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要结婚了》 1、撩妹技能第一招 他始终对我那么温柔,从五年前开始,就算在他面前窘态百出也丝毫不感到羞愧。 如果我早知道会恰巧被他撞见这丢人的一幕,我应该会先换上封藏在我衣柜里的艷红色礼服,那开到大腿根部的高衩,以及崭露丰满胸部及白皙背部的设计。 可惜,我现在正用mickey造型的发圈捆住我那两天没洗的乱发,身上穿的是被我洗黄的白色棉t,下身套着一件舒适的运动短裤,脚上还有一双身为台湾人证明的正港红白拖。 该死,还不如裸体算了。 男友将我的行李箱丢了出来,重重的摔在我身旁,这是什么社会啊!做贼都先喊捉贼了吗? 分明怀里搂着骚首弄姿的女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我们爱的小窝的人是他!为什么狼狈不堪,跌坐在柏油路上的人却是我呢?这世界怎么就公平了,好歹我也是服侍了他将近三年的黄脸婆啊,没功劳也有苦劳吧。 我祝他得菜花。 轻叹声气,我哀怨地瞪着那扇门,这下亏大了,我不要这会烂根子的男人了,但…… 「可以把两年半的房租还给我吗?shit!」拿起脚上的红白拖往那紧闭的铁门丢去。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视线,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向我敬礼,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伸长了手捉住我的行李箱把手,心里开始倒数计时,准备拔腿狂奔逃离现场。 那隻孤零零留在铁门底下的红白拖正向我投射「带我走」的眼光。对不起我亲爱的拖鞋,你会找到更好的主人的,我只是个被拋弃的破鞋啊! 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最清新的氧气,五、四、三…… 「你要不要我?」 那阵低沉又轻柔的嗓音在四周响起,话语打进脑海中,我微微张开颤抖的双脣,嚥下快从嘴中流出的口水,不敢置信的缓慢抬起眼眸,映入眸中的面容是既熟悉又陌生的。 「啊?」 「嗯、咳,我是说你要不要来我家?」 如果他没有反驳,我以为他刚刚是在问我要不要他。 要,我当然要。 他弯下身,从我的手中抢走行李箱,绅士的朝我伸手,当我将手交付与他的那刻,一股力量将我拉起。眼前的这个男人紧握我的手,他拖着我的行李箱,而我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 从这天起,我是被他捡回家的……破鞋子。 双眸直盯着他宽阔的背部,鼻酸的感觉涌上,湿润的泪水渐渐聚集在我的眼眶中,被前男友赶出家门的那刻我也没觉得委屈,看见前男友带狐狸精回家的时候我也没觉得难过,但被他紧握在掌心的手,那温热,暖了我的心。 我收回几分鐘前想撇清与他的关係,我突然很想嫁给他,娶他也可以,我想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一辈子。 「苏小禾。」 「什、什么?」我眨眨眼睛,回过神来。 「我家到了。」 我停下脚步,伸长了脖子,灰暗的夜色让我无法看见大楼的顶端,但光从华丽的门面看来就晓得,此地方非同小可,此人非富豪不可。 那年我二十二岁,我是苏禾,我被人捡回了家,但我没有被包养,因为和他站在一起,我根本自卑不已。 * 睁开惺忪的睡眼,我打了个大呵欠,抬手揉开模糊的视线,我微瞇起眼,看见贴在床头上的黄色纸条。 「早安。」蓝色的笔跡挥洒在上头,他的字比谁都还是好看。 缓慢从床上起身,我轻轻拉开书桌的抽屉,里头一片耀眼金黄,每一张都是他亲笔写的纸条,每一张纸条都也只写着两个字,这五年以来,我们早晨没碰面的日子,他总会在我床头柜上留下一张纸条。 他的习惯,变成了我的收藏。 盥洗之后,精神变得神清气爽,我换上一身ol制服,在床上蠕动着身躯,拚尽老命套上脚上那双丝袜,在脸颊拍上粉饼,在嘴脣涂上淡淡的口红,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笑。 接起突然不停震动,发出声响的手机:「喂。」 「苏禾。」手机那头传来低沉且轻柔的嗓音。 「干么?」我打开冰箱寻找食物的踪跡。 「帮我带条领带来公司。」 「为什么啊?好麻烦。」 「我每天替你洗内衣内裤都不嫌麻烦了,你还有什么好嫌的。」 收回前言,他根本一点也不温柔,当初那些都只是在做表面,好把我拐进他家,给他洗点衣服怎么了,给他做点菜又怎么了,至少我也会帮他把冰箱给清空啊。 「别在心里偷唸我,我都一清二楚。」一本正经的声音让人能想像到他现在的表情是多么无奈。 「单念生,你是变态啊!」努起嘴,我惊呼一声。 「有看过这么帅的吗?」 「不要脸的我倒是看过很多,就像你。」翻出了一盘削好的苹果,我用手指拿了一块塞进口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记得帮我拿来,就这样,掛了。」没等我回应,手机那头的臭男人逕自掛断。 咀嚼着苹果,我舔掉手指上的甜渍,走向单念生的房间,拉开他衣柜的门,整齐且乾净的摆放让人不惊讚叹,不过这大概是正常人都该做到的,要是像我那犹如咸菜般乱成一团,开门还会有衣服掉落到脚边的情况,才叫惨不忍睹。 拉开抽屉,各种花色的领带映入眼中,虽说各式各样,但清一色都是蓝色条纹相间与纯素黑的领带而已,只有一条上头有着扶桑花图案的黑色领带特别突出,它彷彿正在向我挥手,叫我拿起它吧、选择它吧! 「哼,单念生,你等着被笑死吧。」我抓紧领带,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踏着轻盈的步伐出了大门,走到机车旁,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插进钥匙孔内,一脚跨上机车,我戴上被我装饰得很抢眼的粉色安全帽,发动车子,右手轻轻催起油门。 我一路边哼着歌曲,边想像着单念生的脖子上掛着这条领带,那极度违和的模样肯定会成为大家的笑柄,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找我麻烦! 不到十分鐘的车程,我将机车停好后朝着公司门口走去,自动门开啟,迎上的是我们的当家花旦卢澄欣,如果她在公司说她很丑,大概十层楼的女员工会集体去厕所拿硫酸泼她,她亲切的笑容和甜美的嗲声正是掳获人心的关键,最重要的是那张脸皮啊脸皮。 「大禾,你又迟到了。」她猛然抬起头来,手上的粉扑证明了她爱美的程度无人能敌,但说真心话,这几年来,我还真没看过她卸妆后的模样,听说是像仙女下凡般清纯可人。 「小新,你的妆太厚了,还有,我今天上晚班。」 她在后头气得直跳脚,我暗自窃笑,搭上了刚好下到一楼的电梯。我的工作地点在三楼层的设备管理部,而我现在要前往的是位于五楼的设计部门,正是单念生的工作岗位。 叮咚一声,当电梯门缓缓向两侧开啟,我拿出包包中的领带迅速踏出电梯外,来这里就像走自己家的厨房,每个同事也熟到要发霉了。 「嘿,大禾,今天送爱妻便当吗?」女同事a举起手。 「你想太多了。」 「大禾大禾,经理今天心情怎么那么好啊?」女同事b衝到我的面前。 「我哪知道啊……」我瘪瘪嘴。 「大禾……」同事c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够了哦!我又不是他的菲佣!」我转过身破口大骂。 「你是台佣,我的领带呢?」 在他的面前,我总是只能心服口服的跪在地上,而这下,我真的要在他面前五体投地了。 大大的扶桑花盛开在白色磁砖上,他的笑容灿烂的比十颗太阳还要耀眼,牙齿白的像用了五条白人牌牙膏。 我突然有点后悔自己方才有想整他的心情。 他弯下腰捡起地面上那条显眼的领带,绕过我的后颈,轻轻的使力将我拉向他,我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额头贴额头,他男性的气息全喷洒在我的脸上,我紧张得脸红心跳,他微张开双唇。 「你拿的我都喜欢。」 (2) 那我是你喜欢的吗? 鬼才敢问。 他松开了手,而我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倾倒,他猛然拉住我的右手手腕,另一手揽住了我的水桶腰,呈现了曖昧的姿势。 「你、你赶快放开我啦!」我摀住整张脸,害羞得不敢见人。 「又不是做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他露齿而笑,随后带我脚步踏稳后,大掌离开我的腰间,并道:「不过,我也没时间在这边跟你玩,等我回家吧。」他拿走领带,丢下我愣在原地,转身走回自个儿的办公室。 「谁要等你回家啊!」我气得咬牙切齿。 甩开旁人投射的百百种眼神,我迈开步伐,衝下楼梯,跑回自己的工作区块里头,双颊散不去的发烫感,我用手掌拍拍脸庞。 一隻手搭上我的肩膀,在我左耳边道:「苏大禾,你又给我跑去找你老公了!」狮吼般的嗓门,让我有一瞬间呈现耳鸣的状态。 「谢晓琳,你再给我说一次,他哪是我老公!」 她是我进公司认识的第一个人,有点大剌剌的性格参杂着一点少根筋,工作起来倒是挺严厉又专业,只是说话从来都口无遮拦,秘密到她耳里根本不到十分鐘,整个办公室都会知道,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声公。 「都住在一起五年了还狡辩!」 这下我真的百口莫辩了,我们不是恋人,不是家人,更不是亲戚,只是普通的室友,纯粹只是因为高中是学长学妹的关係,且延续到大学。我们没有任何关係与瓜葛,住在一起五年,没有发生关係,没有向彼此告白,当然也没有喜欢上对方,却老是无法向外人解释清楚我们那会同居的荒唐理由。 总不能抖出自己被男友劈腿,好死不死被单念生撞见,他好心把我捻回家吧。 还想留点风声给人探听啊。 不过或许我做的最错误的事情,不只是和他同居,更是和他进到同一间公司,还变成上司与下属的关係。 「好了好了,赶快去工作吧!」我把谢晓琳推开,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 吐了一大口气,我舒服的坐到椅子上,感觉自己忙碌整个早上,终于能喘口气。我没有什么才能,唯一的才能就是十项全能,从拖地、扫地、泡茶、影印、整理资料一直到撰写企画案和发表,我通通能包办,但我没坐到什么主管之位,我甘愿当个行政助理,唯一的原因只是不想被别人嚼舌根,说我是靠关係的。 怎么也忘不掉,当初刚进公司的时候,饱受的委屈有多少,因为单念生,我被当成狗一样使唤、欺压,却一句话也不能说、不敢说,区区一个职场菜鸟能反抗什么,手背被多少杯热水烫伤,起了多少次水泡。 我没告诉单念生,也总是说手是被流浪狗弄伤的。 可能我才是被弄伤的流浪狗。 「大禾,帮我处理一下这个。」一叠文件摆在我的面前。 当时间走到了下午三点一刻,就会有密密麻麻的身影陆续出现在我的办公桌旁,各种顏色的文件夹没有极限的堆叠在桌上,有的还会说声道谢,有的直接丢着便走人,有的还让别人一起拿过来。 这就是我每天的助理日常。这里是一间婚纱公司,我们不只提供婚纱及婚纱的相关设备,包括摄影、设计就连代打模特都可以包办,当然可想而知,只有当家花旦能够去担当代打。 眼前这高的像一座玉山的企划案,要处理说简单也简单,说困难也有让我想破头的。 我走到茶水间,替自己泡了杯香醇浓厚的黑咖啡,回到自己的位置,深吸一口起,瞥了眼时间,开始埋头苦干于文件中。 滴答的声音不再传进耳里,只剩下高跟鞋与地面接触而响起的叩叩声,那双高跟鞋的主人正是我,彷彿开啟分身般,一份份文件渐渐消失在我的办公桌上,一会儿走到影印机前,一会儿跑去别人的办公桌取资料,当我将完成好的企划案甩到他们面前,那种畅快感——爽。 解决了堆成山的工作后,时间也走到了八点半,这层办公室只剩馀几盏灯还点亮,会活动的生物只有我一人。 关上最后一盏电灯,搭乘电梯下了楼,我拖着疲惫的身躯缓慢走到停车的位置,不想在公司多留半刻,跨上机车准备离去以前,我抬起下巴,望了一眼那层还亮着光的楼层。 还是回家吧。 一踏进家门口,脱下双脚的鞋子,肩上的背包丢到椅子上头,解开内衣的釦子、褪下闷热的长裤,衣服们的尸体披在沙发上头,毫不避嫌,这个家其实还有另外一位主人,但,谁在乎啊! 换上宽松的长t恤,用鯊鱼夹盘起过肩的中长发,我开了一包零食乖乖地窝在沙发,一手操控着遥控器寻找着想看的电视。 不时的飘向时鐘,每过十分鐘,我便会起身到门口边晃两下,绝对不是在等待某个人回家,绝对不是在担心某个人是否在外头出了事,只是怕屋主不回来煮饭给我吃而已。 对,仅此而已。 我才没有忐忑不安,才没有担心的半口零食都没吃,才没有其实连电视萤幕都没开却拼命转。 掌心撑着下巴,我轻轻倚靠着沙发扶手,沉重的眼皮慢慢往下掉,当视线模糊,我已经陷入香甜的梦乡里头。 「小禾、小禾。」 「嗯……」我抿了抿嘴唇,舔舔嘴边的口水。 「你这样等我好像新婚夫妻哦。」呼吸在我耳边喘息,温柔的嗓音传进耳中。 我猛然睁开双眼,瞌睡虫全都跑去角落里躲起来,我打了个呵欠,抹掉嘴边的口水:「最好是啦!」 「没有就没有。」他瞇起眼睛,敷衍的扯扯嘴角。 「你回家了哦,工作做完了吗?」 「嗯,还没,回家是因为猜你还没吃晚餐。」他朝着我笑了笑。 「我才没有在等你呢!」 「但我担心你没有吃饭。」他脱下西装外套,捲起白色衬衫的袖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又出声。 「对了,这个给你。」单念生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个袋子,大大的卡娜赫拉玩偶突兀的出现在他的手上。 「啊!」我立刻伸手抢过,兴喜若狂的在原地蹦跳。 「你干么送我这个啊,想到哦。」我开心地用脸颊蹭了蹭,身子陷入舒服柔软的沙发上。 他顿了顿,坐到我的身旁,大掌抚上我的发丝。 「因为想到你好像会很开心就买了。」 (3) 我开心,却不是因为卡娜赫拉。 是因为他说的话。 眼前这个养眼画面对于外人来说肯定是会喷鼻血到需要打119的,不过于我而言,我反而担心他的白色衬衫染上油渍,下意识的伸手拿了条围裙,主动地套在他的脖子上,绕过腰部,打上了蝴蝶结。 「你现在是在贿络我吗?」他挑起眉头,勾起一抹坏笑。 「你应该不是吃这味的吧。」我露出嫌恶的神情,拼命摇晃着脑袋否认。 「哦?不然……」 细长的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从额头描绘着单念生脸型的轮廓,指尖缓慢缓下滑动,我抿抿乾涩的双唇,踮起了自己的脚尖向他靠近—— 「小禾。」 「嗯?」我微微努起嘴唇。 「我不是你男朋友哦,这样是不行的。」他的手指抵住我的双唇,推开了我的诱惑,转身走进厨房。 我们都知道,是场闹剧也是一直无法实现的剧情。 我不漂亮。留着一头纯黑的中长发,两颊有青春期残留的痘疤,鼻头上有一堆除不乾净的小粉刺,嘴唇有一点厚,还有点婴儿肥,别人会称讚我说可爱,却不曾说我美丽。 在他们眼里,可爱就等于不美丽。 所以当初被劈腿是我的错,朋友都说是我不会打扮,是我没有魅力,留不住自己男人的心。为什么都是我的问题,我也曾为了他去过两次医院。 「别再想了。」他推推我的额头。 「什么啊?」我皱皱眉头,投射疑惑不解的眼神予他。 「每次说到关键字,你就会想到他,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单念生无奈地叹气,一边将炒饭摆到我的面前。 「我也不想要想起他好吗?噁心死了。」我打了个冷颤。 单念生捏了捏我两颊的肥肉,宠溺的摸乱我的发丝,那是他对我的温柔,也是我默认的习惯。 他以前也不太会和我说话,可是我知道他其实都在关注我,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我的所有惯性动作他一清二楚、瞭若指掌。 享用过晚餐后,我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屏幕,正在播出韩剧,沉重的眼皮又往下掉,瞌睡虫不知何时又悄悄地溜进我的脑袋瓜里,大概是因为今天处理的资料过多,手纸上被纸划破的伤口似乎隐隐作痛,睡意袭捲,我闔上了双眸。 他在我的耳边呢喃。 「见到你的第一眼,就想把你娶回家了。」 彷彿有人将我揽腰抱起,我调整了姿势,在他的怀抱中寻找最舒服的位置,房间的味道让我陷入更香甜的梦乡,在柔软的床铺上翻身,我舔舔下唇。 「真该感谢你前男友劈腿。」 单念生伸手撩开凌乱的瀏海,「那个时候,我故意经过,所有的一切并不是巧合。」 这天,我在梦里见到了前男友,看见我们甜蜜的在一起,双手十指交扣,笑得灿烂耀眼,我身着白色婚纱,被我家老爸挽在手里,地上铺着鲜红色的红地毯,那条路的终点却不是他,前男友的面前已经站着另外一个女人,而我猛然被人从爸爸身边拉开。 我跌进他的怀抱中,还来不及反应,柔软与温热在我的唇上化开。 他的面容模糊不清,我睁大双眼想看清楚,却倏然一片黑暗,「啊……是我家的天花板。」从梦中醒来,心脏跳动的特别快,手掌贴在胸口。 「烦死了,每次都不知道是谁。」 「怎么,又做恶梦了?」单念生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他帅气的靠在墙上,身上套着不搭的围裙。 「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吗?」我充满困惑。 「睡傻啦!今天可是假日,就算我是经理也没卖命到都不休息。」他拿起手上的锅铲朝我挥动。 「哈、哈……也是。」我尷尬地笑笑。 「赶快起床去刷牙洗脸,早餐我用好了。」 「嗯。」我点点头。 我瞇着眼,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视线模糊的将牙膏挤在牙刷上头,放进嘴里仔细的清洗牙齿。大概已经有将近三个礼拜的时间没有在家中遇到单念生穿便服的样子了,每天起床只有留在床头柜的纸条。 拧乾了湿漉漉的毛巾,抹在了满是睡意的脸上,擦亮双眼,擦去了嘴边的口水痕跡,清爽的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拿起一旁的梳子往头上挥舞几下,顺顺那头凌乱的发丝。 当眼角瞥见一抹黑色从角落溜到垃圾桶后头,我忍不住大声喊:「单念生!」 「来了。」 我还没开口,他就拿着拖鞋出现在我面前,将我从浴室里拉到外头,把门关上后我只听见拖鞋用力拍打在地面上的声响,以及水龙头流下的水声。 他擦乾净手上的水渍,一派轻松的转开门把,面无表情的说:「下楼去吧。」 我当然是二话不说紧抓着他的衣角,跟着他的步伐走下楼,暂时不想踏进那间还有馀韵的浴室了。 「我煎了你爱吃的蛋饼,吃完了我带你出门逛逛。」他拉着我走到餐桌前,将我压在椅子上头。 「我们要去哪里逛啊?」我露出兴奋的笑容,一脸迫不及待。 「嗯……百货公司吧。」 叉子用力的插在蛋饼上头,我默默地将蛋饼一口接一口地塞进嘴中。心里算着,约莫是第十次我们一起放假,一起出门的行程是逛百货公司,绝对不能拒绝,因为我就是个没主见的人,基于多次对他说了「随便」二字,导致我再也无法安排行程,也不能说不去。 与其关在家里,还不如去吹免费的冷气,还能顺便败家。 「好,当然好。」嚥下最后一块蛋饼,我抽了一张面纸擦拭嘴巴。 「好了,就算不愿意也赶快去换衣服吧,总比在家发霉好。」单念生一边碎念,一边收拾着餐桌上的杂乱。 「知道了知道了。」我摆摆手,快速的上楼进房间。 随意的套了件灰色民俗风格的七分袖上衣,下身换上紧身的刷破牛仔裤,脸上抹匀了美白霜后,拿着包包便衝下楼。 其实百货公司就在我们住的大楼附近,只要过一条马路和一盏红绿灯就会到了,所以我们老早就是常客,更把那里当成厨房在走,从一楼到十二楼,几乎每个柜位都去绕过。 「急什么,百货公司又没长脚。」他看见我急忙的下楼,皱了下眉头。 「唉呦,我这不就怕你突然反悔吗?」我拉住他的手臂,撒娇般的摇晃几次。 「我没差,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家也可以。」 我迟钝几秒,心跳似乎漏跳了一、两拍,双颊开始有点发烫,他突然牵住我的手将我带出门。他拿钥匙锁住大门,我们松开了手,我赶紧拍拍脸庞让自己振作一点,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头呈现低低的状态,就怕一抬起眼眸就会对上单念生他的。 眼中只能看见他的后脚跟还有柏油路的面,不时会偷瞄他的背影还有前方的路与来车。虽然说只有一个马路和红绿灯要过,但这个路口发生车祸的机率十分的高,堪称是我们这个社区的魔鬼路口,带走的生命太多条了。 待害羞褪去,我才缓慢的抬起头直视着前方迈开步伐,他不时的往右往左看,注意两边的行车,眼角还会偷瞄着我。 而我为何会知道,当然是因为我也正在偷看他啊…… 确认没有来车后我们走上了斑马线,当我们距离百货公司越来越靠近时,转角突然衝出一辆汽车,时速极快,完全忽视我们,直行的往我们俩的方向开来。 「看车啊!」我猛然伸手抓住他的衣服,抑制了他的动作。 他只是停下脚步,意味深长的往车子呼啸而过的方向凝视许久,随后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 (4) 抓紧单念生的衣角,嘴巴从那刻后没有停止对他的碎念,他什么都好但就是偶尔会像这样神经掉了一两根,还有心情向我开玩笑,我可是吓得心脏差点不再跳动。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我能够抓住他。 「小禾。」他开始有点受不了我这张嘰嘰喳喳的嘴。 「怎样?」我不耐烦的瘪瘪嘴。 「不渴吗?」他不晓得从哪生出来一瓶矿泉水,递到我的面前,瀏海散落在他的眼前,微微低头,眼中含着一丝歉意:「对不起……」 抢过矿泉水,口乾舌燥的喝掉了半罐多的水,抹了抹唇,我气呼呼地应:「早知道就让你被车撞就好了。」 「我知道你不会的。」他的眼睛弯成一条线。 「下次我就这么做!」气愤地用鼻子吐气。 「你捨不得。」 我瞬间沉默,被单念生的话堵到无法反击,我只好用行动赌气,逕自向前走,逛着自己想看的柜位,不理会他是否跟在身后。 我不太爱生气,因为会让我的血糖降低,我会想要暴饮暴食,所以其实我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只要让我骂上两句就可以一笔勾消。他也很清楚,选择在我后头当个跟屁虫十分鐘左右是最好的办法,因为下一秒我就会…… 「走!去美食街吧!」露齿而笑,我摸着发出咕嚕声的肚子。 单念生勾起嘴角,只是点点头,放任我拉着他走上电扶梯往地下美食街去。各种美食的香味扑鼻而来,看得我食指大动、口水直流,感觉每样食物都很美味,绕了半圈,我的手上已经拿了一袋爆米花。 「想吃什么?」 过多的挑选让我看得眼花撩乱,选择性障碍又再度降临于我纠结的内心当中,我面有难色地偷瞄了他一眼。 「猪排饭吧,你不是很喜欢那间。」单念生用下巴示意我们正前方的店家。 我用力点点头,眼睛瞬间发亮。 从五年前开始就一直维持这种模式,以前是我的身体会自动听话,遗忘了是何时开始连大脑也被单念生的声音所控制,他说一就是一,他说二我就不会去做三,或许是因为那天开始我认定单念生了。 神才不会告诉你未来和谁在一起,但我知道,只要把鱼饵拋向他,从今以后就会是我的。可惜我只是一个胆小鬼,他太过于好,而我太过于差,身处于不同世界的我们宛若鱼爱上鸟,只能等待着被吞下肚,却不能期待和他一同翱翔。 「好吃吗?」他伸出手抹掉我嘴边的饭粒。 「嗯!」我大力点头。 我甘愿就这样待在他的身边,哪怕有天这个位置被其他更好的人取代,至少曾经被他这样疼爱的女人是我。 望着他把从我嘴边拿下的饭粒放进自己的口中,优雅的咀嚼,舌头轻舔修长的指头,眼神若有似无的游移在我身上,我停下了手部的动作,汤匙不小心滑落到地面,上头的清汤洒到我的衣服。 「啊!」我吓得急忙站起身。 「过来。」他强而有力的臂膀将我抱起,快速地跑进女厕。 他不在乎他人的眼光,转开水龙头,仔细地用清水将我衣服上的污渍褪去,一面询问着我是否有烫伤,我很想告诉他一汤匙的清汤不会有烫伤的可能性,他太大惊小怪了,但是不知为何,看见他慌张的举动,忍不住搂紧、依偎在他胸膛。 「那个……先生、小姐,不好意思。」身穿制服的服务生在女厕外喊着。 「什么事?」再三确认我没事后将我放到地面,单念生独自走到外头与服务生面对面。 「非常不好意思,这是毛巾,不介意请使用,让您女朋友在本店受伤深感抱歉。」服务生拼命鞠躬,他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不过在制服底下还是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肌肉。 单念生接过毛巾,向他点了个头。 接过单念生递来毛巾,我无心擦拭我的衣服,管他脏还是不脏,我的视线停留在快步离去的服务生身上,紧盯着他匆忙的背影。 「别再看了,他的腹肌没我的精壮,腿也没比我长,家里不比我有钱,长相也没我帅,更重要的是,他不会做饭给你吃。」 「所以我说啊……我没有在看他啊。」 「我也不是说给你听的。」 「你自言自语?」 「我只是要让某人把眼神放在我身上。」 其实他有时候很可爱,可爱到你哑口无言,只想把他一口吃掉。 我掩嘴偷笑,眼角瞄见他偷偷把头转向另外一边,装作毫无在乎的样子,耸耸肩,结束了这场闹剧。 吃完饭后没有继续往上面的楼层逛去,我们选择徒步回家,不是因为疲倦,而是因为单念生接到了公司的电话,打乱我们悠间美好的行程,而我也接到部门主管谢晓琳的夺命连环call,眼皮时不时跳动,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迅速的回家整理一切,单念生开车载我到了公司,他陪我到部门后自个儿上了楼,我缓慢的踏进办公室哩,里头一片死寂,每个人看见我经过都像我投射闪亮亮的光芒,彷彿在沙漠中看见绿洲似的。 「我今天休假。」我咬牙切齿的回击他们每一个人,狠狠地将他们打回地狱。 直直向谢晓琳的办公室走去,轻轻敲响门后,待里头的可人儿应声,我便推开门进去。 她正坐在椅子上,修长匀称的美腿交叠在一起,黑框眼镜戴在她精緻的鹅蛋脸上显得格外有气质。 「好好的假日都被你破坏了。」我唉声叹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喝杯咖啡。」鲜红的指甲油映入眼中,香醇的咖啡香飘散开来。 「要不是单念生也刚好要来公司的话……」我悄声嘟嚷。 「破坏你俩的约会是我不好,不过接下来要说的事,一定不会让你后悔。」她有自信的向我眨眨眼睛。 「你说说看这么急着把我找来公司到底是什么事?」啜饮一口苦涩的咖啡,我抿了抿嘴唇。 「我昨天啊,去相亲了。」她露出一抹媚笑。 「你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我错愕的看着谢晓琳。 「我是去帮你相亲。」她勾起小拇指,优雅的端起咖啡杯。 「你说什么!」用力拍响桌面。 「男方要跟你结婚。」 我这是……被人给签了卖身契吗? (5) 他会生气吗? 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是单念生,一想到他会淡然地告诉我他无所谓,我哑口无言,我以为这是一场荒唐的噩梦,当咖啡撒在地面上的时候我才稍稍清醒,并不是笑话。 维苏威火山彷彿在我的心中爆炸,滚烫的岩浆在我的内心翻搅,所有思绪都停止运作。 我不喜欢晓琳总是自己拿主意,老爱自作主张的做些好似对我有利的事情。 可我不爱。 「我不要。」我弯腰捡起没有碎裂的杯子。 「这男人很优,又是大老闆又没有丧偶也不会乱搞。」谢晓琳从口袋中拿出一张照片摆到我眼前。 我连一眼都没看便将照片往她的方向推,「你又不是我,不要随意决定我的事情。」 「没有你选择的馀地,我已经答应了。」 「你别老是自作主张。」我一把抓起相片,失控的撕碎丢在地板上。 「我是为了你好!」 「晓琳,你可真好,你怎么不自己去嫁。」我狠瞪她一眼。 我夺门而出,搭上电梯一路到顶楼楼层,委屈的眼泪忍不住从眼眶里冒出,我不晓得该怎么像单念生开口,不明白应该怎么去拒绝那个未曾谋面的男人,不懂得该如何告诉谢晓琳,我非常厌恶她这种行为。 结果这次又和她大吵一架,都快见怪不怪了。 五年来已经不下二十次,我的年纪也没有大临到需要闪婚的状态,只是想待在单念生的身边如此困难吗? 「啊——我就是只喜欢单念生!」在无人的顶楼大吼大叫。 和单念生一同住半年后我就察觉自己对他有些动心,可是我知道他并不想触碰我,他以为我还深陷在前男友的漩涡中,殊不知我早已逃脱。 我也不是没有尝试过诱惑他,可他却像出家一般,无所动摇,连眼睛也不眨一眼,在他面前穿什么性感内衣还被他拿厚棉被盖住,说寒冬会冷,让他替自己去拿内衣裤他也清幽的像拿自己的。 「唉,这下该如何是好。」我撑着下巴,苦恼地望向天际。 感觉自己还在作梦,这或许是五年来遇过最荒谬的事情,独自一个人在空荡的平台发疯,我又叫又跳,又哭又闹,时而流泪时而大笑。 直到单念生打了通电话给我。 「在哪?」 「在顶楼。」我带着哭腔。 「下来吧,该回家了。」 「好。」 我没查觉到,太阳已经渐渐下山,橘红色的光芒快被灰暗的烟幕遮掩,我整顿好情绪,拖着沉重的脚步下了楼。 见到单念生后我半句话都不敢说,对他的提问也都只是闷声回应,回家的路途上我低着头玩弄自己的指头,低落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相较于要去见那个想和我结婚的男人,我更害怕面对单念生,因为一切难以啟齿。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这种事情并不是头一次了,只是以往都交由谢晓琳去替我回绝掉,也就没有后续,但我万万没想到这次那个女人居然将我推入了火坑。 一踏进自家门口,我便拔腿狂奔衝上楼,关进自己房间里,留下脸上写满错愕的单念生一个人。 他似乎对于我的诡异行为不感兴趣,没有一句慰问,只听见他独自在厨房刷洗碗盘的声响,随后传来电视的吵杂声,我的耳朵紧贴着门,仔细聆听。 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他踏上了楼梯,敲响的却不是我的房门,而是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怎么可以对我不闻不问呢?难道我做出这种举动他一点也不困惑吗?只要他自己来问我的话,那么我理所当然地说出就不会感到害怕,说不准他还会替我想办法解决掉。 我把脸陷进枕头里大喊一声。 如果可以当一隻鸵鸟就好了,一辈子不见光也无所谓。 拼命的对床上的娃娃说话,眼角的泪水还不停地往它脸上擦。坐不住就从床头滚到床尾,反覆这个动作超过了十次,我的脑中被焦虑给佔据,丝毫无法忘怀,不管是谢晓琳投射的炸弹还是单念生的冷淡。 在自己的房间内踌躇不定,不停地来回踱步,我咬咬自己的手指头,身蜥蜴口气后,下定决心出了门,朝着单念生的房门前进。 「单念生。」我敲敲他的房门,转开了门把。 「进来吧。」他换了副眼镜,认真地盯着那满桌的档案。 「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我怯怯的轻声细语。 「什么事?」他埋头在文件里。 「你可以先答应我不要生气吗?」 「如果不是亏心事,就不用担心我会生气吧。」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连一眼也没看我。 这男人真的是让人又爱又恨。 「我不管啦!反正你要先答应我。」我鼓起双颊,和他闹脾气。 「好,可以,我不生气。」他无奈的拉扯嘴角,点了点头。 空气宛若在这一刻停止流动,我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单念生没有催赶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资料,耐心的等待我开口。 「那个,我……好像要结婚了。」握紧拳头,我深怕挨骂而闭起了眼眸。 「和我吗?」 他抬起头,冷静地对上我因为惊讶而睁大的双眼,我看见他的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愤怒。 「啊、嗯,不是。」我慌张地摇摇头。 「如果不是和我,你就别想着要结婚了。」 2、撩妹技能第二招 扑通—— 游泳池呈现透亮的青蓝色彩,他俐落地从踏板上跃进泳池中,精壮修长的身躯在泳池里穿过水流,姿态灵活得像悠游的金鱼,自由式的泳姿,水花波盪,溅起的水滴全洒到我身上。 还没下水我就先湿了一大半。 自从那天以后,我没再向单念生提起那件事,而他也没有说到隻字片语,我们俩都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无论是我这震惊的荒唐,还是他脱口而出的一时糊涂,谁也不想承认。 但,我的心跳加速,脸颊发烫却是无可避免的事实,甚至身体自动的上前拥紧他。 让我死一死算了。 「你在表演默剧吗?」他从水里探出头来,发丝浮贴在额头,小麦色的肌肤晒得相当均匀,靠在泳池边直盯着我看。 「才、才不是呢。」我用鼻子哼气,用力的跺脚。 约莫两天前,顾客委託的婚礼将要在峇里岛举行,公司各部门都得推派人员到场布置及参与执行工作人员,而我当然是自告奋勇,免费的国外旅游何乐而不为,况且还能跟单念生一起同进同出。 还来不及细细品尝这片优美的景色我便被单念生拖来饭店的泳池,他倒好,游泳技术好到可以当国手,反观我,丑小鸭也会跳进水里,偏偏比丑小鸭还要弱,摔进水里恐怕会溺死。 单念生这个臭傢伙,肯定是为了岸边那些展露身材的可人儿,比基尼的布料一个比一个还要少,背部腰部挖洞的,挤出深沟的,脸上的妆彩也少不了,厚度简直跟《古文观止》有得比。 他撑起身子爬上泳池,甩了甩头,水滴四溅,大手从我的肩膀上一捞,白色的毛巾轻轻地到他的手中。 「你是小狗吗?」伸手替他擦拭着头发。 「那你要养我吗?」他露齿而笑,不明显的酒窝一下子就消失在嘴边。 「可能会饿死吧。」我忍住笑,心跳似乎又漏跳了几拍,被他惹得时而平静时而激动的。 「也是,还是我养你好了,反正都养五年了。」他笑着止住我的动作,扯下毛巾披在我的肩上。 迈开长腿大步走向一旁的小桌子,拿起沁凉的柳橙汁往嘴边放,喉结一跳一动,我舔舔乾涩的双唇,耐不住嚥了口口水。 「太引人犯罪了。」咬紧下唇,我悄悄的嘟嚷。 他就是摆出一副鲜嫩欲滴的模样啊! 撇开视线,我看见泳池的另一端是这次的准新郎与新娘,两人的身高差了将近两颗头,新娘子娇小的身材让人完全无法想像她已经年近三十岁,稚嫩的跟国中生似的,可能也是因为站在身材犹如篮球员的新郎旁边吧。 看见他们就有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油然生起,甜蜜的氛围缠绕着他们,周围的人都被隔绝在世界之外,除了张大嘴巴去嫉妒他们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眼前的这幅美景带给我的心情。 「别看了,想结婚啊?」沉重压在我的肩膀上,他的下巴靠在我的头顶。 「我才不想呢,别害我想起不好的事情。」我不舒服的动了动肩膀。 「说认真的,你,到底要跟谁结婚。」他小声在我头上呢喃。 「我也很想知道啊,都怪晓琳随便安排,我连那人是圆是扁,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都不清楚啊。」我深深地叹气。 「我不会让你嫁出去的,我五年前说过的话,到死以前都有效。」 话才刚说完他又跳进泳池里,他以仰式的姿势浮上水面上,轻轻地顺着水飘动,我蹲下身子,被他的话语吓得惊慌失措,差点没腿软。 这男人是真的想把我的心脏捏碎吗? 我怎么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嘴巴里跳出来了。 拉紧身上那湿漉漉的毛巾,我乖巧地坐在泳池边,双脚泡在冰凉的池水中,我始终不敢下水,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如此听从他的话,还特意换上了泳装。 