见姜婉没有搭话,更是扔了两柄扫帚过来,语气也变得更加不善:“娘娘是每日的辰时醒过来,你们得在那之前就将庭院扫洒出来。” 说完,他就很是不屑地看了眼姜婉执意搀扶着的绿姬,他真是有些不明白,若在往常这种奄奄一息的人都是要捻出宫去的,可这一次摄政王竟然还将人给弄了进来,不过那也是他不能管的事了。 交代完姜婉后,那宫人也就一脸嫌弃地离开了。 姜婉稍微拾掇拾掇了柴房里的干草,然后扶着绿姬躺了下来。 绿姬也就握住了姜婉的手,满心不解地道:“你为何要救我?反倒让我成了你的累赘。” “有什么累赘不累赘?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变成这样。”姜婉就心有愧疚地说道,“只是我们现在谁也别说亏欠了谁,先熬过眼前这关再说!” 绿姬就噙着泪,点了点头。 “你先睡会,我出去寻一寻,看能不能找些吃食。”好在那宫人将她们扔在了膳房附近,这倒方便了姜婉去寻些吃的东西。 在她记忆中,掌管慈宁宫膳房的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嬷嬷,倘若她真被人捉住,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吧? 姜婉也就在心里想着。 慈宁宫的膳房除了要精心准备太后姜妧的一日三餐,还要管着慈宁宫所有人员的吃食,所以几乎是十二时辰从不曾歇火。 姜婉偷偷地摸进了膳房里,却拐进了专门为宫女们准备吃食的案头,悄悄地摸了两个馒头塞进衣襟里,又悄无声息地逃出了膳房。 上一世,她曾不经意间听到过她宫里的宫女说起去膳房里偷吃食的经验,没想到这一世,她却亲自试验了一把。 姜婉心似擂鼓地跑回了柴房,在同绿姬二人用过了馒头后便挤在一处睡下,她还不知道明天姜妧宫里的这些宫人们会怎么折腾她们呢。 果然到了第二天,天还没亮,膳房里也就热闹了起来,被惊醒了的姜婉也就拿起扫帚准备出去扫地。 绿姬也挣扎着要起来,却被姜婉一把按住:“你先养上两日,待身子骨好些再来帮我。” 就这样,慈宁宫诺大的庭院里,每日就只见姜婉在那形单影只地扫洒着。 姜妧有时候还会特意地躲在屋里看着她,有时候心情不爽了,还会叫身边的宫女们故意在庭院里倒上一大片的树叶,然后再美滋滋地看着姜婉扫地。 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姜婉的罪有应得。 当年姜婉哪怕是乖巧着些,作为姐姐,她也是愿意让姜婉这个妹妹跟着自己吃香喝辣,共享这富贵荣华。 只可惜,姜婉太不上道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自己。 那就莫怪她不顾姐妹间的情分了。 第636章宫中 姜妧原以为姜婉扫不了几天便会来向自己求饶。 不料姜婉对此,却是甘之如饴。 冷冷观察了几日的姜妧气不过,也就命姜婉到她身边来端茶倒水,贴身服侍于她。 姜婉得知后,只是笑了笑,然后低眉顺眼的去了。 宫中的那些人都是看碟下菜的主,之前想着姜婉这个晋王世子夫人定是得罪了太后娘娘,所以才敢肆无忌惮地做贱着姜婉。 可这才几天的功夫,太后娘娘竟然又将晋王世子夫人调到了身边,这不免就将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管怎么说,那世子夫人与太后娘娘总是亲姐妹,就算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有那么几个心里敞亮的人劝着众人道,“这里面的事,我们少跟着一起掺和,做人还是万事留一线的好。” 大家一听,觉得那人说得很有道理。 人家晋王世子夫人再落魄,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真要让人有了翻身的那天,他们这些人恐怕是死十次都不够的。 于是大家都变得收敛了起来,私底下也不敢再刁难姜婉,连带着绿姬,也受到了他们无形的照顾。 姜婉自是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上一世,她在跟在姜妧的身边十年,自然知道姜妧的那些喜好和禁|忌,服侍起姜妧来竟然比姜妧惯常带在身边的那些女官们还要得心应手。 姜妧虽然被姜婉伺候得心里很舒坦,但嘴上却不饶人:“在晋王府里,萧睿暄也是这么使唤你的么?” 姜婉却只是笑了笑,没有搭话。 她的心里很清楚,既然自己落入了姜妧的手中,成为了“阶下囚”,那么自己最该做的,就是保存实力等待萧睿暄的救援。 只是不知道,萧睿暄知不知晓,自己又和上一世一样,被困于这皇宫之中了。 时近六月,天越来越热,慈宁宫里已经用起了冰。 姜妧在用过早膳后就靠在抱夏里的美人榻上打盹,而姜婉则像往常一样正帮她捶着肩。 这时,却听得殿外响起了小皇帝萧荣的声音:“儿子来给母亲请安!” 萧荣虽是姜妧亲生的儿子,可这些年他们母子间并不怎么对付,特别是当姜妧联合萧同清把持了朝政后,萧荣心中就不喜这个处处打着旗号说是为了自己好的母亲。 可是因为孝道,作为儿子的他,又不能完全不理姜妧,因此他也就只是在每月的初一、十五过来请个安。 歪在榻上的姜妧自然也是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作为母亲,她对这个儿子的情感却比萧荣对她的要复杂得多。 儿子是她生的,她自然是爱他。 这么些年,她是靠着儿子才走到了今天,因此她也需要他。 她为儿子做了那么多,儿子却不理解她,所以她恨他。 但更多的,却还是失望。 只是姜妧浸淫在后宫之中这么多年,早就知道该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而且这还是当着妹妹姜婉的面,她自然要装出一副母慈子孝的样子。 “快,快,让皇帝进来!”姜妧从榻上坐直了身子,姜婉也就很有眼力见地立到了一旁。 穿着一身明黄色团花纹暗纹的直裰的萧荣一走进来,就留意到了姜妧身后的姜婉。 平常的宫女做到姜婉这个年纪,不是放出宫去,就是已经升做女官,像姜婉这样的却还是做宫女打扮的,确实很少见。 因此在给姜妧请过安后,萧荣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姜婉两眼,觉得她好似十分的眼熟,却又想不起曾经在哪见过她。 姜婉自然知道萧荣在打量她,于是也就冲着萧荣微微一笑,然后福了福身子道:“臣妇姜婉,见过皇上。” 萧荣一听,恍然大悟。 他自然是听过姜婉的名讳的,知道她是母亲的妹妹,也知道她是晋王世子萧睿暄的原配夫人,只是这会子朝廷正与萧睿暄打得不可开交,而晋王世子夫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宫闱之中? 难不成她是来为夫求情的? 萧荣坐在那,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转着。 “皇上最近瞧着有些清减了。”姜妧扫了眼姜婉,见她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话语,就并未与她计较,而是同萧荣道,“不如留下来用个膳吧。” 萧荣就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姜婉。 平日里他与母亲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平日里他来请安,两人总说不上两句话便会呛起来,而今日母亲却突然一反常态地将他留了下来,肯定是因为这位姨母的原因。 再加之他也好奇姜婉为何会出现在此,也就欣然同意留了下来。 只是因为他们母子两的关系也不过如此,有些话萧荣便觉得不好问出口,他也只好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先压了下来。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姜妧让姜婉留在了一旁布菜。 这本是姜妧身边宫女的活,可自从姜婉来了后,姜妧就把这些活都堆到了姜婉的身上。 姜婉也不恼。 一件一件地本本分分地做了,宛如她以前常这么伺候过人一样。 这让想瞧她笑话的姜妧,竟一时半会都找不到借口了。 见着姜婉娴熟的动作,连一旁的萧荣都对她生出一些兴趣来。 而当她将布好菜的金泥小碟端到萧荣跟前时,萧荣更是觉得惊奇。 这位统共都没见过几面的姨母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喜好,就连他身边的小太监都不一定知道得这么清楚。 而姜婉却只是对着萧荣笑了笑。 上一世,萧荣差不多就是在她的身边长大的,对于他的口味喜好,姜婉比姜妧了解的都多。 只是这一世,她多少有些拿不定主意,但还是按照萧荣上一世的喜好拿的。 见着这些,姜妧的眼神却是一黯。 姜婉能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她就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姜婉竟然还知道萧荣的喜好。 这就不得不让她警惕了。 这是不是说明这些年萧睿暄一直在关注着内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都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可他们对萧睿暄却是一无所知! 第637章寻得 待萧荣用过午膳离开后,姜妧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哀家累了,要去小睡一会。”她懒洋洋地扫了姜婉一眼,语气淡淡地说道。 姜婉在一旁小声地称是,正准备上前搀扶姜妧时,却只见姜妧有些嫌弃地挥了挥手:“这里用不到你了,你先退下吧。” 想着刚才用膳时,姜妧还是满脸欣慰的模样,怎么这会就变了脸? 姜婉莫名地挑眉。 但一想到姜妧上一世也是这喜怒无常地样子,她也就压下了心中的疑问,退了下去。 待姜婉离开后,姜妧的脸色刷地就阴了下来。 自己真是大意了,既然萧睿暄夫妇早已将自己和荣儿的喜好摸得一清二楚,自己还将姜婉带在身边无异于就是自取灭亡。 这姜婉若不是萧同清送进来的,她早就忍不住要把人给弄死了。 而现在,既然不能弄死她,但也绝不能将她带在自己身边了。 姜妧一边想着,一边伸出了手,让身边的宫女扶着自己回了寝宫。 姜婉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慈宁宫的正殿,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姜妧竟然就这样放过自己了? 要知道她已经被姜妧连续折腾了半个月之久,每天都是不到卯时就要起床,夜间敲了三更鼓也不曾歇下。 能有今日这样的喘息机会,已经属于老天开眼了。 姜婉在心中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加快脚步回到了她和绿姬暂住的地方。 之前因为她突然又被太后娘娘“重视”了起来,那些宫人也就不敢再让她和绿姬睡在柴房里,而是在膳房里特意腾了一间耳室出来,将她们二人安置在此。 “世子夫人~!” 姜婉刚欲推门而入时,却被人叫住了。 她回过头看去,只见一个做内侍打扮的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手里还端着一碟红红白白新蒸的桂花糕。 “听闻世子夫人刚从太后娘娘那回来,想必也是饿了吧,”那内侍自来熟地笑道,然后将碟子塞到了姜婉的手中,“这是膳房里刚做的点心,还热乎着呢,夫人先用上一点吧。” 说完,那内侍好似心有戚戚焉地瞟了眼姜婉所住的耳室,然后就一溜烟地跑了。 姜婉就有些狐疑地回看了一眼。 刚才那内侍的神情,怎么好似那屋内有会吃人的东西一样? 但姜婉却管不得那么许多了,手中那碟桂花糕点正在散发着诱|人的香甜味。 “绿姬,你看我得了什么!”姜婉就有些语带兴奋地推门,只是她刚一进屋,就发现屋里除了绿姬之外,还莫名多了两个宫女。 其中一人刚一见到她,就急着往地上一跪,吓得姜婉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唱的哪出?”姜婉生怕打翻了手中的桂花糕,要知道现在她想在这宫里意外得到一些食物可是非常艰难的。 “夫人,兰依护卫不周,让您吃苦了。”跪在地上的那宫女也就直挺挺地给姜婉磕了两个头,语带哽咽地说道。 兰依? 姜婉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忍不住双眼放出光来。 她抬头看去,只见那立着的宫女不是别人,而是已经嫁出去成为人妇的夏依。 姜婉的情绪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 她将手中的桂花糕往屋里临时搭起的床板上一放,赶紧将地上跪着的那人扶了起来,然后定睛一看,那不是兰依,还会是谁? “你们怎么来了?”难掩激动的姜婉声音都变得颤|抖了起来,一双手更是紧紧地抓住了兰依的胳膊,生怕自己一个眨眼,她们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一样。 兰依好不容易见到了消失了快一个月的姜婉,整个也急得哭了出来:“那日我们在善堂里不见了夫人便急得四处寻找了起来,靳先生甚至下令封城,和拦截了通往临镇的道路,可没想到依然没有夫人您的消息。” “我们当时就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告知在前方的世子爷,”兰依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继续道,“可靳先生说,世子爷在前方打仗,那是九死一生,万不能为此而分心,因此我们就将此事瞒了下来,而是发动了无影阁的情报网去寻夫人。” “可我们寻了大半月,依旧没有夫人的踪影……”兰依越说越心焦,“后来还是世子爷那边来的消息,说夫人您被困于这皇宫之内……” 说着,兰依从衣襟中掏出了一份被蜡封的书信递给姜婉:“这是我们过来前,世子爷交给我们的,嘱咐我们一定要亲手交到夫人您的手上。” 