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总是不吃药》 山主总是不吃药_1 山主总是不吃药 作者:天外天 文案 强大套路教授攻x脑型天才流氓受。来新世界一起玩耍吧! (正剧向,非传统修真,有私设杂糅!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宠徒!宠徒!实力宠徒!不服憋着!) 郁流华带着第一界任务而来,却不料最后关遭逢天地大清洗,功亏一篑。 失忆后的某人作为郁山扛把子懒散了万把年,一直将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原生土著人民,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疯狗的角色。哦,他山头还有一群画风清奇的崽子,崽子们个个都觉得他有病! 再后来他捡到了一个徒弟,一个看似冷漠却时不时害羞的一根筋少年。一着不慎,便掉进了套路中_(:3∠)_ 郁流华:我疯起来连自己都打,徒弟,冷静! 君黎清:……(一根筋扛起就跑) 大荒众人:真是瞎了我的狗眼 阅读须知(划重点!) 1、神级忠犬攻x强大高颜值受(1v1,he受宠攻,后期互宠,受恢复记忆在26章,希望能坚持到) 2、修文后跟盗版的有出入,鞠躬 3、本文废脑细胞,支线多,但我会努力填完每一个坑,按照自己的思路完成这本超级脑洞文。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流华,君黎清 ┃ 配角:郁澄空,谢羽,常景洛,君自在 ┃ 其它: 第1章 传说中(一) 天地初分,万物灵气皆涌其间,乃化为山川草木、日月星河。有生者启智,翻手为*,覆手为阴阳,聚天地之脉无处可载之,遂独辟一界,是曰大荒。 ——《众生大荒记》 三百年前,大荒荒中地区突现异象,有人入之而白骨尽出。众人人心惶惶,唯恐其扩大,遂集合大荒众多顶尖高手,对此异象进行封印。此次事件被称为封门役。 此役参与者众多,陨落者不计其数。大多为丧失神志,互相残杀导致。其中荒西君山黎字辈三百一十六人,最后只余四人。而郁山山主,因其手段毒辣,阻挠封门,被君山山主废去修为。一代天才,就此声名狼藉。 自此,郁山封山,再无音讯。 “我所求的,是这天地间万物之尊,我要这天都匍匐在我脚下!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痛不欲生、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何为生?何为死?何为这天地自然?何为阴?何为阳?何为这阴阳相生?吾生如蜉蝣短暂不可求,蚍蜉撼树之于天地,只叹苦心孤诣,罢了罢了。” “君与我相识数万载,帮我、怜我、敬我、叹我,却始终不爱我,人世之苦,道一声求不得,我不愿斩去这羁绊,哪怕身死。” “哈哈哈,我才是天之骄子,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渡劫之后的长生之命,我不会就此陨落!” …… “吵……死了”头痛欲裂,无数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之势疯狂的涌进脑海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交织在一起,或悲或喜间,似乎能感同身受,脑袋炸裂般的疼痛。 郁流华皱眉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些声音尽数除去,入耳的却是“哗啦啦”的锁链之声。 等等! 锁链? 几乎是条件反射瞬间绷紧了肩膀的肌肉,随后费力的睁开眼,尽管环境并不亮堂,但那一点微光还是有些刺痛,僵化的思维终于开始重新思索起来。 入目的是一片昏暗的石室,不大,或者可以说十分小,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张檀木古朴的书桌,那桌子通体暗红,桌案两角燃着两盏长明灯,正对着郁流华,灯柱上分别绘着一男一女,闭着双目手提灯笼,只是在在微弱光芒的映衬之下眉目显出几分狰狞来,桌前一把漆黑的座椅,看到这,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总算是熟悉的地方——郁山静室。 手腕、脚腕处拖着长长的玄铁锁链,这是他自己炼制的用以压制修为高深之人,锁住一身修为的法器,可笑的是,居然自己有一天也能用上,郁流华真是哭笑不得。好在并不是真的想要锁住他,那开关就在触手可及的床头,只要是有意识的人,都会发现。 他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擦着冰冷的床面,伸手将开关按下。锁链一经命令,“哔”的一声悉数断裂,而后尽数退去缠绕在冰床四柱之上。 也不知在此多久了。 郁流华回想了一下脑子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奈何只抓住了一些片影。便索性不再去想,静下心来运转体内的灵力。 被禁锢许久的灵力在真诀的作用下笨拙而又缓慢的流入四肢百骸,良久,才停息,可郁流华知道这些灵力不过是长年累月下寒冰床的作用而已,若不是寒冰床日积月累的温养他的身体,怕是这最后一点灵气也要消失了。 突兀的,想起刚刚的一片杂论,多了个新词。 “渡劫” 这是何意? 大荒之人得天独厚,与天地同寿,几乎看不到时间的尽头,且生来便有灵力傍身,通晓天地规则,以此来修炼。在郁流华的印象中,各家不相往来,寻一处洞天府邸便是安身立命之处。难不成这世间已是沧海桑田? 不再多想,郁流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目光移向书桌,案桌上放着两封封泛黄的书信,还未拆封。 信下压着一张纸,他拿开书信,将纸张铺平。 山主总是不吃药_2 纸上龙飞凤舞的只书了两字。 “生死” 是他的字迹,可又不像他的字迹,藏蕴含蓄,锋芒毕露,行间玉润,气势恢宏。郁流华皱了皱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字看,越看越觉得玄而又玄,仿佛暗藏无数玄机,身体里的灵力不由自主的随着字逆向而行,另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在经脉内炸开! 回去!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双手不可控制的抵在案桌上,却在一刻,整张案桌轰然桌化为齑粉! 荒中六十四峰 六十四座山峰兀立,群山连亘,云遮雾绕。宛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带,环绕着整个荒中地域。其中心一座山峰,巍峨高耸,直入云霄,颇有拔地通天之势,那是大荒的“门”。 树林掩映中,两道身影如疾风般迅猛前行,在他们的身后,一声巨吼炸开,魔气四溢,叫嚣着冲出地面,想要不顾一切的掠夺生机。 “他娘的!那老王八蛋骗我们。”粗犷的男声猝了一口,骂骂咧咧道。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撤吧,这地方邪气的很。”另一个娇媚的女声喘息着应和他。 两人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在奔跑,御剑之术在体内灵力衰竭的情况下完全派不上用场。而身后那团黑气却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荒中,跌跌撞撞之下好歹也算摸出了一条道路。 前方正是来时的结界,两人不管不顾的提起最后一丝力量,与此同时摸出令牌,在最后一刻冲出了结界! 精疲力尽的两人双双瘫坐在树后,男人愤愤道:“这封门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范围不缩反增,四荒域的人果真废物!还有刚刚那是什么?怪物吗,破天宗可没说过阴阳果还有怪物守候!” 女子也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我们还背负上了三条君山的性命,结果却是这般,得不到阴阳果,破天宗不会给我们功法的。可恶!” “看来得重新谋划一番,至少抢他数十个法器,我们本身的修为已难精进,对上这些怪物完全没有胜算。” “你说,若我们染上这些,会不会……” “放宽心吧,破天宗既然能在百年之内出了数十个高手,那功法一定是人人练得的。”累的极度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不久之后的自己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挥手便能翻江倒海之姿,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就在两人放松之际,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气息! “谁在那!”女子喝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往后看去,只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人,那人身材高挑秀雅,身穿玄色长衫,腰间空空,并未悬挂任何标识,袖边绣着云纹符法,只一看就只知此人修为之高。而黑玉般的长发却不束起,任其披散开来。 如此诡谲之人,两人心中不免有些犯怵。 “阁下是何人?” 那人并未回答,似乎未料到此处还有他人一般楞了一下,随后目光笔直的朝他们看过来。 待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人身形有些单薄,却生的极为俊美,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肤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唇色极淡。 对方薄唇抿紧,皱着好看的眉头,缓缓打量着他们,待目光落在他们腰间时,突然笑了一下,连眉目也都舒展开来,只觉惊艳。 就在两人晃神之间,那男子伸出如玉的手指以极快的速度夺了他的令牌,随后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以倒飞的姿势摔了出去。 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力道看似轻盈却重逾千斤,压的他一口血憋在喉咙里,胸口着了火似的疼,入眼的脚雪白,并无穿戴,上面有几条细细的划痕,可那人似乎全不在意,只温和的笑着。 郁流华把玩着温润如玉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刻着的一个君字,乐了:“哟,君山的?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啊。” 三百年前,那些人的话语仍旧在他耳边回响。 “不废了他,难平众怒。” “只受一点魔气影响便神志尽失,你郁山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护着不成!” “反正只是这一身修为,以他的天才还怕回不来么,不过是堵住众人之口的权宜之计罢了。” “这不是师兄的错!封门本就有危险,你们东域的方景知手上难道没有鲜血吗!我可是看到他也狂了的!” “修为尽废,日后也再难登顶前行,郁前辈纵然性子洒脱了些,可如今已这样了,为何不能各退一步。” 是啊,看着一个大荒人人尽知的天才一朝修为被毁,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有人在,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这!这不是我们的,这……是我们在路上捡来的,前辈若是有恩怨还请不要错怪了好人。”女子急忙辩解道,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休息片刻,我们马上就走。” “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可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背着几条人命来着,好人?嗯?” 女子煞白了脸。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谷内,两名年轻的少年正偷偷摸摸着往这个方向而来。 “哥哥,师兄说的是真的吗?今年的封门我们也能参加了?!” “是啊,山主今年还在闭关呢,所以是三师兄带我们前去,哈,不枉我们努力修行百年,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你不知道小白多羡慕我们。” “不过,哥哥,我们现在并没有得到准许来荒中,会不会出事啊。”年少的那个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们只是过来看看,能有什么事,况且没有君山令,我们也进不去啊。等等,那是……什么?” 两人停下脚步,因杂草丛生,前方只隐约看到一小片白色,像是衣服。 “哥哥,我怕。” “阿洛我们去看看,别怕。”周子锌安慰的拍了拍周子洛的肩。 走进一瞧,果真只是三件普通法衣,可为何这地方会出现衣服,他们的主人呢,环顾四周并无可藏身之处。周子锌拾起衣服看了看,忽然从里面落下一枚令牌,他急忙握住,有点眼熟,待翻过来一看,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是?君山的人。” “他们会不会……”周子洛突然觉得周围空气有些冰冷,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子锌手中的令牌“要不我们去告诉三师兄吧。” 周子锌下意识的扔开了手里的衣服,话刚音落,身后传来数道气愤的声音。 “快!抓住他们!” 山主总是不吃药_3 第2章 传说中(二) 传说中(二) “快!抓住他们!” 周子锌尚未反应过来,转眼间,两人周围已经围了数人。 其中一名束着长发的青衣少年瞪着通红的双眸,看着地上那件白色衣袍上熟悉的纹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的情绪,“是君黎云师兄!” 就在不久前,君黎云师兄的命牌碎裂在君堂,他们匆忙间赶来,没想到……他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拢到怀中,心细的掸去上面的泥土,师兄待他如亲弟弟一般,而今却莫名其妙的失了性命!愤怒、悲伤的情绪郁结在胸膛,久久无法平息。 “别放过他们,杀了人,我要你们偿命!” “行非!你……”君行非身旁的圆脸少年俯身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冷静一下,师兄的仇我们君山绝不会罢休的。” 君行非起身,愤怒的夺走周子锌手里的令牌,君字的下方,还刻着“黎云”二字。他再也无法抑制情绪,爆喝一声,猛地抽出剑朝周子锌刺去! 周子锌一直绷紧着神经,见此忙拉着周子洛一个侧身,那剑锋擦着他的脸颊险险避过。 饶是周子洛胆子小,可也架不住一群人的空口污蔑,更何况还没弄清楚就拔剑相向,红着脸争辩道:“人不是我们杀的,我们来时已经只剩衣服了,你们君山的怎能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乱咬人。” 君行非道:“人证物证均在,君黎云师兄的君山令在你们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况且,现如今不是封门时,你们为何来此!难道不是居心叵测吗?” “好了,先别吵,我看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领头那个年轻男子打断道。 “黎雁师兄!”君行非提高了音量。 君黎雁是这次修复结界的领头人物,他凌厉的看了眼君行非,君行非闭了嘴,可眼神却更加肆无忌惮的瞪着周子锌和周子洛。 君山资历虽轻,但黎字辈的不管在哪个地方都能受到众人礼让,三百年前封门一役,无数能人陨落,君山黎字辈三百多名弟子而今也只剩三四人,更何况如今君黎云已陨,不可谓不是一件大事。 君黎雁毕竟年长,纵使心中痛惜愤恨,遇事也不会过于激烈,只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 周子锌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良久,才道:“我们是北域郁山的,因为今年的封门,所以想提前来查看,这事我们承认,也愿意受罚,可你们师兄确实不是我们所杀,我们来时已经是这番情景,还望前辈明鉴。” “呵,郁山!”周行非嗤笑一声,“你们郁山出了条疯狗,逮谁咬谁,人尽皆知,还敢在这里装模作样!” 周子锌知道他说的是谁,却无法反驳,静默了片刻。周子洛拉了拉哥哥的袖子:“要是让三师兄知道了,我们……”。整个大荒三十年一次的封门,汇集着大荒所有修为高深和潜力巨大的弟子,众人皆以此为荣。如今惹上了这无妄之灾,两人心中都五味杂陈,不知未来何处。 “不管怎样,这事你们必须跟我们回君山,听候处置。” 周子锌和周子洛辩驳无力,握紧的双拳将手心掐出了红痕。正当两人百口莫辩之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 “欺负后辈算何本事,真当我郁山无人么?”随着声音的出现,两道身影自空中被重重扔下。 身躯结结实实的摔在地面,两人均闷哼了一声,再也不动弹了,似乎伤的不轻。其中一人腰间的令牌随着动作滑落在众人面前,赫然是君山令! “这……这是怎么回事?”圆脸少年有些懵。 “你们要的凶手。”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人散发黑衣,缓步而来。 他站定,负手笑道:“我郁流华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外人来管教了,手别伸的太远,管的太宽,吃多还会撑死呢。” 郁流华?!这疯狗又出来了! 这是众人的第一想法,就连郁山的两人也都诡异的同步了。不过,他们内心还是激动万分,至少,这种有人护着的感觉已经许久不曾出现了。封门役之后,大荒各域均损失惨重,不过郁山由于受影响的是当时人称天才的郁流华,加之郁流华以一人之力阻挠封门,便成了众人宣泄不满的标靶。 当时北域方景知,乃至君山德高望重的山主都入了魔障,可郁流华却守在“门”前,重伤百人,甚至独占了“门”上人人觊觎的宝物,事后疯癫不已一闭关便是三百年。 “疯狗不是修为尽废吗?才三百年,就已经恢复了么?” “谁知道呢,指不定吃了多少补品。” 几人小声讨论道。 郁流华现在手痒的不行,自从来到荒中后,总觉得体内灵气在疯狂的暴走,这里是他记忆里的最后一个有印象的地方,所以出了郁山后就马上赶了过来。 变化很大,至少对比他印象中的荒中是这样,封门役之时,六十四峰只封了主峰,而如今据他观察,六十四峰已然尽数围封起来,似乎这君山令是唯一出入的“钥匙”。 “这两人如今昏迷不醒,我们不能凭你一人之词就草率做出决定。”君黎雁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郁流华,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真要“请”郁流华去君山不成?可如今,看似凶手的两人均不能言语,大荒虽强者为上,可他们郁山也不是不讲理的地方。 “抱歉,下手重了点,不过想要真相也容易,直接搜了他们灵识台不就完了。”郁流华仍旧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说道。 搜灵识台! 众人脸色皆变,大荒中人最为紧要的便是灵识台,一旦重创几乎是定了死命,郁流华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口来,足以让人心中发寒。 残忍么?这个词若是放在三百年前,是绝对不会跟郁流华挂上钩的,郁山郁流华,提起他,不知让多少小师妹脸红心跳。 现如今也只得一声叹息。 “你若是不愿,我来好了,据说大荒现如今都称我疯狗了,若不疯一疯,怎么对得起这名号。” 君黎雁权衡了片刻后,叹了口气,“杀不如救。”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玉小瓶,俯身掰开两人的嘴,一人喂了一颗。 “啧,心真大。”那两颗丹药一看就知珍贵无比,郁流华不禁感到可惜。 没多久,两人的咳嗽声渐起。一见这么多人,立马慌张的想要往后挪,可君山的人早已拔剑抵在他们身后。 君行非目及两人的神色,心中真相已明了。对自己刚刚的怒急攻心也有几分羞赧,不愿去看周姓兄弟。 “你们是何人,心肠如此歹毒,为何要杀我师兄?” “不是我们!我……”男子下意识的想要反驳,可话没说完,旁边传来郁流华幽幽的声音:“直接搜灵识台吧,浪费时间。” 两人脸色皆变,若真如此,一来逃不了,二来这一身修为怕是要废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4 “破天宗你们也敢惹吗!”躺在地上的女子试图搬出破天宗的名号,像是抓住最后一丝希望。 破天宗? 没听过?这谁? 郁流华表面不动声色,心下却默默收集着这些年落下的信息。整个大荒似乎变得比以前要热闹些了。 君黎雁:“杀人偿命,破天宗再厉害,也不能如此蔑视大荒生灵。” 躺在地上的男子沙哑着声音恶声道:“只不过是一个君山,待将来破天宗坐上这大荒之尊,三条人命又算的了什么。” 他身旁的女子动了动,迅速分析了一下形势,好在刚刚她夺取阴阳果时并未使出全力,袖里仍旧留了一手,那就别怪她心狠。 她朝同行的男子看了一眼,本就是利益相合,遑论道义,随后大笑着捏碎了最后一道逃天符,“道友且放宽心去罢,妹子日后定为你报仇!”迅速消失在众人眼前。 男子显然没料到这女人还留有这一手,之前为护着她他连本命法器都祭了出去!当下脸上连最后一丝血色也都消失不见,颤抖着唇猛然咳嗽起来。 如今两人只剩一人,郁流华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君山众人。 自诩大荒行道者,被如此打脸,再想到三百年前君山人的话语,真是好不痛快!他与君山,说仇人倒是算不上,说情谊,那也是是八竿子打不着了。 君山的众人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人是当着他们的面逃了,只得迅速用网决缠住剩下的一人。 并没有得到多余的信息,郁流华不愿再多费口舌,慢悠悠的踱步到周子锌旁边,以只有三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为何冒充我郁山之人,若不给个理由休怪我翻脸无情。” 郁山本就人少,郁流华的记忆里并未有这两人,所以认定他们这是打着郁山名号,连语气也冷了下来。他可不会任人在他名头上胡作非为。 不过,这两人看着似乎,有点傻? 周子洛张着嘴巴,连眼睛都瞪成了铜铃般,脑子已经转不过弯了,明明他们就是郁山的人!为什么山主会怀疑他们? 好在他哥回了点理智,拉着他朝郁流华行了一礼,道:“山主,我和弟弟是二百年前来郁山的,那时,山主您尚在闭关,所以……”他似乎想起什么,从胸口掏出一枚印记,上面刻着“郁”字。 “这是三师兄给我们用来表明身份的信物。” 周子锌能喊郁澄空三师兄,可对眼前这个所谓的郁山山主却不敢没大没小,倒不是郁流华面目有多可怕,而是一种下意识的臣服。疯狗之名在外,郁山内部却依然尊敬他,毕竟曾经响彻大荒的事情可不是空穴来风。 他们二人不曾见过传说中的郁山山主,原以为会是个凶神恶煞的人物,如今在这场合之下忽然碰面,却发现此人眉目生的很是精致,只是皱着的眉头给眼神平添了几分锐利之感,加上一身玄色长袍,才硬生生给人一种距离感。 郁流华接过那印记,神识一扫便发现那是郁澄空留下的郁山气息,于是周身气息不自觉的软了下来,甚至还朝他们微微一笑。“果真如此,你们擅自来此,回去你们三师兄怕是少不了你们一顿揍,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们能来的?” 两人脸色发红,也不知是郁流华那一笑,还是在为自己冲动之下做的事而羞愧。 “现在就给我回去,还有,我的事暂时别说。” “是,山主。” “等下”郁流华叫住正欲走的两人,“回山后从天之脉那边第二课树进去,不然会惊动大阵,这边的事我就替你们挡着了。” 山主这是想帮他们瞒着三师兄么?周子锌感激不已,这样一来,封门名额或许不会改变了,果然,郁前辈是好人! 被默默发了好人牌的郁流华现在只想尽快进入荒中主峰,他还有一些片段和事情没有搞清楚,既然人已经到了这里,顺便去查探一番也好,只不过如今结界尚在,硬闯似乎不行了,再加上他刚刚出关,体内力量一直不稳,眼前这几人身上应当是有钥匙的。 这么想着,便靠近了君行非,君行非仍然抱着衣服小声哭泣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郁流华的靠近,等到腰间一松,才发现自己的令牌如今已在郁流华手中。连忙叫到:“你拿我令牌做什么?” 郁流华握着他的令牌,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离开。 空气中只留下一句戏谑:“小后辈,借你令牌一用。” 君黎雁心中一紧,连忙捏起法决招出一只纸鹤传信给君山:“大师兄,郁山郁流华闯入门内,怎么办,要进去阻止吗?” 那只蓝色纸鹤在他指尖盘旋了片刻,随后消失在眼前。 第3章 传说中(三) 传说中(三) 残风呼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着早已干枯的落叶,向着山谷深处而去。 每一缕风,都带着冰冷。若不是这片土地染了无数的鲜血,这景色倒是颇有几分风姿:山入云霄,山海无垠,巨大的结界肉眼可见覆盖了方圆千里的山峰。 在那极高一处的山顶之上,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衣袍被顶风掠起,飘然间遗世而独立。 郁流华看着眼前这棵曾经风雪不侵的不老树,心下生出几分怅然来。在最初一代大荒人的记忆中,这树自开天之始便已存在,而如今却再不复之前光景,几十丈高的躯干满是黑色雾气缭绕,连叶子也蔫着。负了这“不老”之名, 这就是生命,拼尽全力的挣扎着,痛苦着,只为多呼吸一口。 树的上空,罩着一处虚空,乍一眼看上去只是幽暗了些并不觉可怕,只是待的越久越越会觉得内里仿佛有无尽的吸引力。这便是大荒的“门”了。比之更为磅礴的封印牢牢的覆盖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流动着此起彼伏。 最初无意间登顶发现它的人,本以为是哪位前辈的秘境洞府,谁料当其中一人欲入时,惨叫着出来半截手臂已化为皑皑白骨,且无论用多好的灵药都无法再次恢复,大荒之人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荒门,生者入,死者出,无出者,皆成空。 郁流华走上前,绕着树走了一圈,宽了不少。 他伸出手放在躯干上,仿佛能感受到一点残存的力量,而那些雾气则顺着枝干往下缓缓触着他的指尖,这现象看着诡异,郁流华却只觉兴奋。他握紧双手,将一丝雾气攥在手心,笑了。 耳畔是树叶沙沙的声响,远处群山连亘,无声诉说着过往。 自他醒来,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回去罢,回去罢。他也担忧着是否还会再一次受到影响,不过经刚刚一试,几乎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封门役之后的人已经不会再受其影响,也许这就是为何君山的人能掌控这一带的缘由,能活下来的,已经被“门”承认。 至于后果,他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 正当郁流华打算攀上树顶之时,周围的空气突然暴动起来,一股凌厉的剑气划过长空,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 剑气凛然却无杀意,于是他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不动,果不其然,那剑气到他跟前硬生生刹住了,带起的风将他披散的长发扬起,随后归于平静。 来人一身白衣踏空而行,身后负着一把深蓝长剑,一根白玉簪挽住一头长发。面容看着极其年轻,甚至可以算是少年,额前长发顺贴在两侧,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因其周身的剑气带着不容靠近的警示,整个人如同一把开锋的利剑。 山主总是不吃药_5 少年只一瞬便来到了郁流华的面前,与此同时浑身逼人的剑气也收敛起来。 然后,他伸出了手。手指干净修长,倒不像是长期握剑之人。 郁流华:“……?” 什么意思? 少年深邃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定定的看着他,眉眼间也仿佛沉浸了万年的冰雪,透着与脸庞不符的老成。饶是郁流华脸皮再厚,面对如此不加掩饰的直视,也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他说:“令牌。”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照齐萱的话来讲,这声音足够她陶醉一百年了。然而郁流华并不是齐萱,心道:“感情这是给君山找场子来了,也不知是君山哪一辈的人。” “想要令牌啊,好,你打赢我,还你。”郁流华随手掰断一根树枝,有心想逗一逗这个君山后辈。 对方沉默不应答,只是瞧着他。 “免得说我一个老人家欺负小孩子,我不动用灵力,你若是砍中了这树枝一次,东西便还你,若不然,就当送给我郁山做礼物了如何,你们君山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就在他以为少年继续沉默的时候,对方突然动了,人影一晃,整个人闪到了郁流华身边,一手揽住他的腰,而另一只手则捏起剑决,身后长剑“嗡”的一声猛地同剑鞘一起,挡在郁流华背后。 郁流华只觉一阵窒息,周遭的空气像是被猛然抽尽,两股力量在他身后相持不下。那人身上的淡香透过发丝扑鼻而来,郁流华记得这是用来静心的凝神香,只有长期处在这香味之中,才会如此之浓,而眼前这人虽年轻但明显修为高深,为何还需静心? 或许是香味起了作用,体内那股从醒来便一直躁动的力量渐渐稳定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转头望去,只见那剑稳稳地与刚刚身后安静入如常的树相持着,郁流华脸色白了几分,刚刚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再看看这树枝,疯狂的躁动着,分明是一副凶狠欲置人于死地的模样。 从未如此大意过,郁流华如今只剩懊恼。 “下山!”少年喝到。 郁流华没有理会,继而从神识台中招出了生死扇,将其抛向前方,心道:“我一个活了万年的前辈怎么可能留一个后辈在此独自战斗,要让郁澄空知道了,定要笑死!”未开扇的本命法器威力依旧不减,与那剑并排齐驱,瞬间将枝丫毁去大半。 没了树枝的不老树迅速干瘪了下去,似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有气无力的挪动着剩下的枝条朝着郁流华的方向延伸过去。 不对! 这树对他并没有恶意! 郁流华猛地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那白衣少年将剑招回,见郁流华仍旧呆立在原地,不假思索的迅速拔剑朝剩下的枝丫斩去。 千钧一发之际,郁流华徒手握住了那剑锋!锐利的剑锋划在掌心,剧痛闪电般袭来,眼前的景象被迅速的扭曲了,郁流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面,在不知不觉中尽数消失在泥土中。 可惜树枝依旧被剑气的余威所伤,彻底没了动静。 白衣少年瞳孔骤然一缩,将他的手从剑上剥离开来。“你发什么疯,斩魔剑也是能碰的!?” 郁流华总算找回了点神志,只见少年握着的剑寒气四溢,森寒的剑面上,斩魔二字如同有生命般流动着光华。 真痛!这是郁流华唯一的想法,他喘息着道:“我本来就条疯狗,不是么?” 白衣少年自知失言,沉默地将剑放回鞘中。目光不经意似的扫过郁流华赤着的双脚上,眼神动了动。 “郁山,很穷么?” 郁流华:“……” 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赤着的双脚。 看着那人澄澈的目光,脱口而出:“对啊,郁山可穷了,要不,你把你的鞋子也一并送我好了。” 白衣少年听罢,蹲下身就要去解。 这下轮到郁流华不好意思了,连忙伸手拉住他:“哎?我说你们君山的长辈怎么放心把你这么一根筋的小孩给放出来了。” “……” “罢了,刚刚是我为难你了。”郁流华将君行非的令牌牌扔给白衣少年回去交差。他脾气不好也不待见君山,但也不是为难小辈之人。“我如今闯了这山,你是否还要押我回你们君山?” 少年将令牌收到袖里,没有回答郁流华的话,反而将自己腰间的令牌解下,走到郁流华身边,将令牌放在他没受伤的手心道:“斩魔剑气不容易消,回去后用金银草敷着。” 少年的令牌明显与他人不同,深蓝色的材质带着股凉意,精雕细琢着一个聚灵的小型符阵。郁流华听着少年低沉的声音,总觉得被一个看着小自己很多的后辈如此“嘱咐”怪异的很。 “君山令似乎是一人一令,这么大方的送给我,长辈责问你又如何?” “不小心丢了。”少年面不改色道。 “哈哈。”郁流华被逗笑了,“你这人倒有趣,可知我是何人?就这么放心的交于我。” “郁流华。” 这三个字从少年口中说出来,连耳朵都似乎痒了一下。 郁山静室 郁澄空看着眼前空荡荡的静室,一张俊美如铸的脸黑成了乌云。他身边的小师弟郁静水颤巍巍的问了声:“二师兄……这是……又跑了么?” “去哪了?早几百年就让你去补后山大阵了,你干什么吃的!” 郁静水眼泪汪汪的嘤了声,“二师兄闭关后,我的心好像也死了,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怎么有心情去补阵呢?” 郁澄空的脸色更黑了,甩下一句:“少看点姓齐的给你的书信,真是!真是……”真是了两句都没找到词来形容这个不长进的师弟。“你就在这等着,他回来就立马拦住通知我!” “三师兄,别走,这里黑黑的我好怕!”郁山静室一直都是面壁思过的绝佳地点,郁静水从出生起就没来过,因为,住在里面的至始至终只有郁流华一人! 此时此刻,整个石室寂静到连呼吸声都清晰起来。郁静水咽了口口水,背对着内室朝朝屋外挪去。刚一出门口,便撞到一人身上。 “哎哟!”他一声惊呼。 由于来人速度也很快,导致他不受控制的朝前摔去,就在他即将落地之时,身后一双有力的手适时的拉住了他。 “静水?”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山主总是不吃药_6 “二、二师兄!!” 郁静水看着面无表情的郁流华,以为他还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急忙捂住脑袋:“别打我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又捂住脸,“也别打脸……” 郁流华:“……”他之前到底作了什么孽。 对于郁山这个最小的师弟,郁流华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那个整日哭个不停,糊着鼻涕的脸庞上,因此在取名时,特意取了“静水”二字。虽说女气了点,但总比他们几人之前抓阄的名字要好,什么“四狗”啊,“铁蛋”啊,据说都是荒南域好养活的名…… 没动静?郁静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郁流华一眼,郁流华略过他直接了回了静室,随后问道:“郁澄空来过了?” 这鼻子赶上搜灵器了吧! “三师兄刚刚走。”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我待会便去找他。” 郁静水如释重负,但仍然有些不放心:“二师兄,你、你不会再跑了吧。” 对方并没回答,郁静水心道看来真的得好好研究一下君山大阵了。 第4章 传说中(四) 传说中(四) 右手仍旧流着血,郁流华疼的嘶了一声,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般厉害。果真让那小子说对了么,可现在去哪找金银草。若想再次出去,恐怕郁澄空就要把郁山闹得翻天了。 无奈之下,只得草草的洗去血迹,从床头暗格内取出止血的灵布裹上,先顶着吧。 稍稍止了疼,郁流华这才拿起地上的信件,桌子先前被他废了,两盏长明灯也不知所踪。那两盏灯?郁流华揉了揉太阳穴,有些记不清是否也一起毁了,不过,就算已生灵智,长期在他身边,问题应该不大……吧。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时半会也容不得他寻找,之前出去的急,郁流华还没来得及看书信。他拿起第一封,第一封是齐萱送来的,信封处歪七八扭的画着一只鸡,郁流华心道,还真是她的画风,只见开头便是熟悉的口吻。 “郁哥,你还记得当年不老树下的美人,我么?那日你回眸一笑,惊鸿一瞥间,我便万劫不复,你是我心头的朱砂痣,是我千年岁月里的白月光。”郁流华有种想把信立马烧了的冲动,好在下面的话并没有多少,忍着继续看下去。 齐萱又道:“哦,我猜你大概又要打我了,不是我说你,我一姑娘家,你当年怎么就忍心下得去手!”——呵呵,你当年还是只野鸡。 “我就要远嫁荒南域了,想想真有点舍不得我们曾经美好的时光,尽管那是一段黑暗而又血腥的岁月。但在我心里,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郁哥,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会孝敬你一辈子的,但是在此之前,请容我找寻我的幸福,就在一百年前,我遇上了那个他。像你说的那样,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不能自已。” 接着便是好一通夸赞,最后才邀请他前去观礼,这封信发来的时间是一个月前,如此一算,结为道侣的仪式就在七日后!啧,醒的还真是时候。 他放下信,转而拿起另一封,只见蓝色的信封上工工整整的写着“郁流华亲启”。一看便知下笔之人颇下了一番功夫,那笔锋所到之处,粗细藏露,皆是无穷变数。瞧着居然有他的几分风韵。 这字迹与齐萱的一对比,那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当年逼着她练的字都被她吃了么! 拆开信封,信上只有一句话。 “我会还回来的。——君黎清” “……”? 这谁?这话什么意思?不会是送错地方了吧,可那信封上又挂着他的大名,郁流华百思不得其解,反复念叨着君黎清三字,只觉的有些耳熟,但又毫无头绪。 郁澄空进来的时候,首先闻到了一阵血腥味。他开口问道:“你去哪了?” “没去哪,就在后山逛了几圈。”郁流华说谎简直信手拈来。 郁澄空快步走上前,一把将郁流华的右手抬起,怒道:“那这斩魔剑气怎么回事?!” 郁流华愣了,敢情这斩魔剑人人都认得。 见郁流华不做声,郁澄空又道:“你怎么惹上君山的君黎清的,这才几个时辰,刚刚恢复就不消停,还当这是以前的大荒吗?”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 郁流华首先问道:“君黎清是谁?” 郁澄空没理他,先是反复打量着他,确定这人没有神经错乱,而后又将怀里的金银草扔到他怀里道:“刚刚君山差人送来的,你可真是好样的,斩魔剑斩魔,斩到我郁山来了?” 郁流华接住,心想原来那个少年就是君黎清。 他干笑两声,自知躲不过了,索性将事情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他与郁澄空自小一起长大,年少时两人心高气傲,连着百年挑了大荒数十个山头洞府,以至于大荒众人听到郁山便气不打一处来,可随着年岁渐长,两人脾气气性也渐渐稳重起来。 郁流华是被郁山山主捡回来的,这件事整个大荒都知道,也没人故意瞒着他。不止是他,大荒不少人都是无父无母,修为越高,因缘羁绊越少。 郁澄空是在他后三年被山主抱回来的,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因此幼时常常厮混在一起。 不过,对比郁流华的闲不住,郁澄空从小就很乖,经常被郁流华忽悠着去邻山偷灵果,郁流华爬树摘果子,郁澄空就给他放风,配合的那叫一个天衣无缝。可惜的是,郁澄空七八岁后就不愿同他一起了,而是喜欢跟在大师兄的身后,大师兄让干嘛就干嘛,在修行上也拼尽全力。那时候郁流华还笑过他是大师兄的跟屁虫。 郁澄空瞪着他,咬着嘴唇老气横秋道:“若我不跟着大师兄,那贼人定要来欺辱大师兄,师父师娘不在郁山,我一定会护好郁山的一切!” 郁流华像兄长一样摸了摸他的头,“再怎么样我还是你师兄,哪轮得到你来保护郁山。” 郁澄空白了他一眼。“师父说了,你少惹点事比什么都好。” “哈哈哈。”郁流华大笑,“别学师父说话,多大个人。” “你不过大我几岁已。” 郁流华朝他比了比身高,然后笑着跑开了。 郁澄空在原地气急败坏的跺脚。 两人互相拌嘴,互相扶持,时光悠然间一晃就是数千年,郁流华原本闲不下来的性子渐渐沉稳起来,而郁澄空也不再是那个说不过人就跺脚的少年。 郁澄空有时候觉得自己并不了解郁流华,那人总是看似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遇人遇事未语却带三分笑意,可你永远无法看清他眼底沉淀的到底是什么。就像现在,看着似乎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甚至还能与他打趣几句,但也只有郁澄空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压抑在深处的暴怒与杀意。 山主总是不吃药_7 “如今荒中确实由君山控制着,原因有二,其一,荒中封印是由君山山主君自在所创,自从封门役后,君自在也受了魔气影响,但他并没有发狂,而是将魔气封印在体内,最后将自身灵力融入到了封印之中,可以说,如果君自在陨了,那这封印之力必将受到重创。其二,就要说到君黎清了。” 郁流华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你知道的,君山生出灵智者不过千年,但君山灵气充沛,我让静水研究过,君山处于整个大荒的灵气阵眼中心,四条天之脉途径君山,所以君自在的修为能够在一千年内就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君黎清,说来也奇怪,是君自在从天之脉交汇之处捡来的,与之相随的,则是他的本命灵剑——斩魔。” “封门役前,君黎清完全不通灵力,修为极低,若不是君自在护着怕是早就被人害了去,这君山大师兄也不会轮到他来做,可封门役之后,那斩魔剑却突然出了鞘,一剑出,万魔尽灭,结结实实的坐实了斩魔之名,从那以后,君黎清也开始修为猛进。” “运气不错。”郁流华点评道。 “他人可不好相与,你惹了他,他居然派人给你送药,着实不大对劲。” 郁流华嗤了一声,暗道,这是个傻子吧。转念又想到那封信,于是隐晦的问道:“我闭关期间可有人送来书信?” 郁澄空想了下,道:“只有一封,齐萱托灵雁送来的,我也收到了,那小妮子居然真的要与人结为道侣了,我还以为她喜欢你会一直赖着你。” 只有一封吗?那君黎清的书信是何意?难不成有人是逗他玩?暂时压下这个问题,郁流华问道:“你哪里看出来她喜欢我了?” “不是吗?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转,你让她去同昆吾君要一根尾羽,居然也敢屁颠屁颠的去讨要,结果被揍了个满头包。” 郁流华挪耶的看了眼郁澄空道:“你小时候不也跟在大师兄身后吗,难不成,你也喜欢大师兄?” 谁知,听了这话,郁澄空立马冷了脸色。“别给我提他,他有脸跟那畜生走,这一生都别想我原谅他!” 似乎想起什么,郁澄空又道,“阴阳相合才是天之道,两男子……算什么?我敬爱大师兄,绝不会动那苟且的念头。郁流华我告诉你,你若是敢学大师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郁流华附和他点点头,心里却道,你还肯喊大师兄,可见也是盼着大师兄回来的。 他安慰似的拍了下他的肩膀,自嘲的笑道:“别想太多,就我这性格,连齐萱都忍受不了,若是要一起度过千年万年,那可真是难为人了。” 郁澄空走后,郁流华独自一人来到了郁山顶。耳畔回响着刚刚郁澄空的最后一番话。 “师父师娘不知所踪,连大师兄也离开了郁山,如今郁山只剩我们三人,大荒生灵不再同以前那般无忧无虑,他们结队来郁山寻求庇佑,也算是我们郁山的人,你虽闭关数百年,可你如今是这郁山的山主,你应当还记得大荒曾经的第一高手陨落前留下的八字批语,至于以后怎么做,你好好考虑考虑罢。” 他当然记得,望着绵延数千里的群峰,缓缓从口中道出:“大荒隐去,天地尽现。” 三百年前的封门役并不是简单的因为“门”,而是这八字批语!大荒隐去,众人何处?天地尽现,又是哪一番天地? 余音被风吹散,像是不曾出现过。他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嘴角不禁上扬,露出一个不屑的笑意。 呵,天之道? 荒北域除了郁山这一带,大都被冰雪覆盖,远处群山似银装素裹,在阳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冰凉的寒意拂过脸颊。也带来了不远处的人声,那是来郁山寻求庇佑的大荒生灵。 “听说山主回来了?!是真的吗?” “哎,你给我们讲讲罢,那山主大人是不是特别厉害,周哥说山主可美了。” “我还听说山主大人青面獠牙咧,你怕不怕?” “你尽吓唬我,我不理你了。” “哈哈哈,你胆子真小,难道还怕山主吃了你么?现如今大荒都说拜了师父那才是真的无忧无虑,你要不要去啊?” “我灵力低微,只求一处安稳,希望山主大人能收留我们就好了。” 第5章 传说中(五) 君山 “哎,你们听说了吗?大师兄居然差人去了郁山,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啊。” 另一男声悄悄的嘘了一声道:“小声点,那送东西的兄弟住我隔壁,听说啊,是送的金银草。嘿,你们说这奇不奇怪,这等天地良药送谁啊,难不成大师兄动了凡心?没听说北域郁山有哪个美人啊?” “大师兄自从受伤后,已有百年不曾出关了,哪家小师妹魅力这么大,有谁知道?快与我说说,我这心跟挠似的。”一个女声娇笑着应和。 “得了啊你,好好修炼,说不定哪日能接下大师兄一招呢。” “就大师兄修炼的斩魔剑气,没等我靠近估计你就得给我收尸了。”女声无奈的叹了口气。 众人叽叽喳喳的八卦了片刻后,被刚刚练完剑回来的君黎清打断了。 君黎清发间微湿,带着清晨的冷气,淡着一张脸看不出情绪,但就这数年不变的表情也足以让众人哆嗦半天了,更别提那时时刻刻萦绕在周身始终不散的剑气。“你们很闲?” “……”众人作鸟兽散。笑话,惹上君黎清,都别想混了。 君黎清遣退了众人后,转身朝天清峰御剑而去。 天清峰处于君山范围的最北方,北邻潇水,南接君山主峰,独占了一条天之脉,同时也握着君山北方大阵的阵眼。数千年来,只有君黎清一人镇着。 君黎清进入竹舍,将斩魔剑收回灵识台,盘腿坐在床上,屋内燃着常用的凝神香,烟雾袅袅中思维早已不知发散到了何处。他习惯性的将挂在胸口的小圆珠取出,缓缓贴上唇瓣。脑海中闪过几日前的情景,先是如狂风过境般席卷了整个识海,而后又缓缓变成一幕幕展开在他眼前,那人带着笑意的眼神,长而密的睫毛,还有……那许久不曾从掌心传来的触感。 思及此处,寒潭般的眸色渐暖,仿佛万里冰川瞬间消融,君黎清哑声道:“……回来了。”黑色的小圆珠带着体温的似是在迎合他,闪着微弱的光芒。 屋外枝头一只灵鹊歪着脑袋,透过窗柩懵懂的看着自家天清峰主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惊的喳喳几声,扑棱着翅膀飞远了。 而此时此刻,众人八卦中的郁山“美人”——郁流华,正烦恼着三日后,齐萱的大礼! 再怎么说,这小山鸡也是他一手**出来的,是从他郁山出去的,他对齐萱的道侣并无兴趣,大荒之人讲求随心,只要自己喜欢那便无不可。 况且,他并不认为齐萱这小妮子能静下心来同他人过一生。 正当郁流华绞尽脑汁而无所得时,郁静水带着一身水汽来了。还未进门,便嚷嚷着:“二师兄!带我去带我去!” 郁流华盯着郁静水满身的水汽道:“你这是又去昆吾君那了?”昆吾乃大荒第一灵兽化形,因其出生于荒北昆吾树上,便索性取了个昆吾之名,就郁静水这辈分,照着昆吾君的岁数,那得排到一个沧海桑田之后了。 也不知这小子犯了什么邪,自从上一次与昆吾君比试阵法失败后,几乎每隔一年便要去与他讨教一番。郁流华闭关数百年不知他坚持了多久,可今日一看显然一直如此。 昆吾树长于雪山深处,洞府之外就是闻名大荒的风雪阵,入阵之人犹如浸泡于冰雪之中,寸步难进。可若说郁静水修为多高那显然不现实,只不过郁静水从小在阵法上聪慧过人,出入风雪阵犹入无人之境,昆吾君阻挡不成,怕他毁了大阵,索性每当他去时就撤了阵法,一来二去两人竟也习惯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8 “阿昆说了,他想收我为徒!不过二师兄你放心,我不会背叛师门的,我跟阿昆是好兄弟。” “没大没小。”郁流华瞥了他一眼道。“昆吾君够当你祖宗了。” 郁静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朝郁流华扑去,郁流华身形一闪,往旁退了几步。 郁静水这才想起,他二师兄是不愿与人身体接触的,讪讪的挠了挠头道:“我们暂且不提他,师兄你是不是要出郁山啊,带上我吧,你都不知道这三百年我有多寂寞,三师兄成天逼着我修炼,好生无趣!除了北域哪都不让我去。” “你觉得你师兄做错了?”郁流华板着张脸,反问:“连最基本的法决都使的半生不熟,出了这郁山你能护住你自己?” 郁静水不知为何郁流华突然严肃起来,缩了缩脖子。眼睛一酸就要哭出来,但在郁流华面前还是生生的忍住了,瞧着倒有几分可怜。 郁流华不为所动,扔下一句话:“今日起连郁山也别出了,若是不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你就别说是我郁山的人。” 二师兄好凶! 郁静水好半天才从被训中回过神来,继而又想到刚刚郁流华说的走过三招。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二师兄你确定不是在耍我么,整个大荒能称得上是你对手的一只手数得过来了吧! 不过奇怪的是,三百年前,二师兄明明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君山山主废了修为,可如今修为不减反增,当真是不负天才盛名么。 好在郁静水想一出是一出,疑问来得快去的也快,他自认为是自家师兄天资过人,纵然曾被废,短短三百年依旧可以重回巅峰,想来那帮老狐狸知道了,定要气炸。 郁澄空站在树后,将刚刚的情形尽收眼底。他知道郁流华在担心什么,这些天来郁流华一直待在静室,想来也感受到了大荒的变化,他们这些曾今得天独厚的人,已经开始预见自己的尽头了。 郁流华为郁山生灵担忧,可郁澄空也在为郁流华担忧,他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自郁流华恢复后,整个人都阴沉了不少,若说是记恨三百年前的那件事,可修为如今并无不妥,甚至精进了不少,只不过那气息较之前多了几分冷冽和森寒。 “他心里压着不少东西,你以后少来扰他。” “三、三师兄,你什么时候来的?”郁静水被吓了一跳。 “刚刚二师兄说的话你没听到?还愣着干什么,嫌时间太多了是吗?” “三师兄,为何我觉着二师兄比以前凶了好多。”他记忆里的二师兄,还停留在那个一言不合就踹他屁股,骗他是酒结果却是辣椒水的层面上,可如今,二师兄再也没动过手,整个人沉稳如山,就在刚刚还故意用威压恐吓了他一下。 “他是郁山的山主,不是郁流华。”这话又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其实这样也挺好。” “我们即将前往荒南域,郁山之事皆交由周子锌代为打理,你稳固好大阵后也好好闭关去吧,若是真惹急了你二师兄,我也没法帮你。” 郁静水认命的低着头。遥望着远方的雪山,内心道阿昆啊,你可莫要怪我不去找你了…… 君山出了件大事! 君黎清的君山令丢了! 这件事短短一炷香内传遍了整个君山,连君山山主都被惊的提前出关了。 主峰山主殿内,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端坐在大殿之上,若不是亲眼瞧见,恐怕大荒无人敢相信曾经的逍遥第一剑君自在如今竟是这幅模样。深邃的皱纹如同被刀刻般布满了整个脸颊,可眼神却是雷霆万钧。 君黎清一身白衣跪在殿前,目视前方一动不动。 “你这么跪我,是想我折寿么?”因为闭关的原因,君自在的声音显得无比沙哑,然而却是与脸庞极度违和的年轻声音。 “……” 君自在看着君黎清这副无所畏惧的模样,气的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问道:“那令牌给郁流华了?” “嗯。” “还在里面赋了你一半灵识。”君自在冷冷的说道,“三百年前你化作我的模样废了郁流华,又将自己好并不容易恢复的修为尽数化为封印,你先前心底到底怎么想的,我不与你计较,可如今你怎么还是这么忍不住!他郁流华是谁!你又是什么身份!天之道容不得他,你以为一个大荒就能藏住他一辈子么!” “这里藏不住他。”君黎清的声音带着一抹压抑不住的颤抖,“我……我还有时间再……” “你知道的,时间不多了。”君自在打断他要说的话。 “你将世间之道强行拖延了万年,三百年前的封门役又出关替郁流华……,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连少年身形都要维持不住了。如果不是斩魔剑,你是不是真的嫌命太长了!” 君黎清沉默了片刻,道:“不悔。” 纵使那人迷了本心,望不见来路,只要他君黎清还活着,这条路,必定陪着他走下去。 君自在知道他这两字是何意思,更加气的不轻,猛地将手旁的杯子摔在君黎清面前。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了四个字。 “荒唐至极!” 君黎清默默承受着他的怒气。 君自在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我与你的约定也即将结束,届时大荒何处?你自分明。我不想逃了。”君自在轻声说,“我……活得够久了。”仔细辨认,这声音竟有些无可奈何的,令人窒息的痛苦。 “到了那时,我想去了。”君自在想,或许他早该随着那些人一同湮灭了。 黎字辈二人君黎雁和君黎月早就在殿外候着,他们听不见谈话的声音,可这摔杯子的声音却未被屏蔽,两人相视一眼,也顾不得其他,急忙闯了进去。 只见君黎清依旧一副淡然的模样跪在殿下,身旁就是那摔的四分五裂的“尸体”。师父可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火。君黎月急红了脸,扑通一声跪在君黎清身旁,开口道:“师父,大师兄也是无意为之,定是那郁流华强行夺走的。” 君黎雁也跪了下来:“是啊,师父,大师兄重伤初愈,我瞧那郁流华行事诡异的很,怕也是偷偷练了那功法,才……” “够了!”话还未说完便被君自在打断了。 “这事我自有分寸,谁准许你们进来的,君山的规矩都忘了吗?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哼!” 君自在觉得糟心的很,只留下一句。“静心崖思过去吧。”便拂袖离开。 君黎月长呼了口气,还以为师父真要罚他们,没想到只是去静心崖而已。她看向君黎清道:“大师兄,我们快些去吧,否则师父又要生气了。” 出乎意料的,君黎清摇了摇头。那人要去荒南域了,他不放心。 不顾身后的叫喊声,君黎清迅速召出斩魔剑离开了君山。 第6章 传说中(六) 山主总是不吃药_9 荒南有海,名曰苍穹,海上有鸟,尾翼披五彩霞光,喙尖而牙俐,红眸白爪,伴日升而起,探日落而栖,其声嘹亮,自鸣而舞,后人称之慧鸟。 ——《众生万兽记》 郁流华平生除了闭关修炼,唯剩一爱好——吃。就连齐萱尚未化形前,都曾被他纳入食物名单。而此时他与郁澄空已经行至苍穹海,过了海便是荒南域了,于是两人商量着先落地休息片刻,寻点新鲜的吃食,反正还有两日时光。 大荒地广,两人又是几乎足不出户,因此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打着玩乐的心态,走走停停。 落地之后,郁流华习惯性的打量了一下周遭。深蓝色的海域宽阔无垠,使人陡生沧海一粟之感,再更远些,还能依稀看到几座岛屿。 近处,海浪波纹叠着波纹,浪花追花,不知疲倦的拍打在岸边。苍穹海乃大荒四海之一,隔开了北域和南域,独成一势。再往岸边瞧,只见海边树林里隐约可见一木屋,因常年受着海风,那屋的墙壁之上尽是湿漉漉的潮痕。 屋门微动,随后吱呀一声,只见一粉衣女子推开院门,从里走出。 郁流华忙拉着郁澄空快步闪到一处岩石后。 女子脸上带着一种渴求,走到海边朝大海的方向跪过去,她拿出一只哨子反复吹了几声后又念叨着:“还请带回……还请带回……” 郁流华这才发现女子手里捧着个淡青色的蛋。忍不住想,那蛋不知是何味道?加上女子不知所云的话语,反勾起了他的几分兴趣。他站在岩石后,朝海中央望去。 “看什么呢?”郁澄空问道。 “来了。” 话刚音落,只见大海中心突然冲出一只鸟类灵兽,那鸟通体火光,自海而出火光不灭,反而更盛,尾翼竟有五彩之色,显示的在海面上盘旋了片刻,随后朝他们方向飞了过来。 待那鸟飞到跟前,女子开口道:“大人陨落前曾嘱咐我照看,如今三百年已过,小辈信守承诺,还请迎回族内。” “我已知晓,你且退下罢。”那鸟口吐人言,化作一眉梢上挑红衣少年,走到粉衣女子身前,红眸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颗青色蛋。 “大人于我有恩,烦请您好生待他的后代。” “啰嗦。”少年不耐烦的神色已经按捺不住,弯腰捡起那枚蛋,朝东方走去。 女子心有疑问,可也不敢出声,只好瞧着那红色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本是化生在海边的生灵,自有意识以来,不过短短四百年。三百年前受大荒封门役一战影响,苍穹海浪滔天,她被卷入海中沉浮之间得一女子相救。那女子原是慧鸟一族的长老,因其子不似家中其余子女,恐其不受待见,于是将她的孩子托与她照看三百年,并约定好三百年后,吹响慧鸟族信物,她自前来接应。 没想到短短几年内,便陨落了。虽如此,她仍然按照约定将人送回了。 “走,上去看看。”郁流华朝少年离去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刚刚少年化形的那一刻,两人就收敛了气息,也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别多事了。” 郁流华轻笑一声,指着东方道:“我们的午餐啊。” 郁澄空不想与他一起闹腾,索性不说话了。 “那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郁澄空终究没忍住:“虽是灵兽,但已化形。” 郁流华愣了:“我说的是那颗蛋。” 郁澄空:“……”你高兴就好。 红衣少年来到树林后不远处的峡谷顶,环顾了下四周,确认无人后将蛋从袖中拿出来,嫌弃的看了一眼:“一个怪物还妄想回族,你跟你母亲一样自不量力。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母亲非跟他族男子,不知耻!” 说完将手里的蛋扔下了悬崖,转身化作原型飞走了。 郁流华待人走后才从树后走出,到了崖边,伸出头往下探了探。只见崖底怪石嶙峋,连条河流都没有,啧了两声:“可惜了。” 正欲离开时,突然听到一声细而微弱的呻丶吟。 ——在崖边! 脚步突然顿住,他撤回几步,再往下看去,只见下边不远处的山壁之上,一段突兀的树枝延伸出来,那声音就是从树上传来的。刚刚看的不仔细,现在一瞧,居然树上还挂着一个人!而那颗刚刚被扔下的青蛋也完好无损的落在那人身上! 郁流华这下才乐了,往山崖下落去。 树枝发出咔嚓的声响,与岩石交接处有了一丝裂痕,看来这树承受不了两人的力量。郁流华以灵力灌注在脚下,整个人浮空而起。顺带将那树上挂着的一并拎起,出乎意料的,很轻。 救人只是顺便,他这样对自己说。 待两人重新回到崖顶时,郁流华将手里的一团甩物件似的仍在了崖边。 那团子闷哼一声,幽幽转醒。 郁流华这才把目光分了一点出来,随后整个人都楞了。 这是个……小孩? 只见那小孩穿着件比他本身大了许多的衣服,小胳膊上都是细细的划痕。整个人缩成一团,皱着眉头,模样倒是精致的很,只是唇色有些苍白。 好像有点眼熟。郁流华缓步上前,看到小孩随着他的靠近,猛然间僵直了背脊。 他停住脚步,对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可思议。他这是管什么事呢?闷闷道:“还能走就自行离开吧。” 说罢,也不管对方什么反应,转身而去。大荒这样的生灵并不少,大都是初生灵智没多久,行为做事太过莽撞罢了。 “别走!”那小孩眼见他要离开,顾不得自己的伤,急忙扑着滚到他身边,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放手!” 小孩一听这话,下意识的抓的更紧了些:“带我走。” 郁流华凝视着他,嘴角微微一勾,有些好笑的说:“那你说说,我凭什么带你走。” 小孩低下头,认真思考了片刻回道:“吃的”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到,“我会很多。”不得不说,这小孩一下戳到郁流华心里去了。 之前郁静水被捡回去的时候,只会哇哇大哭,长大了些除了会玩符阵,平日里连修行都懒得管。 可这小孩瞧着也不像是会做吃食之人,是否胡乱一邹,还有待考证。鉴于郁流华刚刚得到那枚蛋,心情不错,也就随他了。 “跟不上我你就好自为之吧。”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 或许是似曾相识的感觉,郁流华看着身后那个努力提着衣服,大口喘着粗气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孩,不禁就放慢了脚步,可嘴上仍旧嘲讽道:“就这点程度,受不了了?” “我……我没问题。” 郁澄空怀疑自己眼神出了问题! 前方树林里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两个!先前出去的可是郁流华一人,一会儿的功夫,回来时居然多了个小跟班!那小跟班还是一副红脸喘气的模样。 郁澄空:“……” 郁澄空瞬间就乱了,这是怎么回事! 郁流华看见郁澄空坐在海岸岩石上,目光呆滞,于是颇为得意的朝他扬了扬手里的青蛋。 “先找地方吧。” “等等!”郁澄空拦住他,指了指他身后那个穿着怪异的小孩道:“哪来的。” “捡的。” 郁澄空目光紧紧的逼视着郁流华,剩下的话语尽在不言之中:“……”于是你就这么在路上捡了个孩子,还打算这么一直带着? 郁流华将蛋往小孩怀里一塞,那蛋其实不小,放在小孩怀里竟颇有几分滑稽。他开口道:“你先去把自己好好洗洗,我饿了。” 小孩得令,眼神陡然亮了起来,转身就要往海里跳。 郁流华一个伸手拉住他:“不会法决吗?” 小孩漆黑的双眸动了动,没说话。 “罢了,去后山吧,刚刚路过发现了一处灵泉。” 小孩点点头,抱着蛋跑远了。 郁澄空扶住额头,他们大荒之人百年不吃也没问题,郁流华这分明是想饱口腹之欲,却说的煞有其事,也就只能骗骗这种显然刚刚入大荒的小孩子了。 “你怎么想的,打算带回郁山么?” “资质很高。”郁流华目光仍旧看着刚刚小孩消失的方向。 郁澄空踌躇了片刻问道:“你是想收他为徒?” 郁流华点点头。郁山不能光靠他和郁澄空两人,静水阵法造诣高,可他不是个能打理郁山的料,他现在需要一个人,若是将来他无力保全,这孩子大些多少也能护着点。只是小孩看着着实奇怪了点,刚刚试探了下,发现此人体内灵力乱成一团,但经脉资质却颇高,当下就有收徒的念头了。 已经被“看上”的某人此刻正躲在灵泉角落,皱着眉头盯着手里的蛋。 他说他饿了…… 好想给他做吃的…… 可他能感觉到手里这颗“倒霉”的蛋将来会有大机遇…… 如今他剩下的力量只能够以这副姿态出现在那人面前,“小孩”君黎清苦恼的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忽然,怀里的蛋动了动。 君黎清僵住了胳膊,片刻后,小心的将它放在地上,那蛋却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刚那一动是他的错觉。 他盘腿平息了一**内汹涌的灵力,片刻后起身望着泉水,认命似的将衣服除去匆忙下水清洗了一下,随后又将宽大的衣服卷起,叹了口气,这形象真是够糟糕了。 那边的郁流华与郁澄空已经进入之前粉衣女子的院内。 粉衣女子女子默默打量着来人,不用比试便知两人修为均在她之上。只见两人气质非凡,其中玄衣男子至始至终噙着一抹笑,看着既温和无形之中却又透着股疏离。而当那双那双眼睛注视你时,会觉如同行走在悬崖峭壁之上,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紧接着那人开口道:“不知这位姑娘可否方便屋檐借我们休息片刻。”尾音上挑,嗓音清冽,令人不由生出几分好感,女子脸颊腾的一下红了起来。她有些手足无措的做了几个邀请的手势,“前辈请进吧,我不过四百来岁……这屋子是我闲暇自己弄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姑娘客气了,是我与师弟叨扰了姑娘修行才是。”郁流华从善如流的对答到,“姑娘怎么称呼?” “唤我长汀即可。”