双脚像是在水里挣扎,轻轻踢动感觉费了极大的劲,我望着自己在水中倒映的模糊,水波一阵一阵掀起涟漪,倏然,一股力量将我向下拉,我还来不及反应,声音先从喉咙里跑出。 「啊!」我泡进了带有漂白水味道的泳池中,池水跑进我的鼻腔。 我抓住了温热,探出水中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咳嗽,手掌抹开脸上的水,我睁大双眼看见我抓住的那人,正是将我拖下水中的兇手。 「你想把我害死啊!」我用力的搥他的胸口。 「不下水在岸边演什么偶像剧,你又不是女主角。」他露出一口白齿,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谁在跟你演偶像剧啊,我就不会游泳啊。」我理直气壮地大吼。 「我教你。」他拉住我的手。 在水中泡了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手指头的皮肤开始有点皱褶,单念生不晓得又游去哪儿,我独自一人在岸边的池水练习韵律呼吸,不停地吸气再进到水中吐气,我实在佩服自个儿这方面的学习能力,呛水次数不下二十次。 喝水都喝饱了。 羡慕地望着他人自由自在的游泳,换气也是丝毫不吃力,也根本没有呛到的情况出现。 游泳真的好难啊! 「我们试游一次吧。」他突然冒出头来,出现在我眼前。 「什么东西?」我惊慌失措的被单念生拉住手。 他一边用温柔的嗓音讲解,一边抓住我的双手,告诉我放松身体让身体飘浮起来,双脚在水中拼命上下摆动,好不容易从水中踢出到水面上,水花溅起,我开心地却又让身子绷紧,一瞬间又踩到了地面。 反反覆覆十几次,时间分分秒秒过去,两个小时就被我耗在这里,再又度过半个小时,我的脸已经能够埋进水里,简单的前进踢水在单念生拉着我的手的情形下,学会了。 单念生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松开了我手,我像狗爬式般的缓慢前进,在无法长时间待在水中的情况下,我吸饱满的空气已经渐渐变成泡泡,不小心撞上了一道肉墙,我立刻起身。 「咳、咳!」我拍拍胸口,捏住进水而感到不舒服的鼻子。 「啊。」他面无表情的轻喊一声。 「怎样啦!」我紧捏着鼻子,用力地拍打了下他的胸膛。 「你好像撞进我心里了。」 (2) 妈,对不起,原谅我这个不孝女。 我好像生了很多个孩子,从耳朵。 沉进碧蓝的池水中,透明的泡沫出现在我眼前,我猛然想起了曾在张爱玲的书中看过,她说:「爱情就是上辈子欠下的情债这辈子来还。我上辈子一定俗不可耐,搞得我今生无债可还!」 一股拉力将我扯出水面,我跌入温热的怀抱中,搂住赤裸的瘦劲腰部,像是在大海溺水抓住了救生圈似的。 你就是我的救生圈,无论是五年前还是如今。 如何靠近的距离又何尝不让人心动呢,此时我只感觉自己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倍,声响感觉大到可以让他听见,我摀住胸口,以为这样可以遮盖音量,哪能轻易的被他察觉我这恋爱的心意,如果他要将我赶出门我就亏大了。 安静点,心脏。 再也不想被推倒在柏油路上,看着行李重重的丢在身旁,那双鄙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曾经抱住我的温暖大掌却搂住了别的女人的细腰,吻住我粉嫩双唇的柔软覆上别人的嘴唇,再也不属于我的一切。 松开了双手,漂白水的味道衝进鼻子,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深渊中,只听见金属的铁鎚声敲击着我脆弱的心脏,碎裂的痕跡附着上头,无论多么用力地想抹去,越来越明显—— 「想死啊你!」 睁开双眼,我看见单念生焦急的表情,怯弱的开口:「我……」 「你什么你,我真的不想看见这样的你。」他抱住我的头,让我紧紧贴在他胸膛。 我还不知所措,只感觉鼻腔灌入了水,耳朵贴在胸口,听见他那颗慌张的心在跳动,额上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抑或泳池的透明。 用手抹去脸庞的异物感,才知道单念生愤怒的原因,并不是我又有了轻生的念头,也不是我偷偷喜欢他的心情被发现,更不是偷吃他豆腐才惹他生气,而是我早已在他的怀里哭得不成人形。 他还是那么温柔,不是个爱发怒的人,却总会在我不爱惜自己的时候对我发脾气。 他在心疼,我知道,却让我感觉只是同情。 如果不喜欢我,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不要对我那么好,这样我只会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离开了游泳池,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同事感受到我们之间不寻常的气氛都一一跑来八卦,我却连门都不想开。褪下泳衣,赤裸的泡在浴缸里头,热气白雾飘散在眼前,薰得我两眼直落泪,抱紧自己的腿,下巴轻靠在膝盖上头。 都是爱哭惹得祸,都是前男友的错,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可过往如同迷宫一般,不断撞墙,不断遇到死路,白云苍狗,我依然没找到这座迷宫的出口,儘管在路途上找到了救赎的道具。 单念生是不是也开始感到疲惫了? 分明老是对我说些撩人心弦话语,也会展现温柔举动,给我做饭吃,替我洗净贴身衣物,还会将我当成大型抱枕拥在怀中,打结的发丝也被他用得柔顺。那些过分的关心,将人耍得团团转。 (3) 又被他给牵着鼻子走了。 眼角馀光瞄到他的表情,那无辜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还有那扭捏的动作未免也太超过了,用指头轻轻触碰我的肩膀,我不敢置信站在身旁的人竟是单念生,令人惊恐的反差萌是从哪儿生出来的。 莫非我身处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吗? 「别生我的气了好吗?」他拉拉我的袖口,声音多了些柔软。 「啊、嗯。」我下意识的点点头。 「谢谢。」他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极好看。 伸手抓乱自己的发丝,无法想像我方才听见什么魔鬼的呼唤,头怎么就顺其自然地应了他,还有那从喉咙里滑出的单音是谁在操控我。见他在一旁窃喜,我却犹如个疯婆子在表演默剧,到底是谁害的。 「晚餐想吃什么?」他绑好一颗气球。 「……」我的内心纠结的似被肠子缠绕住。 「中式料理还是日式料理呢?」他歪过头,慵懒的语气让人无法发火。 「该死,别再用那种声音跟我说话了!」我恨不得将他的嘴给堵起来,拿块麵包塞住算了。 单念生笑得毫无遮掩,周围的同事纷纷传出呼声,每个人都带着曖昧的表情,投射不怀好意的眼光到我们身上,我用双手挡住自己羞红的脸蛋,从手指缝隙中偷看他过分勾起的莞尔。 绝对不能再和单念生赌气吵架了,会吃大亏。不仅无法吵赢他,反而还会招来大祸,单念生就是个卑鄙小人,老是用些羞赧的言语攻击,戳得我心窝疼却又疼到小鹿乱撞。 「还是,你想要吃我?」他用指头抬起我的下巴。 啪噠──理智线在我的大脑中断裂,原本在手中的气球瞬间消气,我张大嘴搭呆愣在原地,看着他细长的睫毛拍打眼瞼,向我拋了个媚眼。 妈妈,这个人好奇怪,他不是我认识的单念生,他好像被恶魔附身,脑子肯定被葫芦精操纵,净说些荒唐的话。 「谁、谁想要吃你啊,少噁心了。」我摸摸自己的手臂,鸡皮疙瘩都跑出来了。 「好啦,不跟你玩了。」 「谁在跟你玩啊!」我大吼一声。 把人放在掌心玩转,丝毫不考虑人家的心情,我都慌张到快得心脏病送医院,他居然一句话就将我打回现实,原本扑通的加速也冷静到快结冻的状态,整张脸瞬间垮掉。 他只是敷衍的抚摸我的头,轻拍两下后便跟其他同事讨论着工作内容,我捏紧手中那洩气的气球,狠狠地丢在地上。 「算了吧,凭你是无法攻下经理的心。」同部门的同事在一旁数落我。 「要你管,谁要攻下他的心,我巴不得把他碎尸万段。」我咬牙切齿的直瞪着他的背影。 「别做梦了,你跟隻蟑螂没两样,少在经理身旁死缠烂打就好了。」她瘪瘪嘴,一脸不屑的瞄了我两眼。 「你才是臭老鼠呢,噁心的香水。」我对着她用鼻子哼气,没等她回应就先行开溜。 回到旅馆的房间内,我仔细检查着每一套新娘要更换的礼服,细心的清掉沾上尘埃的部分,缝补着脱线的小地方,抚摸着轻柔的布料与薄纱,一想到新娘幸福的笑脸我便不自觉地扯扯嘴角。 脑中倏然闪过谢晓琳的脸,我不禁想起那件不堪的事实,对着婚纱轻叹声气,皱起眉头望着镜子倒映出的自己,伸手碰触有点婴儿肥脸庞,用力捏了下想感受自己不是在作梦。 「真希望这件事就沉入大海里。」脸颊渐渐泛红,那块证明了我清醒着。 才刚想振作手机铃声便响起,瞄一眼萤幕,手指顿了下然后滑过接起,「干么?」电话那头来自台湾的谢晓琳小姐。 「我跟你说一件事情哦。」她的语气中带着兴奋。 「可是我不想要听。」我呢喃。 「别这样嘛,不然我们交换条件,你听我说然后我替你做一件事,如何?」 「你帮我退掉婚约。」拳头轻轻放在膝盖上头。 「除了这个以外……」她尷尬的停顿几秒。 「我只有这个要求。」 她假装咳嗽,嚥了口口水后说:「反正,等你那的工作告一段落回台湾,我就带你去见小牧。」 「谁啊?」我转转眼球。 「你的未、婚、夫。」她特别加重音量。 「我才不要去见他,我不想认识他也不想和他结婚。」 「你见过他再做决定也不迟啊!」她拚命说服我,着急的接着道:「好啦好啦,就这么决定了,见他一面就好啦!」电话立刻切断。 我瞪着手机萤幕说:「我一定会整死那个未婚夫!」 还没把手机放下,便又响起铃声,我舔舔乾涩的嘴唇接起手机:「喂。」 「小禾你可以来新娘的房间一下吗?有点事情。」单念生的语气听来有些沉重。 「哦好,我马上过去。」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掛断电话即刻飞奔门外。 一进到房间后只有扑鼻而来的狗皮药膏味,还有入眼的伴娘坐在床铺边。看见每个人面容上掛着忧愁,不用开口询问也能想得到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我唯一无法理解的是跟单念生有何干係。 「嗯……我来了。」轻搭上单念生的肩膀,我悄声的说。 「你来啦,也看到了吧,佳佳的脚受伤了。」单念生露出无奈的苦笑。 「我不要紧!」她在床铺上激动的说。」 「但是需要大动作,你的脚无法负荷的。」他皱紧眉头,不加思索地阻止了佳佳的想法。 「我不想错过我好姊妹的婚礼。」佳佳开始啜泣。 「好,我知道了,好好休息吧!我来想办法。」单念生叹了声气。 在房里待不到十分鐘我就被单念生拉出房门外,我们佇立在门口谁也没出声,他微微低下头,略长的瀏海散落在眼前,他双手插进口袋里,苦恼的样子十分让我着迷。 我耐不住性子却又不敢开口,只好动动身体,眼珠子转啊转,往四周不停地看。 感觉到强烈的视线,我偷偷用眼角瞥向单念生,不瞄还好,一瞄到好,他居然直盯着我,一刻也没将眼神移开,上下打量着我,彷彿从头顶到脚趾头都被他赤裸裸的看光了。 「你干么一直看我?」 「我没有在看你,我想事情呢。」 「明明就有……那你想什么事啊?」 「我想考虑你。」 (4) 吃力不讨好的事总会找上门,尤其是单念生。 打从娘胎出生,我就是个肢体残障,国小的毕业典礼应被推上台表演跳舞已然成为我的黑歷史了,国中更是为了同学竞选模范生,硬着头皮上场,在后来我的双手只会打键盘和缝针,双脚只会踩着高跟鞋走路。 因为伴娘脚受伤了,所以当天的伴娘团表演,我要当替身。 哪里来的歪理? 我什么时候变伴娘了! 「别抱怨了。」一隻大掌搭上我的肩膀。 「混盪!」过于激动一拳打在他的胸口,脱口而出的话却咬舌的发音不标准。 「是混蛋哦,亲爱的。」他包覆住我的拳头,轻声地说。 「谁是你亲爱的,你这个魔鬼!」我狠狠瞪他一眼。 「噢,你别那样看我,我好害怕。」他蹙眉,一脸深宫怨妇哀怨的感觉。 「我听到你的声音才感到害怕呢。」不禁打了个冷颤。 伴娘团的人相当严谨,我把膝盖撞得东一块黑青溪一快瘀血,左耳接受他们的怒吼,右耳听着他们碎念,到底是哪里来这么多口水和精力,我累瘫在木头地板上,汗水从眼角滑过,我伸手抹去。 小腿肌酸痛得让我连走路都开始失去感觉,来回捏了几下都毫无知觉,搥着僵硬的肩膀,彷彿剁了五十隻鸡腿,有了五十肩似的。 结束了二十四小时的魔鬼特训,搞得我一夜未眠就为了两天后的婚礼,熊猫眼都跑出来找我,伴娘们一个个回房间睡美容觉,我却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不是我不想回去,而是我已经没有力气踏出这扇门外。 睁开沉重的眼皮望向天花板,我使劲力气举起了手,「都怪单念生……」 「我怎样?」面容在我的眼前放大好几唄。 「啊!」我吓得完全坐起身子。 「是你啊……」我看清了长相后,放松无力的躺回去。 「不想看到我吗?」他伸手撩开散落在我眼前的发丝,语气里包含着一丝心疼的温柔。 「不是,是觉得见到你真好。」我笑了笑,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沉重的眼皮掉下来,没来得及怒骂单念生这个魔鬼,也没能控诉他让我全身肌肉痠痛,还到处伤痕累累。 只是见到他,好像可以放心地睡去。只有在他的身边,我可以毫无保留的做我自己。 彷彿是一场梦,又宛如是忆起过往,那年他还是高我一年级同科系的学长,而我总是会偷偷拉着朋友经过他的班级门口,眼睛在里头快速飘过,寻找并锁定人选,有时会看见他帅气的模样,有时也会扑空没人影。 单念生从以前就对谁都很热心体贴,偶尔会在社群上头发现他和女性朋友一同出门,我也只能在萤幕前气得牙痒痒,对于他除了迷恋以外,更多是喜欢,只是他处于的地方似乎遥不可及,无论我套上多昂贵的运动鞋,都没办法追上他。 他总是绕进了巷子里让我无法追踪,却又老在我停下脚步喘气时,出现在大马路上奔跑,永远都只看得见单念生的背影,而留在我身上的都是他滴落的汗水。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选择了放弃,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虽然进到同一间学校,但在我未知的那一年已经渐渐遗忘,再次与他相遇没有任何交集,我还是在偷看他,偶尔会聊上两句,手机里的通讯软体也几乎是我主动去密他。 但,我还是很迷恋他。 只是自从被他捡回家以后,我只感觉自己像隻宠物,依他的个性,收留个流浪狗也不为过。 身体变得轻盈,肥皂清香窜进鼻腔,温热的掌心碰触着我的腰间,我感觉自己飘在半空中。 「对不起,我好像做错事了。」单念生一脸严肃着望着膝盖。 懵懂中似乎听见单念生的声响,多久没有从他的嘴中发出道歉的发音了,除了五年前他把我捡回家的那天以外。 他不太会跟我道歉,但吵架却从来都是他退一步,他会满一大堆我爱吃的食物到我的面前,然后跟我说:「这里有十种你最爱的食物,你可以不要生气了吗?」但无论我怎么算都只有九袋,抬起眼眸望向他才晓得。 「我知道你最爱的是我,所以不会跟我生气。」 如果不是碍于没有酒精能够装疯卖傻,我可能老早就把他给推倒了。即使明白他老爱跟我开玩笑,却每每都被撩拨的心跳加速。 微微睁开一隻眼睛,眨了又眨才撑开惺忪的双眸,我仔细想看清模糊的周围,当视线变得清晰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回房间,枕在软绵绵的枕头上,我努力回想着昨天的一切,发觉我不是方才在回忆,而是梦见了过往的事。 发现床头柜上熟悉的黄色纸张,轻扯嘴角,我伸手将他撕下。 「『早安。』」 记忆慢慢变得清晰,歷歷在目,双颊发红发烫,我想起了自己被单念生抱回房间,似乎还在他的衬衫上留下显眼的口水痕跡,内心开始忐忑不安,不晓得昨晚累得不成人形的我有没有胡言乱语。 在床铺上滚来滚去,脑中的思绪一团混乱,我大喊一声:「烦死了啦!」 「我好丢脸啊。」踢开身上的被子,身体开始燥热。 「昨天……我有没有乱说什么?不会告白了吧?还是说了前男友?难道有说以前偷看他?」我疯狂的自言自语,自己一个人歇斯底里。 拼命地寻找断片的部分,却丝毫没有印象,完全被过于真实的梦境夺走,除了去问单念生以外别无他法了。 整理凌乱的头发,换了套清爽的衣服后跑出门外,寻到他的房间门号,在单念生的房门前踌躇不前,像个做坏事的小孩来回徘徊,我做了几十次的吸气吐气,浪费的将近二十分鐘在自己的内心天人交战,嘴后我站定了脚步,望着眼前高大的这扇门,我深深的吸饱了气。 「单念生,你在干么啊?」我闯进他的房间。 他正裸露着精壮的上半身,腰部以下只围着一条白色浴巾,发丝上还在滴水,他缓慢地向我走来,关上了我身后的房门,一隻手扣住我的手腕,另一手揽住我的腰。 单念生俯下身,额头贴上我的,迷濛的眼神将我锁定住,性感的薄脣微微张开,我扭捏的仰起下巴,鼻头却不小心触碰到他的,他轻笑一声。 「刚好在想你。」 (5) 男性的气息全洒在我的脸上,我不停地闪躲,离开了与他额头贴额头的接触,双手因为不知道该放哪儿而不知所措,眼神不敢与他对视而四处飘移,发烫的两颊肯定红得像富士山苹果。 单念生的手停留在我的发尾上,他温柔的抚摸,火辣辣的视线依旧在我身上,当他发丝上的水滴掉落在我的眼皮,我只感觉到大拇指在我的眼皮上一抹,抬起眼眸看着他。 「我昨天有做什么诡异的事吗?」我默默的询问。 「什么样的事才算诡异,例如……流口水吗?」手指抵住我的嘴角,轻轻的往上拉扯。 「偶才没有流口水呢。」我被迫瘪着嘴。 「你看。」他示意着地板上那篮子里的衣服。 衬衫的肩膀处似乎有一片明显的水痕,正闪亮亮的朝着我挥手。啊──那是我亲爱的唾液,怎么留在那儿呢,生活过得可好,怎么不跟我回家? 「嗯。」我发出闷声。 额头发出喊疼的声响,原来是单念生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弹了下我的耳朵,拉开与我的距离,他走向衣柜套上衣服,下半身的浴巾掉落在地面,我羞赧的捂住嘴阻止尖叫从喉咙里跑出,若不是刚好被衣柜门挡住半身,我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送医院。 静静地盯着单念生让多馀的布料遮掩住他的好身材,而我那一股脑儿衝来这的原因也老早被我拋到九霄云外。 老天,我这样跟痴女有什么两样。 「我到底在干么。」拍拍自己的脸颊,我努力让自己清醒。 「小禾,你在耍宝啊?」他抓住我的手,阻止我继续动作。 「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啊,不然一直犯花痴感觉很……」我歛下眼眸,感到丢脸而不敢表达的太张扬。 「很怎么样?」他挑起一边的眉毛,露出一抹邪媚的弧度。 「很……」我紧咬下唇。 「嗯?」 「很像是在喜欢你啦!」我大吼一声,随后甩开他的大掌,背过身逃避他的目光。 「嗯,我也很喜欢你哦小禾。」他触摸了下我的头部,声音停留半刻,只听见他的脚步声慢慢变远。 我微微侧过身偷看他一眼,发现他坐到笔电前认真的处理公事,因为他戴起了眼镜,不苟言笑的神情让我不禁感到落寞。 总是被他玩弄于股掌间,他的喜欢和我的喜欢不一样,却只能表现得相同,久而久之他开始麻痺,无论我们对彼此说了多么螫人、肉麻的话语,保持在朋友关係是我们的默契。 我想踏往他的内心一步,却总被隔绝在门外。 是我就不行吗? 「单念生,你忙吧,我去找伴娘练舞。」我垂下肩膀,摸摸鼻子准备离去。 「小禾。」他用温柔的嗓音轻喊我的名字。 我没有理会,只是逕自走向房门,手还停留在门把上,鼻酸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害怕一转身看见他,眼泪会止不住的流下。 「小禾。」他又喊一声。 「干么啦!」我口气中带点不悦的回应。 「留下来陪我不行吗?」 有时候我痛恨自己的懦弱,不敢表明对他的心意只想着要逃避,也痛恨他总是撩动我的心脏,但我最无法接受的是此刻的我,居然还因为他的话而感到心动不已。 大概是我已经喜欢到无法自拔了,走火入魔到就算是被他耍着玩我也愿意,要是被谢晓琳知道肯定会想一棍把我打死吧!然后在大骂我一声蠢女人,教训我不乖巧的听她的安排去相亲嫁人,却在这纠结单念生还被他当宠物养。 至少他只疼我啊! 默默的坐到床边,听着他细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还有滑鼠的按键声,我一边用眼角偷瞄他,一边滑动着手机萤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可能是床铺的吸引力过大,我从坐的姿势变成平躺在上头,睡意悄悄向我的大脑敲门,我努力的睁着眼看手机萤幕,少了对话的声响让我无所事事,无聊导致我想睡去。 闭上眼眸的那刻,我彷彿感受到柔软下陷,低沉的嗓子在耳边弹奏乐曲,手机被人从手中抽走。 「苏禾,你真是引人犯罪。」 轻薄的被子好似给了我温暖,掌心的重量像是在拍打我的身体,是谁在哄我入眠。 「虽然你不是公主,但我捡到的也只是红白拖而已。」他似笑非笑,冷静地盯着映入眼眸中的画面。 「我要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如若这是一场梦,我寧愿不要清醒,在单念生触碰到我的那刻,我的睡意便全然消散,不知道是哪个魔鬼在心里头作祟,我装睡想测试他,只是没有料想到的事情是……他好像不只一次,对着我告白。 也许会在这个世界上遇见许多对我温柔善良的男人,却只有单念生能让我心甘情愿的想被他捆住。 假如有一天,我不再对你死心踏地,可能是我跌坐在柏油路的那天。 「嗯……」我发出囈语。 「该干活了!」他没想让我沉入梦乡,反而发出喝斥将我叫醒。 「唔。」我整张脸皱在一块,不满的睁开双眸瞪了他一眼。 「你都睡那么久了还不够吗?你可不是新娘,不需要睡美容觉。」他身手揉捏我婴儿肥的两颊。 「魔鬼!」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有时候还是会后悔对他动了真情,他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双面人,未来一定是那种追到手就丢到一旁的烂人。 被他强制拉到我们第二个婚礼布置现场,这里是新人准备宴客的地方,邀请的客人来自各地,却也有经费限制,所以摆放的桌子数量依目测也才二十张左右,走精緻典雅的风格,我们用色挑选了紫罗兰。 为了促进宾客的食慾也选用了较鲜艳且活泼的摆设,我踩在让新人进场的红毯上,看着摆在入口的婚纱照。 「真美。」我露出羡慕的眼神。 「的确不错。」单念生站到我的身旁,点头如捣蒜。 「你什么意思啊,我其实也不差啊!」我挺起胸膛,不想被新娘子比过。 「我在说场地布置得不错。」他白了我一眼,掩嘴偷笑。 我害羞地飘移视线,眼神没有继续停留在单念生的身上,藉着调整摆设,偷偷离开了单念生几步,我满意的对着自己规划的场地点点头,环顾四周,发现遥远的太阳正慢慢下山,眼角瞄见一抹身影,我不禁转过头盯着他。 一道刺眼的阳光恰巧打在他的面容上,他的身高看起来有一百八,他微瞇起一边的眼眸,脚步朝我的方向走过来,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倾下身靠近我的耳边,轻轻的一口气惹得我耳朵直发痒。 「你好耀眼。」 这次,单念生不在我的身旁或眼前。 3、撩妹技能第三招 凌晨四点鐘,平常贪睡的我今日格外早起,而且没有依靠单念生那个人体闹鐘,因为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在我工作这几年以来,头一次亲自参与全程的结婚典礼,我的内心既兴奋又期待,尤其此次新娘的所有礼服都是由我设计,如果看见新娘穿上它们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恐怕会哭倒一座长城。 礼服都已在昨日送到新娘子的房间,我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地面,只剩下几箱装载物品的空箱子,孤独的站在那儿。 像我。 坐在化妆镜前,我在皮肤上涂抹遮瑕膏,试图掩盖我那跟熊猫没两样的黑眼圈,倏然想起了昨天遇见的那个疯子,也不知怎的,下意识露出我的本性。 没经过大脑便朝他淡漠的说句:「神经病。」 连对上眼的机会都没有,没继续搭理他,我转过身拉住单念生走回了旅馆,现在想来还真的是遇上神经病,对着一个陌生人说什么「你好耀眼」这种鬼话,但单念生似乎从回来以后就没再跟我碰面和说话,除了说明婚礼流程会传讯息给我之外…… 不晓得是不是我自己的错觉,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一瞬间又变回原本的南极与北极了。 「不会是那个时候装睡被发现了吧?」对着镜子自言自语。 瞥了眼时间,发觉自己已经没有时间与心思沉浸在单念生的事情里,准新人还有伴娘伴郎们都已陆续起床准备妆发和服装,我和公司的工作团队已经赶到现场做测试。 戴上了麦克风,每个人都在调整自己负责的部分,我一个一个检查布置的场景,确认没有任何遗漏的地方,测试音响是否正常,免得晚点播放音乐出了状况。将摆放的椅子整齐的对准,紧张的心情随着时间流逝及太阳缓缓升起而满溢,彷彿跟当初大考的时候,那种胃疼的感觉相当折磨人。 看见单念生穿一袭纯黑西装,分明想装得低调像个负责人,却耀眼的好像他才是今天的主角,看来得劝劝他在新郎出场时要戴面具,免得夺走了新郎的目光,让人家嚎啕大哭不是因为感动而是不被当成新郎。 他俐落的指挥每个部门做最后的确认,也仔细的检查和调整每个小细节,所以才会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帅」啊!果不其然,让人想移开视线都觉得捨不得。 忘记是从何时开始追逐他的背影,是从他拉起我的手的那刻吗?还是从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我就不曾遗忘过他呢? 没有交集的我们开始有了对谈,我也发现他隐藏的多面情绪,偶尔是个成熟的大男人,偶尔是个幼稚的小男孩,也会温柔体贴到知道我需要用卫生棉,但不知道用哪一牌而全买一种,也会心疼我肚子饿又不会做饭跑去买饭,却还不清楚我爱吃的食物所以买了一大堆,任我挑选。 谁晓得如今熟知他以后,翻出了他的魔鬼面,还老是不苟言笑,摆出淡漠的神情毫无关怀,时而靠近时而遥远的,是把我当成黑鮪鱼在钓吗? 「不喜欢我就不要靠我这么近啊,臭傢伙。」我站在一旁嘟嚷。 这是场盛大的婚礼,忙碌的让我们没来得及有交谈的时间,除了call机对话,我压根就没听见他特别叫住我,而我想找他的时候却连抹身影都不见。 时间已经悄悄来到新人们入会场,优美且熟悉的结婚音乐响彻云霄,我躲在大树的后面偷看着,新娘子盖上若隐若现的头纱,挽着新郎的手慢慢走向神父面前,她的父亲在她身后站得挺直,脸上虽掛着严肃,眼眶里却已经泛泪。 紧闭双唇,我的视线也变得模糊,望着新郎兴喜的替新娘子套上婚戒,缓缓掀开头纱的那刻,两人相拥而吻,摀住自己的嘴替他们感到幸福,从来都不知道看见别人快乐是如此动人的事情,连嘴角都不经意的上扬。 有的欢笑有的哭泣,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掛着满溢的笑容,这一秒我终于知道自己究竟每天在办公室里辛苦些什么杂事了,疲劳都烟消云散,还有什么不值得的,替一对相爱的情侣完成终身大事,我们就是最好的见证人啊。 我看见旁边的女同事也哭得泣不成声,我拥着她让她靠在我的肩上,感觉到温热的泪滴触碰到我的肌肤,她拚命的对我说:「我男友为什么还不跟我结婚!」 结婚又何尝不是每个女人的梦想呢?穿上那身亮丽的婚纱,那一天的自己就是全世界最耀眼的焦点,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身旁站着自己託付一生的男人,那个自己最爱而他也最爱自己的伴侣。 我轻轻搂住她,边安慰的道:「要结婚也是我先。」 「你结什么婚啊,还那么年轻,而且这是安慰人说的话吗?」同事怒视着我,忿忿不平的抱怨。 「我也想结婚嘛。」望着远方那抹修长的身影。 「希望你嫁的是乞丐而不是经理。」她白了我一眼,语气里充满诅咒。 「别太超过哦,好歹我也是个能看的人啊!」我撩起发丝,装做一副骄傲孔雀的模样。 「随便你啦!不跟你聊了,我要赶快去工作,免得等等被经理唸。」她看相单念生,像是和他对上眼眸,吓得赶忙跑回工作岗位。 我轻笑一声,也没沉浸在新人们幸福的氛围中,投入于后续的工作里,接下来宴客的部分才是令人头疼的地方。 典礼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简单的落幕,我开始收拾那些装饰品,被小孩弄破的气球还有被踩烂的纸花,失去了光鲜亮丽的样子变得残破不堪,默默的叹声气,摸了摸鼻子一个一个捡起丢进箱子里。 发觉还有好几朵完好如初的纸花,我兴高采烈的整整它们的花瓣,小心翼翼地放回箱子,和已经破烂的花朵区分。 三千多朵的纸花花了我们团队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捡完,当我正弯腰捡起最后一朵时,一双眼熟的皮鞋踩住了花瓣,我直起身,瞇起眼眸盯着眼前的男人看。 「放开。」 「可以给我吗?」是那个奇怪的陌生男人。 「先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公司的公物,不能随意给予。」我硬是从他的脚底下扯走了纸花。 「我是说你。」他伸手想触碰我脸。 我还没来得及闪躲,一股力量将我拉离开了现场,搞不清楚状况的我,双走只能跟着走,看见眼前熟悉的背影,明明应该感谢他,心里却又燃起了一股怒火,分明从早到现在都没给我好脸色,现在又何必这在边装好人。 「单念生你干么啊!」我忍不住从喉咙里吼出声。 「要你管。」 有时候他像个六岁小孩,面无表情的闹脾气,最…… 可恶了。 (2) 「放开我,你算哪根葱啊!」 在半路我便甩开了单念生的手,气得脱下一隻鞋子丢在他身上就跑走了,深怕他衝上来扯我的头发大骂我,虽然我就是知道他不会那样做,才会放肆的连他人眼光都不顾。 拎着剩馀的一隻鞋子,我光着脚丫子踏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还保存着炙热阳光的水泥额外温暖,却也烫的我脚底板有些受不了,只好抬高了脚并且加快步伐,减少触碰地面的面积。 「啊……痛。」不小心踩到了小石子,刺得赤裸的脚底阵阵发疼。 低下头,移开了脚,我瞪向那颗石头说:「现在连石头都要跟我作对吗?我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啊。」 脑中闪过念头,或许单念生已经开始对我感到厌烦,再过不久也会将我踢出家门,我又会变得跟当初一样了吗?是人人丢弃的一双破鞋,是无人收留的可怜流浪狗吗?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但,别给我一相情愿。 垂头丧气的游走在路边,现在的我肯定像个失恋女子,猛然被握住了手腕,我迅速的抬起头,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人,惊讶的道:「你到底要干么啊?」 「我想认识你。」陌生男子一脸诚恳。 「可是我不想认识你,奇怪的人。」我筑起防备心,一手护住自己的胸口。 「这位大姊,我真的没有恶意,我不是变态也不是坏人。」他开始有些慌张,手足无措的摆着手。 「真的吗?」我微瞇起双眸,怀疑的直盯着他看。 「我来参加我表姊的婚礼,在婚礼上偶然看见你在大树后面笑的样子,我觉得你……」他越讲越害羞,慢慢地低下头。 「觉得怎样?」我挑起眉头。 「觉得你很漂亮。」 顿了顿,沉默几秒鐘,缓缓开口:「离我远一点,怪人。」 不再理会他,越过他我往前行走,继续沉浸在我自己的世界中,只是务得不承认被他这么一打断,单念生彻底从我的脑海中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秒,我不再想他,不再为他烦心。 「我叫牧大扬,你叫什么名字?」他在我身后大喊,圈着手围在嘴边。 听见他的呼喊后,大概是因为名字特别讨人欢心,我不禁笑出了声,转过头说:「苏禾,我叫苏禾。」 他露齿而笑,快步跑到我的面前,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摆到我的脚趾前,看着他缓缓蹲下身抬起我的右脚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温柔的替我拍掉尘土,套上他的鞋子,另外一脚也不例外,而我呆愣望着他,丝毫不敢置信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事时在眼前发生。 虽然勉强一双不合脚的鞋子包覆着我的肌肤,但他的动作却让我感到暖心。 我不晓得他为何要做出此等举动,只是静静地盯着他拿走我手上剩馀的那隻鞋子,满意的对我勾起嘴角。 「你有没有香港脚啊?」我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你也太没情调了吧,这时候应该跟我说一声『谢谢』不是吗?」他沉着一张脸,因为得不到想像中的回应而感到失望。 「才不要如你所愿呢。」朝着他吐了吐舌头。 「好吧,只要你的脚不会受伤就好了,我没有香港脚你大可放心。」牧大扬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往前走几步,然后轻声的说:「谢谢你。」 他像隻小狗般乖巧地跟在我的身后,分明步伐跨的比我还大,却硬是配合我踩着彆扭的小碎步,我馀光偷瞄着他好几次踉蹌的模样,想笑却不敢笑出声。 坏心情被他一扫而空,瞥一眼手腕上的手錶,距离宴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左右,忐忑不安的心情又渐渐涌上。 或许我不是在害怕面对庞大的客人,而是要回去面对单念生那个大麻烦,尤其是我方才还对他丢了隻鞋子,早知道朝他扮鬼脸就好了。 「苏禾。」 「什么事?」我没有转过头看他。 「如果我说我就是你结婚的对象呢?」 「你是单念生吗?」 「啊?是那个男生吗?我当然不是啊!」 「你不是他,我干么要跟你结婚。」 对于他的话我不加思索,只是不自觉从喉咙里跑出了几个拼音,没有先怀疑他说的话,可能是因为当牧大扬说出那几个关键词的时候,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单念生的脸庞。 「那个叫什么单念生的,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我看他对你根本毫无感情啊!」他伸手挡住我的路,强迫我与他对视。 「有单念生,才有苏禾。」 和他在一起的岁岁年年,天天月月才是最重要的日子。 从来都没有奢望过他会喜欢上我,因为我只是被他收留的宠物,我不会要求过多的物质或感情,只要他不将我丢弃,就算以后他牵起手走在红毯上的人不是我也不要紧。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牧大扬粗糙的手指在我的眼角摩娑,我一开始不晓得他的举动,后来滚烫的水珠掉落在手背上的时候才明白,他在替我擦眼泪。 「我好像错怪你了,你好像是个好人。」我吸吸鼻子,自己用手掌抹掉剩馀的泪水。 「现在才知道啊!」他羞赧的侧过头。 踩着这双不合脚的鞋子回到会场,分别了幽默风趣但容易害羞的牧大扬,我躲避同事的追问,默默进到宴会场地帮忙,踢着大好几号的鞋子,现在才意识到走路有多困难,像个鸭子。 询问女同事手边有没有可以替换的鞋子,却被他们要胁说明和单念生之间的事情才愿意给我。 我才不屑。 这场宴会没有我工作的职位,我可以藉机当准新人们请的客人大吃一顿,没有在会场上看见单念生的身影,甩了甩头,我夹几口菜塞进嘴里用力咀嚼,彷彿快把牙齿咬碎。 