姜婉仅扫了眼信封,见着上面那属于萧睿暄的字体,双眼一下子就跟着模糊了起来。 终于还是让她等到了。 “世子爷让我们带话给夫人,让夫人在这皇宫之中再忍耐些日子,”夏依也上前一步道,“世子爷正带着兵往这边赶来,说不好会不会在京城打上一仗,外面也不是很安全,还不如先藏身在这皇宫之内,到时候他来接您……” “对,世子爷让我们二人先入得宫来,护住夫人您的安危,若是有人敢欺负夫人,就让我们打回去!”兰依说着,就捏了捏自己的拳头。 莫名的,姜婉就想起了刚才给自己送桂花糕的小内侍,也就挑着眉笑道:“所以你们就把膳房里的小内侍给打了?” “对啊,谁叫他背地里说夫人的坏话!”兰依有些愤愤地道,“若不是姐姐说我们还在此处藏上一段时间,我定要将那人打得满地找牙。” 姜婉听着也就噗嗤一笑。 她知道兰依这绝不是说大话。 她笑着撕开了萧睿暄的那封信,信里的内容大致和夏依所说的差不多,只是让她在宫中多忍耐一些日子,然后千万不要随意使用姜妧赏赐的东西。 见到萧睿暄反复交代的这句话,姜婉的眼眶也就一红。 看来上一世她被姜妧赐毒酒的事,已经在萧睿暄的心中留下了阴影。 只是这一世她有了夏依和兰依两姐妹的相伴,结局应该会和上一世不一样吧? 姜婉也就将萧睿暄书信贴在胸|前,默默地想着。 第638章冬月 时序已近十一月,空中洋洋洒洒地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地上干枯的黄草上也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四处看上去都是白茫茫的。 一身戎装的萧睿暄一脸惆怅地坐在延庆州城外的荒地上,手里捏着姜婉平日里总戴在手腕上的那个翡翠镶金玉镯,双眼却紧盯住了眼前的这座已经全副武装的州城。 几个月前,他收到了萧同清送来的“议和信”,这枚玉镯就是跟着那封信一起过来的。 萧同清声称姜婉就在他的手上,如果他这边继续向前推进的话,便要拿姜婉来祭城。 在初初看到这封信时,他是不信的。 他的婉婉应该是安安稳稳地呆在银州城里,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行事谨慎的萧睿暄还是飞鸽传书联系了银州城里的靳先生,这才知道姜婉已被人掳走了半月之久。 刚得到这一消息时,他的火气一下就冲了上来。 他既想快马加鞭地奔回银州城,去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想单枪匹马地冲到京城去解救姜婉。 可冷静后再一想,不管他是回银州城还是去京城,只要他离了这些前线的将士,便是着了萧同清的道。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萧睿暄决定暂且不论谁是谁非,而是让兰依和夏依赶紧赶赴了京城,悄悄地寻访姜婉。 在未得到姜婉的确切消息前,他硬是按兵不动了半个月。 毕竟在萧睿暄的心里,从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姜婉遭罪。 前世那心痛的感觉,他绝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果失去了姜婉,他纵是拿下了这大梁江山也会变得没有意义! 好在夏依及时传来了姜婉一切都安好的消息,他才敢继续挥军东进。 以他两世对朝廷的了解,大梁朝并无良将可派。 上一世和他们对抗了三个月的镇国公佟维也因为中风,早已不能出战。 所以萧睿暄也就做了最保守的估计,这一次花上两三个月打到京城,都算不得急攻。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之前已经败兵的陈弘安竟然还杀了他们一个回马枪,然后让他这一路上又多耗费了两个月。 而现在好不容易杀到了离京城只有七十里地的延庆,京城就近在眼前时,他却遭到了摄政王萧同清的伏击,而困在这延庆城外。 因为急于见到姜婉,萧睿暄也就给他的部下下了个指令:三天内,必须拿下延庆城,并且要将萧同清的兵马没于此役! 而苏屠平和薛崇义等人却觉得萧睿暄的此举太过冒进。 “世子爷,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与他们在此硬拼!”苏屠平也就建议道,“摄政王派了重兵在此把守,我们绕过去好了,没说一定要经延庆才能入京!” 绕路,避其主力的道理萧睿暄当然也懂。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在路上又将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而时间,却是他现在最不愿意耗费的! 毕竟姜婉还在他们的手上,就算有着夏依兰依两姐妹在一旁护着,倘若再发生上一世那样的惨剧,他一定不会原谅他自己。 “不,就从延庆走!”萧睿暄在舆图之上重重地点了点,态度强硬得不受任何人的商量,“实在不行,就让火枪营压上去!用火炮攻城!” 说完,他便战袍一挥地出了大营,留下苏屠平等人去头疼。 天好似又更冷了些。 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他的婉婉是最怕冷的,也不知道这样的时节,宫里有没有让她穿上棉袍,帮她升起地龙…… 而此刻,被萧睿暄一直担心着的姜婉却同兰依和绿姬挤在一块,正窝在慈宁宫膳房的灶台下烤东西吃。 自从那一次姜婉被姜妧遣了出来后,便再未召唤过她,而是嘱咐下面的宫人,继续让姜婉干些粗活。 而那些宫人,先是有了之前的教训,后又收了夏依真金白银的好处,又岂会再去为难姜婉? 因此姜婉在这慈宁宫里也就穿得差点,睡得差点,日子过得也还算惬意。 再加之她自己本就熟知宫廷生存法则,不惹事,不怕事,出手赏人还大方,后宫中那些本就人精一样地管事们,也就恨不得把姜婉当成财神爷一样地供了起来。 因为知道宫人的忌讳,姜婉躲在膳房里从来不往给贵人们准备膳食的那头去,而是情愿呆在专为宫女们准备吃食的地方,“偷拿”些食材,自己做给自己吃。 就在姜婉她们躲在灶沿下,美滋滋地烤着地瓜和玉米时却听到有来取食的宫女在那细声道:“今日怕是又得饿肚子了。” “怎么?娘娘今日的心情又不好了么?”另外一人就有些不解地问道。 “不是,今日娘娘又将那北恩侯夫人招入宫了……”那宫女说话的声音陡然就变小了,“我瞧着她那样子,比之前可苍老多了……” “能不苍老么?我可是听闻北恩侯又嚷着要和离了,太后娘娘才将北恩侯府人接进了宫。” “啊?又闹?难怪北恩侯夫人老那么快……” 两个宫女说着说着,越行越远,一直躲在灶沿下的姜婉这才探出头来。 因为当年远在西北,京城里的事,姜婉都是通过财叔才知道些消息。 那年秦氏发狂摔死了素娘那个刚满五个月的幼子后,姜传忠便执意要与秦氏和离,后来还是姜妧出面将此事给压了下去。 随后姜传忠便彻底地从秦氏的院子里搬了出来,并将府中的中馈都交到了赵素娘的手上,平日里同秦氏井水不犯河水。 整个北恩侯府,也因此过了两年看似安稳的日子。 这一次,他们又为了什么争执了起来? 姜婉就忍不住在心中直嘀咕,不知道北恩侯府里又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现在她在宫中的身份尴尬也不好去姜妧的跟前打听,这倒让她一时犯了难。 “要不我去正殿瞧瞧吧。”兰依自高奋勇地说道,“他们发现不了我的。” 然后她也不待姜婉做出反应,便一个纵身闪出了膳房。 第639章生乱 慈宁宫的西暖阁内,穿着一身淡青色银线团福如意锦缎长袍,戴着水貂卧兔儿的姜妧靠在临窗的大迎枕上,有些懒洋洋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哭天抹泪的秦氏,叹道:“男人向来就是看中子嗣,父亲也是年近半百了,如今膝下只留了盛哥儿这么一个儿子……” 说到这,她就顿了顿。 当年秦氏摔了孩子后犯了癔症,整个太医院的太医们联合起来,不知道给她灌了多少药,才让她看上去好似与常人无异。 而姜妧却是知道母亲秦氏是受不得刺激的,她至今也不敢在母亲面前提起当年那个被摔死的孩子,就怕秦氏一受刺激又犯了病。 “那赵姨娘能够身怀有孕,再次为姜家开枝散叶,父亲多宠着她一些,也是人之常情。”姜妧也就坐直了身子,开导着秦氏道,“母亲又何必这个时候去找不痛快……” “哪里是我想与她们闹?”如今已是鬓角斑白的秦氏也就掩着面的在姜妧面前咬牙切齿道:“那群小浪蹄子,分明就是狗仗人势地欺负我,我若是不给她们点颜色瞧瞧,她们还真以为北恩侯府当家做主的是赵素娘那个贱人。” 姜妧听着,就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有些懒洋洋地理了理自己的鬓角,坐直了身子道:“可即便是这样,您也不能操之过急啊!” “您待那赵姨娘将孩子产下来,再随便寻她一个错就好了,”姜妧也就端起手边的梅花凌寒粉彩茶盅轻抿了一口,“到时候将那孩子养在自己的身边,他将来长大了,不还是要孝敬你这个母亲?” “呸!我才不想给赵素娘那个贱人养孩子!”秦氏坐在那啐了一口,眼神也变得狰狞起来,“凭什么我的姝姐儿没有了……我还要给那个贱人养孩子?” 紧接着,秦氏就好像魔怔似的反复念叨着那两句,眼神也变得直直的。 姜妧一见,就在心中暗道不好,赶紧使了身边的人去太医院请了田院使过来。 田院使以请平安脉的名义给秦氏测过脉,然后给她点了一柱安神香,并用银针扎了几个有助于睡眠的穴位让秦氏暂时地安睡后,这才同姜妧微微摇了摇头。 姜妧面色一沉,也就率先走出了暖阁。 田院使连忙跟了出去。 “怎么说?”姜妧黑着一张脸看着田院使道。 “之前就说过北恩侯夫人这病只能养着,千万不可刺激于她。”尽管自诩与姜妧的关系不一般,可田院使在姜妧的面前一直保持着谦恭的样子,细声道,“我瞧着北恩侯夫人怕是又要犯病,不如太后娘娘和上次一样,先将北恩侯夫人留于宫中,也方便我们太医院为她医治。” 姜妧剔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也知道,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兰依躲在慈宁宫的横梁之上,自然是将这些事都瞧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冲着无人留心的时候,又悄悄地翻出了正殿,直奔膳房而去。 姜婉坐在灶沿之下,却一直在翘首企盼。 倒不是她信不过兰依的本事,只是依照兰依那跳脱的性子又加之她对大内的侍卫视若无物,姜婉还真担心兰依会与那些侍卫打起来。 当姜婉再次看到兰依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跟前时,更是忍不住念了声“阿弥陀佛”。 兰依更是急不可待地同姜婉说起了她打听到的事。 “你是说素娘她又有喜了?”姜婉乍一听到这个消息,也就喜上眉梢,“可曾知道几个月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兰依摇了摇头,“听太后那口气,好似秦夫人又做了什么不合时宜的事,太后还搁那一直劝着呢。”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太后突然宣了太医来,给秦夫人把了脉又扎了针,让秦夫人先行歇下了。”兰依如实地汇报着,一点都不敢添油加醋。 姜婉一听就明白过来,想必是那秦氏受了刺激,癔症又犯了。 上一次,她就听闻是姜妧将秦氏接进宫调养了大半年才好,这一次,不知是不是又要调养这么久,如果真是这样,倒也能让素娘安心地将孩子生下来。 只是这一次,千万别叫秦氏再靠近那孩子才好。 想着和自己同在京城的赵素娘,姜婉也就让夏依趁着夜色悄悄离宫,帮自己去北恩侯府探一探素娘。 可夏依刚离开不久,整个慈宁宫就突然骚动了起来。 姜婉不免内心一紧,暗道难不成是夏依被夜间巡逻地禁|卫军给发现了? “那不可能!”兰依却是斩钉截铁地同姜婉道,“我姐的轻功虽不如我,却也不是那些草包们能发现的。夫人您若是不放心,我出去探探好了。” 而这一次,姜婉却是一把拉住了兰依,道:“这个时候,我可不能把你们两都给放出去了,你还是好好地呆在我身边,若真是发生了什么事,估计不用你去打探,我们也能知道。” 就在姜婉的话刚刚落音的时候,她们所暂住的耳房外响起了一个内侍尖锐声音:“晋王世子夫人,太后娘娘有旨,招您觐见!” 这个时候? 姜婉忍不住看了眼窗外全黑的天,心里更为夏依打起鼓来。 “太后娘娘可有说所为何事?”姜婉强装镇定地隔门问道。 “请世子夫人不要为难小的,小的也只是过来传过话而已。”那内侍在门外轻道。 姜婉就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兰依的手。 姜妧的个性她太了解了。 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姜妧是绝不会放弃睡养生觉的机会,而现在夜幕已深,姜妧却还不曾入睡,也就是说这宫中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劳烦公公等我一会。”姜婉朗声安抚着外间那内侍,然后悄声同兰依道,“这个时候叫我去,多半没什么好事,你尽量在暗处盯着我。” 一向大大咧咧的兰依在听了姜婉的吩咐后,一脸正色地点了点头:“夫人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护住您,定不会让那些贼人得逞的!” 第640章夜半 尽管知道兰依会悄悄地跟在自己的身后,可姜婉的心里还是不住地打着鼓,特别是这慈宁宫的晚上,四处都是漆黑一片,飞起的屋檐更好似蹲坐在高处的怪兽,只叫人一个不注意便会飞下来。 那内侍手里挑着灯笼,却好似急于去复命一样,一路都是低着头快步地向前走着。 姜婉甚至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脚步。 不料那内侍却不是往姜妧住着的正殿而去,而是在庭院中忽然一个小拐弯,朝一旁的偏殿走去。 