长汀转身从屋内酒柜上取出自己酿造的酒,倒了一杯,这本是她早就习惯的动作,可看着眼前两人,她却有些拿不准是否要拿来献丑,犹豫间,听见郁流华道:“什么味道,好香。” “啊……这是我前些日子自己酿的花茶。” 是蜜水吗,闻着很甜,郁流华接过酒杯,仰头一口闷。 “等等前辈,”语速赶不上郁流华的速度,“我好像不小心拿错了,这是酒。”刚刚她并没有反应过来,现在一闻味道才发现弄错了酒器。 郁流华瞬间就被辛辣的味道呛了个满脸通红。连忙忙放下酒杯拔足奔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郁澄空脸色也变了变:“抱歉,他,沾不得酒的。”大意了。郁澄空心想,没想到这么香甜的味道竟是酒水!要知道郁流华可是传说中的一滴倒! 待他跟到外边,猝然顿住了,只见郁流华倚在院外一棵树上,满脸通红,额头渗出细汗,只消这一会的功夫,整个人眼神都不对劲了。看惯了这人平时嚣张的模样,如今这番姿态倒有几分无害。 郁流华目无焦距,不知看向何方。数息后,晃了一下身子眼看就要向后倒去。 就在郁澄空无奈的想要去扶郁流华的时候,旁边冲出一个小小的身影,身形一闪已快他一步奔到了郁流华身边。 第7章 传说中(七) 君黎清到了跟前才发现,自己的身高竟然只到郁流华腰际,他站在郁流华身边,堪堪用手扶住了他,巨大的无力从心底涌起——他怎么这么没用! 郁流华骤然睁开了双眼,眼神要聚不聚,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他先是看到了郁澄空,接着整个人一踉跄,君黎清几乎是同时与郁澄空扶住了他,郁澄空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郁流华弄晕。 “你是谁?”郁流华问。 “你祖宗!”郁澄空没好气的回道。 只见下一刻,郁流华猛地推开郁澄空,整个人跪在了地上,朝他的方向拜了几拜,并且口中念念有词:“祖宗在上……唔”还没说完,郁澄空猛地捂住他的嘴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顺手在他脑后一点。郁流华身体立马软了下来。 郁澄空朝君黎清道:“你先进屋去吧,他醉了不认人的。”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 君黎清没动,目光尽数落在郁澄空搭在郁流华腰侧的手上。随后轻飘飘的瞥了一眼郁澄空。 郁澄空被那眼神一瞥,莫名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长汀站在门口,看着说醉就醉的郁流华,很是不好意思,明明那酒酿并不醉人啊:“对不起!我没有提前说。” “不是姑娘的错,他自小就沾不得一点酒,这次也是他自己大意,你无须放在心上,可否暂时收拾一处供我们……” 长汀连忙道:“隔壁原先是用来收拾杂物的,一直闲置着,这屋子若不嫌弃我可以换一下被褥。” “劳烦了。” “需要准备一些醒酒的东西吗?”长汀问。 “无须麻烦,待他睡了一觉起来便好。”郁澄空在长汀收拾好床铺后,将郁流华一把扔到了床上。 只听咚的一声,郁流华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床板上。 旁边的君黎清动了,迅步上前,伸手替郁流华揉了揉被撞的头部。 看着此情此景,郁澄空只觉无比怪异,可他又没有将郁流华怎么着,这孩子心性是好的,可他怎么看都觉得违和,若郁流华真打算带回郁山,还当慎重考虑几分。 “不必管他。” 君黎清不愿理他,看着郁流华被汗浸湿的发丝,犹豫着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像对待一件易碎珍宝似的替他拂到一边,随后道;“我去弄点热水。” 说完也不去看郁澄空,转身走了出去。 郁澄空:“……”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没一会,君黎清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进了屋,在热气蒸腾中,他的脸色显得愈发苍白,唯有那双漆黑的眸子亮的惊人。明明是一个不大的小孩,可给人的感觉却是无比的沉稳。 郁澄空早就出去了,他和郁流华本就不是会照顾人的人,年少时打一架,身上挂着彩照样能累的睡上好几天。因此君黎清进入屋内时人已经散了。他放下盆,转身将房门锁上,这才长长地、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走到床边,俯身替郁流华盖上被子。这人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颈侧,带着那酒的香甜。仿佛也空气都染上了热度。 君黎清睫毛颤了下眼神微动,耳尖在看不见的地方渐渐爬上了红色。可脸色仍旧淡着,像是万年不曾融化的寒冰。 起身,将毛巾沾湿,刚刚一时着急用了灵力加热,如今体内灵力空空,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最初苏醒的那一刻。他漆黑专注的双眸紧紧盯着那人的脸,轻轻用毛巾擦过郁流华光洁的额头,然后是长而密的睫毛,那双总是笑着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还有……曾戏谑着说过寡恩的薄唇。 片刻后他放回毛巾,蹲坐在地上。小手握住郁流华顺在床边的手,那是一只五指修长且形状姣好的手,仿佛徒手就能握住这天下众生。掌心微热而指尖微凉,他将脸颊缓缓贴近。肌肤相亲的真实感终于让他一直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也只有睡着的时候,他才能如此安逸放心的在心底唤声 ……师父。 嘴唇无声的动了动,然后满意的扬起。他想,他终于跋涉过了数万年的时光,踏碎了山河日月,抓住他了。他仰起头,认真而又专注的看着那人的侧脸,怪不得就连君山的几个女子都曾暗地里偷偷去郁山看过他。 当真应了那句斯人如画,绝代风华。 时近黄昏,阳光透过木窗,懒洋洋地洒在地面上。 窗台处,一朵不知名的湛蓝色花朵羞答答的随着吹来的海风,微微摇晃。 …… 翌日清晨 郁流华在头痛中醒来,他扶住额先是清理了一下思路,而后慢悠悠地起身将整齐叠好放在一旁的衣服披上身,随后顿了顿。 这是郁澄空干的? 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温柔了? 还给他叠衣服?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小身影端着一碗灵谷熬成的粥走了进来。看见他醒来后,连忙将粥放在一旁的桌上。走过来替他扎紧了腰间的细带,动作熟练,好似做过千遍万遍。郁流华从未被人如此亲近的对待过,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心底也有些不自在。好在已经打算收徒,是时候培养一下师徒……感情? 由于身高问题,郁流华只能看到小孩的头顶,与昨日的狼狈不堪比起来,今日却是整整齐齐的绑了一根蓝色的发带,连衣服也换了一身蓝色,看着像是刚刚炼制好的,衣摆处的纹路尚不完整。 “喝点粥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君黎清也一时没想到这个问题,呆住了。 郁流华一抬眼对上君黎清的目光,立刻了然道:“无名么?” “不,不是。”君黎清突然结巴道:“阿清,我叫阿清。” 郁流华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随后拿起粥轻轻抿了一口,入口软糯,粥面上还撒一种淡红色的灵材,这灵材郁流华认得,只在清晨开一瞬息,有调理气息的功效。也不知这孩子为了摘得,守了多久。 一旁的君黎清一直紧张的注视着郁流华,见他眼底浮现出一抹转瞬而逝的笑意,藏在身后握紧着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了。 郁流华看出了他的紧张,状似无意的问道:“你做的?” “恩” “还算有点用。”嘴上这么说着,心底却是满意的很。一碗粥,温度正好,难不成这小子一直以灵力护着? 思及此处,他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小孩的灵脉,那灵脉位于每个大荒人手腕三寸处,与灵识台命同一脉。不管是懵懂无知的生灵还是修为高深的强者,被人握住灵脉时都会条件反射的避开,可这小孩却是一副全身心信任的模样,连眼眸都不曾起过波澜。除非刻意压制,否则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郁流华冷了脸色陡然推开君黎清,将碗“噔”的一声重重置在桌上,喝道:“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何用?”而后拂袖而去。 君黎清见郁流华脸色铁青的离开,心下也是慌不行。然而并不敢追上去。他看着尚未喝完的粥,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郁澄空离开时明显感觉到了郁流华的不高兴,他凑到郁流华身边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郁流华摇摇头:“头疼。”余光瞥见小孩低着头跟在离他几步之外,那蛋被他用一布裹着背在后面,也没让长汀发觉。心下这才满意了些,还是有些脑子的。 “离那么远作甚?” 君黎清一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心底的惴惴不安一扫而空。随后跟了上去。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 “前辈!等等。”长汀气喘吁吁的赶上,将手里的白衣递过去。“衣服我昨天洗好了,要带走吗?” 郁流华看见那衣服,眯着眼,这才明白过来昨日那熟悉感从何而来。衣服上的纹路倒与前些日子遇到的白衣少年所穿有些相同。 君黎清一瞧那衣服,当即脸色白了几分,慌忙将衣服扯到怀里,朝郁流华解释道:“这……这衣服我捡来的!” 郁流华看了他一眼,并未深究:“走吧。” 郁澄空和郁流华各自捏诀招出一把灵剑,一跃而上。郁流华将君黎清拉至身前,低声道:“抓稳。” 事实上在郁流华尚未开口时,君黎清就已经偷偷拽住了他的衣角,当听到这句话时,立刻正大光明的伸出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力道之大完全不像小孩,郁流华皱了皱眉,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三人渐渐远离了岸边,此刻在海上方,更觉苍穹海广袤无边。要穿过苍穹海至少要三个时辰。郁流华颇为无聊的立在剑上,试图与郁澄空找点话说,好尽打发过去。 而与他心愿相反的则是君黎清。此刻君黎清恨不得永远到不了荒南域,这么正大光明抱着郁流华的机会可不多。 感觉到腰部的力量丝毫不减反倒加大了几分,郁流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松手。” 君黎清眼眸暗了片刻,松开手,又听郁流华道: “体内灵力稳了不少,试着控制这把剑。” 本来以君黎清的能力,普通御剑当然不在话下。可如今顶着个小孩的模样,若是做的太过,定然是要引起怀疑的。就在他纠结中,郁流华已经慢慢撤开了自己灵力。 君黎清立刻稳住心神,装作努力的模样,放慢了速度。 突兀的,肩上一沉,多了一双沉稳的手,一股灵力自那双手缓缓流入体内。身后那人微微俯身,清冽好听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跟着我的灵气走一遭。” 好在长发遮住了通红的耳尖,君黎清觉得胸膛内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就要不顾一切的冲出来。他顺从的让那股灵力引导着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郁澄空在一旁看着郁流华眼底流露出的欣赏之色,也放下慢了速度。对君黎清更加的好奇了,这小子真有那么好?郁澄空有些不解。 “对了,齐萱的贺礼你准备了什么?” 君黎清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郁流华怔住了。 “你不会还没准备吧。” 他还真没准备!原本想着去荒南域寻,没想到昨日耽搁了。目光瞥见君黎清身后的那枚蛋,眯着眼心下突然浮上一计,嘴角不禁上扬起一个弧度:“不必了,我已备好。” 君黎清再一次感受到背后的蛋颤动了一下。 第8章 传说中(八) 荒南,朝阳山底。 “不识抬举的东西!破天宗看上你这破地你就该感恩戴德了。” 一名蓝衣男子躺在地上,嘶哑地咳了几声,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褐色的双眸恨恨的、不屈的紧紧瞪着眼前的三人。只见那三人均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黑色长带。更诡异的是,那几人的左侧脸上,从眼角直至耳后密密麻麻浮现出一个黑色的纹案——是破天宗的功法印记! “嗯?”其中一个瘦高个的男子一脚踹在蓝衣男子胸口,“还敢瞪?!你再瞪试试,看老子敢不敢挖了你眼睛!” 男子极痛苦的哼了一声,脸色愈发苍白,却仍旧死死的瞪着他们。“咳咳……破天宗早有一日要遭天谴!” “大哥!跟他废什么话,这种硬骨头又不是第一次遇到。”瘦高个身旁的男子道。 “是啊,如今法器已经到手,他既然不愿入我们破天宗,那就没必要活在大荒了。”另一男子说罢,手中已经凝聚了一股灵力,可仔细看那灵力却似乎与大荒之人所修炼的有所不同。一片浑浊中,猩红的灵力如丝般若隐若现。 蓝衣男子胸腔中发出沉闷的咳震,断断续续笑道:“破天宗这等邪法,天之道绝不会容许!纵我身死……亦会有他人看着你们如何作茧自缚!自取灭亡!” “那就看看谁先死!” 就在蓝衣男子闭上眼准备接受死亡时,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与此同时一道灵力自身后发出,迅速打断了三人的动作,只听见砰地一声,三人瞬间被震开了数步。 “何人敢与我破天宗过不去!?”瘦高男子站定后提声道。 那人并未回答,只是叫了声:“肖大哥!” 只见远处一道红色的身影迅速飞奔而来。 “齐萱?!”肖天阳忍着疼,有些不可置信地颤着起身看向齐萱道:“你怎么来了,快走!” 齐萱咋了眨眼睛,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阿羽说破天宗这几日会找这一带的麻烦,让我赶紧过来通知你,恩?差点就来晚了。” 肖天阳知道些内情,可此时当着破天宗三人的面,也不便问什么。只奇怪谢羽为何在道侣仪式之前,竟放心将齐萱派出来。 交情么?似乎算不上。 他与齐萱只是五百年前曾结伴来荒南域,他看齐萱一个姑娘家,路上多多照顾了些罢了。谢羽如今是破天宗的长老,实在是没有必要为了他这么一个小人物,担着会被发现背叛破天宗的罪名。 万般不解之中,他仍是十分感激齐萱的到来。同时也为她揪心,这三人显然练了破天宗功法,就连他都无还手之力。齐萱…… “原来是齐姑娘,不知为何要阻挠我们完成任务。”瘦高男子对于这个即将与破天宗谢长老结为道侣的女子似有几分忌惮,语气也不禁带上了几分谄媚。 齐萱倒是没什么感觉,反倒一本正经的朝那三人说道:“阿羽与我说了,若是遇到破天宗的人,当场杀了即可。”她顿了顿,又道“你们是想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们?” “什么?”三人脸色俱变,随后才恍然大悟。 “谢羽这小人居然敢阻挠破天宗办事,叛徒!我定要告与宗主,教他生死皆求不得!” 齐萱皱了皱眉,这几个杂碎居然敢说阿羽的不好,还想告状。她当即就怒了,从灵识台内招出本命法器,以千钧之力分毫不差的朝那三人压过去。那本命法器原是把重锤,见三人想要遁走,立刻又大了几倍,轰的一声砸死了退路。 “想走?”齐萱嘴角一弯,“你们不死,阿羽可是要怪我的。” 说罢又将谢羽送她的缚绳从腕处取下,缚绳嗖的一声结实的绑住了早就震软在地的三人。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 齐萱走上前,以灵力在三人手腕处轻轻一划。那三人立刻发出痛苦的嘶吼,满地打滚。 肖天阳看到此景也不禁生出一股寒意,之前齐萱尚且还是个单纯的女孩,短短百年不见,除了要与破天宗长老结为道侣外,心性竟变得如此狠辣,而且修为也涨了数倍。不过,转念一想也是,谢羽的道侣怎么可能还是当初那个人,思及此处,刚刚那一番担心也变得可笑起来。 “肖大哥,他们刚才可是要杀你呢,你同情他们吗?”齐萱看到肖天阳露出不忍的神色,有些不解的问道。 “不是……”是你的变化让我觉得有些陌生。后面半句与那三人尽数消失在天地间。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我未曾想过你要结为道侣的对象,竟然是……是破天宗之人,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他能爬上那个位置,可会真心实意对你好?” 齐萱认真思索了片刻回问他:“可他若不喜欢我,又图我什么呢?” 是啊,齐萱不过一个普通的生灵,他谢羽手握破天宗重权,又图这个小姑娘什么呢。 肖天阳哑然,不知如何回答,只听齐萱又道:“阿羽是好人,我喜欢他,想与他一生一世。肖大哥若是祝福我,不知可否愿意来参加我们的道侣仪式?五百年前,若不是肖大哥,我恐怕早就死在那怪物口中了。” 那时事态紧急,换做其他人他也一样会出手。只是如今破天宗对他的这番做法,使他再无法心平气和前往那污秽之地了。“我如今洞府被毁,法器被夺,着实没什么拿出手的法器可送与你当贺礼,若你不嫌弃,他日我必定登门再拜。朝阳山生灵大多已入破天宗,剩下不愿相与的也都寻了他处。我想去荒西域君山求一份安稳,即将动身了。” 齐萱虽然不懂事故,可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从腰间取下一个白色小瓶放于肖天阳手中道:“这是阿羽给我的灵药,用来治伤最有效了,我不求肖大哥什么贺礼,只希望肖大哥以后能平平安安。君山是个好去处,望大哥保重。” 肖天阳眼睛一酸,他不愿在一个姑娘面前丢了面子,只得慌张的背过身去。“那,大哥先行一步了。” “嗯。” 经此一事,肖天阳才意识到,这大荒——怕是要变天了。 齐萱回到破天宗的时候,谢羽正坐在树下独自摆着一盘棋。他面容精致,眉目尽含情意,侧脸在树木阴影之下显得有些不真实。修长干净的手指夹着一颗黑子,思索片刻后啪的一声落在棋版上,随后又从另一侧夹出白子,动作优雅,令她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无论看了多少次,那人还是这般令她心动。 要想她齐萱可是长年累月的受郁流华荼毒的,郁流华那相貌上天入地也再难找出第二人,所以曾经的她以为自己深深爱慕着郁流华,将那人当做她的神。可自从遇到谢羽,她才忽然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郁流华虽俊美,可给不了她悸动。 谢羽长相偏女性,尤其爱穿红衣。张扬之中又带着优雅,只一眼,便叫她失了心,迷了志。 谢羽看到了她,起身朝她走了过来。红衣如火,瞬间芳华。 齐萱不争气的红了脸。就见谢羽轻轻抬手,摘下了她头上的一片叶子。 “事情完成了吗?”他问。 语气亲昵,尾音上扬带着股轻佻。 “那三人我都杀了,肖大哥说他打算去君山,我便没留他。”齐萱如实答道。 “做的很好。”谢羽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那眼中似乎盛满了情意,叫人深深沉溺在里面。“明日我俩就要结为道侣了,你郁大哥似乎还未到啊。”他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齐萱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有些犹豫的在他脸上轻轻留下一吻,谢羽没作声,齐萱道:“郁哥不会不来的,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他怎么可能放过嘲笑我的机会,不过嘛”她狡黠的一笑,“这次我要让他看看,我夫君是多好,多厉害,多疼我的一个人。” 谢羽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推开,随后主动揽住她的腰。“原来我在你心里这般好,旁人可说我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呢。” “那些人都是该死的,阿羽做什么都是对的。” 谢羽笑了,将齐萱搂入怀中。可背着齐萱的眼神却是一片冰冷再不复之前情意。 郁流华的确是快到了,只是三人看着眼前一脸晦气瞪着他们的守山人,都有些无语。那几人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样式看着显然出自一处。 其中一个不耐烦的朝他们扬了扬手说道:“快点快点,交出一件法器即可入荒南,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郁流华、郁澄空:“……” 这等将荒南纳入自己名内的事情到底是从何开始的? 真。千年。老古董。的两人同时露出了疑惑的神情。而君黎清向来没什么表情,只是乖乖的站在郁流华身边。 “若是没有法器当如何?”郁流华问。 “你们入了破天宗,那自然没这茬了。”他们身后的一个白衣女子小声提示道,“破天宗一直在扩张自己的势力,如今整个荒南几乎成了它的天下。” 破天宗? 郁流华拧了下眉,这似乎是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究竟是何势力?竟能掌控整个荒南域。 “那边那个,你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安静点。” 女子一经呵斥,迅速安静下来。 君黎清皱眉沉默了片刻,从手腕上取出一根缚绳。这是最基础的一种缚绳,只用寻常麻草炼制而成,当初出来的匆忙,只顺手带了一根,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这个可以么?”他问道。 那守门人粗鲁的夺了过来,看了几眼,随后无趣的扔在了一旁。“品质太低,真酸气。一个法器过一人,你进去吧。” 君黎清没动,仍旧站在郁流华身边。 而郁流华却极度不耐烦的朝前走去。随着他一步步逼近,地面飞石俱起,空气仿佛在瞬间凝滞。随后万般杀气如潮水般涌动在每个人的呼吸间,他笑道:“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放……放肆!”那守门人心底一慌,随即又想到破天宗,心里有了丝底气。“我们是破天宗的人,你不能——啊!”话未说完,整个人便失了声。再一张嘴,吐出的全是血水。 “破天宗,破天宗。”郁流华念叨了两声,缓缓道,“来,看门狗,告诉你家主人,就说疯狗来了。” 第9章 传说中(九) 郁流华三人此时正处在破天宗不远处的山脚下。 如果不是之前对破天宗感观极差,郁流华都要忍不住为破天宗点头了。这片区域极为广阔。抬首而望,无论站在何处,都能看到远方三座山峰簇拥着的一座宫殿。那宫殿浮在半空中,三条玄铁自殿内而出,牢牢的锁住下方的三座山峰。 当真有俯视众生之姿。 也不知这破天宗宗主是怎么想到这种建造山门的方法。 郁流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们回去后倒也可以这样做。”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 郁澄空也被这巍峨的宫殿震住了片刻,听见郁流华的言论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货又要作妖了! “你先前那番打破天宗的脸,就不怕被他盯上么?” “呵。”郁流华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怕。” 郁澄空嘲讽道:“可不是,你这名号三百年前就响彻大荒了。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撞到你手里?不过,”他顿了一下,“破天宗功法却是有些诡异,若真对上,怕也不好对付。” 郁流华憋了一瞬,想到自己那不甚好听的名号,觉得还是亏了。也不知是哪个给起的,不霸气也就算了,还将他与狗联系在一起,再怎么说,他也没咬人吧。 等等…… 这个咬人? 郁流华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那是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孩,死死地将他压在身下的画面。然而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却完全想不起来。 君黎清看着郁流华皱眉的动作,犹豫了片刻,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郁流华压根没有反应,他忍不住握紧了些。 “齐萱的引灵蝶来了。”正当郁流华思索刚刚画面之时,郁澄空打断了他。只见前方盈盈飞来一只红色的纸碟,翅膀上显露出一个萱字。 “这小妮子什么时候学会这招了?”郁流华有点哭笑不得,当初让郁静水和齐萱一同学习法决,他俩倒好,一个完全没有兴趣。另一个呢,除了每天盯着他发呆外,学的也是磕磕绊绊。他还真想不到有朝一日能见到如此上进的齐萱。 果真是那个男人的功劳? 这么说来,他还要好好感谢几分了。 大荒生灵不多,最初郁山不过也就六人。他与郁寒萧、郁澄空相处了近万年,大师兄三千年前不惜违背师父师娘,也要与那人离开了郁山。之后他和郁澄空才捡回了郁静水和齐萱。虽相处时间不多,可情谊也不低。有句话说的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齐萱这小妮子自从离开郁山后,还算有良心,知道隔些时日就往他们这里送书信。而郁寒萧……却是三千多年不曾联系了。郁流华在心底叹了口气,当初师父师娘都反对他与那人交往,认为那人太过阴鸷。就连郁澄空,年纪虽小,看到那人也都一口一个畜生。可最后呢,郁寒萧还是跟着那人走了。 当时郁寒萧怎么说来着? ——死生相随,永不背叛。纵天不允,我心亦然。 一走便是三千多年。 他与郁澄空两人恨过,恼过,却始终没去找过。都是自己选择的路,旁人又能如何。 “这个方向,是破天宗?” 郁流华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只知道低头跟着郁澄空,半响后,才反应过来郁澄空说的什么。 而君黎清满心都在这一双交握的手上,自然也生不出别的心思。 郁流华先是发觉自己手里多了点什么,而后才看到那双相握的手。他随即松开手,疑惑的看了眼君黎清。这小子什么时候拉上来的。 难不成走个路也害怕? 胆子这么小,是不是该练练。 “破天宗、有杀阵。”君黎清只失落了一会,随后又有点满足当前的相处。于是指着前方一处山门开口提醒道。 “你还懂阵法。”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只有拥有符阵天赋的人,才能察觉出阵法。就算是郁流华也无法察觉,只不过时常听见郁静水唠叨,他才对此略有了解。镇山大阵通常用来阻挡外来者,这阵法多为困阵,只困人而不伤人。 而杀阵则与之相反,入阵之人多九死一生。只不过区区一个山门便用上了杀阵,看来这破天宗有几分底蕴。 “这纸蝶不对劲!”郁流华沉声道。 他抬手,一道灵力迅速射向纸蝶,纸蝶在空中颤了片刻,竟丝毫不受影响。 郁流华冷冷道:“这上面只附着了一丝齐萱的气息,灵力另有其人。我倒要看看,何人如此戏耍我们!” “哎,那边几个!”就在郁流华准备闯阵之时,前方山门之后传来一个男声。随后一个看似杂役的灰袍男人从山门的柱后探出头来,朝这边慌张的忘了几眼,有点犹豫着迈出了几步。那步子凌乱又不失规律,看来便是守门之人了。 灰袍男子尽管被郁流华冷冷的神色吓得腿肚子都有些发颤。他还是顶着压力跑了出来。毕竟这是后山杀阵,谢长老道侣大典在即,若是外人不下心闯入,又恰好得罪了客人。那遭罪的可就是他们这些守门之人了。 “你们可是来参加谢羽长老的道侣大典的?” 回答他的是郁流华迎面而来的杀意。 那杂役砰然色变,浑身僵硬,几乎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郁流华一把扯住头发。整个人砰地一声被按在地面之上。那地面岩石硬有棱角,直磕的他头破血流。 “你说谁!”郁流华咬着牙,强忍住杀意问道。 灰袍男子此时已经被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难不成是谢长老的仇家来寻仇? “说啊!”他拽起男子的脑袋继而贴近地面又恨恨的撞了两下。 “啊!……是……是谢羽谢长老!” “你且听着,回去告诉谢羽,想让我们进这山门”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跪、着、来、迎” 松开手的刹那,滔天杀气尽消于无形。那灰袍杂役浑身冷汗瀑起。虚脱般地伸手抹了把眼前的血水,不知道该感慨自己从死亡关逃过,还是该苦恼怎么见到谢羽。 “我……我们这些普通杂役是……见、见不到谢长老的。”灰袍男子急促到,再看到郁流华冰冷的眼神后,又咬牙说道:“小人会……尽力——啊” 话未说完,又被郁澄空飞来一脚踹了出去。 “原来这破天宗竟是那畜生的地盘!一群杂碎!”郁澄空脸色铁青,气的眼前发黑。 “一炷香内,若是不见他人,这破天宗我就来闯一闯。”郁流华朝那人方向幽幽说道。 那杂役捂住胸口,痛的满眼泪水,连滚带爬的跑了进去。 这几尊杀神简直太可怕了。 “他刚刚说什么?!那畜生道侣大典,难不成是与齐萱。”郁澄空反应过来,脸色愈发难看。 破天宗罗浮殿 齐萱正试着那身嫁衣,虽然她平时也爱穿红,可明天不一样。这应该算嫁衣了吧。大荒远古的书上记载了,女子与男子相携一生时,必是要穿红色嫁衣的。 她微笑着抚上红衣,那衣服边缘绣着一对开天比翼神鸟,暗喻着生死不离的感情。尾裙长曳三余尺,其上是破天宗的宗门标识,每一寸、每一针,都是阿羽派人精心制作。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觉得,这一瞬间她已经是大荒最幸福的人了。明日……郁哥、三师兄都会来。看着她与最爱的人在天地见证之下,得到长久相伴。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 现在就想去见阿羽!怎么办? 齐萱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衣服在房内来回走动。明媚的脸上是一种既害羞而又坚定的表情。细眉舒展开来,只是偷偷见一眼?应该无碍吧,她想。 于是便悄悄隐匿了气息,推开窗从后屋踏的出去。 “哦?已经到了?” “我看那三人似乎都不好惹。你有什么打算吗?难不成真的要去见他们。” 当然不好惹,单说一个郁流华就够令人头疼的了,更何况这次来了三人,想来郁寒萧也来了吧。这人一千多年前不辞而别!总算肯出来了。谢羽想着这事,嘴角忍不住扬起:“见,为何不见。我对这几个故人可是心念的紧呢。” “谁!”突然从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气息。 齐萱刚刚就忍不住了,这下被谢羽发现索性也不装了。反正每次玩这种躲藏游戏,阿羽总会发现。 她悄悄推开一条缝,没敢望去,只轻声问道:“阿羽,是郁哥他们来了吗?我想去接他们。” 是齐萱,谢羽松了口气。给屋内那人一个眼神。那人立马会意,打开门走了出去。 “是林长老啊,阿羽怎么了吗?” “谢羽没事,不过齐姑娘,还是先回屋吧。虽说大荒并无什么忌讳,可在大典之前,齐姑娘还是避免出门的好。”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至于客人,谢长老会亲自去接的,你就放心吧,我们破天宗也不会怠慢了。” “那……好吧。”好在也就一晚的功夫,明日就能相见。 齐萱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房门,直到转弯消失在视线里。 林泽之见人走远了,这才关上门回到屋内。只见谢羽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衣服,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这男人也太妖孽了点,忍不住出声道:“你不至于吧,接个人而已,更何况,我倒觉得那几人是来捣乱的。你是没看到来报信之人,整个人都……哎,下手也太狠了点。若是让张平见到,估计早就带人打上去了。” 谢羽微笑着心道闹吧,闹吧,不闹怎么行。他就怕那人不来闹! “张平这条狗除会了跪丨舔宗主外,还会干什么?” 林泽之有些担忧道:“近日他又弄死了几个,看来修为已经在你我之上了。” 谢羽瞥了他一眼:“他练的太急了些,日后有他受的。” 第10章 传说中(十) 郁流华与郁澄空彼此都未开口,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气息。杀阵上方似乎连空气都静默了。耳边唯有风声、和远方陆陆续续传来的微妙脚步声。 不远处山门之后的林间小道,走来一红衣男子。那男子气息稳定,不急不缓的犹如闲庭散步,长发被一根红绳随意的扎在身后。眉目带着股浑然天成的笑意,妖孽一般的脸庞逐渐出现在三人面前。 一见到那人,郁澄空立刻将自己的本命灵剑招出,那剑身倒映着郁流华冷峻夺目的侧脸,只一眼便足以令人心神俱摄。 谢羽尚未走出山门,便觉脚下杀阵皆动。汹涌澎湃的气劲自脚下向四面八方而扩,随后反其道,更加凌厉的朝他反噬过来。 谢羽脸色骤变,却不敢乱动一步。杀阵显然已经被改,贸然而行只会引起更多变动。他眯着眼看着不远处三人,竟不知郁流华还有这番本事!不对,郁流华压根不通阵法。 “故人许久未见,竟送谢某如此一份大礼”他大笑几声,声音随着灵力迅速扩大了数倍“怎么,郁寒萧没来?” 那人的身影,就算他死都不会认错,可对面三人之中没有郁寒萧!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失望、愤怒、不甘种种滋味都郁结在心头,犹如一只利爪狠狠的在他胸口撕扯,连血肉里都如同混了沙子般疼痛。那人,当真不愿见他么,甚至连一个理由都不给他! “你也配提他名字!”郁澄空怒道。“三千年前,他随你而去,如今反倒问我们。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他没回郁山?!”谢羽心下一颤,油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但随即,一股深深恐惧攫住了他。几乎是带着恳求,连语调也颤抖着:“他……在哪?快告诉我他在哪!” 郁流华缓缓抬头,直勾勾对着谢羽的目光。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谢羽,我们今日前来可不是与你来念旧的。”他在杀阵前一步站定,眼神饶有兴趣的看着谢羽僵硬的背脊。“齐萱在哪?” 谢羽勉强镇定住心神,将注意力放到郁流华身上。 这人身上的气息,似乎与数千年前有些不同。如果不是他练了破天宗秘籍,怕是也感觉不出来——郁流华身上的灵力几乎与他一脉同源!他难不成也练了那功法?但随即又被自己否定了,破天宗功法流传不过二百多年,那时的郁流华应当还被郁澄空锁在郁山。 待他再想感受时,那气息却又消散与无形,仿佛刚刚一瞬是他的错觉。 “我再问你一遍,齐萱在哪?”修长的手掌间蓦然出现一把通体漆黑的折扇,扇柄上雕琢着两个纹样,形似字又不是字。修为低者单看一眼,便会觉头痛欲裂。扇坠上挂着一颗黑色圆润的小珠。 谢羽勾起嘴角,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把折扇上移开,缓缓落在郁流华脸色,嘲道:“魔扇在封门役后,果真被你夺去了。” 夺?郁流华嗤笑一声。若不是三百年前,生死扇暴动不已,主动前往封门之地,他又何必出郁山平白惹那一身伤? “魔扇吗?原来你们都这么称呼它。”这折扇曾打开过一次,虽然自己没有印象,可也听师傅师娘说过。当初捡他回来之时,这扇子开着,正为生,反为死,因此取名生死扇。是他的本命法器,可笑的是,如今大荒竟人人想占为己有。 折扇直指谢羽,郁流华道:“既然如此,你便来夺夺看。” “呵呵,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说不出是自嘲还是夸赞郁流华,他突然一笑,比女子还要明艳几分的脸庞更是夺目。“郁流华,你还当这是你郁山吗?”说罢,整个人凌空而起,数道灵气瞬间打入杀阵四方。郁流华只觉眼前一白,耳旁传来轰地一声巨响,整个山门尽数倒塌。尘土飞扬中,谢羽缓缓落地。 “区区一个杀阵幻术,还真是小孩子的把戏。”刚刚一入杀阵,便被旧时往事牵扯住了心神。连惯来的冷静都消失殆尽,若不是郁流华的动作露出破绽,恐怕他早已被破天宗本身杀阵吞噬了个干净。 那杀阵并未消失,只不过在杀阵之后几丈,被布了个幻术。刚刚他只不过破了四方基础,便毁了幻术,想来布术之人并不精于此道。如果刚刚他再往前一步,那才是入了杀阵,由此一想,也不觉冒出几滴冷汗。 谢羽将目光移向郁流华身后的君黎清,那小孩穿着一身蓝色法袍,五官虽精致但神色淡漠,眼神仿佛一从开始就没离开过郁流华。他突然起了几分兴趣,不动声色朝他地问了句:“刚刚幻阵是你布的?” 君黎清至始至终都未曾抬眸,对他的话语更是充耳不闻。 谢羽并未觉得这态度有何不对,反倒觉得这性格对了他的胃口,继而问道:“破天宗有上古流传至今的幻术秘籍,你可愿意入破天宗?” 郁流华终于忍不住挑了挑眉,生死扇瞬间一个来回。谢羽躲闪不及,只堪堪偏了一下头,下一秒,脖颈一凉,那如刀锋般凌厉的气劲在他脖子上划开一道血痕。 谢羽伸手一摸,尽是鲜血。他并未生气,反倒笑着问: “我收我的人,你生什么气。” “是吗?”郁流略带深意的华朝君黎清看了一眼,“若我说这是我徒弟呢?”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 君黎清猛然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郁流华。 “既然如此,不如请吧。”谢羽笑道,“你不是想见齐萱吗?明日便是我俩的大典……” 郁流华打断他:“谢羽,你的情深意重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前一刻还在为郁寒萧黯然神伤,演的跟真的似的,现在又做出深情款款的模样。 “我想要的从来不会轻易放手。” “哪怕不折手段?”郁流华冷冷道。 谢羽也不辩解,只是转身撤去了杀阵。似乎笃定身后几人会跟上来。 “这种畜生你与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郁澄空刚刚就一直憋着,眼看着谢羽离开,心中始终愤愤难平。 “既然是畜生,何必脏了自己的手。”郁流华朝谢羽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仔细看的话,那眼神竟带着一股冰冷邪性,如同万丈深渊之下,隐隐潜伏的巨兽,“况且,大师兄如今行踪未知,谢羽、必须活着。” “……你说的对。”静默了许久后,郁澄空将剑收回灵识台缓缓道。 两人达成一致,便决定先去破天宗探查一番。 君黎清仍旧安静的站在原地,郁流华眉梢一挑,负手朝君黎清道。 “你还愣在那干什么?不会说话,连路都不会走了吗?” 君黎清有些不确定刚刚那番话是出自郁流华的真心,还是随口一说。心下如同多了另一个心跳般惴惴不安,他慌忙回了句“……没”便低下头跟上了郁流华。 或许是这地方不尽如人意,那人连惯常挂在嘴角的微笑都省了去,只余一片冰冷。眉头微皱,眉梢带着股厉冉,长长的睫毛下垂,在眼下落了一小片阴影。君黎清不敢明目张胆的继续瞧着,只好低下头用余光似不经意间滑过,渐渐将那人的脸庞在心底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心里如同抹了蜜般甜。 郁澄空敏感的神经似乎又动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君黎清。 第11章 传说中(十一) 前来接应他们的正是林泽之,他穿着一身浅青色长老长袍,长发高高束起。相貌虽然比不得谢羽,可眉目周正也有一番风骨。林泽之见到三人,首先便被郁流华惊了片刻。先前他并未参与封门役,对于这位神龙不见首位的郁山主一直都抱有几分好奇。 无论是他人口中的“俊美非凡”还是“如朗月皎皎”似乎都在这一刹那得到了证实。 “郁山主。”林泽之挂着得体的笑。 郁流华微微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他不了解破天宗,也不打算管这宗破事,除了谢羽和齐萱,破天宗尚未触及他的逆鳞。因此,对于这里的修者,还是秉持着路人的态度。 “这几日来客众多,实在腾不出人手前来接应,还望郁山主莫要怪罪。”这话听着像是在赔罪,可林泽之的神情始终带着股高高在上之感。 “谢长老已经差人准备好的休息之处,备好茶点了。” “齐萱住哪?” “这,自然是在罗浮殿了。”林泽之毫不犹豫的接口。 郁流华一行人此刻正处于之前看到的三峰之一的北峰上,抬头便能看到那浮在空中的巍峨大殿。三条粗壮的铁链直穿入峰内,铁链之上流转着一道道磅礴的灵力,那便是罗浮殿? 似乎看出了郁流华的想法,林泽之暗自提了一句“殿外有结界和阵法,郁山主还是不要妄生他……。”念字还未说出口,嗓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怀里搂着一个清秀少年,正朝着山上走来。双手不规矩的在少年腰侧和胸口流连,表情说不出的猥丨琐。少年似乎敢怒不敢言,只堪堪躲闪,可也不敢太过。一张小脸满是惊慌失措。 ——是张平! 下意识的,他觉得让郁流华与张平碰面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连忙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尽快前往首峰吧。” 可惜事与愿违,总赶不上变数。 那边的张平,早就瞧见了前方几道陌生的人影。只是舍不得刚刚到手的少年,便多玩笑了一阵。眼见林泽之要带人离开,连忙堆起笑容,喊了一声:“林长老莫急,既然是我破天宗的客人,哪有你这么急的待客之道啊。” 刚刚只是匆匆一瞥,其中一黑衣男子,长身玉立,气质卓然,单单一个背影,以他多年的阅人经验,立马足以让他肯定——是美人!而且定然不凡。况且这是在他的地盘,当下便起了色心。 林泽之见状,心下暗道一声不好。可也无法就这么离开,张平这人长相倒说得过去,平日里最喜貌美男子和清秀的少年,因此常常得罪人。就连谢羽当初来时,也曾收到他的骚扰。只可惜谢羽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主,生生折断了他一只手后才消停了很多。 张平加快脚步,一溜烟就来到了几人面前。这下里一见到郁流华的真面目,当即惊为天人,手快的将怀里的少年推到一旁。一脸谄媚的迎了上去,可惜还未靠近一步,便被郁流华身前的君黎清挡住了。 他看了一眼那小孩,若是平常可能也会觉得日后定然不俗,可如今有个郁流华在前,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滚远点。”君黎清木着张小脸,那气势陡然就落了下来。郁流华在他身后不禁发出一声轻笑。这未来准徒弟倒还懂得护人,也不看看自己那小胳膊小腿。张平这人虽讨厌,可修为莫测,目前郁流华并未有与之相恶的打算。 君黎清听到了这声笑,竟觉心头一直飘着的乌云在瞬息间散了去,暖暖的。 “小孩,大人之间的事你懂什么,我不过是想与这位道友交流交流罢了。”说完,他意味深长的朝郁流华看了一眼。他就不信这人没懂他什么意思。 郁流华确实没懂,不过,就凭张平这眼神也足以令人恶心。 “不是要去首峰吗?”没有理会张平,郁流华冷淡的问道,眼底的嘲弄与不耐一闪即逝。 林泽之会意,朝张平看了一眼。:“这是谢长老和齐姑娘的客人,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有些事要商量,就不打扰张长老向宗主汇报事情了。” “林泽之,你这是要与我过不去?”张平咬牙切齿道。 林泽之一脸无辜,慢悠悠的解释道:“张长老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不是怕误了你与宗主汇报嘛,若怪罪下来,我可承担不起。” “你!”张平气结。 林泽之说完,也不再与张平虚与委蛇,领着郁流华三人往首峰而去。 正当郁流华转身之时,先前那清秀少年猝不及防的扑了上来,死死的拽住了郁流华的衣袖。他跪在地上,声音哽咽、颤抖着,又像是孤注一掷的决然:“前辈救救我!我求您了……这破天宗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我先前认识朋友就没有出来过。” 张平未曾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少年竟有这胆子,当即怒了。上前一把将少年从地上拽起,反手就是一巴掌。“杂种!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福气,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求人。” 少年被这一巴掌打得嘴角出了血,脸颊一片通红,可仍旧不死心的看着郁流华。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破天宗功法乃是夺取他人修为!前辈若能出去……啊!”话未说完,整个脖子便被掐住了。 张平没料到这少年竟知晓这么多事,可见是留不得了。杀意从在眼底掠过,此事若是传出去,宗主必定不会放过他,哪怕他为宗主做了那么多事。更何况林泽之还在场……这人向来与谢羽沆瀣一气,巴不得拉他下水。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 郁澄空低声问道:“这少年看来知晓不少破天宗秘事,你……” 郁流华嘴角一扯:“我有说过我不救么?”手掌微动,一颗石子落入手中,再运转灵力,屈指一弹。那石子如同闪电般以一个刁钻的角度袭向张平心口。 张平内心还在挣扎着这等少年,到底是先享受一番,还是在林泽之面前杀了好。再加上心心念念的美人还在眼前,一个晃神,就被来石击中了。就算衣服上的法纹挡住了大部分冲击力,他仍旧踉跄向后跌去。也就在这瞬间,那少年挣脱了他的手。 少年朝郁流华投去感激的一眼,迅速离开。 张平知晓此事事关重大,当即就想追过去。然而郁澄空却快他一步挡在他面前。 “你们这是何意?” 被这么一耽误,刚刚那少年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事已至此,张平只好暗骂自己一句,继而又愤愤道:“这笔账,我会记着的。” 刚刚那人,只能稍后派人再去抓回来了,到时候,哼!他倒要看看,那人怎么在他身下求饶。 郁流华轻轻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种话他听得多了。 数千年前,不知有多少人对他恨得牙痒痒,如今,多一个也不嫌多,反正他这疯狗之名早已坐实,为何还要守着前人那套规则? 三人去了首峰后山住处,不得不说,这破天宗的设计者的确精通布阵之术。三峰生生之气尽数通过锁链聚与上方罗浮殿,灵气浓郁程度丝毫不亚于天之脉。阵法之霸道,由此可见一斑。 林泽之与灰袍杂役交谈了片刻后,站在门前有些尴尬的看着三人:“这个,目前只剩下两间屋子了,委屈三位,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郁流华并未放在心上,只朝君黎清招了招手,反正只是一个小孩,又不占地方。 郁澄空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低着头的君黎清,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道了声:“你小心些。” 郁流华以为郁澄空是想提醒他刚刚那番事情,于是点点头,转身推开屋门。 君黎清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郁流华等一下。自己先进了屋内,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在桌子椅子上仔细擦了几个来回,才回头看着郁流华。 郁流华:“……”他这是收的徒弟还是找的仆人。 反手将门关好。 郁流华走到内屋,看了看内屋的布局,还算整洁。墙面上挂着几幅字画,他走近细看。 只见一副上曰“道无道,问心之所道” 另一副曰“生无生,执天之长生” 不知何人所作,字迹倒是有几分潇洒的恣意。 “前辈……”身后传来一个稚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郁流华转身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发丝很软,手感不错。他故意冷下脸:“你叫我什么?” 君黎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郁流华又道。 “你当我之前是说着玩的,还是觉得我不够资格……” “不!” 他发出一声急促短暂颤音,突然扑通一声朝郁流华笔直跪了下去。一颗心似乎就要跳出胸膛。 脑子都是师父两字,他现在该说些什么?好像千言万语的话想说,可又梗在喉咙,却是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耳朵像是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温柔的捂着,听不见任何声音。他能看到郁流华微动的、形状姣好的唇瓣,还有那皱着的眉头。 万般头绪突然汇成了一声迟来已久的。 “师……父” 当这两字说出口时,他蓦然发觉数万年的时光,数万年的等待,数万年的思念与折磨,尽数化为灰烬。然后,从那灰烬之中,渐渐开出一朵花。 郁流华满意的点点头:“既收了你,你便是我郁山的人,是我郁流华的徒弟,若是今后有人敢欺你压你,你应当知道怎么做。” 君黎清早就被这失而复得的情绪搅得一团乱麻。他猛然冲上去,环抱住郁流华。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衣服里,努力吸了口气。 郁流华以手指抵住君黎清的脑袋,将他推离了几寸道:“上次与你说的话还当耳旁风吗?” 君黎清不再像之前那般木着张脸,而是嘴角有了丝极淡的弧度:“那人是师父,徒儿不会对师父有任何怀疑。” 郁流华说不触动是假的,但如果只是因为救了他便如此信任一个人。是否又太过一根筋?蓦地,脑海里突然出现那个白衣少年,似乎……都有些偏执。还有那封没头没尾的书信,至今还未有消息。 “若你无姓,便随我,以后我便唤你郁清。”他又问:“你修的是什么?” 君黎清沉默了片刻,才回道:“剑道。” 一剑既出,万魔尽灭的 ——众生剑道 第12章 传说中(十二) 郁流华看着睡在里面的小身影,又想起方才他固执地敬他茶水、行拜师正礼的行为。 还说什么,这样拜了师,他以后便不能随便不要他了。这是受天地见证的,不能反悔。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郁流华伸手轻轻将被角往下压了压,然后起身,盘腿坐在床尾,开始自行运行体内的灵力。 长明灯在床头燃烧,郁流华觉得有些刺眼,遂弹出一道灵力。 “哔——”的一声,屋内瞬间陷入了黑暗之中。 没有了多余的光亮,整个屋子显得愈发寂静。 君黎清一直都未睡着,虽然自己身体需要好好休息,可如今,却有些舍不得闭上眼睛了。他努力装作睡着的样子,耳边听着郁流华逐渐平稳的呼吸。许久后,才缓缓睁开眼睛。 那人盘腿坐在对面。背脊挺直,手指微曲置在膝盖上。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 没了平日的厉冉狠辣,此刻的他神色平静,五官柔和,如玉般的面容在月光的映衬之下更显清冷出尘,也愈发让他移不开眼睛。 “还不睡?” 君黎清猛然一惊。匆忙闭上双眼,可这动作却更加欲盖弥彰。 “我……我睡不着。” “为何?” 君黎清沉默了片刻,睁着双眼有些空洞的看着漆黑的床幕,像是努力回忆着什么。 那些记忆里的画面已经过去很久,又仿佛是昨日刚刚发生。 “小时候,遇到过一个人。”他的声音不自觉轻了许多。 “那人总会在睡前与我讲一个故事,可每次听不到结局我便睡着了。”似乎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他每次都会给我讲不同的故事,然后让我去猜结局。如果猜对了,便答应给我一个奖励。”似乎,不管他说出何种结局,那人都点头认可。 君黎清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用一种十分深沉、晦涩难懂的目光注视着郁流华。 郁流华终于睁开了双眼,看着君黎清道:“那我给你讲一个故事罢。” 君黎清似乎没有想到郁流华会为他做到这地步,当下除了有一丝窃喜外,更多的是一股酸涩。 郁流华似乎在想怎么讲好这个故事,他起身,坐到君黎清的身边。 抬眸望着窗边洒下的一片银色月光,然后用一种非常悦耳的、冷静的声音缓缓说道: “从前,有三个兄弟相依为命。大哥是个性格非常温和的人,他总是带着两个弟弟去各处游历,有时候是教他们辨识灵草,有时候是与他们一同寻访遗迹。二哥脾气不好,总会给大哥惹来很多麻烦,可大哥却从来没有嫌他,反而事事为他完善,三弟不爱说话但内心是个极其倔强的人。后来,大哥走了,舍弃了两个弟弟,跟着一个认识不到几年的人走了。” “二哥便承担起了家里的重任,他总是想着强一点,再强一点。强到这天下再无人敢欺负他们,于是不停的练啊练,终于成功了。再后来,这个爱闯祸的二哥,真的闯了一件滔天大祸。他杀人了,很多人,再没人护他,直到最后有人废了他……” “不要讲了师父!”君黎清突然颤抖着声音打断他,“我……我已经睡着了。” “为师不会讲故事,很无趣吧。” 君黎清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我睡着了。” 郁流华在黑暗中笑了笑,突然间也有了睡意。索性躺在君黎清的身旁,开始闭目养神。 这一觉郁流华睡的极沉,以往总有些莫名的声音来打搅他,因此他才不愿睡觉,而是通过打坐来休息。可这一夜,竟丝毫不闻那些声音。 翌日清晨 郁澄空早就在门外候着了,他知晓郁流华的脾气,没敢进去。只是有些焦心里面是何情况。 没让他等多久,郁流华便神清气爽的出来了。 身后跟着君黎清。手里还端着冒着热气的木盆。似乎……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啊。郁澄空呆立了片刻。 “走吧,今日有场硬仗要打。” “郁哥!”从墙角处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齐萱没有冒出脑袋,而是在拐角处伸出一只手朝他们摆了摆。 “我……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她的声音清脆响亮,“等下就要开始了,我不能说太多了,总之,我现在很幸福!” “齐萱!谢羽……”郁澄空忍不住出声道。 “郁澄空!”郁流华低喝一声。 “阿羽怎么了?啊、那个我先走了,她们都在找我。待会见!” 待齐萱气息消失后,郁澄空才怒向郁流华道:“你这是何意?谢羽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为何不让我说清楚!你这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郁流华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现在一心念着谢羽的好,你若此时与她说,她心里会怎么想我们。难不成就因为你一句话,她这道侣便不结了么。” “人心……”郁流华低声念了一句,“逆耳之言勿在欣喜之情下说,小心与你反目。齐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她的关心不比你少。她性格大大咧咧,又无心机,头一次对上谢羽这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再者,谢羽是真想完成这大典吗?” 郁澄空笑骂了一句:“人都说你疯,我看你清醒的很。”随即又想到齐萱,叹了口气“当心她回头找你哭鼻子。也罢,这小妮子心思不深,不自己痛一次,日后定要吃更多的亏。” “师父。”君黎清突然出声唤了一声。 “怎么了?” 他指了指身后的青蛋,觉得还是告诉一下师父比较好“这几日,动的幅度越来越大。” 是要破壳了吗?郁流华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他走到君黎清身旁,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蛋外的布,嘴里恶狠狠的说道:“待会老实点,否则后果自负。” 君黎清:“……” 君黎清突然想变成那颗蛋,好让师傅戳一戳。于是等郁流华和郁澄空走向集合点时,他跟在后面,用手托住蛋,然后狠狠的弹了几下。 “咔擦——”某蛋吓得裂开一条缝。 君黎清不敢动了,暗搓搓的伸手把蛋壳缝又重新挤在一起。这样……就看不出来了吧。 罗浮殿外 不仅是破天宗的人,更有许多不知名的修者也都围在了一起。谢羽抬眸环视了一圈,却仍旧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远远就看到郁山几人朝着这边走来,心中更是一股怒火无处发泄。 “那人是谁?听说居然是林长老亲自去接的。” 四下里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也不知啊,难不成是哪个前辈大能?” “我看着那黑衣男子有点像……”他没敢说出口,只是做了个疯狗的口型。 瞬间人群就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又进入另一轮讨论之中。四周时不时瞥来探究的目光,更多的,则是开始偷偷瞄着郁流华涨红了脸。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 “谢羽,起初我还好奇大师兄怎么就为了你,不惜惹怒师父,现在看来,单单不要脸三个字,这大荒怕是无人敢与你一争高下了。”郁流华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畜生哪里还要脸。”郁澄空道。 谢羽听罢,突然一笑,将散落在胸前的长发撩到耳后。朝郁澄空微微俯身,笑道:“我是畜生,那你们大师兄岂不是被畜生上了。” “你!”郁澄空大怒,就要动手。 谢羽竟慢慢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里却带着股咬牙切齿:“别生气啊,你不是想知道郁寒萧的事情嘛,我可以告诉你啊,他的叫丨床声真是*啊,有时候稍微快一点他都受不了。” “谢羽你这畜生!”郁澄空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愤怒,单是听到这几个词,就让他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这人渣! 灵力在短暂的相撞之后迅速消散于无形,可众人还是被这边的变故吓了一跳。 “阿羽!”齐萱刚刚从殿内走出,便看见大打出手的两人。虽不知发生了何事,可两边都是她心系之人,当下就心急火燎的出声叫道。 待走到几人面前,发现郁澄空仍旧一副恨不得吃人的表情瞪着谢羽,谢羽则是将打乱了的衣袍重新整理了一番。只有郁流华仍旧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热闹。 “郁哥,这是怎么了?” “我们只是切磋一番。”谢羽走到齐萱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腰。 “何必惺惺作态!你” “够了!”齐萱面露不愉,“今日是我与阿羽的好日子,三师兄为何要为难我。” “那你可知谢羽这人” “我知道。”齐萱垂下眼眸,“我知道人人都说他不好,可我就是喜欢他。从他捡到我收留我的那一刻,从他将我从万丈深渊拉出来的那一刻,我就喜欢上他了。我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在我心里,阿羽就是最好的!” “好了好了。”郁流华忍不住打断她,“你三师兄也是一时情急。” 郁流华忍不住看了一眼谢羽,试图找出一丝不忍,来确认这人是否真如此薄情寡恩。 可谢羽表情依旧,似乎刚刚那番话早就在他意料之内。他牵起齐萱的手,缓缓朝着高台走去。齐萱回过头,有些歉意的朝郁澄空看了一眼。 郁澄空则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才冒出一句:“我有时候真羡慕你……太过理智。” 这句话是对郁流华说的,郁流华笑了笑,没回他。 谢羽站在高台之上,眼神却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身旁有主持大典之人絮絮叨叨的说着的祝词,有低下人群不断传来的艳羡之语,还有一个口口声声说爱他女人。 爱? 单凭此就能绑住一个人,真是可笑。 那人还不是如此,走的决绝。 心中的痛楚仿佛早就在千年的岁月里变成了习惯,哪怕在不经意间想起,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高台之下,有仆从捧着两杯酒一步步踏着台阶而来。那酒杯一黑一白,看着极为庄重神秘。 谢羽拿了黑色,齐萱拿了白色。 “阿羽,饮完此杯,我们便是道侣了。”齐萱红着脸不敢去看谢羽,她觉得阿羽太过美,就连身为女子的她有时候都会自惭形秽。虽说这道侣的建议是她提的,当时的她也已做好被拒绝的准备,可阿羽竟也答应了。那天夜里,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得之前坏透了的运气在那一瞬间彻底结束了。 “等等,我曾看过古书上记载,这酒我们需得交换。”说完,将手里酒杯与齐萱的做了个对调。 齐萱也不做他想,只会傻傻的应他。 谢羽将酒杯放在指尖反复摩挲了片刻。一双暗沉的眸子缓缓而又仔细的打量着周围。郁寒萧,我就赌这一次!我不信你会不来! 他朝齐萱点点头,两人将酒杯缓缓放到唇边。就在这时,两道不同的灵力从人群里直直的射丨了过来。 只听啪的一声,两人的酒杯尽数碎裂在地。 那两道灵力,一道来自郁流华,另一道…… 谢羽猛然回头,突然疯了似的从高台一跃而下,朝着刚刚那个方向迅速掠了过去。 郁澄空看到谢羽的动作,也立马朝那个方向跟了过去。 谢羽双眼赤红,咬牙切齿,一遍又一遍的嘶吼着那人的名字。 “郁寒萧!!” “郁寒萧——” 他开始不断的拨开乱哄哄的人群,找寻着那人的身影。 不是他…… 这个也不是…… 明明刚刚还能感受到他…… “长、长老。”有人慌张的在他手下喊了一声。 “滚——”谢羽将手里的衣领松开,“你不是他!谁让你凑上来的!” 那人惊呼一声,被谢羽生生扭断了胳膊扔了出去。 周围人群轰然散开。畏惧的神色闪电般的传染了在场的每个人。 谢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天地间刹那间失了声。他只能听见自己大力喘息声和耳旁不断轰鸣的声响。抬眼望去,周围那些人,好像在笑!又好像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对着他指指点点。时光迅速倒退,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飘着雪的日子里。 “这小孩这么弱,真是我们大荒的人么?”有人狠狠地在他胸口踹了一脚,“哈哈,你们快来看,刚刚我只用了一成力,他就吐血了,真好玩。” “谢羽,你怎么这么没用,连只雪丘狐都不敢杀!” 山主总是不吃药_20 “长得跟女人一样,恶心!” “滚啊你!我们不需要这么胆小的人,你只会拖累我们。” 那些人将他的衣服尽数除去,然后扔在雪地里踩了几脚后笑着离开。 是啊,他这种人,生来就没有灵力,受人欺辱。为什么还要活着? 如果有谁来杀了他多好。 他颤巍巍的起身,咳嗽着将雪地里的衣服胡乱的搭在身上。接着,扑通一声猛的跪在地上,双肩剧烈起伏,双手掩面,豆大的泪珠自眼角滑落。 郁寒萧就是那个时候来到他身边的。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法袍,撑着把红色的纸伞,如同深渊里的一道光,从天际走来。 他谢羽就是个活在地底、不见天日的怪物。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人人厌恶他,连大荒未开智的灵兽都避他如蛇蝎! 他撑着手想要后退,总觉得自己脏的很。 冰冷刺骨的雪在手中渐渐化为冰水。 那人俯身,伸出手替他擦去眼角冰冷的泪,又替他遮好身体。 那是一双极其温暖的手,在这冰天雪地中,也唯有这个温度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天地之间,大荒四海,众生平等。” 那人微笑着问,你可愿与我一起,等这一天? 你说过的,我们一起! “郁寒萧!你出来!”谢羽体内灵气突然不受控制般的乱窜,他捂住胸口,猛地吐出一口血。 底下那人着了魔,听不见高台之上眼泪落地的声音,看不见她颤抖的双肩。 齐萱很想上去细声问一句,阿羽,你要找什么,我帮你。 可现在,看到谢羽痴狂的模样,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 第13章 传说中(十三) 一场本该喜庆的大典,最后闹了个人心惶惶。谢羽遣散众人,当场便宣布闭关。 郁澄空在破天宗周围找了一遭也没发现郁寒萧的人影,也落寞的先回郁山去了。 破天宗首峰后山 一个红色的人影正坐在水边的树下,埋着脑袋肩膀微微起伏着。 