同事添了一杯接一杯的红酒,我把它当成蔓越莓汁尽情畅饮,没查觉到天旋地转的世界,像个小孩子踢着脚上那双大鞋。 对着鞋子痴痴地傻笑,我呢喃:「牧大扬、牧大扬……」 「还好你回来了。」 单念生,你养宠物吗?养我好不好。 (3) 「噁……」 腥臭的秽物从喉咙里毫无保留的跳出,我难受地抱着纯白的马桶呕吐,发丝已经沾染到噁心的汁液,脑子昏昏沉沉,微弱的意志在思考,视线也模糊的看到单念生。 他捲起白色衬衫的衣袖,拆掉了勒住颈部的领带,大掌温柔的抚摸我的背部,另一手撩着我的头发,他默默无语。 是在生气吗? 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刻格外容易喝醉,我不太会用酒精来麻痺自己,头晕目眩的感觉我不爱,上一次把单念生搞得满身狼狈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是被他丢掉的那天,是被他摔到地面的时候,那种痛似乎还在肌肤上隐隐发疼。 我没有向单念生坦承,承认自己还放不下前任,不是因为还爱着而无法遗忘,而是因为疼痛感太过真实,每每夜里在梦乡里还能遇见他。 怎么说我不够爱他?房子我付的,车子我买的,我养他那么多,却输给了年轻貌美,输给了朋友一句「我不够好」。 我不够好,所以他才连一句配不上我都不说。 秽物的馀味还残留在口腔内,我抓着水杯往嘴里灌,一遍又一遍的往马桶里吐出,单念生则不厌其烦地替我一次次按下开关,冲掉那吓人的色彩。如果可以,我也想把前男友的记忆给冲掉,让他别再烦我。 「你骂我啊!你为什么不骂我?」撇过头,我看不清单念生的面容,酒精已经侵占了我的思绪。 单念生没有回嘴,只是伸手抚摸我的背,用冰凉的毛巾替我擦拭嘴角,他轻轻地捏住我的耳朵,道:「你该庆幸捡尸的人是我。」 绵绵细语让我听不清,我皱紧眉头只感觉气息在搔痒我的耳边,用手挥舞,打开了单念生靠近我的脸庞。 时间在走动,但单念生似乎始终都站在原地,而我拚命的朝他在的终点奔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得脸红气喘的还停下脚步改用走路,他向我伸出的手已经插进裤子的口袋,对我扬起的弧度从四十五变成了一百八。 大掌的重量放在我的脑袋瓜上,头顶上传来他低沉的声响,「舒服点了吗?」 「你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多干么……」我嘟嚷着。 无意识地趴在马桶上昏睡,再也听不见单念生对我说的话语,沉沉投入到我的世界。 冰凉的马桶早已被我的体温侵入,坚硬的像趴在他的大腿上头,我不想记得他的名字,分手后总是以黄先生来称呼他,被黄先生浪费的那些青春岁月是我不堪回首的过往,也是我无法忘怀的……付出最多的时光。 我不擅长烹飪,当然更不用说连厨房的位置在哪儿都不晓得的黄先生了,餐餐都吃外食的他从来不曾亲自买过,向来都是我回家的时候顺手替他带了一份,我吃什么他便吃什么,我们的口味相同,或许更应该说,我强迫他与我相同。 他不知道我喜欢喝什么饮料,吃哪一道料理,不清楚我衣服喜欢穿什么顏色,睡觉时不爱穿裤子,出门前一定要先洗过头,但我对他却聊若指掌。 黄先生固定三双鞋子要摆在最上层,早餐不吃烧饼油条,喜欢穿白衬衫所以衣柜里打开全是满满的纯白,饮料喜欢喝珍珠奶茶半糖少冰,休假的时候固定中午十二点起床,他喜欢赖在我的身上,他喜欢闻我的发香。 他喜欢的我都知道,但他知道的从来就不是我喜欢的。 被他赶出家门的前一天我们是那么的甜蜜,依偎在沙发上,他玩着他的手而我看着我的电视剧,他笑得开怀,我哭得蹭鼻。 他塞了一快苹果到我嘴里,还亲暱的吻掉我嘴角的汁液,他说:「好甜的苹果味。」 黄先生不爱吃水果,但他总爱在我吃水果的时候亲吻我,从来都是嘴边三公分。 他最喜欢对我说:「小禾,抱抱。」 年纪大了我三岁,却老爱像我撒娇,工作上遇见不如意的事就会找我讨抱,我并不晓得每次伸手拥抱他究竟有没有治癒他的效果,只明白当他像个孩子在我怀抱中哭泣时,我深深的感受到自己对他的爱。 我什么都知道,却不明瞭,除了投入我的怀抱以外,他也随时可以奔向其他女人温暖的胸口。 挤死你,挤到你窒息。 那女人扭腰摆臀,一头及腰的秀发可以甩我好几巴掌,艷红的双唇亲吻在黄先生的颈部,她在我的面前艘叟弄姿,我还以为那女人是喜欢上我而不是黄先生。 他们终于侵入到我的地盘,是不是在我不知情的几天、几月、几年中,他的喜欢已经被另外一个女人掌握在手中,所以他才可以如此轻易的将我击败。 是不是我的身材不够丰腴,长相不够妖艳,底妆画得不够精緻,所以就连我最要好的朋友都认为,黄先生会离我而去是我自身的问题。 一个人说我不够好我还反驳着,两个人说我不够好我开始有些动摇,三个人嫌弃我的那刻,我已全盘崩坏。 「为什么你不要我了……」我对着黄先生的身影大哭大闹。 熟悉的笑容渐渐离我而去,我无法从地板上起身,扭伤的脚让我无法追逐。 「苏禾,你还有我。」倏然出现单念生的面孔。 「你是谁啊……」我推倒他在柔软的床舖上。 「你要我吗?」声音忽近忽远。 「我才不要呢!你又坏心、又难搞,一下对我笑一下对我发脾气,我讨厌死你了!」对着模糊的面孔大吼,我无法控制自己的音量。 我跨坐在单念生的身上,分不清是梦境抑或现实,也许是酒精浓度让我在梦乡中可以放肆做着我平常害怕的事,迷濛的瞇起双眼望着袒露胸膛的他。 「可是我想要……」 我俯下身堵住他的脣,不让他把话说完,甜腻的味道像是涂抹在他的柔软,我不停的吸吮,喉咙发烫飢渴,向他索取口中的水份。 讲,再让你讲。 (4) 闷热的空气中,他的舌尖显得格外冰凉,收紧我手腕的力道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强而有力,湿滑的在口中交缠的感觉特别色情,他就像狡猾的蛇将我紧紧捆住,我越是躲避,他越是追逐,透明的液体从嘴角漏出,亲吻的声响回盪在耳际。 双手贴紧在他炙热的胸膛,手指不安分地解开衬衫的钮扣,触碰到赤裸的肌肤,魔鬼在我的脑袋作祟,酒精控制了我的思想,离开单念生的双唇,我游移在滚烫的皮肤上。 与他耳鬓廝磨,我轻轻咬住他的耳垂,鼻息撒在颈部,一下轻啄额头,一下子吻上了薄唇。 双手捧住他的脸庞,我的脑袋嗡嗡作响,哭丧着一张脸说:「我不好吗?我还不够好吗?」 单念生的声音没有响起,他只是伸出大掌,按住了我的后脑勺,狠狠的含住我的下唇,时而轻柔时而疯狂,舌尖撬开了我的齿缝,分不清口中的唾液是我的还是他的,甜蜜的不像话,却又让人着魔。 感受到他下身的硬挺,我搂住他的颈子,褪下勾在他手臂上的衬衫,他扯开我衣服的布料,粗糙的手掌抚摸着我的背。 「现在你就是我的,梦醒了就随便你去。」我喘息着,吻住了他的唇瓣。 后来的浪荡激情,后来的扭腰摆臀,后来的淫秽声响都在我的梦里一遍遍上映,反覆的搓揉自己的身体,慾火焚身的感觉迟迟无法褪却,感受着自己包覆住单念生,在他的身上作秀,被他用炙热的眼光投射,一点儿也不感到羞涩,为这只是一场幻想。 等我睁开眼的那刻,肯定是映入天花板── 希望每天比你早一点清醒,看你俊俏的脸庞酣睡的模样,手指偷偷捏住你的鼻子让你觉得不舒服,你翻个身,我吓得背过身不敢面对,待到没有动静才又和你面对面,想把你的一百种表情通通记在脑海中。缓慢睁开惺忪的睡眼,还来不及注意头部神经的刺痛感,此时我只想把昨晚断片的画面全部抓回来。 啊,还来得及吗? 轻轻扯开盖在身上的被单,低头瞄见自己赤裸的身子,起了半身望见丢在地板上凌乱的衣服,我转头看着躺在身旁,陷入沉睡中的王子。 我躡手躡脚地拉开被单,移动身子,计画着在过五秒后我便抓起自己的衣服衝进浴室,然后快速的盥洗后,逃离这个房间。 「逃,你想逃去哪?」 「我、我才没有想要逃呢!我只是要下床去喝水而已。」猛然转过头,他勾起一抹笑容盯着我看。 「你这样可以下床吗?」他躺在床上用手臂撑着头,怡然自得的打量着我。 「当、当然可以啊!」我抓紧被单,慌张地想站起身。 「小禾。」他覆盖我的手背。 我默默不语,害羞地想挖个地洞鑽进去,紧咬下唇不敢和他四目交接。 「小禾。」他悄悄握住我的手,轻轻地把玩我的手指。 用力撇过头,我使劲想挣脱他的手,却又得顾及自己赤裸的身体,担心曝光。 「小禾。」 「够了,你别再喊我了。」我用哭腔埋怨。 「那你转头看看我啊!至少分一半的被单给我吧。」单念生轻扯了下我身上的被单。 我下意识地转头,只见他精壮的身材在我眼前展露无遗,还有下半身的雄壮威武令我不禁迅速将一半的被子往他身上盖去。 「我先声明,我绝对不是故意的,只是酒喝多了一点。」我低下头,忐忑不安的抠弄手指。 「你先去梳洗吧!有什么事,之后再说。」他用手指勾起我的发丝,凑到鼻尖闻了下。 连思考都没有,我迅速抱起散落在地面上的那团衣服,瞄准了浴室的方位衝进去,锁门的音量都格外响亮。 转开莲蓬头,强力的水柱散开喷洒在我的身上,闔上双眸感受冰凉渐渐转成温热,在手中挤了一大堆沐浴乳,抹在赤裸的身体每个部位,拼命想洗去那黏腻的液体。 抬起头望见镜子中反射出的自己,察觉颈部留有无数个红色小点,肩膀上也有不属于我自己的齿痕,咬紧下唇,搞不清楚究竟是我的脸颊在发烫,还是莲蓬头的水温太热。 忍不住用双手挡住整张脸和视线,害羞地大喊:「烦死了。」 关掉莲蓬头,披上了乾爽的浴袍,我盯着门把迟迟不敢推开这扇门,因为一踏出去我就得面对自己昨夜的疯狂,但不踏出去,单念生要是光着身子衝进来找我理论,我岂不是…… 脱下浴袍,我想到最好的拖延办法就是在冲一次澡,就给他洗到脱皮为止,希望单念生可以赶快踏出这间房门。 来回大概有三次之多,手指头上的肌肤都开始起皱,原本乾净清爽的浴袍也已经被我穿得湿漉漉,打了好几次的喷嚏,我抓紧胸口的衣襟,深深吸一口气后,推开浴室的门。 我探出一颗头,左瞄瞄,右看看,发现已经没有单念生的身影躺在床铺上,也没有看见他的衣服还留在地板上,我兴喜的大方跨出脚步。 「洗好了啊。」一阵轻柔的嗓音如风一般吹拂过我的耳边。 缓慢的转过身,尷尬的笑了笑,「啊……你还在啊。」 「不然我应该要去哪里,都被你吃乾抹净了。」他无辜的眨眨眼,活像个受委屈的小媳妇儿。 「我去……你的。」 拉开衣柜,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我快速的换上衣服,把那套残留着馀味的布料丢进垃圾桶里。 「小禾。」 「干么啦!」我不耐烦地转过头。 「唔。」 他将不明物体塞进我的口中,香甜的味道在嘴里化开,柔软的让我不自觉的咀嚼它。 他从背后轻轻将我拥入怀抱,强而有力的手臂环住我的腰际,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单念生撒娇般的磨蹭,我忍不住心跳加速。 「单念生你、你干什么东西啊!」 「小禾,你要对我负责哦。」 「可是我一点都不好,你别奢望我了,我就是个烂人。」我垂下肩膀,对自己毫无信心。 「如果是你,我甘之如飴。」 单念生,我很害怕,害怕自己不够好。 (5) 拉上飞机上窗边的小窗廉,遮蔽了一览无疑的好景色,我轻轻靠在椅背上,叹了声好长的气,再湛蓝再纯白无瑕都已经无法映入我的眼中,我的脑海里,已经被那些春光无限的记忆给佔据。 单念生坐在同一排的另一端,我刻意避开了他身边的座位,中间隔着四人座位的距离,眼角馀光瞄见他正悠然自得的翻阅报纸,反观我,连最爱的窗外风景都没心思看,一大早还被追问脖子上贴那么多个痘痘贴是发生什么事。 我也想知道我的脖子出了何事。 昨夜春宵的记忆完全不存在于我的脑海中,理所当然也逃避要对单念生负责到底这件事情,我压根就没印象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疯狂,只晓得清醒后的自己是一丝不掛的,而恰巧他也和我相同。 难不成,就是我脑袋打转的那件事儿吗?伸手到后背,轻捏挤下腰间的肉,从起床开始便感觉腰部特别痠痛,莫非这就是人们口中,初夜后…… 「不!」我大叫一声。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冷冽视线,我赶紧弯腰致歉,立即坐回位置上。看见单念生用报纸挡住自己的脸,但那嘴角的弯度还是让我瞧见。 握紧拳头,我不服气的只能捶打柔软的座椅,小声的碎念:「得了便宜还卖乖。」 飞机航班前往故乡台湾,终于了结为期七天的工作,歷经一场盛大的婚礼,认识了爽朗的牧大扬,虽然临走前来不及去向他道别,但好险那天我们有互相留下联络方式。 还有在最后一天,只是多灌下几杯烈酒,被魔鬼作祟抓走思绪,貌似和单念生上了……床。 「欸,大禾。」坐在后头的同事突然叫了我。 「你又想问什么了?」我斜睨她一眼。 「我才不是要问你问题,我是要说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单经理很有男人味啊!」她捧着自己羞红的脸蛋,悄悄地说。 「啊?你疯了啊!哪里有男人味了……」我嗤之以鼻,不经意地往他的方向看去,却对上他的双眸。 「你才不懂呢!经理散发着一种男人味,一定是昨天发生了艳遇啦!」她兴奋的小声呼喊。 我嚥了口口水,僵硬的转过头,默默地说:「才不是艳遇呢。」 「你刚刚说什么啊?」 「没事啦!我累了,我要睡一下!」我赶忙用外套盖住自己的头部,把表情全覆盖。 脑袋的神经像是打了好几个死结,我也疲惫的不想去解开,不晓得是身体感到倦怠还是脑子,暗暗的光线让我忍不住想闭目养神,反正睁开双眼也只会想到单念生和看到他,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回到台湾还得接受谢晓琳的嘮叨轰炸,趁现在还能放松身体,能逃避多久,就算多久吧。 在陷入深眠以前,我感觉到盖在脸上的外套被掀开,外套跑到我的身上,肩膀和双手都不再感觉到冷气的强袭,承受的重量似乎也加倍,懒惰让我不想睁开眼眸,轻轻的歪过头,靠着窗户沉沉睡去。 醒来的那刻是见到身着绿色制服空姐的时候,我吓得立刻抹抹嘴巴,抓起随身的背包快步离开早已降落停在机场的飞机,待我回到机场内时连单念生的身影都已经走远,同事也无情的纷纷告别。 跟上了单念生的步伐,他一手提着自己的行李袋,另一手拖着我的行李箱,没有回头注意我到底有没有乱跑,仿佛像是摸透我的心思,篤定我的一举一动。 要不是因为回的家是同一个,我现在老早就逃之夭夭了,谢晓琳那个女人肯定也不愿意收留我,偏偏我能躲的地方又在遥远的南端,所以也只好乖乖地跟着单念生走了。 一路来到了停车场,单念生按住车子的遥控器,开啟后车箱将行李放到里头,我快步的跑进副驾驶座坐了进去,他只是瞥了眼我的安全带,才又系上自己的,将车子驶出停车场。 摇摇晃晃的路途让我以为还坐在飞机上头,我转过头狠瞪单念生一眼,他绝对是故意让轮胎经过低洼的柏油路,我用力按下音响,拨放出电台,还刻意多按几下放大音量的按键。 电台响起的音乐是金曲歌后彭佳慧的嗓音,她不是我最爱的歌手,但她的歌声相当动人心弦,我降下车窗,吹拂着夜晚的微风,哼着她的歌曲。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我抖了下身体,默默地掏出手机接起:「喂。」有气无力的出声。 「回来台湾了吗?」来者正是谢晓琳。 「反正不管在哪里我都不想见到你。」 「唉呦,别这样说啊我亲爱的苏小禾。」她的声音里充斥着撒娇的嗲声,搞得我全身狂起鸡皮疙瘩。」 「别在那三八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衝着手机大吼。 「我们就不能好好聊个天吗?」 光是听着她的言语我就能想像,她现在肯定翘着二郎腿,脚上还踩着她那双christianlouboutin的红底高跟鞋,手上还拿着一罐指甲油仔细的涂抹,手机夹在颈部,一派轻松的在沙发里。 「谁让你每次对我都没说过好事。」我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连想都不敢。 「我偶尔也会关心你啊!」她娇嗔的发出不满。 「又想八卦什么?」 「你跟经理……」 「没怎样!」我激动的喊出口,似乎还吓到路上的行人。 我立即关上窗户,歪过脖子看了眼单念生,尷尬的扯扯嘴角。 「我又没说什么,你那么激动,难不成你们真的怎么了吗?」她一副曖昧的口吻抓住我的心。 「才没有呢!怎么可能跟他……有怎么了。」我越说越心虚,从理直气壮变成怯弱不已。 「我……」 他赤裸身子的画面一下子浮现在我的脑海中,断片的记忆似乎恢復了那么一丁点,我在他身上娇喘的模样想起来都难为情,忍不住摸上自己脖子的痘痘贴,还有肩膀上的齿痕。 「不准你说。」 他伸手抢过我的手机,摀住了我的嘴,而我的身体不自觉的反应,张大口,往他的掌心…… 咬下去。 4、撩妹技能第四招 妈妈教我钓男人的最佳方式就是:欲擒故纵! 所以我要开始不理会单念生,无视他到极点,再不时的献上对他的关心,若有似无的慢慢抓住他的心,要他为我着迷,而不是我老是以他为生活中心,绕着他打转,绝对不可以让他攀爬到我的头顶上,对我为所欲为。 这下要让单念生对我的改变跌破眼镜,让他明白我才不是好对付的小虫,让他别再轻易的把玩我。 睡他一晚怎么了!该是我吃亏吧,我可是女生,他、他又没戴套子,要是有个万一诞生了新生命在我的肚子里头,他还不要我,把我拋弃了,那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只是贡献自己的青春肉体,我给予的可是女人最重要的青春年华,光是谈价值可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说,就算是我把他吃乾抹净,也不能全然怪罪于我,只是几杯黄汤下肚,我压根不晓得自己会那么容易被酒精鬼给抓走理智啊!何况这是人生中头一次…… 我躺在柔软的床铺上翻来覆去,一整晚辗转难眠,一下子抚摸自己的腹部,一下子坐起身来大吼大叫,不停地朝着摆在我床头柜上的玩偶说话。 如果不是房间里只有我,如果不是这层楼只有我跟单念生两个人住,如果不是我疯了,怎么会落到此下场…… 「啊……都怪我!爱喝酒、爱喝酒。」我不满的捶打着棉被。 「宝宝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要禁酒啊!」我哭丧着一张脸,抱住我最爱的玩偶。 「你是应该。」单念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惊慌失措的往床边缩成一团,指着他说:「你、你、你要干么?」 「现在,凌晨三点半,我拜託你如果不想睡也安静点,我要睡!」他无奈地用手比像墙上的时鐘,整张脸臭的像一坨……屎。 我猛烈的点头,这大概是我头一次听到单念生因为睡眠不足而发火,目送他身着浅蓝睡衣的背影离去,我没有被他的话语搞得上火,反而看见他穿睡衣的模样觉得可爱。 我疯了,我真的疯了,好想买一件卡娜赫拉的睡衣给他。 大字形躺在床铺上,满脑子把单念生至入可爱的粉色睡衣中,埋入枕头里放肆的尖叫,身体感觉愈来愈燥热,精神宛如喝了十杯咖啡般,是在飞机上睡太多吗?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想睡去,如果把单念生可爱的样子给遗忘了该如何是好呢? 叮咚! 手机萤幕亮起来,我伸长手将手机捞到面前,露出满意的笑容放到胸口,安心地闭上双眼,缓缓朝着寻找周公的路途走去。 单念生:「快睡。」 怎么办?在老家的爸爸会不会想拿衣架抽我几下,可是我好想和他谈恋爱,好想被他养在家,所以为了他挨几下鞭子也不为过吧! 现实总是残酷的,我不会因为吃了道爸爸的竹笋炒肉丝而得到单念生,他不是物品,更不是属于我的,我们只是肉体上有了亲密的接触,虽然我的心里对他充满爱意,身体却老实的在躲避他。 时间滴答滴答在走,我猛然睁开双眼,清醒后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头,眼前又是堆叠像山一般高的文件本。 还谈什么鬼恋爱,我这小助理配得上吗? 「又要影印,自己没手没脚吗?」我咬牙切齿地盯着纸张,用力的按下影印机的按键。 以为自己还停留在凌晨三点半,谁知道现在都已经下午三点半了,浑浑噩噩的度过大半日,醒来后怎么刷牙洗脸都已不存在于我的记忆中,早餐塞了什么食物进嘴巴也没印象。 脑袋里,每一个区块,都被单念生的身影佔据。 我要逃去哪? 「大禾!」同事轻拍我的肩膀。 「蛤?」我回过神来,呆滞的看他一眼。 「你不烫吗?」他一脸担忧的望着我的手。 我盯下头,看着饮水机的水从我的水杯中溢出,我按下的是闪烁着红光的热水,而我的手还握住水杯的把手。 后知后觉的我摔破了水杯,我衝到水龙头前转到最底端,强烈的水柱冰敷着我早已通红的手,从小冰箱里拿了包冰块在用湿毛巾包覆住,乖乖的坐回位置上,好似个伤患至的把手放在桌上,一动也不动。 「我说苏禾啊!」 谢晓琳出现在我的背后,尖锐的指甲戳在我那隻红肿的手上,无辜的对我吐了吐舌头。 「你故意的啊!」我大叫一声,迅速将手收回。 「你说说你上班这么不专心,是想到了谁啊?」细长的手指勾起了我的下巴。 「没、没有啊!」我紧张摇摇头,抱住手中的毛巾和冰块。 「昨天,是楼上的单经理在你回家吧?」她伸手捏住我的嘴边肉,嘴角边的笑意瞬间消失。 「哈、哈……你怎么会知道。」我抓抓发丝,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你们肯定在峇厘岛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说不说!」她捏住我的嘴巴,强迫我摆出o型嘴。 「我才不要!」我死命的挣扎。 「快给我说!你脖子这些痘痘贴到底在遮掩什么,遮瑕膏还给我上这么厚!」她咬牙切齿的用手抹了抹我的颈部。 「不说!」闭紧双唇,我顾不得自己还肿得发疼的手,拼命阻挡谢晓琳的进攻。 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拯救了危急的我,我立刻将谢晓琳推到一旁,抓起了手机连看萤幕都没有便接起来。 「喂。」 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男声,劈头就开口问:「你是苏禾吧?」 我皱紧眉头,还未反应过头,疑惑的回:「你是?」 「牧大扬啊!我是牧大扬。」 脑子里转啊转,那天虽然互相留下了电话,但因为后来和单念生擦出那场火花,也就忘了输入进去,萤幕上还显示着未知号码。 「哦!我想起来了!」 谢晓琳好奇的贴近我的手机,我一手抵着她的脸庞,眼神示意让她闪一边去。 「你回台湾了对吧!」 「啊、嗯,你怎么知道?」我顿了顿。 「你男朋友给我传讯息啊!你不知道吗?」 「谁?」我惊呼一声。 「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单念生啊!」 (2) 连想都没有多想我便掛断了通话,截断谢晓琳这小妮子满溢的好奇心,开始隐藏自己表情的惊慌失措,我假装镇定的将头瞥到一旁,安静的收起手机,拿起冰块继续冰敷着我红肿的手。 谢晓琳瞇起眼眸,一直跟随着我的动作,紧迫盯人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我只是耸耸肩没有多做理会,拿起文件夹摊开挡住自己的脸,不留一丝空隙给她偷袭。 「苏禾!」她终于受不了向我爆发。 「干么啦!」我露出两颗眼睛闪着亮光望着她。 「我们不是好姊妹吗?」她抓紧我的文件,硬是将它从我的手中抽走。 「谁叫你那么大嘴巴,我哪敢告诉你啊……」我悄声的嘟嚷着。 「我、我只是……」她顿时哑口无言。 「怎样?没话说了吧!承认自己大嘴巴了吧!」我指着她的鼻子,不顾形象的嘲讽她。 「不跟你说了啦!」她摆摆手,夹着自己的狐狸尾巴溜回办公室。 我掩嘴窃笑,一面传了封讯息向牧大扬道歉,顺便邀约他出门吃饭,说是这么好听,但其实我是想要打探单念生到底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做了些什么。 处理着手中剩馀的资料,浮现在脑海的画面让我不停叹气,无论是谢晓琳口中的未婚夫,抑或我和单念生在峇厘岛发生的一夜关係。 这下我要被我家人赶出家门了吧?我妈肯定衝着骂我不检点,我爸可能已经准备鞭条还在上头抹上辣椒,想来都全身打颤,害我现在连通电话都不敢打回家,却被讲话结巴被我妈抓包。 每次和我妈说谎都逃不过她的锐利耳朵,我嚥一个口水,咳一个嗽她都可以听出我话语中有蹊蹺,她不去当侦探还是什么检察官我都觉得可惜了,还在家翘着二郎腿当她的包租婆,简直浪费她的才华。 哪像我亲爱的爸爸,那么的和蔼可亲,虽然说兇起来比台湾黑熊还可怕,在他面前装死,他也是绝对不会心软捨不得下手,都怪他以前是什么空军什么部队的,哪是拿他的军事法令来压我。 我也只是一介平民啊! 将最后一份文件丢到隔壁的办公桌上,望向墙上的时间,刚好走到七点整,我收拾掉桌上的凌乱,揹起包包走向电梯。 忘记有多久没有准时离开办公室了,自从多担下几份工作,我只是比单念生早半个小时离开大楼,工作让我失去自己的生活,搞得重心除了公司以外就剩下单念生。 说实话,除了前男友和谢晓琳和单念生之外,我还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显得如此可悲,半夜里窝在棉被偷哭我也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告诉自己,我已经不是小孩子。 游走在闪烁霓虹灯的人行道上,我摇晃着手上的包包望着一部部从身旁呼啸而过的汽车和机车,踩着发出声响的高跟鞋,漫无目的的往前,不晓得自己应该去何方,偶尔会这么堕落,低潮的情绪让我无法自拔。 搭上了恰巧停在眼前的公车,连终点站都没看我便乘上,大概真的是一股脑儿的衝劲,平常胆小鬼的我哪敢做大胆的事情,何况我是个超级路痴…… 坐在摇晃的公车里头,乘客除了一对年轻情侣、一位身穿西装的中年大叔和拄着拐杖的老妇人以外就是我了,手指摸上冰凉的玻璃窗,我开始对于接下来前往的地点感到忐忑不安,分明路线图就在眼前,我怎么还能聪明到看不懂。 「死定了……」悄声的呢喃,我摸索着藏在身上的手机。 按下按钮,一整天没充电的手机已经掉到剩馀40℅左右的电量,除了牧大扬的简讯,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想来是单念生还在公司加班,压根就没察觉她还没回家。 该死,平常在那边无视献殷勤,还会关心我到底有没有吃饭,偏偏今天却对我不闻不问。 「对了!我下车不就好了吗?」突然亮起双眸,我佩服自己的小聪明。 暗自兴喜,在车上响起下一站的广播时,我用力按住下车铃,准备好自己手中的悠游卡,随着摇晃的公车渐渐停下,感应卡片后我便跳下公车。 舒展僵硬的肩颈,我深了个大大的懒腰,用力深吸一口气,望着公车屁股从我的眼前驶去,我满意的看一眼手机萤幕显示的时间,八点半,还不算太晚。 眼球转了一圈,往左、往右,查觉到不对劲的我先是往左边走了几步,在往右手边走了几步,像是晴天霹靂般大喊一声:「噢!这里是哪啊?」 所以说都已经有自己是路痴的知觉了,我怎么脑袋还跟个白痴一样,连公车往南往北都分不清楚还硬搭,不晓得下一站地点是哪儿还下车,早知道就打电话骚扰单念生,别玩什么欲擒故纵了,我只想要回家抱住我温暖的玩偶,窝在沙发里当个懒虫被单念生抚摸。 「救命啊……」垂下双肩,我依靠着公车站牌,顿时感觉到人生的绝望。 我胡乱点了下手机通讯里的联络人,没仔细看,电话那头却意外接通,我彷彿看到救赎的希望,一出声:「喂、喂单念生吗?」 「苏禾。」 嗯?这嗓音听起来有点熟悉。 「单念生我迷路了啦!你赶快来救我。」我比平常的声音更带了点哭腔。 「苏禾,是我。」 我以为自己已经封锁这通手机号码,因为再也不想听见,再也不想见面所以删除了所有与他有关的消息,深怕记忆力极好的自己,还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不明白这通电话为何会拨通,我不敢置信了一遍遍将手机从耳朵移到眼前,居然还显示着黄先生的名字,那不就表示我根本从来没有移除掉他的号码吗? 「你……干么要接。」 「你不也打电话给我了吗?」 「掛断啊。」我冷冷的回。 「女士优先。」他还是一样油腔滑调。 「我要掛了啦!不用你多嘴。」我忍着鼻酸的感觉涌上。 「苏禾。」 「怎样啦!」对他说话从来都那么的不客气。 「还过得还好吗?」 我?当然过得很好,总要比你好上一百倍吧!虽然我很想要这么回应他,却在听见他的声音后全都退缩了,我这个胆小鬼。 「你放心吧。」我用官方式的说词。 「那就好。」 好你妹。 (3) 结果我还是狠不下心将通话掛断,默默地蹲在公车站牌旁边,闻着刺鼻的汽车废气味,温存着他的嗓音,还想念着他的身影。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让我变成这样的神,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一个人,却忘了教我如何放弃一个人。 真是犯贱。 「你又迷路啦!」他的话语中多了一丝温柔。 「嗯。」单音结尾,我害怕自己会耐不住眼眶中正在打转的眼泪。 「需要去……找你吗?」 「不用了吧!我自己可以何况你不是有女朋友要照顾吗?」我抹了抹眼泪,拍拍胸口,语气中展现自信。 「可是……」 你还是承认了,承认你有女朋友,但我不想承认,承认你还和她一同居住在我们曾经的小窝,我不想承认那里花上我攒了三年的存款,却提供给你和我不认识的女人生活。 别告诉我,拜託。 「那……」电话那头似乎传来女性不耐烦的声音,他急忙接着说:「你早点回家。」 电话掛断的这刻,我的眼泪像斗大的豆子一颗颗的流落,地面上多了几滴点缀,头上的两盏霓虹灯似乎变成好几盏,视线好模糊,心脏也被抓得好痛。 我相当痛恨这样懦弱的自己,时间慢慢走过五年,他的身影依旧鲜明的存在我的心中,虽然失去对他的依恋,但就是过往过于清晰,过于甜蜜才让我痛苦的无法忘怀。 人们说,痛苦是比较出来的,因为像过街老鼠被丢在马路上的记忆太清楚,我不晓得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更痛苦的事情,儘管单念生用尽他所有的温柔将我的伤口包覆住,但我……对不起他。 我想忘记,我也想忘记啊! 盯着行驶在马路上的汽车,我直念的站起身子,迈开自己的步伐,逕自往柏油路上走去,刺耳的喇叭声似乎已经无法传进我的耳中,我只看得见眼前的亮光。 一部汽车倏然剎车,我被轻轻碰撞跌坐在地上,身上没有任何擦伤,胸口依然隐隐作痛,眼泪更是放肆的横行在两颊。 「终于找到你了。」 还没看清楚来者,我便被拥入温暖的怀抱中,就和五年前那双大掌一般,我抓紧他胸口的衣襟,将所有的泪水和鼻涕往上头蹭,双手不停的捶打他的胸口,也不理会他是否会痛。 传入鼻腔里的是熟悉的清香,他的颈部还有几滴汗水,我轻轻一靠在他的怀抱中,咬紧下唇说:「单念生,对不起!是我不好……」 我们从来都不会思考什么时候会马路上遇见前任,交往的时候也不会想到现在的另一伴,有一天会和不是自己的人在一起,我们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一瞬间就变成的曾经拥有,而我们不晓得的是分开的那刻究竟是开心抑或难过还是愤怒,但无论如何,只要有一方还爱着,就没有什么叫做和平分手。 我是那么相信。 意外打通的电话又让我跌入黑暗的深渊,特别容易胡思乱想的我幻想着他和女人在我们曾经躺过的床舖上亲热,在我们温暖依偎在一起的沙发上恩爱,在我使用过的厨房做菜给他吃,在我们吃饭的餐桌上你一口我一口的互餵。 我很想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一切都过去了,只要我愿意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踏出来,光明和自由都在等待着我。 上帝关上了我一扇大门,必定会开啟我一扇小窗。 但祂不晓得,祂关门的时候力道过大,把我的小窗弄得变形,我打不开,祂也打不开,我在黑暗中快要喘不过气。 「苏禾,清醒一点,我不管你现在沉浸在哪个世界里,死也要给我起来。」 我哭得疲倦,瘫软在单念生的怀抱中,听着他对我咆哮,好想睁开眼睛告诉他口水喷到我的脸蛋上了,好想睁开双眼告诉他我的耳朵被他吼得很痛,好想睁开眼眸告诉他,你养我吧! 把我养得很好很好,好到再也不会想起他。 「苏禾,五年了,五年了,你可不可以回头看看我。」 单念生,你好吵,我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只要我睡醒了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了,睡醒以后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会好好重新振作的,我不再是五年前那个胆小的我了,不会再让手腕上多几道伤痕,不会再让医院刺鼻的药水味充斥我的鼻腔,不会再让我家的老爸老妈衝着我哭。 不会再让你,以为我没看见你了。 失恋的人一点儿都不可怜,只是顿时觉得失去了世界重心,因为太爱一个人,才把自己所有都付出给他,不要给我们同情,不要给我们怒骂,请给我们陪伴。 想睡觉、想喝醉、想在夜晚兜风都是失恋人的症状,他们表面乐观开朗,却会在知心的人面前放肆大哭,他们会想离开世界,但是只会挑有你们在的时候,因为我们知道,你们的阻止是告诉我们…… 「他妈的敢自杀试试看,我也奉陪。」 那年,我大概被十个人这样警告过。包括单念生、谢晓琳、我爸妈、我两个姐姐和我四个现在各自不同地方发展的死党。 他们好狠,真心拿着水果刀在我的病房里上演威胁戏码,想当然尔,我吓得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说有些事情真的是比较出来的,我已经觉得割腕相当痛了怎么捨得让别人在我面前洒血。 我是个胆小鬼,是个卒仔,是个听话的乖宝宝,要我张口我便张口,要我喝水我便喝水,装作行尸走肉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知道是几点几分回到我和单念生一同居住的家中,短暂清醒的我想起自己疯狂的举动,单念生没有骂我,他紧闭乾涩的双唇,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我将我公主抱到我的房间里,也许是被我的行为惊吓到,现在想来我也觉得我有些可怕。 「单念生……」我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角。 「嗯?」他添了杯温水递给我。 「陪我去见未婚夫。」 我接过水杯,咕嚕咕嚕的灌掉300c.c的水量,展开了笑顏将杯子还给单念生。 「你说什么?」他的大掌贴上我的额头,以为我发烧。 「陪我去见未婚夫吧!」我深深吸一口气,笑着再重复一次。 「我刚刚有撞到你的脑袋吗?」他错愕的看着我。 「帮我拒绝他吧!因为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我就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所以我要开始出走了,从和前男友居住的房子开始。 我就是那个当初祝你得菜花的前女友。 (4) 单念生说我现在才开始学习放弃不算太晚,他已经陪了我好几年,他也清楚明瞭我从来都没有忘记前男友,他说每每看见我在假装坚强都想赏我巴掌,他也说痛苦是比较出来的,所以他如果把我揍到送医院,我大概就会忘记当初跌坐在家门口的感觉了。 我只是白了他一眼,丝毫不想理会他的油嘴滑舌,自从和他肉体接触后,我们尷尬了一小段时间,上班出门不敢和他碰面,到公司也不敢去他的部门,本来以为可以躲避他好长一段时间,谁晓得昨晚一场假车祸还遇到他,这一撞,好像把全部的情绪都撞开了。 问他为何会经过那里,他只是淡然的说:「因为有在你的手机装gps啊!」 真心想要立刻把手机拿去丢掉,但一想到在这种紧急情况他还会来寻找我,就感觉胸口满满的温暖。 「我要吃蛋饼!」握着叉子敲打餐桌。 「今天只有汉堡。」他将盘子端上桌。 一大清早我就和他争吵早餐要吃什么,分明就已经准备好了还询问我的意见,这人是故意想惹我生气吗? 「那你干么还问我啊!」拿起汉堡皮往嘴里靠近,狠狠地咬下一口。 「就是不想如你所愿。」