姜婉心下虽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待她跟着那内侍进了偏殿后,就听得那内侍隔着厚重的夹板门帘复命道:“晋王世子夫人已带到。” “让她进来!”姜婉就听到了姜妧的声音从次间传出。 让姜婉觉得奇怪的是,姜妧的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充满了疲累之感。 随后,她就听到轻盈的脚步声,面前那道那厚重的夹板门帘便被人撩起,一个宫女模样的人站在次间冲着她福了福身子,并道了声“请”。 姜婉小步轻挪地走了进去,却见不大的次间里灯光昏暗,而那昏暗的灯光里却跪满了一地穿着官袍的人。 姜婉的脚步就有些迟疑。 倚在临窗大炕上的姜妧就抬眼看了眼姜婉,随后又垂下眼,以睥睨之势看着她面前跪着的那群人。 “你们是说……都没有办法了么?”姜妧的语气淡淡的,却有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气势。 地上跪着的那些人都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头也低得越发低了。 姜婉从姜妧的眼中看到了怒气,心中也是一惊。 姜妧虽然贵为太后,但其实并不怎么喜欢隐藏自己的情绪,因此她身边的人很容易根据她脸上的表情来判断她的喜怒。 隐隐的,姜婉就好似听到了三更鼓的声音。 都这个时候,姜妧却拘着这一群人,还把自己也叫了过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姜婉也就从姜妧身边的那些宫女脸上挨个地看了过去,只见大家都是瑟瑟地立在一旁,眼光都只敢盯着自己的鞋面。 姜婉就只好从跪着的那群人身上寻找契机了。 借着屋内那并不怎么明亮地灯光,她辨认出地上跪着的都是太医院的人,为首的那位好似正是太医院的田院使。 看着这阵仗姜婉不免猜测着,难不成是宫里有人突染恶疾? 可这宫里生个病能让姜妧如此着急上火的人就只有萧荣一个。 但若是萧荣有个三长两短,这些太医也应该是跪在乾清宫里,又怎么会跪在姜妧的慈宁宫? 可是除了萧荣……姜婉立即联想到今日刚入宫的嫡母秦氏。 难不成…… 姜婉就惊愕地朝姜妧看去。 而此时姜妧的目光正好也瞧了过来,对上了姜婉的双眼。 她好似认命地闭了闭眼,随后站起身来同姜婉道:“你跟我来。” 姜婉就剔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些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姜妧的身后进了内室。 偏殿的内室并不大,却被屋里同时点燃的四五盏油灯照得灯火通明。 因此姜婉几乎好不费力地就瞧见了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并且面如纸色的秦氏。 “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姜婉事先就已经猜到一二,可当真的看到秦氏就如此躺在自己眼前时,不免还是吓了一跳。 “我也不知道,睡到半夜的时候,就有宫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说北恩侯夫人在偏殿悬梁了……”姜妧便寒着一张脸道,“待我赶来时,人虽然已经被救了下来,却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悬梁自尽? 她还真没想过嫡母竟然也是个会悬梁自尽的人。 在姜婉的印象中,嫡母一直是个活得很肆意的人,不管做什么,她都只图自己的一时痛快,而很少会顾忌到将来会怎么样。 上一世,在姜妧当了太后之后,父亲姜传忠也是被封为北恩侯。 只不过上一世,素娘就只生了盛哥儿一个,并没有那个被摔死的孩子。 姜婉就在心里默默地思量着。 自己的重生,就好似那蝴蝶扇动的翅膀,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可有的事却发展得与前世背道而驰。 时至今日,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但她心中却一直有个想法,这一世的她绝不能还像前世那样,成为一颗任凭姜妧摆布的棋子。 而姜妧站在那,半晌都没有听到姜婉的回应,不免就有些生气地朝她瞪去。 可姜婉站在那木木的,看向秦氏的眼神好似充满了悲怆又夹杂些怜悯,这让姜妧心里的气,就这么泄了一大半。 她在心里也就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人总是自己的庶妹。 在当上太后的这几年,姜妧也慢慢觉察出“高处不胜寒”的那种孤寂。 她身边围着的人虽然多,可能让她说上一两句贴心话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 有什么事,她都得一个人扛着,早就让姜妧觉得有些疲累不堪。 因此,她看向姜婉的眼神也就放软了下来。 “婉姐儿,你一定要跟我对着干么?”没了平日里那群前呼后拥的人,姜妧也把自己的心气放了下来,好似心平气和地同姜婉道,“我们毕竟是姐妹一场,有必要弄得彼此之间这么不愉快吗?我还记得幼时,你和姝姐儿跟在我身后奶声奶气地叫着姐姐的样子,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面对姜妧突然变软的身段,姜婉多少是有些吃惊的。 若她还是上一世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姜婉,说不定还真的会为姜妧说出来的这番话而动了恻隐之心。 只可惜,上一世,姜妧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她总是说,她们两个是姐妹,就应该一路扶持向前。 可最后,那个损害自己的人,却往往都是她! 姜婉想到这,不免垂下了眼帘,好让姜妧看不到自己内心那挣扎着的情绪。 待她再抬头时,姜婉面带微笑地看着姜妧,却语带悲怆:“我一直将您当姐姐,可您真的有将我当妹妹吗?” 终于,她当着姜妧的面,问出了上一世她最想问的一句话。 第641章服软 “你这问的是什么傻话?”姜妧看着姜婉,眼神却有些躲闪,“你、母亲、父亲还有荣儿,都是我在这世间最亲的人了,我之前那么待你,不过是气你不知好歹而已……” 说话间,姜妧的语气便得更软了。 可姜婉还是捕捉到了姜妧在说谎时的表情:前世,只要是姜妧想应付别人时,总会不经意地微微挑动着眼角眉梢。 也许她自己从不曾发觉,可姜婉却是将此牢牢记在了心里。 见着微微挑眉的姜妧,姜婉不免就在心里讥笑着自己,怎么还会对姜妧抱有幻想? 她可是个凶残起来连亲儿子都可以毒杀的心狠女人啊! 姜婉在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可面上却是拿出了十二分恭敬的神情,上前虚扶了姜妧一把道:“之前真是妹妹误解姐姐了。” 姜婉假装出同姜妧亲热的样子,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还在姜妧的掌控下,如果能让她放松对自己的警惕,等到萧睿暄真打入京城的那天,自己也好逃脱。 对于姜婉的亲昵,姜妧显得很是受用,她如同倒苦水似的拉住了姜婉:“你都不知道,人们只看到了我的风光,却从不知我有多孤苦。想当年的崔贵妃和崔莹莹,她们背后还有个崔家,可我呢?虽然二伯贵为内阁大臣,可他却并未给过我多少助力。” 姜妧说着,竟觉得心有戚戚。 “不管是在太子府,还是在这皇宫之中,我能靠的就只有我自己。”姜妧就抓了姜婉的手道,“因此我跟母亲说,想要一个妹妹来帮我,于是母亲就带了你和五妹进京来了,可谁料到阴差阳错间,你竟然被指给晋王世子,而五妹更是进了宫。我无法,只得转向表妹玉安,谁料到她竟然是个心大的,居然想对我取而代之!” “你说这样的人,我岂能容她?”姜妧一改往日盛气凌人的模样,好似真的与姜婉交起心来。 “在我没坐上这个位置前,我对这个位置充满了遐想,可真正坐上这个位置后,才觉得是心累。”姜妧同姜婉叹了口气,继续道,“荣儿还小,有很多事不知决断,作为母亲,我自然是要帮他一把,可我毕竟是个妇人,有很多事,我也无能为力!” “不是还有摄政王么?”姜婉听着也就心中一动,语气幽幽地道。 “他?”姜妧却是一声冷笑,“只怕他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按好心!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私下里的那些小动作?他不过是在寻找一个机会,好对我们母子取而代之!” 姜婉听得她这么一说,突然就想到了前世。 原本同安亲王关系好得如胶似漆的姜妧却突然在同福四年的时候与安亲王翻了脸,这才有了后来以安亲王为主导的“三王乱梁”。 而这一世,荣亲王府虽然仍在西南住着,可之前手中的兵权和财政大权早已被姜妧收编,萧睿暄这边也早已与升为摄政王的萧同清翻脸,三王的联盟不可能再出现。 那姜妧跟自己说这一番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因为她也预料到迟早会要与摄政王翻脸,想在朝中另外找个同盟;还是因为她想单纯地想稳住自己,然后再联合摄政王一起,对萧睿暄来个瓮中捉鳖呢? 以自己对姜妧的了解,她不太像是会做出前者选择的人,那也就是说她想和摄政王萧同清一起,对萧睿暄不利了! 在这种情况下,姜婉也就不好乱搭话了,她只得喃喃地应了一句:“这些我都不懂。” “我有心起复二伯父,可他却以腿脚不便为借口回绝了我。”不料姜妧却是对她叹了口气,“而父亲这边,你若让他当个小官小吏还行,真要让他入阁拜相,恐怕也是为难于他。所以我思来想去,这朝中还能让我依靠的,也就只有你和妹夫了。” 听到这,姜婉也就听出来姜妧不过是在哄着自己了。 姜妧担心着摄政王会要对她取而代之,难道她就不会担心萧睿暄么? 或者是说,她只是想在萧睿暄和摄政王中间寻得一个平衡,让他们二人彼此制约,然后好让她继续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太后? 这件事,莫说是摄政王萧同清,恐怕就连萧睿暄也不会答应吧! 但从今天这件事上来看,不管姜妧同自己说的这些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但至少有一点姜婉已经明确,太后姜妧和摄政王萧同清之间的关系,也不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如果在这个时候,适时地挑拨一下他们,是不是就能为前方打仗的萧睿暄争取到些许空间? 这个想法自姜婉的脑海中冒出来后,便挥之不去。 就以姜婉前世对姜妧的了解,这件事对于她而言并不难办,难的是她要能有这种常伴姜妧身边的机会。 想明白了这些,对于姜妧的“示好”,姜婉也就变得不那么抵触。 姐妹二人在内室陪了秦氏半宿,这期间太医院的太医们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地忙了半宿,可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秦氏还是咽了气。 对于秦氏的辞世,姜妧是不能理解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虽然她知道始作俑者是姜传忠,若不是他闹着休妻,母亲是绝不会走这么一条路。 可姜妧又不能将一份怒气撒到姜传忠的身上,于是她就想迁怒到赵素娘的身上。 姜婉知道后,劝解道:“母亲走后,父亲身边就只剩下了素娘一个,你若处置了她,父亲怎么办?难道叫他这把年纪了再去续个弦或是再讨一房小妾?还不如就这样,让素娘从此与父亲相依为命吧。” 姜妧一想,觉得姜婉说得也有道理。 因此,她便将满腔的不满都发泄到了慈宁宫里那几个曾服侍过秦氏的人身上,不但将他们全部打入了大牢,还有几个御医也因此被革了职。 一时间,整个慈宁宫里就变得战战兢兢的,所有人都胆颤心惊的,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变成了下一个被迁怒的人。 第642章撕破 反倒是姜婉,趁着这个机会凑到了姜妧的身边,整日地陪着姜妧聊天逗乐,再加之她对姜妧的喜好拿捏到位,很快就取代了姜妧身边贴身女官的位置。 又因为夏依她们身上的银钱带得足,姜婉私下里对慈宁宫的宫人们又都打点得到位,因此大家对此也都乐见其成。 而这一日,姜婉见着外间的日头不错,也就劝着姜妧去御花园里走走。 “再往后走就是腊月了,再想见着这么好的日头,恐怕得等开春了。”姜婉立在姜妧的身后,用篦梳帮她梳着头发。 姜婉的手法很轻柔,却又不是那种飘忽无力的感觉,姜妧闭着眼睛坐在那,很是受用。 听得姜婉这么一说,姜妧也就睁开了眼,扫了眼窗外,果然是日光明媚。 那阳光照在对面屋顶的积雪上,白得有些刺眼。 “走走就走走,我也好些日子没有出去活动了。”姜妧也就叹道。 姜婉也就笑着让一旁负责梳头的宫女给姜妧梳上了发髻,又跟着宫女们一起替姜妧换了一身淡雅的衣袍,这才虚扶着姜妧往慈宁宫外走去。 只是她们这一行人刚出慈宁宫不久,便被气势汹汹地赶来的摄政王萧同清给拦住了。 他额角上的青筋暴起,一看就知道气得不轻。 他气哄哄地直接冲到了姜妧的跟前,也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而是将手中的奏本砸到了姜妧的跟前,道:“是不是你授意了司礼监?不然那帮阉人怎敢驳回我的奏章?” 不想姜妧却是冷哼了一声,看着萧同清冷笑道:“摄政王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国库空虚,一张嘴就要白银二十万两,朝廷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朝廷拿不出这个钱?”萧同清也不甘示弱,“之前太后娘娘不还拨了一笔钱去西山修园子么?那园子都修了几年了,怎么还没修好?” 