微风轻拂,光影交错间传来一个煞风景的声音。 “野鸡。” 人影僵住了片刻,随后捡起身旁一颗石子迅速扔了过来。 郁流华指尖轻抬,将那石子粉碎了个干净。 “哟,数载未见,脾气见长啊。” 齐萱气呼呼的转了个方向,随后带着哭腔道:“你别过来!妆花了,丢脸!” “不就失个恋嘛,有什么,来跟郁哥说道说道。” “……”齐萱静默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来,朝郁流华吼道,“什么叫就失个恋!你失过恋吗?你知道……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我……呜呜”齐萱又想到了谢羽,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 郁流华走上前,看着眼前哭的稀里哗啦毫无形象的齐萱,有些好奇。 “当初我拒绝你的时候,你怎么没哭。” “你怎么知道我没嗝、哭,我我躲后山哭了。”齐萱愤怒。 郁流华从袖里取出帕子递给她:“好好把脸擦擦,还嫌自己长得不够难看吗?” 齐萱一撇嘴,粗鲁的将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通。“有……嗝,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 郁流华无奈的笑了笑道:“我确实不会安慰人,但就我了解,你齐萱可不是遇点事就只懂得哭哭啼啼的人。”他拍了拍齐萱的脑袋,“郁澄空本想提前告知你此事,是我拦住了,你若怪我,尽管放马来一次,这次我不还手可好?” 齐萱摇了摇头,眼睛明显带着大哭后的肿胀:“郁哥,我不会怪你,也不会怪三师兄。我知道我这人脑子笨,看事情也不像你们这么聪明。可郁哥你从小就教我,遇人当以心看之,我看了呀,为什么还是看不懂。” “你知道大师兄吧。” “嗯。” “大师兄先前跟的那个人,就是谢羽!”郁流华隐隐有些发怒的征兆,“这人善于玩弄人心,连大师兄都着了他的道,就你这点功夫还不够他看的。先前我也是想借此看看大师兄会不会来。再者,给你一个教训,这大荒什么样的人都有,谢羽也非你良人。” 齐萱红着眼:“我知道这承诺是我死皮赖脸求来的,我知道他并没有那么喜欢我,可我……我要是能控制就好了。” “人心若能掌控,岂不成了这万物主宰。” 郁流华见齐萱冷静下来了,便将手中的一把匕首交于她道:“这是你三师兄送你的礼物,别说什么大典没完成就不要的话,总归是一番心意。” 那匕首是由郁山的一颗千年老树树干炼化而成,虽是木制,可握在手里却能感到勃勃生机在内里流转——是绝佳的防御之器。 齐萱握着匕首,不知道说什么好。三师兄自小就对她和静水十分严格,有时候,她和静水还会偷偷在背后结成联盟,想要捉弄一次三师兄。 要不是郁流华每次都能提前发现,再将他们狠揍一顿。 山主总是不吃药_21 恐怕三师兄早就着了他俩的道了。想到先前尚未实现的“伟大目标”,再看着手里的匕首。齐萱只觉得脸颊有些烧似的发烫。 “郁山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郁流华似乎从未以这种柔和的语气同她说过话,齐萱心中一暖,原本羞愧的脸色愈发通红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好挨打的准备。 两眼一闭,猛然扑上前的抱住了郁流华。 果不其然,感到那人的背脊僵硬了一瞬,似乎在努力克制。 耳畔传来郁流华咬着牙的声音。 “只给你三声时间,马上松手。” “小气!”齐萱嘟囔一声。 “三……” “二……” 一还没说出口,齐萱就被另一股力量推了出去。 “哎哟”一声,屁股重重落地。 她头也没抬的吼了一句, “郁哥你怎么说话不算话!这时间到了嘛!” 郁流华在原地闷笑。 齐萱有些疑惑的抬起头,却发现郁流华的身旁多了个蓝衣小孩。 那小孩模样看着十分讨人喜欢,可却没几分表情,尤其是那双仿佛浸透了寒气的双眸,此刻正幽幽的盯着她。 这小屁孩谁?!齐萱挣扎着起身,皱了皱眉,力气真大! “嘿!你是不是想打一架,我告诉你,我可是连不会说话的娃娃都打!” “很骄傲?”郁流华反问。 “我失恋了!”齐萱心虚了一下,“你就不能让让我。” 君黎清:“……” 刚来就看到这女人死死的抱着他师父不撒手,还一脸通红!他整个人差点爆了,虽然这女人似乎脑子不大好使,可是仔细一想心里还是有点难过,刚刚师父都没有马上推开她。 君黎清睫毛微颤,有些委屈的看着郁流华。 郁流华不为所动,伸手朝他道:“好了,东西呢?” 君黎清默默将青蛋从背后取下递给郁流华。 郁流华将蛋托在手里颠了两下,却发现有个地方似乎裂了一点。 不禁有些疑惑起来,什么时候的事?先前好像还好好的。 君黎清目视前方,一脸正直。 齐萱好奇的凑过来,用手戳了戳蛋。 “送我的?” 郁流华歪着头,以手抵着太阳穴,又有些舍不得了:“你说,是烤了吃,还是煮了吃好?” 青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齐萱立马将蛋抢到自己怀中,像个护崽的老母鸡。 “你你你你!你怎么还是这么坏!” 郁流华大笑了两声,想起先前齐萱在他手里瑟瑟发抖的模样。 旧时往事重叠在一起,倒是有几分怀念了。 “走吧,该回了。” 齐萱自然是想回去的,起初离开郁山只不过是想多见识见识这方世界。 她自有灵智起,便是困在不老树上,目及之处均是连绵的青山。 她看着日升日落,听着从四面八荒传来的各种声音,以此来慰藉自己漫长而又无趣的生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不老树前不知来过多少大荒修者,他们或悲、或喜、或狂、或痴,诉说着一段又一段的往事。 后来呢,也记不清是从哪一段故事里得到了启发,她终于生出一股想要亲自踏上这片土地的欲丨望,想要去看看那些人口中的沧海桑田,想看看荒无人迹的雪山之巅,还想拥有一段生死相随的动人爱情。 是郁流华将她从树上抱下来,尽管目的只是为了——煮了她。 在几乎凝滞的沉默之后,齐萱终于鼓起勇气,她将目光瞥向空中道:“……我想去看看阿羽。”不是为了可笑的问一句,你爱过我吗? 只是有些放不下,她这样告诉自己。 仅仅去看一眼,最后一眼…… 郁流华身形一顿,神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发火,而是不咸不淡的道了句:“一炷香,山下。” 齐萱虽是他看着长大的,但无论在方面他都不会强人所难。如果一炷香后,齐萱不来,那他也不会再等。 依旧是那句话,路,还得自己走。 齐萱与郁流华好歹相处了几千年,对于他的性子虽没有十分的了解,可也能大概猜出五六分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22 她转身御剑而上,直奔谢羽的住处。 此时的谢羽,发觉自己正处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有风自前方吹来,带着股刺骨的寒气。 他控制不住的朝前走去。 下一刻,整个场景蓦然转换。 “谢羽……”有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他,绷直的背脊微微颤抖。“早知你练这等功法,我定不会救你!” “可我能怎样!”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压抑着吼道,“我是大荒的废物!人人瞧不起我,你郁寒萧跟了我,他人怎么说,你可以当做不知道,可我不行!我这肩膀本就该给你依靠,替你斩尽一切不平之音,护你一生。可我做不到……” “这些都不是你残害其他生灵的借口!” “强者为天!弱者为地!总有一日我会站在这大荒之巅,到那时谁还会说我们是天地不容,是……” 雪白的剑猛然出鞘—— “不——!”这边的谢羽惊呼一声,想要上前阻止,可刚刚跨出一步,却发现那人剑锋一转,反手将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他低下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胸前的长剑。 那剑锋整个没入胸口,可奇怪的是没有痛苦,仿佛只是幻觉。 “早该杀了你了。”那人突然邪笑着将剑拔出。 并未有血流出——还是整整齐齐的衣服。 谢羽静静的注视着他,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到郁寒萧了。 这人心软的很,可唯独对他,却能狠下心毅然离去。 “你不是他。”郁寒萧从来都不会对他露出这种笑。 那人没回他,而是扔下剑,整个人瞬息缠了上来。 谢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知眼前这人不是郁寒萧,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回抱了他。 那人顶着郁寒萧的脸,伸出修长的手指慢悠悠的掀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精致的锁骨。 谢羽喉结滑动,身体却僵硬的要死。 待对方的手快要往下移的时候,谢羽一把捉住了他的手,随后姿势翻转。将对方狠狠的压在地面,掐着他的脖子沉声问道:“你不是郁寒萧,你是谁?” 对方并未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带着媚骨的笑意反问他:“这难道不是你想要的?” “我就是你啊,谢羽”他伸出手,在谢羽的胸膛上微微一点。 “你看,你所害怕的,还有你心底深处的*,我都知道。” “只是一场梦罢了,你在怕什么?” 那人因呼吸不畅渐渐皱起眉头,然后露出与郁寒萧无二的神情:“阿羽,你是想杀了我么?” 见到这神情,谢羽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 “不——寒萧……我、我从未这么想过。” 那人见谢羽已经陷入回忆之中,兀自坐起,双手环住谢羽的脖子,身子渐渐前倾,附耳道: “谢羽,你斩不了心魔,杀不了我,过不去心里的这道坎!你懦弱、你无能、你不甘,你堕落!你说,为什么还活着呢?人生虽长,长不过天地,到头终究一缕云烟。来吧,总归在这里还有我陪着你。” 耳畔的声音仿佛有无尽的诱惑力,那人舔着他的耳垂,温热而又暧昧的气息在四周蔓延。 “寒萧……”恍惚间,眼前的人影与记忆中的那人重合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上那人的脸庞。可心中却如同吃了涩果般,泛起阵阵苦味。 一样的眉目温和,笑起来好看到星辰失色。 他的神魂仿佛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沉溺在这许久不曾拥有过的温情里,另一半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 就在他以为就此万劫不复之时,耳边突兀的多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阿羽!!” 谢羽猛然睁开双眼,方才的景色倏然间碎裂开来。 那人最后的一声轻笑也湮灭在了荒芜之中。 齐萱见谢羽眉目间隐隐有黑气缠绕,虽不知是何,但见谢羽面容狰狞,双眼赤红,周身的灵力便知情况不容乐观。当下心中焦急,连忙使出郁流华先前教与她的静心诀。 好在真的有用!她喜不自禁,想要上前扶住谢羽。 谢羽苍白着脸推开了她。 “我先前可是要害死你。” 齐萱不解的看着他。 谢羽又道:“那酒,男女各执一杯是为相合之意,可若拿反了,便是一同归于天地之意。我与郁寒萧先前玩笑过一次,于是便拿这事赌他出来。先前救你,也是因为你说,你是郁山之人……” 齐萱听及此话,突然提高音量大声吼道:“你别说了!我,我就是想来见你最后一面,我不想知道这些。”话语的最后,已经是抑制不住的颤音。 如果现在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暂时消失一会该多好。 “我走了,你保重。”我还是不后悔…… 她还想说些什么,可如今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已经幸福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23 第14章 风起时分(一) 三人回到郁山,已是两日之后。 天微亮,郁静水便被郁澄空闹醒了。他三师兄绷着张脸,在阴影之中留下一句话,吓得他立马就蹦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为一句——二师兄就要回来了,后山大阵你看着办吧。 于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睁着睡眼惺忪的双眼,颇为郁闷的看着手中的符阵图。 好在睡了三天并未将脑子里的东西都睡没了。 他皱着眉反复在图上比划着,按理说,无论是从布阵手法还是所用符法物品,那都是上上乘。可这后山的阵眼每隔一段时日变会失去效力,他先前也研究过不少书阁古籍,但都无所获。 本想着趁此出行机会与昆吾私下请教一番,哪知道还没出发便被二师兄下了禁足令。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到了后山。 郁山灵气浓郁,可由于郁流华的存在,总是让这些生灵自发安静的远离主峰。因此,晨曦之下的后山一片宁静。他深吸一口气,觉得整个身子都轻了不少。 然而这片祥和的氛围并未持续多久,他忽闻一阵疯癫的笑声,再循着声音抬头一看。 从绿树浓阴之中隐约瞧见一红衣女子,怀抱着颗青色的蛋,正立在剑上神色激动,甚至手舞足蹈的跳起来。 若不是身后有人拉住她,说不定已经一头栽了下来。 待人影渐近,郁静水才发觉,这红衣女子竟是齐萱!不是说已经与他人结为道侣了么,为何还会同二师兄一起回来? 郁静水一头雾水,挠了挠头先按下这茬,现在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念头只有一个:为何大门不走,自家人偏喜欢走后门?!二师兄你这是熟门熟路了吧! 三人落地后,郁流华撤去剑决,语气有些冷。 “你当刚刚是什么情况?” 齐萱早就习惯了郁流华一言不合就变脸的情况,不仅没被吓着,反而激动的指着青蛋道: “郁哥!我刚刚看到这里面的爪子了!” 郁流华不感兴趣,只是敷衍了瞧了一眼。 那颗蛋先是在齐萱手中剧烈的摇晃了几下。 随后——咔擦一声,外壳裂了一条大缝隙。 一只青色的爪子从蛋壳里怯生生的伸出来。 随后一个小巧的秃脑袋辗转着也探了出来,一双绿色的眼眸与郁流华恰恰对上。 不知为何,凝滞的气氛在四人之间流转开来。 郁流华面无表情:“……”这下真没法吃下嘴了。 蛋蛋鸟脖子一僵:“……”我还可以选择缩回去吗? 齐萱见手中的蛋蛋浑身无毛瑟瑟发抖的模样,立刻生出一份同病相怜之感来。想当初,她第一眼见到郁流华的时候,也被震慑住了。那人身上有着一股不同于以往见到的那些大荒之人的气息,也恰好是在开智与未开智交替之时才能感受到。 譬如现在,已经毫无头绪。 而蛋蛋的表现恰好唤醒了她最初的那份记忆,齐萱下意识的伸手捂住蛋蛋的眼睛。 “我先带蛋蛋回去了。” 不待郁流华反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郁静水从一开始的雾水状态还没反应过来,正想问齐萱的事,又被另一个声音打断了。 “师父。”君黎清指着郁静水身旁的布阵图,“我能看看吗?” 郁静水一直认为自己是郁山最小的那个,可是如今眼前这小孩居然唤二师兄——师父?!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于是伸手在大腿上轻轻地掐了一下。 “……”郁静水懵了更彻底了,瞪着一双泛着水光的眼睛,“二、二师兄,你居然收徒了?!不不不,一定是我的错觉!” 郁流华没理会郁静水不着调的话语,而是将他手里的布阵图抽出来交于君黎清问道: “有何不妥?” 一路相处,郁流华似乎对这个便宜徒弟多了几分了解。 比如说——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而此刻开口讨要布阵图,想来定是发现了什么。 君黎清接过图纸,仔细的打量了片刻后指着后山道:“这里,天之脉南北之向横穿郁山主峰。南方主阳生气浓郁,北方主阴。”说到这,他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条溪流。 郁静水先是一头雾水,随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猛然蹦起来:“原来如此!” 那条小溪流并非一直存在,而是五百年前地动自行演化而成。先前郁静水并未注意这点,现在一看,这溪水竟已流至阵眼之处。如此一来,生生破坏了原本平衡的阴阳,导致这边大阵的威力不断减弱。 天地自然,万物皆有其灵性。 郁静水一直认为是阵法布置的不够妥当精确,这才导致百年来需要不断的填补空缺,因此一直在阵法之上精益求精。 “阵法至精,乃为天地道法自然。一山一水,一草一木皆可为之。”昆吾的话语蓦地闪过脑海。 到底还是不如他,郁静水有些丧气。 可眼下居然连一个齐腰高的小孩都能指出!更别说这小孩若真是他二师兄的徒弟,那岂不是算他的小师侄?!他连小师侄都不如! 这个认知瞬间变成一道道回音,不断的在耳边炸开。 山主总是不吃药_24 待郁流华走后,他一把拽住君黎清。随后慢吞吞的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那眼神灼热的几乎能把衣服戳出个洞来。 半晌后,郁静水似乎很满意这是小师侄,终于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道:“作为你的小师叔,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君黎清见郁流华已经走远,心下有些焦急,可也不好就这么走开,只得回他: “不当讲。” 郁静水:“!”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你难道就不好奇你师父以前的事?” “不好奇。” 见君黎清就要走,郁静水连忙道:“哎,那你先给我讲讲,师兄为何收你?还是你有何过人之处,当年齐萱可是哭着喊着要拜师兄为师,师兄都没答应啊。” 似乎被这个信息愉悦到了,君黎清抬眸望了一眼这个名义上的“小师叔”。 “为何?” “因为师兄说她丑啊。” 君黎清终于忍不住扬起嘴角。 郁静水见君黎清笑了,也忙堆起笑容一副我是好师叔的模样道:“好师侄,你快与我说说,是不是师兄看中了你的符阵天赋。可是不对啊,师兄先前还骂过我不思进取来着。” “不可说。” “好歹我也是你小师叔啊,小师侄,你快叫我几声小师叔,从今往后,小师叔定会罩你!日后若你犯了错,我还能帮你同师兄求求情。” 君黎清认真的思考了一会,权衡之后,随后在心里默念了两声抱歉。 开口喊他:“小师叔。” 声音软糯,又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清雅。 郁静水得意了。 郁静水满足了。 随后的几天,郁静水开始倒霉了。 也不知犯了什么冲,喝水能呛,吃饭能噎,就连睡觉!!睡觉能发生什么事? 郁静水表示,当然能! 就在昨天夜里,他——尿床了…… 郁静水发誓,这绝对是他人生中最耻辱的一件事! 可偏偏在他偷偷摸摸晒被子的时候,齐萱抱着那只名叫蛋蛋的不明生物——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郁静水来不及阻止什么,齐萱已经一副娇羞的模样狂奔了出去。 速度之快,只留下几根轻飘飘的羽毛 动静之大,连院门的灵犬都忍不住吠了两声,以为遭了什么贼的洗礼。 现场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于是第二日,郁山开始流传出各色各样的,类如“四师兄思春啦” “我看到师兄洗了被子,他肯定泄了元阳!” “我也看到有个男人从四师兄房间里出来了。” “什么?四师兄居然也喜欢男人,三师兄要被气死了吧。” 郁静水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一脸哀怨的盯着远处晾着的被褥。 再然后…… “那男人跑了,扔下四师兄一个人啦。” “你怎么这么高兴。” “有素材啊!来来来,三份灵草换一份啊,我刚刚画好的,热乎着呢!” “齐师姐,自从你走了以后,《山主秘事》都被抢光啦!还好我这边攒了好多。” “对啊对啊,还有其它的么,算我一份。” 齐萱倚在树上,叼着根草表示,还是郁山的日子过得舒坦啊。而且郁山的人越来越多,只要想一想未来数不清的天材灵宝,还真是有点小激动。 肩膀上的蛋蛋这些日子已经开始长毛了。 青色的羽毛稀稀疏疏着,齐萱心道:还不如秃了好看。 “蛋蛋,你什么时候才能化形呢?”她逗弄着蛋蛋的小爪子,挠了挠它没有几根毛的脑袋。 蛋蛋没听懂,扑棱着软软的翅膀飞到她脑袋上,然后狠狠的唑了一口。 “我教你说话吧。”齐萱揉着头,将它抱下来,“哎哎哎?你别拽我头发,你再这么对我,我迟早得跟荒西那群秃头一样了啊。” 荒西域除了偏北的君山之外,另一个后天兴起的派别就是这么一群秃头。 他们皆传门的产生,乃是由人心所化。 不断游说他人勿动贪嗔痴念,要静心守己。 虽说各家各派均有自己奉行的守则,还有独立的功法体系。只是这群自称“如佛宗”的秃头,似乎真有两下子。 那就不得不提三十年前的一次封门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25 那一次封门确实比先前几次都要来的顺利,很大程度上都是这一派宗之人的功劳。 之后的发展,虽不知如何,可大荒这么大,也管不到郁山来。况且,往深处一想,郁山有郁流华镇守。那群人巴不得郁流华永远别清醒过来才好,只要不惹这祖宗不痛快,那便大荒太平了。 齐萱努努嘴,仔细的分开蛋蛋的爪子,一人一鸟哼着不着调的曲子朝人群更多的地方走去。 祖宗郁流华此刻正在听郁澄空讲这些年来郁山的变化。他闭关三百年,从刚刚出关开始就没静下心来好好看一看这郁山的变化。如今终于解决了心上的两件大事,忽觉浑身轻松。手也有点痒痒,似乎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郁澄空将他的躁动不安看在眼里,有些头疼他到底想干什么,可郁流华似乎只是想想,本人仍旧一副——我是山主,我很负责的态度乖乖等着他开口。 他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简短的概括了一番:“郁山其下五峰,分别为剑峰、符峰、丹道峰、均心峰和炼器峰。均安排了人管理,先前与你提到的周氏两兄弟丹道资质不错,我便让他们掌管一峰,余下的几峰你若有空可以先去瞧一瞧,具体的情况我还没想好。这几日来的人越来越多,说实话我也有点力不从心。” “我先去瞧瞧,你莫声张。” “嗯。”郁澄空又想到那些人似乎从未见过郁流华,不禁有些担心,“那些人可能不知道你是郁山山主,总之,你悠着点。” 郁流华摸着下巴,想想也是这么回事,索性当回新人好了。 “你把我徒弟也安排在五峰里了?” “你既然打算好好栽培他,就应当放手让他去融入。”当然郁澄空心里还有一丝芥蒂,私心想多考量一番君黎清,索性便将人从郁流华身边支开。 郁流华没作声,但郁澄空却奇异的从他眼里读出了几分不爽。 “你把他放到符峰了?” “先前静水同我说过,这小子符阵天赋不错,符峰又恰好是静水在管。我就自作主张让他先去了符峰。” “你也知道你是自作主张啊。”郁流华垂眸,颇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符阵之术贵在求精。郁清虽有天赋,可在细节之上定然不及静水。而郁山有一个静水就够了,这件事你以后不必再管。” “还有,他是我徒弟。” 郁澄空还想说些什么,瞥见郁流华已经露出不快的神情。 他终究还是咽下了想要辩解的话语。 第15章 风起时分(二) 郁流华出了门便打算先去均心峰,其余几峰光是听名字便能知晓是主何修,只有这均心峰,不知是何人所立。 从山脚下抬头一看,只见那均心峰独占一个小山头。相比较其余几峰,是显得有些矮小,山间树林荫翳,偶有几只不知名的灵兽匆匆掠过,或鸣或吼——当真是比他住的主峰要热闹的多。 山间从顶峰蜿蜒而下一条平缓的石阶。待到了山脚下,便是这均心峰的山门和护山阵了。那山门还很新,像是刚刚建起没多久,石门上方歪歪扭扭的写着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的“均心”二字。 一见这熟悉的笔迹,郁流华心里突然冒出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山阵在郁流华靠近之时,自动停止了流转。他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拾级而上,山间空气清新,灵气充裕——倒是个修行的绝佳场所,他一面欣赏着山腰处云蒸雾缭的景致,一面思忖着将来的安排。 走了近半炷香的时间,才堪堪见到山腰处影影绰绰的几座庭院。 还未靠近,那敏锐的听觉就已经捕捉到了院内的几个声音。 只听其中一个女子慢条斯理的念道:“山主秘事第一章,山主不为人知的特殊癖好。” 院外的郁流华:“……” 他这算是听自己的墙脚么? 突然有点想走的冲动是怎么回事…… 里面又道:“哎?!你别挤我啊,师姐在念着呢。”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要是山主知道了怎么办?”另一个声音有些怯怯的问了一句。 “山主那么忙,肯定没空管我们这些小人物。再说了,山主要是真来了,峰主怎么可能不来通知我们。” 均心峰新上任的峰主——齐萱表示,哪里是没通知,她压根就来不及好吗!? 郁流华进入山门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可惜她现在也是欲哭无泪,郁澄空突然召集五峰峰主前去商议要事,五位峰主前脚刚走,郁流华便出了主峰。 三师兄,这真的不是你俩的阴谋?!你敢说一句不是吗? 郁澄空准确的接收到了齐萱哀怨的眼神。 “你是对我刚刚说的不满么?” 齐萱坐直了身体,非常郑重的摇了摇头,然后举起手:“三师兄,我想如厕!” 郁澄空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去哪,好生待着。” 齐萱闻言顿时泄气,想到自己那峰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压箱底的“伟大”书籍,仿佛已经预见郁哥似笑非笑的面容和一个即将悲惨的自己。 她哀嚎一声,忍不住捂起了脸。 蛋蛋瞪着一双绿眼睛,趴在她头上不明所以的歪了歪脑袋。 看到齐萱的反应,其余峰主心中多少也有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山主居然暗地里去视察五峰!! 要死。 几人心中不约而同的冒出了这俩字,纷纷低下头着回忆自家山峰的每一个角落。 你茅厕刷干净了吗? 你山门前的杂草拔了吗? 你峰内的崽子们有好好修炼吗? 其余几峰的崽子们不知是何情况,可均心峰的崽子们此时却是热闹非凡,人人如同打了鸡血。 山主总是不吃药_26 “那我继续读了啊,咳咳。”女子清了清嗓子,翻开第二页,“山主癖好第二项:尤爱黑衣,不喜束发。” “如果妹子们想要引起山主的注意,请务必保持好身材,打理好头发!括号,山主爱大胸!” 迷之沉默了片刻,有人小声的啜泣起来:“嘤嘤嘤,你摸摸我,是不是很小?” 另一个柔柔的女声安慰她:“你才一百岁,还能长,听说多揉揉会有效果。晚上你来我房间吧,咱们互相帮忙。” 郁流华眯着眼睛,看着眼前朱红色的院门,在毁了门和保持形象间犹豫了一瞬。 “山主与三师兄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这是什么?正当她打算翻页之时,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突兀的从前面伸过来。那双手修长白皙,五指并拢,带着股固执且种不容拒绝之势。 再往上看去,顿觉呼吸一窒。只见眼前男子黑衣散发,眉梢上扬,深邃幽亮的双眸带着股笑意。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俊秀的轮廓愈发明显。 笑意看着温和无比,可偏生在这种场合下突然出现,登时让她冒出一阵冷汗。 他开口问道: “什么书这么好看,可愿予我一观?” 虽说是极其礼貌的问语,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渐渐从那黑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 黑衣散发、高深莫测的修为…… 最终有人顶着压力,颤巍巍的叫了声: “山、山主!” 先前还一派热情的几人顿时噤若寒蝉。 郁流华接过那本白色书籍,并未翻阅,而是放在手心十分随意的问了句:“可还有其它?” “有!”先前读出声的白衣女子毫不犹豫的接口,顺便卖了一下齐萱,“一共十本都在峰主那呢,峰主说要回收做一次精修,这个还没来得及送回去。” 很好。 郁流华笑着看向众人:“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了你们峰主的一片苦心。” 随着郁流华的离开,几人身上的压力骤减。 众人抱成一团哀嚎:“天哪,好可怕,山主是在笑吧!啊?为什么我会突然想哭。” “你不是一个人!” “你们为什么不心疼一下我的珍藏版!完蛋了,刚刚我好像没有告诉山主还有珍藏版的事!” 众人:“……” 郁流华来到均心峰大殿时,其中两名与齐萱关系较近的女子已经认出他来了。 当即慌张的迅速召集起均心峰一干人等,只消一会功夫,所有人已经来到了殿外外。 清一色的白衣,清一色的女子。 几个胆大的不知发生了何事,偷偷瞄了一眼郁流华,随后脸颊便红了一片。 “人都齐了?” “是。”两人小心翼翼的低下头。 “听说齐峰主珍藏了不少好东西。”郁流华散漫道:“需要我亲自找出来么?” 两人面色略有些尴尬,转身一言不发的进了后殿。 没过多久,两人抬着一个红色的箱子出来了。 起初她们心里也没底能不能找到,毕竟齐萱是一峰之主,内室哪里是他人可以随便进入的。可如今连山主都来了,她们没法违抗命令,只好硬着头皮进去找了一番。 再加上箱子上方明明白白写着“贵重物品,请勿翻动!”,两人便毫不犹豫的决定了——就是这个。 郁流华看着上面的封条,觉得,可能再好的灵丹妙药也救不回齐萱的智商了。 他示意将箱子送回主峰,转身对那两个看似管事的女子说道:“东西我就先没收了,均心峰从今日起,所有人不得外出。” “是” 就在齐萱的均心峰遭大扫除后不久,其余四峰的人也迅速整顿起来。唯恐下一个就轮到自家山头,可左等右等也不见山主来访,众人人心惶惶,遂派人前往符峰探探口风。 郁静水面对众人明里暗里的打听,很潇洒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反正符峰目前就他和小师侄两人。加上二师兄那么偏心这个徒弟,怎么舍得来惩罚。 想一想齐萱被二师兄一通教训后还罚了禁闭,忽然觉得自己这小日子过的——真舒坦。 “小师侄啊~”郁静水看着那边练了一上午剑的君黎清,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练来练去不累吗?快来看看我刚刚做好的东西。” 君黎清两耳不闻,挥动着手里的木剑。脚下行云流水般的步伐愈发稳重起来。也许是在师父身边的原因,这几日明显感到力量恢复了不少。 他其实没告诉郁静水,师父每天都会来看他。 虽然时间有点不大对劲 ——半夜三更。 而每次来只是封了他的睡穴,然后检查他体内的灵力。君黎清很清楚郁流华的要求,如果自己不好好修炼,估计等着他的就是师父的“教导”了。所以说,不管如何,这一次一定要给师父留下好印象。 “小师叔你若是无事,可否与我过两招?” 郁静水头都没抬:“我不欺负小孩子。” 君黎清:“……” 山主总是不吃药_27 郁静水原本在做一种能收纳物品的法器,这种材料是前几日在后山那条小溪底部发现的。只要融入自己骨血,加以神识灌注,便能在内部扩展一方天地。 目前研究尚浅,只能装进去几颗灵草。但郁静水却有预感!一旦这东西做好了,整个大荒都将为此趋之若鹜。 心下一激动,把方才的话又抛到了脑后。他突然起身,黑白分明的瞳孔里流露出几分抑制不住的欣喜。 这小子不是也有天赋吗?说不定能一起研究研究。 “师侄,我同你练剑,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师叔不说,师侄也会答应。”君黎清很懂得分寸。 郁静水眼神一亮——这师侄人好!没白收! 他笑眯眯的将手中的不规则石块递了过去:“先放你那,若你看出什么来了,再来告诉我。” 君黎清点点头。 郁静水这才安心下来与他过了两招。 可惜君黎清用的是自己做的木剑,没多久,便被两人的剑气毁了大半。 “你没有本命法器吗?”郁静水疑惑。 “……”君黎清内视了一下自己灵识台上的斩魔剑,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郁静水是个很能自我脑补的能手,当即就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你很好。” 大荒之人,几乎都会有自己伴生法器,也就是本命法器。如果没有,说明这人运道不受天地待见,如果想要拥有灵力,只能不断的通过后天努力来实现。最终游历大荒,寻找天地自生的法器。 这个小师侄如果没有本命法器,师兄又看上他什么了? 也就是灵力浑厚了点…… 人长得讨喜了点…… 这么一想,他似乎又为自己的疑惑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就在两人各有所思的刹那,背后一道颀长的黑影迅速消失—— 第16章 风起时分(三) 彤云密布,朔风渐起。 风卷起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峡谷外的几棵常青树上。 几只雪山狐瑟瑟发抖的看着风雪阵前的一道黑色背影。待那人一动,立即发了疯似的狂奔开来。 风雪阵外,郁流华负手而立。或许是有些无聊,他伸手聚起了个雪球,轻轻往阵里一掷。 只见那雪球还未落地,就在半空中被阵内看不见的气刃削了个干净。可想而知,若是人进去,会是怎么个血雨漫天。风雪阵奇特之处就在于这里常年冰雪交加,就算有符阵天赋的人,也很难看出此处有阵。所谓道法自然,合二为一,约莫就是昆吾所追寻的极致了。 没让他等多久,谷内传出一道轻灵的男声。 “郁山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来取一段昆吾枝。”郁流华言简意赅。 “口气挺大。”那人似乎只是就事论事,并未有生气的意思,“如果我不给呢?” “那我只能抢了。” “……”昆吾深吸了两口气,心道果然不能与这人呈口舌之快,遂撤去了风雪阵。 “原以为三百年前的事多少能改变你一点,怎么还是老样子。” 郁流华不是没听出来昆吾的打趣之意,只是连他自己都无法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一连串怪事。 风雪阵后,他走了一段长长的峡谷通道,还和千年前一样,两旁的悬崖峭壁上挂满了凝结而成的冰柱,冰柱下方尖锐如刺,好似一个命令便能尽数落下,教人生不如死。 走了一会后,风声消匿,天地渐渐归于平静。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如果不是亲身所至,怕是无人敢信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还藏有这方温暖如常的天地。 首先入眼的是那棵巨大的青树,树下有一汪浅池。 环绕着池水,绿草如茵的地面上,无数不知名的灵草正蓬勃生长着。 正当他准备抬脚之时,昆吾开口了。 “别动,你前面这株夜草可是长了三千年了,踩坏了我可饶不了你。” 郁流华半空中的脚一顿,讪讪的收回来。他俯身仔细看了一眼眼前毫不起眼的灵草:“这就是传说中能使人一梦千年的夜草?昆吾,我竟不知你何时爱摆弄起这些花花草草了。” “之前人生太长,徒劳无事,打发时间罢了。”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棵百丈高的青树上,缓缓落下一名紫衣男子,那男子眸色银白,模样清秀。单看外表,恐怕无人能联想到这是个活了万把年的。 昆吾也许久没有见到郁流华了。 大荒之初,天地开智的太过稀少。他们几人又想解闷,才相约过个百十年打一架。要说有什么交情,那也只能是不打不相识了。郁流华看着温和,可动起手来那叫一个狠。他们几人便开始商量着车轮战,直到后来,这人被郁山前任山主禁足在了郁山才消停下来。 “静水已经有段日子没来了。” 郁流华起身,瞬间来到树前。 抬手敲了敲树干,觉得这树的生命力少了些许。 “我不反对你教他东西,但在他有能力护住自己之前,我就先不放他出来了。” 昆吾轻笑一声,唯恐他心中不快,又慢吞吞的补了一刀:“你郁流华在,这大荒还有人敢来欺负你的人?” “昆吾,你是该出去瞧一瞧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28 “静水同我讲过不少,但我并不想出去,脏得很。”是的,脏,再也感受不到最初的份干净。 “对了,千年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来讨我尾羽的小姑娘是你指使的吧。现在如何了?”昆吾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有意让我练练她,我瞧着这小姑娘对你可有一番别的心思。” “看在咱俩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暂时还不想动手。”只是一看到昆吾就想起来之前酣畅淋漓的斗法,觉得手心痒痒。 昆吾撇了撇嘴,银色眸子戏谑般的倾轧出一闪即逝的芒尾:“你实力又精进了,但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需要我给你瞧瞧吗?”至少在他看来,已与千年前大有不同。 郁流华眯起眼睛,仔仔细细打量了他片刻,表情总算有了变化:“你的天眼还在用?”他顿了顿,又道“之前就提醒过你少用点,这种能力若是让他人知晓,你以后就别想安生了。” 昆吾的一双眼睛,能辨世间万物,甚至预见不久后会发生的事情。每用一次自己身体便会弱一分,虽然不会死去,可每日这么病怏怏的任谁也受不了。 “我时日不多,这话只与你说道说道。” 郁流华心底猛然一惊。 “怎么可能……” “约莫是三百年前吧,预见了自己的终点。”他伸手指着身边的树干,“就在这里,闭眼的。”似乎觉得死这个字对他们来说有些遥不可及,他换了个说辞。 又是三百年前! 郁流华心头浮现出不老树上方的现象,难道真的因为那件事才忽然改变了大荒吗? “昆吾树的灵气不比从前,谷内的这些灵草也枯死了不少,你现在所见的只不过是我以已身之命滋养着罢了。待我去后,这方天地我打算封印,若是遇到有缘之人,希望得以延续下去。” 郁流华沉默着。 昆吾挥手,从昆吾树上取下一截最有灵气的枝木:“最后送你一句话,凡事遵心而行,行至无路可走之时,不妨回头看看。”也许,你还有勇气继续。 他没有告知郁流华他看到了什么,事事皆有其因果。 只不过他这个因果,有些…… 昆吾突然有点遗憾自己没法亲眼看到那一幕了。不过实在是难以想象,高傲不羁的郁流华居然也会有那么一天。 郁流华被昆吾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取了枝木就离去了。 直到后来的某一天,郁流华才悔不当初——为何没多问一句! 郁山符峰 君黎清练完剑回来,便看见一个绝不会在白天出现的人正倚在屋前的树下。 那人一只手握着把剑,另一只手以灵力灌注其上,正在雕刻着什么。他目光专注,长发懒散的垂落在胸前,或许觉得有些碍事,随手摘来一条软枝稍稍绑了一下。 也许是平时见惯了这人散发的模样,此时轮廓尽显,衣领处雪白的脖颈也露了出来。君黎清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只觉嗓子眼干涩的厉害。 “来了。”郁流华将最后一道灵气注好,才注意到他徒弟。 “顺手做了一把,你先用着,看看称手吗。日后寻到好的法器再予你。” 君黎清上前接过长剑,只一触碰,便知这长剑所用材料极为珍贵。 郁流华方才用了大量灵力,此刻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也渗出一层密密细汗。 君黎清恨不得立刻恢复身高,好替他擦擦。于是颇有些郁闷的道了句:“师父你等一会再走!” “嗯?” 转眼君黎清人已经奔进了厨房。 “二师兄?!你你你怎么来了?”郁静水嘴里塞着一个果子,手指着郁流华,差点被噎住! 要不要这么吓人!大清早的,本来已经准备来蹭饭的郁静水当即小腿肚子打颤,想要拔腿就跑。 可惜郁流华没给他这个机会。 手中的剑嗖的一下插在他面前“跑什么?” “这么闲,与我来过两招。” 郁静水:“……”我能拒绝吗,二师兄? 于是君黎清出来后,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郁静水一身凌乱不堪,满脸通红的被一把剑压在身下。雪白的袍子上明显印着几个脚印,他嘴里吃了几颗草,正呸呸的吐着。 “郁静水,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胆子不小啊。”郁流华抬剑以剑柄在他脑门上狠狠敲了两下,“起来,装什么死。” 郁静水揉着头,一副我已经挂了的表情生无可恋。 刚刚居然连一招都没抗住,直接被打趴下了!以往,好说歹说也能过一两招啊! “你最近在忙什么?” 一提到这个,郁静水又活过来了。颤巍巍的起身朝郁流华道:“二师兄!我本来是打算闭关的,但是我发现了一个新法器材料!”他眼角瞥见君黎清捧着食物出来了,立刻像看到救星似的扑了过去。 君黎清迅速一闪,来到郁流华身旁:“师父,饿了吧,尝尝看。” 郁静水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前几日为了与君黎清要一个灵果,他还一脸冷漠,说什么都不给!“都是我师父的!”护着果子就跟护着亲儿子一样。 郁流华在北域跑了个来回,刚刚又是一番心血炼器,确实有些乏。于是坐在石桌前安心享用起来。小徒弟手艺还是没话说,先前那次没吃完就被气走了,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可惜。 眼前这灵果均匀的切成了小块,入口酸甜适度,几乎是在瞬间弥补了体内空缺的灵力。 君黎清坐在他身旁,低头抚摸着那把雪白的长剑。眼神又开始不自觉的溜到了师父身上。 师父吃东西的样子很优雅,手指修长莹白,想握! 再看看俊美如铸的侧脸,哪哪都好看! “手伸出来。”郁流华停下玉箸,对君黎清道。 山主总是不吃药_29 君黎清先是一惊,见郁流华没有别的意思,便十分乖巧的伸手。 微凉的指尖搭在腕口,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心跳这么快,是不是修炼遇到了什么瓶颈。” “没!”他反射性的出声否认,“徒儿……只是。” 只是什么呢,想你,想见你,想在你身边陪你。 “你可是在怪我将你放任在符峰。” 君黎清突然将手抽出,离开石桌,跪了下去:“徒儿不敢!” “起来!”每次见到徒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他就觉得心里憋闷的慌,“明日去剑峰报道吧。”毕竟走的是剑道。 郁静水惊诧于两人的相处模式,放在以前,他是完全想象不出二师兄能静下心来耐心指导他人修行的场景。原本以为他二师兄是个冷情冷面之人,独来独往数千年。就算是他们几人也无法完全了解,更不用说近身相处。 唯一能够近身的机会,那就是被二师兄揍一顿的时候。可这个小师侄却能毫无顾虑的待在他身边,并且二师兄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人低语交流着什么,小师侄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 郁静水假意咳了两声,不停的给君黎清眨眼睛。 懂事又机灵的君黎清立刻将先前的石块拿了出来:“这是小师叔这几日研制出来的,似乎是个空间法器。” 郁流华接过石块,首先就摇了摇头,点出一个字。 “丑。” “师兄,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郁静水嘟囔着,“丑是丑了点,可也能后天改善的嘛!给我点时间,我定能琢磨出来。” 郁流华神识在上面一扫,却不见任何物品:“为何看不见?” “这是认主的,我来演示给你看。”君黎清将石块交还给郁静水。 郁静水将石块放在手掌心,稍稍一冥想,另一只手上便出现了一棵墨绿的灵草。 “如果能再扩展一些就好了,目前只能装一些无灵性的。我的想法是,有足够多的材料和灵气,将其放置在法器内部,说不定能另造一方空间,日后就连人也能进去。” “那可真符合你打不过就跑的想法。”郁流华嘲讽了一句。但心里却对郁静水赞赏有佳。先前出门,除了本命法器外,只能在身上带些小玩意,着实不大方便。如果这种空间法器能够制作出来,不管是对郁山,还是大荒都将大有裨益。 郁静水听着郁流华的语气,竟诡异的觉得二师兄在夸他…… 他摇了摇头:嗯,一定是最近没吃好,没睡好产生了太多错觉。 第17章 风起时分(四) 丹道峰主殿 “阿洛” “怎么了哥哥?” 周子锌指了指水镜中的人影:“是君山的人来了。” 他们丹道峰处于郁山的最南方,因此君山人来访,必定是要经过丹道峰。可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晓此事,山主也没有任何吩咐。他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去迎接。 周子洛因为之前那件事,一直对君山的人有阴影。可谁让他俩运气那么差呢?刚一出门就遇到那档子事,若不是山主突然出现,恐怕他们早已被押回君山。有再大的冤屈那也是有口无言了。 “能有什么事?还不是为了封门。”周子洛没好气道,“上一次的封门风头都被那群秃驴抢去了,听说这次还是他们的主场。君山来人不过是过过场面。” 周子锌知道恐怕名额的事情还有待商榷,心下也有些焦虑。“山主毕竟出关了,如果君山的人因此,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说?” “你应该听说过三百年前的第一次封门吧。” 周子洛点点头。 “山主曾阻挠过封门,而且他人皆传言那门上至宝在山主手中。所以这一次会不会来逼迫山主交还法器还是个未知数。” “这算什么事嘛?!”周子洛气呼呼的为山主打抱不平,“就算那宝物是门上的,可也是无主之物,山主凭自己实力取得有何不妥,他人眼红什么劲!” 周子锌摇了摇头,感慨自家弟弟还是太年轻。 如果不是自己的本命法器,他人有实力照样能抢了去。 山门外的君行非和君黎月已经等了一个时辰,可这郁山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两人对望一眼,不禁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可心底却对这郁山愈发不满起来,以往就算两家不合,场面话还是能说一些的,如今郁流华已经出关,难不成就不把君山放在眼里了么? “两位请随我来。”就在他们转身准备回去复命时,身后传来一道温雅的声音。 君行非、君黎月:“……”总有一种卡着时间来的错觉。 事实上,并非如此。 那边郁流华和郁澄空刚刚制定完郁山的一些规则,这才被告知君山来人了。 郁流华停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 “你不去?”郁澄空问他。 郁流华觉得脑袋有些涨疼,当即往后一倒,懒散的躺在了卧椅上。 他把玩着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道:“我怕去了忍不住动手。” 郁澄空没好气的踹了一下椅子道:“能不能有点正形!好歹是君山的人。” “你知道我对那边没什么好感,这人你来接待,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他摆摆手,“我头疼,睡会。” 郁澄空牙龈都要咬酸了,原本以为郁流华出关自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管东管西,谁知这人就算清醒了,还是这么随性。 山主总是不吃药_30 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前去接应君山的人。 郁澄空走后,郁流华终于能够消停下来不再理会那些复杂的门内事务,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郁静水的敲门声吵醒了。 “二师兄!小师侄跟郁山的人打起来了!” 起床气十分严重的某人在一听到自家徒弟的事后,立马一个翻身跃起。 刷的一下打开门。 郁静水惯性中往前一摔。 “人在哪?”他问。 郁静水抬头一看,郁流华的脸色黑的已经到了快要爆发的边缘。 “在剑峰。” 郁流华转念一想,是了,前些日子好像让徒弟去剑峰报道来着。 还有这君山的人,真是好大的胆子,撒野撒到郁山来了。他倒要看看哪个肥胆的敢欺负他徒弟! 郁静水看着自家二师兄满脸黑气的模样,不由的一个冷颤。总觉得二师兄有些太过在意小师侄了,就算是他和齐萱小时候都没这待遇啊! 剑峰 数十名剑峰弟子担忧的围住一名白衣男子。“峰主!” “无事……咳咳”尽管嘴上说着,可身体却觉得疼痛难忍。眼前这君山少年看着年轻,下手却招招毒辣。 “郁山还有人来吗?”君行非将剑收起,高傲的一抬下巴。 连剑峰之主都败在他手里,看来这郁山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郁山、不过如此。郁流华呢,为何不来!” “小子放肆!”方璞玉虽然败下阵来,可一提到山主,他也忍不住了,“山主真名岂容你来叫?” “疯狗为何叫不得?也只有你们还当他是个天才。”君行非嗤笑一声,“郁山当真无人了么?” 就在众人愤愤难平之时,人群中传来一道轻灵的童声。 “我来” 君黎清握着郁流华送给他的昆吾剑,缓缓从人群后走出。 “是山主的首徒吗?”有人眼尖的认出了君黎清腰间的玉佩。那是——郁山山主才能佩戴的一种寒玉,传言有镇魂固魄的奇效。 “山主什么时候收了徒弟了,嘤嘤嘤,我是不是没机会了?” “天啊,传言是真的!”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怎么就那么大呢!” 众人交头接耳之中,那边的两人已经过了一个来回。 君行非起初还带着丝鄙视,觉得这郁山也不过如此。到如今居然敢派个小孩来与他过招。 可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他心中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对方看似一直被他压制,可他心里清楚,自己每出一招都能被这小孩提前判出。 一来一往间不像是比试,反而像是刻意在指导。那小孩以灵力控制长剑,整个人稳如山,无论他如何逼近,都不能撼动分毫。 反倒是自己,不断的露出破绽,被那小孩以剑柄狠狠的戳了上去。 “嘶——”他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这么会功夫,已经被那小孩反复击中同一个地方不下十次,他只觉得浑身酸痛,偏偏还近不了他的身! 不甘与愤怒同时在胸口炸开,手中的动作也愈发凌厉起来。 底下的君黎月看着君黎清,眉头渐渐皱起。这小孩五官虽稚嫩,可眉目却与君黎清有几分相似。而且这种教训人的方式,简直跟大师兄如出一辙! 再加上之前流传出的郁山美人一事,君黎月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小孩不会是大师兄的……儿子吧……可大师兄为何要舍弃妻儿?难不成有什么苦衷。 “行非!可以了。”她忍不住出声呵道。 “师姐!”君行非不满的叫了一声,“这郁山养了一群小疯狗么,见人就咬!” 说话间,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挫越勇。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打败他!他就不信治不了一个小屁孩! 两人打得正酣之时,忽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山、山主!”有几个眼见的弟子发觉了空中的身影,抬手指向那人,嗓音因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顺着他的手臂望去,只见空中御剑而来一名玄衣男子。 长发在空中扬起,冰冷如霜的俊美脸庞上隐隐可见一丝怒气。随着他的靠近,一股巨大的威压霎时笼罩在所有人的上方。 打斗中的君黎清闻言,立即抬头,目光紧紧盯着那人。 也就在这一愣神的瞬间,君行非找到了还手的机会。 他反手将剑招回,继而直接聚集灵力在指尖,想要徒手扳回一局。 而空中的郁流华早就将神识覆盖了整座山峰,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他的小动作。当即心头一怒,甩手将生死扇朝君行非扔了过去。 “师父!”君黎清惊叫一声。原本以为只是被君行非稍稍伤一下了事,没想到令他师父这么生气。唯恐君行非真的惹怒了那人,他连忙转身相护。 郁流华见状,心头愈发憋闷。这算什么事?他来帮徒弟,可徒弟却护着那人!简直是,愚蠢!在心底将一根筋的蠢徒弟骂了一通,手上却生生的将力道收回。 生死扇倏然停在君黎清额头前一寸,只差一点便能直接散了他的灵识台。 君黎清舒了口气,知道这人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君行非。 山主总是不吃药_31 下一刻,脖间一凉,他侧头伸手随意抹了抹,指尖迅速染上了一丝殷红。 见此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觉得君山这一辈的还是心浮气躁了些。 身后的君行非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身影,这人明知自己要动手却还护在他身前。 为什么? 脸颊蓦然通红,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对方。 “我……” “无碍。”君黎清淡淡的应了句。 郁流华落到地面,将生死扇重新握在手心,冷冷的瞥了一眼君黎清。 “师父……” 郁流华冷哼一声没理他,径直走到君黎月面前道:“身为长辈,就是这么教导后辈的?” “郁山主,不过是弟子们切磋切磋罢了。”君黎月笑着道。 “好一个切磋!”郁流华顺着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转身朝向剑峰众人:“剑峰峰主何在?” 人群中有人动了动,紧接着几名少年扶着一个白衣男子走了出来。 方璞玉此刻羞愧的不知何处,方才与君山那少年比试,竟落下阵来。当真是愧对这剑峰之主的名号。他推开他人搀扶着的手,朝郁流华行了一礼。 “弟子方璞玉,拜见山主。” 郁流华拧着眉,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果真如他名字一般,温润雅致。 灵识扫过,郁流华不禁有些疑惑,此人修为并不低,怎么连一个君行非都打不过? “你输了。” 方璞玉闻言,立马跪下,断断续续地咳嗽了几声:“弟子……弟子有负山主副山主的期望。” “山主,峰主他前几日为了给新来的弟子们疗伤,已经许久不曾” “江行,闭嘴!”方璞玉打断他的话,“是我修为不精,给郁山丢脸了,还请山主责罚!” “可是……”那名叫江行的少年还想说什么,却见方璞玉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看来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郁流华环顾了一下问道:“郁澄空呢?” “副山主说身体不适,由我来接待君山的人。” 郁流华:“……”身体不适?!开什么玩笑,郁澄空这也是想偷懒吧! 得!这事还得怨他自己。 “待会将受伤弟子之事细禀于我。” “是” “郁山主”方才一直沉默着的君黎月忍不住开口道:“封门一事向来是由我们君山考核。比试之事也是这些年来的规矩,郁山主闭关多年,想必是不甚了解。方才出手已经是阻碍了考核,我想接下来的比试也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不稀罕!”郁流华懒得再与君山的人多费口舌。 君黎月一张小脸憋的通红:“郁流华!你这话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 “蔑视封门,你是想与整个大荒为敌不成!” “哦?”他挑了挑眉,勾起一抹倨傲的笑来,“真是受宠若惊啊。” 这女子看着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没想到又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在他郁山的地盘也敢跟他这么放肆,君山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将自己当成这大荒的主人了。 他冷声道:“小姑娘,想在我面前逞威风,君自在都没这本事,怎么着?你们以为他废了我一次还有机会废第二次?”到了最后,就连尾音都有些逼人的寒意。 “让你们踏入我郁山一步,已经给足你们面子了,往日我闭关不知,从现在起!”他蓦然一抬手,君黎月和君行非同时抑制不住的跪了下去,“郁山退出封门,若他人以此欺我郁山弟子,那便是与我郁流华过不去,滚!” 此话说的极为狂傲。 “你!”君黎月此刻压根无法起身,她们君山确实不如郁山底蕴深厚。可这数千年来积累下来的声望也足以俯视整个大荒,哪山哪派见到他们不是恭恭敬敬,敬若上宾。 他人只道郁流华行事乖觉,性格捉摸不定。却没想过,这人连君山都不放在眼里。 “郁流华,你当真要如此!” “送客!”一句话落下,威压尽散。 君黎清神色复杂的看着君黎月和君行非,对于君山,他并无过多感情。 就连君自在也只是一时的契约约束罢了。 可如今,他师父这么厌恶君山,自己又当如何? 第18章 风起时分(五) 众人散去之后,郁流华看着站在原地的君黎清,心底依旧泛着些烦躁。 “还愣着干什么?” 山主总是不吃药_32 “师父……我错了,你别生气。”君黎清走在他身旁乖乖的认错。凡事先低头,才好商量。 “没生气。”郁流华拂袖道。 “师父你生气了。” 郁流华停住脚步,感觉徒弟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还倔强。 “就算为师生气了你又如何?”他问。 君黎清先是笑了一下,随后将臂膀伸出:“师父生气的话,还是教训一顿徒儿吧。别自己气坏了身子。就是,罚徒儿的时候别亲自动手,手会疼。” 郁流华一梗。 蓦地从心中升起一丝怪异的不适,他斜眼看了一眼君黎清,却见这人一脸真诚,毫无作假之态。 “师父晚上想吃什么?”见郁流华不答,君黎清立马转移了话题。 郁流华:“……”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因为口腹之欲为自己挖的坑了。 “年纪不大,倒跟郁静水学会了油嘴滑舌的腔调。回去将静心诀抄写十遍!”他又补充道,“抄不完不许出门!” 君黎清表面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可心底早就炸开了花。 ——他师父对他还是这么心软。 郁流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罚的轻了,毕竟徒弟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郁山深处,被列为禁地的树林内立着一座九层高的楼阁。 各层飞檐的角上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黑色铃铛,有风拂过,却不闻声响。原是那楼阁被结界笼罩着,是以他人皆不得见。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蓦然出现一道人影,刹那间九层铃铛尽响。 紧接着朱红色的木门吱呀着被推开,久违的新鲜空气倏然漏进屋里。 来人步履轻盈,带着一丝散漫缓缓走了进去。只见一楼只零散的放着几排黑色的书架,由于长期无人打扫,上方早已布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脚步声转悠了一圈后在楼梯前停住,接着“啪嗒——”一声,一双修长的手接住了从高处落下的一本落下的还有一片余灰。 “我不来你就偷懒是吧,玉书。” 寂静的空气中突然旋起一阵灵气波动,一个青年的声音自虚空传了出来:“郁山藏书阁只能由山主进入,你又不闻不问数百年,我只好睡觉去了。” “……嗯,这条规矩往后可能要改一改了。”他将手中的架,随口问道:“你化形了?” “……”空气中的声音沉默了片刻,随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从虚空中显露出来。“我自书中化形,无人映照,遂取了一副画作了模子。你瞧瞧如何?” 话刚音落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均愣住了。 良久,窗外一声鸟鸣打破了沉寂。 郁流华这才从方才的震惊状态回过神来,他扶住额头,感觉有些不可思议。眼前的玉书,分明是照着他的模样化形而来。 玉阁近万年,先前不过是一缕意识——没有感观,遑论见过他了。可现在又当如何解释? “你说是一副画?何人所做,取来我看看。” 玉书点点头,隔空一握,取出一副卷轴来。递给郁流华道:“我也不知何时出现在藏书阁的,或许比我开智还早。” 郁流华接过卷轴,轻轻拂去书桌上的灰尘,将卷轴放置其上缓缓打开。 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画上那人,确实与他有**分相似。若不仔细看,恐怕连郁澄空都会认为此人就是他。 那男子立在一棵桃花树下,玄色的长袍上纹着一种古怪的图案:千丝万缕的金色细线覆盖了左半边的衣袍,像是某种封印符法,可光看画像也无法看出到底是哪一种。 手指虚握,大拇指上翘。 这……好像是握着什么东西。因作画之人未画出,导致乍一看有些突兀。 唯一与他不同之处,大概就在于那人额间的一道红色竖纹。 冰冷孤傲之中又透着股莫名的血腥气。 郁流华对上画中人的眼神,突然觉得画上之人眨了一下眼睛。 心中猝然一惊,他立刻移开了目光。努力平息了一下心中的震惊后,再瞧去,已经恢复了原状。好似刚刚那一瞬是他的幻觉: “这画从何而来?” 玉书愣了一下后,将掌心放在画卷上,一抹白光从掌下渐渐散开,覆盖了整副画卷。 没多久,玉书皱起了眉,脸色也有些发白:“这副画……好像并不是郁山的。”他顿了顿,又道,“作画之人的气息已经消散,得不到确切的信息。我所能追溯到的日子,大概在万年之前。再往前,就看不清了。” 万年时间,对他来说已经很吃力了。想起方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居然是一片白茫茫,这在郁山藏书阁还是从未发生过! 郁流华心想连玉书都不知此画的渊源,估计是大荒之初某个大能遗留下来的吧。他看着玉书肖似自己的脸,有些不自然道:“往后我会开放藏书阁,你在人前不要以这副模样出现。” 玉书点点头,摇身一变,化作一名中年男子。 郁流华无奈道:“你就不能变好看点?” 玉书挠了挠头:“我又出不了这藏书阁,外貌于我不过云烟。” “随你罢。”他终于想起自己来的初衷了:“将先前我著的的剑决拿来。” “你写了那么多,是哪本?” “《九霄剑决》” 玉书的手停在了半空,颇为好奇地问他:“这不是你花了三千年的时间才琢磨出来的吗?平时连碰都不让碰,怎么突然要取?” 山主总是不吃药_33 “废话真多,我待会有事。你先将书阁好好整饬一番。稍后我会派人将新条规交于你。” 看来以后郁山要热闹了,玉书不禁感慨起之前万年的日子。 这里是郁山禁地,无人来访,数万年也只有郁流华一人能与他神识交流。可这人向来直来直往,找完书便走。因此藏书阁的日子过得太寡淡了些。 他收回思绪,问道:“这幅画如何处理?” “先收到九层禁阁吧。” 郁流华将画卷重新卷起,最后一刻仍旧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只好将画卷扔到玉书手里,心道待他忙完这阵子再去问问郁澄空。 郁流华走后,玉书忍不住重新打开那副画卷。在此之前,他确实没有见过这位新任郁山山主的真面目,两人交流也只限于神识。而这画……是否太过巧合? 他将目光重新投入画上,画卷之上男子嘴角挂着抹温和的笑意,也正因此,使得那额间的杀伐之气消去了大半,这么看来,如果郁流华笑起来——确是相似了。 他将目光移至下方,在画中人的手势上流连了一圈,忍不住照着画上人的手势摆了一通。 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是……扇子么?” 看了会觉得无甚头绪,这才将卷轴收好。 正当他往顶楼而去时,握着卷轴下方的指尖却摩挲到了几分不同。他疑惑着将卷轴抬起,因为背着光所以看着有些模糊。他往上飘了几个台阶,来到窗柩面前,借着光望去。 只见上面极浅的刻着两个古老的文字: ——吾爱 方璞玉穿着身正式的白色修服,怀着忐忑来到主峰大殿前,犹豫的唤了声:“……山主,弟子方璞玉拜见。” “进来”回他话的是副山主。 他疑惑着推开门。 只见副山主郁澄空黑着脸坐在下座,看着似乎心情有点糟糕。而山主则以手撑着脑袋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坐吧”郁流华开口道。随手一挥,将不远处的座椅挪到方璞玉身前。 方璞玉心中正七上八下呢,之前山主在人前那番不给君山好脸色,原以为是个不好相处之人,没想到私下间却这么随和。他慢吞吞往椅子上靠,可是连屁股都不敢实打实的坐下去,唯恐下一秒就要跪地。 “先说说剑峰弟子之事。” “是” 方璞玉应了声,答道:“三百年前封门之后,每隔三十年,君山便会组织一次修复封印。每次人数不过百人,所以均是由大荒德高望重的山门宗派派人前往。荒西域君山、如佛宗出力最多,荒南域和东域的人次之,我们北域由于……”他突然顿住了,目光不自然的移向上方。 