他对着我勾起嘴角,笑得让人发寒。 单念生就是个讨厌鬼。 当个失恋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好,周围的人会开始对你很好,好到你的世界充满爱和温暖,会让你没有间暇时间去思考那个烂男人,不是因为我周围的人对我有多好,而是因为我有一个可以抵过所有人的…… 单念生。 「你跟晓琳提了吗?」他优雅的咬了一口汉堡。 「嗯?什么?」我将汉堡皮和肉还有番茄洋葱分开吃。 「你不是叫我陪你去见什么未婚夫?」他用叉子指着我。 「哦!那件事情哦,我说了啊!明天就去。」我咀嚼着口中的汉堡肉,又塞了一口洋葱。 「明天?你有这么急着想见他吗……」他的话语中充满了醋味。 「怎么?你不开心哦。」我带着笑意,瞇起双眸看向他。 「没有,明天就明天,我帮你拒绝掉。」 这样大男孩的他只有我知道,公司同事口中那个冷漠无情的单念生是什么鬼,他虽然偶尔脾气暴躁,还会对我使用言语冷霸凌,但在碎碎念以后还会做饭给我吃的人只有他了。 他很讨厌,但我喜欢这样讨人厌的他。 「你这女人,翻脸比翻书快。」他对我翻了个白眼。 「要你管,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有什么不满意吗?」我敲打着陶瓷盘,发出声响。 「没,你高兴就好,随便你要去想未婚夫还是你前男友还是那个牧大扬都随便。」 我偷偷笑了下,其实我已经没有在思考他们的事情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不论是言语还是表情都散发着浓厚的醋意,我早就乐不可支,连吃早餐的心情都快没有了,好想就这样盯着他瞧。 突然觉得昨晚失意的自己真像个白痴,五年来放着这么优质的男人在身旁,虽然偶尔会察觉自己好像有那么一丁点对他是喜欢的心意,但或许是我们谁也没开口表明,所以就理所当然认为彼此是比普通朋友更好一点的朋友。 一早醒来就立刻封锁了前男友的电话,删除了昨晚他传来嘘寒问暖的讯息,也想拿个橡皮擦擦掉脑中的记忆,但那些似乎得依靠时间和单念生来替我消除。 我妈似乎有学过通灵,大清早就给我捎来电话,不晓得是不是单念生大嘴巴,虽然他宣称没有跟我家人嚼舌根。 总之,隔了许久听见家人的声音,让我一整天的心情都轻飘飘的,儘管挨了一顿骂。 从昨晚以后单念生规定我下班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乖乖骑车回家还要拍照报备,另外一个选择就是到他的办公室报到然后等他一起下班,任何人大概都会觉得这跟蚂蚁地狱一样。 但我就是犯贱,我心花开。 妈,我好像被单念生欲擒故纵了,他是个超级高手,撩动我的心的技术一流,忽近忽远的距离让我越陷越深。 爸,下次回家让在让你的鞭子疼爱几下,我就是喜欢和这样的单念生当朋友却不是情侣的关係。 只有不跨越过那条界线,我们肯定能一辈子都相处融洽。我有自信可以在他找到人生另一伴的时候离开他,绝对不会对他纠缠不清。 「苏小禾,别拖拖拉拉的,要迟到了。」 「来了!」我抓起外套,往门外跑去。 重复五年的动作,我们没有谁嫌弃,也没有人觉得厌烦,我追着单念生的背影奔跑,从一个远方的小黑影直到终于看清他宽阔的背部,距离越来越靠近,我们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却不会亲吻。 结果刚到公司,才踏进部门的办公室,就听见谢晓琳那双高跟鞋的声音朝我愈来愈近,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她正准备对我张牙舞爪,深怕她那锐利的指甲把我抓成一隻花猫,霎那间,我抓住她的双手,恰好停留在距离我面部五公分。 「高抬贵手啊!」我连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 虽然单念生没有告诉我爸妈,但身为公司大声公的谢晓琳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绝对逃不过她的顺风耳。 「你昨天到底搞什么鬼!」她捏住我的耳朵,轻轻的扭动。 「就……一时鬼迷心窍。」我尷尬的笑了笑。 她把我拉进她的办公室里,一关上门便紧紧的抱住我,差点被她胸前的波涛汹涌弄到窒息,但这一秒我高兴得眼眶泛泪。 谢晓琳的嘴巴像麻雀,成天嘰嘰喳喳的吵翻天,自作主张的个性让我相当反弹,每一次都擅自替我做决定还不允许我拒绝她的好意,她是我遇过最不受控制的女人,但我爱她,爱她会先嘲笑我、先喝斥我,再将我紧紧拥抱。 她的手腕上也有一道疤,但那不是擦药就会消失的,还是一道刺青,她的存在时刻都在提醒我,如果有一天世界将我拋弃,这个臭女人,肯定还会像现在这样,给我一个温暖。 「唉呦你干么啦!我会很想哭欸。」我伸手搂住她的细腰,整张脸埋进她的肩膀。 「我才想骂你是不是白痴勒!都五年了你还在为那个畜生难过,你是不是脑有病啊!」她哭得眼妆都花了,双眼像个熊猫似的丑陋极了。 「我就是有病啊!情伤走不出来你要我怎么办啦!」 「我帮你介绍那么多个男朋友你一个都没看上,现在还跟单念生搞曖昧,五年了还没修成正果,昨天还给我搞自杀,你是不是欠揍啊!」她朝着我胡乱喷口水。 眼眶里正在流泪,但我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看着谢晓琳晕开的眼线,看着她的鼻涕打坏她精緻的脸蛋,我的嘴角过度用力。 如果不是因为这间办公室用了极好的隔音设备,我们大概不敢在这里头又哭又闹又笑,也好险进门的时候就先上锁,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我们愚蠢的模样,肯定又要变成整间大楼的笑柄了。 我开始怀疑昨晚的人并非是我,我是如此的幸福。 抽完了一盒的面纸,我们俩把垃圾桶塞得满满的,转过头对视而笑,她开始整理自己的妆发,把哭坏的眼影、眼线还有粉底全卸掉。 她一边上妆一边说:「对了!你为什么突然要见你的未婚夫啊!」 「我要亲自去拒绝他啊!」我抹了抹眼眶。 「你自己吗?」她扯着眼角,画上眼线。 「还有一个人。」 我轻笑一声,刚好手机发出震动,我把来电显示亮给谢晓琳看。 我们还没有修成正果,但应该,快了。 单念生。 (5) 计画总是赶不上变化,眼前的衝击虽然没有比前男友给我的打击还要大,但也足够让我震惊好一阵子了。 面前那一对父子面容相像,都有一副凛冽的浓眉,双眸都是单眼皮的小眼睛,唯一不同的是脸型,儿子似乎更偏向鹅蛋脸一些,父亲的脸庞多了点细纹。 那都不要紧,因为两个人都不是我的菜,更重要的是…… 「这是我爸。」牧大扬露出他迷人的笑容,挺直了身子。 「你好。」我朝着牧爸爸点点头。 「所以……我的未婚夫是?」我面有难色的指了指牧大扬。 他只是摇摇头,比了身旁的牧爸爸,而单念生已经在我身旁笑到只差没在地上打滚了,真是没礼貌的傢伙。 「伯父,我……」 「没关係,我知道自己的条件,当初也是谢小姐跟我说就先交交朋友。」牧爸爸显得有些沮丧。 「下次可以去你们家玩吗?」我眨眨双眸,俏皮的拉起牧爸爸的双手。 他对我点头,粗糙的大掌将我的手全包覆住,像爸爸般的温暖让我下意识的展露笑容。这就像是一场闹剧般的简单落幕,想不到世界如此之小,会相遇的人总会碰面,庆幸的是他们父子俩也不是那种强迫人的流氓,也让单念生省了顿力气,他原本还打算暴力相向,这下子连给他开口表演的机会都免除了。 四个人就像一个小家庭在咖啡厅佔据了一下午,从峇厘岛的相遇说给牧爸爸听,说我是怎么把牧大扬当成变态,又是怎么在他猛烈的穷追不捨下,承认他善良的本性。 牧爸爸也偷偷揭发牧大扬以前追求女朋友也都是这样,其实就是死性不改,我也发现其实牧大扬小我两岁,目前正就读研究所,是个高材生来着。 我还趁着单念生去化妆室的时候套话,询问那天单念生究竟传了什么讯息给牧大扬。 「你自己问他。」牧大扬皮笑肉不笑,以尿遁躲避我。 体恤牧爸爸的年纪,而单念生也要回公司处理公事,结束了短暂的相亲大会,单念生载着我前往回公司的路途上。 我兴喜的用手机传讯息给谢晓琳,手指快速的敲打萤幕,嘴角弧度从来没有掉下来过,还顺便跟牧大扬聊天。 他说第一次看到爸爸的笑容,自从和牧妈妈离婚以后,都鬱鬱寡欢的,无论牧大扬带他去哪儿玩都没办法放开心胸,直说感谢我,我笑得嘴巴合不拢。 单念生的视线停留在前方,一手操控方向盘,一手将原本摆在置杯架的饮料递给我。 「干么?我不渴。」我没看向他,只是伸手挡掉他的好意。 「喝。」他低沉的嗓音回盪在车子里。 我立即将手机放到双腿上,接过他的饮料凑近嘴里,闭上嘴巴静静地啜饮,双眼瞅着面无表情的他,他皱紧眉头,握紧方向盘的手爆出青筋,无论我再怎么用手挑逗他的下巴,他就是不理会我。 体贴到我没有将车速加快,停红绿灯时又考虑到我手上的饮料杯,轻轻地煞住车子,但他面容的表情变化却被我瞧的一清二楚,眉宇间挤到都快没有空隙,眼珠子瞪得都快从眼眶里跳出来。 我笑出声:「单念生,谢谢你。」 不要找一个要你去习惯他的男人,不要只有你自己知道他喜欢什么,不要让他把你变成理所当然。要找一个如单念生般的人,又帅气又多金,又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又会打扫又会洗衣又会煮饭,讲起甜言蜜语又不输给自称爱情大师的人们。 「别痴心妄想我了,口水擦一擦吧。」 偶尔,他会用一句话将你打回现实,其实说来也虚度了五年的光阴,可能就是因为经常被他从天堂踹到地狱,我才一口咬定和他之间,只有纯友谊,没有真感情。 但是,再让我贪恋一下这样的温柔吧!直到单念生找到真命天女的时候,我必定会走得乾乾净净的,所以,再让我温存一阵子吧! 「我才没有流口水呢!」对他吐吐舌头。 「还说没有,你看。」他往下指。 我的眼神顺势向下,除了看见腿上的手机还有手里头的饮料杯以外,没看见口水痕跡,我正想抬头怒骂他一翻时,手掌的重量贴在我的头上,他轻柔的抚摸我的头发。 「苏小禾,你做得很好,就这样继续保持吧。」 单念生,你等着瞧吧!我绝对会狠狠的忘记前男友,好到让他羡慕我,我肯定会偷偷去找房东把他的房子退租,要他把三年的房租全都吐给我。 我会很好,我会变得更好,让其他人不敢再对我说我不够好,要让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你说现在开始放弃还不算晚对吧,我已经花费五年把它丢掉一半了,剩馀的另一半,我马上就会丢进水里,毫无保留的。 谁还要留恋于他,说不准他另一伴也在外头偷吃。 回公司以后,我没有心思去处理文件,大家全都匆忙的抱着资料赶工,嘴里还一边诅咒我,可我就是满脑子都挤不进公事,我就是公私不分。 若不是顶头上司是谢晓琳,我可能老早就被踢出大门,叫我滚蛋回家吃自己,此刻的我哪还能坐在椅子上发呆,做我的春秋大梦。 「我告诉你,只有今天,下不为例,要不是因为相亲事情欠你一次……」谢晓琳捏住我的鼻头,对我耍狠。 「好啦好啦!你最好了。」我抱住她的手臂,在她的肌肤上磨蹭。 「少在那边噁心了,还有,为什么是单念生陪你去啊!」 「羡慕吗?」我撩起头发。 「你们修成正果了吗?」她一脸期待。 「没有。」 「我看他对你的态度变得很不一样,而且最近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她戳了戳我的脸蛋,曖昧的对我笑。 「还不是因为在峇里岛跟他发生了一夜……」 我立刻摀住自己的嘴,瞪大眼眸和谢晓琳四目交接,所有的同事纷纷站起身来,视线全停留在我身上。 嗯,今天失恋的人大概要暴增四十位左右了。 5、撩妹技能第五招 消息不到半天便在公司里头传开,从一楼到五楼,简直像被用广播器宣传了一百遍似的,差点就连上门的客人也晓得。 在公司里我是逢人就躲避,突然希望自己的嘴巴不会说话,耳朵也听不见,回到家跟单念生报备完后就关在房间里,只看书、只在床上打滚、只用电脑、只听音乐,手机响了几百声都变成未接来电。 单念生那个无情的傢伙回了家也对我毫无关心,只是敲门叫我下楼吃饭,自个儿却关在房里好像在和哪国的鬼执行人员在商谈,那个前几天还把我捧在手心里的人去哪儿呢?到底是谁翻脸比翻书快,莫名其妙。 手机萤幕在眼前亮起,终于不再是谢晓琳的来电显示,而是牧大扬传送图片,我迫不及待的解锁点开。 最近似乎被牧大扬惹得欢喜,我应该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何况我又没有宣称我喜欢谁,所以和单念生以外的人搞曖昧也没关係吧! 我又是他一个人的。 点选了爱心贴图送给牧大扬,才刚送出没几秒他便拨通电话给我。 「喂。」 「还没睡哦?」他轻浮的笑了笑。 「关你什么事啊。」我略带开玩笑的口对他。 也许是头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了衝突,后来的相亲更是让我们觉得缘分契合,虽然牧大扬是小我两岁的弟弟,偶尔说的话听起来没什么营养,但大部分还是挺和我心意的。 尤其是他容易害羞这一点让我觉得抓住他的小辫子,只要一不小心开他一个小黄腔,他就会满脸通红,说话结巴,掌心开始冒汗,眼神还不敢直视我。 别说我变态,我就会太会观察人了,但他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才让我认识他没几天就把他给摸透,一点也不像那个单念生,我到现在还不晓得他对我到底是抱持着何种心态。 「明天要不要和我出门?」 「为什么我要?」跳到床上,害羞的抱住玩偶。 我有个小习惯,讲电话会开心的笑,就算对方在说难过的事情我也会讲得相当乐观,话语中带着笑意是我的特点,重点是我时不时就会发出笑声。 「给我个追求你的机会也不为过吧?」他大胆地提出,丝毫没有犹豫。 可以想像到电话那头的他,脸蛋有多么红,我抿了下唇:「嗯……好吧!就给你一个机会。」 就当我是坏心眼吧,心中没有对牧大扬的非分之想,也没有幻想过未来的日子有他,我只是想要测试,在单念生的心中是否有我,而我之于他是否重要,想要知道他会不会发怒,想要知道他会不会吃醋,想要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意思。 牧大扬弟弟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我绝对不是要利用你,我是无心的,我合掌向上天祷告,深知这是会遭天谴的,可我就是比起牧大扬,更希望陪我到老,还替我洗衣煮饭的人是单念生。 如果老天爷派遣前男友来教会我如何爱人,那祂让单念生来到我的身旁,必定是要让我瞭解怎么去放弃一段爱再重新出发吧。 在衣柜前没有不加思索,一早清醒我便兴高采烈的挑选了件白色碎花小洋装,坐在梳妆台前来回在脸上涂抹,用手拨弄自己的头发披在肩上,从衣架上拿了顶草帽再站到镜子前头。 「真是完美。」我自恋的望着镜子中反射出的自己。 「要去哪?」 单念生出现在我的背后,拿走了戴在我头上的草帽,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干么啦!我要跟牧大扬出门啊!」我努起嘴,抢走回我的帽子。 「啊、嗯,早点回家。」他伸手摸摸我的头后,没有多言便走出房门。 还以为他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想不到他的反应如此的无趣,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难道是我妆发弄得不够漂亮吗?还是这件衣服挑选的太过阳春,少了性感的成分? 下楼梯后没瞧见单念生的身影,鞋柜也少了双鞋子,我瘪瘪嘴,不是很满意的走出家门。牧大扬穿着简单的衬衫和牛仔裤,早已双手叉腰依靠在车子旁边等我。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小跑步到他的身旁。 「没关係,没有很久,上车吧!」 乘上了不习惯的副驾驶座,这是我第一次搭乘不是单念生的车子,车子里的配备都不是我熟悉的模样,我甩甩头,想把脑中的画面全都丢到一旁。 我可不能这样,牧大扬和单念生又不是同一个人,不能拿他们做比较! 牧大扬打开了车上的音响,不是电台dj的声音,是他放置光碟所拨放的摇滚和抒情的混合音乐,我静静地摇下车窗,闻着外头参杂各种气味的空气。 「吃早餐了吗?」他轻声的开口。 「嗯,我吃过了!」点点头。 「虽然我不是单念生,但你也不用一脸嫌弃吧!」他苦笑着,露出一副无辜的神情。 「啊?我没有啦!」我摇摆着手,急忙否认。 「还说没有,都写在脸上了。」趁着停红灯,他伸手划过了下我的鼻子。 「我只是不太习惯而已。」我耸了耸肩。 除了前男友和单念生以外,头一次和男性单独出门,虽然出门前显得有些兴奋,但现在却只感觉到满意的尷尬和不适应,一切都觉得彆扭,无法轻松自在的应对。 「我真可怜,还没开始追求就被宣告出局了。」他装作哭泣的样子。 「什么东西啦!」我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 「小禾,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牧大扬叹声气,摇着头笑出声。 「什么东西啊?」我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 「单念生根本在意你在意的要死,你们俩快把我气死了,一搭一唱的在表演相声哦。」 牧大扬亮出手机给我看,画面停留在他和单念生的聊天纪录,我瞪大双眼一条一条的观看,嘴角弧度都快掛到耳朵上。 单念生:「裙子太短,记得帮她遮。」 单念生:「爱喝甜,但不准点正常甜,她太胖。」 单念生:「没带外套,阳光太晒,替她挡。」 往下看到一分鐘前才捎来的讯息,我已经无法遮掩脸上的表情,牧大扬一脸想把我们俩人给杀掉的表情,却也只能陪着我露出无奈的失笑。 单念生:「早点回家,六点门禁。」 怎么,你还没回家,我就得在家等你啦。 (2) 他是狡猾的狐狸,最了解怎么抓住我的小心思,所以一大早我的计谋就被他看穿,我的戏演得像个智障,在他面前根本称不上是剧情,但他不拆穿我。 怎么能够,让我的心如此为你跳动。 看完了牧大扬递给我的讯息后我豁然开朗,感觉对于他我也能像和单念生相处般怡然自得,一点儿也不需要感到拘束。 「真是可怕的女人。」牧大扬搓着自己的手臂。 「讲什么东西啊你!」 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连忙向我频频道歉,我瞬间收起可怕的眼神,对他扬起嘴角,装作方才没发生任何事情。 「果然是只有哥才治得住的女人啊!」他发出感叹。 「你再一句!」我指着他的鼻头。 「你看看你,刚刚还再装忧鬱,看完讯息后笑得花枝乱颤的,我很可怜欸!」他耐不住气,哭笑不得的向我诉苦。 「呵呵,对不起啊……」我尷尬地搔搔头皮。 晴朗的艷阳将我照耀的睁不开双眼,牧大扬兑现诺言将外套披在我的肩膀上,儘管再热我还是拉紧了衣服,内心早已温暖得不得了,哪还差这一点体感温度。 牧大扬笑我偏心,他自己像个小孩一样闹脾气的跑去玩沙堆城堡。他带我到三芝浅水湾,湛蓝的天际像是和海平线黏在一块,儘管炙热的阳光快把我们晒成人乾,但我们今天的目的是见到夕阳。 光脚踩在滚烫的沙子上,我用跳的方式在沙滩上行动,感觉只要多停留几秒,脚底就会散发出烤肉的香味,那一定是我的。 走到阴凉处,感受陷入温热沙子的奇妙触感,再走到被海浪拍打的沙滩上,体会那一阵阵的水流从我的脚边滑过,仿佛一双手在搔痒我的脚底。 忍不住拿出手机照张相片,不加思索的传给单念生,没等到他已读我的讯息,我收起了手机,张开了双手,闔上双眸,带着咸味的海风拍打着我的脸颊,我陶醉在它的呢喃声中。 直到煞风景的牧大扬用沙子堆在我的双脚上,我缓慢的低下头,见到他一脸被我察觉的模样,我不禁大笑道:「牧大扬!你皮在痒哦!」 我使了点劲将双脚从沙堆中拔出,想不到他在我失神的时候堆叠了如此沉重的沙子在我脚上,当我重获自由后,当然是在沙滩上演一齣你跑我追的白痴戏码。 「我不是故意的啦!」他抱着头拔腿狂奔。 「你给我站住什么,叫做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嘛!」他刻意用后退的方式在我面前奔跑。 「你真的很鸡婆欸,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啦!」我跑得气喘吁吁,渐渐停下脚步。 「还好吗?」他见状,赶紧跑到我身边轻拍我的背部。 「抓到你了。」我抬起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抓紧了他的手腕避免他偷溜。 「……」 我看见他的口型,差点没把脏话飆出口,最后从喉咙里冒出的声音全是哀号。 在我口袋亮起的手机萤幕我没察觉,和牧大扬俩人躲到阴凉处,我们肩并肩望着海浪一波波的来回流动,沙滩上的人群走了一波又来一堆,数不尽的脚印在沙子上残留痕跡又被海水和清风带走。 距离上次看海已经是六年前的事情了,我已经被关在满是人类和建筑物的世界里太久,我感觉到疲惫,轻轻靠在牧大扬的肩膀上。 上次还依靠的是黄先生的肩膀,想来他现在身旁的人儿也不是我了,头的大小肯定不比我,重量铁定轻,身材也绝对比我火辣,敢穿比基尼到这里游走,不像我这乾瘪的只能穿洋装,还被吹起裙襬露内裤。 「累了吗?」牧大扬侧过头,轻轻撩开我眼前的发丝。 「不晓得是身体累,还是心累。」我举起手揉动自己太阳穴的部位。 脑袋里倏然冒出一个念头,倘若我没有遇见单念生,而是先遇到了牧大扬,那我是不是会被他的可爱天真吸引,说不定伴我走过五年光阴的就会是牧大扬,我也不用为了单念生而每天纠结,也不用因为单念生而被公司的同事成天起鬨。 但,如果没有遇见他,我肯定还是那双残破的鞋子吧。 在不知不觉中,我的生活开始无法脱离他,话题三句内离不开他的名字,和同事出门吃饭先向他报备,奇怪,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也不是我的监护人,我又何必处处都想到他。 我们只是朋友啊朋友! 我矛盾的在内心上演天人交战,想得太过入迷,没察觉牧大扬的表情显得越来越低落。 「苏禾,你觉得我可以吗?」他突然开口。 「可以什么?」 「当你的男朋友。」 「不可以。」我立刻一口回绝。 「为什么?」他摆出失望的神情。 「你还差一点点。」我用两根手指重叠,比出细微的动作示意。 他没有回应,只是蹙眉,朝我投射困惑的神情,等待我的下文。 「差让我怀孕那点。」 晓琳,其实我好像没有想像中陷入失恋低潮,反而早就跌入了一波热烈高潮,只是我一直都不愿意去承认,承认我喜欢单念生,承认他早就变成我世界的中心,承认让他的贴心变成了我的习惯。 因为我一点儿也不确定单念生的世界有我,因为我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配得上他,因为我还认为我不够好,还有好到能让他的世界只为我打转。 虽然我已经被他迷得团团转了。 (3) 牧大扬自告奋勇要当我的军师,说什么男人才瞭解男人,说什么我得对单念生若即若离。 我要是做得到,还会被他吃得死死的吗? 「真笨。」 牧大扬顽皮的对我扮鬼脸,他拋开了方才对我的情感,我知道他的真心,但他也看见了我对单念生的心意,我没有向他道歉也没有向他致谢,因为我明白他不爱听也不想听到。 他不想要被我宣告出局,他只想静静的在我身旁守护我,他善解人意,只是敲错门,刚好敲到我这一扇早已有人居住的心房。 「姐你不懂啦!你被吃得死死的,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这样可不行。」 「他都甘之如飴了,我怎么就不能心甘情愿。」我挺起胸,一副振振有辞的样子。 结果我们错过了预定好要观赏的夕阳,当那艷红的橘红洒落在我们身上时,才察觉太阳已经渐渐下山。 今天出门的意义全被某个人给破坏掉,我没有办法让他吃醋,也没有办法惹得他牙痒痒,只能乖巧的摸摸鼻子,准时回家,虽然我没有收到单念生传来的讯息,但他传给牧大扬的讯息我倒是有收到。 为了赶在六点以前到家,我一路催促着牧大扬猛踩油门,视线紧盯手腕上的时间,深怕超过一分鐘会被单念生给抓包。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你。」他一副悠然自在的口吻说着。 「你给我开快一点。」我差点没伸手去掐住他的脖子。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在我的三催四请之下,相差一分就六点的情况下,牧大扬将我平安送回家,我还来不及打开大门便先用手机传了讯息给他,莞尔把手机握在掌心,放在胸口约莫三秒鐘。 「好了!赶快进去吧!搞得跟新婚夫妻似的。」牧大扬露出一脸鄙视我的表情。 「囉嗦鬼!」我对他吐了个舌头,幼稚的拍了下屁股后便衝进家门。 脱下脚上的鞋子,我将身上多馀的累赘全往沙发丢,还没来得及去察看单念生回覆的讯息,我便跑上楼梯,抓几件乾净的衣服关进浴室里。 脖子上的红点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两处地方,肩膀的齿痕也不在了,我有些留恋的多搓揉几下,不敢抹太多的沐浴乳在上头,分明就知道用沐浴乳不会洗掉。 水柱冲在我的身上,我一边哼着歌曲,一边洗掉身上的泡沫,洗净了身体后,我挤出洗发乳轻轻抹在头发上,低下头将头发搓出泡泡,随心所欲的按摩着头皮,最后用水洗去泡沫只留下清香。 换上一身乾爽的衣服,我抱着褪下的脏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仔细的盯着单念生贴在洗衣机盖子上头的操作步骤,虽然显得我的智商不高,但那也是我该虚心接受的事实。 下了楼后,瞥了一眼掛在墙上的时鐘,确认还没有到单念生下班的时间,我溜进厨房打开冰箱,搜寻着不用开火就可以进到肚子里的食物,结果左翻右翻也只找到一盒综合水果和一盘只要微波就可以享用的半碗量炒饭。 看见贴在冰箱和微波炉上头的纸条,我才发现,这个家里处处都有单念生留下的笔跡,他知道我其实是个生活白痴,知道我虽然以前会照顾前男友,其实都是用手机看网路教学来着的。 他把每一个地方的使用步骤和注意事项都用黄色纸条贴着,只是,以前似乎没有这些纸条存在,怎么今天,到处都是? 不以为意,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中,走到电视机前抄走遥控器便窝进沙发上,从新闻转到综艺节目在换到韩剧,从爆笑到痛哭流涕,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上演默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它一走到七点半,我转过头看了眼大门,静待几秒鐘后,门把没有被转开,没有钥匙开锁的声音,于是我变换姿势,躺在沙发上继续从第一台转到第一百台。 满满的水果盒全被我吞下肚,我像隻懒虫,瘫软在沙发上头,不停地拿起手机查看有没有新讯息,打开单念生的对话视窗,却始终停留在他传给我的贴图上头,剩下的留言没有被已读。 「搞什么鬼啊……还叫我早点回家,自己跑去哪鬼混了!」我忿忿不平的将手机丢回桌上。 却没隔几秒,又把手机拿到手上,重复好几次的动作,未读就是未读,我放弃继续无谓的盯着萤幕看,点开游戏开始对战。 滴答滴答来到八点鐘,我不满的从沙发上跳起,衝着电视说:「你到底要不要回家啊!让我一个人在家里等你,我还没吃饭欸,我很想睡觉啊!」 喘着气,电视剧里还拨放着韩剧,女主和男主互相对视,说是笑得有多甜蜜就有多甜蜜,大概比蜂蜜的甜度还要再加倍吧! 无奈的窝回沙发里,我放下手机,双眼直盯着时间发呆,沉重的眼皮开始往下掉,我一直撑到时间走到十二点,可能是单念生在公司加班,趴在办公室睡着了,只要睡醒了就会见到他,身上会盖着他的外套,手机会有他拨来的未接来电。伸手拉一颗抱枕垫在头和颈部底下,我放下手中的遥控器,慢慢地往黑暗里坠落。 从梦中惊醒,电视机忘记关掉,睁开眼后,依然在拨放新闻,我盼盼四周的物品有没有被移动,视线最后停留在大门,歛下眼眸我轻叹声气。 「单念生,你为什么没有回家,我们约好的六点呢?」 清醒后没有看见单念生留下的黄色纸条,我的身上少了件他的外套,我还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被抱到房间内,鞋柜里的鞋子依旧缺一双。 我点开手机,讯息全被已读,却没有得到回应,我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抽起卫生纸凑到鼻尖擤鼻涕,双眼直瞪着那扇一整晚都没打开的门。 你个骗子。 (4) 比出手指头,我开始慌张,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去警察局报警,单念生可能喝醉酒摔倒在路边,被流浪女子给捡走了,还是他被有心人士给下药,打算把他拍卖到国外市场,他长的那般好看,外国人肯定喜欢。 来回在家中踱步,还没到上班时间我便衝进公司里,同事都纷纷表示不清楚,五楼部门的人也说有看见单念生打卡下班,莫非真的如我所想,他被坏人给绑架了? 坏人怎么就没有给我打电话勒索呢?虽然我只是个小资女,吃住都得靠单念生,至少我还知道他银行帐户的密码啊! 「小姐,你可以冷静一点吗?」谢晓琳双眼无神的望着我。 「你说说看,他那么帅,身材又好,又多金,是不是被变态给抓走了?我是不是应该马上去报警,还是我要先打电话给单念生的父母?」我抓紧谢晓琳的手腕。 「好了好了,单念生长那么大了,懂得照顾自己的,说不定他出差没跟你说啊!人在国外,没办法马上用电话联络你。」谢晓琳死命的挣脱我的手劲,揉着被我握到红肿的地方。 「对……一定是这样。」我对于谢晓琳的话语点头如捣蒜,没有任何怀疑。 「那这样子,你可以回去安心工作了吗?」她开玻璃门,脸上尽是疲倦准备将我恭送出去。 「可是……」 「没有可是,单念生一定会打电话给你,你给我等!」她将我推出门外,狠狠的关门还上锁。 我以为那夜之后是我在躲避他,甚至尝试过对他视而不见,但他却老是挑逗我的心脏,搞得我七上八下,完全没有办法不将他放在眼中,好像开始变得只要一天没见到他,全身都会不舒服。 倚靠着墙壁,我的眼神空洞直盯着办公室的盆栽,就连经过的同事撞到我也丝毫无感觉。 不要了,我不奢求什么,只要你出现就好,我只要能够看见你平安无事就好了。 一整天都心神不寧,咖啡里的糖粒可以加成盐,影印双面可以都印在同一面搞得看不清,撰写宣传连半个字都挤不出来,手指停留在键盘上,跳动了几下却又长按删除键。 就这样混水摸鱼过了一上午,午餐时连饭都没吃就又跑到五楼部门询问,却只得到单念生没有来公司这件事情而打退堂鼓。 「唉。」哀怨的趴在办公桌上。 这种鬱闷的心情就好像是养了好几年的宠物,突然离家出走失踪一般,无论我询问多少个路人,不管我贴多少张寻宠物啟示在电线桿或公车站的布告栏,他如果有心要躲我,就一定不会让我找到他。 我鼓起腮帮子,手指逗弄着摆饰在桌上的玩具,「早点回家、早点回家,自己是回哪个家了,也不给我打电话、传讯息,连公司同事也不说,是跑去哪里泡女人了。」 如果我现在化身成拳击高手,绝对可以招招让对手求饶,因为我怒火中烧,原本的担心都变成了愤怒,如果见到他的那刻我对他仁慈,我这辈子就跟他姓! 手边少了玩偶可以发洩,也不能将桌面上的文件全部摔到地板上,我只能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肉。 「你乾脆回家去算了。」谢晓琳丢下一叠文件,拍拍我的肩膀。 「啊?真的吗?」我像是看见了希望之光。 「你还真的想回家啊?是有没有那么想见到单念生?」她脸上尽是嫌恶,连续翻了几个白眼,表示受不了我的一举一动。 「谁叫他不回家。」我用手托着下巴。 「你是小媳妇吗?又还没嫁进单家门,你管他回家不回家呢!」她伸手推了下我的后脑杓。 瘪瘪嘴,我嘟嚷:「你还不是一天到晚叫阿杰早点回家,还给人家查勤,跟魔鬼似的,小心人家不要娶你。」 「你再给我说一句!」她恼羞成怒,发出河东狮吼。 「说你是母老虎啦!没有人要娶你!再见!」我拉起椅背上的外套和包包便拔腿溜走,深怕成为谢晓琳脚下的亡灵。 不理会她在后头像个疯婆子闹街,我对同事们丢一句「对不起」后便搭上电梯,表示自己要早退。 的确是应该要好好感谢谢晓琳这么一闹,我头顶上的乌云似乎被她赶走了一大坨,开始往乐观的方面思考,可能真的如同她所言,只是临时去出差,还来不及告诉我。 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在最短的路程和最短的时间回到家中,快速的褪下鞋袜和外套,乖巧的跳上沙发静静待着。 我有预感,单念生今天肯定会回家,只要再过几个鐘头,就会听见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响,然后单念生的身影会出现在我的眼前,说不准他会带土產来向我赔罪,然后我还要逼他穿上卡娜赫拉的睡衣,叫他大跳韩国性感舞蹈给我瞧瞧。 自信满满的盯着电视,眼神不停往墙上的时鐘飘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到他。 吃掉一盘炒饭,喝下了将近1000c.c的水量,灌掉一瓶果汁,跑去厕所的次数约莫十次,我只感觉度秒如年,每抬头一次,发现好似才刚过十分鐘。 这种感觉跟学生时期在上课般艰难,尤其是遇到那种口水特多,话语中又毫无幽默,寒冷到让人身置北极般。 倏然,我听见钥匙碰撞的声音,坐直身体,吞嚥口水,莫名的感到紧张,当门把转开的那剎,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丝,脸上多了几分憔悴感,身上还是那套我前天瞄见的西装衬衫。 「你去哪了?」 瞧着他从大门进来,连一眼都没往我这瞥,我却兴奋地跑到他的身边。 「单念生,你给我站住!」我跺脚。 看着他笔直的身躯逕自往二楼走去,进门后半句话也没提,抬起脚步踏上楼梯,那目中无人的神情,我不曾见过,我甚至开始不晓得映入眸中的此人是否是我认识的单念生。 我很想问他去哪儿鬼混了,我很想问他怎么连通电话都没给我拨通,我很想问他至少也该传封讯息让我安心,我很想问他…… 知不知道我想他。 「小禾,我累了,想睡。」 说谎,你连一眼都没看我。 跟着他的脚步走上楼,我尾随着跟进房间里头,他像是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我,解开衬衫的几颗钮扣褪下衣服,肩膀上那鲜红的血液凝固,腰间还有一大片的瘀青,我吓得摀住自己的嘴,却止不住声音从咽喉中出来。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小禾。」 「嗯?」我皱紧眉头。 「帮我擦药吗?」 我忍住自己的委屈鼻酸,低下头假装镇定。 「擦。」 (5) 纯白的棉花棒沾上褐色的优碘,我小心翼翼地往那道鲜红抹去,一边朝着伤口吹气,一边擦上药膏,已经消毒过的伤口显得特别吓人,我不敢开口询问这是怎么来得,单念生也没吭声。 笨拙的覆上纱布,用透明胶带替他把伤口贴起,必免去碰触到,手指触摸到他腰间那片瘀青,下意识的用指尖戳了下,他发出闷声。 「好了,不过我不太懂专业,所以你明天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我故意往他的腰间一拍,看他整张脸皱的跟吃到柠檬似的。 谁让他和我失联,这也只是给他一丁点处罚而已,满意的拍拍双手露出笑容,而他只是抄走了毛巾走向浴室里。 「欸!我刚擦好药你还给我去洗澡。」错愕的听见莲蓬头冲出水声,我只能对着浴室门大喊。 莫非这是迟来的叛逆期吗?单念生也老大不小了,一把年纪还给我搞什么叛逆期,话也不好好说,跑去洗澡是在浪费药膏吗?既然想要冲洗身体就清洁后在叫我擦药啊! 没过几分鐘,他赤裸着上身,腰间以下全被浴巾给包裹住,我瞧见自己包扎的伤口还完好如初,半滴水都没有浸湿,只看见他的发丝正滴着水。 「你……去洗头啊。」我乾笑着。 「嗯。」他一屁股坐到我的身旁,把毛巾丢到我的手上。 他侧过身背对着我,我只是摊开毛巾,因为身高限制由坐姿改变成了跪姿,纯白的柔软轻轻覆盖在他的头顶上,乾爽渐渐被发丝的水滴透湿,我不敢太用力,只是温柔的一把一把握乾头发。 