姜妧一听萧同清拿她在西山修的园子说事,也就脸色一黑,不悦地说道:“摄政王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不该修那园子么?” “没说你不该修,只是修的时候不合时宜。”萧同清也黑着脸道,“如果国库实在没钱,那西山的园子也先别修了,把钱先缓出来干正事才是正理!” 说完,他也不与姜妧再争辩,一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 一直虚扶着姜妧的姜婉就感觉到了姜妧已经是气得浑身发抖,等候良久之后,才听得她道了一声:“回慈宁宫!” 遇到这种事,不管是谁都会没了游玩的兴致。 姜婉也就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将回慈宁宫的话传了下去。 待回到慈宁宫后,姜妧的情绪依旧不能平复。 姜婉也就遣了近旁服侍的人,然后独自留在姜妧的身边默不作声地帮她捏着肩。 前世,只要姜妧的情绪出现了焦虑,这样做,总能安抚她。 姜妧果不其然地闭上了眼睛,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才缓缓开口道:“今天的事,你怎么看?” 因为屋里也没有其他人,姜婉自然知道她这是在问自己。 姜婉一边捏着姜妧的背,一边轻声道:“这事我可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姜妧也不恼她,幽幽的问道。 “这会子摄政王还同我夫君打着仗呢!我自然是不希望姐姐你将这笔钱给他。”姜婉的语调轻轻的,却也引得姜妧回头瞪向了她。 姜婉也就笑了笑,道:“那可是我的夫君啊!我自然只会盼着他好。” “而且我曾听夫君说过,摄政王的手下,兵强马壮,光是骑兵就有一个营,而且还配有火枪兵,”姜婉继续不缓不慢地说着,手中的力道却没有因此而改变,“这样的摄政王,我可不想让我夫君碰到。” 说完了这一句,姜婉便不再说话了。 上一世,自姜妧当上太后以后,就变得越来越多疑。 有时候,说多就是错多。 刚才那些,不过是她胡诌的。 可有些事只要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依照姜妧的个性,就一定会想办法去弄明白,到时候摄政王豢养私兵的事一定也会被姜妧发现。 果然在姜婉噤了声后,姜妧也不再说话,整个屋内就安静得特别诡异。 姜妧不断地脑海中推想着,不管是萧睿暄还是萧同清,这两家她都不想让其中任何一家坐大,而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像西南的荣王府一样将他们手中的权势都收回。 只可惜,现在朝廷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财力。 这样一来,让他们彼此牵制着,就成为了唯一的办法。 而安亲王却凭借着他摄政王的身份变得越来越咄咄逼人。 特别像今日这样,他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自己下不来台,这就让姜妧心里非常不能忍了。 而且刚才姜婉所说的事,也让她心生警觉。 现在正是朝廷要用兵的时候,他却不止一次的跟自己推三阻四,就是不肯从辽东派兵,是不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折损自己的兵马? 一想到这,姜妧就忍不住捏紧了五指,然后叫了人进来,并在那人耳边耳语了一番。 自那之后,姜妧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只要是萧同清同意的,她就反对,只要是萧同清反对的,她就同意,一时间让萧同清很是上火。 萧同清也就忍不住派人去打听究竟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得知这段时间姜婉颇得姜妧的赏识之后,就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当初将姜婉掳来并送进宫是想用来节制萧睿暄的,没想到她现在竟然成了自己的掣肘。 明明就是一副柔柔弱弱像菟丝花一样的性子,没想到竟然也会有这么好的手段,自己之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只是这人已经送进了宫,想要弄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特别是她现在还成了姜妧跟前的红人。 而前方传回的战报更让他恼火。 按照他之前对晋王府兵力的了解,他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推进至此,而现在有如神兵相助的萧睿暄却是势如破竹,早就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照这样下去,恐怕在年前,萧睿暄便能打到京城来了! #####渐入尾声…… 第643章骤变 而让萧同清更为恼火的却是姜妧突然对他判若两人的态度。 他原本以为自己当上了摄政王,就可以逐步地掌握朝堂,没想却还是要处处受制于姜妧。 突然间,萧同清竟对萧睿暄生出一些羡慕来。 早知道,他就应该像萧睿暄一样,揭竿为王。 而不是为了顾忌所谓的正统,当这个劳什子摄政王! 大家同是文宗皇帝的子孙,这大梁朝的皇位,有什么坐不得的? 于是,萧同清便招来了府中的幕僚一合计。 大家都觉得与其像现在这样受制于朝廷,还不如自己扯旗子单干。 众人合计之后,决定悄悄地将辽东那二十万大军调来,先与萧睿暄决一死战,然后再逼小皇帝萧荣退位! 要知道,如果让摄政王登基,他们这些人可都是有从龙之功的,至少比做一个名不经传的幕僚要强。 萧同清这边在暗暗部署,可萧睿暄那边已收到了飞鸽传书。 与辽东消息同到的,还有夏依从宫中用鸽子传出的消息。 萧睿暄在接到夏依的信后,乐得傻笑个不停,他没想到姜婉竟然会有这样的本事,能够在宫中挑得姜妧和萧同清不和。 这让奉命而来,却站在主帅营帐外的苏屠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进退。 同样是奉命而来的梅忠杰也就在身后撞了他一把,笑道:“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 没料到身后有人的苏屠平自然被梅忠杰唬了一跳,两个彪形汉子就在营帐外大眼瞪小眼。 “谁说我鬼鬼祟祟,这不是世子爷正有事么,我不好进去!”苏屠平自然要为自己辩解。 梅忠杰却好似不信地偷偷掀了营帐的一角往里瞧去,却只见萧睿暄正独自一人站在舆图前冥思苦想。 “尽瞎说。”梅忠杰一撩帘子道,“这不是正闲着么?” 说着,他就率先走了进去,而苏屠平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二人都是带兵打仗的,彼此间早已习惯了直来直去,也就跟在梅忠杰的身后进了营帐。 萧睿暄一见他们二人,也没有多余的客套,而是直接将二人叫到了舆图前指着辽东的方向道:“刚接到线报,萧同清正在将他在辽东的二十万亲兵往京城里调。” 苏屠平和梅忠杰一听,也就很是慎重地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跟着萧睿暄打了一年多,自然知道现在的战局对他们是有利的。 但如果辽东的兵力一旦增援过来,战事会朝那个方向发展,谁也说不清。 “必须想办法把他们拦截在京城两百里以外的地方,”萧睿暄就在舆图上点了点,“这样才能为我们留出足够的时间来攻打京城。” 苏屠平和梅忠杰一听,脸上的神情就变得肃然起来。 “我去!” “我去!”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萧睿暄也就在二人肩头拍了拍,道:“老苏素有鬼才,而梅家军又是向来骁勇善战的,因此我想派你们二人前去堵截辽东来的援兵,但我却只能给你们二人十万的兵力。” 以十万对阵二十万,兵力如此悬殊,苏屠平与梅忠杰也就再次互看一眼,然后一同拱手道:“领命!” 萧睿暄欣慰地一笑,便拉着他们二人在舆图前商量起拦阻的计策来。 而此刻的京城里,早就已经乱成了一团。 早在一年前朝廷出兵伐晋时,有一部分察觉到北边将会有战事的人家便悄悄地迁往了南边,留在京城里的要不是无处可迁,要不就是相信战火决计烧不到京城的人。 而现在,萧睿暄的战火明显已经烧到了京城之外,城里的人也就顾不得那么许多,纷纷收拾了细软开始跑路。 朝堂之上也是变成了一锅粥。 因为朝廷并未南迁,他们这些人也只好让家里的人先走,然后自己留在京城里。 可到底人心惶惶。 于是他们便围住了时任内阁首辅的闵冲,想问问朝廷对此事到底有如何相处之道。 可闵冲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因为对西北晋王用兵一事,一直就是由摄政王决策的,而让他没想到的是,最近摄政王以称病为由,竟然有段时间没有露面了。 现在大家都问他的对策入何,他简直就是一问三不知。 于是他只能匆匆召集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会同内阁的诸位阁老一起商量对策。 虽然说京城周围驻有七八十万的兵力,把这些人拉来也不是不能同萧睿暄一战,可是派谁去当这个主帅,却是让他们颇为头疼的事。 毕竟户部无钱,兵部无将,再怎么商议,他们都只是巧妇难为无米炊而已。 就在他们还在商量时,萧睿暄的大军接连拿下了几个京卫大营,到了腊月二十这日,萧睿暄的大军就已经压到了京城外。 也不知道萧睿暄到底是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西山大营悉数投降,归于了他的羽下,这样一来,京城的护卫就只剩下禁|卫军了。 这样的消息传来,众人皆恐,谁都没想到萧睿暄的兵竟然如此神勇,大家都争先恐后地奔去摄政王府想要寻求萧同清的帮助时,谁料摄政王府中早已是人去楼空,哪里还有萧同清的半个人影? 而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京城禁|卫军统领竟然直接打开了城门,让萧睿暄的人长驱直入。 这才有人记起来,当年景宣帝还在世时,整个京中的防卫便是交给了萧睿暄的,而萧睿暄在离京前卸任禁|卫军统领一职时,新的禁|卫军统领也是由他举荐的。 也就是说,禁|卫军统领根本就是萧睿暄的人! 之前还在宫中做着“平衡”美梦的姜妧这才醒悟了过来,她这才意识到,无论是萧睿暄还萧同清,这两个人早已强大到不受她的控制了。 突然的颓丧感向她袭来,竟让她一|夜之间,便老了十岁。 “姨母,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么?”得了消息的萧荣更是第一时间找到了姜婉,他虽未亲政,却并不代表着他就什么事都不知道,“我听闻姨父他想将我取而代之?” 第644章真相 因为这些日子,姜婉都吃住在慈宁宫里,随着与小皇帝萧荣接触的机会变多,萧荣对她的称呼也由“晋王世子夫人”变成了“姨母”。 听得他这么问自己,姜婉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上一世,京城城破的时候,萧荣可是被姜妧用一碗毒药灌死了,那时的他,才刚刚大婚,正准备亲政。 那么这一世呢? 要知道他现在才十二,即便过了年也才十三岁。 他的命运会不会有所偏差? 就在姜婉还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身着深青色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冠的姜妧却一脸端庄地踱着方步进来了。 姜婉一看,眼神便暗了下去。 姜妧的这一身打扮,她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便习惯性地朝姜妧身后看去,果然见到了一个端着白玉酒壶和酒盅的宫人。 姜婉的心中就一咯噔,暗想上一世经历过的事,这一生又要再经历一次么? 姜婉也就颇有防备地瞧向了姜妧。 而姜妧则是神情淡漠地扫了眼姜婉和萧荣,随后淡淡地道:“没想到荣儿也在此,也好,省得我跑两道。” 说完,她便从身后那宫人的手上拿过酒壶和酒盅,斟上了两杯酒,然后亲手递到萧荣和姜婉的跟前。 “都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端着酒盅的姜妧平静地说道,“来,今儿个我有雅兴,不如干了这一杯!” 不明所以的萧荣不疑有他的接过了酒盅,可姜婉却是在心里不住的冷笑。 和上一世相比,姜妧虽然换了一副说辞,可她的眼神却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冰冷无情。 姜婉自然没有去接那个酒盅,而不明所以的萧荣却端起酒盅就准备往嘴边送。 姜婉见后,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打落了萧荣手中的酒盅。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在萧荣手中的白玉酒盅此刻已经在地砖之上摔了个粉粹,原本盛在酒盅中的琼浆此刻却被洒在地砖之上,不断地冒着白色泡沫。 萧荣一见,脸都绿了。 他真的从未想过他的生母递过来的酒盅里竟然会有毒。 “你竟敢弑朕?”他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姜妧。 而姜妧却是一脸淡然地瞧向萧荣:“杀你怎么了?你的命都是我给的,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有机会坐上那张龙椅么?” “怎么不能?”萧荣也不甘示弱地反驳回去,“我可是父亲唯一的儿子!” “唯一的儿子?”姜妧听到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站在那开始狂笑了起来。 