郁流华逼着双目看不出喜怒,只低声道:“无妨,这事是我的责任,你继续。” “先前虽说也会有封门召集令来郁山,可每到最后总会以各种理由限制我们进入荒中的人数。” 怪不得那君山那两人如此嚣张,郁流华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转而问道:“破天宗在荒南域可否有召集令?” 虽不知为何山主突然问起破天宗,但他还是道:“破天宗是近百年才兴起的宗派,因为短短百年出了不少修为高深的弟子,才得以在荒南域独树一帜。但君山的人认为他们所修行的功法乃是与天地背道而驰,因此封门便不算在内了。” 荒中一直都是盛产稀有灵材法器的地方,就算被勒令不许进入,可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不惜害人性命也要进入相争。也难怪先前遇到的两人要偷偷摸摸了。 “除了封门一事,每隔一段日子,都需要弟子前往荒中边缘地带除魔。这段时间正好轮到我们郁山,只是由于弟子人数不多,加上对荒中不熟悉,这才导致他们受伤而归。” “哦?还有这事?” 郁流华终于懒散的睁开双目,他看向郁澄空道:“你怎么从没说过?” 郁澄空也是无奈:“前几次只是简单的任务,我原本想着这次派几人前去也可以应付,哪里想到那里的魔物竟然暴走了。几名弟子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前去查看,等结果出来再行想办法。” “还剩几日?” “三天前开始的,一个月内均由郁山负责。” 郁流华点点头,心中盘算着怎么把这事安排好。 郁澄空又问:“当着君山人的面说退出封门,你到底怎么想的?荒中虽是危险重重,可至少每次进入之人,出来后修为都会大有精进。我们郁山人数本就不多,名额虽少可也是有用的。” 郁流华笑了:“我只说不参与封门,我有说过不去荒中?” “有什么区别么?” “我问你,自古以来荒中可有明明白白写着君山二字?” 郁澄空道:“话是这么说……” “既然无名无姓之地,君山算什么?就凭一个君自在?” “可如果不是他,封印也不可能稳固到今日。” “我就是要改一改这大荒风气!” 掷地有声的话语,令摸不清郁流华为人的方璞玉陡然一颤。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他努力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郁澄空却忍不住将他这话在心里又嚼了几番,照他这意思,难不成想强行闯入荒中? 可没有君山令,要想破开结界谈何容易。就算他郁流华有翻江倒海之能,大荒百名修者的合力也是不能小觑的。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你就作吧—— 见方璞玉也在,没好意思反驳郁流华。 郁流华看出了郁澄空的未语之意,遂摆摆手对方璞玉道:“你先退下,好好养伤去,那几名弟子交由齐峰主照看。” “是,弟子告退”方璞玉如释重负般的暗自呼了口气,起身往殿外退去。脚下发软,如同踩在了一团软蒲上。 方璞玉前脚迈出大殿,郁澄空就忍不住出声了:“你打算怎么做?就凭你一人之力是绝无可能破开荒中外围的结界的。” 山主总是不吃药_34 郁流华轻笑一声,将先前白衣少年的令牌取出,放在手心微微一握,冰凉的触感渐渐传来。 郁澄空眼睛都瞪直了,伸着手指朝他吼道:“你你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君黎清的东西你也敢偷!” “哎?!”郁流华挑了挑眉,抚着令牌上的流苏坠,“我是这种人吗?” 郁澄空回了他一个难道不是吗的眼神。 “这是那小子送我的,不对——”他忽然想起那人说的丢了,又补充了一句“我捡到的。” 郁澄空:“……”你说的很真诚,我差点就信了。 剑峰静室 案桌之上燃着一根凝神香,久违的香气在鼻尖散开。四周寂静之中,唯有君黎清正端坐在桌前,默着静心诀。 忽地,他眼神微微一动。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碰了他另一半灵识,当即手腕一抖,待意识到是何人之后耳尖红了一片。 大片的墨水从笔尖晕染开来,如同心里的涟漪一层一层的推开阻力,最终洒满了整个心房。 他放下笔,将抄了大半的纸揉成一团。 兀自叹了口气。 师父终于想起来他那块令牌了—— 第19章 风起时分(六) 先前受伤的几名弟子均被送至了丹道峰,周子锌、周子洛两兄弟为此连夜出门找寻药草。总算在两日之后炼制了一批疗伤丹药。 屋内的五名弟子脸色发白,紧闭着双目,额间散发着肉眼可见的黑气。 周子锌和周子洛将丹药送入五人口中后,又点了几处醒神大穴,可丝毫不见效。 周子洛见状转头朝方璞玉摇了摇头:“看这情况,似乎连神识都受损了。好在方峰主第一时间护住了他们的心脉。否则,情况只会更糟糕。” 方璞玉从弟子们回来起就没好好休息过,此刻已是身心俱疲。可一日不解决这个问题,他真的无心思考别的事情。“他们回来后,便已经神志不清。甚至一心求死!”他想到前几日的君山态度,愈发怒不可遏,“荒中早有异变魔物,可他们君山却丝毫不提!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就在众人陷入沉寂中时,屋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叫声。 “咯咯哒~” “哎,再叫两声!”另一个女声笑着道。 “咯咯哒!咯咯哒!”闻言,声音愈发欢快起来。 因为郁流华的特许。齐萱终于被放出来了。 蛋蛋扑倒在她脑袋上,将原本顺畅的秀发挠成了一头鸡窝。可齐萱却毫无在意,反而一脸微笑的将头发缕好。 几人齐齐看向传说中齐峰主的新宠——蛋蛋。 蛋蛋这些日子羽翼丰满了许多,不再像开始那样丑的不可方物。只是看着这模样,就连见多识广的方璞玉都有些拿不准是何种灵兽。 齐萱拍了拍蛋蛋的脑袋,示意他安静点。随后走到几名弟子身前,双手放平,掌心朝上。一团红色的灵力渐渐聚拢起来。她将掌心放在其中一人的额头。 众人屏住呼吸,唯恐惊扰了齐萱诊断。 片刻后,齐萱开口道:“是魔气入体了,这些人先前去了荒中么?” 齐萱也才回郁山没多久,光是一个均心峰就搞得她焦头烂额。先前在破天宗时,谢羽又不可能让她接触这些内门事务,因此无暇分心去管荒中的事。 她将指尖轻轻一划后,给眼前的五人额头均点上了一点红痣。她的血能够抑制魔气,这点也是谢羽发现的。 “是。”方璞玉答道。 “齐峰主可有治愈的办法?”周子锌忍不住问了一句。 齐萱摇了摇头,这种魔气入体的状况若是放在破天宗,或许谢羽等人能有办法。可自从她与谢羽决裂之后,郁山也几乎同破天宗作了对立。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来帮助他们。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周子洛发现了屋外的某个身影,心下有些激动。 “山主!” 郁流华听罢朝他微微一点头。 待他跨入屋内才发觉这里的气息有点熟悉。没等他反应过来,数道尖锐的叫声带着不容拒绝之势猛地出现在脑海里。 “别过来!!啊——杀了我吧” “天地要为难我们!何苦还要活着?” 谁在说话? 郁流华僵住了脚步,环顾了一下周围。屋内除了受伤昏迷中的五人,也就剩下周氏两兄弟,方璞玉和齐萱。他凝神又静默了片刻,想要确认屋内是否还有他人。可最终一无所获。 也是,若真有他人,怎么可能躲过他的神识, 齐萱见郁流华发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咯咯哒!”蛋蛋愉悦地叫了声,像是附和齐萱的动作。 郁流华回过神来:“……” 他将脑袋转了一个方向,抽了抽嘴角:“齐萱!这是只鸟!不是鸡——你都教了它什么?!” 蛋蛋由于正立在齐萱的头上,因此稍稍一抬目光,便于郁流华的眼神交汇上了。他两只细爪下意识的一抓! 疼的齐萱立刻嗷嗷大叫起来。 山主总是不吃药_35 “咯……咯” “再叫?!” 蛋蛋好歹是从母体出来的灵兽,对于人言还是能听得懂的,可就是不大明白这个看起来很好看气息却很可怕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猛然一吓,立刻爆出了本音“啾——” 这声音嘹亮清脆,陡然在这狭小的屋内响起。竟使得众人精神为之一震。就连那昏迷的五人也嘤嘤地有了转醒的迹象。 郁流华当即觉得这事有戏,他往前走了两步并且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温柔的笑容,朝蛋蛋笑了一下:“再叫几声。” 蛋蛋眨了眨碧绿的眼睛,而后:“咯咯哒~” 郁流华:“……” 他该拿什么来挽救这一人一鸟的智商? 齐萱也意识到了郁流华这句话的意思,或许蛋蛋真的与众不同?她将蛋蛋从头顶上抱下来,抚摸了几下他的脑袋:“蛋蛋乖,会啾啾么,啾——啾——” “咯咯哒!!”不明所以的蛋蛋被抚摸的很舒服。先前这么叫的时候,这个人也这样奖励他来着,于是愈发欢快的叫了起来。整个屋子不断回响着咯咯哒~咯咯哒~…… 齐萱忍不住瞄了一眼郁流华,见某人的嘴角已经翘起了一点,她本能的一缩脖子,一道灵力径直从她脖子旁射了出去。 “给你一天时间。” 好死不如赖活,话多不怕伤身。齐萱两眼一闭,将蛋蛋楼到怀里,一溜烟的跑了:“保证完成任务!” 这蛋蛋还真有些意外的收获啊,郁流华心想,幸好之前没来得及吃。 他走到五人面前,看到他们额间的血红。 “这是齐萱做的?” “是。” 是血吗?这小妮子什么时候知道这事的。他疑惑着碰了碰那点朱红,瞬间,指尖一痛!仿佛有一团火正炙烤着,他不动声色的缩回手。 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着—— 怎么回事? “你们丹药炼的如何了?” “只能暂时控制住灵识不散,想要清醒过来,恐怕……”剩下的话就凭个人猜测了。 郁流华抬手,在几人心脉处多加了一道灵气。 心道,看来还是得去一趟荒中了。 “郁清——” 静室外有人突然唤了一声。 “何事?” “山主罚你的还没抄完吗?要不要我帮你啊。” 君黎清愣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初来剑峰之时,众人只当他是普通弟子。可当他首徒身份暴露出来后,来往的人便少了很多。 现在外面这小姑娘名叫宴安安,刚刚化形没多久。似乎对于他这个身份并无明显芥蒂,此时此刻居然还敢来静室。 “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静心诀他都能倒背如流。况且在这静室之内,也能安心下来好好稳固体内的力量。 天地变了一遭,连法则也有所不同。 郁流华还未走近,便听到了这番对话。 那小姑娘身着一身淡粉色的长裙,头梳双髻。看着年纪不大,语气也有些稚嫩。听到君黎清的话后,神色有些落寞:“那……我先走了,晚上、晚上我来给你送吃的。” “不……”话还未说完,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了。 他停下手中的笔,察觉到不远处的地方,自己令牌的气息正逐渐靠近。瞬间端正好坐姿,背脊也不禁绷紧起来。 果不其然,没多久,郁流华便推开了石门。 逆着光线,那人的面容有些模糊。 君黎清抬头,接住了对面抛过来的书本。 “这是……” 他将书本放平后,默念了几遍上面的书名: 九霄剑决—— “天地万法归一,道途千万,却不离其宗。这书是我闲来无事所作,只是一些浅谈和招式,或许在你剑道上有所帮助。” 虽说如此,可这一笔一划间都能看出,著书之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君黎清将秘籍小心翼翼的放入怀中,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 “徒儿绝不会辜负师父!”他抬眸认真的看着郁流华。若是仔细看这眼神,必然能发现隐匿在眸子深处的一丝温柔。 徒弟这话说的是没错,可听着却有些怪异。 郁流华:“静心诀都抄好了?” “还差最后一遍。” 他皱了皱眉,心道按道理早该抄完了啊。 “拿来我看看。” 君黎清将手边一小叠纸张递给他,两人指尖倏然相触。 山主总是不吃药_36 君黎清假装不在意的缩了回来,放在桌下用另一只手悄悄握住。 “这静心诀你有改动。”郁流华只快速的扫了一眼,就发现比大荒原本流传的多了一段。 “万物曰无,自为清净。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七情尽灭……”读了一段后,才发现:“这是你自己所悟?” 君黎清点点头,而后问道:“人有心,即伴有七情六欲。师父,你有欲吗?” 欲? 他反复将这字在心底辗转了片刻,很想问一句什么是欲?然而看到自家徒弟波澜不惊的双眸后,突然笑起来:“或许有吧。”他将手中的抄录放下,走到君黎清身旁,像个长辈一样拍了拍他的肩,“不必想太多,做好自己的事。” 君黎清就着这个姿势,再一次搂住了他的腰。 “师父会找师娘吗?” “……” 见郁流华不回答。君黎清忍不住抱的更紧了些。 好想再高一点…… “松开!像什么样子!”郁流华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拉开了他的手,转而一屁股坐在了他对面。 君黎清没动,仍旧定定的看着他。那目光真挚而又无辜。 郁流华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只好回了句:“不会的,我没这打算。”说着,随手翻开了桌上的一本画集。有些心不在焉的瞄了一眼。 君黎清平静的应了一声,开始提笔继续默写静心诀。方才不过试探一番,没想到师父居然正经的回答了。心中的窃喜盖过了原本郁闷的心情,可若是师父回答是,自己又当如何? 君黎清认真思考了片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若有人来与他抢师父,那认也就没必要活着了——反正这些人本就不该存在。 “静心” 郁流华见他速度慢了下来,以为徒弟是担心有了师娘之后的事情。忍不住弹了一道气劲过去。 那气劲在君黎清额间轻轻一触,如同细风轻拂。 他睫毛颤了颤,抿着嘴不再想那件事。 静心—— 静心! 师父就在他面前,叫他如何静心…… 与先前默写的心境不同,这一遍写的极为困难。可又怕在师父面前出丑,只好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一炷香后,才堪堪将最后一遍默完。 但他并没有停笔——好不容易和师父单独相处一次,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他装作继续默写的模样,偷偷瞄了一眼。 只见那人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捧着还是倒着的! 也不知道思绪飘到哪里去了。 君黎清就这么一会瞄一会假装默写,突然瞥到书上的龙阳二字,他猛地咳嗽起来。 郁流华终于回过神来,问他:“怎么了?” 君黎清摇了摇头将默写的静心诀递过去:“师父我默好了。” 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打,郁流华不禁想起先前罚郁静水的时候。郁静水是个坐不住的人,默不出来也就罢了,连抄都要东漏一句西漏一句。 ——还是自家徒弟比较乖,悟性也高。 他满意的点点头,将手中并未看进去的画集合上。这才发现,那封面上画着两名赤丨身丨裸丨体的男子。光看姿势,就知道这是本什么本拍在案桌上。 刚刚这书是他从桌上随意抽出的。先前没有分峰之时,这里一直都是郁静水和齐萱罚抄之地! “怎么了师父?”君黎清一副疑惑的模样,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那桌上摞着十几本书籍,而且看徒弟的样子,应当是没有翻阅过的。他平静了一下心情道:“无事,你先出去——” 君黎清道了声是,先行离开了。 待走到郁流华身后,嘴角才忍不住扬起。 第20章 风起时分(七) “阿嚏!” “阿嚏——” 齐萱连打了两声喷嚏之后,揉揉鼻子。有些疑惑的心想:谁在想我? 蛋蛋在桌子上跳了几个来回后,终于忍受不了她的无视。撇着两只细爪子像个巡视领地的骄傲王者,慢悠悠走到齐萱面前。鸟嘴一张,拽住了她的衣袖。 只听噗的一声,齐萱的袖口他扯开一个大口子。 “蛋蛋!”齐萱低下头趴在桌上,尽量使自己的视线与他平行,“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啊!你再这样,郁哥明天就得拔了我的毛!你忍心吗?”她掐了一把大腿,从眼里艰难地挤出一滴眼泪,汪汪的与蛋蛋对视。 蛋蛋睁着一双无辜的碧绿大眼睛,也不知是听明白还是没听明白。 “咯咯哒?” 山主总是不吃药_37 齐萱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将手臂敞开,一头咚在桌上。 “我错了,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教你……”她想抬手捂住脑袋,却发现手臂重了许多,随后一个温暖的物体缠了上来。 她抬起头—— 与一个浑身青色的小婴儿对上了 齐萱:“……” 小婴儿:“……” “什么东西!!!啊啊啊”一眨眼的功夫后,齐萱腾地一下起身,想要甩开手上的不知名“怪物”。 可那小怪物却死死挂在她胳膊上,不仅流了她半个袖子的哈喇子,且无论如何甩都甩不掉。齐萱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段未知的时间。 手臂上的不明生物被甩的脑袋发晕,下意识的叫了几声: “啾啾啾——” 这熟悉的叫声终于让脑子一团浆糊的齐萱清醒过来,同时遏制住了她准备拍下去的一巴掌。 齐萱犹豫地问了声:“蛋蛋?!” 蛋蛋迷迷糊糊中听到的自己熟悉的名字,立刻扬起笑脸蹬着小短腿往上爬去。试图爬上那个之前待着的头顶。 蛋蛋虽然化形了,可重量也不轻。齐萱被他拽的半边手臂都发麻了,连忙用一只手抵住了蛋蛋爬势。这才有时间仔仔细细观察化形后的蛋蛋。 乍一看青色的皮肤,下意识觉得这是个怪物。可如今再看,却发现与常人无异。也许是化形太早的原因,青色的皮肤上覆盖着一层软绒绒的青色羽毛。光秃秃的脑袋在她手臂上一蹭一蹭的,反射着窗外的天光。好似一盏黑夜中明灯。 蛋蛋的眼睛非常大,约莫占了脸庞的三分之一。碧绿色的眸子中倒映着她的模样,齐萱瞧着这眸色就觉得心中一慌,忙伸手将他脑袋转到一旁。 蛋蛋又撅起嘴啾啾叫了两声。 齐萱白了他一眼,觉得蛋蛋差不多是废了。 第二日,齐萱果不其然又被罚了面壁。 理由是心性不定,还需磨炼。 郁流华昨日在剑峰静室中转了一圈,足足搜出了三本小黄书!无一例外都是男子之间不可言说之事,署名——不是好鸡。 郁流华:“……”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忽而又想起徒弟,徒弟看过没? 不过徒弟还小,就算看了…… 看了也不一定懂! 他自我安慰一番,遂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蛋蛋自从化形后,整日粘着齐萱众人早已见怪不怪,可如今齐萱已经被郁流华罚去后涯面壁去了,他只好重新回到了郁流华的手中。 于是众人纷纷觉得——蛋蛋失宠了! 但他又被山主看上了——真好命! 瑟瑟发抖的蛋蛋有点想哭,首先是每日都要被郁流华拎着去丹道峰转一圈,若是他不叫,等着的后果就是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虽说化形不完整,可也是能听懂人话的吧。”郁流华在他后颈上轻飘飘的比划了一圈。 蛋蛋:“啾?啾啾啾!” 这人不喜欢他人靠近,只用两只手指嫌弃的拎着他的后衣领。 蛋蛋缩着脖子,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盯着眼前几人。 “峰、峰主……”那五名弟子醒来后,见到方璞玉一脸倦容终于忍不住小声哽咽道,“弟子们让峰主担心了。” “别说话,好好休息。”方璞玉悬着的一颗心也放下了大半,他看向郁流华道“这是山主。” 几名弟子先是一愣,而后互相搀扶着就要起身。 “弟子拜见山主——” 郁流华朝他们做了个安抚的手势,转身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态度很是随和:“听你们峰主的话,这些虚礼暂且不管。先将你们在荒中的事详细说来。” 几人相视一眼,心有余悸地想起那日的情景,面色都开始发白起来。 “那一日,我们像先前那样例行巡逻……” 几人陆陆续续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通,郁流华心里总算有了点底。荒中魔物分为化形的兽类和未化形的魔气。那些化形的兽类大多不通人性、嗜血、易怒。不排除有生出灵智的,只是大荒目前还未出现过。 而魔气一般不会主动招惹人,只是潜藏在地下。至于为何突然暴动,恐怕还得他亲自去一趟才能摸清。 之前的百年,这类魔物并不多,因此清扫都很是顺利。只是近几年,魔物突增,加上破天宗时不时前来捣乱。每年一次的清扫任务便成了众人缄口不言甚至避之不及的“吃力不讨好”之事。 郁流华得出了结论: ——心知肚明的烂摊子。 他并非不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思,封门三十年一次,也唯有真正的封门时刻,众人才会被允许前往荒中中心地带。平时外围的清扫不仅耗费人力,也要承担着随时被魔物攻击的危险。 那些所谓德高望重的前辈,还有自诩大荒领头人的山门宗派,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郁流华端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以下没一下的敲着:“已经去过哪些地方了?” “结界外几乎都走了一遭。再往里,就不在允许的范围内了。” 很明显的事实,若是连清扫都能进入结界内,这种好差事又怎么会轮到郁山。思及此处,他不由的冷笑一声。 “明日起,各峰派出一人与我前去荒中。” 山主总是不吃药_38 方璞玉闻言,不禁有些担心人数过少。可转念一想是山主亲自带人前去,人多说不定反倒碍手碍脚,再看郁流华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这才将方才想要脱口而出的疑问压下了心底。 宴安安昨日偷偷去了静室时,君黎清早已离开。或许是她见君黎清总是一人,担心他不习惯郁山的环境,这才多关心了几句。 君黎清首先是山主的首徒,其次才是剑峰修道者。她不过一名普通弟子,这人非但不嫌弃她,面对她的问题反而极有耐心的解答。 “郁清,山主那边已经无事了吗?” 君黎清心中疑惑这人为何总在他身边出现,表面上却是礼貌而又疏离的应了句嗯。 又是半晌的无话。 宴安安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我这几日寻了一本书,有几处不明,能否请教一下?” 君黎清点点头,将她手中的书接过来。 只见书面上苍劲有力地写着“天问”二字,一笔一画间都蕴藏了著书之人对于世间大道的一丝道意。 下笔之人在君黎清看来确实有几分修为,只是不知内容如何。大荒书籍大多自上古流传而来,就连他也有许多未曾博览过的。当下就起了几分兴趣。 宴安安犹豫了一瞬,见君黎清并未有反对之意。她压低了声音问道:“道万千,有剑道、符道、丹道等,为何没有魔道?” 君黎清听到这话蓦地变了脸色,皱紧的眉尖一动,冷声问道。“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宴安安不知为何君黎清突然这么生气,心中也是一顿委屈:“我、我从书里看到的……” “你撒谎”他毫不犹豫的接口。这籍,若是无人告知,宴安安又怎会知晓魔的事情?! 他将书本抬起,想要问她这书从何而来。 就在这瞬间,书本中突兀的冒出一丝微不可查黑气来,而后猛地碎裂。 君黎清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心神一震。几乎就要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突然暴起的杀意……是他?!! 纷纷扬扬的碎片之中宴安安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 “就算不喜我,你也不必如此。” 话刚说完,她听见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郁清——” 宴安安不愿让自己的窘态被他人撞见,下意识的没去看来人是谁,连忙道了声:“对不起!”转身加快步伐跑开了。 君黎清不自觉的握紧了双拳,仅剩的理智令他将剩下的残渣迅速燃为灰烬。 郁流华长身玉立在树下,往日的一些沉寂和孤傲仿佛被树间漏下的日光悉数遮盖了。听见郁流华戏谑道:“惹哭人家小姑娘啊。”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君黎清终于冷静下来:“我……” 郁流华本想说,你们年纪还小,情情爱爱的可以有,但别忘了自己本心。又觉得自己只凭那小姑娘的一番作态,下了定论有些不妥。只好僵硬的换了话题:“收拾一下,明日去荒中。” 君黎清不语,还在为方才的事感到焦心。 郁流华见他低着脑袋,以为他在不好意思,于是提了一句:“以后遇到这事,也不必过于在意,凡事随缘。况且你还小……” “师父,我不小。”他终于没忍住闷声回了句。 郁流华听到这肖似郁澄空年幼时的话语,轻轻应了声“嗯”。徒弟有时候看起来不爱说话,其实还是有些小孩子气。 明明听到了肯定的答案,君黎清却觉更加憋屈起来。 郁流华心中想着荒中的事情,当下也不再逗弄他了:“你先随我回一趟主峰,我还有事要交于你。” 两人御剑而起,冷风一吹。 那人身上一股冷香幽幽的飘来。 君黎清站在郁流华身后,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语气满是委屈:“师父,我没欺负她。” “然后呢?”郁流华头也不回地问,“你想说什么?” 君黎清迟疑了良久,才低声开口道:“她有问题。” 第21章 风起时分(八) 入夜时分,罗浮殿 “施公子!” 施容正准备进入内殿时,一名灰衣男子突然落在他面前,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找宗主。” 灰衣男子有些为难的看了里面一眼道:“宗主刚刚出关,现在不方便见人,还请回吧。” 这话说的极为不客气,施容心中有些气愤:“你可知我是谁!?” 男子没说话,整个人不动如山。他目光瞥向施容,心中有几分厌恶。这名叫施容的少年是前些日子张平送来的。据说宗主第一眼见他就喜欢的紧,于是众人便对他有几分忌惮。 若是安分点倒也罢了,只可惜是个没脑子的,自认为得了宗主青眼,连张平都不放在眼里。“施公子回吧,宗主正忙。”他重复了一遍。 施容几欲发作,忽闻屋内传出几声痛楚的呻丨吟,当即明白过来宗主在“忙”什么。他心下一涩,脸色也白了几分。 红色雕花大床之上,一名赤丨裸着胸膛的男子正伏在另一人身上。从上方看去。黑色的纹路爬满了他的后背,如同一只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 “宗主……求您……放过我” “废物!”他沉声骂了句,将身下的人影挥手扔了出去。 山主总是不吃药_39 院外的男子听到了动静,当即了然的往后掠去,伸手接住了被扔出来的少年。 只见那少年气若游丝的嘤咛了一声,昏倒在他怀里。身上紫红一片,看着就觉得心中不忍。 “以后少拿这这种糊弄我!”屋内的声音仍旧有些抑制不住的怒火。这大荒修为高的果然还是得数荒北和荒西。单单一个荒南域已经难以找出合适他双修之人。 “宗主,施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 “是” 施容停在少年身边,一双细长的眸子厌恶地瞥了一眼后,推开了房门。 屋内还弥漫着一股靡丽的气味。他扬起一抹笑容,下一刻视线一转,被那男人拉进怀中,背部靠上了一个赤丨裸的胸膛。 “宗主……” 一双带着冰凉的手缓缓将他的下巴抬起,那人带着打量,如同第一次见面那般:“让你笑了吗?” 施容的笑容定格在脸上,他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施容知错……嗯”手指倏然收紧,捏的他生疼。 “不笑才像他” 另一只手抬起,有些尖锐的指甲虚虚描着怀中人的眉目。对,就是这种皱着眉时候的神情,真像。喉咙中发出一声愉悦的笑声。 施容闻见了这声笑,心中也放松下来。 他扬起脖子转头着去吻身后那人,明明向全宗的人表示出对他的喜欢,可这人从不会对他做那种事情。 果不其然,那人往后偏了偏脑袋。 施容垂眸掩饰住眸中的失落,转而问道:“施容想知道……宗主喜欢的那人是什么样的。” 问完这句话,施容才惊觉自己逾距了。他慌忙跪了下去,随后那人的威压蓦地压在了他背脊上。他闷哼一声,脸颊也被压在了冰凉的地面。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的双腿都没了知觉,在这死寂般的四周,他只能听到自己不断加剧的心跳声。 又过了良久,他听见半裸着身体的男人,突然呵了一声。 以一种残忍而又怀念的语气道:“你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郁流华带着四人此刻已经御剑至荒中外的一处树林。原本是每峰一人,可丹道峰由于人手不足,加上郁静水连日来折腾空间法器,郁流华便让他好生歇着了。 这空间戒指在毁了几次后,终于不再那么难看。虽然空间还是不够大,但也足够放下不少法器以备用。 众人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特殊的法器,接到手里就开始不停的摆弄。实在是难以想象这么一个小戒指,居然能放下那么多物品。纷纷露出激动的神情:“山主,这个真的是给我们的吗?” 郁流华挑眉:“将你们的神识在上面做一个独立印记后,除了比自己修为高的人强行毁了印记,否则他人无法获得戒中物品。” 众人点头应了一声,都开始尝试着覆盖神识起来。 就在众人纷纷完成后,均心峰的章淼却急的眼圈都红了,方才试了一番后,戒指居然毫无反应。这小姑娘好不容易跟齐萱要来了名额,本想着能远远看一眼山主就好,没想到此刻却在山主面前出了丑。 “别急,慢慢来,开始可能会有些吃力。”身旁的炼器峰弟子宋明见她这么吃力,连忙安慰了一句。 “章师妹,能否给我看看?”周子洛先前也与章淼有些交情,章淼虽然是女子,可修为在郁山也算是比较高的了。按理说,不可能他们都成功了,章淼还没成功。 章淼将戒指递给他,中途被一双修长的手截住了。 “山主……” 郁流华径直接了过来,神识一扫,却发现这压根就是一枚普通的戒指。当即脸色一黑:郁静水这不靠谱的! “你先用我的吧。” 章淼闻言脸颊一红,下意识摇了摇头:“这怎么可以,弟子怎敢用山主的物品。” 君黎清在一旁道:“用我的吧,我和师父共用一枚。” 郁流华想了想道:“也可”。其实自己并不需要这些,只是觉得方便不少。徒弟既然开口了,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若是遇到特殊情况,他能护住徒弟,可不见得能护住所有人。 君黎清听到郁流华同意后,不由自主的将背脊挺直了,目光中也带着点淡淡的笑意。 郁流华亲自将空间戒戴在徒弟手指上,那戒指自动缩小了一半牢牢的扣在了君黎清指上。 只要他还在,就无人可以强行夺走这空间戒。 戴完之后,郁流华脑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姿势好像,有点奇怪…… 这时,远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而后是数道野兽的嘶吼。 君黎清刷的一声拔出了身后长剑,自顾自的站在郁流华身前。其余几人也都神色紧张起来。 自从那几声嘶吼之后,郁流华就觉得周遭景色渐渐模糊起来,他胸口一闷。好像有什么在体内蠢蠢欲动,就连原本在灵识台内的生死扇,也渐渐躁动不安起来。 这情形—— 与三百年前封门一战如出一辙! 他猛然握紧了双拳,不动声色的将背脊靠上了身旁的一棵树。 他人并未发觉这一变动,而君黎清一直在他身,见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叫了声:“师父!” 熟悉的嗓音带着关切,还有一抹似有若无的香气从身旁传来。 郁流华头脑清醒了些,耳畔的嘶吼愈发近了 “山、山主,怎么办……”周子洛慌张的环视着四周,生怕从哪个不知名的角落窜出什么怪物。 郁流华知道此时最先不能乱的便是他自己:“别慌,你们几个留在原地。我前去查看。”他顿了顿又道,“布好阵,在我回来之前不许离开。” 山主总是不吃药_40 几人点点头,开始在周围布置一个惯用的防御阵。 君黎清也想跟着一起去,被郁流华呵斥了一句:“别来添乱!” 见那人迅速离开,君黎清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提到了嗓子眼。方才那一瞬明显是他体内封印松懈的前兆,自己现在尚未恢复实力,若是…… “郁清师兄——” 章淼见君黎清要去追郁流华,连忙叫了声。 “我不放心师父,不用管我。”他头也不回的往树林深处追去。 “这……”章淼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子洛。 周子洛显然也没料到君黎清敢无视山主的命令,可以他的身份,又怎么可能管的了山主首徒!只好叹了口气道:“我们别再分散了,专心布阵。” 这里距离六十四峰尚有一段路程,为何会突然出现魔物?!郁流华心中满是疑惑,可眼下也容不得他多想。 “救命——” “啊!别过来!” 前方断断续续传来几道夹杂着痛楚的呼救声。 郁流华心下一沉,整个人豁然掠起,如同一把利剑迅速落在了几人面前。 只见前方一头三人高的巨大野兽,正一步一步缓缓逼近面前的几人。那野兽不像是大荒的普通灵兽,身躯雄伟,黑色的鳞片覆盖了全身,红色的眸子血腥、阴沉,浑身都散发着令人不安的黑气。 郁流华见状心中了然,轻描淡写的翻下手掌。 刹那间,气势疯狂骤增,天地间的灵气皆化作肉眼可见的星星点点,逐渐往手下聚拢来。 “区区阴魂兽也敢在大荒放肆!” 这阴魂兽乃是在与门同时出现的一种兽类,如何形成的尚且不知,数量众多,是荒中最为常见的一种魔物。只是眼前这只,明显比先前大了数倍不止! 似乎对郁流华很是忌惮,阴魂兽怒吼一声,居然也不敢冲上来。一双血红的眸子在几人身上来回转动。 它不动可不见得郁流华也不会动。 凝滞在掌心的灵气已然做好了打出去的冲势。 躺在地上的几人见状立刻往后挪了几步,其中一人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小心些,这魔物魔气很重!” 郁流华脚尖轻点,整个人轻盈如风的腾起。而后,万般灵气化为漫天利剑,转瞬朝着阴魂兽的射了过去。 那巨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气触怒了。 它怒吼一声,眸中渐渐蔓延出红色的液体。四爪向郁流华一扑,浑身的黑气化作实质的护鳞,在原本就很是坚丨硬的鳞片上方重新凝聚起一层。生生接住了郁流华的一击。 与此同时将原本的几人震飞了数丈—— 这还是? 阴魂兽吗? 郁流华第一次怀疑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只模样并未有何变化,可实力确实比从前更上一个台阶。似乎还悟出了独立的防御之力? 当下也不敢大意,指尖一动,生死扇猝然出现。 “师父——!”已经赶上来的君黎清见郁流华招出了生死扇,心中一紧,连忙提高了音量。 郁流华怒道:“谁让你来的!回去!” 阴魂兽见他分心,重新聚起攻势。 这次没有扑向郁流华,反而转身朝着君黎清的方向扑了过去。 “闪开!”郁流华心中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这只阴魂兽似乎连灵智都有所增长! 君黎清方才一直担心着郁流华,阴魂兽速度又极快。眼见那巨大的阴影袭来,他就地一滚,紧接着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拉了过去。 只听“刺啦”一声,郁流华的右臂被阴魂兽的尖爪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发什么愣呢!” “疼吗……”君黎清的语音有些颤抖,他受伤了!而且还是为了自己!懊恼和愤怒宛如一头疯狂的猛兽,冲开了所有桎梏,正在他胸口乱窜。 茫然中他伸手捂住郁流华流血的地方:“对不起!是徒儿的错……” 林中风声愈发的张狂,那阴魂兽一招未击中,嘶吼一声继续攻来。 郁流华要紧了牙关,将君黎清压向怀里。 短促而又低声地道了句:“闭眼!” 电光石火间,君黎清预感到郁流华即将要做什么,他狼狈不堪的想要去打断郁流华的动作,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 郁流华充满杀意的面孔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阴魂兽。 并拢的五指微微一分。 下一刻生死扇在他掌间倏然展开—— 第22章 风起时分(九) 天地间飞沙走石,风云变色。大荒各域的山脉纷纷震颤起来,山间落石翻滚,走兽惊叫。 山主总是不吃药_41 君山离荒中算是较为近,此番天地变化最先抵达了这里。 君山众人蜂拥而出,看着原本的晴空霎时暗沉下来,震惊之余,心中也纷纷恐慌起来。 “怎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地动?” 不仅是君山的人感受到了天地间山脉的魏巍震动,就连远离荒中的荒南域此刻也是一团紧张。 “启禀宗主,三峰大阵均失效了!” 跪在地上的仆役断断续续的喘了几口气,觉得上座男子的气势似乎要压垮他的背脊。 “怕什么?”上座的男子轻抚着怀中少年的眼睛,笑了一声。“焦头烂额的事情还是留给那帮老家伙操心去吧,把张平叫过来。” “是。”脚下发软的仆役闻言,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伺候宗主实在是个玩命的活啊。 “宗主,为何不担心此次异象?” 怀中的少年眼眸清澈,眼角微微上扬。 随后—— 鲜血四溅中,少年捂住眼眶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那人在他耳边吹了口气,似乎有些遗憾:“怎么就没人教你学些规矩呢,还是你的眼睛好看,勉强能留下,至少不会废话。” 他抬头,看着大殿之外阴沉沉的天空,嘴角上扬 君黎清啊,君黎清,我倒要看看你把他藏哪了…… 君自在踏入林中没多久,一股浓烈而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接着,入目的是满地的残骸,虽已是血肉模糊。但君自在好歹也主持了这么多年的封门,只一眼便能看出是何种魔物。 荒中这些兽类死去后,满身魔气便会离体游离在空气之中。 他放眼望去,只见周遭树木如同狂风过境般被连根拔起,稍壮实一些的也都拦腰而断。 他突然想起那年封门惨景—— 瞳孔骤然一缩。 嘀嗒—— 嘀嗒—— 不远处的山洞内,安静的只剩下山泉偶尔滴落下的细碎声音。 那是两个成年人的影子,晦暗不明中,只听见其中一人压抑在喉咙内的咳嗽声。 君黎清赤丨裸着上身换了个姿势,好让郁流华靠着舒服些,将方才脱下的蓝色的衣袍轻轻盖在郁流华身上。 冷峻的眉目和成熟的面容在黑暗中显露出一丝温柔来。 郁流华紧皱着眉头,靠在他胸膛上,发间被汗水打湿。就连在睡梦中都承受着什么痛楚。 仔细看的话,两人脸色都极其苍白。 君黎清一手搂着郁流华,另一只手贴在了他背后,缓缓用剩下的灵力替他减轻些痛苦。先前事出紧急,为了尽快恢复到巅峰状态,他只能强行攫取了大荒灵脉大部分灵力来压制住生死扇几乎要毁天灭地的力量。就算一时恢复了本体样貌,可还是无法支撑太久。 大荒的灵脉仍旧时不时的震颤,昭示着这个曾经不惜一切代价造就了他们的主人,方才的行为有多惊世骇俗! “师父……”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丝沙哑。 “郁流华……”他又叫了一声,清楚的明白这时候这人是清醒不过来了。 “有时候我真想不顾一切的告诉你真相。”君黎清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不用不压抑心中所想。 “可是我也会怕啊……你总说我无心无情、无欲无求,其实真正无情的是你才对。” 你心中装着的,什么时候才有我? “这样也很好,什么都不用想,我还能重新来到你身边。” 他将目光移向手边的生死扇,眼中一片漠然。 郁流华清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脑袋仿佛被人重击过那般一阵阵的传来钝痛感。他撑起手臂想要起身,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窜了上来,他痛的闷哼一声。 除了脑袋,浑身的骨头也好似被什么碾压过。稍稍一动,不知扯到了哪处伤口,淡淡的血腥味便幽幽的扑到了鼻尖。 往外看去,外黑漆漆一片,似乎已经入夜。 山洞内有几颗照明用的明珠,不知是谁放在这边。他愣了有足足半晌,脑海中回放着之前的事情。先是从郁山出来,再到弟子们空间戒认主,他遇到了一只阴魂兽,然后呢?! 他似乎想起什么,忍着痛站起来,朝四周唤了声:“郁清——” 空荡荡的山洞内只有这声回音。 他蓦地握紧了双拳,脑中又开始只剩下一些零碎的片段,一如三百年前。 第二次了—— 他恨恨的一拳砸在身后的石壁上。山顶震动了一下,落下些碎石。 徒弟好像之前跟在他身边,他去哪了?!难不成……心中突兀的闪过一个念头。他脸色愈发白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懊恼情绪涌进心肺,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慌忙抬脚往洞外走去—— 与此同时,洞外传来一阵细细索索的脚步声。 郁流华立刻绷紧了背脊,眼前有一瞬出现了重影,有些分辨不出来人。 “师父……”熟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山主总是不吃药_42 郁流华握紧的双拳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下一刻,君黎清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外。似乎是在林间跑过,除了衣袍上的血迹,发间也缠上了几片叶子。 君黎清用空间戒里的水杯装了一些清水,正小心翼翼的往这边挪。 看到这一幕,郁流华心中百感交集。先前的担心和愤怒因为君黎清的到来,如一阵清风般拂过心房,转瞬即逝。 “师父,你醒了。”君黎清眼眸中闪着喜悦,“徒儿刚刚听到师父要水,便出去寻了,只是荒中没有被魔气侵染的清水有点远,让师父久等了。” 郁流华想要说什么,可一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鬼使神差的伸手,一边将徒弟发间的叶子摘下,一边问道: “方才——” “是君山山主……”君黎清似乎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师父为了救我不小心被进阶了的阴魂兽伤了脑袋,好在君山的人及时赶到了。” 这句话简直漏洞百出!郁流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先不说君自在见了他,没一剑刺死他就算了,他郁流华会是随便被阴魂兽伤了脑袋的人? 君黎清眼神有些躲闪,刚刚那么回答只是试探一下师父的记忆是否真的被他除去。他知道消除记忆对同一个人无法施展多次,可没想到他师父居然能记得大概! 在郁流华质疑的眼神中,他终于憋出一句:“嗯…那个…,是君黎清拦住了君山山主,还将我们送至这个山洞。” 郁流华:“……?” 君黎清?上次那个一根筋?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一连串的疑问蹦了出来,他也算接受了徒弟的这个解释:“之前为何不说?” 君黎清终于知道什么叫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了。他师父坳起来,全大荒的人都拉不住!“他说,日后遇到,师父自然会明白的。” 郁流华再一次沉默了。 君黎清走到他身边道:“师父先喝点水吧。” 郁流华其实并不觉得渴,只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既然徒弟费了那么大劲,自己也不该拒绝啊。他接过那小杯水,有些疑惑为何不拿大一些的去盛水,可也只是心中一想。 他抬手略微喝了一口后,皱起了眉。 这水似乎有股特殊的味道。 “师父快喝完吧。” 他在徒弟期待的眼神中终于喝完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体内的一些痛苦居然减轻了大半! “这水——” “师父没有其他问题了么?”眼见郁流华就要追根问底,君黎清立刻转移了话题。 郁流华想了一下问道:“荒中情形如何了?”既然君山的人也来了,那么他郁山是不是可以不用淌这浑水了? “荒中结界多处被毁,封门已经提前到了五日后。周师兄他们被护送回去了,我猜师父醒来定要再去查探,就自作主张……让、让君黎清送我们到这里了。” 郁流华点点头,瞥见徒弟袖口的血迹,脱口问道:“哪里伤着了?” “没有!”君黎清毫不犹豫的接口道,“这血是那阴魂兽的。” 郁流华不疑有他,从君黎清的空间戒中取出自己先前放进去的丹药。 “不管伤没伤着,先服一粒。” 君黎清接过,转身又跑了出去:“我去清洗一下。”身上的血腥味实在太浓了,再待下去怕是要露馅。 由于荒中很是熟悉,君黎清没走多久便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温泉。他将身上的衣物除去,露出胸口几个深深的剑窟窿。终于忍不住哼了一声。 被斩魔剑刺中,就算他是斩魔剑的主人,也无法避免伤口带来的疼痛。生死扇开扇后,三百年下在师父身上的封印也彻底被破了。 君黎清清楚的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一次对他下手了。只好采取这种折中的办法,至少能抵消一些生死扇开扇后带来的影响。 只要师父平安……他想到刚刚那个吻,心口的疼痛仿佛也消失殆尽。 往后的事情…… 走一步算一步吧。 君自在在树林内仔细检查后,便发现了这里的怪异之处。 虽然乍一看与三百年郁流华暴走有些相似,可这气息却蕴含着大荒最精纯的灵力。 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名字! 借着那人在君山多年的气息,终于在不远处的温泉旁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君黎清?”那身影只是个子拔高了许多,眼神依旧一如既往的冷漠。 往下瞥见那人胸口的血迹,君自在当下心神一颤:“你、你连心头灵血都舍得给他!” 闻言,君黎清迅速披好衣服,掠至君自在身前,强烈的压迫感轰然而至: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君山待了一千多年,脾气都收起来了。” 君自在僵在原地,君黎清这话语气虽平淡,实则是在提醒他。 他尴尬地呆立了片刻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郁流华修的这种功法简直前所未闻,就算是大荒恐怕也容不下他。” 若是放在万年之前,这人一滴心头血必然能使整个大陆为之疯狂。而郁流华这人分明不为天地正道所容,万年前若不是君黎清,恐怕早就湮灭在了群魔印下! “我不想在你面前摆什么架子,往后这种话,别再让我听到。”他冷声道:“我和师父的事,这世间还无人敢指手画脚,就算它——也不例外!” 大概是因为四下里太过安静的缘故,君自在忽觉背后渗出丝丝寒意。 山主总是不吃药_43 第23章 风起时分(十) 自从徒弟离开后,郁流华一直在山洞内打坐调息。他紧闭着双目,盘腿而坐,双掌置于膝上。待体内灵力运转了一个周天后,才觉得经脉内的痛楚减轻了不少。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忽觉一阵困意袭来。 可眼下这里是何情况尚且不明,尽管有些累,他还是强撑着眼皮起身朝外走去。郁清去了有一会了,他心底仍旧有些不放心。 天色晦暗,阴云翻滚。 远处六十四峰在乌压压的一片下连绵起伏。 “还想跑!” “尔等鼠辈,还不束手就擒!” 前方又有一名嘶哑的男声呸了一口道:“老东西!有完没完了?” 细细索索的脚步声混杂在呼啸的残风里,随后是一阵短促的兵器相交的刺耳摩擦。 “君自在,我破天宗几次三番与你相交,别不识抬举!”张平断断续续的喘息了几声后,声音却十分刻薄。 君自在着一身白色的道袍,挥手将君子剑召回冷厉道:“一群邪魔外道,也妄图立足于大荒,简直可笑。” “邪魔外道?”张平重复了一句,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几分新鲜,“你们夺天之生机,我们夺人之生机,大荒向来强者为尊弱者蝼蚁,怎么就你们是天地正道,我们成了邪魔外道了?” “强词夺理!”可怜君自在活了那么久还是头一次遇到张平这种能把歪理曲解成理所当然的,“好!既然如此,那我便为尊一次。” “既然都老成这样了,不好好在君山待着,偏要出来找死,那我成全你!” 君自在又是一噎。 ——叮 两人手中剑再次出鞘,连连碰擦了好几个回合。巨大的灵力在林中掀起一*无形的浪纹,君自在旋身而起,紧接着悍然一剑劈下。 张平先前被君山众人围攻了半晌,此刻显然力不从心,只好拼尽全力聚灵在掌心迎面而上。 两人都是大荒排的上号的高手,你来我往间都已不耐烦起来,可张平并不知晓对方是个真正活了万年的“老妖怪”,因此当君自在破开他的屏障,并将剑刺入他体内时,他还一脸的不可置信。“你——” 嗖的一声轻响,一根枝折破空而来。 白雪的剑身隐隐约约倒映出背后一个人影,君自在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将剑拔出。与此同时,整个人后仰,那折枝径直从他鼻梁上方掠过。豁然一声插丨入了不远处的树干上。 君自在将剑抵在地面稳住身形,朝着前方咬牙切齿道:“郁流华!” “不好意思,手滑。” 张平捂住胸口,回头一瞥,见是郁流华。哪怕先前那次有点不愉快,可光是想想将这等强大之人压在身下的场面,他便下腹一热:“多谢美人出手相助!”正沾沾自喜时,又是一道气劲袭迎面而来。 他整个人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下巴磕在一块石头尖上,顿时血流如注。 郁流华双眸被夜色染上了一层桀骜,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暗潮涌动的林间传来: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 “郁流华,你几次三番与我君山过不去,我不与你计较。破天宗妄图破坏荒中结界,以荒中魔气为本,夺他人修为,你难不成想与他们为伍?!”君自在剑尖直指郁流华。 闻言,郁流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哎,你这话说的,倘若我要与他为伍,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君自在气的握住君子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眼角瞥见张平要逃,郁流华身形在原地消失,下一瞬出现在张平身后,抬脚将愣在一旁的张平狠狠踹飞了数十丈远。 张平在突然暴起的疼痛中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内脏碎裂的声音。他闷哼一声落地,动弹不得。 郁流华装模作样的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脸嫌弃的道了句:“出门不顺啊,早知道让昆吾给我算算了……” “如此乖张目中无人,你这是要将大荒得罪干净才罢休么?”君自在对他这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品行简直看不顺眼到了极点。 君自在这老头,怎么说话还是这么令人讨厌。郁流华蹙眉回道:“不服可以打回来。”他指了指脑袋:“朝这。” 君自在觉得心肺都有点疼了—— “哦。”郁流华突然想起什么,又接了句,“那个叫君黎清的,他在哪?” 君自在面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你还不清楚吗? 可又转念想到那人现在的模样,眉头跳了跳:“当然是在君山。” “那你请我去君山吃一顿吧。”郁流华接口。 “你你你……”君自在没料到郁流华会来这么一句,他深吸一口气,最后怒吼一句:“果真厚颜无耻!” “三百年前那事我就不怪你了,听郁澄空说那时情况紧急。” 见君自在又要发作,他连忙嘴快的打断道,“你不用跟我客气,真的,虽说我看不惯你们君山,不过一顿饭,我还是可以免为其难去一下的。” 君自在:“……” 张平显然也被这一变故吓到了,不是传言君山和郁山不合么?! 不合到一起吃饭去了? “我去找一下徒弟。”说完,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留下满心怒火无处发泄的君自在和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张平。 君自在开始反思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被郁流华带着跑了 …… 山主总是不吃药_44 一旁的张平喘着气道:“君自在,要动手就动手。” 他现在终于知道这大荒第一剑的威力了,往日在荒南域故步自封,又得宗主器重。可这大荒又岂止一个荒南域?他几乎要咬碎了牙口:荒北郁山、荒西君山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尤其是这郁流华,看如今这修为,恐怕只有宗主亲自出手才可与其匹敌了。 “想死也没那么容易。”君自在方才被郁流华一激,怒气未撒,“尔等魔修,误人误己,死都是便宜你们了。” “呸,老子若是能逃出去,定要你们灭了你们君山!”张平怒骂,转头吐出一口带着血星的唾沫。 “不知天高地厚!” 君自在将张平缚好正欲离开时,林中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君自在,许久未见,你要带我的人去哪啊?” 这声音?! 君自在心下一震,他睁大了双眼。身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个名字在喉咙里即将脱口而出,可他又想到什么,仍旧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心底连道几声不可能! 一道黑影迅速从眼前掠过,从他手中强势的将张平夺了过去。 那人站定后君自在才看清他的样貌。 一袭青衣,长发扎在一侧,面容如刀刻般深邃。尤其显眼的是耳后延伸至背后的黑色纹路。 那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后,笑道:“老成这样,差点没认出来。怎么着,来了大荒反倒老得更快了?”或许觉得手里的人有些碍事,他在张平脑后一拍,随手扔在了一旁。“真是废物。” 君自在如今心中已经千回百转了数道念头,无数的疑问接踵而来:“常景洛,你不是……” “我不是早就死了么?”被称作常景洛的男子接了他的话继续道,“你都能在那次灭世中活下来,我为什么不能?” “可这大荒是那人所创,他绝不可能放你进来!” “他现在是不是叫君黎清么?”常景洛轻飘飘的回了句,“维持大荒很辛苦吧,都弱成那样了。”天地的压迫和束缚已经消失,他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由此可见,君黎清过得应当很难过了。 君自在不语。 常景洛又道:“我对现在的大荒没兴趣,待我找到那人后,我就会带他离开。” 君自在隐约猜到了他说的是谁。 封魔印下,诸魔尽灭,斩魔剑出,众生皆伏。 “封魔印下的事情你最清楚,青帝早就死了。” 常景洛听到这个名字,眯了眯眼睛,周身陡然掀起黑色气浪,他一字一顿道:“我不信!”君黎清身为斩魔剑主,天道都敢对着干,甚至连大荒都弄出来了,怎么可能护不住青帝? 君自在:“信不信由你。” 他觉得自己似乎好像忘了问什么,待看到张平才突然反应过来:“破天宗是你的?” “是啊。”常景洛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他君黎清不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地方吗?你瞧,无尽的生命,生来便享有的灵智修为,大荒得天独厚,放在先前那可是人人羡慕的紧啊,这种情况下都绝不了七情六欲,怪谁?” 身为护道者,行道人,却对众生厌恶至极…… 真是有趣。 “那你教他们魔修功法!就不怕再一次重蹈覆辙吗?” 常景洛的眼神里迸发出雷霆千钧之迫,他勾起嘴角。远处群山连亘,将他的身影衬的愈发深沉。 “只要够强,我们就能覆了这天!” 在君自在震惊而又不信的眼神中,他拎着张平迅速遁入黑暗中。 远处的风声将他最后的话语捎来: “天要灭我,我偏要活!” 君自在听闻这句,怒吼道: “天魔——” 第24章 风起时分(十一) 君黎清将胸口的伤稍稍处理后,只留下几处淡粉的疤痕。估摸着再过会应该就完全看不出来了。他转身朝岸边动了一步。 忽然—— 身后有什么正缓缓游了过来。 他将岸边的衣物一挥手,想要立刻起身,却被身后突然冒出水面的熟悉气息惊在了原地。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掌就搭在他肩上。紧接着一个温热的身躯贴了上来。 君黎清倏然将背挺直了。 郁流华本想吓一吓徒弟,没想到徒弟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撇撇嘴,松开了按在君黎清肩上的手,随后整个人放松手臂,着朝一旁的石头倚靠上去。 君黎清哪里是没有反应!他现在觉得一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若是郁流华看到他的正面,一定能发现平时绝不会出现的窘迫神情。 “我说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原来是自己来享受了。”郁流华打趣他。 君黎清不知所措的立了片刻,事实上,这兵荒马乱早已在他心底掀起了阵阵黄沙。他答了声“没……”,往前又走了几步。 郁流华一勾脚,将君黎清硬生生的勾了过来,又抬手将君黎清按在身旁。这才发现,徒弟……好像长高了一些。模样也脱了些稚嫩,五官却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 “跑什么?陪为师再泡会儿。” 山主总是不吃药_45 “不……”君黎清已经找不到自己原本的语调了,“我有点热。”他躲闪着郁流华直勾勾的目光,将脑袋瞥向一旁。平常敢偷偷看几眼,可眼下肌肤相亲,那人又只着了一件白色里衣。现在虽然没有恢复,但还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密而长的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几下,连嘴唇都抿得严丝合缝。郁流华看到他鬓角湿漉漉的发丝散至脑后,露出一只通红的耳朵。当即老毛病又犯了:“你这是害羞了?”他问。 君黎清闻言,脸色愈发板正起来。耳朵却仿佛更红了。 徒弟实在太好玩了,郁流华差点没憋住笑。 “师父,我还是先上去吧。”在待下去他怕 “都是男人,这有什么?” “哦……” 君黎清索性闭着眼睛,开始默念静心诀。 这泉水毕竟在荒中,郁流华只待了会变觉得有些乏。他偏头看了一眼徒弟,发现徒弟锁骨处有一道浅浅的咬痕。 “你这……谁咬的?为何不消掉” 君黎清伸手捂住,终于忍不住睁开了双眼,嘴唇动了动。 “你不愿说就不……” “小时候被狗咬过。” 郁流华某根神经骤然一跳,脑海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快的连尾巴都抓不住。 就在这时,君黎清突然侧头,两手在他胸前一扯。张嘴就是一口。 郁流华吃痛,连忙伸手去推他脑袋,没推动:“干什么?你是狗么?” 君黎清居然埋在他胸前,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师父是大疯狗,我是小疯狗。” 郁流华听罢,自嘲似的笑了一声:“别把这当什么好听的,起开!” 君黎清咬了一口后仿佛胆子也大了起来,喃喃道了声:“还回来了……” “什么?”郁流华没听清。 “没什么。”他在伤口上又咬了一下,这才松开郁流华。 郁流华平生第一次以这种方式与人肌肤相亲,意外的没有想动手的冲动…… “不要消掉,师父。”君黎清似乎怕他反悔,从戒指中拿出一瓶膏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胸口抹了几下,随后满意的弯起眼睛。 感情还想当个纪念?郁流华瞥了他一眼道:“待会随我去一趟君山。” “君山?” “你不是说是君黎清出手的吗?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去找他,索性这次办完吧。” 君黎清哪能让他去啊,当即脱口道:“他闭关了!不见客的。” 郁流华目瞪口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 闭关了? 这关说毕就闭当睡觉那么简单么? 他又道:“这事你倒是清楚的很。” 君黎清无言。 “先不管他闭关不闭关,君山我是非去不可。” 君黎清只能点点头,心情却如同在一瞬间又是上天又是入地,辗转难安。 君山 “疯狗来了!” “谁?!” “还有谁啊,郁山山主郁流华!” 估计荒中封印不稳一事都没有疯狗来了这个消息炸的飞快。君行非一听疯狗来了,如同打了鸡血般从屋内飞奔出来:“叫人!” 郁流华刚走了没几步,前方便出现了几十名身穿白衣的修者。俨然摆出了一个阵型。君行非站在最前面拔剑指向他道:“你!你来想做什么?”他依然记得被这人威压压得直不起身的窘迫场景,当下气恼的想要找回点面子。 众人严阵以待,气氛一度很是僵化。 剑拔弩张中,郁流华往前走了一步。 君山众人后退了一步,可见,有时候并不是人多就能有底气的。 君行非吃不准他的意思:“你再敢乱动,我们就不客气了。”话说的底气十足,剑尖却在微微晃动。 郁流华满脸轻松,道了句:“我来吃饭。” “什、什么?”君行非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句。“你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们君山何时请你吃、吃饭了?” “可是,”郁流华露出一脸疑惑的表情,“我明明与君自在约好的啊,做人不可言而无信是不是,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他将手放在嘴边学着别人的语气道:“呀,君山居然连一顿饭都要赖账。” “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们不客气了。”君行非顿了顿,又气红了脸骂了句:“无耻!” 郁流华坦然的笑了笑,倒是君黎清皱起了眉,一双厉目紧紧盯着君行非。 君行非被这目光一扫,没由地心中犯怵起来,甚至连语气都有些颤抖:“你……你们等会。”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霎时从四面八方窜出数道绳索。 “围住他们!”君行非咬牙切齿道。 山主总是不吃药_46 众人得令,迅速散开,转瞬围成一个圈。 郁流华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任由那缚绳绑住了自己和徒弟。“哎,左边绑紧点,没吃饭啊。” 害怕徒弟担心,他俯身在君黎清耳边道了句:“别怕。” “没。”君黎清轻轻应了声,而后,他盯着郁流华的双眸又补充了一句,“我会保护师父。” 郁流华心底有了丝暖气,好像每次跟徒弟在一起,都会自然的平静下来。就连郁澄空都私下跟他说过这种变化。或许……他看着郁清,这个徒弟没有收错。只希望郁清之后不要令他失望。 君山的缚绳确实比较独特,起初郁流华抱着一试的态度想要破了它,没想到越缠越紧。若是平常,恐怕他会猛地暴起灵力干脆毁了算了,可眼下又不是来捣乱的,他吐出一口浊气,觉得憋屈的心态果然不适合他。 君黎清见他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出声道:“师父不要使用灵力,缚绳自然会松下许多。” 郁流华也没多想,将灵力收起。 果不其然,身上的绳索松了不少。他转了转僵硬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 君黎清见状也松了口气,低着头跟在他身边。 心道这种被绑回去的滋味……还真是一言难尽。 早在君行非下山前,君黎雁和君黎月就已经得到了消息,还专门等在了君山主峰大殿外。 没过多久,君行非一行人就带着郁流华过来了。 君行非还有些洋洋得意,疯狗也算有点自知之明,连打都不打,直接束手就擒了。 君山弟子站在殿外,愣了一大片。觉得这画面跟想象的大相径庭! 台阶之上君黎雁见到这场面,当即灵识一抖,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开什么玩笑?郁流华被绑回他们君山了?这人怎么可能…… 君黎月比君黎雁好不到哪里去。先前郁流华有多嚣张她可是看在眼里的,如今这幅模样,确定是真的郁流华? “黎雁师兄!这疯狗污蔑我们君山连……”他似乎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只好狠狠的瞪了郁流华一眼。 “等……等等!”君黎雁似乎也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时一只灵雁从殿内飞了出来。他接过放在耳边,没过多久,他变了脸色猛地反应过来:“快松、松了啊!。” 