他温驯的像隻小猫,分明之前还向张牙舞爪的兇猛狮子,却在一瞬间向我低下了头。 插上吹风机的插头,我将开关调到中度风量,一手用毛巾擦拭头发,一手拨弄着发丝让风透进去。 「单念生,你到底去哪里了,还让牧大扬要在六点准时让我到家,讯息也不回,电话也不打,我很担心你啊!」 吹风机的噪音很大,不晓得单念生究竟有没有听进耳朵里,他没有出声,我也没有持续追问,只是静静地替他吹乾头发。 将毛巾放到一旁,一开手中的吹风机,我把掌心的汗水擦乾,抚摸着他的发丝测试是否有将靠近头皮部分的发根吹乾,直到满意后我收起吹风机,见单念生没有任何动作,我用鼻子哼了声气,无奈的准备从床铺上下到地面。 一隻大掌伸到背后,准确地抓住我的手腕,绕过他的颈子拉到他的胸口位置,我整个人贴在他宽阔的背部,下巴不小心抵到他的伤口,双手被他牢牢抓紧,我感到有些惊慌失措,却也不自觉得的心跳加速。 依靠在他温热的肌肤上,我觉得自己的心脏声跳动的有些大,彷彿就放在耳边,深怕让他听到,我忍不住想往后缩,无奈双手都被他禁錮住,我连动都无法动弹,他的下巴长出些微的鬍鬚,刺刺的触感摩娑着我的掌心,单念生拉着我的手摆在他的脸庞。 我顿时像个人偶任由他操控,只觉得脸红发烫,突然不晓得自己昨天到方才到底在赌什么气,也不明白为何要为了单念生那么的心烦意乱,但我只知道现在真实的触摸到他,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也无法思考。 他住进了我的心房,却没将钥匙给我保管,因为他是房东,而我只是房客,并不是他自己想要进门,而是他的身影住在我的心里。 「单、单念生。」我紧张的张开口。 「嗯?」他像是躺在我的掌心上,侧脸紧紧贴覆住。 「你怎么了吗?」我避开伤口处,往他的肩膀上轻轻依靠,让他不再倚着我的手。 「小禾。」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轻声呼喊。 「什么事?」 身体倏然被一股拉力拉走,自然的向前倾,单念生瞬间躺到了床铺上,而我正趴在他的胸口,发烫的耳朵贴在他的肌肤上,完全不晓得这秒鐘发生什么状况,当我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他当成抱枕。 「我想你了。」 从前被朋友说是情场高手,和前男友交往三年之久被说肯定有高明手腕,其实他们都不明瞭,我根本超级笨拙,看起来表面有些精明,实际上却不太懂得生活,当他们问我有什么祕诀保持爱情鲜度,我大概只会回应:「就冰进冰箱啊!」 谈过几次恋爱却不太懂得爱情,那不就是爱情迷人之处吗?就是让你捉摸不定,想要拋弃它却又想要拥有它,你会对它又爱又恨,失恋的时候会想把它一脚踹开,宣称自己一辈子再也不碰触,却又在遇到心动时刻把它捡回来,说要好好珍惜。 抬起下巴看着眼前陷入熟睡状态的男人,我挣扎了许久,思考着要继续喜欢还是放弃,还是下定决心就只当朋友,但他的口口声声让我想要把它拾回我的内心,告诉爱情一声「抱歉,我再也不会犯错了」。 盯着他的五官看,我始终无法做出抉择,也许继续保持这种曖昧不清的关係对我们俩才是最好的。如果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被谢晓琳给踹下楼吧,分明都上了床还在那边搞曖昧,我应该要掐着单念生的脖子叫他给我一个名分。 「怎么办啊……可是我好害怕。」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我忧心忡忡到无法入眠。 我偷偷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手机,在不打扰单念生的情况下我偷偷传封讯息给牧大扬,在这种纠结的时刻,就是该他派上用场了! 苏禾:「单念生回家了!」 牧大扬:「该出招了姊。」 没几秒鐘他就立即回应了我。 苏禾:「我要怎么办啊?当朋友?当情人?可是人家说由女生追男生好像感情不会太长久?」 手指快速的在手机萤幕上敲打。 牧大扬:「难道你要等到哥被其他女人追走吗?」 他在下头附上了愤怒的贴图给我。 苏禾:「可是……」 牧大扬:「不然你们再上一次床好了。」 向牧大扬求救似乎是我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我漠视他的留言,把手机萤幕关掉丢到一旁。 悄悄的移开身子想溜下床回自己的房间里,缓慢的往另外一头移动,还没逃脱出单念生的手臂就被他抓回怀抱中,那隻手横行在我的腰间,紧紧扣住。 「陪我睡。」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关係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单念生还在,我也还在,不就好了吗? 他伸手捞起棉被,盖在我们俩的身上,宛若在哄婴儿睡觉般在我的身上轻拍几下。 你,也先穿上衣服吧! 6、撩妹技能第六招 前几天的生活感觉像是一场爱丽丝梦游仙境,记忆分明都清晰的在我们的脑海中,却像被用白色的油漆给覆盖住,我们谁也没有提起隻字片语,我甚至不敢询问单念生去了哪里,单念生也没有询问我和牧大扬出门的事情,但我总是感觉这一切都被他操控在掌心中。 如同他的计划一般在执行着,或许我就是天生少了好几根筋,也可能是分心到单念生对我的温柔,才没有多馀的时间去思考。 谢晓琳说我不去学川剧变脸根本太过于可惜,简直埋没我的才华,我差点从化妆包里拿出卸妆水往她脸上泼。 「我就是善变的女人,你咬我啊!」用力的将卸妆水摆在桌上,我起身瀟洒地走出她的办公室。 现在单念生恢復从前,准时的在晚上七点半出现在家门口,加班的话也会先传讯息给我,偶尔我会跑去五楼窝在他的办公室里,虽然前阵子上床事件被闹得沸沸扬扬但似乎几年来大家也对我们习以为常,当成笑话一笑而过,没有人放在心上。 结束上一场婚礼策画后,我紧接着又接下一份企划,连续三天没日没夜的熬夜撰写,手边还有几张礼服设计稿要缴交,顶着一双熊猫眼天天往公司的茶水间跑,除了泡咖啡还是泡咖啡。 「该休息一下了吧。」笔电被一隻大掌给盖上萤幕。 「啊?是你啊……」我两眼无神的望向来人。 「虽然你不想要生命,但这个女人的身体是归我管,所以由不得你。」他逕自替我穿上外套,抓着我的手走去搭乘电梯。 走出大楼外看见夜幕降临,我瞅了一眼手錶才察觉已经八点了,办公室里头的人早已走光,连门口的招牌都准时下班。 我整个人都快要贴到单念生的身上,全身无力的无法好好行走,好几次都差点和地球表面亲吻,直到他终于受不了我这颓废的举动,蹲在我的面前,拉住了我的双手让我靠在他的背部,将我整个人托起,背在身后。 「单念生……当你的女朋友好幸福。」我紧紧搂住他的颈子,神智不清的呢喃。 「好险不是你,照顾起来很费力。」 「你说什么呢!我超好的好不好,跟我交往是你的荣幸!」我突然吼出声。 在旁人眼里,比起缺乏睡眠的人我可能更像是喝醉酒在发疯的人吧,但此刻的我确实是有点像。 「你不是之前才跟我跟说你不好吗?」他低沉的嗓音传进我的耳中。 「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说我不好的人才不是我,是我前男友和那些烂朋友。」我靠在他的肩膀,完全遗忘他肩膀的伤口,将整颗头的重量附加上去。 「嗯,你很好。」他提了下我的身体,深怕我从背后往下滑。 我的包包不知道何时跑到了单念生的手上,他勾着女性款的小提包看起来有点可笑,可是怎么会意外的适合,好像听到旁人对我们指指点点,也许是觉得我太幸运了。 虽然饮下了好几杯的咖啡,但似乎已经起不了作用,在他的背上我只感觉到安心,再也没有任何压力逼迫我缴交稿件,不用听到同事把文件本丢在桌上的声响,没有谢晓琳高跟鞋的烦人声。 他轻轻哼着歌曲,夜晚的微风吹动我的发丝,我贪恋的多闻几口他身上的味道,忍不住抽回一隻手搔挠着他的后颈,却被他立即抓回。 好像在外头徘徊了一段时间,我盯着单念生侧脸捨不得闔上惺忪的睡眼,直到他把我抱进车内的副驾驶座,我大概就是属于那种沾枕头就睡着的人。 他应该不会觉得我的睡眠时间太长吧,怎么在他的身边我老是在表演如何快速入眠这件事情,显得有些丢脸,却又无意识的勾起嘴角觉得甜蜜,因为很安心。 新人要求的礼服设计成为我最大的烦恼,必须结合蓝色、黑色还有蕾丝跟花朵,不能够太过阳春又不能够太过花俏,剩馀的时间只有四天,不知从何下手的我完全无法找周公下棋。 差点没让谢晓琳把那对新人找来,我肯定破口大骂那个准新娘,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但谢晓琳却用她的专业角度,一句话就让我闭嘴,也让我深深感受到自己的小孩子气。 「谁都可以是奥客,但今天只是在于你有没有能力去做。」 难得接收到工作压力,骨子里参杂着完美强迫症的我理所当然想展现实力,入行以来没有任何代表作,我也曾被间言间语说过是靠关係进公司的,或许是,但我有的是实力。 挤出牙膏伸进口中,我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清醒以后早已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还躺在床上的,吐掉口中的泡沫,用湿毛巾抹去脸上的睡意。 换上一套乾爽的制服后走下楼梯,扑鼻而来的是麵包香味,我快步走向餐桌边,望着满桌的丰盛和端着两杯牛奶,身上还围着围裙的单念生。 「早安,睡醒了?」 「嗯,早安。」我抬起手揉动双眼。 拉开椅子坐到上头,神智还尚未回魂的我彷彿还见得到周公在向我挥手,一遍遍的点着头,对于眼前散发着香味的早餐半点胃口也没有。 好不容易抬起手拿起叉子,对准盘子里的培根,却总是放到口中只嚐到不锈钢的铁銹味,微微瞇起眼眸,我不死心的重复动作,鏗鏘声响成为全场的焦点,看了眼单念生,他还埋头在自己手中的那份报纸。 「今天还要去上班吗?」隔着报纸,传出他的嗓音。 「什么?当然要啊!」我轻轻敲了下桌子,表示自己相当有精神。 「你,连培根都弄不起来,还想去公司画稿子?」他将报纸摺叠收好,挑起眉斜睨着我。 「谁说的!我可以啊!」我用铲的方式,还将脸往盘子靠近才入口那片难搞的培根。 「确定不要再多睡一天?」 「不用不用!」我摆摆手。 要是再让我沾床一天,我可能会待在上头三天都不想下床了,到时候整件案子开天窗倒大楣的就是我,我还想要混一口饭吃,总不能一辈子都在单念生屁股后面蹭饭。 望着他的举手投足,啜饮咖啡的馀韵,咬下一口香肠却不再唇上留下油腻,考得香脆的麵包放进他的嘴中彷彿是一种享受,突然在他的身后看见有到光芒闪烁渐渐扩大,花瓣不知从哪儿飘落,一朵接着一朵绽放开来。 我眨眨双眼,以为自己看见幻觉,却在脑海中浮现勾勒出婚纱款式的那刻,站起身来兴奋地大叫。 「单念生谢谢你,我想到了!」灵光一闪,源源不断的想法在我脑海中浮现。 「什么东西想到了?」他咬了一口吐司。 「婚纱。」我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要穿的吗?」他将吐司咀嚼后嚥进喉咙,用叉子指了指我。 (2) 才刚坐到办公室的椅子,望着成堆的文件夹,撇了眼时间后,我深吸口气开始抽走一本又一本的资料夹。 不用接触客户一直是我心中理想的工作,儘管要待在死气沉沉的办公室哩,儘管办公室里的勾心斗角阴险的让人发抖,但比起去面对那些跩个二五八万,从口袋里掏点前就认为是大爷的人,还不如在这里耍心机。 虽然恐怖的程度相差不远,至少我面对的只是这一群人,而不是永无止尽的人类。 经常看着负责商谈的策划长兴喜地走出公司,却老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回来向我们哭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在路上被抢劫了,但事实上他本身就是个玻璃心的脆弱树苗,不能给他浇灌太多的水,也不能没注意就一脚踩扁他。 但就我来说,一个大男人还会哭哭啼啼地简直弱爆了!不管我左看右看就是被爸妈保护良好的宝贝,不懂得人间疾苦的那种。 处理掉手边一部份的工作,我从抽屉里拿出空白的草稿,上头还残留我的铅笔笔跡,前几天气愤地没擦乾净,还差一点擦破了几张。 谁知道谢晓琳还用威胁的口吻对我说:「就给你这几张,破一张,就扣你一天的时间。」 若不是同事拉住我,可能会衝进化妆间里拿几罐清洁马桶的硫酸泼在她的办公室。强人所难和尖酸刻薄都是谢晓琳工作的特点,但无论和她共事几年我仍然无法虚心接受,因为她就是那种刁难你到哭也不会心软的坏女人。 凭藉着大清早单念生给予我的灵感,我快速地拿起铅笔在纸张上挥舞,将近一小时的时间把一件婚纱给设计出炉。为了符合新娘子的要求,典礼上主要的头一件婚纱我便採用全黑色调,用浅色花瓣当作点缀,把蓝色暗藏在里头变作绽放星星夜晚的概念。 来回修改完小细节后,我把稿子送到谢晓琳的办公桌上,时间也接近中午,我拉起包包的背带往电梯方向走去,决定今天好好犒赏一下辛苦的自己。 向门口的当家花旦打完招呼便走出大门,动了动僵硬的肩颈,我伸展着腰部,眼珠子转了转决定往大楼的对面巷子走去,那里有间隐密的小餐馆,午间人潮不算多,餐点也没有特别令人眼睛为之一亮,只是每回进到店里头,都有种回到家的熟悉感。 轻轻推开玻璃门,目测里头已经有三桌的客人,位置不算多,大概只有十来桌,我抽了张菜单和蜡笔后往靠窗的座位坐去,快速的在菜单上画好自己的午餐后送到柜台。 掛在玻璃门上的铃鐺又再度响起,我好奇地往门扉望去,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要抓起包包衝进餐馆的厕所里的。 以前学校地理老师总说:「你们不要以为世界很小,地球上的国家多到你们数不清也认识不完。」很想要跑回学校大骂地理老师说谎,我们对于记住地球上全部的国家不感兴趣,也从不认为世界是很小一颗的,因为我知道,地球是圆的,所以冤家路窄这四个字才会被发明出来。 黄先生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不敢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只是淡然地从包包里拿出手机假装在回覆讯息,他却毫无犹豫地往我的座位走来,我在心里疯狂祈祷,祈祷他只是从我的身旁走过。 「小禾。」 这辈子有几个仇人不想见到,一是学校老师、二是学校同学、三是……前男友。望着他默默拉开我对面的椅子逕自坐下,扯开嘴角对我露齿而笑,还以为我没看见在我眼前挥动几下手。 嗯,我看得一清二楚,但此时的我好想告诉老闆说我不吃了但钱会给,和他处在相同的空间,闻着相同的氧气会让我窒息,空气中似乎参杂着他的味道,晕眩的感觉不是假象是噁心想吐的事实。 「小禾、小禾。」他不死心地又再重复呼喊几次。 「嗯、是你啊!」我放下手机,心不在焉地往他的后方瞄去。 「好巧哦,在这里遇到你。」他交叠双手,靦腆的笑了下。 倘若是以前的我肯定拔腿狂奔,先去附近的庙宇求籤烧香膜拜,现在我还坐在他的面前,不为别的,只是香味扑鼻的牛肉麵已经摆放到我的面前,口中的唾液都快要滴落,让我怎么捨得丢下筷子逃跑。 「嗯。」我拿起筷子,歛下眼眸。 「上次有平安回家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谢谢。」动动手中的筷子,夹起麵条。 「小禾,我分手了。」 然后呢?想復合?还是希望我伸手拥抱你,告诉你一声还可以回到从前。 手中的筷子还是不争气地从掌心脱逃,掉落至地面的声响让老闆娘匆匆跑来替我收走,我还没来得及去抽一双新的筷子,他就先向我递来。 「是哦,别难过。」我的视线被牛肉麵的热气薰得看不清。 苏禾,你可别给我掉眼泪,说好要学会放弃的,不能如此轻易的动摇。我不停地说服自己冷静,紧张地用口水抚平乾涩的双唇,掌心不断地冒出汗水,依摆被我的手汗搞得皱巴巴。 「小禾。」他的手覆盖住我颤抖的手。 「你干么?」我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下吗?」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凝望着我。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吧!请你离我远一点。」皱紧眉头,我开始感到嫌恶,连吃麵的胃口都尽失。 「我是真心想悔过的,你要相信我啊!」 有神经病的病人会说自己没有得病,喝醉酒的人会说自己没有醉,做坏事的人不会承认自己的行为,所以说自己会真心改过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不会改过,重蹈覆辙是他们的专长,最厉害的骗人技巧是装可怜,表面先做一套假象让你信以为真,到手以后再全部摆烂让你哭得撕心裂肺。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倒也不短,三年之久了,我还不够瞭解你吗?长袖不能超过手腕五公分,吃麵的时候会先喝汤,前一天晚上会先准备好隔天的衣服,虽然不晓得你的头发有几根,至少还有双眼可以看清那张諂媚的面具。 「那,先把三年的房租还我吧。」 (3) 当年的我也许还是个懵懂的小女生,没有什么交往经验,就连同居这件事也是先斩后奏差点没跟家人搞到断绝关係,义无反顾地和黄先生在一起,被朋友嫌到没一块好,但在我眼里他依然是想要託付终身予他的对象。 分手的时候我哭天抢地,逃回家中才知道温暖,被爸妈和两个姐姐拥抱在怀中的时候才知道要道歉,错怪他们的劝言,还自以为自己是对的。 他默默无语,面有难色的欲言又止,看着他想张嘴却又闭上,可笑至极的模样。 「不会吧,还靠女人养吗?」扬起一般嘴角的弧度,齿笑着眼前的男人。 「不,我可以还你。」他秉住呼吸,一脸诚恳的说着。 「现在?」 「现在没有办法。」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走吧,别浪费彼此的时间。」我挥动手,端起麵碗喝了一口早已冷却的汤头。 叹息着眼前这碗牛肉麵,我连一口都还没品尝就已经失去风味,麵条泡在汤里变成软烂,汤麵也开始浮起一块一块的油渍,更别说牛肉块咬起来又硬又老。 巴不得把眼前这个男人捏碎,什么时间点不出现,偏偏挑在我想要替自己好好庆祝一翻的时候。 「小禾。」 我走到柜檯付了帐,快步地走出餐馆的门,他追在我的屁股后头,还没有死心。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已经没有东西给你了。」我停住脚步,侧过身瞪他一眼。 「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只要你。」他抓住我的手腕,一脸透露出含情脉脉。 「但我一秒鐘都不想看见你。」使劲甩开他的大掌。 头也不回的往公司大楼方向走去,没有转过头看他是否有追上我的步伐,也没有用眼角馀光去瞄他做了什么举动,我笔直地向前,眼里已经容不下他的身影。 有人说,当你再次见到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仇人时,可以心平气和的和对方说话,就表示心中已经放下仇恨。我不晓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是否叫做放下,我只知道我今天把他留下那,也把我对他的感情留给他,或许未来仍会不小心遇见,但我的视线里,已经能够自动忽略他。 眼泪终于不再为他流落,心脏也不会因为他而漏跳几拍,不会再开口说想念他,不会再去斤斤计较过往为他花费的金钱与心力,我们在五年后的今天正式结束一切,纠缠了八年也够长了。 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点遇见错的人,所有的一切都自认美好的我们,其实也只是硬拼凑出来的,指尖轻轻一碰触,瞬间瓦解。 忍不住传了封讯息给牧大扬,意外地想第一个与他分享这份喜悦,他立即捎了通电话过来。 「终于啊你。」他发出感叹声。 「之前那个想自杀的我肯定是疯了。」我想起前几天的自己不禁感到羞愧。 「你还敢说啊!根本白痴。」 「喂,讲话客气点啊!好歹我也是大你两岁的姊姊。」我不服气地反击。 「好啦好啦,你说的都是对的,是说你有跟单念生说吗?」 「还没,反正我们都在公司,下班后会碰面的。」我走进公司大楼。 「还有……那天他没回家的事情你有问吗?」他的语气中多了一分怯弱。 「啊!还没,我忘记这件事情了。」我敲敲自己的脑袋瓜。 「你不好奇啊?」 「怎么可能不好奇,他那天还带着伤口回家。」 和牧大扬多聊了几句,搭乘电梯回到部门后便结束通话,办公桌上的文件夹又多放上几份,我无奈地扯扯嘴角,若不是因为和前男友撇清关係后格外兴喜,我可能会把眼前这堆垃圾全扫到回收桶里。 谢晓琳没有退回我的设计稿,我准备着手进行下一款婚纱的草稿,没有因为时间挤迫而感到着急,我忍不去探出头开始观察我从来都没有好好注意过的同事们。 八成是吃饱太间了我。 隔壁桌的同事是眼镜小方,不是因为他戴眼镜才给他取了这个绰号,而是因为他拥有的眼镜实在是太多副了,据说不只有公司,他的家中几乎都快可以开一间眼镜行了,谈到小方的办事效率那可是一等一的优秀,唯一让我始终搞不清楚的是他经常对着别人露出诡异的笑容。 后面的是整间办公室最爱美的怡昀,她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情是照镜子,来公司带的包包也是镜子,前一分鐘看见她进化妆室,大概要等一个小时后才会见到她走出来。 只能说处处都有奇葩的存在,我也不例外。虽说同事们都是菁英中的菁英,但奇特的举动与个性也是顶尖中的顶尖,若不是因为公司的招牌赫赫有名,我还以为自己走错大楼了。 每天进到办公室都有这种念头。 由于同事们实在太多个,最后我衷心想介绍的是我最要好的搭档,身为採购师的玲玲,她是我的大学同学,年资比我多上两年,据说是单念生主动去邀请的,因为她说话向来都是妙语如珠,整体称不上天使面孔、魔鬼身材,但她总有办法让店家老闆心甘情愿地被杀价。 我最喜欢拖着玲玲去买布料,除了能够找到品质好且符合心意的宝,还会有附带的赠品。 「玲玲,我们什么时候去布料行啊!」我抓住从我面前经过的她。 「我暂时不想去了。」她翻了个大白眼,表情说尽无奈感。 「怎么了啊?」 「那间店的老闆说喜欢我。」她耸耸肩,抱着一大叠a4纸离开我的面前。 留下尷尬的我站在原地,我瘪瘪嘴,心里开始喝斥愚蠢的自己,问那什么鬼问题,况且买回来的布料也不是给我,只是负责画稿而已,最后来是得找枪手。 倏然想到牧大扬的话,我跑上五楼找单念生,没向任何人打招呼便衝进他的办公室,他只是眨了下眼睛表示自己的震惊。 「啊……抱歉,我只是突然有事找你。」意识到自己鲁莽的行为。 「没关係,我也刚好有事找你。」 「哦好,那……你先说好了。」我缓慢地将门扉关上。 「小禾。」 「什么?」我莞尔。 「这个暱称只有我可以叫。」 当然还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时,他用原子笔轻敲着桌面,将我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他的身上。 「不是问你,而是告知。」 他缓慢地拿起手机,我一步步地向他靠近,直到他将手机亮给我看时,我恨不得一把抢下丢到地板。 牧大扬:「你老婆。」 还附上一张清晰照片,是我前不久和牧大扬的对话,聊天的内容还鉅细靡遗,那正是…… 前男友。 (4) 偶尔会认为单念生与我的距离很近,有时候又觉得远得触摸不到,盯着手机上的画面看,哽在喉咙中的问题又不敢问出口,他总是面无表情的勾动我的心,搞得我不知所措。 「我跟他讲清楚了啦!」推开他的手,不想再看见与前男友有关的事。 「嗯,你找我?」他没有多问,只是继续敲打着键盘,翻阅着桌上一份又一份的文件。 瞅了他一眼,我在内心咒骂他的双面,大力的踩着脚步,大剌剌地坐到他办公室内摆放的其中一张单人沙发上,左顾右盼踌躇着是否要将藏在心中许久的问题问出口。 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我也持续扭捏着,一下着关心旁边的盆栽叶片有没有乾枯,一下子拿起玻璃桌上的糖果塞进嘴里,手指在椅背上跳动,反映出我的忐忑不安,整间办公室的气氛似乎凝结在这一秒鐘,传进耳畔的只有滑鼠声和纸张摩擦的声音。 室内电话响起,单念生伸手接起,专注且安静的听他把电话说完,像是在和秘书谈话。 「小禾,你不用工作吗?」他掛断电话,朝着摸鱼的我问。 我顿时脸色僵住,缓慢的张开口:「要、要啊!」 「所以你要问我的事情有很重要吗?如果不是很重要你先回去吧,谢晓琳跟我要人了。」他无奈地摇晃了下手中的话筒。 原来是谢晓琳那个小妮子打才催促我,我抓紧自己的衣襬,决定不再拖延时间,秉住呼吸说:「下班说好了!」 快步走出办公室,我给此刻的自己打一个五星级的差评,实在是搞不懂我到底在耍什么宝,简单的一句话也无法脱口而出,就这么一拖再拖,难不成要等到世界毁灭了我才敢问吗? 边下楼梯边碎念着,经过身旁的同事都忍不住多瞟我几眼,以为我是不是神经病,出门忘记带药来吃。 厌恶这样容易退缩又软弱的自己,却也庆幸自己没能询问单念生,眼皮老是跳动,心里也总是萌生坏事会发生的念头,是该好好感念谢晓琳及时拯救了慌张失措的我,不然现在我可能就还呆愣在他的办公室里头开始替他浇盆栽了。 哀怨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在后头的怡昀凑过头来问:「大禾,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说啊!」我不以为然地翻开桌上的资料。 「你跟单经理的一夜情是怎么发生的啊?在哪里?什么时候?」 剎那间,我感觉自己的脸皮垮到桌面上,如果不是面前有摆一面镜子,我肯定伸手接住。如同机器人般慢慢转过头看向怡昀,她笑得灿烂宛若一朵花,眨水汪汪的眼眸向我发射爱心光线,殊不知,除了怡昀的热络以外,来自四面八方的炙热让我感觉好像活在烤炉里。 不敢移开视线,可能只要一转头,就会有将近十双眼睛在盯着瞧,各个耳朵都像装上收音器,说靠得有多近,简直都快贴上我的嘴唇了。 「好了!」我伸出手,掌心贴上怡昀的柔软。 大家并没有因为我的出声阻止而一哄而散,反之,他们的眼神越来越热烈,每个人都纷纷停下手边的工作,甚至有人开始泡起咖啡,推出椅子坐在我的周围准备听我诉说故事。 我还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要开起同乐会,无法抵挡他们的威胁,内心却又百般排斥,不想要对他们掏心掏肺。 一想到自己从前被陷害的有多惨烈,我便不敢想像自己此刻说出一番话会被传成什么谣言,污衊我只是小事,但我不想要去害到单念生,他已经攀爬到经理那么高的职位,若是这种私人事情传到上头的耳里,害他从经理职位摔到最低层我拿什么赔偿。 摇晃着脑袋,甩开脑中杂乱的琐碎,我与怡昀四目交接,他像是被我锐利的眼神下了一跳,往后退一步,说:「哈、哈我只是开玩笑的啦!如果你不想说也不要紧啊!」 「我和单念生的私事,不方便与你们说明,他的好,我知道就好!」我气愤地放下手中的纸张,头也不回的往化妆间走去。 有一种,此刻我就是世界最闪亮的焦点的感觉,彷彿周围的灯光都渐渐变暗,镁光灯聚集在我的身上,拨弄着自己的发丝。 待我从化妆间里出来后没有半个人敢和我对上眼,经过我身旁也是战战兢兢,就连怡昀都不敢出声,我不禁掩嘴偷笑,这或许是我在这间公司待这么久,头一次被如此毕恭毕敬的对待。 否则平常桌上那堆乱糟糟的文件全是那些正在低着头的人的作品,我感觉自己获胜了一场战争,自傲的像隻孔雀,处理起文件都得心应手。 「别得寸进尺了苏小禾。」谢晓琳从我的背后飘过,还偷捏了我的腰一把。 「知道啦!」我咋舌,痛得发出声响。 移动滑鼠按下电脑的关机键,看见屏幕变黑,我将桌上的凌乱整理整齐后便拉起包包走向电梯,和同事道别后下了电梯。 抬起下巴望了眼橘红的天空,我找到自己停车的位置,赶在太阳西下,夜晚降临以前赶回住所,就怕下一秒鐘单念生的电话就拨过来。 自拍张照片传给单念生,我满意的将手机收进口袋,换了身轻便的上衣和短裤,抱着桌上的笔电下楼直奔沙发,从厨房冰箱中拿出一盒单念生今天早上削好的水果,一边咀嚼着一边点开拨放韩剧的网页。 最近迷上演出《孤单又灿烂的神:鬼怪》的孔刘大叔,每晚都兴奋地抱着电脑不放,入迷的盯着笔电萤幕不放,就连单念生进家门我也没察觉。 「等等来我房间。」他伸长手按下停止键。 「要干么?」我猛然抬起眼眸,愣了愣。 「来不就知道了。」 他用真诚的眼神深望了我几秒鐘,随后转身走上楼梯,留下痴呆的我还在坐在沙发,嘴里还鼓着没咀嚼的水果。 (5) 对于他近来的突如其来我早已见怪不怪,要是他对着我说让我拥抱他一下可能也会乖乖照做,让我自己去外头买饭我可能是表示遵命,谁让我就是对他唯命是从,毕竟不管是吃住还是我这条烂命都是他拯救回来的。 他闯进我的世界中,我从死命抵抗到心甘情愿。 会开始捨不得把他放出去和其他女人说话,那么会讲甜言蜜语,老是一脸正经地让你觉得自己属于他,那么会勾引招数,总是温柔的连嘴角饭粒都舔进嘴中,怎么放弃。 剩馀的几分鐘我已经无心将视线放在笔电萤幕上,孔刘大叔和女主角演出什么样的剧情我没记清,只是还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楼梯,听着他房间里传出的声响。 关上笔电,我走上楼梯进到单念生的房间,听见浴室传来水声,我不禁脑海中浮现画面,双颊渐渐发烫,甩了甩头往里头走,一如往常的整齐,手指轻轻触摸在桌上连一丁点的灰尘也没有。 庆幸单念生没有洁癖,不然我可能要穿上无尘衣才可以进到他的房间里了,打了个冷颤,我坐到柔软的床舖上。 浴室停止水声,单念生拉开了门扉,对于他的裸体我依然会脸红心跳,还是撇开视线往衣柜看去,没料到他又走向衣柜,搞得我只好又把头转向另外一边,双手紧张的不知该往哪儿摆。 衣料磨擦的声音微微发出,等我耐不住想出声询问时,他提着一只急救箱,裸着精实的上半身站在我的面前。 「帮我擦药。」他背过身蹲在我的身前,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显露出来。 我打开急救箱,拿了根棉花棒沾上药膏,轻轻的碰触癒合的伤痕,心疼的视线往腰部看去,瘀青的部分已经转成黄褐色。 「还痛吗?」抚上他的腰间,我有些哽咽地问。 「不会。」 盖上急救箱,他起身套上抓在手中的t恤,没有驱离我,也没有继续与我对话,我却不知怎地身体比思想更一步行动,挡到他的眼前,抬起下巴与高我一个个头的他对看。 「你那天去哪了?」 「哪天?」他闪躲我的眼神。 「你没回家的那天。」我又刻意移动脚步,逼他和我四目交接。 他像是在隐瞒心事,想越过我走出房门,逃避着我的问题。 「单念生!告诉我。」我苦苦哀求。 「你不会想要知道的。」他背对着我,声音里听得出他的冷漠。 「你告诉我吧,不然我会一直纠结你哦。」我半威胁的瞪着他的背。 他侧过身,抬起眼眸凝视着我,我看见他的眼中出现我的身影,却没有带一丝情绪,冰凉的让人发颤。 「你前男友。」 「你去找他干么?所以你当初对我真的是同情吗?」我瞪大双眼握住他的手腕,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侧脸。 「你说话啊!你去跟他打架了吗?所以你身上的伤是他用的吗?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啊!你说啊!」我气得直跳脚。 「出去。」 他冷冷的瞥我一眼,口气中没有任何温度,大掌甩开了我,踉蹌几步差点没摔到地面,我错愕的看着面无表情的他,眼神尖锐的像是可以把人杀死的利刃,散发出冷酷的气氛将场面搞僵。 「什么?」我以为传进耳里的是幻听。 「我让你出去,别再踏进来了。」他一步步将我逼出了房间门口。 「出去就出去啊……神气什么。」我摸摸鼻子准备落荒而逃。 「我是要你,滚出这个家。」 「你……认真?」还搞不明白状况,我连嘴角都开始颤抖。 「看见你的脸都让我觉得窒息。」 从他的房门口被逼迫到下了楼梯,我的脑袋却一片空白,任由他带着我往外走。 一切莫名其妙的发生,我不晓得自己方才究竟说出了什么关键词让单念生爆发,也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是真心抑或演戏,我以为这是一场梦,举起手捏住自己的脸颊。 疼痛感让我从眼眶流出泪水,是因为捏脸颊的原因吗?心中的酸涩感不断涌出,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我害怕踏出眼前的那扇门,害怕跌坐在地板上的刺痛,害怕单念生冷眼的盯着我瞧。 是不是我哪儿做得不够好,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改变,是不是我哪儿说错了话,给我时间我立刻就可以道歉,要我弥补也可以,但是别把我赶走。 他递给我不知从何时拿走的我的包包,一把塞进我的怀中,他伸手打开了门,毫无留恋的预备将我扯出门外,我死命巴着门边不放,斗大的泪珠从我的眼眶中掉落,我摇着头,和他抵抗。 突然松开了手,他不再使劲,静静的看着啜泣的我,没有温柔的大掌抚摸我的头,只看见他的身影消失在我的眼前,他转过身走进去,须臾,他拿着自己的西装外套从口袋中掏出钱包。 他从钱包里头翻出几张钞票放进我的手中,我握紧拳头不让他得逞,他却使出蛮力强迫我收下。 「你要的可能不是我,我这里不适合你。」他将我拉出门外,自个儿站回了们边。 「是啊!你是……拜託。」我上前走几步。 他伸出手阻挡我的路,不让我进到门内,他刻意将门扉关小,我不死心的又走向前。 「苏禾。」 「单念生……」我抓紧他的衣摆。 「可是你已经不是我要的人了。」他扯掉我的手,背过身。 会不会是我不小心在沙发上跑去见周公了,所以我只要睁开眼睛,单念生就会对我声出手说:「做恶梦了吗?」 我做恶梦了,梦到你把我丢弃了。 我不要你摸摸我的头了,也不需要你拥抱我在怀中了,更不用你替我洗衣煮饭打扫了,我会开始学习独立,开始学习坚强,可是你不要将我赶走,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便会远走高飞,不需要用如此强硬的方式逼迫我。 我才终于明白为何痛苦是比较出来的,终于不会再夜晚里梦见前男友恶劣的举动,也不会再感觉到摔在柏油路上的疼痛,不会再因为接到前男友的电话而心碎。 低下头盯着手中那大把钞票,抬起头看着眼前这扇紧闭的大门。 单念生,我最痛的不是你把我丢掉…… 是我的心还在想念你。 7、撩妹技能第七招 我们都会想过,倘若能够回到从前,最想要回到哪一段时光,有人想返回国小的快乐童年,有人想返回最幸福的时候,也有人想回到留下遗憾以前的那天,可是对我来说,回到过去这个愿望太奢侈,从未有人允许过我拥有,我不想让时光倒转到以前,只要往前推一个小时就好。 回到那个还在替单念生擦药的时候,我一定能将嘴牢牢闭紧。 可是会回来吗?他会转身拥抱我吗?他会看看我狼狈的模样吗?瘫软在门口冰凉的地板,我失魂落魄的盯着眼前这扇门,我一直等待,以为它会立即被打开,以为里头的人会出来说是要给我惊喜。 面部埋进双腿之间,我无法止住泪水,让由它放肆横行,胸口闷得像是要喘不过去,我大口的吸气,好几次差点呛到,不停咳嗽。我自以为装得可怜就会引来他的关注,可他无情的像被吃掉了良心。 「谁稀罕你的臭钱!」我边哭边将钞票拍在地面上。 感觉自己的世界乌云密布,下着磅礡大雨让我无处可躲,不停地抹掉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生活在被单念生保护的世界里太久,我早已隔绝了以前还在生活圈中的人,滑开手机发现能够拨通的电话只有一个,不敢打给家人,也害怕现在的时间没有人会接,毅然决然轻点萤幕。 我抓起那几张纸钞塞进口袋里,恋恋不忘的靠在门上,一边等待着电话接通,一边喃喃自语。 「单念生,我不晓得你为什么会突然说翻脸就翻脸,如果你现在出来跟我道歉我还会原谅你,不然你之后向我下跪求,我也绝对不会再回来了,你听到没!」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门外大喊。 