看着她那疯癫的模样,姜婉就情不自禁地将萧荣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以为你护得住他?”姜妧也就指着姜婉笑道,“我知道,你肯定是在等萧睿暄来救你,可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说着,她就变得面目狰狞道:“在他攻入这皇宫前,你们所有人都要死!” 姜妧歇斯底里地吼叫着,脖子上竟绷出了条条青筋。 从未见识过这等场面的萧荣已是吓得发抖,而姜婉则是反过身来,将他护在了怀里,并轻声安慰道:“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 姜婉的声音轻柔,就好似一汪清泉突然浸入了萧荣的心田,也让萧荣感受到了从他生母那久未感受到的母爱。 “姨母,我没事。”萧荣故作镇定地说着,可他那微微抖动的双唇却出卖了他心底的害怕。 姜妧见后也就冷笑道:“所幸是躲不过这一劫了,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吧。” 说完这句话,姜妧也就把头凑到了姜婉和萧荣的跟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你是先帝的唯一皇子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你还真不是!” 姜婉和萧荣听到这,均是一愣,暗想难不成景宣帝萧睿昭在这世间还留有其他的子嗣? “你们一定是在猜,我把先帝的血脉弄到哪里去了?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先帝在这世上根本没有留下血脉!”姜妧就有些得意地笑道,“你们没有想到吧!” “怎么会?”姜婉也就在第一时间反驳道,“皇上便是先帝的血脉,你怎么能说没有?” 说这话时,姜婉更是死死地护住了萧荣。 “他?”姜妧轻佻地笑道,“他不过是我与人私通来的孩子,若没有我,你说,他有没有资格坐上那宝座?” 姜妧的话,就好似一道炸雷炸响在姜婉的头上。 她惊愕地看向姜妧,一点都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这怎么可能?她又怎么敢? “这世间,从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看着姜婉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姜妧也就笑道,“你不知道,那几年我在太子府过得是什么日子。太子整日的和太子妃出双入对,我和崔良娣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等到那方青青出了事,太子却说要为她守丧,我们还得继续等着。你知不知道子嗣对于后宫的女人意味着什么?那可是前程,那就是命!” “有一次,我好不容易趁着太子喝醉了酒,摸上了他的床,”像是在回忆当年的那一幕,姜妧的表情也变得诡异起来,“但是那一次,我并没有得到他的孩子,于是我去跪求了田医正,让他赐我一个孩子……” 姜婉听到这,已经是脸色惨白。 什么叫跪求了一个孩子? 她就有些迟疑地看向了怀里的萧荣。 萧荣的小时候长得很像姜妧,因此并没有人怀疑他长得不像景宣帝萧睿昭。 后来萧睿昭早逝后,那就更没有人会去怀疑这个事了。 可现在她看来,发现萧荣的眉眼虽然很像姜妧,可他的下巴的轮廓确实不像萧睿昭,反倒是像太医院的那个田院使! “太子府的彤史上有了我侍寝的记录,而我肚子里又有了孩子,所有人当然以为他就是先帝的孩子。”姜妧笑得就更狂妄了,“可到了要分娩的时候,我的肚子实际上才九个月,是田医正给我开了一剂催产药,将他给催了下来。” 听到这,萧荣几乎变得木讷了起来,他捂着自己的耳朵,疯狂的甩着头道:“不!你说谎!你说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第645章攻破 “都说其人将死,其言也善,外面的叛军早已是兵临城下,我们这几个人横竖是活不过今天了,我为什么还要骗你?”姜妧看着萧荣,充满怜悯地说道,“可你们知道么,那碗催产药一喝,孩子是生下来了,可我却去了半条命,而且也因此伤到了身子再也不能生孩子了。” “因此这个孩子便成了我的唯一,田医正也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姜妧继续说道,“为了让这个孩子平安地长大,他从不假手于他人,而且他还在崔良娣调理的汤药中做手脚,让崔良娣几年都不曾有孕。这样才保住了我那孩儿在太子府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萧荣自然是无法接受姜妧所说的这些,整个人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而姜妧又斟上了一杯毒酒递到了萧荣的跟前,道:“喝了吧,你眼前的这一切本就不属于你,不如我们娘两一起,走个干干净净!” “不!”姜婉怒吼着再次扫掉了姜妧手中的酒盅,“只要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伤害他!” “就凭你?”姜妧不屑地笑道,“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又如何护得住他?” “护驾!护驾!”姜婉在情急之下,也就大声叫喊了起来。 “你是不是奇怪为什么没有禁|卫军闯进来?”姜妧冷笑道,“那还真是托了你们家那位世子爷的福,因为他整个京城都解除戒备了,也包括这皇宫中。” 说完,姜妧更是从衣袖中掏出了一把匕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本想留你们一个全尸,既然你们不配合,那就受死吧!” 只见姜妧将匕首拔出刀鞘,冲着姜婉和萧荣就要一顿乱扎。 姜婉一见局势不妙,一边拖着萧荣狂奔,一边叫嚷道:“夏依!兰依!看你们的了!” 她的话音未落,就有两个身影自梁上翻身而下,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将姜妧手中的匕首打落,并且还将她反手控在了地上。 经过这一番折腾,萧荣也好似如梦初醒,他走到姜妧的跟前痛心疾首地问道:“你刚才说的,真的不是骗我的?” 之前也不知是谁下手太重,此时被制住在地上的姜妧嘴角却流着血,她微微抬起头,冲着萧荣笑道:“我说的当然是真的,如果你还想继续当你的这个皇帝,你就要将她杀掉!” 说完,姜妧的眼神就恶狠狠地盯住了一直在护着萧荣的姜婉。 姜婉的心里也就跟着一跳。 是了,自己无意之中竟然得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任谁也不可能留她的! 只是她身边现在有着夏依和兰依,因此她并不害怕,可将来呢? 是不是她和萧荣之间,必须要死掉一个? 姜妧的这一步棋还真是走得凶残,完全不顾念姐妹之情或是母子之情。 姜婉的思绪越发的乱了。 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 就在此时,慈宁宫外却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依稀之间好似还能听到铠甲撞击的声音。 姜婉抬眸看去。 只见落日余晖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立在慈宁宫正殿的门外,漫天的夕阳将他那一身银色的盔甲都染成了金色,分外的耀眼。 姜婉一见,嘴角也就弯出一抹笑来。 而萧睿暄一路上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因为他也害怕,再见到如上一世那般的惨相。 见姜婉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萧睿暄还是忍不住拉着她问东问西,以确认他这个已经快两年未见的妻子一切安好。 “我来了。”在见到姜婉的那一瞬,萧睿暄心中的千言万语都变成了这三个字。 “嗯。”姜婉微微点着头,也顾不得萧睿暄的胡子拉碴,而是将脸埋入了萧睿暄的胸膛中。 两人就这样毫无顾忌地相拥在了一起,看得兰依在一旁直翻白眼。 被兰依制住的姜妧却趁机悄悄地同萧荣道:“你捡起这把匕首,去把那两人都杀了,你就还可以继续做你的皇帝!” 自知晓自己的身世起,萧荣就一直瘫坐在地上兀自发呆。 对于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而言,他的天,好似就在这一瞬都塌了。 他既然不是先帝的孩子,那他也没有资格继续坐在那个皇位上。 一想到这,萧荣就有些浑浑噩噩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就往门外走去…… “荣儿!”被兰依制住的姜妧扯破了嗓子地喊道,可已经远去了萧荣却从不曾回头。 萧睿暄的兵马不过用了一昼夜的功夫,就接管了整个皇宫和京城,姜妧也因此成为了阶下囚。 萧睿暄从姜婉那得知了萧荣的身世后,一边下令手下的人去寻萧荣,一边命人去将太医院的田院使提来。 田院使对当年的事供认不讳,并叹道:“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我当年做下这样的糊涂事,倒也没想过还会有什么善终。这些年我做过的事全都记在一个本子上,藏在我书房的暗格里,我只求能放了我的家人,因为他们都是无辜的!” 说完,他竟一头撞死在了萧睿暄跟前的柱子上。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姜婉和萧睿暄都是始料不及,他们一边招人进来处理田院使的遗体,又叫了一队人马赶去了田院使家,果不其然在他的书房中搜到了一个看上去就很有岁月感的本子。 那本子上不但记录了他当年为姜妧问诊的记录,还有他是怎么给崔良娣等人下药绝孕,以及前些年他下毒谋害景宣帝萧睿昭的事…… 原来田院使自知这些年做的缺德事太多,害怕某天就被姜妧给灭口了,因此他将这些事桩桩件件都记录了下来,并交代家中忠实的老仆,若是哪天他突遇意外身亡了,就将这本册子送至大理寺。 不料姜妧却并没对他痛下杀手,因此他那个小册子也就一直没有送出去。 “毒妇!”萧睿暄在随手翻阅了那本册子之后,气愤地将那册子砸在了案头,他还真没想过姜妧竟然是个如此胆大妄为的人! 第646章禅让 被除去了翟衣凤冠的姜妧身着一身白衣被囚于一个放置在慈宁宫正殿的铁笼内。 姜妧披头散发地靠在牢笼的铁柱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屋内那些她曾最喜爱的物件。 前一日,她还是这后宫的主宰,而此刻…… 姜妧的嘴角就浮出了自嘲的笑。 她争了一世,没想最后竟争出了这样的一个结局。 姜婉提着食盒,一个人轻手轻脚地进了正殿。 她遣了左右监看姜妧的人,然后径直走到了铁笼前,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后取出其中的饭菜一一摆在姜妧的面前。 “吃吧,”姜婉垂着眼,并不去看姜妧,“吃了这顿就好好地上路吧。” 姜妧一听这话,就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姜婉道:“怎么?你们竟然想处决了我?” “田院使都已经招认了。”姜婉带来的菜都是姜妧平日里爱吃的,“他还将你们这些年干的事都记录在册了,那册子现在就在世子爷的手上……那里面的事任凭哪一项拿出来都能将你大卸八块的,只是因为世子爷还是想顾忌一下皇家的颜面,所以……” 姜婉说到这,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姜妧冷笑了一下,就从姜婉的手中接过了筷子。 只是她并没有去夹面前的菜,而是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姜婉:“他是不是打算要做这天下的主宰了?” 虽然姜妧没有指名道姓,姜婉也知道她在说谁,只是这样的事,是与不是都不是由自己说了算。 因此姜婉并没有答话。 而姜妧却是继续的自说自话:“别说做姐姐的没有提醒你,你别看着男人现在对你死心塌地的,可只要他一登上了那个位置,就会变的。” “权势、金钱与女人,会不断地腐蚀着一个男人的心!”姜妧的声线突然就变得高亢了起来,“即便他给了你最为尊贵的后位又怎么样?你别忘了郭氏是怎么被灭门的!为了平衡朝中的各种势力,他会不断将那些朝臣家的女儿纳进后宫以示恩宠,而且为了繁衍子嗣充盈后宫,他更是三年便会选一次秀女……而你,就在这深墙之中慢慢地蹉跎、变老,变成一粒人见人厌的死鱼珠子!到时候人老珠黄的你怎么和那些新入宫的一个个都掐得出水来的秀女们争?” “所以听姐姐一句劝吧,趁着自己还年轻,趁者他对你还有情谊,将那些能攥在手里的东西先攥住。”姜妧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要知道历朝历代,这宫中的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是我们这些后宫女人的命!”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姜婉静静地听着,许久之后才回道,“可我不愿意!” 姜妧就瞪大了眼睛瞧向了姜婉,随后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不愿意?你不愿意!”姜妧就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都要喘不过气来,“我说了半天,你还是不明白?自古男儿多薄幸,你道他们会真的跟你有一辈子的真感情么?别傻了,我的好妹妹!” “你若不变得我和一样面目可憎,”姜妧说到这,故意凑到了姜婉跟前露出了自己那一口显得有些森然的牙,“你就会变得比我还惨!