君行非皱眉有些不满的问道:“什么?……黎雁师兄你确定吗?” 郁流华在一旁嗤笑了一声。 君行非又吼了一句:“这人可是郁流华啊!” “愣着干什么?松绑啊,行非,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君行非跺了跺脚,心中仍旧不痛快,干脆先使了个紧身诀。 郁流华猛地被一勒。 “君行非!”这下开口的不是君黎雁,而是君黎清了。 那股熟悉奇怪的感觉又来了,君行非小手一抖:“我我不小记错了嘛。” 郁流华哪里不知道君行非的这点小心思,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君行非。那一眼意味深长,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像足了一只老狐狸。 君行非偏了偏头假装自己没看见。 进了大殿,郁流华直奔主题:“君黎清呢?” 好在君黎雁方才得到了君自在的吩咐,立刻答道:“大师兄正在闭关,恕不见客。” 还真闭关了? 郁流华蹙了蹙眉仍旧有些怀疑,可人家君山的人都这么说了,他总不能说闯就闯吧。虽然这比较符合他的作风。 大概是那个名叫君黎清的人两次有意无意帮了他一把,看在那人的面子上,他终于将心底的一抹戾气压了下去。 君自在的吩咐是,只要郁流华不进入君山重地,那便随他去了。与其等这人脾气上来捣了他君山,不如放手让他自己到处转悠。 于是郁流华就比较郁闷了,大概是君自在的吩咐,导致整个君山的人见了他都把他当成了空气。好不容易来一趟吧,想找点茬,怎么就那么难?手痒,想打人…… 这边的君黎清总算把这次圆了过去。 他坐在君自在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水镜显示出的情景。 “有件事……”君自在欲言又止。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我见到常景洛了。” “谁?!”君黎清蓦然黑了脸,终于将目光从水镜上移开了。 “天魔,常景洛。”君自在特地补充了个前缀。 “它果然没清理干净。”君黎清淡淡的道了一句,“通道的封印效力越来越弱了。” 君自在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只好照着自己的理解说道:“那边的引力越来越强,大荒若是照这个速度,至少还要千年才可以有能力与之相衡。我会尽力封印好,至于那些魔物……我已经尽量不让郁山的人接触了。” “你做的很好。”郁山是师父的,在他没有摸清“它”的规律和意图前,这些事尽量少接触。 还有……师父…… 他眼眸颤了颤。 君自在很想吐一肚子的苦水,他君山在大荒又是当爹又是当娘的,回头还让郁流华记恨上了,这买卖不划算啊。“君山灵脉之处,万魂归来时,我承诺的也会做到。”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这种事情到底还是违背了天道本意。” “你不想那些人回来了?” 君黎清仍旧有些稚嫩的面容透出一股老成。 山主总是不吃药_47 “当然不是,我不后悔。”君自在叹了口气,他还是看错了一点,君黎清同常景洛实则是一样的,就算他是天道选择的护道人,可他骨子里仍旧藏着股反意。 只是那反意至始至终——都只为了一人。 众生于他,并未有丝毫不同。 怪不得先前在人界,人人都道他面冷心冷,杀伐果断。 行一人之道,护的,也是一人之命。 就在两人均陷入沉默时,君黎清瞥见水镜中那人褪去了衣服。 他急忙抬手,将水镜打了个四分五裂。 君自在:“……”刚刚发生了什么? 君黎清道:“往后这水镜,也该设一下禁忌了。” 君自在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郁流华在一座山峰后找到了一处温泉,昨日在荒中泡了一会,总觉得气息有点不舒服。这山峰貌似并未有人在,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他将外袍脱下,随手挂在了树枝上,自己只穿着身白色里衣缓缓走进池中。 霎时,一股暖流顺着手腕爬上了背脊。 君山的人真会享受,他眯着眼睛感慨了一句。联想到自家山头,因为开始并没有多少弟子,所以这些温泉,道场统统 ——没有。 或许回去后还应当再规划一番。他迷迷糊糊的想着,神识同时放开覆盖了整座山峰。 君黎清见郁流华睡在自己天清峰后的温泉里,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那泉水确实对身体灵力大有好处,可是师父修的与他到底是不同的,若是想要达到同样的效果,怕是要…… 郁流华被疼醒了—— 泡个温泉被疼醒还是头一遭,他百思不得其解。那种疼是极其细密的,宛如一根根细针扎在血脉里,他曾在藏书阁内看到过一种药泉,能够拓宽人的经脉,使灵力更加精纯的游走在体内。只是这种温泉极其稀少,他在大荒数万年,也未曾见过。因此认为这种药泉不过是一个传说。 没想到会在君山碰到…… 除了疼点,也并未有其他反应。 他咬牙又坚持了一会,最后实在受不住了才飞身而出,使了个诀将衣服弄干重新穿好。 这座山峰灵气十分充足,不愧是独占四条天之脉的君山。他一面观察一面穿过竹林,来到一座木屋面前。 以他的修为,早在神识覆盖时就应当能发现这座木屋了,可眼前真相显然不是如此。 莫非只是幻象? 他重新覆盖了一番,仍旧无法显示出这座木屋。按照君黎雁所说的几处“禁地”,这里似乎并不算在内。犹豫了片刻后,他轻轻推开了屋门。 一股熟悉的凝神香味扑鼻而来。 他环顾了一下堂屋,屋内并没有多少摆设,只觉布局十分干净利落。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山水湖光画作,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一些。只见苍茫云海之下,两岸峰峦叠嶂,连绵了整幅画卷。烟雨朦胧中,水上漂浮这一叶小舟。 舟上坐着一黑一白两个人影,人影虽小,但那姿势却是相依在一起。 郁流华当下产生一丝怪异的感觉。 往里屋走去,也是干净的一尘不染。一张书桌,一张床,足够与他静室有的一比了。 他走到窗前,吱呀一声推开了木窗。随风飘进几片桃花瓣,他伸出手截住一片,这才发现窗旁那棵开得正好的桃树。从这个方向望去,远处的几座高峰巍峨耸立。 枝头几只灵鸟叽叽喳喳的叫着,似乎觉得这身影很是陌生,挨在一起时不时的点点头。 “喳喳”不是主人哎。 “喳喳喳喳”但是好好看。 君黎清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幅画面。 那人立于窗前,抬眸远眺。面色平静柔和,竟将灼灼桃花的丽色生生比了下去。 他一步步走进屋,双手握紧,没有进里屋,生怕打扰了那人…… 还是郁流华回过神来,看到徒弟一脸发呆的表情忍不住叫了他一声:“郁清”,他跨步走出来问道,“方才去哪了?” “去做了点吃的。”君黎清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一样的端上桌。 这几道菜光看外表都觉得食欲大增,似乎都是自己未曾见过的,郁流华挑眉:“君山的?” 君黎清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没酒喝,有点可惜。”他也清楚自己那点酒量,可是在郁山郁澄空看着他,在君山又不放心。心中的一点酒瘾像绒团似的挠来挠去。 君黎清眨了下眼睛,又看了看郁流华。 “我们今晚可以在这屋住下。”言下之意——可以喝点。 郁流华觉得徒弟还是比较靠谱的,加上这些日子长开了身高,真是越看越觉得顺眼。 君黎清走到屋后,从桃树下挖出一坛密封好的酒坛来。怕郁流华起疑,连忙解释道:“方才有位君山弟子说于我听的,这酒年岁很浅,应当可以喝不少。” 郁流华笑了笑,觉得徒弟好像走哪都能讨人喜欢。可转念一想,还有他人觊觎自己徒弟,心中立刻又泛出些不自在。 君黎清本就抱着些别的心思,当下就给郁流华倒满了一杯。 郁流华正要抬手去喝,被君黎清伸手打断了:“师父,可以试试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听说这样不容易醉。” 郁流华巴不得自己这一杯倒能有所好转,于是点头先尝了几口菜。 山主总是不吃药_48 “君山的竹尖笋。”郁流华每吃一道菜,君黎清就解释一遍。 “这叫云谣,晨初花开,日暮花落。结的果实酸中有甜。” 郁流华夹起一块红色的糕点尝了一口。 君黎清沉默了一瞬。 “怎么不说了?” 君黎清之前一直未动筷子,只瞧着郁流华吃,这下终于伸了筷子。他看向郁流华,声音温和带着股少年特有的清冽:“这是红豆糕,传言红豆相思,是送与心爱之人吃的。” 郁流华神色莫名的盯着红豆糕,又看了看徒弟。 君黎清道:“徒儿很喜欢师父,这辈子都会好好待在师父身边。” 郁流华只当他是小孩戏语,再说师徒之情就应当如此。他笑了笑,放下筷子,转而喝起了酒。 “你方才说的这些,先前闻所未闻,难不成是君山特有?” 君黎清适当的装傻:“徒儿也不知。”其实都是之前人间的普通食物,他将先前的明衍宗搬到大荒后,这些食物也只能长在君山。 郁流华只好作罢,这等美味不能尽数带回,还真有些可惜。 荒北多为雪山,平时打个野味都得注意是否开了灵智。想想就有点心累。 他又想起齐萱和蛋蛋了,愈发觉得日子过得不甚潇洒。 人都说借酒能消愁,他端起酒杯仰头喝了小半杯。只觉这味道十分芬芳,辛辣中还有股浓浓的桃花香。他很少喝酒,自然品不出这酒的年岁。 一杯一杯直到酒壶见了底。 君黎清见他已经开始渐渐不说话了,遂坐的靠近了些。将郁流华的脑袋轻轻抬起,搁在自己肩上,伸手点了点他泛红的脸颊。 笑了…… 这酒他藏了万年,只为等一个不会喝酒的人。 天光渐渐暗淡下去,他将郁流华抱到里屋。 屋内的长明灯下,他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的修长。 紧接着一双修长沉稳的手握住了另一双白皙的手。他俯身就这么一直看着郁流华。 郁流华朦朦胧胧中记不得自己身在何方,只懂得一个劲的问。 “你是谁?” 另一个声音在他四周极为有耐心的不断重复着。 “爱你的人。” 听到这个答案,他蹙了下眉,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涵义。 夜色温柔的照拂在床沿边坐着的男子身上,俊朗干净的眉目低垂,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长夜漫漫,清浅而又带着花香的呼吸就在这方窄小的空间里,一点一点的,强势且不容拒绝地盈满了某个人的心房。 郁流华喝醉后睡觉极为老实,身子躺平,双手置于两侧。头微微偏向一边,似乎觉得这个姿势有点难受,睡梦中呓语了一声。然后,有另一双手伸过来将他的脑袋扳正。 君黎清将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犹豫一瞬后,蹑手蹑脚的爬到床里面。 床铺原本就不大,这下挤了两个成年男子,愈发显得狭窄起来。 他张开手臂,像多年前那样轻轻抱住了郁流华。 师父瘦了…… 这是他脑中第一个想法,平常在宽大的衣袍下还看不出来,如今这么一抱,才发现这人腰部好像又瘦了一圈。他皱了皱眉,对郁山有些不满起来。 君黎清睁眼说瞎话,这酒劲浅,可郁流华还是睡了三天。 这三天内,君黎清几乎每日都带着笑意,忙前忙后的照顾郁流华。 君自在偷偷来了一次,见君黎清这副模样,惊地眼珠子几乎要蹦出眼眶。那人忙前忙后,水打了一盆又一盆,乐此不疲还甘之如饴…… 君自在:“……” 我去洗一下眼睛,我怀疑我出现了幻觉。君黎清在笑?!简直比大荒要完还要恐怖! 阳光正暖,丝毫看不出前几日异象过后的影子。 君黎清同意让郁流华喝酒,其实也是存了一份心思。封门提前到来,这人之前气息一直不稳,贸然过去他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于是这几日夜里,他偷偷又下了一层暂时性封印。 “睡几天了?”郁流华慵懒的倚在床上,喝完了君黎清刚刚做好的醒酒茶。 君黎清一手接过茶杯,一手去扶郁流华。“三天了。” “……”郁流华沉默了一瞬,“你不是说这酒很浅吗?” “嗯,师父酒量确实很小。” 郁流华竟无言以对。 他思忖了半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君黎清脸上道:“这几日你先留在君山,君自在再怎么与我有嫌隙,也不敢拿你怎么样。我还有事要忙,忙完再来接你。” 他拍了怕君黎清的肩膀:“我知道你在修炼上向来不让人操心,君山也有一处藏书阁,君自在不是小气的人。”他并未多说,他相信徒弟应该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不行,我跟师父一起去。” “来给我添乱么?”郁流华语气严肃,封门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很危险。郁清在他身边,他难免会分神。 “《九霄剑决》我已经到了第七重,师父若是不放心可以试一试徒儿。” 山主总是不吃药_49 郁流华没想到平时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徒弟,这回居然这么倔强。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他扔下一句,“若你敢来,就当我没你这个徒弟!” 君黎清僵直了背脊,五指在袖下握紧成拳。 他望着郁流华已经远去的身影,觉得喉咙干涩的厉害。 多年前…… “你想拜我为师?为何?” “你很厉害。” “……比我厉害的人也不是没有,你怎么这么一根筋。” “你没有扔下过我。” “好,从此之后,不抛弃,不放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天清,我今日就收你为徒。” 荒中 因为封门一事,君山除了留下几人驻守外,几乎都赶到了荒中。六十四峰外的巨大结界这几日一直不稳定,流转其上的灵力时不时就会黯然失色。 君山的人排查过后,每处都安排了数名弟子以自身灵力填补。 郁流华隐匿了身形气息,旋身飞到不远处的一棵高树上。 只见不远处快步走来数名修为深厚的修者。 “释远道友。”君自在朝一名身穿红衣道袍的年轻男子点了点头。 那名名叫释远的男子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君山主有礼。” “五日前荒中结界动荡不安,为了防止发生什么意外,我便自作主张将封门一事提前了,有劳各位跑一趟。” 释远微笑着摇了摇头:“事关大荒安危,如佛宗义不容辞。也是贫僧分内应做之事。” 那群光头在人群中显眼的很,郁流华一瞧便觉心中烦躁。 几人象征性的寒暄之后,终于着手封门了。 君自在、释远以及其余几个陌生面孔率先进入了结界内,看样子是想去主峰不老树下。 郁流华将君黎清的令牌拿出,握在手心。感受着上面入股的寒意,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几日体内灵力稳定了不少,虽然不清楚具体原因,但于他而言,也算是个好消息。 他看准时机后,迅速掠了进去。 “谁?”正在修复结界的几人中,有个少年觉得眼前似乎有道残影闪过,急忙问了句。 其他人转身看了看,四周安静如常,遂回头道:“哪有人?封门这事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了,别总疑神疑鬼的。” “可我刚刚明明看到有个黑影……”那名少年疑惑着。 “行了,专心点。旁人又没有君山令,再说了缺口都有人守着,别说人了。哪怕只飞虫也进不去。” 那少年听了也只好作罢,或许是这几日紧张的吧。 “飞虫”郁流华此刻正加快速度赶往主峰。 各类魔物层出不穷,他一路无视过去,竟也没有魔物追上来…… 忽闻天边一声炸雷 ——部分结界被拉开了 只见数百里的天空黑云翻滚,随后天地间一声轰鸣,脚下的土地震颤着发出数道呜咽的响声。郁流华也有点站不稳,他双脚轻点,索性腾空而起。 咔擦—— 天边亮如白昼,他抬眸望去。 只见主峰上空电闪雷鸣,十几道紫黑闪电自虚空内爆裂开来。 即使隔了这么远,那雷声依旧响彻天地。仿佛每一次都落在他耳边。 来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生死扇在灵识台上极为狂躁的不断颤抖,若不是他死命压住,恐怕又要像三百年前那般不顾一切的闯入“门”内。 不过一死物,还妄想反抗我! 他灵识一动,伸手握住了扇柄。 力道之大,连掌心都被勒出了痕迹。 主峰顶部的雷电愈发急切起来,落下的宽度也大了一倍。带着摧枯拉朽之势不断攻击着封印。 想必是君自在等人已经开始了布阵,那原本薄薄一层封印在瞬息后赫然亮起了白光,随后封印收紧,以不亚于雷电的力量渐渐往上方压去。 郁流华看着上方的动静,忽觉手心一痛。生死扇如脱缰的野马迅速朝峰顶飞去。 法器是主人护体的宝物,怎么可能伤人! “回来!” 他心下大骇,顾不得血淋淋的伤口急忙提气追了过去。与此同时想用伴生法器的约束力控制生死扇。 生死扇感受到召唤,似乎在空中停顿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停留多久,又开始朝上方飞去。 郁流华心下焦急,眼见那扇子就在他指尖前,可就是无法握住! 一人一物速度都十分迅疾,在空中留下两道拉长的残影。 山顶的十几人正站在各处阵眼上,只听嗖的一声,有什么径直穿过人群。 山主总是不吃药_50 君自在看清那是什么后,第一个反应过来:“郁流华!” 紧接着又一道黑色的身影追了上去。 众人脸色刷的一下白了。可此刻灵力连着封印,一旦撤回只怕会伤了自己根基。因此,众人只能目光紧紧盯着上空那人。 “这疯狗还想再来一次血洗荒中吗?!” “别说了,尽快封印” 快了…… 再近点…… 郁流华眼见那扇子就要破开封印进入虚空,他爆喝一声。单手以一个极刁钻的角度,反转手腕拽住了扇尾的流苏。 力道来不及收起,下一刻他睁大了双眸,看着近在眼前的封印。 “住手——”君自在以为他又要毁了封印,当即怒不可遏。 就在郁流华将扇子重新握在手里准备离开时,背后传来爆出一道强势的吸力。先前那番使用灵力,灵识台已经隐隐作痛。 就在他被吸入虚空时,身后传来一道近乎撕心裂肺的惊呼。 “师父!” 郁流华的思绪被这急切而又短促的两个字搅和的支离破碎。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来人。君黎清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瞬的场景,此时尽管拽住了这人,可心中仍旧后怕不已。 “……蠢货”郁流华怒骂道。 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他想到的不是自己说不定要死了,而是该怎么罚这个不听话的徒弟。 君黎清自从进入虚空内,也不好受,他在郁流华怀中,紧紧回抱了过去。 “师父别怕,我在。” 郁流华觉得好笑,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两人在这虚空之中也不知被拉行了多久。郁流华也没有精力去想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将君黎清死死护在怀里。 眼睛睁不开,空间里的风刃一下一下的撕扯着衣物,他榨出体内最后一丝灵气在两人周身展开一道屏障。可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在这得以喘息的瞬间,他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只见一望无际的浩渺黑暗之中,有零碎的星光碎落在他们身边。 脑中终于想起什么……这就是——“门”? 忽然怀抱一空。君黎清蓦然消失在他眼前。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一只利爪狠狠攫住了他的心神。 郁清—— 他张了张嘴,想要喊出声,却发觉口中一片血腥。 死寂的沉默如同一头蛰伏在深渊的巨兽,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扑上来将人撕个干净。 “郁流华,你且听着——” 呼吸困难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仿佛有什么从两旁呼啸而来,正挤压着他周围的空气。就在这瞬间他又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师娘!” ——是他自己的声音! “生死扇绝不能再开,你现在的力量还很小。等着……终有一日,天道再无能力对众生指手画脚,待行道人……你……” 为什么不说清楚? 郁流华觉得周遭空气像是被人用力扭曲了,耳边轰鸣声不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眼耳口鼻中留了出来。 他本能的缩了缩身体,想要在这一方狭小之地获得一口喘息。 意识断断续续的,拼拼凑凑出一些话语。 生死之隙—— 其实也就是一个呼吸的时间。 一界阴,一界阳,在你睁开眼的那一瞬息,就已经注定前尘往事皆如云烟散去。 一朝生,一朝死,生死相依,如阴阳相合,转圜着大道衍变。 他在黑暗中好似沉睡了千年万年。喜怒哀乐、爱恨嗔痴在他脑海中如过幕般不断掠过,最后汇聚成一把扇子的模样。他看到那把扇子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一个“生”字跃然而出。 忽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下一刻场景突然明亮起来。 从最初的那阵刺痛中回过神来,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棵桃树下,手中握着把展开的黑色扇子,上方写了什么却模模糊糊看不清晰。再往前则是一座极为巍峨的宫殿,他心中猜测着现在应当是在一座山峰上。 “花开了。”有个清亮的童声自身后传来。 他想转过头去看一眼,然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 良久,他听到“自己”说了句: “只是这种程度罢了。” 这声音带着股冷意,又十分有磁性。 视线终于动了,他转过身去,首先看到的便是那辽阔无垠的云海。下意识的,他推翻了先前的猜测——这不是一座山!除了这座宫殿,无论哪边都是白茫茫一片。阳光直射在云海上,云雾缭绕的缝隙之中还能看到下方黑压压的土地。 耳边传来细细索索的翻动,他低头。看到一个小小的脑袋几乎要埋到土里了,白衣上也沾了不少泥土。那小孩伸出手在另一侧捏了个诀,又有一条藤蔓刷的一声破土而出。紧接着藤蔓上逐渐开出数十个淡黄色的花蕊。 山主总是不吃药_51 小孩仰着头,露出一个渴求表扬的表情。 他看见自己抬手在藤蔓上轻轻一划。 数息后,那原本开的娇艳的花朵渐渐枯萎、变灰,最后悠悠被风吹落。藤蔓也如同瞬间被抽走所有生命力,轻轻一碰,咔擦一声尽数断裂。 “花开花落,在你看来是多久的事?” “瞬息” “生命也是如此。” “就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吗?” 他听见自己轻笑一声,随即摇了摇头:“若你将来找到了,不妨告诉我一声。” “这里这么大,我肯定会找到的!” “幼稚” 他看到小孩眼里的光芒闪烁了片刻,不服输的昂起头:“找到了,你当我师父。” “还学会新词了?” “你说的啊,师父就像父亲,你是永远不抛弃我的,这难道不是永恒?” 他在心底赞赏了片刻:“此乃亲情。”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又道:“可就算如此,我总有一日会离开。这不算——” “不许离开!”小孩扑上来死死拽住他的手。 “我有我的任务要完成,你也有自己的事,你看——”他弯腰将小孩抱在怀里来到山崖顶头,挥袖,霎时云海翻涌,接着掀起一道巨幕。 里面出现了几道身影,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还露出大片胸膛。 小孩歪着脑袋问了句:“两条腿跟我们一样,他们是什么东西?好难看。” “人类” “那……”小孩拽着他的衣襟有些紧张的问:“你会喜欢他们吗?” “不是我,而是你啊。”他将巨幕撤去,同小孩重新回到桃树下。 “我不喜欢,他们砍了树木,还杀了那么多生灵。” 他一语不发,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小孩随手点出一条藤椅,让他躺在上面。 “你从不告诉我你叫什么。” “那你叫什么?”他反问。 “有人告诉我,天之清,地之浊。”小孩捧着脑袋在藤椅上眉眼弯弯。 “我名阿清——” “我的名字……”他突然顿了一下,将目光投向天空,思绪划开了老远,半晌才道:“你猜” “你猜?这是什么名字好奇怪。” 他能感受到这具身体内心的一股憋屈。 只见自己抬手在小孩脑门上一拍:“甚是无趣啊你。” 谁知小孩竟坏笑起来。 他这才恍然大悟,竟被这小孩摆了一道。 小孩凑近他左边:“哎,你猜你猜,今晚吃什么?” 下一瞬又出现在右边:“你猜,你为什么不理我了?” 他索性闭眼,眼不见为净。 世界又重新陷入黑暗—— 他听到小孩嘟囔了句:“你自己点灯,不准我放火啊。” 他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白了小孩一眼嘲道:“那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好好看书去!” 第25章 岁月忽已暮(一) 千坟头前千鬼行,万魂冢下万魂哭。 神洲四海长相合,白骨路下最难行。 万魂冢这块地,向来邪气的很。活人不进,死人不出。老一辈的都讲那是上古天神互相征伐遗留下来的一处战场,由于杀孽太重,那戾气使得整个白骨岭白日如夜。 白骨皑皑,远远望去就如同覆了一层冰雪。山间偶有几处稀稀落落的枯树,加上时不时传来的呜呜风声,人到了这里,难免心生寒意。 还有人传言山里万魂冢里的人都是生前做了大恶之事,死后才会连尸骨都无人拾掇。因此,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敢往那边去了。不过传说归传说,这世上胆大不怕死的多了去了。万魂冢外,白骨岭下就生活着这么一群人,吃死人饭,活死人骨。 往往几个大人结个伴,在外圈那么一走,呵!总能搜刮出不少好东西。 加上冬季即将来临,那山里不少兽类的毛扒了也能御寒。因此结伴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山主总是不吃药_52 离白骨岭入口不远的小土坡后,两个小脑袋正明晃晃的动着。似乎在犹豫该不该出去,大人总是在每月初一言不发的出门,孩子们问,就说去打猎了。可每次回来总会少几个人,上个月隔壁村的王叔就是这么没了的。 大人们抬着个破陋的架子,上面蒙着层白布。人群中先是有人小声啜泣,而后一个接一个,哭声愈发悲切。 那是鸿第一次见到死人,也许是因为生死对孩童来说太过遥远、太过陌生。就像初生婴儿本能的对世界万物感到好奇,什么万鬼同哭,妖怪吃人,在他们思想中,也只是大人用来吓唬小孩的话罢了。 土坡后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鸿伸长了脖子,眯了眯眼睛,想要使视线更加清晰,口中有些疑惑道:“哎,你说这时辰往日大家不都应该回来了么?” 另一个怯生生的男声道:“我们……快些走吧,怪吓人的。” “你胆子这么小方才干嘛跟我来。” “你说这边有好吃的……” 鸿回头瞪了一眼蹲在土坡后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胖子:“行吧行吧,你要是想走自己走回去,我反正是要去看看的。”其实开始的时候,自己也是有些害怕,这才编了个谎话想随便找个人陪自己权当给自己打打气。 胖子平日里总一副笑嘻嘻的傻样,给块肉就跟狗捡着骨头一样流着哈喇子跟人跑了。也实在没办法,村里年纪大些的孩子玩不到一起去,年纪小的因为家里大人的话对这边怕得很,也只有李胖这头猪敢为了吃的陪他跑一趟。 “你不会是怕了吧?” 李胖一个哆嗦问他:“你、你不怕啊,你看、看这里,大白天的……”话说着,前方忽起一阵大风,从峡谷内的通道处呼啸着袭来。 风中带着几声呜呜的哀嚎,活似哭泣的女人。 李胖登时腿软:“要命了啊,这这这,我要回家!” 鸿没好气的踹了他圆滚滚的屁股一脚,李胖捂着屁股就这么站了起来,满身肥膘都在颤抖。 “一阵风就把你吓成这样,真怂!”鸿蹲下去,在包裹里翻来翻去,“我的棍子呢?胖子,你是不是忘记放……” 他嗅了嗅鼻子,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抬头一看,胖子哆嗦着腿,地面上一滩水渍。 “你不、不至于吧……” 胖子惨白了一张脸,眼珠子直翻,双手朝前一指:“有……鬼”紧接着人往后踉跄了几步,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听闻这话,鸿也觉得脑后有些发凉,一股酥麻慢慢爬上了背脊。他在心底给自己道了几声假的假的假的后,慢慢的转过头去。 心头猛然一跳—— 只见那白骨岭深处,有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走来。离得太远也不知是人是鬼,纵使他胆子大,可这显然不是他平日里熟悉的那些大人,当下,心里直发憷。 他慌张中缩回脑袋,手脚并用的爬到胖子身边。“胖子,起来!” 胖子原先就在装死,被鸿这么一摇,脑袋更加昏昏沉沉。心道打死也不起,我只是个死人,对,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鸿看见胖子眸子不停的转动,喉咙动了动似乎在不断的吞咽口水,他伸手在胖子腿上狠狠一掐! 胖子“啊!”了一身直起了身板,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别装死了,我们快走!”鸿推了他一把,正准备离开,胖子又不动了。 “那人好像……不对劲啊。”胖子压低了声音,悄悄指了指后面。“好像是个瞎子!” 鸿手下动作一顿,立刻顺着胖子指向的方向望去。 那人一身衣服好似被什么撕扯过般,一条一条的挂在身上。闭着双目,手中拄着一根竹杖。正拍打着地面,速度虽然慢,可那步子却极为稳重。 待走到距离小土坡只剩二十来步的时候,那人突然将脑袋偏了过来。 鸿没想到这人感观这么敏锐,马上捂住了自己和胖子的呼吸,试图通过这种方法降低他们的存在感。 那人衣衫褴褛,可样貌却是出奇的好。 鸿没读过什么书,看到那张脸绞尽脑汁的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好听的词来形容,脑中就只剩下两个字:好看! 真好看啊,鸿想,村里最好看的那个姑娘,当初嫁人的时候可是连隔壁村的好多人都慕名而来。可在这人面前,仿佛连天地都失了色。 就在两人看呆了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吼。 胖子被这吼声一惊,两眼一翻,这回事真真切切晕死过去了。 鸿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一只老虎的叫声,离村子不远的林子里经常出现这种吼叫。若是遇上了,少胳膊少腿都是轻伤,严重的直接被咬的连肉都不剩!他额头滚了汗珠,顺着脸颊流入衣襟内,明明是温热的液体,在这情况下,他只觉阵阵发寒。 原以为这下要死定了,可接下来的场景恐怕他这辈子都无法忘怀。 只见那黑衣男子骤然提起竹杖,双脚轻轻一点,以完全不似人类的速度直袭过来。 黑衣男子发起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几乎没怎么听到打斗的声音。只听背后一声闷棍的声响,地面一震,仿佛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他鼓起勇气转头,看着脑浆都迸出来的老虎已经睁着眼倒地。心有余悸的往后挪了几步,这人方才的一击带着股狠劲,就像这白骨岭上多年不散的雾气般森寒。即使鸿不知道这人是谁,可是古往今来有几个人能从万魂冢孑然一身还活着出来? “这是……哪里?”黑衣男子闭着双目,声音也有些沙哑,好似许久未曾说话。 “……”鸿沉默了一瞬后,小心翼翼的找回了自己原本的语调,“大神州,万魂冢。” 大神州?万魂冢? 这是什么地方…… 鸿看到那好看的男子猝然拧紧了眉:“你可知郁山?” 鸿摇了摇头,随后才反应过来这人似乎是个瞎子看不见,道:“没。不过离村里百里地外有个崇明山……” 又过了好一会,这人都没动静。 鸿站起身,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竹杖蓦地一抬,打在他手臂上。 山主总是不吃药_53 “你……你不是瞎子吗?”鸿大惊。 “看不见不代表听不见。”那人淡淡道,“附近有没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或许是这人救了他们的缘由,现在这么一看,出奇的觉得有几分好相处。鸿笑了起来:“恩人,你刚刚好厉害,一招就打死了那头老虎!” “……” “这样吧,天色不早了,恩人不嫌弃的话可以去我家。” 那人思考后,点点头。 鸿一面激动的去摇胖子,一面敬佩的望着黑衣男子。他觉得这人肯定是个很厉害高手,甚至比村头那个能一掌碎裂石头的屠夫刘还要厉害! 胖子被鸿的大力道摇的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睁开眼道:“我死了吗?啊……” “快起来,是恩人救了我们,现在赶紧回家!” 胖子僵硬的一转脖子这才发现旁边的黑衣男子,心道原来不是鬼啊——可这人衣衫褴褛的样子,怕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他小声道:“你就这样带回去啊,村长要知道你带了个陌生人回去,铁定要打你咧。” 鸿板起脸,学着他爹的模样正儿八经道说他:“阿爹说了,人要知恩图报,没有这个人,我们刚才就死了。” 胖子被这话说的霎时就面红耳赤起来:“我、我又没说不报恩。” 鸿知道他胆小,拍了拍他的肩膀到:“行了,走吧。” 胖子又道:“你不去白骨岭啦?” 鸿觉得一股气梗在喉咙,想发作又发作不出来,只听旁边黑衣男子淡淡道:“里面很危险。” 第26章 岁月忽已暮(二) 胖子与鸿两人在前面走,黑衣男子在后头跟着。 两人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疑惑。 胖子张大嘴巴,一字一顿的朝鸿比口型:是瞎子吗?看着不像啊。 鸿也有点怀疑,可那人若是好好的,为什么偏偏要去装瞎子呢?爱美之心人人有之,哪怕这是个男人。若是真瞎了那可真有点可惜了。鸿咽了口唾沫,紧张的与黑衣男子搭话:“恩人为什么会在白骨岭?那地方可会吃人呢。” 黑衣男子听罢,嘴角轻扬,那笑中多了丝戏谑:“既然吃人,为何你们还要去?” 胖子立马撇清:“我没想去……” 鸿倒是不以为意的挠了挠头道:“大人说的话嘛,总归是吓唬小孩的,要真吃人他们自己还去咧。我鸿可不怕那些妖魔鬼怪,他们要是敢来,我、我就拿棍子戳死他们!” “年纪轻轻,口气倒挺大。” “才不是哎,我可是跟阿清学过的。”似乎提到阿清,鸿心中就能有不少底气。阿清是三年前来到万魂村的,当时胖子父亲刚刚从白骨岭回来,发现倒在村子口的阿清。便悄悄抱了回去。后来虽然被村长发现了,可阿清脾气好,还答应教村里人一些功夫。村长便留下了他,再后来,整个万魂村的人可都把阿清当神仙呢。 “阿清?”会是郁清吗? “是啊,阿清可厉害了。”他挠了挠头又加了一句,“但我觉得恩人更厉害!” 胖子在一旁抱着先前没啃完的鸡腿,想去拽鸿:“名字。” 鸿怕他油光兮兮的手继续荼毒自己的衣服,侧身一躲:“什么名字?” 胖子朝后面挤挤眼睛。 鸿一拍脑门,心道怎么关键时刻还没这头猪管用。连人家救命恩人姓甚名谁都还不知道,真是太不该了。 “恩人尊名是什么啊?我叫鸿,鸿鹄的鸿,将来恩人有任何吩咐尽管来找我。哪怕豁出性命我也一定拼命完成!”鸿将胸脯拍的响亮,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黑夜中闪着激动的芒光。 “举手之劳罢了,我名郁流华。” 鸿将这名字在心底反复念叨了几遍。 “刚刚提到的那个阿清,是否也在这个地方?”郁流华语气显而易见的加快了许多。 “啊?”鸿还没适应过来这个快速转换的话题,但他还是答道,“阿清是三年前来的,不过前阵子说要出一趟远门,这会子还没回来。” 郁流华心一沉。 如果这人真是郁清,那这三年时间又是从何而来?自己来到这里也不过才一年,无论怎么算都不对劲! 他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堆白骨之中。眼睛不能视物,他估摸着是在那处奇怪的地方被风刃割伤了。同郁清失散后,他好像去了什么地方,可回头却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没有精力想太多,若是在大荒可能他不会这么担忧,可眼下这地方根本就没听说过。加上自己的灵力一直受阻,除了一些普通招式外,很难再动用任何天地灵气。先前有次情况紧急,他强行调动灵力,结果心口疼了半个月。简单点说,他在这方世界的情况比废人稍微好点。 更何况——他现在是个瞎子。 就这么想着,三人已经到了万魂村。 村口一只黑毛犬汪个不停,黑夜中那双黑亮的眼眸还泛着狠光。 “大黑!去!”鸿夺过胖子手里的鸡腿,发现果真一丝肉都看不见了。“你看你那身肉,少吃点啊,你是想将天撑破了吗?” 鸡腿骨扔到大黑面前,大黑嗅了嗅。然后一脸嫌弃的摇着尾巴蹲坐了下来继续汪汪。 鸿心道真够挑剔的。 这时郁流华往前走了几步。 大黑顿时叫声一滞,喉咙里呜咽了一声,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起身撒腿就跑。 胖子目瞪口呆:“大黑见到生人都是叫唤不停,恩人……真是天赋异禀啊。” 山主总是不吃药_54 郁流华:“……” 君黎清离开万魂村后,先回了天外上清宫。 踏入上清,禁锢多年的熟悉气息霎时间冲入了院子里。 君黎清坐在石凳上,颇为怀念的看着周围的一切。那棵桃树依旧在崖边伫立着,岁月丝毫不曾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很冷清,一如多年前师父没来的时候。 他将胸口挂着的通天珠握在手里,心想如果师父真的回来了,那他必须在天地意识没有苏醒前将师父重新送回大荒。 先前为了大荒稳定,八道天地之脉他抽走了五道,后世人间无法再像从前那般发展迅速。独创一界确实耗费的力量实在过大,他不得不通过沉睡在维持。如果沉睡的时候无人护住这灵脉,大荒怕也存在不了多久。 想到这,他脸上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厌恶。经过数万年的洗礼,人类又重新活跃在了这片土地上。 心魔易生不易灭,万年前的人类修者是这样,万年后的大荒也是这样。 他烦躁的起身,日光下的身形修长。 三年了!师父一点消息都没有,他守在那个村子里,日复一日的等着。如果不是怕大意识知晓他们的踪迹,这人间还没有他找不到的人。只要一想到那人在这方世界,不知道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他就急的一刻都坐不住。 郁流华这夜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是一尊杀神。手中的折扇在他的意念之下割喉如割草,温热的脖颈在他手中脆弱地轻轻一折,便没了声息。也不知过了多久,目光所及的地方已经是血肉残骸遍地,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恶。 风声像没了束缚般无情的汹涌而来,他满身伤口漫无目的往前方奔走。一张口吸气就会呛进一股寒气彻骨的冷风,那冷意从口中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 郁流华被这场景吓了一身汗,可后半夜再睡下的时候。 场景又变了,他被一个人用衣服抱在怀里走。他记得那人衣襟雪白,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后来到了一个漆黑的地方,那人拿出几颗药丸说了句对不起,俯身下来。 青丝落下,视线一片黑暗,只有嘴角还有一丝余温。 第二日 郁流华是被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惊醒的。他豁然起身,披起衣服将床前的竹杖握在手心。 “昨天村里来人了?在你这?” “谁说的?” “你甭管谁说的,前些日子张村收留个外人,结果怎么着,那人半夜突然疯癫屠了整个村!祭司大人已经下了死令,陌生人一律要上报的。” “那不一样。”鸿急道,“他昨天还救了我和李胖一命,哪里会是祭司口中的妖魔。就算是,想要找我恩人麻烦,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村长哼了一声:“让开,不要以为你父亲不在了就没人敢管你了。” “是啊,鸿,你让村长进去瞧瞧吧。”身旁有人劝道。 鸿沉默了一瞬后道:“父亲说过要知恩图报,我不能出卖救命恩人。” 村长没理他大袖一摆,抬脚就要往里闯。 门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郁流华拄着竹杖,拢了拢身上这件毫无灵力的灰色布衣出现在众人面前。这衣服原本是鸿的父亲旧时穿的衣服,已经洗的发白,可穿在他身上却平白带出了股出尘的仙气。 众人从没见过这等风姿卓绝的男子,被唬的一愣一愣,老半天没人说话。 还是鸿悄悄走近,将他往里推了推。 郁流华侧头道:“不碍事。”他原本就没打算多待,既然鸿口中的阿清也不在这,他为何还要留下? 就在他打算离开之际,从院外又传来嚷嚷声。 “听说这里有外来客,是何人,赶紧交出来?” 鸿脸色一白,因为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衣服——这是大祭司手下的紫卫! “村长,你……你。”他几乎要哭出来。 村长也是一脸的疑惑,连声道:“不是我……不是我报的啊。”他方才只是想吓唬鸿,这孩子心肠软,万一真的带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人回来,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那紫卫领头的扫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郁流华身上。他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数十名紫卫蜂拥而上,刷的一声纷纷拔剑出鞘指向了郁流华。 “你是何人,从何而来?” 领头的见他不说话,愈发觉得这人怪异的很。他使了个眼色,众人齐刷刷冲了上去,看样子是想要直接擒下。 鸿挡在郁流华身前,顾不上回头道:“恩人快走!我给你挡着。”下一瞬,他眼前仿佛闪过数道黑影。 身后那人提起竹杖,似有千钧之力。竹杖在空气中划出残影,只听得动作带起的空响声在四周爆开。数十人已经全部倒飞了出去。 郁流华愕然了一瞬,他没想到这里的人居然一点灵力都没有!刚刚只是轻轻一扫,强行聚起一丝风力,这些人便轻如鸿毛般被打飞了出去。 好像……下手重了些。 他不动声色的收起竹杖。 “这人……会妖法!”领头的见状颤抖着吼了一句,“你们万魂村竟敢收留此等妖人!我定要禀告大祭司,你们等着!” 郁流华动了动耳朵,捉住了那一瞬间的气流波动。他赶在那人出门之前一杖抵在门上,将门砰地一声关了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 郁流华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世界,一身灵力大半被禁锢。昨天还是从鸿口中得到了几个信息。 这里地处大神州北边的一处边陲小村,他出来的那个地方名叫万魂冢,万魂冢外是白骨岭。而大神州又归大衍朝所管,他从一些古书上看到过,这些叫做国、朝的管辖之地很大,甚至能轻而易举决断人之生死。不像他郁山只管几个山头几十个人就能了事。 而祭司,似乎能通天神,唤风雨,是不是也是修道之人尚且不能确定。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祭司一定是最了解这方世界的人。说不定能找到回去的办法。 “若你告诉大祭司,会有什么后果?” 领头的以为他怕了,腰板也忍不住挺直了:“呵,后果?我告诉你,惹了我们紫卫,这万魂村所有人都别想活着了。” 郁流华嘴角扯出一丝笑意,却是冰冷至极:“看来你还不太清楚状况。”他又问,“你杀过人么?” 山主总是不吃药_55 “什、什么?”领头的显然没回过神来。 有人替他答了:“我父亲死在这败类手中!” 接二连三的开始有人应和。 “我娘也是。” 鸿握着拳,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良久,出声道:“我、我父母,都死在这人手里。”只因为母亲宁死不愿屈从,这些人便以此为由当即杀了他父母!他恨啊,恨他没有力量,无力为至亲报仇! 哦,那可以动手。郁流华没作声,代替他的是手中竹杖。 一声闷响过后,那人鬓角处缓缓流出一道鲜血,身子直直的倒了下去。他瞪圆了双目,恐怕临死都没想到这人说出手就出手! 一干人等大惊失色,尤其是万魂村村长。他抖着手,颤巍巍的指着郁流华道:“你杀了这人等于与大祭司作对,你可知大祭司手段多狠毒!”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活剥人皮,碎人骨肉都是轻的,据说他还拥有长生不老之术,连帝君都对他有几分忌惮,你怎敢……” 郁流华:“人是我杀的。” 鸿红着眼道:“不,是我杀的,到时候追究起来,请村长把我推出去吧。恩人先前救了我,现在又替我杀了这条狗,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只有一条命。” 郁流华平日里散漫惯了,在郁山也无人敢管他。这还是头一遭遇到如此头疼的问题。 第27章 岁月忽已暮(三) “为何你们会觉得我们会死。”郁流华顿了一下,偏了偏头:“死人又不会说话。” 看着那双不带一丝情感的冰冷双眸,早就被吓得肝胆俱裂的数十人顿时冷汗直冒:“不……求求你放了我们,我们保证不说出去!” “对,我们保证。” 只见郁流华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薄唇一字一顿道:“我不信。”人心易变,他从来不是同情心泛滥之人。道侣之间都能产生龃龉,遇到紧急情况自顾自离去,何况这陌生世界陌生人? “你、你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其中一人仍旧不死心。像是想起什么,他心一横,抬声道:“我可以下心魔誓!” 旁边几人听到这话登时白了脸,嘴巴嗫喏着但最终还是没敢提出反对的话。 郁流华还是头一次听到心魔誓这个新鲜词,但奇怪的是他竟感到一丝熟悉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么称呼过他。 鸿看出了郁流华的疑惑,解释道:“心魔誓是大祭司用来约束我们的一种法术,发誓之人对着白符发誓,灵魂就会与白符相连,一旦违背誓言即刻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 轮回?这又是什么玩意?但是这白符听着挺厉害的。 郁流华不说话,四周也无人敢开口,时间变得格外漫长。就在众人以为他必然不会放过的时候,郁流华开口了:“既然如此,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几人听罢如释重负,尽管十分不情愿可眼前这人似乎也和大祭司一般会法术,如果真的硬碰硬,哪怕他们人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白符很容易制作,他们紫卫为了完成一些特殊任务,经常会用到白符。而白符除非本人自愿发誓,否则完全不会起效用。 “我、我不!我已经在大祭司面前发过誓,绝不背叛!再发誓我会死的。”其中一个长脸男子佝偻着背,面色铁青。转身就想逃走—— 这时,他身旁的一人刷的一声拔剑。那剑刀光似雪,刀柄处狰狞的蛇头几欲冲出,只听噗嗤一声,长剑从背后直接穿过。 贯穿血肉的声响在这几乎死寂的四周尤为响亮。那人垂眸看着胸口长剑,口中溢出鲜血挣扎着吐出最后一句:“你们、迟早步我后尘……” 剩下的几人先前并不知晓他们当中还被安排了一个大祭司的观察者,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暗自松了口气。如果不是今天这遭,恐怕他们也无法逃过大祭司的手段。几人发完誓后将白符交给了郁流华。 “……”郁流华看不见手中的白符,只能隐约感受到上面一丝微弱的灵力。 鸿知道他对于这边的事情了解不多,忙走到他身边道:“将这符烧毁即可,我去生火来。” “不必。”郁流华摆摆手,指尖微微一划。 众人只见郁流华指尖兀地窜出一道火苗,转瞬就将那数十张白符烧了个干净。当即心中油然而生出一股敬畏来。 郁流华烧完后,喝了声:“滚!” 地上几人连声道;“是是是……” 一群人嚣张而来,屁滚尿流而去。互相搀扶着欲哭无泪,这下命是捡回来了,可头的死又该怎么交代? “这万魂村离万魂冢那么近,咱们就说头为了追赶那人去了里面。” “是啊,万魂冢里死的人不计其数,也只能这样了。” 几人碎碎叨叨的说了几句,就将这事暂且定下统一了口风。 万魂村村长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他拄着拐杖有些不稳的朝前走了几步。 郁流华看不见人影,但他悄悄用灵力探视了一下村长的身体,发现这人体内的生之力,火之苗几乎奄奄一息。灵识台上灰蒙蒙一片没有丝毫的修炼痕迹。 他不放弃的陆续在鸿和周围几人身上同样试了一遍,发现除了鸿的灵识台还有些青气,余下的都空空荡荡。 看来这方世界的人的确与他大荒大有不同。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鸿的灵识台看了一会,直到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瞥了过来。 鸿咳了几声道:“村长问您,接下来有何打算?” “……去寻我徒弟。” “恩人的徒弟叫什么?长相如何,我们也可以帮忙一起找。”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报答一下郁流华,当即自告奋勇站出来。 “他……”郁流华声音顿住了。 他猛然想起自己似乎从未好好观察过郁清,以往扔在剑峰让其自行领悟剑道。两人自结为师徒后又聚少离多,好像徒弟的样貌在他心中一直都有些模糊。是他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自己真的对徒弟一点都不上心? “个头大概这么高。”他抬手在肩膀下比划了一下,有些干涩道:“样貌极好,身穿蓝衣,名郁清。” 鸿心中咯哒一声。 山主总是不吃药_56 “我名郁清,郁郁葱葱的郁,三水之清。”那个少年…… 他激动道:“是阿清啊村长!阿清是恩人的徒弟!” “什么?!”郁流华绷紧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此刻他也顾不得其它,连忙上去按住了鸿的肩膀:“他现在在哪?” 鸿被他捏的有些疼,但他能体谅这种亲人失而复得的感情:“恩人你忘了,昨日我说过阿清暂时出远门了。” “可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真的是郁清!他在这里……等了他三年吗? 鸿摇了摇头,看到眼前模样俊逸的人眼眸明显暗淡了下去。他忍不住安慰道:“不过阿清说过,他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一个他喜欢的人…… 后面半句他没敢说出来。 毕竟恩人是他师父啊,阿清要等的恐怕还没等到。 “所以我想阿清一定还会回来的。” 郁流华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究竟是何滋味,他在大荒活了万载,渴了饿了自己动手,受伤了自己舔舐。自从郁清来了之后,每每自己感到无聊时,徒弟总会过来与他聊几句。 郁清这孩子开始会觉得他很孤僻,话少固执。可相处下来却发现他是个极为心细之人。并且面对他,总会有说不完的话题。 “师父,这些星辰是否也能摘下?” “师父,饿了吧。” “师父,你休息着,我来就好。” 有时甚至是自己一个眼神,他都能知晓自己的意图。 他自在惯了,独来独往。偏偏收了个徒弟后,心就偏了。不仅将自己多年心血毫不犹豫倾囊相授,还半夜三更翻院入内去查看徒弟修为。若是放在以前,哪怕三百年前……他都觉得不可思议。 “既然如此,可否在此先住下,待我徒弟回来后。我们自会离开。” “当然可以了,是不是村长!”鸿神色激动。 村长思忖了片刻后也只能答应。他是一村子人的重心骨,这人虽然来历不明,甚至可以说手段心肠极为毒辣。若今后再发生这种事,来的是高一等的紫卫,恐怕吃亏的还是他们万魂村的人,可阿清那孩子……怎么会拜这么个人为师呢?他叹了口气。 郁流华知晓自己此番作为必定令人忌惮,接下来也未多话而是直接转身去了屋内。竹杖在路面敲打出清脆的响声。 “他……他是瞎子?!” 村长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后才反应过来,可方才这人的表现完全不像个瞎子啊! 鸿点点头。 村长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他拄着拐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拖下去随便埋了吧。” 鸿冲上前,不解气的在上面又踩了几脚后恶狠狠道:“喂狼啊,村长!这种人渣还要给他挖坟么?”方才郁流华的举动已经让他意识到,想要不被人欺负,只有自己强大起来,有了力量才可以不顾一切的为亲人报仇!也只有力量,绝对的力量,无论做什么他人才不敢质疑! 旁边有几个村民也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村长摇了摇头,没再管了。 房内的郁流华盘腿而坐,缓缓运行着灵力。胸口经方才一事已经开始隐隐作痛。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奇怪? 眼下已经得到了徒弟的消息,他也放了一半心。接下来,就是找到回大荒的办法,也不知道郁山怎么样了,郁澄空若是知道自己又跑去了荒中…… 思及此他扶额叹了口气。 忽然 灵识台一动。 他伸手将生死扇握住。心中大骇:怎么回事?这明明不是大荒,而且离“门”十万八千里,生死扇还会暴动? 就在他疑惑之际,只听刷的一声。 折扇自开—— 一阵刺耳的声音轰然进入他脑海中。 数息后,折扇内传出一道暴躁的男声:“你大爷的郁流华!你知不知你已经留级了?” 郁流华:“……” “喂喂喂?人呢说话啊,靠,三个月没有你消息了,出什么事了?” 郁流华此刻已经完全丧失了语言。只听那折扇内的男声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没事吧,我今天刚刚找到生死扇的信号马上联系了你,老师说了你那个世界好像不太正常,赶紧回来吧。还有,恭喜你,挂科了。” 郁流华听的云里雾里的,他按下心中的震惊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我本命法器内?” “……”对面沉默了一瞬,“你说话怎么这调调?我季云深啊。卧槽,不是吧你,被这世界搞失忆了?” 郁流华皱了皱眉:“我活了万年,何曾失忆过?”自有灵智起,他就生活在郁山。郁山的一切都好端端的在他脑子里,就算三百年前有所缺失,可那也是受生死扇的影响,而季云深这名字……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不是没有设定好时间比例?万年,开什么玩笑,上次与你联系的时候你说找到了原意识还收了他做徒弟,本来任务进行的很顺利啊,可没过多久我就找不到生死扇的信号了。第一界时间不过过去三个月而已。” “你到底是何人?再如此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入戏挺深啊你。”对方笑了笑接着道:“等我十分钟,我去入侵一下江魔王的系统给你找找你的记忆备份。” “……” 郁流华听不懂这些晦涩不明的词汇,但生死扇里面藏了个人而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已经足够他愣好半天了。 没过多久啊,那边又道:“你手伸过来,快点,待会江魔王回来了就来不及了。兄弟,我这可是冒着记过处分帮你啊,事后别忘了好好报答我。” 按道理说郁流华并不是个随意轻信他人的人,可面对这声音却本能的照着他的意思做了。 手指刚刚触碰到生死扇,一道酥麻的灵力顺着指尖径直闯入了脑海。那力量如同一根根细针扎在他的经脉之中,耳畔好似有雷鸣在轰隆作响。 山主总是不吃药_57 好疼! 他眼前一黑猝然倒在床上,捂住脑袋闷哼了一声。 一阵天旋地转后,无数的信息纷涌而来仿佛要撑炸他的脑袋才肯罢休。他急剧地喘了两口气,双目毫无焦距的眨了眨。 半晌后,他思绪终于清晰了许多,也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了。抬手无力地挡住双目低喃道:“季云深啊季云深,我这回被你坑惨了……” 第28章 “究竟怎么回事?” 郁流华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那你长话短说啊。” 郁流华:“……” “就算我精神力在第一界算排的上号了,可你那破世界也太远了!我现在脑子都有点疼。” 郁流华:“……” 季云深:“你去年的命题过了期限后,千世院这边判定了不通过,今年我已经给你重新申请了。你说那个世界有两套法则,我就给你归到修真那边了,世界编号是xz2709。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三个月前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时,你还说已经在人间初步建立好了国家机制,修真者也以法则之力约束好了,我还以为你能回来了。” 郁流华知道这人向来废话较多,连忙打断他:“你等会!”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说我已经完成了任务?” 季云深:“是……啊,不是你跟我说的吗?” “这不对。”郁流华道,“我根本不记得我完成了任务。” “那你徒弟呢?叫天什么什么来着,我也记不清了。是第二意识,掌管修真法则的。” “我确实收了一个徒弟,但那是不久前刚刚收的。你的意思是我在万年前还收过一个徒弟?” 那边沉默了一会,好似在消化这个信息:“你觉得你的记忆有没有可能被动过了?” “我……” 季云深又道:“你在法则之力上造诣很高,居然还有人能超过你,涨姿势了,倘若他不是原生意识,先生铁定要邀请他来第一界的。” 郁流华也跟着沉默了许久,他只记起自己在第一界的身份以及大荒的岁月。而在大荒之前,又是什么情况?还有季云深口中的徒弟,是怎么与他相识为何他一点印象都没?难不成真的有人动了他的记忆?按理说不可能啊,他走过那么多世界,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季云深:“你什么时候回来,实在不行的话换个人去呗,干嘛非在一个世界里吊死。” “既来之则安之,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么?”郁流华突然想起什么,脸色一黑:“季云深,生死扇你究竟有没有给我修过?我居然会被它的力量影响神志!” 季云深咳了几声:“这个……那个,你当时走得急,我还没来得及帮你看看是什么毛病。毕竟这扇子编程是我连夜赶出来的,只是我的初步成品。它能用来控制人心,在你失去记忆的时候反噬也不是没可能的嘛,是吧。” 郁流华憋出一声:“滚!” 季云深:“哟呵,几个月不见脾气变这么大了?我累死累活的隔了两千多界才联系上你,妈的智障江旻这次又是我毕业导师,我觉得人生好灰暗,我要跟你吐槽……” “长时间跨界链接你不累么?”郁流华再一次打断他,“你这人若是少语,说不定早就毕业了。” “哎,我不跟你文绉绉的,我看你是时间太久被这界同化了。对了,我最后问一句,你没有在那边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吧?” 郁流华听完这话,下意识的眼皮一跳:“只是辅佐这方世界顺利进阶,维持平衡能有什么事。” 季云深:“那就好,你别忘了第一界的规矩,我先撤。你如果执意不回来,那就继续吧,反正第一界这边我已经帮你搞定了。” “多谢。” “都说了不要文绉绉的!!” 郁流华哑然失笑,啪的一声将生死扇重新合上。 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大道万千,世界万千。从第一界衍变而生的各界都会产生其原意识,而他们这群人的任务则是在这些世界未开智之时,辅佐他们直至世界能自行运转。 按照季云深的话来说,他之前已经完成了任务,也就是说这方世界的意识已经自主觉醒并且达到了自行管理的程度。那么大荒为何会出现?大神州又是什么地方? 而生死扇原本就是他俩为了某些世界可以轻松一点创造出来的作弊神器,他负责融合法则之力,季云深负责编写程序。临走为了赶时间也没去检查一番,结果这货不靠谱的程度堪比郁静水! 他在大荒活了上万年,每一日可都是实打实的过过来的。所以就算现在恢复了记忆,他还是郁山郁流华,骨子里的东西早就在岁月中沉淀下来渐渐长成他灵魂里无法磨灭的性格。 他现在觉得脑瓜仁都开始疼了,自己没有记忆的时候被这破扇子牵着鼻子走,甚至连这世界都极度排斥它,想想还真有些哭笑不得。 季云深啊,说好的高智商是用来坑队友的么? 手指在生死扇上缓缓摸了一圈。先前因为没有记忆所以他并未注意到流苏上的那颗黑色的珠子,而现在…… 他将珠子放在手心反复摩挲了片刻后,自言自语道:“通天珠?这东西……是我弄出来的?”通天珠的原理和通讯器差不多,都是用来方便联系的物品。他记得自己离开第一界的时候并没有带着,难不成是来了这个世界后重新制造的? 带着疑惑他将灵力注入,片刻后发现果真有回应! 温暖的温度从指尖传来,看来材质确实不属于第一界。可它既然是用来方便联系,那就一定是成对的。他绝不可能只造了一颗出来,另一颗在谁手中?为何这么久两人都没联系过? 一大串的疑问接踵而来。 郁流华觉得自己脑子似乎不够用了。 他将生死扇靠近,握着通天珠,犹豫着问了句。 与此同时,上清宫内。 君黎清胸口的通天珠突然灼热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拿出来,靠近耳边听到里面悠悠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声音跨过数万年,带着亘古的荒凉和无尽的岁月,却在一片荒芜的黄沙之上开出一朵朵散发着芬芳的花朵。 山主总是不吃药_58 他听到了山河碎裂的声音,看到了无数鲜血和尸体被人类赖以生存的土地覆灭。 天地间风起云涌,大地震颤着、呜咽着。 一道笔直修长的身影站在即将断裂的崖口,如同站在他摇摇欲坠的心尖上。 那人蹙着眉头,万千利剑凝聚的怒火卷入了额间血色纹路内。一瞬间,那俊美的男人眼眸中好似盛满了开在深渊的死亡之花,语气凌厉、一字一顿道: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这就是我做出的选择!” “风云因你而起,天地为你色变。你是什么人?!天清,回答我!” 护道人,行道者。 “你让我很失望。” 封魔印下,死生不见。 “能听见我说话吗?” 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喉咙里像是梗着块硬铁。他不敢出声,只是张了张嘴无声的唤了声 ——师父 ——师父我错了…… 下一刻,一股深深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神。君黎清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上清的,他只觉得这天地太过寂寥无际,周围空旷而寂静。每一次呼吸都好似带着翻江倒海的寒意。 即使那人教过他天地之道,他也无法提起任何兴趣。 他踉跄着朝前走了几步,满脑子都是师父声色厉冉的模样。 他恢复记忆了吗? 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他要回去了…… 郁流华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回应,心道这不会坏了吧?无奈之下只好先将生死扇收回灵识台。 “崇明山上来人了!” 正当郁流华养神之际,耳畔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几十道碎碎的脚步声一同呼啸而过。 “崇明一直与大祭司不合,此番大规模招揽门徒要是我也能被选上,是不是也能腾云驾雾啦?” “就你啊,仙长肯定看不上。” “哼,走着瞧,我娘说了我从小就有天赋,据说我一哭老天就会下雨。” “……那个巧合你就别提了。” 鸿跑回家中,也将这消息告诉了郁流华。 “修仙?” “是啊,像大祭司一样能呼风唤雨,还可以腾云驾雾瞬息千里。只不过他们收人向来比较少。”鸿有些沮丧的低着头,“我肯定是没希望的,前几年山里来过人,说我没有修仙的料。” 郁流华心中疑惑的是,这世界居然已经开始进入修真时代了?! 如果没有外力帮助,一个原始世界想要自行琢磨出一套功法规则,至少也要数十万年。难不成真的是自己的原因? 他怎么就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呢?现在这世界对他而言如同一张被染过的白纸,想要掰正过来,看来要换一种方式了。 两个原生意识,一个正常演变,另一个却有着修真体系。要使这两者好好融合在一起,就必须重新设立法则。两界不能互相渗透过多,否则力量过大,这里迟早得崩溃。 旋即他又联想到了大荒,能够在这世界内重新创立一个小界。要耗费的力量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恐怕创造的人不是第一意识就是他那个所谓的“大徒弟”了?