若不是这栋的隔音极好,可能隔壁住户会跑出来怒骂我一番,说不准会拿拖鞋丢我。 等了许久迟迟未听见门里头的动静,也许是隔音太好,单念生连我的话语都没听见,只感觉蚂蚁在门口搬动食物的杂碎声。 「我真是个白痴,到现在还相信你……」默默的揹起包包,我接通了电话往电梯方向走去准备离开。 「喂,你睡了吗?」 电梯关上门的那刻我还不死心的探出头,可惜的是那扇门扉依旧紧闭,再也没有被打开,像是里头没有人居住似的。 「苏小禾,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谢晓琳的声音含糊地像是在敷面膜。 「我可以去找你吗?」我看着电梯一层一层往下。 「干么?跟单念生吵架哦?」 「不是吵架,是完全绝交。」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的逃脱眼眶。 「哈哈,你说什么傻话啊,你们怎么可能……」她越说音量越小,语气倏然变得严肃的说:「在哪里,我去接你。」 想要关在一个漆黑的空间,不需要灯光也不需要窗户,最好是能够感到窒息却又不会痛快死去的地方。 踏出大楼门口,看见警卫偷偷在守卫室里补眠,我扯了扯嘴角,想起当初被单念生带来这儿的时候,警卫叔叔还亏单念生第一次带女生回家,而他居然也毫无否认,搞得我脸蛋通红。 现在回忆起来,哭笑不得,嘴角弯起难看的弧度,无力的蹲在门口。 没有思考过失去单念生的生活,也没有想过身边没有他的我会怎么样,我以为我会豁然开朗,又或是自暴自弃的说服自己一切都没关係,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得很好,可我发现我不能。 其实一直都不是我不够好,是他太过于好。 希望你是悄悄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却让我对你印象深刻,冷冰冰的言语和眼神都宛若尖锐的刀刃,一把把的插进我的心窝,可悲的事,你在我的脑海中,依旧是那个我追寻的身影,我想起的人每一幕都是你。 你可能不记得,当初那个麻花脸的我,也可能没印象,你给我的饼乾,我到现在都还留着包装纸,只因为上面的四个字。 他比我早一年入学,刚进到高中生活的我懵懂无知,从学长姐以及师长的口中耳闻他才知道原来他是高材生,优秀的让人高攀不起,只能偷偷在刚好同一时间在相同地点上课的时候悄悄瞄他。 从未有过交集的我们,处于我认识他而他不认识我的尷尬情况,我只是一个憧憬他的小学妹,他的知名也仅次于我们的科系内,想要偷偷佔据他这一份独特,因为他就是散发出只可远观不可褻玩焉的感觉。 我对他的关注就连同学都不知晓,每次听见他们在谈论学长的时候总会张大耳朵仔细聆听,想知道他们的口中会不会说到与他相关的事情。 也会去翻他的社群动态,想知道他以前的生活,想知道他身边的朋友有多少男女,想知道他的生日血型,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 「很像变态。」当时一位死党这么告诉我。 「哪会啊!喜欢一个人这样子很正常啊!」我不满的反驳。 「你这是喜欢吗?」 的确,以前的我对他的感觉只有憧憬,但我认为那就是我在渐渐喜欢上他的过渡期,我的目光会追寻着这么一个人,每天还没到学校就在想念他,时时刻刻都想要知道他出现在校园的哪个角落。 那一天,我进了办公室找班导,恰巧他刚好也在办公室里头,主任告诉我班导还没回来,我决定待在办公室等他,尷尬地拿出手机偷玩,只见时间缓慢接近中午,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发出飢饿声,我难为情地用手覆盖住腹部用力地按了按,以为没有人听见。 故意踢了下脚边的椅子发出声响,移动手边的书籍,想尽各种办法製造出类似的声音故作镇定。 「学妹。」 「嗯?」抬起眼眸,我确认声音的来源。 「要吃吗?」他对我摊开掌心,露出手中的饼乾。 「不用了啦!」我羞红了脸,摆摆手。 「剩下最后一个,我想到你。」 (2) 你小心翼翼关注一个人的时候,你会以为自己看得相当漫不经心,甚至以为别人毫无知觉,但不知道的是,或许你关注的人,也正在关注你。 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我却对他的事情瞭如指掌,不管是他的名字、身高、体重、生日、血型,就连他的家是住在哪个区块我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他只是亲切的问了我一句话,我就已经兴奋的开不了口。 他像是掌控了一切,硬是将饼乾塞进我要伸不伸的手上,我低头盯着那块饼乾的包装纸,吓得连句感谢都没能说出口,他就已经在我没察觉的时候离开办公室。 谁说他不知道我的名字,连字跡都这么优秀──苏禾,早安。 那是我们三年以来唯一一次对话,后来的相遇全部集中在大学,只是我一直对于这份美好印象深刻,那个饼乾在当下就被我囫圇吞枣,但包装纸我留了下来,当然我没有那么噁心,是洗乾净才收藏的。 「回家了。」谢晓琳俯视着蹲在地上的我。 没来得及回忆完与他有关的过往,感觉自己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停止,却在谢晓琳朝我伸出手的那刻,又婆娑的流下。 可是我已经疲惫的想陷入沉睡状态,还痴心妄想着清醒以后就会恢復原状,到现在还在期待,期待那个他对我伸手,期待他打一通电话,期待他传一封讯息滑开手机却什么也没看见。 「别活得这么噁心,你的世界里不是只有他。」谢晓琳将我拉起,没有犹豫的赏了我一记响亮的巴掌。 很痛,痛得想嚎啕大哭,我也确实窝在她的怀中放弃哭泣。五年前是被领养的流浪狗,有了自己的新家,有了属于自己的新项圈,主人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甚至多次让我认为我已经不是暂居而是女主人,可我遗忘了,流浪狗中就是被遗弃的,有一就会有二。 温热的水从莲蓬头冲在我的身上,头发慢慢被浸溼,赤裸的身体变得温热,可我的心依旧冰凉,双眼红肿得像青蛙似的,摊开手掌触碰到水,格外的冰凉,眼眶里暂时挤不出眼泪,酸涩的感觉让我不停地捧满水往脸上泼。 哽在喉咙中的话语再也无法压抑,在浴室里停的发出尖叫,也不管谢晓琳是否会出声阻止。 全世界陷入了乌云笼罩,我再也无法拨开云层,因为我已经没有力气抬手,就连使劲的力气也失去。 谢晓琳拍在我脸上的那声响亮已经褪去,我很感谢她,让我从昏迷的世界睁开眼谋,但她并没有能量将我拉出黑暗的世界,因为她在我心中远不及他的地位,他已经在我的内心根深蒂固。 想试图厌恶他,说服自己比起他身边还有值得追寻的男人,可是还有谁,还有谁会一声不吭的替我洗衣、煮饭、扫地,还有谁会面无表情地对我甜言蜜语还嘴硬说不是自己。 还有谁可以取代他。 「傻女孩,真的是傻女孩。」谢晓琳拿了条毛巾替我包住湿漉漉的头发。 「晓琳,你知道什么是痛的感觉吗?」我揪住胸口的衣服。 「知道。」她点点头,替我擦拭发丝。 「你不知道的,因为连我也不晓得是什么感觉。」 据说,心死了就不会有任何疼痛的感觉,从前的我嘴硬不肯相信,就连被前男友拋弃的时候我也只有大哭大闹,搞到连续几天不吃不喝的情况而已。 一五一十的向谢晓琳报告来由,结果她比我还愤怒,扬言要拿把菜刀杀去他家将他碎尸万段、大卸八块,我也很想埋怨,也想询问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他把我驱离,往好处我会告诉自己他在保护我,害我怕受到伤害。 可悲的是我仍然在担心他的伤口,怕没人替他上药,怕别的女人侵占他身旁的位置。 「单念生那个臭小子是发疯了吗?谁准他把你赶出来的,真的以为你没人罩吗?」 「好了啦!」我轻拉她的衣袖。 「好个屁!你刚刚在那里哭多久,哭到我去接你还在哭,哭到现在眼睛都肿成这样了,他真的太过分了,我没办法原谅他。」谢晓琳拨开我的手,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 「我也不想为他哭啊!可是就真的很痛很痛啊!我是真的发现自己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 我们三更半夜对着彼此互吼,两个女人为了一个女生互相对骂,她心疼的是我,而我心疼的是他。 「你快点放弃他啦!我再帮你介绍更好的男人,肯定比他好上一百倍。」她捏了捏我的两颊。 「没有第二个单念生了……」我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他压根就不喜欢你,他只把你当宠物才可以这样说不要就不要啊!你到底在放不下什么,他说看到你的脸觉得作呕,你还在想他,他说他要的人不是你,你还喜欢他?」谢晓琳不敢置信着瞪大双眼。 「我在迷宫里绕了很久,他跑进来找到我,说要带我走出迷宫,却在终点前将我丢下,告诉我要自己走出去,晓琳,他对我过分到我不想再原谅他,可是这颗还会因为他而心跳加速的心脏给了我希望。」我的眼角泛出泪光。 「我的傻小禾,情路怎么会如此坎坷呢,怎么会遇上如此不值得的人。」 我苦笑着,手机突然亮起,我的眼角馀光瞄到萤幕上的讯息,还有那个圆形的头贴和姓名。 「他传讯息给我了!」我兴奋地大叫。 「快点开来看啊!」谢晓琳鸡婆的替我点了手机萤幕。 单念生:下楼 我丢下手机也不顾自己身上穿着睡衣,更不管谢晓琳在我背后阻止,只要一面就好,只要能够再见他一见就好。 出了大门没见着单念生的身影,我只看见眼熟的行李箱和行李袋,紧咬下唇想克制自己发达的泪腺,原本待在抽屉里的那些早安纸条全被他装在塑胶袋中,行李箱贴着最后一张他给我的黄色纸条。 晚安,小禾。 (3) 他最擅长的手法是给人希望又让你期待落空,一颗糖和一鞭子的作法,对别人而言我不晓得,但就我而言,有效的不得了。 我哭哭啼啼地把行李扛上楼,拖进了谢晓琳的家中,她一脸呆滞地望着我来回跑了三、四趟左右,我气喘吁吁地在她面前狂灌下水。 「不要跟我说,单念生叫你下楼是把你的行李运来给你?」她挑起眉头,眼神示意着那堆我辛苦搬上来的行李。 「嗯。」我点点头,坐到谢晓琳的身旁。 「你是猪脑吗?」她用手推了推我的脑袋瓜。 「我……」顿时哑口无言。 「叫你下楼就下楼,叫你走就走,叫你去给车子撞你要去吗?」她的口水全喷洒在我的脸上。 「我已经被撞过了……」我像个做坏事的小孩缓慢低下头,虚心接受她的口水攻击。 「噢,我真的是太受不了你。」她翻了个白眼,无奈的瘪瘪嘴。 「晓琳,你觉得他写这个给我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意思?」我眼神呆滞望向远方,掏出口袋中的纸条递给她。 她淡淡的瞅了一眼,然后想都没想便往我的额头上贴,像是殭尸额头上符咒一般,又刚好是黄色的。 「还不如写『对不起』还比较好。」 「所以你也觉得他是在向我示好吗?」我急切地向她寻求答案。 「不,依我了解的单念生,她是在跟你道别。」敲敲我的脑袋,谢晓琳试图想把我的神智不清抓回现实。 她知道我在找藉口逃避,她从我的眼神中看见一丝曙光,但她伸手挡住我的我的出口,她不愿意让我向前行,因为她知道前面并不是天堂,而是有着滚烫岩浆的地狱。 也许是哭泣的时候太过费力,我已经累瘫在床铺上头,盯着还在皮肤上涂抹保养品的谢晓琳,整间房间里充斥着混杂的香味,我捏住自己敏感的鼻子。 仿佛看见周公的朝我招手,他已经准备好棋盘和棋盒在等我过去,很难得身处于不是单念生的家中还可以让我想沉沉睡去,可能我的身和心灵真的感到疲乏,因为不会再有人对我伸出温暖的大掌。 不会再是他。 脑袋中已经没有词汇可以形容我的心情,胸口那种纠结鬱闷的感觉久久挥散不去,没有人可以替你吹散那片乌云,因为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是我想见的那个人一辈子都不想要再看见我。 我经常在想,如果从高中开始我们连一句话都别说上那岂不正好,更别说大学了,早知道就乖乖听爸妈的话留在南部,可以住在家里头多幸福,现在好了吧!上来受罪,还不敢打电话回家。 无法停止的是我的慾望抑或思念,人总是在失去以后才会开始想要珍惜,才会开始怀念,才会开始后悔,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料想到会有拥有的那天来临,而得到手以后更没想过会有再度消失的那天到来。 这一定是他在考验我吧!他想要验证我这些年来还有这些日子努力的成果,学习放弃一个人,学习遗忘一段往事,学习重新爱上一个人。 单念生,夜已深,你何时会来接我回家? 朦胧中似乎感觉到谢晓琳替我盖上棉被,不晓得有多久没见到她温柔待人的举动了,其实她也只是脾气暴躁了点,自私的成分多了一些,其馀的性格都也挺好的,尤其她是个明理的上司。 我很庆幸她接通了我的电话,否则现在我可能流落街头。 大概是谢晓琳告诉他收留了我吧,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待在她家,还特地把我的行李收拾好送来,就连我的东西也不想要看见吗? 你已经连我的东西,映入眼眸都觉得碍眼了吗? 我抓住了单念生的衣服,他转身面对我,不带感情的对我说着恶言,那些话反覆的回盪在我的耳际,吓得我心脏狂跳,猛然睁开眼。 「是梦……」把手贴在胸口感受那强烈的扑通声。 「早安。」 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忘记自己并不是在原本的家,传来的嗓音也变成了女声。 「啊……是你啊!」原本起了半身,看清眼前的人而后我便又躺回床上。 「怎么,很失望吗?」 「失望透了。」我用手挡住自己的脸。 「小禾,你知道吗?我刚刚才想到一件事。」她正修着自己的美甲,脸上还贴着眼膜。 「你想到什么事情啊?」我坐起身子,伸展了自己的懒腰。 「就是……其实去公司也可以见到单念生啊,因为你们在同一间公司。」她撕掉眼膜,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的双眸越睁越大,心中泛起惊喜却又怕受伤害的涟漪,脑子被痛苦压迫的太久,所以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遗忘。 我们还是会见面,不会在家里或是路上碰着,可是我们可以在公司见面,所以我可以天天追在他屁股后头死缠烂打。 「真是白痴。」谢晓琳抢先一步对着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吓了一跳。 「都写在你的脸上了啊!一清二楚的。」她摆出夸张的手势,白眼都快翻到后脑勺去了。 只能默默露出苦笑,我下床进到浴室盥洗,从行李堆中拿出摺叠好的制服,望着眼前贴在白色衬衫上头的黄色纸条,我忍不住开始期待上班,期待我们只不过吵了一架,期待他会回心转意。 早安。 谢晓琳一路上都在说服我尽早死心,我的确也心死了,可似乎只是呈现假死状态,因为我不想要放弃,我不甘放弃,我也不想承认单念生已经放弃我了。 飘过鼻尖的清香彷彿是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沐浴乳,我不敢抬头,因为那个人不是他。 处理杂事的速度像是安装上了高级马达,只是因为和谢晓琳谈好条件,我做好工作,而她给我工作之馀的时间去找单念生,可能不只有我,她也八卦的想了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到底暗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我悄悄的搭上电梯来到五楼,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左顾右盼才发觉全都挤在单念生的办公室里头,我藉着人多偷偷潜入其中,听着他温柔醇厚的嗓音报告着业绩。 「那个,非本部门同事,请离开,谢谢。」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射向我,在我的面前开出一条路,每个人都默默向旁边靠了一步,何时培养出的默契,还好死不好的刚好正对着单念生。 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的关係分割的如此清楚,就别对我求饶,但我想,似乎是我想先对你下跪。 (4) 他伸手撕下装扮十多年的王子面具,褪下昂贵服装,底下并不是残破不堪还加以缝补的乞丐服,而是朴素的衬衫和牛仔裤,我身上的公主礼服像是失去了光环,光鲜亮丽都变得黯淡无光。 你不再是我的王子,我却还是那个灰姑娘。 在眾目睽睽下我又走出了办公室,背后传来冷冽的视线让我全身起鸡皮疙瘩,鼻酸的感觉又再度涌上。 他的口气和他的眼神都不再是我熟悉的,人们以为我们只是吵了架,我也很希望我们只是吵了架,拌拌小嘴、赌气几天,但我不晓得明天的太阳是否依然未我升起,我只知道明天的他仍然是这副死模样。 不够了解他也太过了解他,在他的眼里说一是一、说二即是二,很想要当她人生中的先例,可惜我还没出手,他就先将我隔绝在门外。 「你以为我会轻言放弃吗?我已经是打不死的小强了!」在五楼的办公室里大喊,虽然知道单念生的办公室有隔音,我还是吼完以后才下了楼。 说我像个傻子我承认自己是,说我是个黏人精我不否认,那分明是送到我眼前的美味烤鸡,叉子都要下手了又被主厨收回去,说是里头没烤熟,无法提供食用。 那我就亲自去烤,烤到烧焦了我再享用。 「你真的是打不死的蟑螂,好噁心。」谢晓琳用手指捏起卫生纸,做作的擦拭自己的嘴边。 「你才噁心。」我用力的将手中的文件摔在她的桌上,转身一屁股坐上沙发。 「他都讲那种话了你还不打退堂鼓,是装傻还是真傻?」 「我干么要让他如愿,我又没有做错事情,我不要将就,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自己添了一杯水,饮下喉咙。 「苏小禾,我感到欣慰,你真的变了。」她装作哭泣的模样。 「够了!太多了点吧!我只是觉得他说我不是他想要的人,可是他是我想要的人啊!我为什么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以前的我才是真傻,傻傻的放弃,傻傻的成全,我为每个人着想,谁来着想我。」趴在沙发上,我凝视着窗外的大楼。 「虽然我很讨厌单念生这样的做法,但如果是你的决定,我会支持你。」她眼神坚定的望着我,扯开嘴角对我莞尔。 眼眶里默默泛出泪光,我站起身上前拥抱谢晓琳,依然讨厌她身上那股刺鼻的香水味,也还是无法爱上她擅作主张的个性,但她还是我最无法切断的朋友,在漫漫长途中,她是让我停下脚步休息的客栈。 别人只愿意在途中张罗一间,她却为了我在整条路上开满了房间,她怕我跌倒需要擦药,她怕我疲惫想要休憩,她怕我缺少生活用品需要被照顾,她怕我没有人要所以一直在为我寻求幸福。 晓琳,我哪儿都不想去了,只要这里有你、有他,就是我最幸福的生活。 开始计画让他掉入我的陷阱中,他是高手中的高手,手中握有的招数和计谋肯定比我还多,但我人多势眾才不用怕,我请了谢晓琳和牧大扬为我站台。 牧大扬起初还扬言掐死单念生,可他心疼我,他觉得我可能会日夜用泪洗面,他不想见着那样失魂落魄的我,但我告诉他我已经经歷过两次,只是这次重生的速度比较快。 单念生,你等着,当所有人都忙着心疼我的时候,我不心疼我自己,为你流的眼泪、为你撕心裂肺的吼叫都不算什么,因为我决定正视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不愿意再继续逃避。 没有你的天崖海角,我哪儿都不想去。 「我如果有你一半的勇敢就好了。」牧大扬唉声叹气。 才给他捎了一通电话,他便两步併做三步衝来公司找我,好险谢晓琳去出公差,而我也把手边的事务处理完毕,否则下场可能是被扒皮。 「你要勇敢干么?」我搅拌着手中的咖啡。 「跟你告白啊!」他凑到我的耳边轻轻吹气。 「去死吧你,少噁了。」我一巴掌推开他的脸,眼神露出满意的厌恶。 「也太让人伤心了吧!」他摀着自己的嘴向我哭诉着。 「快点帮我想办法啦!不然你就给我回家读书去。」像是在管教弟弟一般,喝斥着他。 他装做无辜的模样不敢再继续捉弄我,打开自己带来的电脑开始搜寻着网路上的方法。 望向窗外渐渐灰暗的天色,我用手抵着下巴靠在沙发的椅背,看着牧大扬一下兴喜,一下子又抱头烦恼的模样有些可笑。 不敢再对他恶言相向就怕他落荒而逃,说不想要帮忙我了,虽然说有他或者没有他好像都没有什么差别,至少多一个人是一份力量。 「小禾,我决定回去讨教我爸。」 只是没想到,先拍拍屁股走人的是他,目送着他离开办公室,独留我一人愣在原地。晚班的同是将最后一份文件送到谢晓琳的桌上,向我问候完后便离去,我看了眼时间也不再继续逗留。 关上办公室最后一盏灯,我满意的走下楼梯,恰巧看见从电梯中踏出的人影,我下意识的张开嘴。 「单念生、等等!」我叫住他,衝到他的面前。 「苏助理,有什么事情吗?」他刻意逃避我的眼神。 「我……」尷尬地低下头,不知所措的抓住自己的衣襬。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先离开了,你自个儿小心点吧。」他准备转身离去。 「单念生。」 他没有回应,只是侧过身淡淡的瞟了我一眼,又若有似无的移开视线。 「虽然我不是你要的人,但是,你是我要的人。」 我抓住他的领带,让他强迫弯腰与我对视,我的额头撞上他的额头,我自信的露齿而笑,盯着他一脸错愕的模样。 喜欢你,好喜欢你。 (5) 第一眼见着他的时候还不是那么印象深刻,是他不经意地替我撑了那把伞,才悄悄打开我对他的关注。 依稀记得那天下着滂沱大雨,我踩着湿漉漉的鞋子跑进导师办公室,抱着班导交代给我的资料,准备送去教官室,偏偏这一段路即没遮风避雨且又长得不得了。 可我已经没有可以被淋湿的地方了,乾爽的衣服也还在教室等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用身体挡住纸张,衝进雨中。 没走几度便察觉自己似乎已经没有被雨滴拍打身体触感,我抬起眼眸,身旁多了一个人,而头顶上多了一把伞,他扬起嘴角淡淡的微笑。 「学妹,不要淋雨。」 他就像个护花使者一路替我撑伞到教官室,他将他掛在手上的外套披在我的肩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全新的面纸递给了我,硬是将手中的伞塞到我的手中,换他衝进大雨中,换他被雨淋得一身湿。 「谢谢单学长。」对着早已远去的他的身影,口中喃喃自语。 他总是比我更会为他人着想,甚至让我以为他的温柔体贴都只特别的给了我,不敢去想他买了几把新伞,害怕知道他不只给我一人。 没有侵占那件外套,只是洗上了我的味道才还给他,不敢告诉他我偷偷多吸了几口那件外套的清香,深怕他把我当成变态。 「唉,人总是会变。」对着办公桌上的镜子叹气。 「往事只能回味。」隔壁桌的小方冷冷的回应我一句。 「闭嘴。」我斜睨他一眼。 「大禾大禾,你等会还有事情要处理吗?」负责策划的爱江跑来我的身边。 「啊、没有啊,没什么特别的事。」我愣了愣。 「那你可以陪我去见客户吗?」她双手合掌,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见客户?确定吗?你真的要找我去?」我用力放下手中的笔,猛然站起身。 她大力的点着头:「对!就是你,见客户。」 看到客户的第一眼我才知道自己中了爱江的计谋,怎么也不会料想到眼前的人会如此穷追不捨,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或者这一切只是假象。 只因为爱江被她用钱收买,所以她才把我一个人丢下咖啡厅里自己跑去见真的客户,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听信她的话,几百年没让我跟着出门,突然来演一齣苦情剧叫我随着见客户。 见大头。 和他大眼瞪小眼,直到服务生上前询问我才好脸相向,待服务生离去又继续板着一张脸。 可能就是所谓「有一就就有二,无三不成礼」吧!有些人就是会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你的生活圈中,你是蟑螂,他大概就是蟑螂的爷爷,因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想躲去哪里,天涯海角都是他。 「黄先生准备要跟谁结婚?」我先行开口打破僵局。 「小禾……你知道的,我没有对象。」 「那应该不是找我们公司吧,你该去的是婚友社,别在这浪费时间,我很忙。」撇开视线。 「给我个机会吧小禾,我是真的想要改过自新。」他握住我的手。 「放开我,我觉得噁心。」我甩开他的手,大声喝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空气中好似瀰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散发着腥臭,我以为是谁家的婴儿,或者是店家的垃圾,却察觉没有人感受到这股恶臭,因为是从我的鼻腔中窜出,它来自于我的内心。 说放下只是好听,我其实是连他的脸都不想看到,彷彿在提醒我自己是个骯脏的女人,那些付出如流水的真心被丢在地上蹂躪,踩碎的心脏好不容易癒合,好不容易恢復跳动。 「你身边那个男人……」他默默的开口。 「什么东西?」我抬起眼眸,惊讶的直视他。 「原来要说到这个你才会愿意看我啊!」他露出苦涩的笑容。 「你说我身边什么男人?」 「你身边有了一个很好的男人,所以你才不想和我复合吧!」他垂头丧气,嘴角的苦涩不曾掉落。 「我身边有什么人应该与你无关吧。」我双手环胸,往椅背躺去。 「他来找过我,说要跟我谈条件,他说愿意让我揍到满意为止,他会离开你的生活,但叫我不要靠近你,不要再进入你的生活,他说我把你害得很惨,我答应他,我动手了,但我没遵守诺言,还是拜託你同事让我见你一面。」 服务生送来的饮料已经失去风味,我错愕的摀住自己的嘴,感觉到温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满溢的记忆开始在脑中拨放。 「所以……」 「那个男人叫单念生对吧!他真的很不错,难怪你会这么死心蹋地,他还愿意为你受伤,我看他的手机响了好几次还不敢接,真是个痴情的傻男人,小禾,我只是想跟你道歉,对不起,欠你这么久,我相信你会很幸福的,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了。」 我从皮包中抽出百钞摆在桌上,饮料连半口都没有喝,我抓着包包往咖啡厅外跑,随手拦截了一台计程车,任性的要求司机高速行驶。 想见他,想马上见到他。 说什么看到我的脸就会窒息,把我推出门外却还给我钱,偷偷和谢晓琳联络还特地给我送来行李,他再装模作样什么劲,耍帅也该有个限度吧! 是不是我今天没和前男友见面,你就打算隐瞒我一辈子,就这么把我推开。 单念生,你乖乖承认吧! 承认你很爱很爱我。 忘记自己丢了多少钱给计程车司机,只跟他说不用找零便跳下车,我没时间等电梯,笔直的衝上楼梯奔向五楼。 当同事的欢呼声一层一层的响起,我扬起嘴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走向办公室的办公室里头。 「单念生请你跟我谈谈吧!」我朝着他伸出手,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可以。」他不加思索地握住我的手。 我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但我立刻拉着他去搭乘电梯,一路向上到顶楼,我一直深信不疑的事情,只要我们认真沟通过,一切的心结就会解开。 当电梯门一打开,我直视眼前的景象,什么时候这里变成一片花海,粉嫩的色彩装饰了原本老旧灰暗的水泥地,吊在半空中的灯泡闪烁着自己的光芒。 「好美!」我踏出电梯外惊呼一声。 「小禾。」 我早已遗忘他还拉着我的手,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再他的眼眸中我又看见了自己,流露出的温柔让我怦然心动。 一直都知道你对我有不能诉出的苦衷,所以将我推向谢晓琳,所以将我赶出家门,所以现在轮到你对我下跪求饶了吧! 「世界再怎么美,都不如你好看。」 可不可以告诉我,我不是你要的人,但是…… 是你想娶的人。 8、撩妹技能第八招 我们真的只是吵了一架,谢晓琳说想把我踹去天边,牧大扬嚷嚷着说不要再理会我了,可我就是目中无人,管他们还要不要在我的身边。 结果那天以后我生了场大病,尚未搬回单念生的家中,我独自一人躺在谢晓琳家的床铺上,睡睡醒醒、迷迷糊糊,我连续三天持续发高烧,医生诊断没有得什么严重的流感,只是一场重感冒。 在床上躺得我筋骨痠痛,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吃药喝水,然后又躺回去陷入睡眠当中。全身发烫却让我感觉寒冷,身上盖着冬天的厚棉被,我甚至还穿上了外套,不舒服的在被窝里窜动。 额头上的湿毛巾换了好几次水,早上到下午由牧大扬照顾我,晚上才换成谢晓琳,我始终没有见到单念生的身影,让我误以为那天的他只是一抹幻影。 我伸手一触碰便烟消云散,我们的和好只是假象,他和我说的话也变成空气,我难受的只感觉到身体的热度,辗转难眠。 陷入梦境中的同时又遇见他,每场梦的结局都是他离我而去,我吓得从梦中惊醒。 「呼……」喘着气,我坐起身子,冰凉的毛巾变得温热,掉落在棉被上。 「嗯……小禾你醒了啊。」牧大扬趴在我的床边。 已经是第三天没有到公司去了,我感觉到自己的体温依然偏高,撑着眼皮拿起摆在床头柜的手机,未接来电大概有七通,其中单念生的电话就佔据了三通,剩馀的几通电话全是我家人和谢晓琳和牧大扬打来的。 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接过牧大扬递来的水杯,我没喝几口便还给了他,无力的往后仰。 「小禾,你还好吗?」替我换了新的毛巾,冰凉的贴在我的额头上。 「感觉看到奈何桥在眼前了。」我傻笑着,摸了摸额头上的毛巾。 「别乱说话!我明天去帮你拿新的药,你一定很快就会好的。」他抚摸我的头,给我满满的能量。 好似已经许久没有生病了,小时候的我一直到高中都是个体弱多病的药罐子,上大学到出社会后都不曾感冒过,还以为是老妈每个月的补汤发挥作用了。 「单念生……有来过吗?」我瞇起眼眸,视线模糊不清。 「没有,倒是有打过电话,可能是在忙工作吧!」 「嗯,我睡了。」 想起来了!五年前的那天后我也发了两天的高烧,卧病在床还让单念生在家照顾我两天彻夜未眠。 不晓得他是利用什么空档休憩,只记得每一次睁开眼都看见他温柔的笑脸,不时的替我换掉额头上的毛巾,探着我的体温,餵我喝水吃药,黑眼圈却没在他脸上出现过。 被人呵护的感觉很美好,从前都是我整夜没闔眼在照顾前男友,他生病起来更像个三岁小孩子,吵着要吃苹果、吵着不想吃西瓜,闹着要听我唱歌、闹着要我陪他睡觉。 绕了世界好大一圈,我遇见了单念生,曾经我以为的爱情是要全心全意为对方付出,后来我才知道关键在于是否是甘愿的。 我有一丁点的公主病和任性,碰不见一个可以管得着我的管家,就连前男友也是把我捧在掌心中疼爱,嚷着要当我的王子。 国王替我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我和几位邻国王子跳了几支舞蹈,他们最后却都纷纷迎娶别国的公主,国王要我别灰心让我等待,我被其中一位邻国王子怂恿叛逆的离家出走,勇敢的和他在树林中的小木屋生活。 那天他说要出门赚取生活费,却到傍晚还未回家,我寻着脚步来到镇上,在一间小酒馆发现他的身影,他搂着身材姣好的酒馆女郎,而我灰心的回到小木屋。 小木屋里多了一双皮鞋,床铺上多了一抹身影,我好奇的凑近,只见身穿西装的男人起身盯着我看。 他说:「你缺管家吗?」 我却只回他:「我缺王子。」 他伸出手将我拉进他的怀抱中,抵着我的头顶轻声告诉我:「我的专长是管公主。」 那夜我从睡梦中清醒,告诉单念生我做了一场诡异的梦,他没说话只是扯扯嘴角,俯身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一个亲吻。 妈,我是不是把疼我的人给搞丢了,所以他都不愿意来看我,我生病了欸! 难受的高体温渐渐褪去,我眨了眨眼眸,窗外的天色来到傍晚,床边的守卫从牧大扬便成了谢晓琳,我拿下额头上的毛巾,不晓得自己方才究竟是做了一场梦还是忆起过往。 我伸手拿了摆在桌上的药丸,嚥下那苦涩的味道,谢晓琳突然抓住我的手,似哭非哭的看着我说:「小禾!你醒来了吗?」 「你和牧大扬可以不要一睁眼就对我说这话吗?我又不是不会醒来了。」扯开乾涩的双唇,我无奈的轻拍谢晓琳的手背。 「太担心你了啊!你这三天睡醒就吃药,吃完药就睡觉,我真的以为你要变成睡美人了!」她抓紧我的手臂,浮夸的演示着我这几天的模样。 「最好那么夸张啦!我就也只是神志不太清楚而已,全身无力的。」 「好了好了,虽然你烧退了,但还是多睡一下吧。」她将我推回床铺上,替我拉好被子。 「晓琳,如果单念生有来,可以叫醒我吗?」我露出两颗眼珠子。 「好,你放心吧。」 不是只想看见他,还想要赶快把病给养好,想要他把我接回家,想要他再给我写早安纸条,想要他陪在我的身边,想要时时刻刻都看见他。 想拨通电话询问他何时会来,可是手机被谢晓琳给没收了,想要传封讯息问他有没有多做我的饭,我想念他的手艺了,可是谢晓琳不准我问,她让我安静休养。 单念生,我们别吵架了好吗? 身上的伤口有按时换药吗?前男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我再也不会埋怨你带给我的疼痛了,我不会再哭泣了,流下的眼泪都只是喜极而泣。 依稀听见谢晓琳和单念生的微小声音,我想努力撑开眼睛看看单念生,可是眼皮沉重的像吊了一百公斤的钢铁,四肢也动弹不得。 「嘘,别吵醒她。」 「嗯好。」 「小禾,我们回家吧。」 (2) 他总爱默默地替我做些事情,比方说替我收拾好衣柜那堆凌乱,还有房间的整洁向来也是经由他手,他会算准我的生理期,家中的卫生棉从来都不会少,他会定时烹煮中药汤给我补身子,他会在我想要消暑的时候买饮品来给我。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他还喜欢偷偷带我回家,可是我还没有收到他的道歉。 发烧的日子终于挺过了,我反覆测量自己的体温,满足的笑了笑,可惜喉咙痛和鼻涕不会随之消失,还是得继续吞药,继续灌水。 映入眼眸的是熟悉的床铺和我熟悉的味道,行李早已被单念生整齐摆放好,我甚至还以为他是送了几袋行李装做我的来给我,房间的摆设丝毫没改变,枕边人依旧是我最喜爱的卡娜赫拉玩偶。 拥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它身上的洗衣精香味,为自己的大病初癒感到兴喜,在床上打滚好几圈才甘愿下床。 走出房门,踩上楼梯的那刻回忆涌上心头,身体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虽然心中开始释怀,曾经遭遇过的却无法马上復原。 「对不起。」 单念生上前牵住我的手,缓慢的将我带下楼,直到我们俩坐到沙发上,他的脸上除了无尽的愁眉苦脸还是愁眉苦脸。 「我不应该擅作主张,我以为那样是对你好,只是没想到原来心痛的感觉如此痛苦,看见你哭、看见你委屈的神情,好几次都想要上前去拥抱你,跟你说我不小心开了一场玩笑,到头来却依旧狠下心无视你,可是我……发现自己很在乎你。」 想起几天前的我们愚蠢的令人发笑,看到单念生的时候还会心生恐惧,厌恶的感觉油然而生,失去理智的我们顾不上对方的感受,一直以为我们是为对方好,他把我赶走,而我把自己搞得不成人形。 来回在迷宫里打转,撞到了墙就转身,遇到分岔就决定走右边,看到出口的亮光便兴奋地衝向前去。 他一直对我伸出手,一直在等我走出来。 「你是该跟我道歉。」我装作赌气,鼓起腮帮子将头瞥向另一边。 「我……没资格照顾你,对不起。」