哈哈哈哈!” 姜妧肆无忌惮地笑着,让整个慈宁宫里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如果真有那日,我便离开他!”姜婉低垂着眉眼说着,然后打开了她所带来的那个食盒的最后一层,从中取出一套青瓷冰纹酒壶和酒盅。 姜妧一见,脸上就出现了惊恐之色。 姜婉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那酒壶和酒盅往姜妧的面前推了推,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姜婉远去的背影,姜妧的手抖了又抖,却始终不敢去拿那酒壶和酒盅。 可她一抬头,透过铁笼子看着眼前的这方天地,又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傍晚,来送食的宫人便发现这位往日里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女子倒在一片血泊中已没了呼吸,而她的手边还倒着一支酒壶和一个已经破碎了的酒盅。 而萧睿暄那边,却是接待了在护国寺挂单修行的高僧怀柔和尚。 这怀柔和尚已是半百的年纪,因为前些年萧睿暄在京城里住着,与这位老和尚也算得上有些交情,也知道这位高僧两耳不问窗外事的真性情。 因此在得知他来拜访自己时,萧睿暄毫不犹豫地就让人将他给领了进来。 而且两人还像当年一样,用着两个蒲团席地而坐,面前摆着一个棋局,身旁煮着一壶清茶。 两人在手谈了一句之后,那怀柔和尚也就说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前几日,老僧有幸收得一徒儿,慧根极好、悟性极高,”怀柔和尚满心欣慰的同萧睿暄说道,“只可惜,他在尘世还有些俗事未了,因此为师的便特意为他跑了这一趟。” 说完,他便从胸口的衣襟里拿出了一封信来,交到了萧睿暄手上。 在那怀柔和尚开口的时候,萧睿暄便有了预感,待他拆开信封看到一份禅位诏后,便知道怀柔和尚所说的是谁。 禅位诏中,萧荣痛书自己德不配位,惹得天下苍生才遭此涂炭,因此他将皇位传与皇叔晋亲王世子萧睿暄,而心怀愧疚的他也发愿跟随高僧修行,从此为苍生祈福。 “这么说,皇上他在高僧您那?”看完禅位诏的萧睿暄很是惊讶地看向怀柔和尚。 他的人马已经在城中寻找了三天三夜了,都未能找到小皇帝萧荣,没想到他竟然遁入空门了。 “阿弥陀佛,这世界已无同福帝,有的只是一普普通通小沙弥!”怀柔和尚冲着萧睿暄行了一个佛家单手礼,继续道,“萧施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不必再拘泥于昨日的种种了。” 说完,怀柔和尚也就提出了告辞。 当晚,他便结束了在护国寺的挂单,带着他新收的小徒弟云游去了。 得到了同福帝禅位诏书的萧睿暄却并没有忙于登基,眼下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先前逃出京去的摄政王萧同清汇集了他那被苏屠平和梅忠杰堵截后的那不足十万的残余兵力往京城而来了。 第647章许诺 虽然兵力不足十万,可萧同清却是以“保皇护驾”为名,号称自己率领了三十万的大军,前来讨伐逆贼。 知道自己与萧同清迟早会有一战的萧睿暄更是早有准备。 他一早便命人带兵开拔至密云卫并埋伏了下来,而之前装备好了的三千火枪兵也被派了过去,并且带上了之前亚伦新让人送来的十门红衣大炮。 虽然萧同清那边也装配有火枪兵,可在萧睿暄这方绝对火力的压制下,他那十万人马就如同炮灰般的烟消云散了。 而萧同清自己也被一枚流火炮砸中,待他的属下七手八脚地将他抬回去后,没有半日便咽了气。 接到前方战报的萧睿暄站在乾清宫雄伟大气的屋檐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看着这四处静谧的宫城,却突然生出了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两世为人,终有一日他能坐上那令天下人都景仰的位置时,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的欣喜。 呼吸着这清冷的空气,空气中隐隐还能闻到京城中百姓燃放花炮的硫磺味,仿佛都在提醒着他,正月才刚刚过去不久。 为了备战摄政王萧同清,他和一帮臣子吃住都在乾清宫里,就连元宵节,他也只陪着姜婉匆匆吃了一碗汤圆而已。 现在的他,迫切地想见到他的婉婉,那个能让他毫无防备放松全身心的女子。 于是,他丢下了手中的所有事务,提脚便往后宫而去。 他将姜婉安置在了坤宁宫,可姜婉却执意要睡在偏殿里,因为她说正殿那是皇后娘娘的寝宫,而她现在名不正言不顺。 因为忙于打萧同清,当时的萧睿暄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她掰扯,也就只好先随了她的意。 待他走进坤宁宫时,却发现诺大的宫殿都是死寂死寂的,感觉特别没有生气。 萧睿暄便皱了皱眉,提脚便往姜婉住着的偏殿而去。 偏殿外倒是站了一群宫人,萧睿暄冲他们打了个不要声张的手势,便悄悄地入了殿去。 和平日里一样,一身素装的姜婉斜坐在次间的临窗大炕上,二月的阳光轻柔地打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炫目。 而她的跟前则站着一溜的内侍,一个个垂首贴耳的显得很是恭顺。 姜婉的神情淡淡地,却也语气温和:“你们相互交换着查点各处的物件,该销账了的就销账,可不能出现账上还有却东西不见了,或是东西还在却没了账,凡是打烂了的东西,碎瓷烂瓦的也要验上一验,可不准拿那些天桥下的赝品砸碎了在这充账!” 姜婉的话音刚落,跟前的那些内侍也就悄悄地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惯来喜欢偷窃宫中的物件出去换钱,然后再从天桥下的古玩市场随便淘个破陶烂罐的砸碎了来抵账。 没想到眼前的这位主子竟然对此门清,这还真叫他们有些发怵。 “还有,你们要将各宫的女官、宫娥还有内侍都拟个名单过来,看看有哪些人已经到了年纪能够放出去的,那些愿意出宫的,每人赏她们十两银子,不愿意出宫的也不强求,留在这宫里,总能有一份吃食。”姜婉继续说道,虽然她不知道萧睿暄对后宫会有怎样的安排,但她不能心里没有数,真若是应了姜妧临死前的那些话,那她也认了。 随后,姜婉又交代了一些事,才放了那些内侍走。 然后她端起兰依刚新上过的温茶润了润嗓子,同这些人说了半日,她真觉得嗓子眼里都要冒烟了。 一直藏身在正厅的萧睿暄笑着给兰依使了个眼色,兰依也就抿着笑悄无声息地先行退下了。 萧睿暄脚步轻抬地进入室内,笑着同姜婉道:“我道你是个从来不管事的,没想到你管起事来也是有板有眼。” 完全没料到萧睿暄会过来的姜婉显然是被吓了一跳,她微微地一惊,然后不住地抚着自己的胸口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走路像猫一样,也不叫人通穿一下。” “过来好一阵了。”萧睿暄就没正形地倒在姜婉对面的炕上,端起姜婉那杯喝过了一半的茶就喝了起来。 “哎,那是我用过的!”姜婉一见就急了,“我叫人再上过一杯吧。” 说完,她就准备起身叫人,不料反被萧睿暄隔着炕桌抓住,然后被拉进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日子你与我生分了?”萧睿暄把姜婉拥在怀里,半眯着眼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能有什么人跟我说什么?”姜婉瞟了萧睿暄一眼,却不敢看向他的眼睛。 与姜婉相处两世,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代表了什么,萧睿暄都知道到得一清二楚。 他和姜婉之间,明显已经有了隔阂,他的婉婉也不再是那个什么话都愿意同他说的小女子了。 “婉婉,”萧睿暄拥住了姜婉,在她的耳边放缓了声音道,“我不知道你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是夫妻,不要对我失去信心,更不要对我心生戒备,即便拥有了天下,可如果陪在我身边的不是你,那才是真心叫人绝望的事。” “上一世,我就尝够了那样的绝望和孤寂,所以我求你,这一世,千万不要再让我一个人!”萧睿暄很是平静地说着,却是听得姜婉泛起了泪花。 “可是……”姜婉犹豫了一会,还是将自己这些日子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可是将来你是要做皇上的啊,做皇上又怎么能够没有后宫三千佳丽?而我,总会是人老珠黄的,到时候……” 可姜婉的话还没说完,萧睿暄便捂住了她的嘴。 “不会的,”在知道姜婉心中的症结后,萧睿暄笑道,“我的后宫只会有你一人!” “那怎么能行?你不用平衡朝中的势力,不用充盈后宫繁衍子嗣了么?”姜婉却是急道。 萧睿暄听着却是会心一笑,他的婉婉,总是会懂事的将他的事放在第一位,可这样的懂事,却让他觉得心疼。 第648章喜讯 “谁说朝廷就一定要后宫来平衡?”萧睿暄对这样的论调向来就是嗤之以鼻的,“只有无能的人,才会需要和鼓吹这样的平衡的术。” “说起繁衍子嗣……我不是还有你么?”说完,萧睿暄的手就情不自禁地往姜婉的衣襟中探去,因为最近手头上的琐事太多,他和姜婉虽然同住在这皇宫之内,却也是聚少离多,他们两的上一次,还是他带兵冲进皇宫的时候。 姜婉的脸就一红,一把抓住了萧睿暄的手,又瞟了眼窗外明晃晃的天道:“你疯了?这可是白天!” “白天又怎么了?”一脸无所谓的萧睿暄嘬着姜婉那粉|嫩|嫩的小耳垂道,“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习惯了我的白日宣淫。” 一句话,就说得姜婉双颊飞红。 “可……可是……可是我的身子不方便……”感觉到浑身不自在的姜婉在萧睿暄的怀里不安地扭了扭。 萧睿暄一听这话就轻轻皱起了眉头,他和姜婉一起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不方便”是什么意思。 可他随即嗅了嗅,确认了空气中并没有那红糖老姜水味的时候,也就故意娇嗔着道:“你骗我!” “我真没骗你……”姜婉低着头有些拘促地道,“都过去十多天了……原本要来的小日子却一直没来……” 萧睿暄一听,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然后在稍微迟疑了那么几息后他便大声地嚷道:“传我的话,速传程子修进宫!” “你嚷那么大声干嘛?”姜婉连忙去捂萧睿暄的嘴|巴,“也许只是小日子推后了而已……” “那有什么关系,让他进来给你请个平安脉也好啊!”萧睿暄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如果不是,为夫的再好好努把力好了,总不能叫娘子失了望啊!” 听着萧睿暄在自己耳边没有正形,不知道为什么,姜婉的心里却升起了一丝暖意,觉得身边的这个人,还是以前的那个人。 可被萧睿暄寻来的程子修却是一肚子的火气。 因为在年前接到了萧睿暄的消息,他可是连年都没过完便从银州城启程往京城里赶。 若是只有他一人还好,偏生萧睿暄又在信里交代,让他将萧令德和萧令仪以及靳先生都给带上。 带上这几个人,再加上他们身边服侍的,无异于就是带上了一大家子人。 程子修也就问范氏要不要一同前往,因为他有预感,这要是进了京,很可能就是要定居下来了。 因为之前姜婉是从善堂里消失的,对此范氏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听闻能够上京,她自然是欣然前往的。 于是乎,还没有出十五,他们这个车队前前后后共三十多辆车浩浩荡荡地就从银州城出发了。 而让程子修没想到的是,范氏却在半路突然呕吐起来,他一搭脉,就喜得手舞足蹈起来。 范氏竟然怀上了孩子! 当将要为人父的欣喜过后,程子修便将范氏结结实实地“保护”了起来,不但学着当年萧睿暄的样,在车厢里垫上了十床被褥,每日更是嘘寒问暖,那紧张的样子一点也不输当年的萧睿暄。 就这样,原本半个月的路程,硬生生地被他走出了一个月。 这不,他昨日才进城,还未来得及将这些老老小小安顿下来,就被萧睿暄给招进了宫,这叫他又怎会有好脸色。 因此,在给姜婉测脉时,他一直都是臭着一张脸,并且眉头紧皱,这倒无端让姜婉心中多生出几分猜测来。 见着程子修半晌都未置一词,忍了他半天的萧睿暄终于受不了了,他凑在姜婉的身边,唬着一张脸地瞧向程子修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样?到底是不是喜脉?” 姜婉见着萧睿暄这急吼吼的样子,忍不住就推了他一把。 而程子修却只是从鼻腔中发出了一个“嗯”字。 “嗯什么嗯,到底是不是?”虽然姜婉这已经是第二胎了,可萧睿暄紧张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几年前。 “月份尚浅,过得半月再看吧,”程子修不耐烦地瞪了萧睿暄一眼,收手道,“但十有八九是怀上了。” 说完这话,程子修就不可耐地收拾起了医箱,背上肩就要走。 “怎么?你就这么走了么?”萧睿暄不依不饶地拽住了程子修,“也不开张安胎药再走?” “开什么安胎药?那孩子没灾没病的好着呢!”程子修没好气地同萧睿暄道,“而且她这都已经生过一胎了,闭着眼睛都能将孩子生下来,我们家那个是头胎,那才是重点要关注的对象!” 说完,他一甩衣袖,大摇大摆的便离开了坤宁宫。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看着程子修远去的背影,萧睿暄有些生气地道。 姜婉也就从屋里跟了出来,掩着嘴笑道:“他是说他家里也有个孕妇,急着回去照顾呢。” 萧睿暄一听,就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这小子以前还说我瞎紧张,你看轮到他自己,怕是比我更紧张!” 