而自己最终选择的护道人,也应当是他。 只是遗憾自己记忆有损,那人是谁都想不起来,加上瞎眼现在完全是无头苍蝇乱闯。 收回思绪郁流华转而问道:“为何想修仙?” 鸿道:“我若有那能力,以后再有坏蛋来欺负我们村我就有能力去保护他们了!” 郁流华笑了笑:“问道之心,若能始终如一也算求得其所。”就算是天地也有终结的一日,无论是谁都无法做到绝对的长生。 郁流华又道:“待你求得了长生,朋友,亲人,爱人都已老去,这种孤独你愿意忍受?” 鸿以为他话里有话,激动着道:“恩人收我为徒罢!” 郁流华摇摇头:“我不会再收徒了。” 鸿好似已经做好被拒绝的打算,他长呼了口气说不失望那是假的,毕竟恩人这么厉害,能做他的徒弟想必也是极其厉害之人。只听郁流华又道:“你体内有青之气,应当可以修仙,只不过之后的造化如何还得靠你自己领悟。” 鸿听罢立马跪了下来:“恩人对我的大恩,无以为报,我愿一辈子留在您身边做牛做马照顾您!哪怕不去修仙也可以,只要让我待在您身边。” 郁流华正想回绝他,只听得耳畔砰地一声巨响,房门似乎被什么人踹开。 随后传来一道冷冽的年轻声音。 “师父有我,不劳你费心。” 第29章 君黎清说完,猛地怔住了。方才一听到鸿要拜师的信息,心头一热想也不想就闯了进来。 但他现在的模样已然和君山的时候一模一样,而师父……是见过他的。 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慌。 山主总是不吃药_59 背脊僵硬着往后退了两步。 想解释的话语到了嘴边变得干涩无力。 郁流华将脑袋偏向一边,眼神却还是直视着前方。“过来。” “师……” “几年不见,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郁流华以为徒弟受了什么伤不敢让他发现,索性自己站了起来。可是下一秒,一个有力的臂膀伸了过来。 他旋即整个人后仰,那力道大的直接使两人一同扑倒在床上。 就算他现在瞎着眼,但这一瞬间背脊砸在硬邦邦的床板上,还是让他眼前产生了一阵晕眩。郁流华感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埋在了他颈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好似被什么挠了痒痒肉。而那双揽在腰间的手也愈发收紧。 他摸索着伸出手在徒弟脑袋上拍了拍。 君黎清方才因为鸿的事情太过焦急,并未注意郁流华的眼神。而这时,郁流华的动作却让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他抬起头,对上了那人毫无焦距的眼眸,心中蓦地一沉,好似有一把尖锐的刀,狠狠的戳进了他心脏。他将掌心覆在郁流华眼睛上,颤抖着道了句:“眼睛……” “无碍,大概是在那时候被割伤了。”郁流华试图将君黎清的手掰开,无果。“先松手。” 大概是许久未见的缘故,君黎清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小心翼翼,而是反射性的回了句:“不!” 他将腰间的手转而环到郁流华脖子上,以一种只有两人听到的语调轻声道:“三年未见师父,很想。” 以往在大荒就算两人无法见面,但那毕竟是他的地盘,他能知晓这人的平安。而在这大神州,三年音讯全无。这三年内,无数个日日夜夜,只有靠不断念着这人的名字方能入睡。 大概只有自己能明白这种在噩梦和沼泽中不断沉浮的痛苦与煎熬。这一次如果不是自己不放心重新回来一趟,不知道还要再错过多久。 郁流华觉得这话听着着实有几分可怜。 以往闭关数百年不出门也没有在大荒这一年过得累。就连自己的力量都被这天地约束,徒弟当时那么小……可想而知过得也定然不轻松。可他转而又想到荒中那事,不由的生出几分怒气,在心中道了几声孽徒! 可碍于有其他人在,他也不好板下脸。 “阿清,我……”鸿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这两人的相处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恩人眼睛看不见,可他却能清楚的看到郁清眼中炽热的几乎要灼尽一切芒光,下意识地解释道:“是恩人救了我一命,我想恩人眼睛不方便才想留下照顾恩人的。” 君黎清心中还是有点闷闷不乐。 万魂冢是那个“它”的长眠之地。就连他自己到了那边都无法过度使用灵力,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等到师父,这才在万魂村住下。 师父曾说过,人类的情感即使是人类自己也无法完全参透。要想做一个合格的护道人,无情和有情需得把握好其中的平衡。 人类生命不过短短几十年,就因为时光短暂所以才拼命的渴求长生,将所有欲丨望压缩在这可见尽头的岁月中。但这些于他而言,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这三年…… 他回想了一下在万魂村的日子,眸中浮上一抹复杂的神色。 “谢谢。” “嗯?”鸿还没反应过来君黎清的这句话是何意思。 君黎清又重复了一遍:“谢谢替我照顾师父。” 鸿立马手足无措的挠了挠头道:“啊,那个,是我应该做的,而且也就一天而已。阿清,你师父既然来了,那你要等的……” “我已经等到了。”在鸿惊诧不已的眼神中,他拉住了郁流华的手轻声道:“师父,我们走吧。” 鸿见状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完全无法消化君黎清话里的意思。你喜欢的是你师父?!可你们……都是男的吧! 他抬手指了指君黎清,又指了指郁流华。 君黎清已经不给他反应的机会了,自行起身,将郁流华扶起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慌张的声音闯了进来:“鸿,大祭司的人!”胖子声音戛然而止,“来了……” 手中鸡腿应声而落。 他看到了谁?阿清?一脸温柔的阿清? 他猛地一个激灵,又退了出去。自言自语道:“我好像产生了幻觉。” 鸿也是头一次见到君黎清的笑容。自从来了他们万魂村,除了偶尔对着颗珠子发呆时有点笑意,其余时间的阿清犹如一整块寒冰。就连教他们一些武功时也是有板有眼,从不多说一句话。 加上刚刚那个爆炸信息,鸿现在只想拔腿就跑。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发软的小腿和微乱的步伐就像一条激流中漂浮的小舟。与他相比,胖子就显得淡定的多,他只是在惋惜地捡起地上染了尘土的鸡腿,心中想着便宜大黑了。 待两人离开后,郁流华这才生硬的扯开君黎清的手,拂袖径直往外走。 “师父,我扶着你。” “不必。” 君黎清一言不发,默默地直接跟了上来想要扶他。 郁流华却猛地侧身,终于怒道:“郁清!”他将竹杖抬起,带着一丝警告,“封门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 “我担心你。” 郁流华自嘲地一笑,大概是内伤的缘故,他的脸色显出一种极度苍白的透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像外人说的那般,魔气入体弑人杀神毫无怜悯。还是你觉得你的修为已经通天彻地,只手遮天,能力挑大荒数百人?” 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语气重新变得毫无波澜:“既然现在你已无恙。”他尾音微颤,闭上双眸,“你走吧。” 君黎清心中咯噔一声:“师父……” “别叫我师父,我想你先前已经做好了选择。” 君黎清脸色蓦地变得毫无血色,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他几个跨步走到郁流华身前,牢牢的握住了他的手:“师父和我,诸天见证。徒儿做错了事情,师父怎么罚我都可以,哪怕……” 山主总是不吃药_60 他猛地将手腕抵在竹杖尖,往前狠狠的一戳。 “哪怕现在毁了我!” 郁流华感受到了重量连忙撤了回来。可还是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发什么疯!”他的语气都不自觉的有了抖音。而后按捺住想去查看一番的冲动,握着拳头甩袖离开。 君黎清都看出了他凌乱的步伐,嘴角扬起。轻轻在腕间一抹,那伤痕渐渐愈合起来。 他望着郁流华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多了一丝心疼。 师父,你明明就不是个硬心肠。 万魂村外的天空中漂浮着大片黑色鬼影。一簇簇的凝聚在一起,翻涌出无尽的戾气和怨恶。万魂村众人除了鸿和胖子住的较远,尚未来得及被抓。其余人此刻皆抱头蹲在一群紫衣人围成的圈中。 人群中村长挺直了腰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到了最前面。 浑浊的瞳孔中倒映出了半空中的一道身影。他竭力维持住平稳的语调道:“不知使者来此有何吩咐,为何这么对我万魂村人。” 那人坐在一团黑气之上,脸上一道刀疤斜穿了整张脸。面容苍白如纸显现出一股不似活人的灰白气息,可那双眼睛却漆黑幽深,活似吃人的魍魉。 那人挥手将脚下黑气散去,自己一跃而下。 待到了跟前仔细一看,黑气却并未完全散去,而是围绕在那人手臂之上。 “大祭司夜观星象,得知有异域之人降落在此。若此人不除,大神州必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浩劫。”他机械一般地说完这段话后,又将那渗人的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 “幸而万魂村还是有明白人在,提前通知了紫卫。只要你们交出那人,万魂村必有重赏。” 瘫坐在地上的村民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中纷纷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村长心中豁然明朗,原来先前那紫卫果真是他村里人通风报信的。而且这消息已经传了出去,那几个立下心魔誓的人恐怕也只是来探探虚实。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几十年相处下来的乡里人,居然做出这等令人汗颜之事。 鸿一家由于经常要去山里猎食采药,所以早就搬到了后山。那人若是得到胖子消息,想必已经离开了吧。但愿这人不要给他们村带来灭顶之灾。 “我们这并没有什么异域人,就算有,恐怕也早就离开了。呃!”下一瞬,他的颈部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的捏住。 一个阴测测的声音从他面前传来:“老东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呵呵笑了一声,示意属下将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拽了出来。“这小孩是你们村的吧,现在我就准他入我紫卫。” “穆学!你——”村长憋紫了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瘦小的男孩,仍旧提高音量叫了声。 “我、我想长生啊!”那名叫穆学的瘦弱男孩先是惧怕的退了几步,而后又想到自己已经被准许加入紫卫了,激动道,“村长,崇明山的人说我没有修仙的料,我不信啊,你瞧瞧。我也能进紫卫了……再说了,那不过就是个外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村好。若我将来……” “住嘴!”村长终于被松开了,他急促的喘息了几口,脸皮微微抽动,“我万魂村多为孤儿寡母,你上有母亲需要照顾,还有你父亲的仇,你就这么没有心性,连杀父仇人的地方也入的这么心安理得?!” “穆学。”人群中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母亲只盼你能平平安安的过完一辈子……咳咳……娶妻生子,修仙那般虚无缥缈的,真的能长生吗?” “我……”穆学被噎了一瞬。他动了动唇,却没有接话,而是转身对那刀疤男人道:“我知道那人在哪里,我带你们过去。” 刀疤男点点头,眸中露出凶光,残忍的看着周围。 “万魂村知情不报之罪,奉大祭司之命,杀无赦!” “你……你说过会放了我们村的人的。”穆学显然没料到这人会说话不算数,当即急红了眼,上前想去拽他的袖子,“你骗我!” 刀疤男一脚将他踹开:“识相点,还能继续留在紫卫。小毛孩,先前告密的勇气去哪了。” 第30章 胖子和鸿赶到的时候,那些紫卫手中的长剑已经齐刷刷的出鞘。一片雪白的剑光晃得他们心神剧颤。 鸿拔腿就奔了过去,同时大吼一声:“住手——” “哎,鸿你别过去!”胖子试图拽住他,奈何手短只摸到了鸿的一片衣角。 “什么人?”紫卫纷纷转身。 鸿在众人面前站定,眼神的余光不在意似的在地面上晃了一圈,发现除了个别人有些擦伤外,其余人都是一副受了莫大惊吓的模样。他这才舒了一口气,缓缓提高音量道:“你们不就是要找那个异域之人吗?我就是,来抓我!放了无辜的人。” 紫卫们摸不清这里面的套路,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投向的旁边的刀疤男人身上。 刀疤男人在鸿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他在撒谎,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他瞬息来到鸿面前,一手勒住他头发将鸿拽到自己面前,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呵呵,小子,你爹没教过你,万事不可强出头吗?” 鸿的眼神中骤然冒出吃人一般的凶光,嘴巴动了动,淬了一口唾沫在那人脸上:“呸!走狗!” “找死!”刀疤男人气急败坏的抹了把脸,随后在鸿胸前猛然一踢,与此同时拔出腰侧短刀,径直射向鸿。 鸿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喉咙口,他睁大了双眼看着那利刃破空而来。 “刺啦——”一声。 另一长剑在利刃快要刺入他胸膛的瞬间擦着刀柄,生生将轨迹打偏了一个角度。 刀疤男人回头一看,白晃晃的一片。立刻绷紧了神经:“崇明的人……” 数十名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二话不说,上来就动起手来。 刀疤男子知道再去管那些凡人也无济于事,他嘴角一扬,眼神如同淬了毒般紧紧盯着前方,杀了一个崇明人那才是真本事! 这边郁流华早就打算出手制止了,奈何君黎清从方才赶上他后就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他:“郁清!” “等等,师父。”君黎清不顾郁流华的反抗,仍旧死死的抱住他。“这地方我们尚且不熟悉,而且师父有伤在身,不宜出头。” 郁流华从鼻腔中冷冷哼了一声。半边侧脸在阴影之中俊美而又阴郁,甚至连惯常挂在嘴角弧度都无法遮盖眼底逼人的寒意。 袖中的手上,生死扇在握。 下一秒,那扇子却被一双稳重有力的手压了下去。君黎清像是知道他做什么似的,动作快的不可思议。“师父又想做什么?” 山主总是不吃药_61 什么叫又?郁流华的疑问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现在已经知道怎么使用生死扇,再被这东西影响,就算季云深不笑话他,他自己都觉得这么多年白活了。 “师父能救他们一次,可救不了他们第二次。”君黎清握着生死扇的手丝毫未动,只是声音有些急切,缓了一会才道:“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自己。况且,崇明的人已经来了。” 少年人特有的嗓音低沉中又带着丝喑哑,郁流华心底那股熟悉感又浮了上来。 话刚音落,空中传来数道极其尖锐的惨叫声。 郁流华对这声音很是敏感,这绝不是正常人类发出的!手中的生死扇也就察觉到了这丝魔气,开始在他手中蠢蠢欲动。 他在扇柄处轻轻一点,转而将生死扇重新收回灵识台内。 君黎清感受到手中一空,旋即抓住机会强行抓住某人的手。 郁流华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人时不时牵手的举动闹得没脾气了,此时的他只是皱着眉沉声道:“过了今日,我还有事要做。” “师父去哪我去哪。” “……”郁流华不禁开始思考,自己为人师表的威严是不是被狗吃了。先前那么狠的话都说出口了,可这小狼狗简直比狗皮膏药还难缠! 反正干完这票,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你愿意跟就跟着吧。”到时候找到回大荒的办法就将他直接送回去。 君黎清面色一喜,以为郁流华终于原谅他了。于是颇为得意的将身体贴的更近一些。 郁流华重新将生死扇招出,抵在小狼狗肩头:“跟着我可以,但不许靠近三尺之内。” 君黎清:“……” 君黎清暗搓搓地往后退了一小步。 郁流华动动耳朵,转过身去:“你觉得我眼睛瞎了,耳朵也不好使了么?” 君黎清这下才乖乖的退了出去。“好了,这回没错了。师父不信的话可以来量。” 你当我傻?再走过去?他面无表情的别过头专注听那边的情况。 那空中传来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另外几道剑气倏然击散的时候,还发一声让人汗毛倒竖的凄惨尖叫。当中有一人的笑声极为低沉琐碎,像是铁块烙在喉咙里,听着令人很不舒服。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崇明寻微真人。” 回答他的是寻微的迎面一刺。 众人这才发现那大片黑影上方竟还有一名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身灰的发旧的长袍,发丝散乱不堪。模样长得倒是端端正正,可过分苍白的脸色给他平添了几分羸弱病态。 他只虚虚一晃袖子,大片的黑影便挡在了他面前。 剑气在黑影之中只闪烁了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我还是应该叫你一声师姐。”他短促的笑了一声,随后有些抑制不住地轻声咳嗽起来。过了一会继续道:“叫真人太见外了。” “邪魔外道!谁是你师姐!” 只这一声,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鸿将乡亲的绳索解开,忙不迭的就要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前白光一闪,他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在眼前。 这时,胖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快躲开!”随后,就是一声重重的闷响。 “胖子!” 他急忙上前想要扶起胖子,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头猛地一颤。只见胖子脸庞上,缠着无数肉眼可见的黑气,方才那剑光将黑影拦腰斩断。剩下的一半尽数冲进了胖子体内,而刚刚如果不是胖子,恐怕现在这番模样就是他自己的了。 “好……疼。”胖子眼眶泛红,不停的翻着白眼。嘴角也溢出一丝黑血。 “胖子!别,看着我,你跟我说过有机会一定要离开万魂村去吃遍大神州的美食,你是不是忘了?” “没……我” 下一刻,一双手从旁边伸了出来在胖子额头重重一拍,那黑气瞬间如同被什么抽走一般消失了大半。“别说话了,都进屋,别出来。” “阿清!”鸿惊喜的回头。待看到那俊美沉稳的少年指尖的一团黑气时,脸色一白。 与此同时他闻到了一股令人作恶的气味。鸿伸出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尽力去拽胖子,最终还是没忍住干呕了几声。 “什么东西?” 君黎清没回他,面沈似水的盯着空中两道人影。 其中一名黄衣道姑,约莫人间二十六七的模样,不过修仙之人素来容貌要比寻常人年轻些。而那口口声声喊她师姐的男人,已近四十。光看模样,恐怕很难想象这两人曾经是师兄妹。 “师姐,我们二十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年轻。” “唐玉峰!听你叫我师姐我就觉得恶心。” “嗯,我也觉得口生得很。”唐玉峰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转而问道:“师尊他老人家可好?” “畜生!”一提到师尊,寻微方才竭力压制的怒火顿时冒了出来。“你还有脸提师尊,你当时为了双魂灯血染崇明,还以此修炼邪魔之术,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半夜醒来可有冤魂来找你讨命?” 唐玉峰将双魂灯从灵识台内取出,若是郁流华此刻能看到这灯的模样,定然会发现这灯分明是他静室内的那盏长明灯! 唐玉峰将双魂灯在掌心转了一圈道:“双魂灯有生魂和死魂,我手里的只是死魂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寻微眼皮一跳。 “我什么意思?你不妨回去问问师尊他老人家。” 唐玉峰这话给寻微留足了想象的空间。 寻微也不想再跟他打哑谜,当即提剑而上。 底下的鸿将胖子安顿好后,不放心的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上空的两道人影,但是他没过多久就发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那女子看着招式华丽,可实际上连唐玉峰半片衣角都没摸着。 山主总是不吃药_62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唐玉峰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他此番前来不过是为了一个人的魂魄,一个足以让大祭司忌惮的人。想来那魂魄一定可以完成万魂阵最后的压阵。可被崇明的人这么一打断,连神识都受到了干扰。 他猝然抬手,大片黑影蜂拥而出。寻微早已知晓这黑影是什么东西,瞳孔骤然一缩。只来得及在周身张开一小道结界便被这冲击力直接打落了下去。 黑影之上的唐玉峰将神识重新放开,无形的波动一点点漾开。很快便覆盖了整个万魂村。 片刻后,他睁开眼睛。疑惑的皱了皱眉:为何……一点异样的气息都没有,难道那人真的走了? 郁流华展开生死扇,将写有“死”字的一面对着自己。完美的隐匿了气息,同时他也颇为无奈的骂了自己一句手贱! 刚刚那一瞬他强行运力,瞬间将君黎清卷到了怀里。两人此刻在正躲在众人视线无法企及的窄小巷内,郁流华背部抵着有些青苔的墙面,湿漉漉的就算眼睛看不见,可是光一想都觉得浑身不舒服。加上这空间狭小,更觉呼吸不畅。心道:也不知道这边建筑物到底有没有好好规划,只站了两个人都觉得拥挤不堪! 他努力忽视背后的不舒服,转而问道:“你难道没发现那人在用神识?” 君黎清:“师父在的。”他几乎是笑着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郁流华觉得自己的质问如同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师父别生气,我早就隐匿好了灵力。”他将空间戒内的隐匿符取出,也算是给了郁流华一个交代。 这小兔崽子,怎么以前就没发现这么人精!郁流华腹诽一句,深吸口气后想将怀中人推开。 “哎,师父别乱动,那人好像要发现我们了。”君黎清假装担忧的说了句,顺便将人往里又带了带。 郁流华看不见,自然对这话深信不疑。他只好顺从的往里挪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空中是何情况?” “一片黑影,看不大清。” “什么样的黑影?” “身体如青烟,面部像人。” 魂魄?郁流华下意识的判断出来。加上刚刚好像也听到那人说了句双魂灯…… 大荒之人没有魂魄这是事实,陨落那便真的归于尘土了。而大神州的人能够拥有魂魄,是否意味着这里已经是传统的人世间? 生、老、病、死、往生轮回。 怪不得那村长灵识台灰蒙蒙一片,原来是寿数已尽的缘由。 接下来,就该去寻找那个护道人和人间帝王了。待这方世界秩序已定,若自己眼睛还是无法治好,只能回第一界了。 第31章 啦啦啦,我是脑洞的搬运工。请支持正版哦_(:3∠)_三百年前,大荒荒中地区突现异象,有人入之而白骨尽出。众人人心惶惶,唯恐其扩大,遂集合大荒众多顶尖高手,对此异象进行封印。此次事件被称为封门役。 此役参与者众多,陨落者不计其数。大多为丧失神志,互相残杀导致。其中荒西君山黎字辈三百一十六人,最后只余四人。而郁山山主,因其手段毒辣,阻挠封门,被君山山主废去修为。一代天才,就此声名狼藉。 自此,郁山封山,再无音讯。 “我所求的,是这天地间万物之尊,我要这天都匍匐在我脚下!我要让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痛不欲生、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何为生?何为死?何为这天地自然?何为阴?何为阳?何为这阴阳相生?吾生如蜉蝣短暂不可求,蚍蜉撼树之于天地,只叹苦心孤诣,罢了罢了。” “君与我相识数万载,帮我、怜我、敬我、叹我,却始终不爱我,人世之苦,道一声求不得,我不愿斩去这羁绊,哪怕身死。” “哈哈哈,我才是天之骄子,是众星捧月的存在!渡劫之后的长生之命,我不会就此陨落!” …… “吵……死了”头痛欲裂,无数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之势疯狂的涌进脑海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交织在一起,或悲或喜间,似乎能感同身受,脑袋炸裂般的疼痛。 郁流华皱眉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些声音尽数除去,入耳的却是“哗啦啦”的锁链之声。 等等! 锁链? 几乎是条件反射瞬间绷紧了肩膀的肌肉,随后费力的睁开眼,尽管环境并不亮堂,但那一点微光还是有些刺痛,僵化的思维终于开始重新思索起来。 入目的是一片昏暗的石室,不大,或者可以说十分小,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张檀木古朴的书桌,那桌子通体暗红,桌案两角燃着两盏长明灯,正对着郁流华,灯柱上分别绘着一男一女,闭着双目手提灯笼,只是在在微弱光芒的映衬之下眉目显出几分狰狞来,桌前一把漆黑的座椅,看到这,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总算是熟悉的地方——郁山静室。 手腕、脚腕处拖着长长的玄铁锁链,这是他自己炼制的用以压制修为高深之人,锁住一身修为的法器,可笑的是,居然自己有一天也能用上,郁流华真是哭笑不得。好在并不是真的想要锁住他,那开关就在触手可及的床头,只要是有意识的人,都会发现。 他挪动着僵硬的身体,擦着冰冷的床面,伸手将开关按下。锁链一经命令,“哔”的一声悉数断裂,而后尽数退去缠绕在冰床四柱之上。 也不知在此多久了。 郁流华回想了一下脑子里的最后一个画面,奈何只抓住了一些片影。便索性不再去想,静下心来运转体内的灵力。 被禁锢许久的灵力在真诀的作用下笨拙而又缓慢的流入四肢百骸,良久,才停息,可郁流华知道这些灵力不过是长年累月下寒冰床的作用而已,若不是寒冰床日积月累的温养他的身体,怕是这最后一点灵气也要消失了。 突兀的,想起刚刚的一片杂论,多了个新词。 “渡劫” 这是何意? 大荒之人得天独厚,与天地同寿,几乎看不到时间的尽头,且生来便有灵力傍身,通晓天地规则,以此来修炼。在郁流华的印象中,各家不相往来,寻一处洞天府邸便是安身立命之处。难不成这世间已是沧海桑田? 不再多想,郁流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目光移向书桌,案桌上放着两封封泛黄的书信,还未拆封。 信下压着一张纸,他拿开书信,将纸张铺平。 纸上龙飞凤舞的只书了两字。 “生死” 山主总是不吃药_63 是他的字迹,可又不像他的字迹,藏蕴含蓄,锋芒毕露,行间玉润,气势恢宏。郁流华皱了皱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两字看,越看越觉得玄而又玄,仿佛暗藏无数玄机,身体里的灵力不由自主的随着字逆向而行,另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在经脉内炸开! 回去! 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双手不可控制的抵在案桌上,却在一刻,整张案桌轰然桌化为齑粉! 荒中六十四峰 六十四座山峰兀立,群山连亘,云遮雾绕。宛如一条蜿蜒盘旋的巨带,环绕着整个荒中地域。其中心一座山峰,巍峨高耸,直入云霄,颇有拔地通天之势,那是大荒的“门”。 树林掩映中,两道身影如疾风般迅猛前行,在他们的身后,一声巨吼炸开,魔气四溢,叫嚣着冲出地面,想要不顾一切的掠夺生机。 “他娘的!那老王八蛋骗我们。”粗犷的男声猝了一口,骂骂咧咧道。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赶紧撤吧,这地方邪气的很。”另一个娇媚的女声喘息着应和他。 两人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在奔跑,御剑之术在体内灵力衰竭的情况下完全派不上用场。而身后那团黑气却如影随形,步步紧逼。 虽然是第一次进入荒中,跌跌撞撞之下好歹也算摸出了一条道路。 前方正是来时的结界,两人不管不顾的提起最后一丝力量,与此同时摸出令牌,在最后一刻冲出了结界! 精疲力尽的两人双双瘫坐在树后,男人愤愤道:“这封门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怎么范围不缩反增,四荒域的人果真废物!还有刚刚那是什么?怪物吗,破天宗可没说过阴阳果还有怪物守候!” 女子也是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我们还背负上了三条君山的性命,结果却是这般,得不到阴阳果,破天宗不会给我们功法的。可恶!” “看来得重新谋划一番,至少抢他数十个法器,我们本身的修为已难精进,对上这些怪物完全没有胜算。” “你说,若我们染上这些,会不会……” “放宽心吧,破天宗既然能在百年之内出了数十个高手,那功法一定是人人练得的。”累的极度朦胧中,他仿佛看到不久之后的自己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挥手便能翻江倒海之姿,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就在两人放松之际,身后突然传来陌生的气息! “谁在那!”女子喝道。 两人不约而同的站起来,往后看去,只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人,那人身材高挑秀雅,身穿玄色长衫,腰间空空,并未悬挂任何标识,袖边绣着云纹符法,只一看就只知此人修为之高。而黑玉般的长发却不束起,任其披散开来。 如此诡谲之人,两人心中不免有些犯怵。 “阁下是何人?” 那人并未回答,似乎未料到此处还有他人一般楞了一下,随后目光笔直的朝他们看过来。 待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人身形有些单薄,却生的极为俊美,一双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肤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唇色极淡。 对方薄唇抿紧,皱着好看的眉头,缓缓打量着他们,待目光落在他们腰间时,突然笑了一下,连眉目也都舒展开来,只觉惊艳。 就在两人晃神之间,那男子伸出如玉的手指以极快的速度夺了他的令牌,随后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以倒飞的姿势摔了出去。 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力道看似轻盈却重逾千斤,压的他一口血憋在喉咙里,胸口着了火似的疼,入眼的脚雪白,并无穿戴,上面有几条细细的划痕,可那人似乎全不在意,只温和的笑着。 郁流华把玩着温润如玉令牌,指腹摩挲着上面刻着的一个君字,乐了:“哟,君山的?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啊。” 三百年前,那些人的话语仍旧在他耳边回响。 “不废了他,难平众怒。” “只受一点魔气影响便神志尽失,你郁山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护着不成!” “反正只是这一身修为,以他的天才还怕回不来么,不过是堵住众人之口的权宜之计罢了。” “这不是师兄的错!封门本就有危险,你们东域的方景知手上难道没有鲜血吗!我可是看到他也狂了的!” “修为尽废,日后也再难登顶前行,郁前辈纵然性子洒脱了些,可如今已这样了,为何不能各退一步。” 是啊,看着一个大荒人人尽知的天才一朝修为被毁,有人惋惜,有人幸灾乐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有人在,不落井下石就算好的了。 “这!这不是我们的,这……是我们在路上捡来的,前辈若是有恩怨还请不要错怪了好人。”女子急忙辩解道,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我们只是路过这里,休息片刻,我们马上就走。” “哈哈哈。”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可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背着几条人命来着,好人?嗯?” 女子煞白了脸。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山谷内,两名年轻的少年正偷偷摸摸着往这个方向而来。 “哥哥,师兄说的是真的吗?今年的封门我们也能参加了?!” “是啊,山主今年还在闭关呢,所以是三师兄带我们前去,哈,不枉我们努力修行百年,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了,你不知道小白多羡慕我们。” “不过,哥哥,我们现在并没有得到准许来荒中,会不会出事啊。”年少的那个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们只是过来看看,能有什么事,况且没有君山令,我们也进不去啊。等等,那是……什么?” 两人停下脚步,因杂草丛生,前方只隐约看到一小片白色,像是衣服。 “哥哥,我怕。” “阿洛我们去看看,别怕。”周子锌安慰的拍了拍周子洛的肩。 走进一瞧,果真只是三件普通法衣,可为何这地方会出现衣服,他们的主人呢,环顾四周并无可藏身之处。周子锌拾起衣服看了看,忽然从里面落下一枚令牌,他急忙握住,有点眼熟,待翻过来一看,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是?君山的人。” “他们会不会……”周子洛突然觉得周围空气有些冰冷,不知所措的看着周子锌手中的令牌“要不我们去告诉三师兄吧。” 周子锌下意识的扔开了手里的衣服,话刚音落,身后传来数道气愤的声音。 “快!抓住他们!” 郁流华平生除了闭关修炼,唯剩一爱好——吃。就连齐萱尚未化形前,都曾被他纳入食物名单。而此时他与郁澄空已经行至苍穹海,过了海便是荒南域了,于是两人商量着先落地休息片刻,寻点新鲜的吃食,反正还有两日时光。 大荒地广,两人又是几乎足不出户,因此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打着玩乐的心态,走走停停。 山主总是不吃药_64 落地之后,郁流华习惯性的打量了一下周遭。深蓝色的海域宽阔无垠,使人陡生沧海一粟之感,再更远些,还能依稀看到几座岛屿。 近处,海浪波纹叠着波纹,浪花追花,不知疲倦的拍打在岸边。苍穹海乃大荒四海之一,隔开了北域和南域,独成一势。再往岸边瞧,只见海边树林里隐约可见一木屋,因常年受着海风,那屋的墙壁之上尽是湿漉漉的潮痕。 屋门微动,随后吱呀一声,只见一粉衣女子推开院门,从里走出。 郁流华忙拉着郁澄空快步闪到一处岩石后。 女子脸上带着一种渴求,走到海边朝大海的方向跪过去,她拿出一只哨子反复吹了几声后又念叨着:“还请带回……还请带回……” 郁流华这才发现女子手里捧着个淡青色的蛋。忍不住想,那蛋不知是何味道?加上女子不知所云的话语,反勾起了他的几分兴趣。他站在岩石后,朝海中央望去。 “看什么呢?”郁澄空问道。 “来了。” 话刚音落,只见大海中心突然冲出一只鸟类灵兽,那鸟通体火光,自海而出火光不灭,反而更盛,尾翼竟有五彩之色,显示的在海面上盘旋了片刻,随后朝他们方向飞了过来。 待那鸟飞到跟前,女子开口道:“大人陨落前曾嘱咐我照看,如今三百年已过,小辈信守承诺,还请迎回族内。” “我已知晓,你且退下罢。”那鸟口吐人言,化作一眉梢上挑红衣少年,走到粉衣女子身前,红眸漫不经心地瞥了眼那颗青色蛋。 “大人于我有恩,烦请您好生待他的后代。” 第32章 鸿问:“那秘籍现在在何处?” 村长摇了摇头,示意他等会再问。只听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片刻后:“是我。” 鸿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立刻从里间急速奔出,吱呀一声打开了门。“阿清!” 门外君黎清负手而立,面沉如水。咋一看和平日里没两样,可鸿却觉得这气氛隐隐有些不对。 “你和恩人怎么没……?难道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君黎清并未答语,只是将目光落在他身后,缓缓道:“可否移步。” 这话虽是问句,课就连鸿都听出了其中的不容拒绝之意。 “阿清,你……” “我只是找村长聊一些私事。”君黎清强调了私事二字,语气已经颇有些不快。 村长将鸿拉向自己身后,自己拄着拐杖慢慢踱步出来。 “走吧。”他心中隐约知道这人要问什么,当即也是头疼不已。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师徒两人居然还没离开,那么,又是怎么躲过紫卫的搜查?难不成也是修仙之人? 鸿看着两人渐渐走向村外,心中倏然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踌躇了片刻后转身朝山后奔去。如果、如果阿清没走,那恩人也一定还没离开。虽然不清楚阿清有没有听到他与村长的对话,可看阿清的样子似乎很不对劲。 万魂村外再走一段路那便是白骨岭的入口了。两人走在竹林之中,君黎清像是刻意放慢了脚步,只跟着村长的节奏。 不知为何,在这死寂一般的环境下村长心头猛然一跳,某种难以言语的危机感霎时笼罩了整片竹林。忽然,前面的身影一顿。 紧接着那人一挥手,一道肉眼可见的屏障出现在眼前。 君黎清转过身来:“青帝。” “什么?” “你还知道多少事情?” “什么青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三年。”君黎清语气意外的有些人情味,“师父曾教过我,年长者应当敬之,不足你的幼小应当爱之。我不是很想违背师父的意思,只不过,那要看你的态度了。” 村长被他话里的警告之意弄的一阵心虚,可那秘密确实不足向外人道明。甚至,稍有不慎,只怕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青帝白帝……呃”下一瞬,仿佛有千斤之力自头顶压下。哪怕他的背脊挺的再直,也无法忽略四面八方的空气突然凝滞。 “我脾气,其实不好。”君黎清读懂了他眼中的震惊。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你这种硬骨头我见多了,最好的办法还是拿万魂村做底注你说呢?” “你!你究竟是何人?” “把传承秘籍的地址说出来,或者,我直接毁了这里。”君黎清只等了一会,见他仍旧不语,一抬手,将远处的万魂村几处房屋赫然化为尘土。 “住手——”村长喘着气,寒气顺着背脊慢慢爬上来。这一刻,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人不是说着玩玩。他是真的想不顾一切的得到秘密,哪怕沾上人命! 君黎清停止了破坏,手还停在在半空似乎稍有不满意他就会继续下去。 而就在他打算做下一步动作之时,他看到眼前的村长愣住了神,眼睛好似看到了什么似的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个声音,君黎清的手倏然落下。他不敢回头,心中盘算着要怎么解释:“我……” “啊,刚刚小清只是与我闲谈几句,没什么大事。”村长没有迈动步伐,他深吸了口气,替君黎清解了围。 君黎清不动声色的撤去结界。刚才师父出现的时候,他差点忘了自己设好结界这回事了,而那些房屋也只不过是结界内的幻象。 村长本来还在担忧村里的情况,自从君黎清撤去结界后,周围的声音重新绕回了耳边。那不远处完好无损的景象也让他大大舒了口气。看来这少年只是恫吓他罢了,也辛亏自己看人眼光不错,只是不知是什么原因,竟让这素来沉稳的人如此暴躁不安。 青帝、十二脉、传承……好似一条条紧密相连的线索,渐渐将矛头直指十万年前。 鸿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跟上郁流华的步伐,心中愈发敬佩起郁流华来。 “村长,你、你没事吧。” 山主总是不吃药_65 君黎清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在三尺之外立住了。 有什么话还要用结界?郁流华心中疑惑,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师父”。纵然他看不到徒弟的表情,但照以往的表现来看,估摸着还是板着张脸。奇怪的是他竟然听出了这两个字中隐含的委屈之意。 郁流华气道:“你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我错了。” “错哪了。” “……”早知道就将鸿这报信的绑起来了事。可嘴上哪能这么说啊,他干巴巴道:“不该以武力欺负老人。” 村长一听这话,再联想到方才这人霸道至极的模样。一口气没憋住,整个面部都在抽搐。 郁流华在结界撤之前就发现了极强灵力残留的气息,可想而知结界内是多强的威压了。他冷着脸道:“认错倒是挺快。” 君黎清低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咳咳。”村长见这两人的氛围好像不太对劲,连忙咳了两声,“小清要离开了,怕我担心,所以刚刚是在给我演示法术,这才到了外边。” 郁流华:“……”他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两个明显比他还瞎的人说瞎话? 还是面无表情比较好。 由于郁流华正在气头上,君黎清有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去。只好在他身后默默跟了一路。 村长摸不清君黎清到底要干什么,但他还是有些担心这人留在他们村紫卫会卷土重来。还是鸿附耳道:“恩人说了他们有能混淆紫卫视线的法宝,短时间不会再来了。” 村长这才放下心:“你领他们去后山吧,崇明的人还在,若是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不好了。” 鸿拍拍胸脯表示这事交给他就好。 三人还是回到了后山鸿住的小屋内。 郁流华打坐了半日,到了临睡才突然想起什么。 “这是什么香?” 鸿一直待在房内,生怕有人来打扰恩人,此刻见郁流华已经打坐完毕。立刻颇为自豪地说:“这个叫溯梦香,是村长十年前从外地带回来的,据说能梦到人前世的事情呢。” 且不说十年有没有过期,前世?这东西对大荒的人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我梦到过,我穿着一身铠甲在千军万马之中厮杀。那场面别提多气派了,所以我猜我的前世肯定是个大将军。” “嗯,没准最后还战死沙场名垂千古了。”郁流华道。 鸿听出了他话里的打趣,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那我出去了,恩人好好休息。”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夜晚露重,恩人多加层被褥吧。” 郁流华点点头。待人出去后,这才开始解去外袍,将就着在床铺上合了眼。只要用灵力护好,温度的变化于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可惜他用了一会便觉有些吃力,只好将被褥拉过来。 这种正常生活,许久未曾体会过了…… 没过多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黑夜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因此这个时候他只能凭借听力和对方步子的轻重来判断是何人。 “师父。” 郁流华:“……”并没有让他猜多久,那人就自报了家门, “我不习惯与他人在一屋。” “……” “三尺。”君黎清亲自走了几步道,“我就睡地上。” 郁流华忽然想起当日给他讲故事的情景来,心不自觉的就软了一点。 “随便你。” 君黎清听罢将被褥往地上一扔,整个人和衣躺下。双目直视着上方,没过多久眼睛就酸涩起来。他觉得自己好似也瞎了眼睛,看什么都是一片黑暗。但同时他对这个结果又很是满意,心里想着总算也能体会到师父看不见时候的心情了。 万魂村的夜间不是很平静,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声作怪的犬吠。或许是冬季即将来临,夜间的温度下降的很快,他默不作声的用灵力提高屋内的暖意,而后偏头去看郁流华的睡姿。 屋外一弯明月皎洁如水,柔和的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之中迤逦而出,在床沿上铺就出一片似水般的光华。 郁流华半梦半醒间,好似梦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整个人也翻了一个身,正好对上了那片月光。 君黎清这下终于找到了不睡觉的理由,他将手掌垫在脸颊下也朝着郁流华的方向一转。 郁流华真的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座巍峨座落在人间的宫殿,而此刻的他就站在殿内。 透过雕琢的深红窗口,能看见宫女侍卫交错而行。 时近午夜,长阳宫内还是一片灯火通明。忽地,殿门被人轻轻敲了三下。 “青帝……”门外侍从犹豫着叫了声。以往这个时候,青帝都在批阅各地的折子,无事不得打扰。可这回来的…… 寝殿内檀香木雕刻而成的云顶梁柱上,绘着十二章纹。那是青帝座下十二脉图腾标志,象征着在这片土地上的绝对权威。 蓝田暖玉铺就的地面上,隐隐约约倒映出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玄色暗金长袍,如墨般的长发不再像平时那般正经的束着,而是用一根红绳懒散的扎在一侧。深红长桌之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几座小山高的折子。 黑色笔架之间,那人俊美非凡的容颜多了几分不耐。好似被突然的打扰打断了思绪。他蹙着凌厉的眉,薄唇轻启: “何事?”这声音极为年轻清冽,犹如珠玉落盘。可仔细一听,竟又有些慵懒、磁性。 “天公子非吵着要见您。” 山主总是不吃药_66 里面的声音愣了半刻后回道:“没空,不见。”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他长阳宫没事找事。男子摇了摇头重新拾起毛笔在身侧的砚台上染了染正要落笔。谁知屋外那侍卫好似要哭出来,连声音都变了调:“可是,天公子说了,您今天要是再以国事繁忙为借口不见他,他就……他就……” “他就如何?” 侍卫心一横:“掀了这皇宫。” 男子啪的一声将笔打在桌上,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让他滚进来!” 话刚音落,就见一个身穿雪白衣服的少年麻溜的滚了进来。真的从外间径直——滚、了、进、来。那少年模样霎是好看,束着长发,鬓角两侧留了两缕丝发,在滚动的过程中尽数贴在了脸颊上。剑眉星目,辉月都难与其争辉。 只是表情好似有些麻木。 他滚了一会发现没有引起那人的丝毫注意,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我滚进来了。” “……”那人依旧低着头,批阅着复杂难懂的折子。修长的五指握着细长的笔杆,在长明灯下投射出一片撩动人心的阴影。 整个房间内只有笔尖擦过纸张的细碎声响。 他躺在地面上忽觉后背有些冰凉,于是捂着脸继续滚进了书桌底下。 殿内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没过多久耳畔炸出一声: “天清!起来!” 桌子下的天清得了命令,停下暗搓搓捏裤脚的手,立马从后面爬了出来。随手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将脑袋架在男子的肩膀上,伸着脖子去看他手下的折子。 那折子上的字倒是不多,什么“修者为尊,人为蝼蚁。”“天南海功德无量,青帝万古之范。” “怎么都忙不完啊,这些人类的东西让人类自己去解决好了,早说了他们是群麻烦。” 男子呵了一声没再理他。 天清无聊,开始在他耳边哈气,无果。 不死心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躺到那人的腿上,依旧无果。 他睫毛一颤,猝不及防伸手就去扯那人的衣服。 终于—— “别闹!” 他眼底掠过得意的色彩,一手将那人指尖的毛笔打飞了出去。然后转过头,仰着脖子,用一种很正经的语气面无表情道:“很久没见你了。” “我在做正事。” “那你亲一下我,我不扰你。” 男子单手支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的速度猛地一抬脚将怀中某个以下犯上的人踹到了一旁。 天清:“你说过,亲代表喜欢之情。” “……” “你如果害羞的话,那我来好了。”天清不待那人反应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而后又猛地飞身而起,后退到了门口。眼睛眨了眨,抿着唇但还是面无表情。 “……”男子哑然了半晌,指了指地上的毛笔,“给我捡起来。” 天清眼珠子轱辘转了一圈,似乎在考虑这种小事情下有没有埋坑。他瞥了一眼面前那人俊美如铸的半边侧脸,最终还是弯腰去捡毛笔。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那人猛地将墨砚挥袖砸了过来。 天清却毫不在意,轻轻闭上眼睛。刹那间,烛光的火焰生生偏在了一边,窗外各种虫鸣也哑了下去。 他转身,看着近在眼前的大片静止不动的墨水,随后偏着头道了句:“我这回不上当了。”抬手又将墨水重新放回砚台内,接着他撸起袖子,将毛笔用袖子擦干净。雪白的衣服就这么赫然染上一大片黑影,他也毫不在意,反而盯着男子,一字一顿道:“师父,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男子怒极反笑,折扇招出在半空中一划,时间重新流动起来。 “混小子。”到底看了些什么破书?! 天清看到这笑就觉得大事不妙,屁股也有些隐隐作痛。他迅速咽了口唾沫,拔腿就跑。 在就要出门的瞬间,他又听到那人幽幽道了句。 “下次亲完,记得把耳朵遮好。” 天清猛地侧头。 他看到光滑的柱子上,映衬出了他通红的耳尖。 第33章 晨光微熹中,郁流华还有些半梦半醒。他觉得胸口像是压着块巨石般令人透不过气来,梦中的他一边想着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另一边又好似有什么东西拉扯着他。 而那份情绪传达的太过浓烈,导致他差点沉溺在里面。 千言万语一溜烟到达嘴边想说又说不出来,只有一个名字不断在舌尖千回百转。 天清…… 下一秒,意识回笼,他感到怀里多了个暖暖的身躯,而自己双手正紧紧的揽着那人的腰。 山主总是不吃药_67 郁流华:“……”好像有哪里不对,这这不是他睡的床!他什么时候跑下来的? 稍稍一动脑袋,碰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绵长的呼吸就在他头顶不紧不慢的吹过,那温度好似将发丝也一并燃烧起来。意识到自己抱着谁之后,郁流华猛然一愣。在他印象中,徒弟还是那个个头小小的小男孩。 而眼下,就算隔着里衣都能明显能感受到内里的健硕有力。郁流华心道:徒弟这几年到底吃什么长的?在大荒也没这么快吧。 面部一抽,他抬手将床边的外衣吸过来。将这一出归结为自己神经质梦魇后他往旁边一翻身,然后蹑手蹑脚的站起披好后推门走了出去。 而就在郁流华踏出门的那一瞬间,身后的君黎清睁开了眼睛。 仔细看的话,那双眼睛竟还带着笑意,哪里还有半分刚睡醒的模样。 昨天夜里他故意将自己周身的气温控制得很高,没过多久,果不其然看见他师父伸手动了动然后一咕噜滚了下来。 君黎清心道:这可不能怪他不遵守约定。 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后,他迅速起身,披好衣服尾随了出去。 。 早晨的空气带着夜间还未散去的湿冷。 郁流华捂住胸口,任寒意顺着呼吸被吸入将胸口一丝疼痛压了下去。 他奇怪的是明明都是修行之人,为何在这里,他的力量无法发挥出来,而崇明的人却能够运用自如?方才他重新试了一下将灵力打向屋外的树上,这力道若是放在大荒一个山头都能给它平了,而现在……他慢悠悠的走上前,双手抚摸着树干。 粗糙的纹路上只有一道不算深的裂隙。 昨日徒弟是如何避开的? 思索片刻后,郁流华架起一道结界。在这结界内,他重新打出一道灵力,只听咔擦的一声,树木似乎完全化为了碎屑,在空气中飞扬着,就连脚下的土地都在微微震颤。 郁流华沉默了一瞬,将第一界和自己走过的世界结合起来。分析了一下原因。 如果说他和徒弟并没有再次穿越,而是依旧处在这个世界规则之下,那么大荒的位置,应当是类似于结界。一个需要极为强大的力量才能维持不消散的结界,能做到这点的他之前也猜测过是第一意识或者他那个所谓的“大徒弟”。 只是人海茫茫,且不说这人会不会已经消散于天地间。毕竟大荒存在了万年,就算他还活着也有很大可能被第一意识同化,成为不可对接之人。 啧啧,这误打误撞的任务难度得有三s了吧。 他将结界撤去,一转身,发现君黎清的气息果然又跟在了他身后。 “师父也发现了么?” 郁流华点点头。 君黎清又道:“还有一个办法也能使用灵力,只不过要委屈师父压制一下修为。”大荒的修为,哪怕最低的也是天生仙体,而凡人血脉杂乱,修行时也左顾右盼,难以一心一意,因此只能延长寿命无法真正达到大荒境界。 提到压制,郁流华也突然明白过来:“因地制宜。”大荒之人力量超过这方天地所能容忍的最高限制,如果还是按照大荒的修行方法,结果只有一个——行不通,被反噬。 传统的修**通常人到了极限,例如渡劫期,会直接飞升前往下一位面,也就是他在《修真法则一览》这门课上认识到的仙界。仙界的力量上限很大,因此众人才能相安无事。有不少世界也明确禁止仙者管凡间事,如此看来不是没有道理。 大荒,可能是类似于仙界之类的大上限世界。人人都是天生仙体,无须经历各种劫难阻隔就能获得力量。 而大神州,则是传统人类生活的地方,这里也有修者,他们需做的就是一步一步炼体修神。只不过发展较慢,至今无人能飞升至大荒。 郁流华叹了句:“缘是如此。” “师父……在想什么?” “想到回大荒的办法了。” 君黎清一愣:“什么办法。” “按照这里的修行法则找到这里的力量上限,到时候我们不想回去,也会被强制送回。” 君黎清无奈的笑了笑,心道这世上好像没什么能难得住他师父。 当初创立大荒的时候,长阳宫覆灭,师父留下的典籍也尽数被毁。他在废墟之中找了七天七夜,才将仅剩的一部分收了回去。 最终——成了郁山藏书阁。 大荒也是按照师父教他的法则约束着,不通人间,不管事故。 如果大荒能够一直如师父说的那般享有各种得天独厚的条件,人人安分守己也算圆满。只可惜,人的劣根性,永远无法满足。思及此处,君黎清的心情也沉重起来。 “师父,喜欢大荒吗?” “为何这么问。” 君黎清:“只是随便问问。” 郁流华:“这倒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如果他是这个世界的人,能够过上闲云野鹤自在逍遥的日子倒是不错,只可惜他始终不是。 “如果我们永远无法回到大荒,在大神州寻一处僻静不好吗?” “万物衍变,有动有静。有自由则要有法则约束,任其发展到一定境界只会自我毁灭。而世间万物都应当各司其位,阴阳顺合而生。”他能看出,大荒规则并不完善,单说一个破天宗,就不该出现在大荒。“你想寻求一方净土,眼下怕是不可能了。” 仙道魔道鬼道妖道,各有其轨迹和界面。混为一谈岂不是成了第二个人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下意识的,君黎清道出了这句。 郁流华本能的感到不对劲:“这话谁与你说的?” 君黎清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与师父论起道来总会不自觉被带入:“……是我在书本上看到的。” 郁流华:“……”这个世界的悟道已经高到这个程度了? “是吗?”他又问,“那你说说这话是何意思?” “天地生万物,一视而同仁。无曰喜,无曰怒。”他面不改色地将书本上的内容重新背了一遍,然而心底却不以为然。这句话或许用在其他地方还能说得通。可在这里……未免可笑。 郁流华微微点头,觉得徒弟悟性还算不错。 山主总是不吃药_68 。 鸿一大早就出了门,他去林子里劈了点柴火,又收集了晨露,回到门口时才发现屋前的一棵巨树此刻已经面目全非,那树根处的地面也如同被什么砸开似的状况极其惨烈。 他慌慌张张的放下手中斧头,往屋里冲,边跑边大叫:“不好啦,好像紫卫的人又——”嗓音猝然顿住。 原本以为的血流成河并没有发生,那两人穿着整洁的衣服坐在院中石凳之上。 一个无言,另一个规规矩矩的坐着。 他登时就长呼了口气。 “你回来了。”君黎清道,“我们马上启程去天水城。” “去天水城?那可是大衍朝的国都啊。”鸿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脸羡慕,“我听说那边的人能住宫殿,我还没见过宫殿长什么样呢,村长隔一段时间会给咱们村带回来一些书籍,我只能在里面看看了。” 郁流华问道:“你,没有想过出去?” 鸿叹了口气后摇摇头道:“你们不知道,我们村自古以来就不容许村内人随意外出。那些出村的人只能去白骨岭,如果想彻底离开村子,除非被抬出去。” 郁流华不解:“天地浩渺,不去看看着实可惜。” “我都习惯了,老一辈都是这么过来的。”鸿轻描淡写道,他忽然想起什么,连忙从胸口掏出一个蓝色小瓶,“这露水是从明目花上取的,我们村以前也有人不小心伤了眼睛,后来用了几日便好了。都怪我脑子笨,之前一直没想起来。恩人,你收着,说不定会有效果。” 郁流华在心底苦笑一声,他这眼睛在门内被罡风刮伤后,就一直处于模糊状态。后来到了万魂冢,一身灵力近乎被废,又拖了这么久,从原本的能模糊视物到现在完全看不见。伤的怕是不轻,暂时不能回第一界的话,只能回大荒想办法了。 “多谢。”郁流华想伸手去接,耳边却传来君黎清的声音:“师父不方便,还是我替师父收着吧。” 鸿轻轻地“啊”了一声。 见郁流华没有表态,将方向一转,放到了君黎清手中。 “你们要怎么去那天水城啊,紫卫的属寮各地都有,这天上飞鸟地上走禽有时候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君黎清本来就没打算御剑去,那样太过招摇:“村长已经替我们备好简车。” 话说间,屋外传来一声吆喝,鸿从未关好的门缝中看到胖子拉好缰绳,从马车上圆滚滚的挪了下来。 “鸿,我来替恩人送马车了。” “快进来吧。” 胖子推开门,见到君黎清也在,往日的“教导”让他下意识的挺直了腰板。“阿阿清……也在啊。” 君黎清淡淡瞧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走吧。”郁流华起身,竹杖似有若无的点着地面朝屋外马车走去。 君黎清一个箭步稳稳的跟在他身后。 只见郁流华先是在马上拍了拍,而后脚尖一点,十分轻盈的跃了进去。 君黎清有些遗憾想好好表现一把的机会又没了,他学着郁流华的模样也在马背上拍了拍。 结果那马蹄一扬,郁流华立刻被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晃。 一双手掀开车帘,紧紧握住了门板:“郁清?” 君黎清讷讷道:“我只是拍拍。” “拍颈部中穴后一寸为安抚,你方才拍哪了?” “腹部上穴。” 郁流华差点没绷住表情:“那里意为求欢。” 话刚音落,君黎清就被黑马蹭了蹭,他急忙叫道:“师父!” 郁流华弯腰往前跨了一步,并没有再去拍什么地方,只是冷冷的将自己的气息释放出一点。 那黑马像是受到了什么恐吓,当即摆正了身子,连马蹄都不敢动弹接着从鼻孔内呼出一口重气。 君黎清见马安静下来,也乖乖的上去坐好,轻轻一拉缰绳,马车便不急不缓的在鸿和胖子眼中驶了出去。 他们方才并未说实话,天水城不过是留下来的一个幌子。 毕竟这万魂村,是否会出第二个穆学还未可知。 至于他们错道要去的地方,则是 ——崇明。 第34章 万魂村口,崇明一行人也正欲离开。 “仙长,我家小真就拜托你们了。” “大道之远,还要看他的造化。”寻微淡淡道。 “哎,去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跟仙长学法术知道吗?” 两名孩童似乎还未意识到将来的自己要面对什么,只知道自己就此离开父母,纷纷哭个不停。 寻微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万魂村历来除了允许村中人前往崇明求仙问道,其余之人皆如同被什么束缚住般,代代留守万魂村。而掌门也不知是何原因,格外重视万魂村。哪怕这个村子中的人资质平平,只要有一丝灵气都要带回崇明。 正当她准备离开之时,空气中倏然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寻微双目骤然合起,手指在空中一握,一张黄色的符条便在她手中现了形。 山主总是不吃药_69 她侧过身,将符条打开。审视片刻后,她的眸中接连闪过数道惊疑、诧异、震惊的目光。 众人心知那符是用来紧急联系崇明弟子的,因此也有些惴惴不安。 寻微将符燃尽后,挥手将弟子中修为最高的唤至身边:“掌门有令,那人还未离开,速带几名寻灵境界的弟子跟上。” “只是跟着吗?” “留心紫卫之人。”寻微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必要时可以使些手段,目的是将那人带往崇明。” “是!” 。 马车在一条不算宽的路上前行,周围是长长低矮的小坡,坡上从一开始的荒芜逐渐开始有了点绿色。显然已经行至深山中,再过不久,应当就能出山了。 君黎清驾着马车有些无聊,便换了个坐姿,正好行进的过程中也有些风。他能从时不时被风掀起的车帘缝隙中看到郁流华。 就像此刻,那人闭着双眸单手撑着脑袋斜倚在车窗上,面容沉静。长长的睫毛低垂,在侧面落下一小片阴影。 君黎清觉得怎么也看不够,连眨眼睛的时间都舍不得。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大半日,寒风穿过树林,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君黎清本想着先停车去林间找些野味,正当他打算跳下时,耳畔传来郁流华平稳清晰的话语。 “天色已晚,外面凉。” 君黎清看着天际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回道:“不冷。” “进来。” 君黎清只得松开缰绳,将马车稳稳停靠在路边后俯身进了去。 进入马车后,便闻到一股清新的茶香。 郁流华已经用灵力温了一杯茶。 “喝点吧。” 君黎清盯着他手中的茶水,半晌都没动静,只是眉头有越皱越紧的趋势:“以后这种小事,交给徒儿来就好,师父何必浪费灵力。” “大神州灵力虽稀薄,但撇开大荒的修行方法,重新修炼也并非难事。”郁流华微微闭了下眼睛,继续道:“为了早点回到大荒,从现在起你也需加倍修炼。天地灵气之前因为太过浓郁所以并没有对其作出细化,事实上灵气还可划分无数分支,其中较为常见的是青、雷、风、火、水等,但你是天灵体这些不必考虑,试着撇开大荒根深蒂固的观念,重新分离空气中的灵力。” 君黎清反应过来郁流华是在重新教他修炼方法。 马车内放着两颗空间戒中带出来的照明珠,微暗的芒光中,郁流华的侧脸显出一道棱角分明的轮廓。这模样放在大神州也不过二十三四,也许语气过于清冷的原因,使得他整个人如同一座沉默而危险的巨峰。 半晌后,郁流华感到空气中的灵气逐渐稀薄:“如何?” “并无不妥。”君黎清道,睁开眼睛侧了侧身,“只是吸收起来比较困难。” 这倒是实话,看来和他先前猜想的并无二致。郁流华又道:“按照这速度,多久能感受到下一突破口?” 君黎清在心底长长缓了口气,似乎又有些疑惑:“下一突破口?” 郁流华一愣,是了,这大神州修者等级划分他目前不清楚,只好笼统道:“内视灵识台,看看有何不同。” 过了片刻。 “徒儿愚笨,尚且不能看出。” 郁流华心中却有数了,看来还处于筑基前期。他走过不少修**,筑基之后才是真正的修仙之路。 君黎清见郁流华沉默,转而问道:“师父这三年一直都在万魂冢内吗?那里……” “三年?”