他起身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谁说他是真诚的,他才是最狡猾的狐狸,抓住我容易心软的缺点,演戏成精的他这简直是易如反掌的家常便饭。 「单念生!」我皱起眉头,对着他的背影大吼。 「摔到地板的地方还痛吗?谢晓琳没有亏待你吧!管理员叔叔还问我怎么都自己回家。」 他缓慢地向前,一如往常的把我抱在怀中,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力道加重,好似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紧紧地将我捆住,他埋进我的颈窝,热气搞得我发痒。 我轻拍着他的背,他受得伤肯定不比我少,不管是身体还是内心都被搞得残破不堪吧!我还能拿什么理由去责怪他,就想着自己摔了一跤在门口,去谢晓琳家疗伤几天。 他坐在沙发上,而我跨坐在他的腿上,他拥抱着我不放,我也依偎在他的怀中,像是经歷一场浩劫,我们拼命的想从对方的身边索取什么,只是几天没见,他下巴的鬍渣多了一些,我却喜欢这样摩娑的感觉。 我们没有在一起,却像是结婚多年的夫妻,分明只差一步就可以到对方的身边,但我们总是多走了一步,永远站在彼此的身后。 「你看你要怎么赔偿我,我为了你把眼睛哭的像青蛙一样,丑死了。」忍不住鼻酸,咬了下他的肩膀。 「我也有哭啊!」他不甘示弱地也咬了下我手臂的肥肉。 「我不管啦!我哭的肯定比你还多,我还生病。」我强硬的捧住他的脸。 「好,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他笑了笑,用手指轻轻划过我的鼻子。 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自己和单念生会走在同一条线上,以前他是我只可远观的学长,后来他是我大学时的贵人,现在他是我的房东、我的老闆、我的室友、我的闺蜜。 甚至我有把握再过不久他就会是我的恋人,然后变成我的老公。 你不会知道爱情会在什么时候降临,你甚至以为去拜过月老庙后的爱情肯定是真爱,但其实世界很小,讲缘分也是看人,如果不管绕了地球多少圈我还是会遇见他,我还不懂得把握那岂不是比智障还要惨烈。 我们没机会参与彼此的过往,却可以创造我们的未来,从对他小鹿乱撞的那刻我的目光就持续追寻着他,我一直朝他的背影前进,一直以为自己距离他相当的遥远。 他才不遥远,他从来都站在我的面前。 想要和他谈一场浪漫又骯脏的爱情,我们可以窝在家里甜蜜,也可以到外头去放闪光让别人眼睛痛到看医生,我们是天生一对。 「怎么可以……」 「什么?」他皱起眉头,脸上尽是疑惑的神情。 「怎么可以这么迷人。」 「苏禾,你不会是在说那个人吧。」他随着我的视线慢慢望过去。 早就从他的身上移动到沙发的角落,我紧紧握住遥控器,眼睛直盯着前方的电视机,在正拨放着我的男神大叔所演的韩剧。 「超帅的啊!我的孔刘大叔。」兴奋的尖叫,完全呈现心花怒放的状态。 听说全部有女友的男友最痛恨的就是女友迷上了一部韩国电视剧,更无法接受女友迷恋上的剧中的男主角,因为我们会称之为「老公」,理所当然我们就变成了「太太」。 沉浸看剧的心情里,老早就把单念生给拋到脑后,彷彿刚刚想的一切都变得不算数,毕竟他现阶段还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我的室友。 眼角馀光偷瞄到他坐在一旁脸色沉重,手中拿了杯水却迟迟没凑到嘴边,我不禁掩嘴窃笑。 「苏禾。」 「干么啦!」我不耐烦地回应,眼神专注在电视上。 「我不会再把你搞丢了。」 温暖的大掌向我张开,我迟钝了下才将手缓慢伸出。 单念生,你娶我吧,岁岁年年我们都一起过。 (3)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和好了,也知道我们还没变成恋人关係,所有人都鼓吹着我们踏出一步,可说实在的,我也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和他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他把我丢弃的画面,我的行李,还有那把钞票,那几张纸还躺在我的钱包中,因为我一直幻想自己把钱甩在单念生的脸上,想给他一记重罚。 偏偏胆小如鼠的我,压根就不可能做出那种事,只要看到他的脸,所有的一切都会胆怯。 也不是因为太过于害怕他,只是他是除了我爸妈以外唯一能够压制住我的人。 我一直幻想着有一天会遇见一个能够管制住我,我有些公主病、有些任性、有些懒惰、有些毛病,他会贴心地替我做好每件事,却也唸我为什么不自个儿做,他会甘愿地替我规划好一切,却也会骂我不够独立。 难得我们俩人休了同一天的假期,我意外的没有一觉到中午等着太阳晒屁股,早晨九点鐘我便准时的出现在餐桌上头,单念生甚至还惊讶地探探我的额头,认为我是不是又开始发高烧了。 「先生,我没发烧。」我瞪了他一眼。 「等一下要出门晃晃吗?」他递给我三明治。 「又去百货公司吗?你每次都不长眼。」我狠狠地咬下一口,大大剌剌的咀嚼食物开口说话。 「你也不差。」 「单念生!」我朝着他咆哮一声。 「别吵,快吃。」他抓着我的手,把我手中的三明治塞进嘴里。 虽然我们吵吵闹闹,我也一路抱怨,却还是换了身衣服,穿上了我许久未穿的凉鞋,和单念生一同开车出门兜风。 以往我们的行程总是和吃喝脱离不了干係,但今天意外的走向踏青风格,他载我到各个有名的景点走马看花。 他替我照相,我偷拍着他的侧脸,我们一起合照,他自然的莞尔搭配上我僵硬的无奈神情。 「你这是有在笑吗?」他翻阅着相片。 「我有好不好!」捧着自己的脸抱怨着。 我不擅长面对镜头,因为脸蛋也不是特好看,又没有上镜的鹅蛋脸,眼睛也不是特别大颗又水汪汪,不常对着镜子扯开嘴角所以不晓得自己哪种才称得上美丽,只觉得露齿而笑相当丑陋。 「这张好丑。」他嘴角失控,放肆的嘲笑着照片中的我。 那张照片意外的吓人,手抖导致模糊,自己又露齿而笑的夸张,手还比着诡异的姿势,我才想问这个人是哪一位? 反正不是我,我不承认。 「你才丑勒,烦死了。」我努起嘴。 「好啦!我们再去前面看看吧!」 单念生牵起我的手,我们慢慢向前方那片花海走去,儘管艳阳有些过份的照耀,我就在被他半拖半拉半情愿的情况下,跟着他的脚步。 只是当我开始不经意的拐到脚,脚底开始冒些汗影响我的走路速度时,我开始察觉自己的脚趾头似乎向我发出警告声。 脚趾传来阵阵的刺痛,我低头瞄来一眼自己的双脚,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只是时隔太久没体会到因为不合脚的鞋子导致磨破皮,每次都是穿上有跟的鞋子才会发生这种事。 偷偷看着走在前头的单念生,我也不敢告诉他自己已经走到脚痛,强忍着双脚传来的抗议,我一步一步跟上他的长腿。 好几次都想要伸手拉住他,让他多等我一会儿,却又害怕被他察觉到我的脚受伤了,肯定会挨他一顿骂。 我只要再多撑几段路就够了,距离回家的时间也不远,只要能够乘上单念生的汽车,我的双脚就可以休息。 「要吃点东西吗?」他突然转过头看着我。 「啊?不、不用!」我立刻把视线从双脚移开。 「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停顿一下后便将我一个人丢在原地,自己小跑步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他现在是打算要把我留在这里,自己落跑回家吗? 错愕的看着他的车呼啸而去,我傻愣在原地,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松懈,我蹲下身来握住我的脚趾头,想要试图减轻破皮的疼痛感。 开始暗自怒骂单念生,那个臭傢伙居然把我丢掉第二次,什么话也没跟我说就拍拍屁股走人,莫非是觉得我很容易心软,只要跟我道歉就会原谅他吗? 每走一步都摩擦到伤口,我感觉双脚已经不是自己的,我茫然的在附近徘徊,一直往马路上望去,紧盯着每台和单念生的车同车款的车牌,想确认他是不是还会再回头来找我。 约莫过了将近半小时,我快要无法忍受脚上的伤口发出的哀嚎,甚至想脱下脚上的凉鞋,却又怕单念生倏然出现。 他的确也神出鬼没的提着一个塑胶袋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猛然站起身来,却因为磨到伤口,皱了下眉头。 「过来。」单念生拉住我的手,逕自把我拖到一旁的长椅上头。 他将我整个人按在椅子上,我望着他蹲在我的面前,拿出手中那塑胶袋里的塑胶拖鞋放在我的脚边,脱下我脚上的凉鞋,原本隐藏在凉鞋里的伤口一览无疑,我拼命的想缩回脚,他却牢牢抓紧。 大拇指磨破了皮,红肿的不像脚趾头,他不知道从哪儿掏出药膏和棉花棒,轻轻地替我的伤口抹上药膏。 「痛……」我皱紧眉头,感受脚上的刺痛。 「还知道痛啊。」他斜睨我一眼。 「我不是故意的啊!」 「那干么不跟我说?」 「我……」 贴上ok蹦以后替我套上拖鞋,温柔的将我的双脚从他的膝盖上放到地面,平稳踩到地面的真实感很踏实,而他还蹲在我的面前,我勾起嘴角和他对视,原本脸色还有些沉重的他被我惹得也扯开笑容。 「以后不准你穿有跟的鞋子。」 (4) 「我还可以的!」换上拖鞋以后我显得更加活蹦乱跳。 「回家。」 最终依然妥协他,跟随着单念生乖乖回家,毕竟开车的人最大,何况我已经不想要再经歷一次被丢弃的感觉了,那种酸楚是在脑袋中挥之不去的,再我内心的阴影面积我不想再扩大了。 结果美好的休假日就被我这双细皮嫩肉的烂脚给毁了,但单念生还是怕我回家后会吵着要出门,于是他在半路中看见的租影片的店家,便下车租了几片我一直很想看却没时间去电影院观赏的电影。 没察觉到距离那部电影上映的时间已经好一段日子了,都拖到它们下架了,我甚至也遗忘自己当初吵着说要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只是没想到他还记在脑海中。 「天哪……居然都下档出片了。」我惊叹着那些袋中的dvd。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看吗?就给你一次看个够吧!」 他很了解我的习惯,我一旦回到家中肯定会赖在沙发上哪儿都不想去,也不想要离开半步,眼睛不是直视手机就是望着电视不放,我就是标准的放假只想待在家的小阿宅。 对他投射夸讚的眼神,他虽然嘴里说着不在意,还不是悄悄地露出自信的笑容。 回到家后我踢掉脚上那双拖鞋,蹦跳到沙发上头,丝毫不管脚上的伤是否还会隐隐作痛,催促着单念生拨放影片。 他边进门边一路拾起我遗留的物品,从拖鞋到外套再到内衣,毫不害臊的盯着他替我掛上客厅的收衣架上。 望着他俊俏的侧脸,我不禁深陷其中,或许会和一个人有默契的生活在一起,他会知道我喜欢的食物,会知道我喜欢的饮料,但他不会晓得我的生活习惯,我的邋遢或者乾净,可是单念生知道。 也许是一开始抱持着被他当宠物养的念头,所以在他的面前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做我自己,无论是怎样丢人的姿态,只要在他眼里,可能都像是隻小狗再翻滚吧! 「你再乱丢衣服,下次自己收。」 单念生总是对我这么喝斥,却也老是一件一件的替我收拾,其实有时候我还是会记得,只是想要看见他弯腰捡起我的衣服的贴心举动,喜欢看他替我做些事情,喜欢看他。 「好啦!我知道了啦!」我瘪瘪嘴,装作无辜却还是掩嘴偷笑。 「你每次都好,每次都不好。」 其实他很囉唆,跟个婆妈似的,出门的叮嚀嘱咐绝对少不了,回家后更是无所忌惮对我碎念,差点没叫我去跪算盘。我的耳根子没有一天清净,但我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因为能看见他的每一天,都很幸福。 他似乎有了些许的改变,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他对我是百般呵护,只要和那件事相关的关键词连提都不提,有时候他甚至选择连话都不跟我对谈,我不晓得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坏,体贴多了,可情感淡了。 单念生本来就不是个好猜测的人,好不容易在他的身上我看见希望的曙光,我以为他爱我爱到没有我不行,可他又会冷漠到让我觉得他在装作不认识我。 虽然我不是《步步惊心》里头的主演,不能够「你不能来我的世界找我,我就去你的世界找你。」至少我会纠缠你,直到你的眼中、脑海、内心,满满的全部都是我的身影。 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口中的八卦并没有什么不好,我知道大家最后都必须妥协于事实,人们都是现实的,他们会先谈论你的是非再去选择是否要去接受你。 「你到底有没有在看?」他凑到我的脸庞,看着我空洞的眼神。 「当、当然有啊!」我吓了一大跳,不敢吐露自己在分心。 「小禾……」他轻轻在我的耳边吹一口气。 「干么啦!」我摀住自己侧边的耳朵,双颊渐渐发烫。 「可是你好像都在看我欸,我长得很好看吗?」 「臭不要脸的。」我羞涩的推开他的脸,刻意和他保持一点距离。 听见耳边传来他轻轻的笑声,我故意按了下遥控器的音量键,把影片的声音转到盖过他的声音。 他好像有趁着电影演到重头戏的爆炸场面时说了些话,可我没听清,也不敢转过头问他是不是有出声,只是馀光一直瞄见他在看我,每瞄一次就发现一次。 所以说他是一直在看我吗?没有在看电影吗?我要是侧过头问他起不曝露我一直在偷看他吗? 内心纠结得连眼前的片子都看不下去,想要立即问他到底有没有专心,抑或是把这份专注放在我的身上。 「公司的……」 「你刚刚说什么东西?」 我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影片的大音量,倏然听见他微弱的嗓音,我不确定的起身将音量调低。 「每个人都很希望我们在一起。」单念生慢慢向我靠近。 「然后呢?」我挑起眉头。 「苏禾,你觉得我要不要跟你告白?」他搂住我的腰间,双手扣在身后。 「你如果不要我,我就要去替别的男人生小孩了哦。」撩了撩自己的秀发。 他凑近我的颈子,含住我的耳垂轻轻囓咬,温热的气息缠绕着我,浅吻着我脸上一吋一吋的肌肤,最后沿着唇角细细的吮吻我的唇瓣。 他的口中夹带着一丁点薄荷味,我的手腕环绕上他的脖子,热情的回应他,柔软印在他性感的薄唇上,扭动自己燥热的身躯。 慢慢被他带到沙发边,我将他推倒在沙发上,身上的衬衫已经被我解开两个扣子袒露胸膛,我跨坐到他的腿上,弓起自己的身子捧住他的脸,连想都没有便覆上他的唇。 「苏禾。」他低沉的嗓音回盪在我的耳际。 「嗯……」不小心发出娇喘闷声。 「别人的小孩你不准生,只准是我的。」 (5) 突如其来的电铃声打断了我们的热情,我们终止动作,依依不捨的离开对方的唇瓣,他用迷濛的眼神直盯着我,双手还在我的身上游移,我羞红了脸,赶忙从他的身上跳下。 随意的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发丝与衣服,快步走到门口转开手把,还来不及抬起眼眸便被拥入怀中,在耳际响起嗓音:「禾禾!」 我翻了个白眼,连伸手拥抱都懒惰,尷尬的笑出声:「你是在演哪一齣戏,快给我收起那噁心的暱称。」 还没伸手推开他我便被单念生强而有力的手臂拉进怀中,他从背后搂住我的腰间,透露眼神中所有的敌意。 我扯开嘴角先邀请他进入到我们的屋内,他被单念生瞪得直发颤,连双鞋子也脱不好。 「牧大扬,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你发抖的模样。」 「这哥的眼神根本想把我杀了。」他怯弱的瞥了单念生一眼。 「谁叫你对我动手动脚的,这叫做正当防卫。」我露出自信的笑容。 「正当防卫个屁!你们在一起了吗?」他激动的抱怨。 顿时,我们都沉默住,谁也不敢开口直言,我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时的往单念生的视线望去只见他也正在看着我。 空气中原本热络的气氛瞬间降到的零度,参杂着尷尬的氛围,牧大扬自知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似乎对我们来说是种禁忌。 他赶紧改口道:「小禾的病已经好了吗?我听晓琳说你好几天没去公司上班了。」 「我没发烧了,挺好的,只是还会咳嗽。」我笑弯了眼眸。 「不用你管吧。」单念生勾住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的怀中。 说实在,我偶尔也不太懂得单念生的脑袋瓜里到底在思考些什么样的事情,他的霸道冷漠、他的温柔亲切、他的幼稚孩子气,他像是拥有多重人格,可我不能否认那些都不是他,因为在我眼前的他才是最真实的他。 我想把他解读成他在吃醋,也许是因为以前的我们曖昧的让人以为只是房东房客,或者只是知心闺蜜的感觉,但似乎从那件事情发生以后,他变得越来越坦白,情话说得越来越肉麻,却也甜蜜的螫人的心。 无论是怎样的他,我都喜欢,很喜欢。 「念生哥好可怕。」牧大扬紧闭了下双眸,拼命的用眼神向我求救。 可我的眼里只看得见单念生,丝毫没察觉牧大扬的炙热的目光,只是扯开嘴角,弧度越来越大。 牧大扬大概开始后悔挑选这个时间闯进我们的世界里了吧,毕竟在几分鐘以前我们还在沙发上亲热,虽然现在想来还有些害臊,甚至会脸红心跳,我没有刻意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还有些感谢牧大扬,因为我也害怕自己会失控。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子。」我点了点头。 「他上次打电话来威胁我才可怕呢,你都不晓得。」牧大扬趁着单念生不注意偷偷凑近我的耳边。 「好想知道他说了什么。」我将单念生推开,轻轻地对他说:「你不是还要去买菜吗?先去拿东西吧,刚刚出门忘记买了,我等等和你去。」 他没有回应我,只是用眼神向我示意便走向客厅开始收拾,我侧过头看着牧大扬。 「他、他没说什么。」他连忙摆手否认。 「你好像来得很不是时候。」我一脸嫌恶的盯着他看。 「你们根本就是一对恶毒的夫妇,我才进到你们家不到二十分鐘,连沙发都还没坐到就要把我赶出门。」他忿忿不平的抗议。 「那也没办法,毕竟作主的人从前开始都是单念生。」 说要买菜那倒是真的,但要出门这件事情道只是为了把牧大扬赶走,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脚步被我强制驱离,甚至到了最后一秒还巴着大门不放。 我不敢说,把他推出去的人是单念生。 大概是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态的他,和以前不同反响,还多了点讨人厌的成分在里头。 可我见着他一人的演出却看得入迷,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因我而起,他的指间触碰、他的俯身亲吻,我会无法开口去制止,因为我已经陷入他的沼泽当中。 所有人都认为我们谁也不敢朝着对方踏出那一步,停留在曖昧的纯友谊阶段,可是又有谁知道,其实我们已经站彼此的身旁,只是我们还凝望着对方,梗在喉咙的话语一直在等对方先开口。 但,我们似乎也可以异口同声。 「我觉得牧大扬好像挺可怜的。」低头看着手机里全是牧大扬传来的哭泣贴图。 「但我觉得我也挺可怜的。」他面有难色,动作僵硬得不得了。 「你……有怎样吗?」我的嘴角抽搐几下,丝毫不明白他口中的话语是在暗指哪件事。 「别问。」 我盯着他意外抱起沙发上的抱枕,从来不碰的他刻意的挡住某个部分,我没想戳破他想遮掩的事实,只是偷偷窃笑。 从厨房的冰箱里添了杯饮料,也替行动不便的单念生添了杯水,坐到他的身旁,原本预计要观看的影片也已经被收到盒子里头,我们之间还胶着在不久前的热情如火。 「对了。」 「什么?」我一脸困惑。 他放下手中的水杯,真挚的眼神直盯着我瞧,张开口:「你有没有什么话没告诉我的。」 「啊?什么话,没有啊!」 「可是我有。」 「那你就说啊。」我毫不在意的拿起眼前的饮料开始啜饮,心不在焉的四处观望。 「想要和你养隻猫,想要娶你做老婆,想要和你一起到老。」他靠近我的面前,扳着我的下巴让我与他对视,他轻轻地在我的唇上落下一吻。 他说……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别人交往的时日肯定比我们还要来得长,可我深爱他的程度铁定不比别人差,认识他十多年,住在一块五年,虽然被他当成大型垃圾丢掉过一次,但他还是去垃圾场把我给翻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理由对他说不好,也曾犹豫过自己是不是应该和他继续待在一起,世俗的眼光会如何看到我们这么曖昧的关係,也曾想过他未来的身边不会是我,可是我已经错过好多次了。 「让你久等了。」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笑容却灿烂的比阳光还要耀眼。 好,当然好,我们要好到连老天爷都羡慕我们。 9、撩妹技能第九招 从我的房间搬到隔壁的房间,只是移动了床铺上的物品而已,我们的生活没有改变,还是一起吃饭、一起出门上班、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予我而言,唯一不同的是每天清晨你会看见心爱的人映入你的眸中,你会在他的臂膀中起床,你会问他一句:「不痠吗?」 他也只会摇摇头,跟你说一声:「早安。」 还以为这一切只是我跌入梦境,睁开眼的那刻才晓得真实,他的皮肤触摸起来是那么的温热,他抚摸我的发丝时动作是如此的轻柔,我熟悉他的生活习惯,他比我更知道我的所有姿态。 我们在一起的消息不知道是从谁的口中传出,总而言之我重新回归上班的第一天,便被部门的同事拱到差点没耳鸣,声声都是单念生的名字,却不会因为每个同事都在叫喊而感到厌烦。 所以说这是所谓的热恋期吗?那种从内心溢出的温暖而甜腻的感觉是爱情吗?怎么可以遇见让我如此着迷的人,从前的那些痛苦都被一扫而空,原来在对的时间遇见一个对的人,是很美好的。 我以为自己和单念生在一起以后会开始担心受怕,怕他的女人缘太过旺盛,怕他突然又和之前一样丢掉自己,可我的提前操心似乎是多馀的,因为单念生比我更害怕。 他会限制我的回家时间,出门见了谁要一一向他报备,可我的朋友圈里除了他意外也只剩下牧大扬和单念生,也别说我爸妈了。起初有点排斥他的这种佔有慾,可我察觉自己好像从以前就被如此对待,这已经变成我的习惯。 「你会讨厌吗?」 「我说讨厌你会沮丧吗?」我弱弱的问。 「不会,我只会让你更讨厌。」 有时候会很想像隻猫抓花他的脸,张开了自己的利爪却迟迟不敢对他下手。 下班回到家就窝在沙发上,难得和单念生一同下班,双脚交叠靠在他的腿上,他呈现坐姿而我则是躺姿,我抱着一桶乖乖,边咀嚼着边看着电视。 他像是在抚摸宠物一般,摸摸我的小腿,不时揉捏我的小腿肚,手指搔痒的我拼命抵抗、窜动。 「别动。」他压住我的双脚。 「可是很痒啊!」我嘟起嘴,表情显得有些不悦。 「伤口……还痛吗?」他轻轻地触碰我脚趾上的伤口。 已经开始结痂,但鲜红的顏色还是挺骇人,穿袜子的时候还是会不经意的弄到,疼痛的程度不会比穿凉鞋走路时还要折腾,但那一瞬间是会让我起鸡皮疙瘩。 「痛啊,痛死了。」 「谁叫你爱美要穿凉鞋。」他弹了下我的额头。 「什么叫做我爱美啊!还不是因为要跟你出门,不然我早就穿红白拖了!」收回双腿踩到地板上,我向他发出抗议。 「我没想要你穿多好看的衣服或鞋子,反正只要是你,怎样都好看。」他伸手捻起一块乖乖饼乾,凑近我的口中直到我不自觉得张开。 「你到底是吃什么东西长大,怎么能够这么会说话。」 「遇到你就变成这样。」 偶尔就会变成油腔滑调的感觉,但好像无论如何在听见他低沉迷人的嗓音后,总会无法自拔。 「少在那边油嘴滑舌的,甜言蜜语的感觉都没了啦!」我对他吐了吐舌头。 这就是所谓的爱情吧,儘管和他吵吵闹闹却还是会喜欢他对我的动作和言语,喜欢和他腻在一起,变成是他养的一隻猫也没关係。 这是一份得来不易的幸福,我们曾经犹豫不决,我甚至也不敢保证如果给了当初的我二十秒鐘的勇气,我是否会向单念生告白或者选择离去,因为已经习惯有他在的日子和空间。 彷彿觉得前不久还在牵掛前男友的我有点愚蠢,只是因为他的出现便掀起内心的涟漪,还去做了一些傻事,可我早已把他给放下,不管过去他对我的行为有多么恶劣,他和我的身边都不再是彼此,我们都会遇见对自己最好的人。 他说得对,我遇见了,就在我身旁,就在我的眼前。 「单念生,谢谢你的出现,谢谢你让我有家可归。」我的手指在他的手臂上跳动。 「我是故意出现在你眼前的,从高中开始就一直在注意你。」 他说他偷看我的次数比我瞄他还要多,他说他也尝试好多次藉机和我处在同一空间,他说和我上同堂课时间的时候也没心思听老师说话。 或许我们来回在广阔的世界绕了好几圈,也曾走到迷路,也曾走到跌倒,也曾放弃对方牵起其他人的手,但最后我们还是只看见彼此,我总觉得世界很小,走到哪儿都会遇见熟悉的人,可他说其实世界很大,是缘分让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我。 想当初自己也花了不少时间去说服自己放弃,可能是因为当时的我内心只饱含崇拜的成分比较多,所以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多喜欢单念生。 可单念生说他不是,他说至始至终眼里只看得进我,我很想感动的抱住他给他一吻,但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我满溢的情绪。 「喂,妈。」 我向单念生投射带有歉意的眼神,走到一旁和手机那头的家人说话,我越听越不对劲,脸色慢慢变得凝重,直到不到五分鐘的通话结束。 「天哪……怎么办。」掛断电话,我面有难色地望向单念生。 「怎么了?」 「我爸妈要上来找我。」 「好啊!我跟伯父伯母都很熟啊,小事情。」 「哪里小事情,大事、这是大事。」我慌张的手足无措。 「你是指我们在一起的事情还没有告知你爸妈吗?」他悠然自得的削下手中苹果的表皮。 「对啊!」 「可是我已经说了。」 如果不是因为苹果在他手里,我可能会拿起来往他嘴巴中塞。 (2) 单念生从来没有谈过自己的家庭,只曾听他说过自己是单亲家庭出身,爸妈已离婚且各自寻求幸福,他没有被哪一方争夺,因为他自私的双亲都一口咬定他肯定会是个拖油瓶,最终是年迈的爷爷奶奶收留他直到他上学后才安心永久沉睡。 他没有觉得自己是身世可怜的人,因为他认定世界上有比自己更困苦的人们,他觉得自己相当幸运,儘管路途中跌跌撞撞还是朝着亮光前进。 父母没有因为他的经济能力攀升而上门来找他,也不曾在他困境窘迫时来伸手援助他,在离婚的那一刻,他们便当作从来没有生下单念生,我问他是否怨恨,他只是笑着摇头。 倘若今天换作是我的话可能会一蹶不振吧,如此沉重的打击他是花了多少时间和心力走出伤痕的,我不愿意去掀开他的疤痕看清,他只是将我揽进怀抱中,扣住我的力道加重了些。 那种疼痛大概是我们这些幸福美满家庭的人,一辈子也无法感触的,所以单念生也不愿意再度提起。 他说,已经成为过往的时光不会再回来,我问他有没有想过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会不会想要回去挽回家庭的温馨,他只提口说了声没必要,我看他眼神中的坚定,那不是对父母的无情与放弃。 是祝福他们幸福。 乡下的爸妈给我通完电话后,我成天都心神不寧,因为他们已经在抵达我们大楼的途中,说是在摇晃的公车上,我根本就没有料想到,他们这么心急着要见女婿,而不是见我。 「好歹我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吧!」赖在单念生的身上,我不满的抗议。 「但他们要的是亲孙子。」单念生撩动我的发丝,拨开散落在眼前的瀏海。 「你什么意思啊!生也是我在生好不好。」我猛然起身,对于他的一番话感到愤怒。 「播种是我,收耕是你。」 或许是应验了人们常说的话「男人追到手以后就会变了」,还没在一起以前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还会附赠贴心举动,说话也都是甜言蜜语,半点儿都不会腻。 「讨打是吧!」 「我才没有,只是希望你可以替我生一个宝宝。」他莞尔,大掌抚摸我的腹部,眼神直视像是要把我看出一个洞来。 「可是我……」 「不要紧的,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他轻拍我的手背,试图安慰我。 也许是被前男友打击太深,我对于生小孩这件事一直抱持着嫌恶与排斥,只要听见婴儿的哭声也会觉得心烦,看见小孩子围在身旁打转也会感到困扰。 可我总是认为可以试着改变自己的想法,不能一直被过去的我给折磨、纠缠,我该向单念生学习。 不是不曾幻想过生下单念生的小孩,希望别像我的迷糊,长相多像单念生一些,生活能力也如他一般好,身材最好和他一般高…… 「哪里像你?」单念生这么问我。 我顿了顿,亮出一根手指头说:「耐操。」 他只是伸手揉乱我的头发,脸色没有任何表情,微瞇起眼睛说:「你爸妈来了,快去开门。」 我震惊的往后退几步,连半次门铃声我都没听见,莫非他已经学会透视眼或者是通灵吗?正当我一脸疑惑不解的看向门口时,熟悉的铃声才刚刚响起,我不禁望向他。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刚刚电话有响,只是你没接。」他指向被我丢在桌上的手机 还没来得及滑开手机,我已经被门铃夺命的催促,我只好两步併作三步衝到门口。 转开门把,露出专业的笑容说:「嗨,我亲爱的爸爸妈妈。」 「念生呢?我要找他。」我妈将我一把推开,逕自走进门内。 我接过爸妈手中的提袋,紧咬下唇忍耐着我妈对于我的漠视,依然对着我爸展露靦腆的笑容,而我爸只是叹声气,拍了拍我的肩膀。 罢了,这也不是我妈头一次忽略我,并不是因为我妈不够爱我,而是自从我妈见到单念生以后不只对他讚誉有加,压根就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只差没认他做我家的乾儿子,但我也庆幸她没有成功,我可不想掛上跟什么乾哥哥在一块的臭名声。 带上大门,我抬起眼眸便看见自家妈妈紧抓着我亲爱男朋友的手不放,几乎整个人都快要黏到他身上去了,满口都是嘘寒问暖,手中提袋里的补品全都送给了单念生。 我耐不住性子上前硬生生的将他俩分开,冷冷的道:「你们要不要乾脆在一起算了。」意味深长的盯着单念生的眼眸。 他只是扯扯嘴角,装作不知情的转过头,随口说:「这也没有什么啊!」 「对啊!我是在对你以后的老公好。」我妈立刻附和他的话。 「我怎么从没看过你对我爸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看见老爸站在一旁脸上尽是写着无奈。 「好啦!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第一次见面,你妈什么个性你也不是不清楚,她就是喜欢阿生这种好男人。」 糟糕,连我爸也沦陷了。 单念生,你可真是罪孽深重,竟然让我们一家子都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还心甘情愿、无怨无悔,真是要疯了。 「小禾,你爸妈真的很好。」 「是啦!真的是很好,对你超级好的。」我有些吃味的说。 其实我是能够体谅的,自从我爸妈知晓单念生的家庭环境以后,从家乡带上来的伴手礼向来都不是送到我手中,虽然最后还是会进到我的肚子里,但我大概已经有四年多来,没有收过我爸妈给我带的家乡味了。 我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一种可有可无的存在完全衬托出单念生的光鲜亮丽。 「别胡思乱想了,反正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自己的。」他宠溺的捏捏我的鼻子。 「好吧。」我瘪瘪嘴。 「我们去游泳吧,你们小俩口赶快把东西收一收。」我妈倏然开口。 妈,有什么好游泳的,外头已经阴雨连绵了。 (3) 谢晓琳可能会想要把我给杀人灭口,我一连放假好几天,丝毫不担心近期的企划案是否会开天窗,毕竟她也没给我捎来电话,想必自己也是忙碌到蜡烛两头烧我要是再拿我和单念生的事情烦她,也许会变成她脚上那双高跟鞋底下的肉浆。 仰天望着那片似乎要下雨却又没滴落雨水的天空,云层遮蔽了耀眼的阳光,湛蓝的色彩也被盖上灰暗的布幕。 漂白水的气味瀰漫、飘散在空气当中,我在泳装的外头又在套上一件衣服,不敢像我妈一样直接崭露她那丝毫没有赘肉却也没有锻鍊过的松垮垮身材,可能真的要等活到她那把年纪才会毫不避讳。 只是找了邻近的泳池一圆我妈方才的奇特提议,我看她纯粹是想一赌单念生那精壮的身材吧! 「嘖,这叫做活到老学到老。」我妈用这种瞎说法打断我的猜测。 「这是能学什么鬼……」 或许我该考虑未来要多多回家,陪陪两老,思想已经渐渐扭曲,就连我爸也对单念生的身材嘖嘖称奇,还夸下海口说下次也要带着相同的肌肉来见我。 「是鸡肉吧……」默默吐槽我爸,让他趁早死了心。 平常电视剧看得太多,学了多馀的没营养的话术,真不该替他们多安装什么八点档、韩剧、电影台数,还我以前天真无邪又可爱的双亲。 「念生啊!你别嫌弃我家禾禾这种飞机场,那是因为她以前都不爱听我苦口婆心,燉给她喝的青木瓜鸡汤都不喝。」我妈像是把我当挡箭牌似的抓到单念生面前。 「妈,好像都是被你喝掉的。」 想到从前,我妈就是那种自己煮一煮结果全都自己吃掉、喝掉,独享的那一种人。她最喜欢燉煮的就是青木瓜鸡汤,说是要给我们家的女人补身子、长身体,等我们吃完饭要去盛汤的时候,里头放的青木瓜和鸡肉全进到我妈的肚子里,我们的的确却喝了所谓的「汤」。 面对我妈这种无厘头的讲法,还能说得天花乱坠,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干涉她,我爸老早就跳进泳池里优游自在,我也只好把单念生丢给了我妈,逕自进到泳池里泡水。 即便单念生拼命对我投射他已经招架不住的眼神,我就是无视再无视,儘管在泳池我是个旱鸭子我也寧愿当成泡温泉。 撇除他们近年以来对于单念生的宠爱,其实我还是可以从他们传给我的讯息中接收到爱意,只是许久没见到他们,而一见面他们关心的人不是我,我承认自己多少吃了他的醋。 「干么啊,一脸不开心。」单念生摆脱我妈,游到我的身旁。 「没有,怎么不继续去陪我妈。」我在水中漫步。 「伯母被伯父给带走了,叫我来陪陪你。」他扬起灿烂的阳光笑容,握住我在水中的手。 「没有什么好陪的,不需要。」我用鼻子哼气,怨气全呈现在脸上。 「你吃醋啦!那可是你妈呢,别这样好不好。」他摇晃着我的手,像是在跟我撒娇。 「唉呦,你很烦欸,我就是吃醋啊!难道还惹到你了吗?」我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过头避不见面。 他从背后搂住我的腰,紧靠在他赤裸的肌肤,我轻轻的向后靠,彷彿能够聆听见他清脆的心跳声。 「她是你妈妈,也是我未来的岳母,别吃醋了,你才是我最喜欢的女孩。」他在我的肩膀上落下一吻,温柔啃咬着我的肌肤。 「我真的没有讨厌我妈还有我爸,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被冷落了,有点寂寞。」我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 「小禾,你转过来。」他在我的耳边吹一口气。 我踌躇了下才缓慢的转过身,看见他湿漉漉的发丝正在滴水,他用细长的手指从我的额头划过脸庞,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直视。 「你……」我皱紧眉头。 「你爸妈才没有不爱你,这是你妈妈要我给你的,给你的第一份嫁妆。」他双手绕过我的脖子,一条金黄色的鍊子扣在我的脖子上。 我伸手触摸着脖子上的项鍊,忍不住眼眶泛泪,侧过头看向爸妈的方向,而他们也正朝我这边看过来。 