姜婉先是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就同萧睿暄说起这后宫里的事来。 “我先前大致了解了下,现在这宫里十室九空,可各处却又养着大批的宫人,我算了一下,这每月的开支也不小,”姜婉也就有些试探性地同萧睿暄道,“因此我想,要不先封存一部分宫殿,然后将那些宫人都集中起来,那些愿意出宫的便让他们出宫,不愿意出宫的我们再给另外派遣活计……待得将来这后宫再充盈起来后,再从民间选派宫女也不迟……” “我倒觉得不用这么麻烦,除了乾清宫和坤宁宫外,我看都可以锁了。”萧睿暄却是想了想道,“将来皇子们可以住到乾清宫的东五所去,皇女们就跟着你住在这坤宁宫中,反正住不了几年她们便得出嫁!” 萧睿暄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也就一击掌道:“就这么办吧!” 反倒是姜婉觉得有些风中凌乱,这么严肃的事情,怎么觉得萧睿暄这么三言两语的就给带过了? 第649章登基 同福四年的三月初九,钦天监算出的上上吉日。 身着黑色绣五爪金龙冕服的萧睿暄在百官的陪同下先祭过天地,由司礼太监宣读萧荣的禅位诏书后,萧睿暄在在鼓乐声中由百官的簇拥着登上皇位,再接受百官山呼万岁的朝拜。 萧睿暄登基,改年号为永安,并赐封姜婉为后,嫡长子萧令德为太子。 随后一身翟衣凤冠的姜婉出现在殿外,再百官的注视之下,缓缓地朝着大殿而去。 虽然她的面色很沉静,可内心里却在不断地打着鼓,总在担心着头上的翟九冠会不会歪掉,或者是担心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踩着长长的衣摆而拌倒。 好在姜婉担心的这些并没有发生。 就在姜婉的身影徐徐地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时,高坐在鎏金宝座上的萧睿暄就感觉到了她的紧张。 于是在二人视线相接时,萧睿暄向姜婉投去了温暖而又鼓励的目光。 本是心如擂鼓的姜婉,感觉有一股暖流就这样流过了自己的心间,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萧睿暄微笑着看着她,她也扬起了自信的笑脸向着萧睿暄而去。 好似在这一瞬,喧闹于耳的丝竹之声全都静默了下来,四周也都归于了平静。 她的眼中只有他,而他的眼中也只有她。 她一路抬首向前,待走于按放鎏金宝座的高台之下时,才听得一旁的司礼太监道:“跪!” 姜婉也就盈盈地给萧睿暄跪下,行了君臣大礼。 不待那司礼太监说话,萧睿暄便从宝座上起身信步走到了姜婉的跟前亲手扶起她,并从一旁服侍的内侍手中拿起皇后凤印和宝册交与姜婉的手中,并扶着她的腰将她带上了高台。 姜婉与萧睿暄并肩而立,台下的百官呼喊着:“吾皇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姜婉的心变得有些激动和紧张,而且在这钟乐声中,又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又有些不太真实。 “给你一个惊喜!”萧睿暄却是稍稍地偏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 “什么?”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的姜婉也就向萧睿暄看去。 而他则示意姜婉继续往下看。 只见一队外国使节在鸿胪寺卿的引导下依次进入大殿,而眼尖的姜婉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扮作使臣的库叶和女扮男装的萧千淑。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萧睿暄求证,而萧睿暄却只是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好不容易等得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结束,姜婉就迫不及待地将萧千淑给宣进了宫。 “什么时候进的京?怎么也不给我递个音?”姜婉一见到萧千淑就开始嗔怪地数落了起来。 好在那萧千淑本就与姜婉相熟,知道她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并未真的生气,也就与姜婉笑道:“这可真真不能怪我,我们早半个月前就已经到了京城了,是皇上说要给你一个惊喜,我们才忍着没向宫里递牌子。” “我们?”听着萧千淑一口一个我们,姜婉不免也觉得奇怪。 她起先以为萧千淑说的我们是她和库叶,可库叶作为外国使臣是不能入得了内宫的。 那也就是说萧千淑所指的另有其人。 而这时,正有内侍来禀:“靖海侯世子夫人、福康长公主府郑三夫人和宣府总兵府张大奶奶,求见。” 姜婉一下子就被这些个夫人奶奶的给绕晕了,待她将人都给宣进来后,才发现来人竟是青岚、圆圆和姜妍。 见着昔日的姐妹竟然能相聚于一堂,姜婉不免就激动了起来。 方圆圆是嫁在了京城里,姜婉在入京之后还私下里与她见过一面,可青岚和姜妍,一个远在福建,另一个却是在陕西,姜婉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能见到她们二人。 “没想到吧!”方圆圆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利,她拥着已经改做妇人装扮的众姐妹同姜婉道,“不都说皇上都是日理万机的么?我倒瞧着咱们皇上倒是挺闲的。” 说着方圆圆就眉眼弯弯地瞧了姜婉一眼。 自小就生在功勋世家的方圆圆自然知道妄议皇家是杀头的大罪,可因为对方是姜婉,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开着玩笑。 果然,姜婉在听到后,脸上并没有出现什么不悦的神色,反倒是一脸的幸福。 方圆圆不免就在心中感慨,以前她见着姐姐和还是太子的萧睿昭在一起时,也曾偶尔见过姐姐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神情,可姜婉的这个却比姐姐那时候更发自肺腑,更触及眼底。 想必姜婉过得更为恣意吧! 因为是春暖花开的三月,姜婉也就在御花园里设宴招待众人。 大家也就说起了京城里各家举办的赏花宴。 别看方圆圆只是福康长公主府的三儿媳妇,却因为深得长公主的喜爱,如今早已掌管着长公主府的中馈。 再加之难得与昔日的姐妹们相聚,她也就尽显当年的吐槽本色,评价起各府的花会来。 青岚在一旁听着,却是掩嘴笑道:“尽听你说别人家,我可是记得长公主府也是要办春宴的,我倒是要看看,你这个花会要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方圆圆先是翻了个白眼,随后冲着姜婉一笑,“我不是听说婉姐儿那一直养着个顶厉害的花匠,想过来讨几盆花回去使使,到时候也好说是皇后娘娘赏赐下来的,脸上有光啊!” 瞧着她们在自己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姜婉的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她生怕因为自己身份的变化而与妍姐儿她们变得生分起来。 “长公主府还会稀罕这几盆花树么?”姜婉就奇道,毕竟长公主也是皇家的血脉,宫廷赏赐什么的,对她而言见怪不怪。 “稀罕稀罕着呢!”方圆圆连忙道,“你都不知道今日临了出门我婆婆都嘱咐我,若能从皇后娘娘这讨得些封赏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姜婉虽然知道方圆圆这是在说笑,可她还是吩咐了下去,让人去花房挑了几盆极品的蝴蝶兰和“十八学士”分别送往了几人府上。 第650章大结局 到了长公主府办春宴的那日,她们凭着姜婉送的那几盆花,是大博了眼球。 也是在无形中向世人暗示,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可她们长公主府依然受到皇家的恩宠,引得众人艳羡。 而后不久,萧千淑便不得不与大金国的使团一起返回大金国,姜婉为此又赏赐了她不少好东西。 反倒是姜妍和李青岚,一个是因为公公张力调任宣府总兵,便有机会在京城里常住了下来;另一个却是因为靖海侯想出海剿寇,特派了靖海侯世子上京来打点各方的关系,一时半会也回不了福建,于是她们便时不时地和方圆圆一道进宫来陪一陪姜婉。 姜婉的月份越来越大,肚子也渐渐地沉了起来,能有人进宫来与她说话解闷,萧睿暄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彼此进宫的机会多了,姜婉顺道也将范氏介绍给了姜妍等人认识。 三个女人一台戏,她们几个时常挤在一块倒也热闹。 见大家都顶着个夫人衔,姜婉就同姜妍调侃道:“这满京城的诰命夫人,要不要我去帮你也讨一个?” 以她现在贵为皇后之尊,为人讨个封号,不过只是抬抬手的事。 不料姜妍却是满心不在乎地道:“都说是‘封妻荫子’才是一个男人最为荣耀的时候,我自己挣的有什么意思?” 姜婉听后便只是掩嘴笑,却再未提过这事。 但她还是向萧睿暄讨了一道诰封。 晋封已故去的秦氏为一品公夫人,然后晋封赵素娘为北恩侯夫人,并让她从此和自己的父亲姜传忠好好的过日子。 而程子修在得知萧睿暄要封他做太医院院使的时候,却急急忙忙地进宫推脱了此事:“我早已没了做太医的兴趣,你若有心,那就让我二叔来干吧,我就想着将我毕生所学著书立传传承下去!” 人各有志,萧睿暄自然不会去勉强于他。 但为了姜婉的安全着想,他还是将程子修给拘在了京城,并且要求随传随到,而且为了双保险,他也将程子修的二叔程仲景招进了太医院。 到了六月的时候,原首辅大臣闵冲以买官卖官的罪名被下了大狱,由此牵连在内的,还有一大批因走了闵冲的关系而上任的官员。 在这关键的时刻,萧睿暄重新启用了在景宣年间执政的尹帜为首辅,继续推行他当年“养精蓄锐”的政策主张。趁着朝堂大换血的机会,在西北治理有功的乔安也被调回了京城,出其任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专司官吏的考察、举劾。 萧睿暄原本还想让姜婉的二伯父姜传孝起复的。 不料姜传孝却上书一封,做为皇后的娘家人,他这个时候再起复就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因此他宁愿只在乡间开间学堂,做个淡泊名利的教书匠。 七月一过,天就开始凉了起来。 忽然有一日,原先在萧睿暄身边的暗卫夜鹰突然求见,竟让姜婉一时没反应过来。 因为自她入京后,就不曾见过这个可以在白天就能来去无影的人。 然而夜鹰并不是空手来的,在他的肩上还负了一个大麻袋。 他在规规矩矩地与姜婉行过礼后,便打开了背负的那个麻袋,姜婉这才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个人。 待她定睛看去,原来那不是别人,而是曾经将她绑到京城来的秦玉安。 “启禀娘娘,自去岁起,我便奉皇上旨意全国搜捕此人。”夜鹰也就抱拳道,“尽管她改头换面、隐姓埋名,但皇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让我将她给找着了。” 听着夜鹰的话,被缚着手脚嘴里塞满了布团的秦玉安一脸乞求地瞧向了姜婉,嘴中不断地发出了呜呜声。 莫名地,姜婉就想到了当初被她绑来京城时,自己那一路上所遭受的委屈。 她是个心善的人,但也不是个毫无底线对什么都善良得起来的人。 而且这样的机会,她给过秦玉安一次,然后她却利用了自己的善良,却差点害得自己万劫不复。 因此姜婉冷冷地瞧着秦玉安道:“我听闻她是从胧月寺里逃出来的,也就劳烦你再将她送回去,并让静仪师太好生看管,可别再让她跑了出来。” 秦玉安听着这话,本还有些挣扎的身子也就瘫软了下来。 胧月寺于她而言,就如同噩梦一般的存在,而现在姜婉竟然要将自己送回去,她真是宁愿死也不愿回去的。 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让她感觉到深深地绝望。 半个月后,范氏腹痛发作,在经历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平安地生下一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让程子修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姜婉很想去探视一番,却无奈自己也是大腹便便,便只能打发了身边的女官前去探望。 女官从程家回来后,带给姜婉一条布腰带,据说是当时范氏生孩子用来拽手用的,现在给了姜婉,以博个好彩头。 姜婉也就笑着收下,然后静静地抚着自己的肚子,等待着这个孩子的降临。 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萧睿暄一早就约了朝中的肱骨之臣去爬寿山,而姜婉也象征性地在御花园里的小山上走了两步,以全了重阳节要登高的习俗。 只是让大家都没想到的是,姜婉忽觉腹痛难耐,而且突然涌下的一股“热水”也让生过孩子的她意识到,羊水破了。 有过之前的经验,姜婉知道这个孩子没那么快落地,也就非常镇定地指挥着众人用肩舆将她抬回了坤宁宫中早已准备好了的产室。 得了消息的萧睿暄更是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宫中,只是他的人刚一进坤宁宫,就听得了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随后就有稳婆出来向他报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刚新添了位小皇子,母子均安!” “赏!”萧睿暄高兴地大手一挥,也不顾那产房是污|秽之地,直接就撩帘闯了进去。 