郁流华挑眉,“你真在万魂村待了三年之久?” “嗯。” “这倒有趣了,为师不过来了一年。” 君黎清轻声道:“师父眼睛看不见,是在那里弄伤的吗?” “你不好奇我们为何一前一后进入大神州,反倒在意这些小问题。” “不是。”君黎清闷闷道:“师父受一丝伤在徒儿心里都是天大的事。” 郁流华看不见君黎清表情,但听这一字一顿的认真话语。却感觉胸腔中仿佛溢满了冬日的阳光,在那细细光线下,任务和失忆倒显得不那么至关紧要了。 君黎清见他沉默,只好继续道:“大荒和大神州力量悬殊,如果门就是连接两界的通道,里面的一丝一毫差错都是时间的错离。” 郁流华似乎愣了一下。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他心底蓦地升起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如果这个世界的护道者确实不在了,那么他是否可以重新创造一个护道者,只要这个人强大到可以翻天覆地,甚至能与第一意识分庭抗礼。以后他离开了,这里也能运行自如。 这念头只在他心底过了一遍,郁流华登时就觉得自己的徒弟是个不错的人选。 “下面这番话,你尽力去听,听不明白的也要好好记在心里。”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维度坐标,零维到三维是由一个点到面再到整体的一种衍变。四维空间分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也就是说先前我们在门内所遇到的,那便是大荒和大神州相交而成的一个四维空间,而运动中的四维,又会慢慢发展成五维空间。至于第五维空间往上,你无须知道。”那是他们第一界核心所在。 “上面如何,师父不方便说吗?”尽管知道郁流华身上有着他永远无法触及的秘密,可自从知道自己的感情后,这种被独立在外的感受就一刻都无法忍受。 “不是不方便。”郁流华突然意识到什么,“我方才说的,你都能听懂?” 君黎清:“……”好像又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只好自行转移话题,“我先师父一步离开,所以运动中的五维便将我们的时间线往后推了两年。”至于师父无法开口回答的问题,以后总会有机会听他亲口说出来。 郁流华心中咯噔一下。 君黎清看见郁流华修长凌厉的眉间微不可查的一跳,车窗外的月光渐渐从云中迤逦漫出。他听到一个平稳声音:“郁清。” 郁流华很少叫全他的名姓。 山主总是不吃药_70 “世间万物在你眼中是何模样?” 君黎清:“师父想听的是我的真心话。” 郁流华:“自然。” 君黎清:“自私、自利、贪婪、善变。” 郁流华略一停顿,而后问道:“只看到这些?” 君黎清思索一番后,语气有些沉重:“有情与无情一线之间,踏一步太上择道,退一步如临深渊。轻则粉身碎骨,重则灰飞烟灭。凡人多沉溺于此,由此衍生出的七情六欲皆为大道幻象。”这番话他知道定能打动师父。 果不其然,他看到郁流华的眉目舒展开来。 郁流华得到了答案,心中也如同放下一块重石。他伸手将旁边的水杯端起轻轻抿了一口:“凉了,我再替你温一杯。” 话刚音落,君黎清就将他手中的杯子抢了来。 一转杯口,就着郁流华刚刚抿过的地方细细研磨片刻后,一仰而尽。 郁流华没说什么,只是在心底默默熟了三声。 三声后,只听一声闷响,君黎清已经倒在他腿上。 他无奈的将君黎清抱起,放在车塌上,从他的空间戒中拿出一床棉被替他盖好。“小兔崽子。”郁流华在他额头上屈指敲了下,“先前结界内的事还没跟你算账,以为我不闻不问,你就能逃过去?” 这安神的草药放在空间戒中一直没派上用场,如今倒是正是时候。以防万一,他又以自身灵力筑起一道结界,随后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 他掀开车帘。 夜风吹拂中,多了几道陌生气息。 “跟了一路了,不累么?” 声音随着灵力扩大了好几倍,四周依旧一片寂静。 他嘴角一扬,勾起一个极为不屑的笑容。反手射出几道灵力,随着灵力没入草丛,里面陆续传来哼哼声。 几人自知已经暴露,遂翻身上前。 郁流华听到了动静,将身体转向那几人:“为何跟踪我们?” “我们只是奉命保护两位。” “保护?”尾音上扬,郁流华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嘴角的弧度愈发张扬,“连行踪都能暴露的废物,还敢谈保护?” 也不知是郁流华的嚣张态度刺激到了他们,还是本身被发现这种低级错误打击了自信。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其中一个男子道:“我们掌门担心您会被大祭司的人找麻烦,这才安排我们前来接应阁下。” “掌门?”郁流华见这几人态度不似敌对,也将气息收敛了些。 “我们乃是崇明弟子,掌门先前就已经吩咐过,务必要将阁下请去崇明一见。”先前被这人霎时冒出的威压陡然一惊,此刻众人心中纷纷有些胆怯。 虽说这想法和郁流华不谋而合,但他还是问道:“你们掌门是何人?” “掌门说了,您来了就能知晓。”底下的那人依旧不卑不亢的答道。 “……”郁流华默不作声地重新将马车的结界加固一层。 “天亮之前,我会归来。若想动车内之人,尽管来试。”他的语气和神情几乎带着能冻死人的杀意警告,“不管是崇明还是什么大祭司,我会让你们后悔活在这世上!” 郁流华走后,几人仍旧没反应过来方才的情况。 “那马车里的,不会是他心爱的女子吧?” 只可惜马车在结界内,一丝风都不能拂进,车帘拉的死死的也无法窥见美人真面目。 “对啊,这么紧张,我刚刚居然感受到了比掌门还恐怖的压力……” “掌门说了,能从万魂冢里出来的啊,将来都是大神州难得一见的天才。” “我好像也听说过,掌门也是从万魂……” “嘘,别说了,好好盯着周围。那大祭司这次吃了大亏说不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第35章 岁月忽已暮(十一) 巨大的苍穹顶上,数十个黑色的粗粝巨岩紧紧挨在一起,一道细流自顶部垂直而下,落入寒潭。寒潭中央一个巨大的圆形祭坛,那祭坛是由罕见的玉白石搭建而成,在数十盏长明灯下熠熠生辉,同时也隐约透出股森然的寒意。 自高处往下看,祭坛上隐约浮现出一个古老的青字图腾。 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踏上台阶,在祭台前站定。 微喘数声后,扶着拐杖径直跪了下来,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抬首道:“我万魂村一百二十二口人,谨遵先辈遗志,数万年来,镇守万魂冢入口,也是时候让他们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祭台上很是整洁,除了几盘祭品外,只有一个紫金香炉,可以看出经常有人打扫的样子。 拜了三拜后,他转身看向台阶下:“鸿,你上来。” “是。” 鸿第一次来这个所谓的万魂村禁地,之前从未听人提起过,因此当他跨入白骨岭的那一刻,紧张不安的心情就一直萦绕着他左右。 他按照之前村长的吩咐,指尖相对,贴上额头,三步一叩拜。 原本以为这祭台并没有多高,上去也花不了多久。谁知随着他越来越接近顶部,叩拜的动作却犹如千钧压顶般寸步难行。 “这手势乃是青之一脉礼仪,你想要得到功法就必须得到天地承认。” 山主总是不吃药_71 村长淡淡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鸿深吸一口气,又往前进了一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一把瘫坐在高台上。全身的骨头都好似被人打散后重新接好一般,酸胀不已。小腿仍旧在轻轻抽搐,他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衣衫后背湿漉漉的,被洞内的寒风一吹,一股冷气从脚底直逼天灵穴。 “村长……” 村长将他扶起来:“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一个。” “村长怎么会知晓我……”他终于忍不住将这个疑问问出口了。 “万魂村每个孩子出生之时都会留下一滴心头血在木牌上。如果十八岁前木牌无动静,那就说明无法觉醒血脉之力,而你的木牌早在三年前就有了异动。只是兹事体大,不敢贸然将传承交于你。” “青之脉是十二脉中最得青帝喜爱的,修行至最高境界能掌天地草木山川。” 鸿被村长这番话彻底激起了向往之心。 只见村长从袖中掏出一块有些年岁的木牌,木牌上有一道暗沉的红色血迹,看来就是他当初生下来时候被取走的心头血了。 村长将紫金香炉挪开,与木牌大小相同的缺口露了出来。他将木牌放入后,只听咔擦一声,木牌应声而断。木牌的下半部分沉了下去。 片刻后,祭台从正中央缓缓的凹处缓缓升起一个木架。木架之上是一本青色封面的书籍。 村长将书本拿出后,郑重其事的放到鸿手中道:“这本书籍乃是青之一脉的祖先从青帝手中获得的,里面记载了拥有青之气的人如何修炼。哎,好孩子,走吧走吧。离开万魂村去做你心里一直想做的事。” 那书本有些厚度,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封上只有一个青字,左下角则是所著之人的姓名,或许是时代太过久远,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看不清,只能隐约瞧出是个帝字。 “记住,每条脉的传承只能一人知晓。”村长沉吟道。 “找到郁清,杀了他。” 鸿登时被吓得几乎就要魂飞魄散:“村长?这关阿清何事?” “那日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鸿沉默了一瞬。 良久,他将传承重新交还给村长道:“阿清是我的朋友,我做不到。” 这个回答不出村长意料,但他仍旧怒道:“这已经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了!传承方才认了你为主,除非你死,否则无法断绝。” 说罢,那书竟然化作一道青光,没入了他额间。 下一刻,鸿眼前骤然一黑。 。 鸿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洞外。 他像是想起什么,双手撑地一跃而起。从未有过的轻松明显在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 心中一阵焦躁:村长…… 待他赶到洞口时,那地方已经看不出来时的模样了。山峰连同那祭坛都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这传承的秘密只能一人知晓,我也不例外。”黑暗来袭的最后一刻,他听到村长如是说。 ……为什么? 有什么能比自己性命还重要,一个作古多年的人又凭什么让这么多人替他效命?什么青帝、什么传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他蹲下丨身,在碎石中不停的挖着。两手血淋淋的也毫不在意,自从那传承进入他脑海,心中就一直有股气无处发泄。 他好似走在天边的一跳绳索上,稍不留意便会摔落下去,粉身碎骨。可他知道,他必须在这条路上继续前行,哪怕根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云后等待着他。 。 郁流华并不知发生了什么,短短几个时辰,整个万魂村居然已经空无一人! 夜色之中,连风声到了这里都好似自发安静下来。 忽然,前方传来一些盆盆罐罐摔落在地的声音。 郁流华旋即飞身上树,偏了偏头侧耳听着。 只听一个老妪气急败坏道:“哎,能不能慢些,东西掉了!” 另一个一个略苍老的老头急促的回他:“行了,别管了,别人都走光了,抓紧时间。” 老妪感慨:“还真是神了,那白骨岭的鬼山居然真的一夕倒塌!村长都发话了,从此以后啊,万魂村之人可以自由前往大神州各地,再也不用拼了老命去万魂冢那鬼地方了。” “少说两句,走吧。” 两人摇了摇头,正准备重新推起车。眼前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谁?” 随后一把黑色的折扇啪的一声抵在车上。 一个微冷的声音问道:“你们村长,现在在何处?” “你是……?”夫妻俩见眼前这人模样俊美、气质出众,实在不像来万魂村这等偏远地方的人。而且开口便问村长的信息,唯恐招惹上什么,慌张道,“我们村长、村长早上便走了,我们哪里知道村长要去哪。” “那你们方才说的鬼山一夕倒塌是何情况,又是是什么原因让万魂村的人这么急着离开?”郁流华这两个问题一下子问到了核心。 老头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将板车一抬作势要走。 那老妪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何况是这么个养眼的年轻人:“哎,公子,我看您啊,就不要淌这趟浑水了,万魂村这地方连着万魂冢,自古以来就不是个吉利的地方。” “老太婆,你再废话试试!”她身旁的老头似乎有点激动。 山主总是不吃药_72 “嘿,我怎么了!”她咣当一声放下包裹,提高声音吼道,“自从我嫁给你,入了这万魂村。便如同一头栽进了笼子里,连出一趟门都要人跟着,还有点自由吗?再说了,万魂村邪门又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跟着你那是因为你怀着身子,这不是怕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吗?” 孩子这两个字显然刺激到了妇人,她顿时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孩子被村长安排去了万魂冢后就再没回来过,明知那是个吃人的地方为何要害我孩儿?这破地方我真是一点都待不下去了,那祖宗留下的预言,鬼山一倒,我们便可以自由了,真是老天有眼啊!” “哦?什么预言。” “鬼山覆灭之时,青帝归来之日。可谁知道那青帝是个什么人,反正我那苦命的孩儿再也回不来了。” 青帝…… 郁流华好似在什么梦中也曾听过这名字,他略一沉吟。不再理会争吵不已的二人,转身往白骨岭的方向而去。 老头见人离开的方向正是白骨岭,当即怒道:“长舌妇人!坏事!这事怎么能与外人说,不怕死吗你!” “有本事你去找村长啊,说不定,已经随那鬼山一起埋了。再说了,要不是听说万魂村人能从万魂冢活着出来并获得财富,你以为我愿意嫁你?” “你!” 争吵的声音渐行渐远。 郁流华好歹也在万魂冢里待了一年,这番进入堪称熟门熟路。 然而他进入之后却忽然愣住了。他……好像并不知道鬼山在哪。 就在他踌躇之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哭声。下意识的,郁流华已经将灵力聚在手心。自从摸透了这里的规则之后,重新动用灵力已经不是什么难事。 越是靠近,那哭声就越熟悉。 “村长!”伴随着这哭腔,还有不少碎石滚落。 郁流华提声道:“鸿?” “……”那边哭声一顿,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了,急忙扑了过来,“恩人,村长还在下面,您能救救村长吗?” 郁流华神识一扫,便知下面已无任何生命气息。他摇了摇头道:“这种程度,连尸体恐怕也是碎的。” 鸿捂住脸,低声抽泣。 “这里是鬼山?” 鸿一怔:“恩人……为何知晓这个名字?” “道听途说罢了。” “是村里人说的吧。”鸿知道村长走后,村里一定会各自离开。只是没想到还是有人将这事到处与人说,也还好那些人只知皮毛。“我知道我们村有些规定不近人情,可村长也是有苦衷的。”都是为了这大神州。 郁流华想着套村长话的计划猝不及防被这一出打断了,心底道了句世事无常。 他现在心中正一团乱麻,尤其是真切听到青帝二字时,梦中那种憋闷在胸口的窒息敢又上来了。 “我如今无家可归,可否大胆求恩人收留我?”他怕郁流华不答应,连忙又道,“我、我不会给恩人添麻烦的,待到了合适的地方我自会离开。” 郁流华:“……” 。 君黎清一早就看出那杯茶水有问题,但既然是师父的意思,索性便依了师父。这一觉过来天已经蒙蒙亮了,除了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并无不妥。 如果忽略马车外那一群一脸惊悚盯着他看的众人的话—— 君黎清面无表情:“……”师父昨夜又做了什么? 崇明的人见出了马车的是个模样俊朗的少年,昂首期盼的姿势霎时没来得及收回来,几双八卦的眼睛眼珠子差点蹦出眼眶。 说好的姑娘呢?! 为什么会变成男孩子?! 其中一人颤巍巍的指着君黎清:“你不是女人吗?!” 又有一人自认为懂得很多,平静的道了句:“可能断了个袖……” 君黎清幽深的双眸亮了亮,将目光从说话的那人身上复又移至先前说他是女人的人身上:“……”这话深得他心,可是很想动手怎么办? 第36章 岁月忽已暮(十二) “我、我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 “讲。” “您的眼睛看不见,为何还能行走如常。我是见过瞎……眼睛看不见的人的,他们每走一步路都要细细打探,稍不注意就会被绊倒。” 郁流华微微停了下脚步,直视前方的眸子微微转动了下,淡淡道:“瞎子就是瞎子,有什么可忌讳的。” “万物有灵,于我眼中都能显示出各自的灵气,避开即可,不算难事。”郁流华并未觉得这种视灵的能力有多罕见,因此道出这个秘密后,仍旧平稳前行。 鸿瞅着郁流华神色如常的侧脸有些怔愣,他脑海内那传承曾记载过,能窥得万物本性之人,都是天之子,就如那什么青帝。而天之子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出现的? 他将疑惑压在心底,继而又忍不住再次看向郁流华。 心道:这人究竟来自何处?如此厉害…… “往后也别恩人恩人的叫了,我长你许多,可唤我一声前辈。”或许连前辈的辈分都小了些,郁流华自己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每一次任务少则百年多则万年。 “前辈。”鸿顺溜的接口,又问,“这路好像不是去国都的啊?您是不是走错了?” “若你想去国都,也可自行离去。” 山主总是不吃药_73 鸿讪讪道:“我想再随您一段路。” 郁流华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两人一路无言,但鸿明显察觉到了赶路的速度在不断加快。奇怪的是,这速度已经堪比乘风,而他走到现在居然一点都没感到累,反而在行进过程中隐隐有些感悟。 。 “师父!”君黎清坐在马车顶,老远就看见了郁流华的身影。当即站起来唤了一声,只可惜这声音被结界阻隔,丝毫没能传出去。 忽然,他又瞥见了紧紧跟在师父身后的鸿。 脸色一黑,胸口骤然涌上一股又酸又麻的滋味。 待两人走到马车前,郁流华抬手撤去结界,立马就被君黎清扑了个满怀。 “你丢下我。” 怀中的声音闷闷不乐,一双手死死的楼住他的腰。如今的君黎清个头已经长开,这么一抱,脑袋正好埋在郁流华的锁骨上。 “……”郁流华活了这么久不怕有人跟他抬杠,最受不了的就是这般,他抬手将胸口的脑袋推开,问道,“崇明的人呢?” “走了。” “走了?” 君黎清道:“那些人、等的不耐烦,走了。”又见郁流华蹙眉露出疑惑的神情,接着道,“但他们说,会换一批人来接我们。” 旁边被忽视了个彻底的鸿低声道:“阿清……”刹那间,他脑海里闪过先前村长交代的话,这声阿清已经夹杂了些不自觉的颤抖。村长说那秘密阿清也知晓,可阿清人这么好又怎么会说出去?所以,他只要跟着阿清,并且让阿清保证不将此事说出去应当就可以避免村长担心的大问题了吧。 这么想着,好似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充足的理由。“村长已经……” “师父,我们走吧。”君黎清打断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眼神只盯着郁流华。 郁流华没在意这点,只问:“你在万魂村待了三年,可曾听说过鬼山?” 君黎清:“闲暇时听村里人提起过,只说是万魂村禁地。” 鸿莫名觉着君黎清好似对自己有些疏远,有些话到了嘴边也被他咽了下去。又听见两人正在讨论鬼山,心中咯噔一声。 君黎清侧过身,一双寒气四溢的双眸不带感情的打量着鸿,片刻后:“师父对那鬼山好奇,为何不直接问他。” “我……”猝不及防被点名,鸿霎时打了个冷颤,“前辈,这鬼山不过是我们万魂村用来祭奠祖先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是吗?”郁流华本身并不是什么好奇心极重之人,只是青帝这二字太过耳熟。缘由是当初在任务世界里,经常会用到封号,而青帝,则是他懒得起名惯用的一个代号。 “鬼山覆灭之时,青帝归来之日。”郁流华将先前那老妇人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鸿还在惊魂未定中,听到这句后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这么紧张作甚,我只是问问,既然不方便说那便算了。”只要这“青帝”确实出现过,总会有些痕迹留下,至于青帝是否还是他以前的代号,又是否与他消失的那段记忆有关,总有一天自己会查个明白。 君黎清听到这句话后,整颗心都好似被人提到了半空。 袖中的双拳不自觉地握紧,眸中渐渐凝聚出雷霆之势。数种毁天灭地的方法在心底千回百转。 就在他沉浸于此时—— “天清!” “郁清。” 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开! 他像是辨认不清这话到底是何人在开口般,身形微顿,接着踉跄着后退了一小步。 鸿看见眼前君黎清寒着的脸色,从心底油然而生一种巨大而陌生的恐惧。尤其是那一双无情无欲好似利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时,他甚至会以为下一刻阿清会马上杀了他。 然而,并没有。 一只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搭在了君黎清身上:“怎么了,突然气息不稳?” 灵力顺着指尖强势而温柔的蔓延至四肢百骸。 明知这地方灵力有多来之不易,明知自己的身体不能完全适应这方法则,还如此待他,眼睛一酸,君黎清不知从哪里冒出一股勇气,抬臂猛地将郁流华的手挥开:“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一击?!” 话语中夹杂些许颤抖,尾音上扬。就连鸿都听出了他话中的憋闷和怒气。 “师父可有想过好好照顾好自己?”他转身,猝不及防伸手死死的握住那人的腕部,心念一动,在两人周身立起一道屏障。 他紧紧盯着郁流华木然的眼神,一字一顿道:“师父教过我,无论何时都不能让人触碰到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师父也犯了这种错误?” 郁流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和质问一堵。 “这里修炼有多困难徒儿自己心里明白,师父每次动用灵力的时候,为何就不想想自己?师父真的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吗?你可知——可知这般,也会有人恨不得替你受了。” “郁清……” “在你心里,我就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吗?”君黎清说完这话,竟也有些恍惚不知是对谁说的。 眼前这人,模样未变。完美到极致的面容依稀带着当年那股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随意,这几日一直束着发,鬓角的两缕自耳际垂落在颈间。 君黎清几乎是强迫着自己自虐般将眼前人的模样分毫不差的重新刻在心上。随后,他松开手。眼神瞥见郁流华腕部留下几道浅红的勒痕,心口又是一涩 “师父……”他轻声道,将双手交叠,抱合出一个手势。毫不压制自己的力量,刹那间空间内飞沙走石,连结界都被这股可怖的力量几乎震碎,“看见了吗?师父。” 君黎清后退了一步:“这么多年来,徒儿一直不敢懈怠。” 郁流华自然是看见了,甚至那一瞬间,灵力世界中的白光刺的他闭上了眼睛。恍惚中,他听到一声好似带着一丝颤抖哭腔的低喃。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算什么人呢?君黎清忽然想起之前同样问过那人这个问题。 可笑的是,无论以何种方式来到他身边,这人始终将他当做徒弟。 山主总是不吃药_74 结界外的鸿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片刻后,他看到阿清一脸落寞的从他身边掠过。 他身后的郁流华身姿挺拔,眉头紧锁,尽管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鸿就是觉得他看起来有些奇怪。那绷紧的背脊犹如一张拉开了的弓弦,似乎再来哪怕一根羽毛,这人都能立马爆发。 他与郁流华相处的时间不长,虽说不是很了解这位看起来冰冷冷的高人。但他从没见一个人的眼神能复杂到这种程度,何况是个瞎子。 睫毛下的双眸微眯。 忽然,一道浅色的芒尾闪过。 “我、我去瞧瞧他。”鸿急声道,转身朝着君黎清的方向追了过去。 郁流华伸出双手在眼前晃了晃。 原本一片漆黑的世界,多了一些模糊的影子…… 。 溪水旁,一道蓝色的身影静静立着。 鸿看着他挺直的后背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终于忍不住叫了声。 “阿清。” 君黎清似乎没料到来的是他微微一怔,随后转过身来。 “前辈他方才是关心你,你不要与他生气。” 君黎清锋利的眉梢一拧冷冷道:“我和师父的事,与你何干。” “好,我不说便是。”鸿在他身前停住,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将那事情放到眼前来说。 “刚刚前辈问道了鬼山,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鸿将掌心的汗在裤腿上硬邦邦的擦了两下,还是有些踌躇不定。 “若师父真想知道什么,哪怕你不说他也有办法知道。”君黎清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警告,“我亦然。” 鸿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心中苦笑,先前还想着让阿清发誓,如今想想真是魔怔了罢。照今天这形势,自己这点三脚猫功夫,别说按照村长的话杀了阿清,哪怕在自己没靠近阿清之前,恐怕前辈就该出手了。 鸿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力量的差距,之前未得到秘籍之时,尚且还不明显。如今算是一脚踏上了修行之路,这修为高低立见。他胸膛随着喘息微微起伏,好不容易在那压力之下找回了自己原本的声音:“那里……不是什么祖祠,而是青之脉的传承之处。” 他诚恳道:“我不知道青帝和青之脉的具体事情,只是村长和前辈都说我体内有什么青之气,加之那秘籍修炼,将来便能翻天覆地。” 君黎清听着他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翻天覆地?本事不小。就凭几本师父尚未完成的秘籍?十二脉那群卑劣小人还真是痴心不改啊。 第37章 岁月忽已暮(十三) 郁流华说:“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说明你看到的可能是假书。” 残风呼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席卷着早已干枯的落叶,向着山谷深处而去。 每一缕风,都带着冰冷。若不是这片土地染了无数的鲜血,这景色倒是颇有几分风姿:山入云霄,山海无垠,巨大的结界肉眼可见覆盖了方圆千里的山峰。 在那极高一处的山顶之上,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衣袍被顶风掠起,飘然间遗世而独立。 郁流华看着眼前这棵曾经风雪不侵的不老树,心下生出几分怅然来。在最初一代大荒人的记忆中,这树自开天之始便已存在,而如今却再不复之前光景,几十丈高的躯干满是黑色雾气缭绕,连叶子也蔫着。负了这“不老”之名, 这就是生命,拼尽全力的挣扎着,痛苦着,只为多呼吸一口。 树的上空,罩着一处虚空,乍一眼看上去只是幽暗了些并不觉可怕,只是待的越久越越会觉得内里仿佛有无尽的吸引力。这便是大荒的“门”了。比之更为磅礴的封印牢牢的覆盖在上面,密密麻麻的符文流动着此起彼伏。 最初无意间登顶发现它的人,本以为是哪位前辈的秘境洞府,谁料当其中一人欲入时,惨叫着出来半截手臂已化为皑皑白骨,且无论用多好的灵药都无法再次恢复,大荒之人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荒门,生者入,死者出,无出者,皆成空。 郁流华走上前,绕着树走了一圈,宽了不少。 他伸出手放在躯干上,仿佛能感受到一点残存的力量,而那些雾气则顺着枝干往下缓缓触着他的指尖,这现象看着诡异,郁流华却只觉兴奋。他握紧双手,将一丝雾气攥在手心,笑了。 耳畔是树叶沙沙的声响,远处群山连亘,无声诉说着过往。 自他醒来,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回去罢,回去罢。他也担忧着是否还会再一次受到影响,不过经刚刚一试,几乎肯定了他心中的想法,封门役之后的人已经不会再受其影响,也许这就是为何君山的人能掌控这一带的缘由,能活下来的,已经被“门”承认。 至于后果,他现在还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 正当郁流华打算攀上树顶之时,周围的空气突然暴动起来,一股凌厉的剑气划过长空,朝着他的方向疾驰而来。 剑气凛然却无杀意,于是他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不动,果不其然,那剑气到他跟前硬生生刹住了,带起的风将他披散的长发扬起,随后归于平静。 来人一身白衣踏空而行,身后负着一把深蓝长剑,一根白玉簪挽住一头长发。面容看着极其年轻,甚至可以算是少年,额前长发顺贴在两侧,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因其周身的剑气带着不容靠近的警示,整个人如同一把开锋的利剑。 少年只一瞬便来到了郁流华的面前,与此同时浑身逼人的剑气也收敛起来。 然后,他伸出了手。手指干净修长,倒不像是长期握剑之人。 郁流华:“……?” 什么意思? 少年深邃漆黑的双眸一眨不眨定定的看着他,眉眼间也仿佛沉浸了万年的冰雪,透着与脸庞不符的老成。饶是郁流华脸皮再厚,面对如此不加掩饰的直视,也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他说:“令牌。”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照齐萱的话来讲,这声音足够她陶醉一百年了。然而郁流华并不是齐萱,心道:“感情这是给君山找场子来了,也不知是君山哪一辈的人。” “想要令牌啊,好,你打赢我,还你。”郁流华随手掰断一根树枝,有心想逗一逗这个君山后辈。 对方沉默不应答,只是瞧着他。 “免得说我一个老人家欺负小孩子,我不动用灵力,你若是砍中了这树枝一次,东西便还你,若不然,就当送给我郁山做礼物了如何,你们君山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山主总是不吃药_75 就在他以为少年继续沉默的时候,对方突然动了,人影一晃,整个人闪到了郁流华身边,一手揽住他的腰,而另一只手则捏起剑决,身后长剑“嗡”的一声猛地同剑鞘一起,挡在郁流华背后。 郁流华只觉一阵窒息,周遭的空气像是被猛然抽尽,两股力量在他身后相持不下。那人身上的淡香透过发丝扑鼻而来,郁流华记得这是用来静心的凝神香,只有长期处在这香味之中,才会如此之浓,而眼前这人虽年轻但明显修为高深,为何还需静心? 或许是香味起了作用,体内那股从醒来便一直躁动的力量渐渐稳定下来。 他不动声色的拉开距离,转头望去,只见那剑稳稳地与刚刚身后安静入如常的树相持着,郁流华脸色白了几分,刚刚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再看看这树枝,疯狂的躁动着,分明是一副凶狠欲置人于死地的模样。 从未如此大意过,郁流华如今只剩懊恼。 “下山!”少年喝到。 郁流华没有理会,继而从神识台中招出了生死扇,将其抛向前方,心道:“我一个活了万年的前辈怎么可能留一个后辈在此独自战斗,要让郁澄空知道了,定要笑死!”未开扇的本命法器威力依旧不减,与那剑并排齐驱,瞬间将枝丫毁去大半。 没了树枝的不老树迅速干瘪了下去,似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有气无力的挪动着剩下的枝条朝着郁流华的方向延伸过去。 不对! 这树对他并没有恶意! 郁流华猛地生出这样一个念头。 那白衣少年将剑招回,见郁流华仍旧呆立在原地,不假思索的迅速拔剑朝剩下的枝丫斩去。 千钧一发之际,郁流华徒手握住了那剑锋!锐利的剑锋划在掌心,剧痛闪电般袭来,眼前的景象被迅速的扭曲了,郁流华忍不住闷哼了一声,鲜血顺着剑身,滴落在地面,在不知不觉中尽数消失在泥土中。 可惜树枝依旧被剑气的余威所伤,彻底没了动静。 白衣少年瞳孔骤然一缩,将他的手从剑上剥离开来。“你发什么疯,斩魔剑也是能碰的!?” 郁流华总算找回了点神志,只见少年握着的剑寒气四溢,森寒的剑面上,斩魔二字如同有生命般流动着光华。 真痛!这是郁流华唯一的想法,他喘息着道:“我本来就条疯狗,不是么?” 白衣少年自知失言,沉默地将剑放回鞘中。目光不经意似的扫过郁流华赤着的双脚上,眼神动了动。 “郁山,很穷么?” 郁流华:“……” 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自己赤着的双脚。 看着那人澄澈的目光,脱口而出:“对啊,郁山可穷了,要不,你把你的鞋子也一并送我好了。” 白衣少年听罢,蹲下身就要去解。 这下轮到郁流华不好意思了,连忙伸手拉住他:“哎?我说你们君山的长辈怎么放心把你这么一根筋的小孩给放出来了。” 第38章 岁月忽已暮(十四) “也不知通天珠另一个在哪?不过……谁?!”短促的一声疑问后,声音戛然而止。 君黎清的心仿佛也伴随着这声音停止了跳动。 发生了什么? 师父…… 他将通天珠握在掌心,试图通过里面微弱的灵力来知晓那人到底如何了。该死,自己为什么要离开? 这边郁流华不动声色的将通天珠收好,他眯着双眼,隐约看到七八名身穿紫衣的影子围在他周围。 “紫卫?” 那群人并未回答,而是径直提刀而上! 郁流华见此也不废话,旋身相迎。一个来回后,他明显感到这些人的训练有素,一不多话,二步步杀招,几人你来我往,确实不大好对付。 郁流华隐约见其中一人借着身后同伴的肩膀,一脚踏上,手中匕首寒光一闪。那带着弯勾状的尖锐转瞬逼近眼前。 郁流华侧头往后一躲,利刃就着他刚刚的方向斩下。 这气劲落在地面,将地面狠狠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划痕! 郁流华猛然闭上眼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心中隐隐泛起戾气。 视灵中的世界,能够看到他们身上除了淡如烟雾的生气,还有一部分泛着红光的黑气化作的丝线,死死的缠绕住了全身经脉。 这些人不是普通人! 是……魔修座下常用的傀儡?郁流华脑海中迅速掠过一些话语。 “我们所知的魔修,也可划分为三种,其中……而有的世界里,魔修也会炼制一些活人傀儡,夺人生死魂替他们办事。在xz类世界中,是很常见的,这跟gs类里面的鬼修有些相似……” “生魂价值高于死魂,通常大型杀阵需要至少一个高等魂魄作为祭阵眼……第一界的人都属于高等魂魄,而高等魂魄无论在哪类世界都是原生生灵所觊觎的,因此,自己在执行任务时务必保住自己的命。” 他的生死扇也是受此启发才在急急忙忙中制造出来。 那些人见一击不中,身上的黑气霎时浓郁了数倍。喉咙中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嘶吼,竟有一种想要与他同归于尽的趋势。 郁流华嗤笑一声,下一秒,生死扇祭出。两指并拢,他在扇面“死”字上轻轻一划。 随着这一划,巨大的灵力波动如有实质般迅速穿过。那几人动作霎时间凝滞住了,片刻后,黑气脱离人体,缓缓流入扇中。 干瘪的躯体直直倒了下去。 啧,这扇子还算有点用。郁流华将生死扇收回。抬脚踩在身前碍事的尸体上,只听咔擦一声,这人竟风干般化作尘土,他嫌恶的缩回脚,好似沾惹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般抖了抖。 既然是魔修那就好好当修魔,又不是没有飞升的机会,弄这么些恶心人的东西出来平添孽障,待将来飞升之际,心魔起,好生受着去罢! 山主总是不吃药_76 就在他打算去找徒弟时,突然,背后冒出一丝阴冷的气息。 。 当君黎清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情景。 林中,马车前。 一片狼藉中,立着一抹鬼魅般的身影。在他身旁,则是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名身着紫衣的蒙面人。而那眉宇森然的俊美男子此刻一只手正插在另一人胸前。 郁流华手腕一转,在那人体内猛然爆出一道灵力。随后厌恶的将手抽出,满手的血还在嘀嗒掉落,那股粘腻的触感始终挥之不去。 郁流华拧紧了眉。 “师父!”君黎清吓得不轻。 飞身上前,一脚将那已经断了气的人踹飞了数十丈。接着拉起郁流华的手就开始擦拭。一边擦拭一边观察着有没有受伤,见这人身上鲜血的气息都是他人的这才将悬到嗓子眼的心重新落了回去。 郁流华任由他动作,可眼底却一片冰凉。刚刚自己不过一小会未隐匿气息便被这些人察觉到了。到底是通过什么感知到他的位置的? “不碍事。”郁流华想抽回手。 君黎清按住他:“师父别动,手还脏着。”他的衣袖已经染上了一层血色,明明知道这不是师父的血,可心底那抹挥之不去的后怕仍旧如影随形。他知道这人无论是打架还是杀人从来不愿脏了自己的手,而今竟生生能将师父逼到这种程度,想来刚刚那一瞬一定极其危险。 郁流华其实并不喜欢这种徒手杀人的感觉,他在第一界长大,受的就是这万物平衡,生命至上的教育,因此他的导师也尽量为他安排修真界。 郁流华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圣人,只要有理由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杀人——就像先前的紫卫。只不过方才几人一齐来袭,自己又心系徒弟,这才一时大意。 他有些后悔逃了武侠理论课……只记得考试死记硬背下来的一些,那些机构训练出来的死士除了表面的杀招外还有一人负责背后偷袭。而最后要杀的那人就是这群人想要掩护的“心脏”。至于如何辨认,他却没认真听。 郁流华想到了季云深,这家伙除了动手能力差点,脑子还是很好的。若是这次任务是双人任务恐怕早就完成了吧,也不至于搞成这种一团浆糊的场面。 他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君黎清见他神色疲惫,心头也是一酸:“徒儿错了,以后一定一步不离师父。” 郁流华心底笑着,嘴上却有点调侃道:“你自己数数,拜师以来,说了几次错了。” 君黎清:“……” 郁流华见他不语,将手抽开:“打点水去,自己的衣服染了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杀人的是你。” “我愿意做师父手里的刀。”君黎清定定道,“师父不愿做的事,哪怕徒儿将这天地颠倒也会替师父办到。” 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郁流华瞥见君黎清袖口处一片血红,愈发觉得刺眼,好似这血渍也脏了徒弟的衣服。 他沉默了一瞬。 “这套衣服扔了吧,空间戒里有我几套备用法衣。”郁流华伸出手在君黎清头顶拍了拍,心道:个头这么高了,应当可以穿上。 君黎清很明显的感觉到了郁流华的别扭,这人向来受不得别人对他有半点好,以为这样便能与这个世界彻底撇清关系。可他偏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放在他眼前,叫他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师父也换一身干净的吧,凡人的衣物总归没有炼制的好。” 郁流华一经提醒,也想起来自己如今穿的还是鸿父亲的旧衣物。只是人都有穿衣惯性,也许最初穿有些不习惯过,只不过几日下来这粗衣麻布竟也没觉得不舒服。 郁流华摸索着伸手就要去解腰上的长带,待摸到线头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打了个死结。 郁流华:“……”要不要直接撕了? 君黎清看出了他的意图,忍俊不禁:“这到底是别人的衣物,徒儿来吧。” 他先是在结上看了一会,手指试着解了一会,无果。而后他弯下腰,低头用牙齿去咬噬。 鸿来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副情景。 郁流华衣衫半褪,君黎清弯着腰,脑袋在他腹间微动。 鸿几乎被吓了个魂飞魄散:“我我我、我什么都看到!!” 他晃晃悠悠的转过身去:“我在哪?咦,我怎么跑这来了?” 鸿身后的崇明众人:“……” 齐刷刷的背过身去—— 之前回来的那群弟子,个个都鼻青脸肿,问他们原因居然集体脸红起来。 “师叔,那人他!他!居然在身边豢养了个少年。” “就是,还、还断袖,简直毫无伦理纲常。” “断袖就算了,还打人……” “还照脸打……” 崇明这回派了个资历较老的宋蔼真人,宋蔼真人弗一看到这场景,当即脸色一青,雪白胡须都被鼻孔里出的气吹的微微翘起,他背过身去:“光天化日,不知羞耻!”就算是掌门亲**代好生尊敬之人,可眼下叫他们如何去……哎! 也不怪众人通通眼瞎误会,实在是先前那番弟子的断袖话语先入为主。 君黎清和郁流华倒未曾察觉这动作有多惹眼。 “有人来了。”郁流华道。 “再等会师父,马上就好。”君黎清自然也发现了,面无表情的脸上挤出一丝不耐烦来。那死结被他一点一点慢吞吞的解开,而后倏然直起身撞到了郁流华的下巴。 “没事吧?” “没事吧师父。”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道了句。 郁流华略一皱眉,微微侧了下头:“衣服呢?” 山主总是不吃药_77 君黎清嘴唇动了动,看着不远处的那群人:“师父去车里换吧。” “不碍事。”郁流华一扯衣服,顺便将君黎清手中的外袍展开。 君黎清无奈的立了道屏障。 郁流华:“……”徒弟,师父不是黄花大闺女。 待两人都换好了衣物,君黎清撤去屏障朝鸿的方向走了十几步,直至他身前才唤了鸿一声。 鸿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如今这一声却是如同惊雷般在他耳边炸开。他颤巍巍的转过身去,眼睛还是不敢睁开:“阿阿清,这几位是崇明的人,我刚刚在半路上遇到的。” “闭眼作甚?” 鸿咽了口唾沫,心道:不闭眼等着长针眼么? “你们、完事了?” 君黎清:“嗯。” “哦哦,挺快的。” 君黎清以为他说的是解腰绳,也点点头:“不过就是费点劲。” 鸿这才敢睁开眼瞧了他一眼,见他嘴唇都有点磨破了,忍不住道了句:“你师父、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能怪师父,师父只是还没习惯。”这边的衣服不像大荒炼制的法衣那般有专门束腰的衣带,而是一条麻绳,因此系起来极不方便。 鸿颇为同情的看着君黎清:“阿清、你其实也很辛苦。不过我听说,这事好像挺疼的,你回头可要好好与前辈说说。” 疼? 君黎清终于抓住了关键词,若有所思的看了鸿一眼,再联想到方才的动作也明白过来了。登时一股血气直涌头顶,他甚至能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那股热气最终集中到耳尖。 君黎清假装缕头发,将耳根遮好。 郁流华见两人嘀嘀咕咕的说着话,心头突然浮上一股莫名欣慰来。 小兔崽子也不算那么孤僻。 “郁清,过来。” 众人听闻背后的冰冷似水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再转过身去,呼吸霎时一滞。 那人穿着一身精致的玄衣,衣袖边缘烫着滚金云卷纹,外袍并不像大神州那般紧紧勒住四肢,而是有些慵懒的穿挂在身上,襟领敞开露出里面雪白的里衬衣。腰间束着一条黑色锦带,仔细一看似乎有些像符法阵图。 乌发被一根朱红色的发带随意绑着,面容俊美到不似凡人,可眉宇却透着一股危险的冷戾。 君黎清在他身前站定。 “先前那事……”郁流华似乎是第一次对自己行为作出解释,“为师……” “是徒儿的错,让师父担心了。”君黎清低着头抢声道,眼神却瞄着郁流华,他看到那人素来冷静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窘迫。 唇角露出一丝浅笑,“徒儿想早日回到大荒,这几日来修炼有些急躁,才会突然气息不稳。先前那般对师父发脾气,着实是徒儿的不对,还请师父责罚。” 郁流华收敛好神色道:“罚倒是不必了,往后修炼切莫急躁,若是遇到瓶颈及时来问。” “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自然。”说完后,郁流华明显感觉到身边徒弟的气息忽然柔和了许多。下意识的,他觉得这个问题好像需要重新考虑一下。 君黎清沾沾自喜的暗自规划着。 “咳咳……”两人说了一会话,那边崇明的人早就等不及了,当即假咳了两声。 郁流华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长时间勉强视物,有些疲累。 闭上双眼后,眼前几人修炼的法术一目了然。 其中最清晰的便是那个咳嗽的老头,修的应当是风,灵识台上一小团白色的气旋正在运转。不过奇怪的是,那团气旋中间还有一个白色的丹药状圆珠。 金丹? 可是又不太像…… 郁流华只是将这疑惑埋了下去,毕竟这里不是传统的修真界,如何定义修真阶段还未可知。如果是蛮荒时期的人类,那他倒是可以想办法照搬那一套筑基金丹元婴等级制度。 只是眼下大神州已经有了自己的一套法则,还是等到了崇明再找机会了解吧。 宋蔼并未依仗自己在崇明的长老地位而眼高手低,他端端正正朝郁流华躬身行了一礼:“在下崇明宋蔼,奉掌门之名接引您来我崇明作客。” 众弟子见宋蔼真人对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此低声下气,就算不知道缘由,也不敢造次,便随着宋蔼一同行了礼。 第39章 岁月忽已暮(十五) 郁流华本来也想去崇明,既然人家这么有诚意,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不多话,一行人随着车马缓缓朝着崇明的方向前行。 没有御剑也是考虑到了郁流华的特殊性,因此行了大半日后,都有些疲累。 宋蔼走到马车前道:“行了好几个时辰了,修整一会,再前行吧。” 郁流华:“嗯。” 马车确实不如御剑来的舒服来的快,不过眼下也没有办法。 他瞥见君黎清的身影几乎就要坐到车外,道: 山主总是不吃药_78 “坐那么远作甚,过来。” 君黎清低着头:“师父说过,不许近身。” 郁流华戏谑道:“现在倒想起来了,先前怎么就没这种觉悟?” 君黎清一句我错了还没说出口,就听见郁流华又道。 “行了,为师收回。”话语刚落,身边就挨上了一个身影。似乎还觉得不够靠近,又往他这边挤了挤,直到两人臂膀蹭着臂膀,膝盖靠着膝盖。 郁流华都能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温度,心道徒弟你也太耿直了点。 君黎清瞥见郁流华白皙如玉的手指,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都能清晰可见,他轻轻覆上去:“师父的手好像一直都是冰冷的。” “过几日会有大雪,到了集市我先给师父寻一套绒衣。” 郁流华心头说不出缘由地一跳,如果郁清还是和大荒那时候一样是个小屁孩,这般肢体相触倒无奇怪,只是如今的郁清按照人间的年龄来看已经算个男人了。 几乎辨不清这是无意还是有意,从指尖传来的温暖触感让他生出几分不自在。 然而只是刹那间的事。 君黎清又迅速的撤回了手。 温度随之远离,郁流华不由自主地蜷了下手指,随后伸手假装去推车窗。 窗外天色已是黄昏,郁流华看不太清景色,只觉这风确实有些刺骨的寒意。 “你怎看出要下雪了?” “夜观星象。” 郁流华一扬眉头,笑道:“为师竟不知你还有此等天赋。” 君黎清道:“师父眼睛好了,定然比徒儿还厉害。” 车外的宋蔼时时刻刻都在注意着这边马车的情况,见那车窗被打开,急忙跑上前问道: “您是有什么吩咐吗?” 郁流华顿了顿,随口道:“……到哪了?” “再行半日便能到达崇明外山下青河镇。” “知道了。”重新合上车窗。 宋蔼被这一出弄的有些糊涂,但见那人并无不妥也就作罢了。 郁流华一回头,对上了君黎清同时凑过来的脸庞。 两人呼吸近乎交缠,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郁流华眯起眼仔细瞧了一会,竟发觉这轮廓有几分熟悉。 。 马车自镇子北边门而入,鸿驾着马车一路上不断发出各种惊叹声。这里比起万魂村也好太多了吧,看这房子,居然不是泥草搭建而是石头,这路也是大片平整的石块铺就,马车行驶在上面发出的声响尤为清晰。 青河镇一直受崇明庇护,因此当郁流华一行人到达镇子时,同崇明的人打招呼之声此起彼伏。 马车在一客栈门前停下。 宋蔼在马车门框上轻轻敲了两下:“已经到了,还请您移步。” 鸿先一步从马车上跳下后伸手去拉车帘。 “前辈、阿清!” 君黎清躬身而出,紧接着自然而然地去扶郁流华。 这次郁流华倒是没客气,稳稳抓住君黎清的手臂。 君黎清抬头,见那客栈匾额上书了四个方方正正的字 ——青河客栈 倒是简便好记。 “舟车劳顿,今日便在青河委屈一晚吧,客栈简陋,让您见笑了。”宋蔼话毕,从客栈里面跑出一名小厮。 那小厮见是宋蔼,上前施了一礼忙声道:“宋真人!可算等到您了。” 宋蔼朝他微一点头。 “掌柜已经安排好了,两间上房。” 宋蔼原本听弟子说只有两人,虽说这两人之间是那种关系,可出门在外也是想注意些的,因此也只安排了两间。 鸿见状,朝郁流华道:“前辈,我粗人一个,睡马车就行。” 郁流华只觉这幕似曾相识,那时在破天宗…… 这回倒是君黎清先表态了:“我正好要修炼,与师父一间房也方便。” 宋蔼一听到师父两字,脸色又是一青,心道:原来不光是男子之间,竟然还是师徒,此等禁忌,简直——有悖常理! 可他能说吗?敢说吗? 想想那些死在他手里的紫卫,看模样应当是专门用来刺杀的死士,都能全数覆灭,他不过一个刚刚入丹化境的,自认为对上紫卫的死士也不可能做到如此。 因此这些腹诽之语也就只在心里磨了磨。 小厮看看郁流华又看看君黎清,两眼一抹黑:“这?” 郁流华心道:徒弟这么上进了,我这个做师父的难道要偷懒不成? 山主总是不吃药_79 只好道:“罢了,就如此。” 君黎清得了准话,眼神陡然一亮。 在鸿看来,那眼神分明像村口大黑突然得了块肉骨头般,就连黑夜都挡不住那眼底的芒光。 小厮将两人引入客栈大堂,君黎清观察了一下并无不妥,而后才引着郁流华上了楼。 “已经备好了晚食,您里边请——” 郁流华弗一摸到木碗,君黎清突然道:“我师父不习惯他人入口的用具,撤了吧。” 小厮也见过不少这类嫌碗具不干净之人,俗称洁癖,当即笑道:“您放心,我们这些碗具都是经过高温消毒的,干净,干净。” “我说,撤了。”君黎清冷着张脸,一字一顿道。 伸手不打笑面人,小厮尴尬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撤去,就被这逼人的寒气惊出了一身冷汗:“好、好的,小人这就去换新的。” “不必。”君黎清从空间戒中取出一套白玉碗具,在桌上摆好。伸筷在每道菜上夹了一些自己先试吃,没问题后才替郁流华布好。 那小厮见状,本想好好与他吵闹几句,这什么意思?难道还怕他们害人么? 可看到君黎清居然能隔空变化出东西,就明白这人绝不是他们这种人能惹的,因此依旧维持着笑容,躬身退了几步。 郁流华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他侧过脸: “慢着!” 小厮顿住:“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高温消毒……”郁流华将这四字在嘴里反复念叨了几声,而后问道,“这是何意?” 小厮一听霎时就觉得骄傲起来:“这您就不知道了吧。” “哦?你说说看。”郁流华表现出饶有兴趣的模样。 “据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个习惯,我们家掌柜的走南闯北,外地都是用的这方法,据说只要将将用过的碗具用沸水煮熟,便能强身健体甚至百病不侵呢。”他又想起先前君黎清的话语,忍不住道,“用过我们店碗具的人都说干净的很,哪有……” 小厮瞥见君黎清面无表情的脸又有股风雨欲来的架势,当即把话题一掐:“崇明也曾派发过一些册子,上面记载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是什么?” “好像是叫什么……” “《赛神仙》”走上来的另一人替他答了。 小厮一拍脑门,“对,就是这个。”他转身一看,“宋真人。” 宋蔼挥手让他退下。 “赛神仙……这名字倒几分有趣。”郁流华抬起茶盏抿了一口,“崇明又是如何得知这方法能百病不侵?” “其实并没有这么神,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罢了。”宋蔼笑道,“《赛神仙》是崇明先辈在一处洞府内寻得的一本残籍,见里面记载的事物有些奇怪,后经过求证确实有几分用处,便将这些方法重新抄印下来散发给普通百姓。” 郁流华当然清楚百病不侵不过是戏谑之语,只是这高温消毒这种超前的名词怎么会记载于一本书上,还流传在这世界? 难不成……还有另一高等文明世界的人无意“穿越”至此? 随后又被自己否定,这不可能! 若是有异世之人,生死扇怎么会没有反应,再说,这世界刚刚衍生出来的时候自己就来了,而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 思及此处,郁流华眉头猛然一蹙。 开始头颅内好似被一把利刃生生搅起,一阵阵泛着剧烈的钝痛。 他状似平常地撑住脑袋,极力稳住音调:“为师……突然……有些乏了,扶我去休息。” 君黎清知道要是平时郁流华绝不会说出让他扶这种话,当即出手搀扶起郁流华。碰到他手臂的刹那,君黎清猛然一惊。 就在刚刚那么短的时间内,这人竟连里衣都已经浸上了一层薄汗! “那、那我便不打扰二位了。”宋蔼见两人亲密的姿势,有些尴尬,行了礼后,先行一步退了出去。 君黎清感觉到了郁流华的重量,迅速换了个姿势,伸手拦住他的腰,好让他舒服些。 他附耳低声唤了声:“师父……” 郁流华几乎将大半的力量都压在了君黎清身上。“没事,扶我去床上。” 君黎清哪能再让他走,索性一个横抱,轻而易举的将人抱了起来。 很轻。 这是君黎清的第一感觉。紧接着一股酸涩汹涌而上,师头看着很高,实则清瘦得很,抱在怀里都能感到有些膈人的骨头。 “郁清!”郁流华一惊,叫道。然而这声音却有些小,完全拿不出唬人的气势。听在君黎清耳里反倒让君黎清心口有些痒痒。 “师父放心,徒儿抱得动。” 脑子里的疼痛还在继续,一些残缺的片段如同闪电般快速掠过,郁流华模模糊糊的想着为何不换个姿势…… 君黎清这回没有拖时间,三两步跨到床前将郁流华放下。紧接着伸手搭在他腕部。 当年师父投身封魔印下,因其魂魄不同于凡人的三魂七魄,无法用普通的聚魂术,君黎清只能取了他的一道神识投入大荒,那些记忆自然也就消失不见。 而自己也怕他想起,重新加了一道封印,可如今,也不知是什么刺激了师父,封印竟已隐隐有溃散迹象。 君黎清低头,看到那人额间竖纹若隐若现。 喉咙里有股涩然的堵意。 山主总是不吃药_80 “师父,别恨我好不好……”他几乎呓语般的低喃了一声,而后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郁流华额间,数息后,竖纹重新暗去。 郁流华在睡梦中,一会觉得四周有数丈高的火焰在灼烧,一会又觉得自己被人冰封在地底,寒气刺骨。尤其是额头,好似被什么撕裂般一阵阵的传来痛感。 半夜,郁流华猛地睁开眼睛。 四周一片黑暗,他急剧的喘了几口,发现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后想要撑着起来。 手却被另一人死死的握住,动弹不得。 “……” 君黎清其实一点都没睡着,因此郁流华稍稍一动,他便醒了过来,只是装着闭眼沉睡的模样。 郁流华自然清楚先前的痛楚来自何方,他的记忆应当是在那番回想的刺激下有了恢复的征兆,这对他来说还是算是一个好消息,只是,过程也太疼了点。 郁流华此刻脑中只剩下一句话 ——失忆这种破事还能再狗血点么?! 作孽,真是作孽! 借着淡淡的月光,郁流华发现了趴在床沿的君黎清,虽然不是小孩的模样,但身板看着还是有些单薄,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劲。 想起那个横抱,郁流华觉得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当即伸手轻轻一拽,将君黎清整个人提到了床上。 君黎清便顺势去掀被子,紧接着一咕噜翻滚进去,搂住了某人。 动作麻溜,一气呵成。 郁流华:“……” 郁流华后半夜再也没睡着,他闭着眼睛,思索着徒弟到底哪里不对劲。 真的是缺女人?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同他好好聊聊了。 翌日清晨 君黎清还是第一个起床。 小厮早就备好了稀饭等在门外,见人起了马上去盛了一碗,用的是昨日君黎清取出的玉碗。 君黎清见状也不好说什么。 “怎么了?” 郁流华将衣服整理好问了声。 “是客栈做好了稀饭给我们送来了。” “嗯,端进来吧。”服务倒是挺到位,郁流华暗自点评了句。 郁流华抬起汤匙喝了一口。 君黎清问:“口味如何?师父吃的习惯吗?” “尚可。”寻常人家的大米粥,好久没尝到了。只是没有豆浆油条,少了点气氛。不过这里是修**,真有了豆浆油条那才是画风奇怪。 “嗯……” 郁流华虽然看不见君黎清的表情,但他竟然从这一个“嗯”字中竟听出了几分落寞。 郁流华不由的道了句:“为师倒是有些惦念你在大荒时做的那份灵粥。” 君黎清猛地抬头,毫不犹豫的接话:“回去后,徒儿一定每天给师父煮。” 第40章 乱道大荒(一) 君黎清目光中映出了这人嘴角的笑意,不是惯常的冷笑或是讥嘲,而是极为轻松、和煦如风的。好似将他心中的千里霜雪瞬息融化。 君黎清也不由的放松下来。 “趁着还有时间,去街上看看吧。”郁流华接过君黎清递过来的巾帕,擦了擦手,“大荒不比这里繁华,你来了三年可曾出来看过?” “没。”等不到师父,他怎么有心思,之前只不过是回了一趟上清就让他心神不宁好久。“再繁华,师父不在,徒儿也觉无趣。” 郁流华当即在他脑袋上敲了下:“你这样,以后如何找道侣。终有一日,是要离开师父的。”终有一日,我是要离开的。 君黎清蓦地想起郁流华先前说的要给他找女修,心下一沉,涩声道:“徒儿只想陪在师父身边,照顾师父,对男女之情无甚兴趣。” 郁流华心底渐渐浮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可却总有股挥之不去的别扭。 “为师并不需要照顾,你顾好自己。” 君黎清沉默了一瞬,见郁流华将生死扇悬挂在腰间,原本还有些期许先前那次不过是偶然控制了一回,如今却是不得不承认师父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只是这回,再想彻底断了师父回去的念头,怕是要下一番功夫了。 “师父这扇子……” 本命法器通常是一个人最后的杀手锏或者保命的法器,因此修者之间最忌讳的便是问对方本命法器。君黎清问出口的刹那就觉得不妥,只是已经无法收回了。 没想到郁流华并未生气,反而重新解下扇子,放到了他手里:“你若是感兴趣可以看看。”生死扇不是这里自然而生的天地之宝,就算无意中按照这里的规则成了他的本命法器,可郁流华心里依旧将将这扇子当做自己完成任务的一道工具。何况是徒弟感兴趣,玩玩又何妨? 郁流华伸手在扇柄纹路上拂了一下,紧接着握着君黎清的手将扇子打开。 他隐去了扇面上的生死二字,如今已是一片空白。 郁流华突然有些好奇自己这个徒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果真的如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对男女之情都无欲无求,那他应当不会看见任何事物。 山主总是不吃药_81 “仔细瞧瞧,在上面看到了什么?” 君黎清之前在上清的时候也曾看过,那时候除了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见。 而这回,依旧是一团白雾。 正想合上扇子时。 忽然,那扇面好似被一阵无形的风吹过,原本一团雾气的扇面渐渐露出清晰的场景轮廓。下一瞬,自己的神识也蓦然被这扇子拉入其中。 再睁开眼的时候,君黎清发现自己正站在屋内,一步之隔处,是一张极大的雕花暗红大床。 这是? 他瞪大了眼睛。 上清宫的卧房…… 每一处摆设万年来在他心中不知回想了多少回。 蓦地,一条白玉般细腻的手臂伸出床帏。 君黎清尚未反应过来此处还有一人,就被径直拽了进去。 喉咙里的惊呼声还未出口,就被一个柔软湿润的触感夺去了心神。 他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的就要推开身上之人。 可最终的动作却是一个翻身将那人反压在身下,身下之人仰着脖子,露出精致光润的喉结,继而伸出淡粉的舌尖舔了一圈上唇,轻笑出声。 君黎清眸色一暗,甚至觉得连肺腑都好似要被一股无名的火烧穿。他俯身,恶狠狠的咬上那片薄唇。 师父。 师父…… 雪白的床单之上,一头乌发散落。 “君黎清……” 那人神态魅惑,一双狭长的眼眸像是精心描绘过一番,完美的不似真人。嘴角噙着抹蛊惑人心的笑意,紧接着又是一个抬手,搂住他的脖子。 君黎清看到他半褪衣衫内露出大片的白皙,性感的锁骨一览无余。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闭上了眼睛。伸手胡乱的往旁边摸索,想要去扯些遮盖物,却不料中途被那人一把握住了。 紧接着指尖进入了一个温热的口腔,那人一边如此,一边用手掌轻轻覆在他脸颊上。 带着蛊惑般的语气道:“刚刚胆子不是很大吗?” “怎么不继续了。”那人恶意般抬了抬赤丨裸修长的腿,恰好划过某处。 君黎清眼皮突然一跳,酥麻渐渐爬上背脊。 他踉跄着起身,猛地朝后退了一步。也正是这一步,天地颠倒。 眩晕过后,鼻尖萦绕着一股淡香,他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是大把桃花落下。 山崖之上,立着一抹玄色身影。 那人一手握着生死扇,转身朝他笑了笑。随后突然消失不见。 “师父!” 君黎清的心像是突然没了着落,他短促的叫了一声冲上去,却连一片衣角都没能抓住。 “师父——” 去哪了?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挂着的通天珠,而那人的信息却如同石沉大海般了无踪迹。 君黎清全身不受抑制的震颤起来,一掌拍在树上,手背暴突出鼓鼓青筋。 下一刻,他整个人伏倒在树前。焦躁、绝望、还有悔恨交织在一起汹涌而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就连耳畔也似乎有轰鸣声在断断续续的呜咽着。 君黎清握着扇子的手有些发抖。 他觉得心里很难受,既夹杂一道晦涩无法说出口的情感,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这是大逆不道、是天地不容!好像长久以来一直被小心翼翼呵护的某片柔软突然被人生生扯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不管他使了何种手段都无法避免。 “郁清!”郁流华猛地撤回生死扇,喝到。 从开始有些别扭的神色再到最后的猝然苍白,郁流华不知道徒弟究竟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他走上前,将扇柄抵在君黎清额间,片刻后,他疑惑的放下。 自己居然……听不到徒弟所沉浸何事。 在大荒闭关后初次醒来的那次,哪怕自己有没有恢复记忆,那些执念太深的心魔都能被他所知。为何,他听不到郁清的心魔音? “你……”他本想问到底是什么心魔,可转念一想,自己这徒弟估计也就百来岁,万一再吓着他,最终委婉问道,“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如果不严重,还是可以提前斩除的。 “别怕,师父在。” 君黎清简直辨不清自己在何方,直到耳畔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茫然的眼神开始聚焦,最后看到郁流华像是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惊恐,他猝然上前,一把抱住郁流华,声音颤抖道:“师父……求你,别走……” 郁流华心里微微一惊,整个人好似被当头棒喝,徒弟所生的心魔居然是自己?! 君黎清的力道实在大得吓人,郁流华被勒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终是要回去的,只是如今徒弟又是操的哪门子心,他还是轻声道:“别乱想,师父能去哪?” “不、你走了。”君黎清好似还沉浸在方才情景之中,他说:“突然就不见了,徒儿找遍了整个世界,找不到……真的找不到。”愈到最后,愈发悲切。尾音居然已经隐隐有了丝哭腔。 “都是幻象,方才只是为师逗你的。”郁流华也是心乱如麻,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看着埋在他胸前的脑袋,拍了拍道:“为师不走。”