「去吧,不要一路上都这么吵吵闹闹的。」他推我向前。 我逆着水流,一步一步的走向我爸妈,在他们面前我的泪水像洩洪似的爆发,他们张开手拥抱住我,温暖的怀抱将我牢牢包围。 我才知道我们谁也没有讨厌谁,那些你来我往的尖酸刻薄都只是我们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因为我们家的人都害羞,羞涩到不敢向对方说一声爱。 或许只是因为我太久没有回家乡,而爸妈也时隔将近一年才来见我,我看见他们的头发多了好几根纯白,眼角的皱纹儼然多了几条。 「爸、妈,希望你们永远都在我身旁。」 我猜想未来的我们还是会如同今天这般,他们还是会待单念生比待我好,我也仍然会对他们翻白眼到后脑勺去,可他们会偷偷留下对我的爱,我也会悄悄地流泪表示我的不捨。 离乡背井的孩子都是念家的,没有任何人是坚强的,无一例外。 爸妈把我推向单念生,说自己要先上岸去桑拿舒爽,我把双手都给泡皱只好也跟着上岸,扯了条披在椅子上的毛巾包住自己。 望向远方发现单念生优美的姿态在水中翻滚,他一下浮出水面,一下潜到池底,我缓慢地走向岸边。 他缓慢地向我游来,我不禁想起在峇里岛的记忆,当时他还教我游泳,只可惜我学得最厉害的是韵律呼吸,但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拿出来炫耀。 我蹲在岸边看着从水池中露出两颗眼珠子的他,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也迟迟不上岸,看着水中冒出的泡泡,我忍不住开口问。 「单念生,你看起来快溺死了。」 「的确。」 「那还不快上岸!」 我激动地想伸手去拉他,他却忽略我的手,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张开双手往后仰。 「可是我已经溺死在你的想念里了。」 少臭美了,在我面前还敢说我想你,但,似乎是事实。 (4) 爸妈没有留下来住宿,就算我向他们撒娇也无法挽留,说是不能把姐姐们丢在家里头不管,还说这里有单念生照顾我他们相当安心。 我和单念生理所当然没有强迫他们,一同吃了晚餐后便送他们到车站,我还抱住我妈哭着向她道歉,说我不该那么没大没小,还跟单念生吃醋。 妈妈只是拥抱我,告诉我:「没关係,如果想回家,随时都欢迎你。」 泛着泪光目送他们上车,直到我回家以后还跟单念生吵着要马上回家,连工作都不想管了。 「你忘记当初你爸妈放你上来的理由了吗?」他只是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回房间的浴室盥洗了。 怎么到了爸妈面前我就变得像小孩子,连思考都不会运作,恰巧他的话敲醒了我。 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怀念起过往的自己,那个当初不顾一切说要北上工作的我,身后是我家人对我的支持,他们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半句反对的话,总会关心我有没有住好、吃好、穿暖。 我是为了家啊! 只是要赚取到更多的金钱去养育栽培我的家人,想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想让他们别在那么辛苦的挥洒汗水。 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重振自己的信心,也检讨失控的自己。 单念生还在浴室里冲洗,我已经跳上床开始滑动手机萤幕,一些公司的群组讯息和三五好友的间聊,当然还有牧大扬和谢晓琳的讯息,别人都是一则两则,偏偏这两人传给我的讯息量将近是三十则。 才刚回完牧大扬的讯息,电话就打了过来,我直到今日才发觉他比起用冷冰冰的机器对话更喜欢有温暖的人声。 「喂。」 「苏禾姐姐。」刺耳的嗲声让我差点没摔掉手机。 「你害我全身起鸡皮疙瘩。」我抬起自己的手臂,看着上头浮现的颗粒。 「看见姐姐您回我讯息,我深感荣幸。」 我暗自喃喃自语,转了转眼珠子说:「牧大扬你晚上不睡在跟我发什么疯,我要掛电话了。」 「别、别啊!」 「你真的是间得发慌的研究生。」我冷漠的说。 「还真是个狠心的女人,想当初认识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了。」牧大扬轻叹声气。 「差点就忘记和你相遇的过程了,你还是一样讨人厌,跟个变态似的。」 跟他说话我从来不会嘴下留情,对付他这种屌儿啷噹的研究生,话语讲得越是尖酸刻薄,越是如刀刃般锐利越好。 「单哥哥好可怜,居然跟你在一起。」他装出哭泣的声音。 「牧大扬,你以前不也说喜欢我的吗?」我挑起眉头,嘴角偷偷扬起。 他顿时无话可说,只是发出觉得难堪的乾笑,他说自己后来才发现对我不是喜欢,只是单纯的想要和我做朋友,偏偏自己又习惯捉弄人。 我也没有说出太难听的话,也许是打从一开始就没觉得牧大扬对我的感觉是喜欢吧。我们都自以为活在喜欢的世界,它製造出的假象都步步让我们心动,但中有一天我们会从迷幻清醒,因为身边出现了最重要的人。 我随口抓了个想睡觉的理由搪塞,掛断和牧大扬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但睡意的确也向我袭捲而来,盯着浴室那扇雾面玻璃门,我迟迟等不到里头的人出现。 看一眼谢晓琳回覆的讯息,她居然到现在还不死心要替我安排相亲这件事,莫非要我请单念生出马跟她好好解释一翻,她才愿意放过我吗? 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浴室的门好不容易开啟,看见白烟从里头窜出,出现在门口的是单念生的身影。 「小禾,我有事跟你说。」他用毛巾擦着自己的发丝。 「什么事?」我沉重的眼皮已经快要掉下来。 「我明天要去香港出差三天。」 「啊?」吓得从床上坐起身来。 「所以你看你要不要去晓琳家住几天,但不能去牧大扬他家。」 习惯他赤裸着上半身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线条流畅的肌肉和健美的体魄似乎已经看得有些麻痺,脑海中缠绕着是他的嗓音。 「三天啊!」我大字形躺回床铺,眼神有些放空的盯着天花板。 距离上次单念生失踪那一天我也失魂落魄挺久的,只不过那次和这一回的情况不相同,上次他连隻字片语都没先和我提过,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还没有做好。 其实也不是无法忍住他不在我身旁,只是会心生恐惧,担心受怕他又要把我一个人丢下。 不小心让他变成了我的生活重心,但我努力将一部份转移到工作上头,我淑是一个恋爱至上的人,只是起初的热恋期确实会让我陷入泥沼,然后我会慢慢抽离,或许以后连洗衣煮饭都不再需要依赖单念生。 「担心我不在你身边啊?」他穿好衣服后坐到床边,大掌抚摸着我的头。 「我害怕你不回来。」我紧抓他的衣角。 有时候在深夜梦中还会看见单念生把大把钞票甩在我脸上的幻影,和当年被推倒在柏油路上的画面重叠,他口口声声说着不想再看见我的脸,次次回盪,久久挥之不去。 这大概是一种疾病,也代表着我尚未完全对单念生再度敞开心房,儘管他对我再好,我已经失去了安全感。 「对不起,是我当初把你害得太惨,我怎么会傻到用自己去覆盖你对前男友的记忆。」他沮丧的歛下眼眸。 我握住他温热的手,侧过头仰望着他,眨眨双眸,说:「所以才要惩罚你一辈子待在我的身边,不准有别的女人。」 后来的我才慢慢察觉,我们都不是很坚强的人,我很脆弱,而单念生比我更加脆弱,只是他从来就不让别人看见,他不需要他人施捨的同情,可我告诉他,那不是怜悯,而是希望他可以更加依靠我们。 「等你回来,一定要叫你穿卡娜赫拉的睡衣给我看。」我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如果你也愿意穿性感睡衣的话。」 (5) 所以说单念生最擅长的事情即是「扮猪吃老虎」,千万不要对他展现什么怜悯之心抑或是任何一丝能让他觉得有空隙、有机可趁的话。 他就是个王八蛋。 他已经从原本的骑士进阶成大魔王,说话撩人的技巧已经从心动转成让人起鸡皮疙瘩,变态的想呼叫警察把他抓走,却又迷人的让人甘愿听完,无从反驳。 一大早便陪同单念生去了机场,送走他以后意外的没感到心凉,即使家里缺少他的身影,衣柜里少了几件他的衣服,但他气味,他的一切彷彿都还在,那大概就是因为他已经在我的心中佔据过久。 放完假后到公司重新步上轨道的日子一丁点也不好过,谢晓琳好似大姨妈来,大清早就开始把同事一各个叫进去辨公室里头骂,文件又是摔又是丢的,任谁都不敢再向谢晓琳提出公事上的意见。 「喂,吵架了哦。」我一踏进办公室,劈头就问。 只见谢晓琳瘫倒在沙发上头,发丝散落在眼前让人完全看不见她那张美丽的脸庞,双脚套的也是不成对的鞋子,甚至连丝袜都穿成普通的短袜,奇异的穿衣风格让人退避三舍。 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哪里跑来的流浪汉,她的身上居然还有红酒的污渍,走进还会有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鼻而来。 我再也无法忍受,上前揪住她一头凌乱的秀发,破口大骂:「要颓废就回你家去,你这样到底算什么,公司的人都还要混口饭吃,别把私人情绪拿来。」 「分手……他说要跟我分手。」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谢晓琳这么疯狂的举动,五年以来她和男朋友吵架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能够让她把公司和家里闹翻。 但据我所知,谢晓琳的男朋友从来不会向她提出「分手」二字,因为这两个字是他们俩人的禁忌。 我都称她男朋友为阿杰,长相和单念生截然不同,是个富有文学气质,斯文又绅士的业务员,脾气温和说话也不会让人感受到隔阂,他们认识了三年,相爱了五年,说起来也有八年之久。 我也一直都在等着他们哪天对我丢一颗红色炸弹,只是没想到还没收到炸弹,已经先爆炸了。 「原因呢?」 心里拼命冒出不祥的预感,他们吵架以来,十次就有九次的理由,如同鸡毛蒜皮般的小事,但谢晓琳总会夸大成天要塌下来似的。 望着她慢慢坐起身子,拨开自己散落在面前的头发,晕开的眼妆看来有些吓人,她踢掉脚上那双不成对的鞋子,脱下袜子,全往地板上丢。 我已经准备好拳头朝她飞过去,一脸蓄势待发的模样等待她开口。 「他说他不想要再照顾我了,他觉得自己没能力。」 阿杰是个比单念生还要温柔体贴的人,他会算准谢晓琳的生理期,总会送些黑糖薑茶、人参鸡汤、四物饮什么的来给她,办公室里也从来不会缺少卫生棉和面纸,全都是阿杰亲自买、亲自送。 举个难听点的比喻,谢晓琳在阿杰的面前简直就是个植物人,事事都是阿杰替谢晓琳妥善处理好,连鞋带掉了都要阿杰替她绑。 谁说她有公主病,全是给阿杰宠出来的,只是身为女朋友该做的谢晓琳也不会忽略,她喜欢给阿杰带来浪漫的惊喜,说到纪念这种事情她比阿杰还要会让人感动。 我印象中有一回听她说,她找了和阿杰的共同朋友,虽然是男生但也是为了询问阿杰喜爱的东西,记得那年他们才刚交往,她和阿杰的朋友在外头走到脚都破皮还没买到要给阿杰的礼物。 最后她亲自去挑了两件衣服,也不害臊的在男生服饰晃过来走过去,回家后却因为没接到阿杰的电话也不找她出门,两人大吵一架。 谢晓琳还打电话来跟我哭诉,说自己两条美腿都快变成萝卜,伤口疼痛的感觉双脚不是自己的。 后来又发生什么事情,又是怎么和好的我也忘了,只是看着眼前的谢晓琳,我不禁佩服。他们都一同为这段爱情付出自己的真心,没有缺少沟通和包容,也在好几次的争吵后继续甜蜜相处。 「所以你要退缩了吗?」我从桌上抽了张湿纸巾,替谢晓琳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我才不想放弃呢。」她吸着鼻涕。 「那手机给我。」 她乖乖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滑开她没锁密码的屏幕,按下电话拨给了阿杰。 谢晓琳还忙着整理自己的仪容,没能理会我究竟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情,我将手机凑近耳边,听着拨出的嘟嘟声。 响了好几声后终于接通,手机那头传出我不太熟悉的男声:「喂……」嗓子听起来有些乾涩,似乎也沉浸在悲伤当中。 「阿杰,我是苏禾。」 谢晓琳听见我的声音后朝我扑过来,想一把抢走手机,脸上尽是慌张的神情,我只是狠邓她一眼,走到窗户边。 「嗯,小禾啊。」他咳嗽着,语气带着惊讶。 「阿杰,我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情,我认识谢晓琳的时间没有你长,可就我所知你是她唯一真心付出一切的男人,她很霸道任性,她有很严重的公主病,她经常擅作主张给身边的人添麻烦,我很讨厌她。」 手机那头的他只是沉默不语,我缓慢走向谢晓琳,空出一隻手将她拥入怀抱中。 「阿杰,你能想像完美的她把鞋子给穿错了吗?她连丝袜都能穿成普通的棉袜,她其实骯脏的不得了,办公室里还有养蟑螂,她的讨人厌是整层办公室的员工都知道的,可是……」 谢晓琳抬起下巴,眼眶里的泪水正在打转,我只是扬起嘴角说:「你怎么捨得她为你哭泣。」 他听见我的这番话似乎也流下了眼泪,我能听见他哑着嗓子说:「小禾,她那么好的女孩子我不能强求她在我身旁受苦,她那么期待我向她求婚,可是我的积蓄甚至比她还少,车子的钱也是她替我出一半,我觉得自己……相当懦弱。」 「阿杰,你爱她吗?」我抚摸着谢晓琳的脸庞。 「我爱她,到死都爱她。」 「谢晓琳,你爱他吗?」我将手机凑到她的耳边。 她啜泣着,哽咽的张开口。 「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10、撩妹技能第十招 他们是人人称羡的模范情侣,阿杰已经是全公司认同的好男人之一,他从没缺席过每晚接送谢晓琳下班的时刻。 我没有把他们之间的事情都成一场闹剧,我也不愿意去当他们之间的和事佬,只是捨不得看着谢晓琳在我面前哭得泣不成声,也不想听到阿杰去找藉口来放弃他们之间这一段真挚的感情。 或许是和单念生经歷了几番波折,也目睹好几次谢晓琳和阿杰的小吵大吵,我已经成长了。 那天,阿杰掛断了我的电话,十几分鐘后便看见他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谢晓琳惊慌失措的遮住自己哭得丑陋的脸,我只是把她推到阿杰的怀抱中。 只是个小吵架而已,只是个小自卑而已,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我默默退出办公室,将空间留给他们小俩口,偶尔在公司里有几次私人情绪应该也不要紧,毕竟谢晓琳之前也放纵我去找单念生。 我们都不是公私分明的人,我们只是有感情的人类,私人的情绪总会影响我们上班的效率和态度,而我相信他们只是缺少了掏心的沟通,也告诉谢晓琳不要攀爬的太高,男人总是有自己的自尊的。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纷纷向我投射感谢的眼神,他们眼巴巴地盯着我,彷彿看见救世主一般,我只是点点头,回到办公桌继续处理资料。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莞尔,一想到谢晓琳和阿杰又和好如初,又能在公司里看见阿杰为谢晓琳奔波的身影,又能听谢晓琳为阿杰沦陷。 有人不吃番茄,有人不穿裙子,也有人不爱谈恋爱,但我不晓得明明可以牵着手走最后的人要放弃对方,我不愿意看着他们彼此将就,所以就算底下是地狱我也要推他们下去。 我忍不住拍了张相片传给远在香港的单念生,即使知道他不会马上回应我,我还是把手机画面停留在与他的讯息框。 那天,一直到我回家躺在床上睡去,单念生都没有给我回应讯息,隔天清醒的我还有紧张的给他拨通电话,也没有疯狂的传讯息给他。 只是拿着张黄色的便条纸,写了两个字,拍成相片传给他。 未来的困境是什么我并不清楚,我也未曾想过我们还会遇见什么样的波折,只是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失去他还要更折磨人的。 谢晓琳的工作动力就是靠着阿杰支撑的,自从他们俩人和好以后处理事情的效率,比先前还要好上一百倍,每天脸上掛着的都是花枝乱颤的夸张笑容,嘴角差点没掛到耳朵。 我完全无法想像要是她的结婚或者是分手,谢晓琳会怎么在公司歇斯底里,别逼迫我去思考,我压根也不想。 准备考试的牧大扬约我中午吃顿饭,他正坐在我的面前狼吞虎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飢饿了三天三夜,而虐待的人可能会是我。 「你不好好准备考试在干什么东西?」我托着下巴盯着眼前的牧大扬。 「想你了啊!」他咬着汤匙,嘻皮笑脸的对我拋媚眼。 「我觉得我吃不下去了,乾脆给你吃好了。」我把眼前的食物往他的面前推。 「你是把我当成厨馀桶吗?」他一脸惊恐的表情。 「你对我而言确实是只有这个作用啊,不然你又没有什么好处可以给我。」我对牧大扬吐了吐舌头。 「要不是因为哥叫我来监督你,我哪会出门啊!我还要准备我重要的报告欸。」他不满意的抱怨。 「他有传讯息给你?我传了那么多讯息给他,他一条也没回我,为什么他传讯息给你!」我用力拍桌,桌子上的水杯还洒了点水。 「他哪敢传讯息给你。」牧大扬白了我一眼,眼神里好似在诉说着我是笨蛋。 「有什么好不敢传的,我是他女朋友啊!」我嚥下一口水,舔了舔乾涩的双唇。 「他是怕太想念你。」 或许牧大扬把我当成笨蛋这点我是可以接受的,虽然我表面上相当期待收到单念生的讯息,但假如我收到他的讯息我可能还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想见他,很想见到他。 三天的时间相当漫长,今天还只是他离开的第一天半,可是我对他的思念已经满溢,睡醒的早晨见不到他的睡脸,听不见他向我到一声早安,说不想念他可能是假的。 「好想赶快见到他,三天实在是太漫长了。」我趴在桌面上,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 「你们俩真的是挺烦的。」他用叉子没礼貌的朝我挥动。 「你才烦呢!三天两头看到你、听到你的声音真的是超级烦燥的。」我对着他嗤之以鼻。 「这个姐姐好无情。」他一副眼泪快滴下来的感觉。 「我本来就对你没有好印象了。」 每一次和牧大扬在一块总会吵吵闹闹,但他总是会被我的酸言酸语攻击到落荒而逃。 「真的是不能见面了。」他大大的叹了口气。 「最好不要再见了,你也别给我打电话、传讯息。」我瘪瘪嘴。 「你不能因为自己没见到哥,把满满的怨气出在我的身上啊!」牧大扬解决掉一盘炒饭,嘴里还塞着没咀嚼下去的食物。 「我后悔了,后悔没跟他去出差。」 「我觉得你应该要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跟去。」他一副凛然的样子,诚恳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好奇的问。 「分开才会知道你对他来说重不重要。」 任谁都知道单念生对我来说是生命的重心,可我确实从来都不晓得,我在单念生的心目中究竟是安排在哪一个地位。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 我朝着他手指指的方向,缓慢的低下头,手机正在震动着,萤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是我最熟悉的人。 (2) 我没敢接起单念生给我的电话,也许是害怕听见他的嗓音,会想要立刻见到他,会任性的希望他马上飞回台湾。 单念生也没有给我捎来讯息,牧大扬说他也没有传给他,我没有心慌到想立即回拨电话给他,反而看见他的来电而感到安心。 所以你也和我一样,正在想着你吗? 转过头望向窗外,恰巧看见一架飞机只留下白烟消失在湛蓝中,不自觉得勾起嘴角。 「这餐会似乎也该结束了。」 「这么快?」我瞪大双眼,显得有些惊讶。 「你这么心不在焉,我这饭都不好吃了。」他的嘴脸透露出嫌恶。 「我哪有啊……」我开始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 「好啦!我开玩笑的,只是该放你走了,不然时间会来不及。」他看了一眼手錶。 「什么时间来不及?」我满脸困惑。 「没有,没什么,你赶快回公司吧!这餐钱我来付就好了。」他把我推出门外向我道别,自己走到柜檯掏出钱包。 我只是多看了他两眼,他对我拼命摆手,我拉紧肩上的背带向着公司的路途走去。 打了通电话给谢晓琳,告诉她我下午不回公司,想到附近晃晃,原本以为她会斥责我,却没料想到她一口允诺,连经过大脑思考都没有。 我也乐得开心,公司附近其实有个小码头,我一直想去那里吹吹海风,想必晚上的夜景一定很美,霓虹灯闪烁的时候会梦幻的像电视剧里的布景。 重要的是那里有个街头艺人是我总是遇不见的,听说那个街头艺人是个专演默剧的艺术家,他不开口,仅用动作抓住了每个观眾的心,想一赌他的姿态却总是选不到好时机。 他没有固定的表演时间,也没有固定的表演地点,想要看场他的表演只是因为听说他在结尾的时候会带给观眾惊喜,而每一次的惊喜也都不一样,那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不知不觉已经晃到码头附近,我徘回在那个传说中会出现街头艺人的地方,周围空无一人,来往的路人也没有几位。 我一面吹着海风,一面滑动手机,重复看着相同的新闻,无趣的等待时间流逝,连太阳都无情的渐渐下山,橘红色的灿光打在我的脸上,我微瞇起眼望向码头的海平面。 忍不住拍下海面闪亮的相片传给单念生,只见到他立刻已读了我的讯息,也拍了一张香港的街头给我看,我才知道他现在正在吃饭。 突然感觉我们的相处像个老夫老妻,而一对白发苍苍的情侣恰好经过我的眼前,我扬起幸福的笑容看着互相扶持的他们。 老奶奶挽着老爷爷的手,慢悠悠的沿着栏杆走着,他们的脸上掛着幸福洋溢的表情,老爷爷还不时望着地面提醒老奶奶要小心。 我拿起手机,录了段语音说:「单念生,我害怕听到你的声音,因为我好想你。」 他又立刻已读语音,只传了一个贴图给我。 我没有期待他也给我录一段语音,因为我肯定会哭得唏哩哗啦,不想像个幼稚的小孩,在他不在的时候,还无理取闹。 夜幕缓慢降临,眼角馀光发现一抹身影走到路灯底下,他身穿黑色西装拿着一只皮箱。 他从皮箱里拿出一个小型音响,我朝着他靠近,心情起伏荡漾,只见他开始准备简易的道具,帽子、小球,当音乐开始拨放时我已经停下我的脚步,佇立在他的眼前。 他像个机器人似的随心所欲操纵自己的身体每个部位,他的默剧不像卓别林那般经典,不从头开始观看不会了解他想表演的含意。 只见周围渐渐聚集观眾,每个人的脸上都掛着兴喜的表情,情侣、老人、小孩,有人笑得乐不可支,有人哭得泪如泉涌,我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他的动作。 他没有演出什么刻骨铭心的戏剧,我其实也看不太懂他的表情,只是直视着他,心中莫名地涌出一股鼻酸的感觉。 表演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分鐘而已,他装作敲房门的动作,踏进了房门内,房子里头空无一物,也没有半个人,他留下了一滴泪,原来那个是他的家。 音乐已经来到尾声,他从皮箱中拿出五个黑色小袋子,他开始随机的送给现场的观眾,我盯着他的脚步朝我的走来,手上的袋子还剩馀两包,我亮着眼睛等待他给我送来惊喜。 「送您。」他拿着一朵鲜红欲滴的玫瑰花亮在我的眼前。 「为什么只给我花?」我羡慕的望着别人的手中都是一袋像是惊喜包的黑色袋子。 「这不是我要给您的。」他面带微笑,依然表现出自己的绅士风格。 「所以你本来就不打算把惊喜给我吗?」我不经意的脱口而出。 「每个人都有自己属于的东西,这不是属于您的,但……」 「嗯?」我疑惑的伸手收下那朵花。 「花的主人属于您。」 (3)-end 表演者慢慢将自己的道具收完,周围的观眾早已散场,我留在原地不敢移动脚步,因为一抹身影缓慢出现在我的眼前,头顶上的路灯彷彿在为他打亮,他在我的面前单膝下跪,从口袋中拿出一枚镶有璀璨鑽石的戒指。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錶的时间,距离他出差的时间只过了两天,我的泪水不自觉的流落,这一切来得太快太惊喜。 一度开始怀疑自己不是他的女朋友,他或许是要向别人求婚,我开始四处张望寻找人影,但除了议论纷纷的人们,我没看到其他人。 他轻轻拉住我的手,眼神温柔的快要把我给融化,他张开口说:「小禾,不欢迎我回来吗?」 「你这混蛋!到底在搞什么鬼啊!」我伸手捶打着他的胸膛。 「等等!先别扑过来,我还没有求婚。」他制止我的动作,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什么东西啊……」我摀住嘴,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还没从他的突如其来中清醒,我的脑袋中一片空白,闪过的日期不是我的生日就是他的生日,可无论我怎么想破了脑袋,都不觉得今天有多重要。 「五年前的今天,我把你捡回了家。」 他的嘴角掛着笑容,而我的泪水滴落到他的脸上,我的思绪已经混乱到无法专心,心脏扑通的像是要从口中跳出来。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乖乖待在我的身边就可以了,你不是完美的公主,我也不是完美的王子,但你是我想要照顾一辈子的灰姑娘。」 他对上我的眼眸,轻柔的问:「小禾,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连想都没想,也不需要周围的人们鼓吹,猛烈的点着自己的头,迫不急待的要他把戒指套牢在我的手上。 我心急如焚的原因只是想要投入他温暖的怀抱中,吸取他身上熟悉的清香,感受他在我身边的体温。 我朝他伸出双手,他却只是向后退了一步,我便又向他靠近,他又往后退了一步,我焦躁的拼命流出眼泪,只见他牵起我的双手。 「不是我不愿意伸手拥抱你,而是你已经在我心里。」 这一切来得太让人措手不及,甚至让我以为这是一场梦,亲手捏了脸颊测试,才察觉这场美梦并不是假的,我很想大声地向全世界宣告我现在是单太太,很想要打通电话给谢晓琳和牧大扬,很想要打电话给爸妈。 很想要打电话给前男友。 「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去香港出差三天吗?」紧紧搂着他的腰,想要把他揉进我的身体里。 「想要给你一个惊喜。」 「有什么好惊喜的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子我会不放你回去。」 「那你就陪我一起去吧。」 牧大扬是他埋伏在我身边的眼线,他抓准了我的一举一动,因为牧大扬一直在向他回报我几点几分在哪儿,为了控制住我的时间才会邀请我共进午餐。 给谢晓琳捎电话,说下午要请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因为他记得我前几天还向他嚷着说要来这个码头看街头表演,可是他没空,但是是他告诉我今天这个日期也许可以来碰碰机会。 那个表演艺人也早就被他收买,他本来不是今天要在这里做表演,只是单念生拜託他,甚至给让他买了一朵玫瑰花给我。 他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边吹着微风一边沿着码头慢步,人行道旁的树木飘散着枯叶,夜晚的霓虹灯彷彿在替我们庆祝、欢呼,灯泡闪烁着不同顏色的亮光,害我以为这也是单念生设计安排的。 他停下脚步,弯腰捡起掉落在地面的树叶,他靠在栏杆边将手上的树叶丢到海面上,我忍不住凑过头观望,却乌漆抹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小禾,你不要去看别的男人,因为没有我帅,你不要去喜欢别的男人,因为没有我好看,你不要牵别的男人的手,因为只有我会陪你散步。」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静静地握住他的手,任由泪水从我的眼眶滑落,拼命的对他点着头。 「小禾,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一件事情。」 感觉回忆涌入脑海中,我穿行在你的生命中,奔跑而后扑进你的怀抱中,我注视着你的双眸,让你可以用尽全力看着你喜欢的我。 我并没有后悔自己没能早一点在他的身上贴上「销售一空」的标籤,我感谢我们的相遇,感谢我自己看清楚自己,有多么的想和他腻在一起。 望着手指头上的闪亮,未来的我再也不会因为这个日子而痛哭流涕,不会再因为前男友带给我的噩梦感到疼痛不已,摔在柏油路上的痛楚已经被洗净,以后只会想起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多么用心、用力的呵护我,留给我全是甜蜜的负荷。 他俯身在我的唇瓣上落下一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替我擦去泪水,嘴角的帅气弧度从来没有掉落,我不禁笑开怀。 「我想养你一辈子。」 我想要清晨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能将你映入眼眸,听见你对我说…… 早安。 番外、曾来过世界的你 身穿着纯白色婚纱的她坐在休息室上的椅子,过长的蕾丝裙摆静静地躺在地板上,脸上已经让化妆师描绘上精緻的妆容,露出的双肩肌肤浮起鸡皮疙瘩,她坐立难安的盯着墙上的时鐘,双手掌心不停地来回摩擦。 「谢晓琳,你这样很像殭尸。」收起手上的唇膏,我抿了抿唇,撇过头斜眼睨着她。 「要结婚的是我又不是你,我紧张死了。」谢晓琳连讲话都带着抖音。 没错,她是谢晓琳,我是苏禾,今天的主角是她,不是我。 在阿杰下跪求婚将谢晓琳套牢后的半年,他们即将步入礼堂,我从来都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婚礼现场会是怎样的氛围,也难以想像高傲又有公主病的谢晓琳怎么会妥协如此低调简单的教堂婚礼,何况自己又是最懂这行业的人。 果然要当妈了,心智是会改变的。 「我真是感谢阿杰愿意收了你,不然我看还有谁敢要你。」为了欺骗我飢肠轆轆的胃,我拆开摆在桌上的小饼乾。 「还说我呢,你呢?」她突然一脸正经转过头对上我的眼眸。 我只是歛下眼眸,摇晃了下脑袋,淡淡地露出笑容。 「不会吧……单念生他……」谢晓琳满脸惊恐地看着我,戴着白色蕾丝手套的手覆盖在我的手腕上。 「谢晓琳,收起你那充满诅咒的眼神,生说要等我肚里的宝宝出生以后再补办婚礼。」我无奈地嚥下口中的饼乾,我抚摸着自己微凸的腹部。 「噢,我还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不愿意办婚礼呢。」他尷尬地笑了笑又道:「我就说啊,都领证了,而是还是先上车后补票,怎么说也得……」 我越听越不对劲,伸手摀住谢晓琳的嘴,狠狠地说:「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呸呸呸,别在我这大好日子说那个字眼。」 我点点头,我们不再交谈,撇过头边抚着腹部,我想试图掩盖自己羞红的双霞,但望着镜子里头的自己老感觉腮红像是打上了十层,迟迟无法褪去。 因为上回藉着酒意上头,强硬地把他按倒在床上胡搞瞎搞的人是我,但那次不是造就这个宝宝的时间点,產检回来后,我仔细的推敲时间,大概是单念生向我求婚后两个月,于是那次似乎又是我喝醉酒。 后来的后来,单念生禁止我喝酒,当时,他是顶着一副严肃的面容这么说道:「虽然那么热情的你很好,但我还是喜欢清醒时害羞的你。」 真想一掌拍死他。 自从昭告天下阶级晋升为老公以后,单念生的行径实在是越来越夸张,说起甜话更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可说来也惭愧,听了如此之久的我,仍然没有免疫,总是被他挑逗的小鹿乱撞。 门外传来敲门声,谢晓琳应了一声,推门进来的正是单念生。 他穿着一袭深蓝色西装,衬托出他不凡的贵气,还有他那张俊俏的脸庞,浑身散发着浓厚的性感气息,服贴的衬衫内里遮掩不住线条匀称的身材,让人恨不得把他关进房间,扒开他的衬衫大饱眼福。 「呦,来抓人啦!」谢晓琳曖昧的往我这瞟一眼。 「嗯,有点事情,抱歉,借一下。」单念生露出歉意的眼神,浅浅的勾起嘴角。 「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一脸无奈的望着他们。 「考虑过,但我知道你会心甘情愿的跟我走。」单念生朝我的方向靠近,他修长的身影挡住我眼前的视线,他缓缓蹲下身握住我的手,温柔的眼神对上我的双眸。 我不自觉得露出嘴角的笑意,默默地承认,这辈子我苏禾註定是要栽在单念生的手中。 被单念生从椅子上拉起,他小心翼翼的将我牵出新娘休息室,我一面顾着自己过长的礼服裙襬,一面又要跟上他的步伐,显得有些慌乱,像是被他拉着走。 倏然,他停下脚步,我疑惑地开口问:「怎么啦?」 「怕你跌倒。」他没多说,只是伸手将我揽腰抱起,然后笑弯了眼望着我的脸道:「这样就不会有事了。」 瞬间让我刷红脸蛋,我不禁低头窃喜,双手顺势环住他的颈部,被他公主抱在怀里,一步步朝着婚礼会场的后头走去,那里有一片大草地和凉亭,是典礼结束后提供大家聚会的地方。 单念生轻轻的将我放置在凉亭内的一张椅子,随后便坐到我的身旁,温柔的替我将裙襬摆弄好。 「你要跟我说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我眨了眨眼睛,面容充满好奇。 「这个。」他从西装口袋内拿出一封信,交付到我的手里。 他深望着我一眼,没有再多说,我撕开信封口,将里头的信纸摊开阅读,熟悉的字跡撞进眼里。 小禾: 恭喜你找到自己生命中的那个人,我知道你不想再看见我,也不愿意再和我有任何联系,可是我真的想再一次发自内心的向你道歉,不管你是不是愿意原谅我,我都想说,对不起。 那年的我做了一些蠢事,让你经歷了痛不欲生,后来我似乎是得到了报应,我去验了爱滋,医生告诉我我的结果是阳性,当下我是真的很想就这样离开人世,反正早晚也是要走,但我想到了你。 之前回去找你不是真的想要挽回你,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我只是想要弥补你,但也许我一直用错方式。 你真的遇到一个很好的男人。 祝福你,信封里有张卡,里头有我一些积蓄,应该存够三年的房租。 密码,你知道的,你的生日。 直到最后,他连名字也没留下,而我似乎也突然想不起他的名字,甚至连他的模样也记不住,倒出信封内的信用卡,盯着它沉思许久。 突如其来的一封道歉信,其实我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与心态去面对,似乎已经不生气了,但听见他说自己生病时却又萌生一股心疼的感觉,可是又没有那么在乎。 单念生的大掌覆盖在我的手上,我抬起下巴看着他,望见他眼眸中的我,眼眶不自觉泛出泪水,没来得及夺眶而出,单念生已经伸手替我抹去。 「你希望我说点什么吗?」他低声的问。 我只是摇晃几下脑袋,吸吸鼻子让眼泪收回去。 「说你爱我吧。」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下单念生的薄唇。 「我不只爱你……」他轻柔的替我将发丝撩到耳后,俯身凑近轻轻用唇瓣触碰我的耳朵。 「我是很爱很爱你。」 虽然我要结婚了,但是谢谢你,曾经来过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