屋里的人虽然心有微词,可因为对方是一言便能断人生死的皇帝,谁也不敢多言一句,反而是颇为识相地干净完成手中的活计退了出去。 萧睿暄就倚在了姜婉的床头,执起她的手并在她的额间轻吻了一番。 “婉婉,此生何幸,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盛宠至此,幸甚至哉!” (全书完) #####《盛宠为后》从发书到完结,差不多正好一年的时间,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也不知道晓晓将书中人物的结局都交代清楚了没?如果有遗漏的,请给晓晓留言。再一次感谢! 番外:三年之约 八月仲秋。 永熹宫外隐约能听到喧闹的丝竹之声。 穿着一身素色长袍的姜婉手持宫扇的倚在廊下朱红色的廊柱上,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银月,心如素缟。 不过才二十几岁的年纪,她已经活出了七老八十的感觉。 “娘娘,太后娘娘那边已经来人催了……”身边的大宫女司琴轻声的提醒着。 今日是八月十五,摄政的太后娘娘在金銮殿大宴群臣,而作为太妃的姜婉则被邀请去坐席。 能与太后一起,出席这样的盛宴,这对整个后宫而言,是一份无上的尊荣。 可在姜婉的心中,这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的应酬。 “更衣吧。”她淡淡的说道。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缺席的理由。 当盛装过后的姜婉出现在金銮殿时,整个大殿中已入席了大半的人。 她悄悄的从侧门而入,几乎是不动声色的坐到了太后姜妧身后的案几旁。 “瑾太妃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刚还在与人谈笑风生的姜妧也就笑着剔了她一眼,语气中就有了微微的责备之意。 “下午小睡了一会,也就耽搁了。”姜婉笑着解释道。 当朝的摄政太后姜妧是姜婉的嫡姐,也是姜婉不敢得罪的人。 “嗯。”太后姜妧像菩萨一样静谧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与一旁的大臣笑谈着。 姜婉静静的坐在那,像个局外人一样,扫着眼前热闹的场景。 因为景宣帝的早逝,当年才刚刚二十岁的她就守了寡。 像她这样无子的宫妃原本是要发配到寺庙里去清修,从此常伴青灯古佛的。 而当了太后的嫡姐将她留了下来,赐封为瑾太妃。 而现在的她,也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或是不幸。 就在姜婉尚在失神之中时,却感觉殿上好似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扫了过来。 她抬眼看去,只见在太后姜妧的下手处,一剑眉星目的男子正瞧向了她,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虽然只这一瞥,姜婉的心中却猛跳了一拍。 她有些慌张的垂下眼眸。 早已心如素缟的自己,怎么会像个怀春少女一般的小鹿乱撞? 像是为了证明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姜婉悄悄的抬眼,再次看了过去。 不料那男子依旧瞧着自己,眼神专注。 姜婉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感觉自己受到轻薄的姜婉也就恼羞成怒的瞪了回去,而那男子眼底的笑意变得更浓了。 这样的盛宴,自己并不是第一次出席了,可这个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姜婉不免开始在心里嘀咕起来,眼神也时不时好奇的往那人身上瞟去。 他虽然只是坐在那,却是神形俊朗:鸦青的发色,白皙的皮肤,一双眼更是如墨玉般深邃,让人瞧上一眼,仿佛就要深陷在那深潭里。 真是好一个美男子! 姜婉就在心里悄悄的想着。 而那人也好似知道姜婉在偷瞄自己一样。 宴席间,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朝着姜婉的这个方向举杯。 在外人看来,他好似只是在向主位的太后和幼帝致敬,可姜婉却知道,他这是悄悄的同自己示意。 参加了那么多次盛宴的姜婉,第一次觉得,无聊的宴席其实也不是那么的无聊。 姜婉原本以为,与他,只有一生只见一次的缘分。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十日后的秋日围场狩猎上竟然再次见到了他。 这时的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身的白银铠甲在秋日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神姿飒爽。 那一刻,陪坐在幔帐内的姜婉,几乎就感觉到了窒息。 而原本坐在幔帐内还只有九岁的小皇帝萧荣瞧见了,也吵着要跟着一起上围场。 “不要胡闹!”端坐在主位的太后姜妧却是正色道,“围场之上,马蹄无情,你要是一个不小心跌落了下来,怎么办?” 不料那人却是翻身下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幔帐内单膝跪下道:“臣萧睿暄愿带着皇上畅骑一番!” 小皇帝一听,兴奋得快要跳了起来,而姜妧则是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后道:“晋王世子,你可知道,你刚才说出的那翻话,可是不能儿戏的!” 原来他就是晋王世子萧睿暄! 坐在一旁的姜婉没有做声,却是在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人。 萧睿暄却是冲着帐内的人明朗一笑,拱手道:“我敢开这个口,自然就敢担这个责的!” 姜妧听后,依然在犹豫。 她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全然是因为她生了先皇景宣帝的唯一骨血。 如果她的这个儿子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那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见自己的母后还在犹豫,小皇帝萧荣也就将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姜婉,并喃喃的念着:“姨母……” 姜婉一瞧着他那求情的小模样,心里顿时就化成了一滩水。 她也就笑着同姜妧道:“我瞧着让皇上去试试也好,以免他心心念念着这事,哪天偷偷摸摸的带着人来围场,还不如现在这样有个里手的人护着。” 说完,她笑盈盈的扫了眼萧睿暄,却见对方的眼中也满是对她赞赏的笑意。 姜妧一想,觉得姜婉说得很有道理,也就叮嘱着小皇帝道:“围场上一定要听晋王世子的话,千万不要自己胡来!” 小皇帝兴奋得头如捣蒜,也就欢呼着同那晋王世子萧睿暄一道下了围场。 那萧睿暄将手中的马鞭一甩,也就牵动这帷帐内众人的心。 而姜婉的眼睛更是全程跟着他,眨都没有眨上一下。 众人都道她是担心着晋王世子马背上的小皇帝,而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心已被那一抹银色的身影所牵引。 这一场狩猎,让小皇帝带着獐子、野兔等满载而归! 也因此,晋王世子也成为了宫中的常客。 他今日带来一面水银镜,明日送来一个千里眼,都是在大梁朝颇为罕见的西洋货。 还有那些来自他口中的出海历险故事,不但将小皇帝哄得高高兴兴的,也让太后姜妧对他高看一眼。 而跟在姜妧身边的姜婉,也因此常常有了与他相谈甚欢的机会。 又是一年中秋节,姜妧依照惯例在金銮殿里宴请群臣。 而姜婉却是因为偶感伤风,不能出席。 相对于以往厌弃的情绪,今日的她,却生出一丝落寞来。 他会不会察觉到自己的缺席?会不会因为自己不在,而觉得食不知味呢? 峨眉轻蹙的姜婉独自一人在永熹宫的小花园里踱着步,内心却在患得患失。 “你……还好么……”一个日思夜想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后,让姜婉脚步微顿。 她有些兴奋的一回头,却发现身后空空如也。 笑容自姜婉的脸上渐渐敛去,而她也在心里将自己嘲笑了一番。 他此时应该是端坐在金銮殿上,又岂会出现在自己的永熹宫里? 她真没想到,自己想一个人,竟然会想到出现了幻觉。 姜婉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宛如明珠的玉盘,两行清泪就滑落了下来。 与他,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自己一个孀居在后宫的人,有什么资格再肖想神丰俊朗的他? 她与他,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 姜婉在心中哀叹着,刚想要伸手擦去脸上的眼泪时,却有一个温柔的指腹早已抚上了她的脸,帮她拭去了泪痕。 “好好的,怎么就哭上了?”魂牵梦绕的声音再次出现,姜婉错愕的看了过去,只见朗月之下一身黑衣的萧睿暄隐在树林里,正一脸柔情的瞧着自己。 一时间,姜婉竟觉得自己无语凝噎,她只是呆呆地瞧着他,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这又只是自己的错觉。 萧睿暄瞧着那双因浸润着泪水而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杏眼时,也就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擭住了那双杏之下他早就想要采摘的红樱。 微甜的气息,温柔的触感,一下子就将姜婉惊醒了过来。 原来……这都不是自己的错觉! 她猛的推开了萧睿暄,而捂住了自己的唇,想只惊慌失措的小鹿一样站在那,进退两难。 看着萧睿暄眼中好似闪过一丝受伤的情绪,她突然鬼使神差的解释道:“我……那个我伤风了……怕过了病气给你……” 前一刻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误判了的萧睿暄瞬间转喜,刚才的他还在为唐突了佳人而懊恼,而这一刻,他却好似淹没在莫大的狂喜里。 原来她也和自己一样!深陷在了这段感情里。 他一伸手就把姜婉拉进了怀里,然后低下头大力的吮吸起姜婉的那两瓣樱唇来。 与刚才“发于情,止于礼”的不一样,这一次,他已是全神贯注,抱着姜婉的双手,好似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世子爷……”趁着两人换气的机会,姜婉在他的怀里呢喃着。 虽然在梦中,她不止一次的梦到过这样的情景,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有成真的这一天。 “叫我阿暄!”萧睿暄依然在轻噬着。 “自从第一次见到你,你就住进了我的心里……”他轻吻着她,诉说着自己的相思之苦,“可你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让我不得不费尽心思,才有机会见到你……” 倚在他怀里的姜婉感觉自己就快化成了一滩泥,双.腿渐软的她,只好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萧睿暄的身上。 “我也是……我也是……”姜婉也倒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一双手情不自禁的圈上了他的腰,感受着他的血脉贲张。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郎情妾意的二人就如同干菜烈火般的熊熊燃烧了起来。 一场酣畅淋漓后,姜婉伏在萧睿暄那结实的胸膛,就如喝饱了水的花儿一样,愈发的娇艳起来。 萧睿暄抚.摸着姜婉那如熟鸡蛋般光滑的肩头,陷入了沉思。 姜婉微笑着从萧睿暄的身上爬了起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二人身份上的差别,注定了这就只能是一场露水姻缘。 她悉悉索索的拢着自己衣衫,低着头有些落寞的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不想萧睿暄却是阴狠的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解的问道:“为什么?” “我们不会有结果的!”姜婉笑着掰开了萧睿暄的手指道。 “那你刚才……”萧睿暄忘不了刚才二人间的忘情,以及那紧如处子的触感,“难不成,你以为我只是将这当成一种消遣么?” 姜婉满脸是泪的笑道:“我是先帝的妃子,尊荣的瑾太妃,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你完了,我也完了……” 睡了先帝的妃子,如果被人发现了,萧睿暄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不会的!”萧睿暄从身上解下一枚九纹龙白羊脂玉佩塞到了姜婉的手中,然后郑重给姜婉单膝跪下,对天举誓道,“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带你离开这里!从此我们双宿双飞,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皎月之下,看着一脸认真的萧睿暄,姜婉那颗孤寂的心又好似被重燃了起来。 她看着手中的那枚还带着体温的九纹龙白羊脂玉佩道:“好!我等你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