至少得有好几百的时间,才能完成任务。到时候郁清长大了,自然也就没有现在这般依恋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82 听闻身前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郁流华也在心底长呼了口气。 两人无言的推开房门朝外走,只是郁清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开手。 因此走过大堂之时,已经有不少人对着他俩指指点点。 郁流华将离他最近的一筒竹筷吸至身前,随后一扬手,尽数插丨入众人桌上。 原本吵闹的大堂内顿时鸦雀无声。 “谁敢再看,我就挖了他眼睛。”郁流华冷声道。 君黎清一路上不语也就罢了,整个人巴不得与他贴的严丝合缝,而郁流华自己也是有点心虚。徒弟那番说自己走了倒也不假,只是他不明白为何能成为徒弟的心魔。今后又该如何与他相处? 好不容易让君黎清缓过来了,自己倒是被一路的人盯的极不痛快,加上君黎清的心魔,郁流华现在恨不得一招将这些碍事的掀出去了事。 “老板,这个怎么卖?” “五个铜。” “来四个吧,包两份。” “哎,您拿好,慢走啊。” 郁流华听着身旁的交易声,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身无分文! “你且瞧瞧,这边是否有典当的地方。” 君黎清环视了一圈后,捏了捏郁流华的掌心道:“那边。” 郁流华在袖中摸出一块玉佩,而后才想起这是君山那人的。便又放了回去。 “空间戒呢?” 君黎清将戒指褪下,送到他手里。 郁流华将自己的玉佩拿出:“走吧。” 两人刚刚踏入典当铺,伙计就已经笑脸迎了上来。 “二位是想择物还是典当?” 伙计能看得出来这两人衣着不凡,心里想着不像是缺钱之人,因此又道:“哎,我这眼神不好,二位定是来此择物的。” “不,我们典当。”郁流华将玉佩轻轻放在桌上,下一秒,手上覆了另一人。 君黎清看到了玉佩上方的华字,有些闷闷道;“师父,这是你的贴身玉佩。”而且和他的玉佩乃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取出的,当初大荒刚刚兴起这番制作令牌的风气,接了这活的人也是按照他的吩咐从最古老的一块玉石上破了两块。 所以不管如何,在君黎清眼里也是一对。 “只是块玉佩罢了,回去后再做便是。” “……”君黎清死死按着他的手,尽管没有出声,但通过行动强烈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郁流华没法,只好又将玉佩收回。 那伙计也是个识货之人,方才那玉佩不论是品相还是大小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然而这人突然又收了回去,只好在心底道了数声可惜。 “刚刚那玉佩,若您还想再当,我们可以出……” “师父,我们走吧。”君黎清冷声打断他。 “等会。”郁流华朝伙计的方向问道,“我们师徒很少出远门,不了解这边的情况,可否说说这边还能典当些什么?” 伙计见这人还算有礼貌,没想到却是很缺钱的样子,才低声道:“普通的金银首饰这些我就不说了,还有一些。”他又将声音压低了些,“比如说灵丹灵草,甚至是修道之人用的法宝我们也收。” “这些……”郁流华原本以为凡人对修者的事物不甚了解,没想到居然堂而皇之的收购交易。 第41章 乱道大荒(二) “你说的这些倒是有,只不过……” 伙计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将两人一同带进了内堂。 没过多久,又有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人个头不高,眼眸中闪着商人惯有的精明,看来便是这家店的掌柜了。 君黎清凑近郁流华问道:“师父想卖一些法器?” 郁流华点点头。 君黎清又道:“大荒最差的法器到了大神州恐怕也不是凡品,徒儿担心会引起他人注意。” 郁流华思索了片刻,也觉得有道理:“那就拿一些简单的灵丹,止血的即可。”止血丹应该能算平常灵丹了。 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多少,君黎清倒了三颗在手里才发现瓶子里只剩下了一颗了。于是毫不犹豫的又放了两颗回去。 郁流华将他的动作瞧在眼里,莫名觉得徒弟有几分可爱。 君黎清将丹药交给掌柜。 掌柜接过来一看,这丹药形状圆润、色泽饱满,当即道了句稍等,转身进了内屋。 郁流华虽然很好奇到底要如何鉴别丹药的品质,但眼下也不便去查看。于是两人便在堂屋内坐了片刻。 身旁的君黎清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郁流华想起方才徒弟的小动作,眼底流露出戏谑:“方才为师听到你将丹药倒出后又放了回去,为何?” 君黎清:“……怕。” 山主总是不吃药_83 “怕什么?” 君黎清抬头静静盯着郁流华。那人慵懒的坐在客椅上,单手撑着脑袋,面朝他的方向,而目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撞入了他的视线内。 君黎清没由来的一慌,强迫自己别开脑袋。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师父问完这个问题后,那木然的双眸中竟隐约带了了丝笑意:“你这是信不过为师?怕为师受伤,还是……担心自己小身板出事?” 君黎清倏然挺直了背脊。 不待他回答,掌柜的就已经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这……”他竭力压制面上的震惊,“不知您怎么称呼?” 郁流华摇摇头:“店家给个价即可,我们还要赶路。”他大概知道了这人心中的心思,看样子这丹药在大神州也不算简单。要么就是无法付清丹药价格,要么就是想赚一发大的,与他长期合作。 果不其然,掌柜面色一赧:“这丹药的品质太高,哪怕这个店卖了也不够买下。” “什么品质?” “中品。” 他们不过是大神州的过客罢了,有这钱财放在身上也无用。 “你能出什么价?” 掌柜伸出五根手指道:“五千金是市面价格,只不过我们这是小店,确实拿不出这么多。不知您是否还有低品一些的,我们也收。” “这样吧。”郁流华将那颗止血丹放在瓶子内,“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只需给我一千金,剩下的当做咨询费如何?” 他将瓶子内的止血丹全数递过去。 君黎清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这种买卖怎么看都是郁流华亏了,掌柜与伙计相视一眼后,不约而同的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是个傻的吧。 但既然有得赚,哪管得了那么多,慌忙接过瓶子。 “您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听说过青帝吗?” 话刚音落,掌柜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手一抖,那价值万金的瓷瓶差点没拿稳。 不单单是掌柜和伙计闻之色变,君黎清这下也没好到哪里去。他一方面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立刻拉走郁流华,可另一方面,自己又挪不开步子。 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汹涌而来,为何,人人都知晓青帝?! “怎么?不能说?”郁流华脑中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他轻轻拨动手指,将生死扇推开一条缝。 “哎,您还是换个问题吧,这真……” 郁流华心道:我只不过是打听个人,竟能将他们吓成这样。 “既然如此,我想这丹药还是自己留着好了,告辞。” 掌柜惋惜了一声,摇着头又进去了。 “师父对这人真的如此好奇吗?”出了门,君黎清没忍住问出口。 “只是有些耳熟。” 郁流华刚出店铺,没行几步,便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 郁流华嘴角一扬。 君黎清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师父似乎早就知道这人会来。” 郁流华笑而不语,有些事只有放弃后才会看到回转。 那伙计最终还是利益战胜了恐惧,几个快步跟了上来,先是行了一礼,而后捧着钱袋道:“我们家掌柜的,脸皮薄,这不,让我拿着钱来向您道歉了。” “道歉就不必,不过是买卖做不成罢了。” “哎,话是这么说,可万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嘛。” 伙计凑上来,郁流华不着痕迹的退了半步。 “我知道青帝,我可以说与您听。”伙计朝左右望了望,“我们去点隐蔽的地方,人多不太方便。” 郁流华心中早就有数,于是将钱交给君黎清:“你去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是要支开他么?君黎清默不作声的盯着郁流华。 “听话。” “师父……” “郁清。”这话已经有些强硬。 君黎清紧握着手中钱袋,看着郁流华的身影渐渐远去。 身旁的人来来去去,在他眼中好似成了一道道虚化的残影。 众人看着眼前立着一动不动的俊美年轻人眼中渐渐流露出哀伤,哪怕不认识君黎清的大妈大叔也都有些同情起来。 君黎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等了多久, 他能感知到那人现在无事,可是那人至始至终都不愿让他渗透进他的世界。 直到一件衣服披了上来。 “你怎么就这么倔,跟谁学的。”郁流华并不想让徒弟卷到自己的事情和任务中来,因此才特意避开了他。那伙计后来又多给了些,自己就去绒衣店随便买了两间披肩,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在这站了半天。 山主总是不吃药_84 他轻轻闭上眼睛,发现不远处街尽头有些闪光。 “同师父学的。” 郁流华先是一愣,而后才反应过来徒弟的意思。 “……”他拍了拍君黎清脑袋,“别学为师不好的脾气。” “师父哪都好。”君黎清低声道,“他人说师父脾气不好,只是因为那些人惧怕师父。” 君黎清侧过身,瞥见郁流华随便系着的绒衣扣又有了死结的趋势,心中无奈,于是上前伸出手重新替他解开。 这么一来,就连外袍都有些松散。胸口尚未系紧,右侧有些敞开。君黎清看见内里的白皙,不觉想起昨日上清宫内的场景。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一手搭在郁流华肩上,另一只手慌忙去拢他散开的衣襟:“师父,以后还是让徒儿服侍早起吧。” 郁流华:“为师……只是刚刚走得快了些。”他顺着君黎清的臂膀重新整理了下衣物。 两人维持这姿势立在人群中,不知惹来多少侧目礼。 好在经过一早上的洗礼,郁流华已经习惯了。 “崇明的人是否已经来了?” 君黎清顺着他下巴扬起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不远处行来的一辆马车。 “来了。” 郁流华得了答案,第一次觉得自己瞎了以后还挺方便的。至少警示危机就能先人一步。 马车由远及近,穿过人群,最终停在两人面前。 鸿长“吁”了一声,勒紧缰绳,顺着车板跳下道:“找了你们半天了,好在这青河镇不大,只有这条街繁华些。”又见到两人分外亲密的姿态,脸颊倏然红了个透。 “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君黎清幽幽的瞥了他一眼。 郁流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我们出来之前并未打声招呼,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便出发吧。” 鸿到了没多久,崇明的人也相继赶到。 宋蔼简直要给这两祖宗跪下了,虽说这青河镇,崇明也会关照些。但也不能排除有大祭司的人的可能性啊,你们俩明目张胆的恍若游山玩水,究竟有没有一点危机感? 心累是心累,架不住人家实力搁那。只好认命的紧紧跟上马车。 郁流华与君黎清坐在马车内,听着车轱辘划过路面的声音,心中想的却是青帝的事情。 郁流华现在已经觉得有大半的可能性,那个青帝就是自己。就算不是他,也极有可能与他相关。 ——“青帝这人究竟存不存在还未可知,只是大伙都将他当成那九天上,神仙话本里的人物。有人称之为神帝,也有人称之为魔帝!” ——“相传,他能控制人心。” 控制人心,呵,如果不是生死扇,他还真想不出有谁能达到这种程度。不过,既然只是传说,大多数还是加了民间的夸张成分在里面。 生死扇也并非能够控制人心,只不过在修者遭遇心魔之时有些指引作用。 那个伙计知道的也确实不多,看来是时候回大荒翻找一下这个青帝的资料了…… 君黎清见郁流华撑着脑袋,闭目不言,似乎有些心事。而他自己也想到青帝,心中也不免有些憋闷。 “师父,早起到现在一口水未进,润润喉吧。”君黎清隔空取出茶杯,又将早就备好的储水器具用灵力温了会,递到郁流华面前。 郁流华正想着自己的事情,也就顺手去接了。 待捧至嘴角,忽然—— 彭的一声巨响,地面震颤。 郁流华的思路猝然被打断,茶杯里的水也被这动静惊得洒了一身。 君黎清还未来得及替他擦拭,郁流华“噔”的一声将茶杯落在桌上,随后起身正要掀开车帘出去。 身后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回过头去,模糊的一片影像中君黎清弓着腰,整个人咚的一声半跪下去。原本放置于车中茶桌上的水杯也一应被他的动作打翻在地。 “郁清!”郁流华摸索着退回他身边,伸手想要去按他的手腕,却被君黎清迅速躲开。 君黎清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胸口蓦然一阵刺痛,随后嗓子里泛出些些血腥味,他缩了缩身体:“没、没事,只是突然被吓着了。” 见郁流华不语,又道:“师父去瞧瞧外面的情况吧。” 郁流华想起上次徒弟突然发的脾气,心中一堵。 “师父。”君黎清低声唤了一声,随后定定道,“信我。” 郁流华无奈,只好掀开车帘跨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 马车前只留了一名崇明的弟子,那人见郁流华出来了,忙解释道:“您不用担心,这地动是近几日突然开始的,原先以为是地裂,后来发现只是有些动静声响,并无大碍。” 郁流华眯起眼睛十分费力的瞧了一圈。 只见崇明一行人围在前面。 “那边又是何情况?” “这……好像遇到什么人了。” 。 宋蔼见这两人身着紫衣从天而降,第一反应便是是紫卫的偷袭,当即提起力量朝那两人迎面而去。 山主总是不吃药_85 莫名其妙的两人虽然还没搞清楚情况,可却明显感受到了眼前这些人的敌意。 本想着运用灵力抵挡回去,奈何身体好似被什么禁锢住一般半丝灵力也试不出来。眼见宋蔼逼至眼前,两人瞳孔骤然一缩,紧接着整个身体被这力量冲击的倒飞了出去。 重重落地后,同时闷哼了声,身上的法衣还算有点用处,替他们挡了一招。两人只觉得肺腑像燃烧着一把火,喉咙火辣辣的疼:“咳咳……” “你们……为何上来便打人!” “就算要与我俩比试也应当按照规矩下帖子!” 宋蔼见这两人只是咳嗽了几声,并无大碍,突然有些毛骨悚然。自己已至丹化境,刚刚那一掌足足用了八分力量,若是普通人定然已经无命,哪怕是修者也要受重创,可这两人居然毫发无损?! “这是我崇明的地盘,你们休得张狂!” “什么崇明?”两人相视一眼,没听过啊。 宋蔼朝后扬了扬手,“围起来。” 两人瘫坐在地上,见数十人带着嫉恶如仇般的目光盯着他们。 两人之中年长些的怒道:“我们乃是荒东域连山之人,你们……”话语猝然顿住了,因为他看到了周围格外陌生的环境。 他们显然是在一片竹林之中,风拂过、叶片簌簌而响。 他闭上眼睛,半晌后重新睁开,转头望了一圈,依旧没有变化。 他们前一刻分明还在洞府之内,可现在——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目光移至面前这些人身上,虽然也有些小小的威压,可总觉得与他们两人有所有不同,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颤巍巍问道,“……这是哪?” 崇明中有人嗤笑一声:“没想到紫卫这回竟派出如此蠢笨的人。” “你说什么?!”个头矮小的那个少年也不管正在痛的胸口,立即从地上跳起来,“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方景知方大人是我们师父。你们是哪域的人?” “不知所谓!”宋蔼怒道,正打算再次动手,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慢着!” 地上的两人警惕着回头,只见不远处缓缓走来一玄衣男子。身材瘦削挺拔,逆着光线,面容看不太真切,只是腰间悬挂着的黑扇子有些眼熟。 脑中灵光一闪,矮个子蓦然想起什么,一抬手指,直指那人,口中不可置信道: “疯、疯狗郁流华!” 身旁另一人听到这名字,先是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而后摇了摇头道:“不不不是说已经死了吗,郁山都立、立了牌位了。” 郁流华并没有觉得这两人突然冒出来有什么奇怪,满脑子只有一个信息。 ——郁澄空居然给他立了牌位?! 立牌位? 活得不耐烦了? 第42章 乱道大荒(三) 明明是一片竹林,映入君黎清的眼中,却是另一番情景。一座透明状的山峰轰然拔地而起,外界只能听到一阵巨响,那山峰的边界与竹林外围虚实交错在一起,折叠出一种诡异的画面。而他们此刻正在这座“隐形”山峰内部。 自从这峰出现后,君黎清便知大荒再也拖不下去了。自己的力量一部分回到了本身,另一部分跟着大荒似乎融入了大神州。他单手抬至嘴边,眉头一蹙忍不住咳了声。 触目惊心的红色便如同雪中梅般印在的手背上,君黎清漠然的伸手抹去。波澜不惊的眸色中多了丝压抑不住的暴虐之气。 按道理,合界应当没有这么快,大荒……到底出了何事? 与此同时,宋蔼正反手拧着两人的手肘,一脸疑惑的看着郁流华:“你们认识?” 郁流华:“不认识。” 两人:“认识认识!” 宋蔼:“……” 宋蔼在两人背后的手指一用力,两人顿时疼的惨兮兮直叫:“啊……疼!郁、郁流华,你倒是说句话啊。” 郁流华不解:“我说什么?”他顿了一下,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不知两位是何名号,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好让我知晓知晓?”若是一般的修者,见了他只会道一声郁山主,眼前这两人上来便称呼他为疯狗,啧啧,真是不太想救啊。 “我们……”两人突然面露尴尬之色,他们不过是荒东域一处小山上的普通生灵。刚刚借着方景知的名号以为好歹能吓住这些人,可谁都没想到,这地方竟然已经不是大荒。那自然搬出谁的名号都没有用了。 再加上眼前这个大荒几乎提到他名字就要抖三抖的郁疯狗,两人几乎已经给自己定了死刑。 郁流华走到两人身边,示意宋蔼松开手。 “您小心些,我看他们目光闪躲,不知所云,定是那紫卫玩了什么把戏。” 郁流华道了声:“我心里有数。”说着便将腰间的生死扇解了下来,拿在手中把玩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两人的禁制被解,得了空,又看见郁流华极具危险性的动作,吓得立马抱头蹲了下去现了原形,同时口中叫道:“郁流华!你、你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众人眼见两个大活人瞬间变成了鼹鼠,纷纷后退了一步。 “这是妖兽!” “快杀了他们!” 两只变为原型的鼹鼠一听这话,也纷纷炸毛;“你才妖兽!你全家都妖兽!” “等等……什么是妖兽?”两只鼹鼠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后知后觉的问道。 山主总是不吃药_86 郁流华蹲下去,看着两只毛团瑟瑟发抖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点一番。 那两只灰毛鼹鼠只觉头顶似乎有片阴影就要压下,抬眸一看,果然见到郁流华伸过来的魔爪。两人嗷嗷大叫着想要凭借迅捷的原型逃出去。 郁流华折扇“啪”的一声打在地面。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那扇子尖蜿蜒而出数道灵力痕迹,带起的风在两只鼹鼠四周迅速结成了一个结界。 郁流华在上空虚虚一抓,结界便浮空而起。 两只鼹鼠在内里翻滚了数圈后才停下。 “你们不必如此紧张,我觉得目前我还算是个好人。” “呸!”一只毫不留情。 “说这话都不脸红么?”另一只接口。 郁流华眉梢一挑,在结界上一拂,两只鼹鼠霎时没了声响。只有两双豆丁大的黑眸闪着泪光。 “我为刀,你为鱼肉,现在谁落在谁手里,谁要宰谁,嗯?” “叽叽叽!” 宋蔼盯着两只鼹鼠看了半晌,只能听见郁流华的自言自语,他慢吞吞的移开目光问道:“这两只妖兽,您要如何处置?” “处置?”郁流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小点的那个肉嫩倒是可以烤着吃,大一点的着实没什么用,送徒弟玩玩罢。” 这话说的正经十足,结界内的两只不疑有他,登时汗毛倒竖! “叽叽叽!” “叽叽叽叽!” 郁流华转身将结界又缩小了一圈。 “你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 声音传入结界内,如洪钟般震的两只同时抬起头,不明所以的晃了晃脑袋,完全不知这声音为何会在脑海内出现。单看那人,似乎连嘴吧都未曾张开。 “叽叽叽!” “大荒怎么会生出你们这么愚蠢的生灵。”那声音带着嫌弃,还在继续,“用神识同我对话,先报名字。” 两只明白过来是郁流华的声音,正准备继续叽的声音卡在的舌尖,开始试着在脑海中回答。 “我是鼠一” “我是鼠二” 郁流华:“……” 鼠一和鼠二在结界内挺尸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郁流华再说话,哧溜溜的地浮上结界半空伸出爪子挠了挠。 “他怎么了?” “难道是被我们吓傻了?” “我们这么厉害了?” 郁流华继续沉默,并且开始思考要不要问这两个智障下面的问题。他往前走了几步,将结界在手中如同玩皮球似的上下颠着。 两人也随着这动作上下翻滚。 鼠二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道:“郁流华……你真的要吃我吗?我跟你讲,我有毒!我不是普通的鼹鼠!啊……别晃了,我要吐了。” “吃了我保证会拉肚子的。” “就算你是狗,狗也不吃鼹鼠的……” 郁流华忍无可忍停下动作:“闭嘴!” 两只立马禁声。 郁流华撩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瞥了一眼两人身上的灵力,心道:算了,就算脑子不行,好歹也是从大荒来的。 “大荒的封门还没结束?” 鼠一生怕鼠二又不过脑子的说话,抢先问道:“……您指的哪一次?”他好歹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对郁流华也情不自禁的用了敬称。 郁流华:“什么意思?” 鼠一仿佛能听到自己咽了口唾沫的声音:“那个……您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 “什么?” “不是不是!您冷静点……我的意思是,自从您入了门里,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 他来到大神州一年多,徒弟在他之前就消失在了门内的虚无空间,因此比他早来了两年。而大荒的时间却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 三十比三…… 大神州一年,大荒十年…… 郁流华心中算着,自己在大荒万把年,算到大神州也就一千多岁,怪不得大神州发展并不快。 “我离开的三十多年,大荒有什么大事发生?” 鼠一和鼠二大眼瞪小眼,郁流华居然没生气! “有!”鼠二也找到机会插话了,“破天宗宗主出关了。” “这算什么大事?” 山主总是不吃药_87 “他比魔物还可怕……”鼠二似乎想起了什么,整个身体都颤抖了一瞬,“那个人如今掌控了大荒大多数山头宗门,而且还说了,往后的封门都由破天宗说了算。” “封门一事不是向来归君山管吗,他君山还有个君黎清,也这么由着他们?” 鼠一道:“君黎清据说失踪了,如今君山只靠着君自在一人撑着,但奇怪的是破天宗居然没也动他们。” “郁山如何?” “您的山门……”鼠一支支吾吾了半天,最终还是败在郁流华的压力下缓缓道:“破天宗宗主出关后,曾扬言要拿下郁山,如今……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放他娘的狗屁!”这话并没有用神识传音,而是直接爆出了口。 崇明一干人等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喝吓得纷纷拔剑而出,以为又有什么人来袭。结果半晌后,只见郁流华黑着脸,一言不发地快步回了马车。 若是放在以往,郁流华根本不会说出这种极其毁形象的话,哪个胆肥的敢抄他的窝,他会直接会上给人打的找不着自己姓甚名谁。而眼下,自己再能耐,手也够不到大荒。只要一想到郁澄空郁静水他们被人打的窝在房里,心头就止不住的冒火。 鸿看着郁流华脸色不愉,识相的没多嘴。 郁流华带着风尘一屁股重重坐在马车内,哪怕有软垫,也着实疼得让他皱了下眉头。 君黎清倒是不怕他这副表情,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不经意地朝他屁股溜去:“师父方才……” “你听错了。” 君黎清在心底几乎要笑抽过去,可脸上仍旧很严肃道:“嗯,徒儿听错了。”他重新倒了杯水,“师父在同谁生气呢?” 郁流华将结界化成的笼子扔到君黎清面前:“毛拔干净。” 君黎清只草草扫了一眼便知这两只不是凡人,而师父这话也不过是心中不如意的气话罢了。他在结界上并指一点,两只鼹鼠霎时恢复了人形,只不过模样像个小人。 “哎?变回来了!”鼠二惊喜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抬头,发现了犹如巨人般的君黎清和郁流华,“快放我们出去!有本事单、单挑……”自己也觉得这话没什么可信度,到了后面,已如蚊声般灭了下去。 郁流华食指一屈,鼠二身上登时燃起一团火焰,可这火焰只烧了衣服,鼠二低头一看。光溜溜的下面**,他指着郁流华那张颇为惹眼的脸道:“不要脸!” 话刚说完,又被君黎清的力量重重一拍。 郁流华道:“哦,变回原形了?我还以为能烤熟呢。” 君黎清对自家师父的恶趣味心知肚明,只好将先前的话题提出:“师父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郁流华摇了摇头:“那破天宗,你……”他顿了顿,“算了,你个百来岁的小毛孩,又能知道多少事。” “百来岁”的君黎清顿时就觉得有些委屈,但他又无言以对。 鼠二将鼠一的外套披在下面,听到这话立刻嘲道:“哈哈哈哈,比我还小!” “啪”地一声闷响,鼠二嗷嗷叫了一声,回头一看,这回打他的不是君黎清,而是鼠一了。 鼠一沉默了片刻后,沉痛道:“你可长点心吧。”为什么总是不能看明白这险恶的世道呢? 马车缓缓前行,郁流华听着两只鼹鼠叽叽喳喳的话语,心愈发焦躁不已。 一会功夫已经换了六七种姿势,眉头拧紧就没放开过。 烦人! 太烦人! 不行,得赶紧回去了!自己老窝都被人惦记着,而且大神州待的越久,大荒时间流逝越快,也许这么一会功夫,大荒已经过去十来天了。 越想越不安,气息也不自觉的放出,将马车内渲染得阴测测的。 鸿坐在前头,心中疑惑明明还不到夜晚,为何脖子后总觉得寒风阵阵? 第43章 乱道大荒(四) “现在说说吧,怎么来这的?”郁流华在车外隔好屏障,闭着双眸状似懒散的问道。 “我们也不知怎么来的啊。”鼠一欲哭无泪,“我们先前像往常一样在洞府内修炼,没过多久,整座山好似被什么突然冲撞了似的,发出炸雷一样的声响,我俩就赶紧出了洞府,看见周围也没什么动静啊,只有自家山头刮起了大风,那风可邪乎了,直接将我们卷了出来,后来、后来就直接落到了地上。” “而且为什么到了这里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那紫卫又是何人,这般污蔑我们……”鼠二还惦记着这事。 郁流华心道:就凭你俩这令人堪忧的智商,能想到使出灵力的方法那才真有鬼了。 他直接无视了鼠二的话,转而问鼠一:“你们并没有去荒中,直接来了这里?” “是。” “那倒是前所未闻。”便不再言语。 也不知晃晃悠悠行了多久,郁流华在自己识海内几乎要入定。这时,君黎清拽了拽他袖子:“师父,我们到了。” “嗯。”郁流华淡淡的应了声,睁开眼眸,发现又是一片黑暗,看来天色已黑。 他坐起身,身上不知何时披上的绒衣顺势滑落,被君黎清一把捞起。 “师父,多披一件吧,外面起风雪了。”君黎清似乎并不是要征得郁流华的同意,而是直接上去熟练的将绒衣系好。 郁流华还没从颠簸中回过神来,呆直着目光道:“两件太多,热。” “外边冷。”君黎清撤去自己温养的灵力,霎时间马车内如临寒渊。郁流华甚至来不及自行运转灵力,就被突然吹进来的刺骨冷的一哆嗦,下意识的拢了拢绒衣。 旋即又发现自己披的是徒弟的,他下意识的去握君黎清的手,发现果然一片冰凉。 君黎清则是面无表情的盯着两人相握的地方,眼眸蓦然亮起。 鼠二貌似发现了什么,在下面兴奋的叫道:“嗷嗷,红了!红了!” 鼠一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看君黎清,只见君黎清快速在耳边动了动手。 山主总是不吃药_88 “什么红了?” “那个……呜呜……”鼠二剩下的话语尽数变成了呜咽。他愤愤的看着君黎清垂下的手指微微屈着。一着急在结界内蹦了三跳。 郁流华却以为这两只鼹鼠又要闹什么,于是挥手施了一道压力,重新将两人打回了原型。 “叽叽叽!!!” 君黎清点漆般的眸子微微一动,算是稍微表达了下自己的同情。他见郁流华准备脱掉绒衣,忙按住道:“徒儿不冷。” 郁流华这回倒是没依他,直接将他的手扫开,指尖微动,三两下解开,再披到君黎清身上。 “两件,丑。” 就在这一来一往中,郁流华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对徒弟的关心有多么下意识。 君黎清听到丑字,忍不住想起郁静水说过不收齐萱为徒的原因,心里的一根小尾巴就快翘上天了。 几人下了马车后,便见崇明的弟子站成两排从石阶上碎步而下。 “宋长老——” “这位,便是掌门说的郁前辈吧。”为首的男子一眼便瞧见了郁流华与众不同的衣着,加上这人面色清冷,一看就知是个不好说话的,便领着一群人就要行礼。 郁流华却觉得这山风有些冷,摆摆手道:“走吧。”天色已暗,平常的道路他倒是无所谓,可这山路着实有些为难。他点了点君黎清的手臂道:“将为师的竹杖取出。” 众人见君黎清凭空取出一条竹杖,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何种术法?”他们的术法只能取出自己的配剑。 “前所未见啊,莫非是传说中的幻物?” 郁流华道:“不过是一方须弥空间,并不是什么术法。” 他接过竹杖,在石阶上点了点。 “这……”众人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惊骇不已纷纷瞪大了眼睛,还以为郁流华要做什么大事,紧张的盯着那竹杖。 君黎清看到众人的,又不愿意将郁流华同瞎子放在一处,因此只好淡淡道了句:“我师父眼睛不大好。” “哦,那、那也不是什么大事,前辈修为高深日后定会恢复。”崇明弟子在身后紧张道。这人看着年纪轻轻,不说别的,单看外貌就足以让人心中一颤。而又担得起前辈二字的,那修为得有多高啊,众人心中感慨不一,可眼神却不敢往郁流华那边飘。 他身边那个同样气质非凡的蓝衣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惹,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冷着张脸,薄唇轻抿,整个人好似一张绷紧了的弓,只要一有风吹草动,便会猛虎扑出。 郁流华朝宋蔼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 “您随我来。”宋蔼上前领路,回头道,“这几大雪封山,您怕是要在崇明多留几日了。” “……”郁流华原先以为这崇明是要扣下他,可听宋蔼这话,竟不是如此? 崇明倒是不算大,上山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也不知是特意照顾他这个瞎子还是山路难行。 郁流华并未感觉有多吃力,君黎清一直跟在他身边,偶有石子或是不规则的台阶便会提前同他说。 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郁流华终于踏上了平地。 君黎清压低了声音道:“这是崇明的道场,大约是郁山的一半大小,往前走就是主殿,看着倒是和大荒有些相似,朱漆红门,门前立着两只石兽。” 寥寥几语,郁流华便大致勾勒出了一幅画面,总归是天下道场**不离十。他轻笑一声:“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 君黎清:“……” 郁流华:“这样挺好。” 君黎清:“师父看不见,我就是师父的眼睛,师父走不动,我就是师父的双腿。”君黎清说着,将郁流华手中的竹杖收起,“师父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会累的。” “郁清……你。”郁流华突然感觉自己脑中好似有什么人拿着重锤狠狠一敲,“嗡”地一震。 “徒儿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多帮帮师父。”君黎清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因此只这么一说, 一路沉默。 宋蔼将两人领至客房前道:“内里已经准备妥当,掌门说了明日一早便来与您相见。”他替郁流华打开门,里面不知烧着什么暖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只不过并没有烟火味。 郁流华一脚踏入,只听身后君黎清道:“再准备一间房吧。” 宋蔼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转而看向郁流华:“这……” 郁流华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宋蔼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见郁流华点头,便差人将旁边收拾了一番。 君黎清深深的看了一眼郁流华,而后才强迫般的偏过头:“师父好好休息吧,徒儿就在隔壁,有什么吩咐师父敲敲墙壁徒儿就能听到的。”说完不待郁流华反应,轻轻的带上了房门。 没过多久,隔壁也吱呀一声合上了。 屋内的郁流华立了好一会,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徒弟是什么意思? 以往不都是抢着要同他在一屋的吗? 难不成是生什么气了? 生什么气? 想不出缘由,他便睁开双眸,借着不算明亮的烛光摸索到了床边,霎时明白徒弟说的敲敲墙壁是什么意思。 这床竟然南北而向,紧挨着墙壁,而墙壁另一边应当就是郁清的床铺了。 一方面,郁流华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另一方面,他心中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哪怕郁清不在身边也好像在他的眼皮底下般。 他微微侧身,看到床铺前一团红色的火焰,忍不住伸手靠近。 山主总是不吃药_89 暖烘烘的…… 那火焰被一个透明的罩子裹着,看样子是火属性的人弄出来取暖用,倒是和取暖器有的一拼。 君黎清连衣服都未脱下,就这么规规矩矩的躺平。他将灵力尽数集中到耳力上,闭目听着一墙之隔的清浅呼吸,安静中扬起一抹笑。 半夜时分,郁流华突然神识一动,灵识台内的生死扇又发出嗡嗡的声响。他猛然清醒过来,先是侧耳听了一下徒弟的动静,见没有什么异常,而后才蹑手蹑脚的打开了门。 就在郁流华走进拐角的瞬间,身后的房门被悄悄拉开了一条缝…… 。 郁流华闭目顺着墙壁走到了屋后池塘的一处石头后,先是将神识放开查探,见四周无人,这才将生死扇打开。 “怎么样了,恢复记忆没?”季云深似乎在喝着什么,连语气都懒散很多。 “没。”郁流华叹了口气,继续道,“麻烦您老人家下回联系我之前给个预告行不行?我正睡觉。” “呵呵哒,你骗鬼呢。”季云深一点也不信,“你这修为不眠不休一个月都可以吧。” “不跟你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给你重做了一个系统。” “……”郁流华静默了一瞬,而后淡淡道,“我不是很想要你给岳然设计的那个狐狸精系统……” “啧啧,别提我黑历史。”季云深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迸出来。 郁流华笑了笑。 “好了,说正事。我给你完善的这个系统不是游离型,而是跟生死扇绑定,所以不用担心有强制性规定,只是辅助你更加了解你那个世界,一旦任务显示90%以上,江魔王也说了,算你过关。” “听起来你跟江老师处的还不错。” “……”季云深意外的没说话。 郁流华又道:“除了这个事情,还有吗?提醒你一句,私自与任务中的人联系是要被关的。” “过河拆桥都没你这么快。”季云深嘟囔一句,“虽然你的期限和难度都放宽了,但你要交几份世界综合报告。字数嘛,我还是不打击你了,你自己看着办。等你回来,咱俩好好去哪个美食世界吃一顿。” “季云深……” “嗯?” 郁流华犹豫了一瞬。 他们这类人不断穿梭在各种世界,看似风光无限刺激万分,拥有无尽的生命,实则与灵魂绑定的禁术使得他们无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独孤且冷漠。 有时候为了不让自己不产生极大的归属感,不能有多余的感情,甚至会重新洗记忆,也就是所谓的记忆备份。否则离开之时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决绝才能割舍这一段一段的旅程羁绊。 郁流华这次任务确实很久了,久到他几乎快要忘了自己还有个身份。好不容易与老友联系上,有些憋在心里的话不自觉的就想说出来。 “我说过我收过一个徒弟吧。” “怎么了?” “我觉得我自己……”郁流华想起徒弟说的那番话和对自己的照顾,“怎么说呢,我怕又是想多了。” 季云深听他这口气就知道他又想到那件事了,于是安慰道:“吃一堑长一智,岳然撩你那件事虽然受了系统影响,但你最后还是……再说了,你又不可能留下。”季云深猛然想起什么,喝着的咖啡一喷。 郁流华隔着生死扇都能想象出那番场景。 “……?等等!你徒弟是男的吧!” 郁流华干咳一声,心道:看来自己的确活太久,居然连季云深敢深聊。“好了好了,把生死扇完善好就结束吧。” “不行啊,你负责撩起的火你不给我灭了?” “滚——” “呵,小没良心的。”季云深话虽这么说,可还是规规矩矩的将生死扇重新完善了一遍。“自己小心点,感情这事吧,不好说啊。” 一阵蓝光过后,季云深最后那高深莫测般的尾音也随之消失。 郁流华在扇面上一拂,只能自己看见的界面霎时映入了眼眸。 。 君黎清为了不被发现,隔了老远,又不敢使用灵力,因此只能勉强听到几个词。 岳然,回来,爱我…… 他看着那把暗夜中闪着蓝光的扇子,密密麻麻的憋闷涌上心头,他恨不得将这地都掀了。与师父说话的那人,能让师父放下心防,而自己好像做再多也无法让师父回头看一眼。 毁了! 毁了那把扇子! 毁了它,师父是不是就回不去了…… 君黎清失魂落魄的后退了一步,哪怕心中再不开心,也只能偷偷想一下,师父若是知道他的心思一定会讨厌他。 后退的脚步重了几分—— 郁流华耳朵微动,腰身倏然挺直。清冷的双眸合上,朝着身后厉声道:“谁?!” 第44章 乱道大荒(五) 君黎清一下子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山主总是不吃药_90 郁流华往前走了几步:“是要我抓你出来, 还是自己自觉点?” 月光映照之下, 他的眉目显得愈发凌厉,纵使闭着双眸, 也足以令人胆寒。 君黎清认命般的叹了口气,正想侧身而出, 就在这时,一墙之隔外, 突兀的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郁流华已经跃过了墙头甚至连瞧都没瞧他这边一眼。 君黎清:“……” 郁流华确实没有发现君黎清,闭目的世界中, 唯有隔着墙的一抹暗紫在熠熠闪光。如果他没看错的话, 这灵气应当属于魔修! 先前下山接应他们的崇明弟子他也看过, 都是正统的修仙之人,只不过还处于修仙前期且资质颇为一般因此体内的灵力皆盖着一层灰暗。可眼下又怎会出现魔修? 不容他想多, 那抹暗紫已经近在眼前。 他足尖在墙头微微借力, 整个人如同脱弓之弦瞬间冲向了那人。 唐玉峰没料到半夜居然还有会人出现, 正欲迈入房门的脚步一顿,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半步,强大的气劲顺着脸颊呼啸而过。 他不敢动用灵力, 因此只能凭借速度躲避着那人的掌风。 身姿错开的瞬间,唐玉峰清楚的看到眼前模样清冷的男子竟然闭着双眸!然而这震惊只是一瞬, 很快他便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人到底是谁。 郁流华见这人不使用灵力,也收了力道。唇角勾起一抹倨傲的冷笑,转而右膝抬起直冲唐玉峰胃部, 同时修长的五指并拢,电光石火间直取对方咽喉。 这个姿态让郁流华看起来极具攻击性。 唐玉峰下意识的后仰,侧头躲开了这一险招。下一刻,腰侧的剧痛袭来。他眼神一瞥,但见那人抬腿的姿势陡然收势,几乎没有丝毫空隙再次横空劈来。 这招式怎么看着如此怪异? 唐玉峰的疑问在心头迅速掠过。 “什么人在那?” 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时顿了一下。 也就是这须臾的顿错,唐玉峰找到了时机,整个人如同被什么扭曲了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缩骨错开了这来势汹汹的一招。 郁流华脚势落空,身体被这惯性带着转了一个角度,地面却以他为中心龟裂出数道深痕。而气劲带起的风力将砂石卷起,竟将半个庭院破坏了个干净。 唐玉峰睁大了眼睛,这人……居然在没有使用灵力的情况下还能同他对阵!听见外院细细索索的动静,又见这人招式这般狠辣,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就要取出遁形符离开。 郁流华看到了他指尖闪着的光芒,忙在袖中捏了个诀。那纸符便如同被什么拉扯般,倒飞了过来。 郁流华将符纸在手中一捻,星火顺势而上将符纸燃尽。他拍拍手缓缓道:“雕虫小技。” 唐玉峰看着符瞬间没了,只好按捺下心底的杀欲道:“阁下不是崇明的弟子吧,三更半夜来此,究竟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咱俩心知肚明,不如各自收手,退一步离去当没见过。”他一边说着,一边警惕着身后的动静。见脚步声愈发的近,声音也有些急切,“若你不答,便不要阻我。” 郁流华听这声音有几分熟悉,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何不敢动用灵力?” 唐玉峰不愿与他纠缠,提气就要往后翻。 郁流华一挑眉,朝着黑暗的角落,口中只道了三个字:“拦住他。” 唐玉峰还在奇怪这人为何立在原地不动时,后方陡然掀起一道飓风,力道之大,竟将他的后路生生堵死!他甚至觉得背后撞上的不是风墙,而是风刃…… 因为他听见了背后肌肤被撕裂开的声音。 重重落地后,唐玉峰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来,只觉后背火辣辣的疼。 君黎清抬掌的动作倏然收回,他犹豫了一瞬,见郁流华没什么动作,才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师父。” “待会再找你算账。” 君黎清:“……” 脚步声终于进了院子,依旧是井然有序的排成了两排,领头宋蔼手中提着一盏明灯。先是往地上一照,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唐玉峰倒地不起,讶然惊呼: “唐玉峰!” 其实不能怪崇明的人来晚,而是郁流华这院子本就偏了些,守夜的人方才又被来袭者打晕。可以说,若不是郁流华出现,恐怕这人早就得手了。 郁流华抬手指了指草丛:“没气了。”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草丛中躺了几个穿着崇明弟子服饰的人影,慌张中上前快速将草丛中的弟子拖了出来。手指一探,果然已经没了气息。 这时,人群中才开始有了些愤懑的声音。 “这人居然还敢回崇明!” “当年为了夺走师尊的双魂灯,一连杀了百名弟子,如今居然又来生杀孽!” “看他现在的模样,恐怕也没有能耐了,正好杀了他!” “对,杀了他,给师兄们报仇!” 唐玉峰听着这些话语,呸了一口血沫。 “想去见你们师兄的尽管上来!老子怕你们一群毛都没长齐的?” 郁流华听了一会骂战,转而问宋蔼:“这院子是谁住的?” “这院子历来都是空着的……” “哦?”他漫不经心道,“那我倒要问问了,一个许久无人居住的院子为何会引得这人不顾自己性命,也要闯来。再者,这院子与我不过一墙之隔,崇明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别具一格啊。”话语到了最后,已是有了不快。 宋蔼此刻也是尴尬万分,他不过是照着掌门的吩咐引两人入住到禁院旁。起初他也因这安排不妥同掌门请示过,可掌门却说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于是便只能作罢。 郁流华心道:好你个崇明,居然敢把心思打到他头上! 山主总是不吃药_91 将他安排在这院子旁边,可不就是借着他的力当他是免费的看门?到底是那劳什子掌门太瞧得起他,还是想置他于死地呢? 思及于此,郁流华猝然睁开双眸。 “你们掌门现在何处?” “老夫在此。” 郁流华听见这苍老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后传出。 “掌门——” “掌门,这叛徒又来了!” “所有人,退下!”姜胜挥挥手。 见众人心有不甘的模样,又加重语气道:“掌门的话都不听了?宋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规矩?” “掌门,我……”宋蔼最终还是迫于压力带头行了一礼,“掌门,唐师、唐玉峰……当如何处置,需要我将……” “不必,他受了重伤,料他也翻不出什么花样。” 宋蔼只好应了声,命人将已亡的弟子抬出去,自己也继而退了出去。 唐玉峰见到姜胜,苍白的面容上裂出一丝残酷的笑容,眼角的细纹皱的更深了些:“师尊,好久不见。生魂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很美味啊?” “孽障!”姜胜怒道,“你还是没放弃那等邪术。” “啧啧,明明自己也在享受你口口声声说的邪术,反倒先让徒弟放弃,这是什么道理?” “双魂灯生死相依,你练了死魂,那生魂灯自然不受控制。”他为了能压制生魂灯的力量,确实也曾试图将灯作为自己的本命法器,大不了最终人灯相亡!只不过这灯太过邪气,好在最后时刻寻微帮他拉回了理智,不然此时也已经入了魔。 “我知道你在崇明还有些内应,只不过放出生魂灯在此,你就如此迫不及待。” 唐玉峰呵了一声,目光扫向郁流华:“那边那个,你听见没?这老狐狸摆明了算计你我,好让我们两败俱伤,你还真当崇明请你来做客?” 郁流华原本正乐滋滋的看着师徒两人大戏,猝不及防被点名:“我?” 他顿了顿,缓缓道:“两败俱伤倒是不见得,现在伤着的是你,不是我。而这位掌门,能算计到我身上,倒也有几分胆色。” 这话说的十分张扬且不客气,意外的是,姜胜居然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反而转身朝郁流华的方向躬了躬身,神色有几分忌惮:“郁山主。” 第二次被人识破身份,郁流华觉得自己快没有脾气了。 “少来这些虚的,此一遭就当是崇明予我一住处的还礼。” 唐玉峰听不懂两人交流的话语,心思仍旧在那灯上,拔高声音道:“双魂灯只有双魂在一处方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如今徒儿只练了死魂,师尊不如成全了我,也免受那生魂灯影响岂不是好事?待日后徒儿替了大祭司的位置,大神州祭司崇明并立,岂不快哉!” 姜胜嗤了一声,冷冷道:“双魂灯主人就在此处,可由不得你。” 唐玉峰见姜胜挥袖拂开背后紧闭的房门,一盏青灯倏然飞出。 那灯的诱惑力堪比饿了许久的狼突然见到一块肉,唐玉峰眼眸中迸射出灼人的亮度,若不是方才被那个少年重击,此刻哪怕再有一点力量,也能夺回生魂灯! 郁流华将这句话重新理解了一下,还是没懂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眼前白光一闪,姜胜已经将生魂灯递至他面前。 “你这是何意?” “您看。”姜胜将生魂灯倒过来。 郁流华一噎,撇撇嘴道:“我瞎。” 姜胜以为他在开什么玩笑,怔愣了一瞬。而后又不见郁流华说话,他借着微弱的灯光,瞥见郁流华眼神发直,眸色竟比常人还要淡一些,这才知道那句“我瞎”并不是戏言。 “师父,底座上写着郁山二字。”君黎清话刚音落,郁流华已经伸手将灯接了过来胡乱的摸了一通。 这灯……好生熟悉。 “上面是什么?” 君黎清道:“画了一名手提灯笼的女子。” 提到画的模样,郁流华突然想起,是不就是他静室中那两盏长明灯嘛! 上面的画作是大师兄当年在郁山所做,所以郁流华印象很深刻,只是为何这两盏灯又流落到了大神州? “这灯是我郁山的不错,只是如今死魂灯已经与他结了契成了本命法器,我是不管的。” “本命法器的规矩我知晓,只是以您的本事,难道就没有破解的方法?只要您使一点……” 郁流华一听这话,当即就火了打断道:“我有本事凭什么要帮你办事?哪怕这灯是从郁山出去的又如何,凡人得了它那就是他的运数,如何修炼也都是他的自由。” 郁流华这番话说完,姜胜心下也有些惊慌失措。他以前只听说郁山山主为人喜怒阴晴不定,起初哪怕这人说话不大好听,他也告诉自己不计较。谁料到这人竟真的毫不留情面。 “可他修的是害人的术法……” “既然如此何不帮他一把。”郁流华说完,竟将生魂灯扔向了唐玉峰。 “不可!”姜胜来不及去拦,那灯划出一道弧度准确无比的落到了唐玉峰手中。 “郁山主!你这是助他为虐。” 唐玉峰这时也不在深思这人到底是敌是友,当即将生魂灯炼入体内。原本他只有死魂灯时,想要突破境界需得数倍的魂魄才可,越到后期越无法满足,哪怕他与紫卫达成了协议,紫卫定期送刚刚死的尸体来也越发吃力。 就在几日前,他与一帮和尚起了争执,被重伤后伤势迟迟无法愈合,因此才将心思打到了生魂灯上。 这会生魂灯刚刚入体,死魂灯便骤然在体内灵识台上亮了。两盏灯遥相呼应,源源不断的灵力流向四肢百骸,好似干涸的河床上蓦然润泽了山川。叫他舒服的长叹了一声。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玉峰的眸色越来越红,周身暴涨的灵气让他觉得这世界万物好似都能被他踩在脚下!天地之间,已经没有什么人可以阻拦他!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在他的脑海中,蓦然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这声音不急不缓,可又是带着无尽的蛊惑。 山主总是不吃药_92 “你已经掌握了世间万物的性命,生死只在你的一念之间,你要他们生便生,要他们死便死。” 唐玉峰听着这声音,头一歪,嘴角裂开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感觉到了体内力量,顺着这股力量继续下去吧。” “你会变得愤怒、暴躁、疯狂。”声音陡然凌厉起来。 唐玉峰的笑容戛然而止。 “你会看到尸山血海。” “看到那些人的眼神了吗?他们恨不得拉你下无尽孽狱,挖你心、掏你肺,饮你血、拆你骨……” 姜胜看着身旁的郁流华无声地动着嘴唇,却听不到任何话语。耳边只有唐玉峰时而癫狂,时而暴躁的吼声,那吼声压抑在喉咙里,嘶哑至极,好似中了什么魔咒。 “最后……”郁流华将手指抵在唇间,做了个嘭的口型。 不远处的身影陡然一怔,而后砰然自爆。 漫天的血丝落下,君黎清旋即拉起一道屏障。 郁流华眉头都没皱,仿佛只是对待一件平常的事,冷冷将未完的话道出:“害人术法终会害己,愚蠢至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鹜书、西红柿的地雷o(n_n)o 感谢袖里乾坤的营养液~ 啊啊啊,我是换封面达人!总感觉看着不对劲,我要改_(:3∠)_ 第45章 乱道大荒(六) “亲眼看着为师杀人, 怕么?”郁流华一直觉得自己徒弟遇事太过冷静了些, 不过百十来岁,能有这么好的定性确实不易。 君黎清并未言语, 而是握住他的手,片刻后才低声道:“我怕脏了师父的手。”他有些庆幸郁流华眼睛看不见, 因为方才唐玉峰自爆后,尸体碎片已是一片焦黑, 光是看着就让人作呕,更别说魔修死后那股难闻的异味了。 “师父刚刚……是怎么知道徒儿在那的?” 这小子还真敢提?郁流华眯了眯眼,突然俯身一把拽住了君黎清的衣领, 将人拖至眼前。然后, 低下头, 在他领间嗅了一口。 单就这一连串的简单动作,乍然落在君黎清眼中, 好似带着无尽的诱惑。 君黎清绷直了身体, 从他这个角度, 正好能看到郁流华露出一段优美白皙的脖颈, 那轻微鼓动的脉络霎时放大了数倍,连着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同步起来。 近在咫尺的俊美脸庞上夹杂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月色再撩人, 也比不得眼前景致。 “徒弟的本事越发大了,方才为师竟没发现你在暗处,要不是跃过墙头嗅到了你身上的凝神香, 这天下怕是无人能发现你了。”郁流华语调平缓,听不出喜怒。 君黎清喉结上下动了动,接着往前伏去。嘴唇似不经意间划过郁流华侧颈,在那人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又迅速离开:“师父身上也有特殊的味道。” 郁流华略过心底那抹不自然,问道:“是吗?什么味道。” “体香。” 郁流华:“……”他讪讪的松开手,佯怒道,“狗鼻子。” 脖子上那一小块地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觉得要烧起似的。 姜胜一脸麻木的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调情”终于忍不住咳了声。 郁流华哦了一声道:“你不出声差点把你忘了。”他转向姜胜的方向,“我方才杀的可是你徒弟,你是否要向我讨要个说法?” 姜胜一听这话,立刻答道:“唐玉峰这人我早就与他师徒情分尽断了,还劳烦郁山主出手替我清理门户,着实愧不敢当。”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奉承至极,郁流华却没作表态。 姜胜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郁山主,里面请。” 郁流华点点头,下意识的挪了一步,结果脸色一变。“你先进去,我还要再探查一番双魂灯。” 姜胜见他变了脸色,唯恐耽搁了什么大事,只好快步进了隔院。 君黎清却发觉了郁流华的不对劲。 “师父,双魂灯还有问题吗?” “当然不是,修者自爆后本命法器也会随之消亡,为师只不过想再等等。” “嗯?” “师父,你腰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先前不知道唐玉峰是何人,又见他不使用灵力,这才换了贴身搏斗术。可他在郁山修行的皆是法决仙术,今日兴致来了才将许久不练的格斗动作使出来,嗯——不小心闪着腰了。 “你等等,为师没……嘶”郁流华来不及躲开就被君黎清一把按住了腰。 “徒儿小时候也会受一些跌打伤,这方法还是以前……以前偶遇的一位路人前辈教我的。”手下的动作带着精纯的灵力按在了他腰侧。 君黎清以中指指腹着力,在后腰脊椎处点压,其余手指则顺着腰侧线条一同按压。 郁流华被这方法一揉,竟意外的觉得好了很多,细细一想,怕也是有灵力的加成在里面。可这手法怎么那么熟悉? “你这路上捡到秘籍也就罢了,随便遇上一人也能学到两招,看来大荒却有不少能人高手,为师孤陋寡闻了。” 君黎清:“师父……”他竟听出一丝酸味? 郁流华被这双手揉的有些发软,正了正神色拂开:“嗯,行了,被刀砍得皮开肉绽都有过,这点小伤。” “师父修为这么高,还有人能伤得了师父?” 山主总是不吃药_93 “一个当然不行,若是有一堆呢。”郁流华深奥的拍了拍君黎清,“下次遇到人多,打不过就跑,这叫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嗯,听师父的。”这人总有一些奇怪的言论,打不过便跑的招式怕也是没有哪个有气度的修者肯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可偏偏落到师父口中,却总让能他忍俊不禁。 方才师父说要查看双魂灯,竟然是因为腰疼。君黎清识趣的没有再提,方才手中的腰身精瘦而细,再来一次也是好的。他双手交握在背后,小动静的搓了搓。 郁流华忍着腰痛进了屋,见君黎清立在门口,问道:“愣着做什么?” 君黎清道:“师父与人商量要事,徒儿还是先离开吧。”与其到时候这人让自己离开,不如自觉点,不要让师父再为难。 郁流华怔了片刻,有点哭笑不得,先前连偷听都偷听了,现在反倒扭捏起来。他将茶杯故意拂下桌子,然后冷着脸坐在椅子上。 君黎清见状果然大步踏了进来,蹲着将地上的碎瓷片拾起。 郁流华抬脚将剩下的踢到一旁:“叫崇明的人来收拾,你给我坐下。” “这这是自然,怎能劳烦您的徒弟。”早就候在屋内的姜胜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赶忙用紧急符令招人。 那边宋蔼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竟然收到了掌门的穿令符,当即提起剑出了门。 两人急急忙忙赶来的时候,屋内平静如水,只见一名年轻男子好似老祖宗一般坐靠在貂绒椅子上,那人五官在烛光之下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凌厉,只见他抬手,接过身旁少年递上来的白玉杯,漫不经心的呷了一口。 “还愣着干什么?做事啊!”姜胜见两人眼都不眨的地盯着郁流华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这祖宗不快,急忙提醒了一句。 两人立马拔剑出鞘道:“敢问掌门,需要做些什么?” “把这里收拾一番……” 宋蔼、寻微:“……”掌门,你真的不是耍我们玩?就算收拾一下也不用动用符令吧! 心中憋屈的两人也不敢这么吼出来,只好收起剑,将地上收拾干净。 姜胜心道:这院子的人都被他散了去,而我好歹也是一个掌门如何在人前做这种事,只好匆忙让自家长老来了。大不了,此事过后,送些物件补偿补偿…… 待两人退出去后,郁流华这才端正好了坐姿。他将杯盏放置在桌上,撩起眼皮问道:“你是大荒哪域之人?活了几许?” “荒东域,大荒年岁不过三千来岁。”这年岁也不算低了。 “什么时候来到大神州的?怎么来的?” “来了有四十几年了。” 郁流华算了算,这日子在大荒四百多年。他忽然想起什么,蹙眉问道:“你没有经历过封门?” “那是何物?” “算了,你继续说。” 姜胜刚刚起来的好奇心就这么被打压了下去:“我与几位一同修炼的道友去往荒中,想寻一些本命法器。” 郁流华点点头,确实如此,封门之前的荒中向来是法器诞生的高产地区。只要你有能力找到,便是你的。 “那荒中六十四峰之上有棵巨树,名唤不老树,我们也是听说不老树有很大的力量,能替人完成心愿。不管是真是假,去看看也无事,我们便去了那边,我只记得我们几人跪在树前许愿,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争执,我们打了起来……再后来的事情就记不大清楚了。” “许愿?”郁流华将这词在嘴边研磨了片刻,大荒的门确实是由心魔聚集在一起,因其力量过大才引发了空间动荡,而大荒与大神州的通道也被夹杂在了里面。 如果修为够高,能在门内罡风中活下来,会直接进入大神州,剩下的则会被吞噬再送回大荒。 这就是为什么活人入,白骨出的原因了。其实与物竞天择,肉弱强食没什么区别。“当初你们许的,方便说一下么?” “也不是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再厉害点。”姜胜诚实道,“不过我不知道我那几个道友许了什么心愿。” 郁流华心道:这倒是极为平常的一个心愿,按道理应该构不成心魔才是。他又问:“与你一同的人现在在何处?” “我们三人到了这世界后开始还能互相感应对方,时间一长便无法知晓了。” 郁流华敏锐的抓住了关键词:“互相感知?这话从何说起。” 姜胜道:“我们落地之处是这边人口中所说的万魂冢,可是灵力使不出来,也幸亏我们一直在一起,遇到紧急情况相互照应这才花了数年时间走了出来。出来后十日左右能感知到大荒之人的气息,十日后气息渐渐消失。” “也就是说,出了万魂冢,凡是大荒之人都能相互感应。”郁流华对这现象很是感兴趣,虽然其他世界也有过先例,只不过对他来说他还是头一回遇到。“这就是我们一直被紫卫的人追踪的原因,也是你派人来接我的原因?” “是。”姜胜顿了一下,又道,“虽然先前并不知晓您的身份,但自从您出了万魂冢,双魂灯也有了感应,我猜想可能与郁山有些关系,只是没想到是郁山主您亲自来了。” “我还有一个疑问,既然你未曾参与过后来的封门,又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 “这个……”姜胜欲言又止。 “怎么?” 姜胜先是瞅了一眼郁流华,见他心情还不错的样子,缓缓道:“我说了,您别生气。” “……”郁流华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怕的很,就算当年他喜好打架,可也不是见人就揍啊,“你说。” “我在大荒有一同脉妹妹,她曾见过您来挑战荒东祁门山,也正是那次被您风姿折服,心中仰慕,便将您的画像放在了洞中……” 君黎清一听到妹妹、仰慕,屁股突然有些坐不住了。他紧张地瞄着郁流华的神情,见郁流华神色未变,这才轻轻的缓了口气。 “令妹……”大荒女修很少,因此郁流华想起先前欲给郁清留意对象的事情,本想问一下情况。 姜胜却以为郁流华要开口定罪,忙道:“啊,郁山主介意的话,日后有机会回到大荒,定让家妹收回画像并登门道歉。” “这倒不必。”郁流华摆摆手,心道,自从齐萱挖掘了自己的绘画技能后,自己的画像指不定被多少人收了去,若是人人都要登门道歉,他郁山怕是永无宁日了。再者,这人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若开口问他妹妹的情况,指不定以为他要做些什么。 郁流华摇了摇头,转而将心底的另一个疑问提出。 “郁清。” “师父。” “当初你来的时候,可曾遇到这种情况,又是如何躲过去的?” 君黎清一愣,自己身份乃是受天地承认,自然无人能感应到他的存在,可眼下师父已经问了,他只好扯道:“徒儿当时确实被人追踪过,只是万魂村村长曾予我一道符,由此便躲开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94 那村长已经不在人世,就算郁流华好奇到底是什么符法这么厉害,能割开连他都无法切断的感应,此时也无法得知了,只能作罢。不过,自家徒弟的人缘似乎真的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萌萌哒小君君的地雷,感谢鹜书的地雷。 感谢袖里乾坤的五瓶营养液、喵路的五瓶营养液o(n_n)o 嗷嗷,小攻马上就要biubiubiu~的大开金手指了。 突然兴奋.jpg 我发4,再也不换封面了,好看吗qaq我需要安慰 第46章 乱道大荒(七) “你来了大神州这么久, 也没能找到回大荒的法子?”郁流华问道, 他嘴上虽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试探一下这人修为究竟如何了。毕竟是一派掌门, 应当是这里修为最高的才是。 姜胜叹气,摇了摇头:“这地方与大荒不同, 若是按照大荒的修行方式只会受到反噬。后来,我们几人便分开各自寻找出路去了。我一路往南, 最终到了崇明,这崇明最初本是一处道观,那观主有些小本事, 替百姓除些邪气。我忍着反噬使了几个法术, 他便让我留在了崇明观。” 郁流华问:“大神州有境界划分?” 姜胜:“是, 观主给了我一本这个世界修行秘籍,上面记载的有些繁多, 您若是想看, 我可以去拿来。” “不用浪费时间, 你直接说, 我能记住。” 姜胜见他一脸认真,组织了下语言, 而后道:“凡人根骨不一,只能通过外物来测试, 若是测出有修仙资质,便要从悟灵开始,接下来是寻灵、入灵、清灵。清灵突破后内视灵识台便会出现一颗丹状物, 这便是丹化境,丹化境之后是分水岭,元婴、出窍、分神、大乘、渡劫。” 郁流华越听越觉得奇怪,丹化境之前尚且能看出这个世界的风格,可之后的元婴出窍怎么有种胡乱拼凑的意思,而且这做法怎么跟他发起懒病时很像? 郁流华现在就有种这定制就是他失忆前搞出来的错觉!他啧了一声,闭上眼,缓缓以手撑住额头。 君黎清以为他又头疼了,心急的不行,就要起身撵人。 郁流华却被他突然的动静惊了一跳,侧头粗粗扫了他一眼道:“……?怎么了。” 语气平稳,神色也无不妥。君黎清目光一寸寸地掠过,而后道:“没事,刚刚屋外晃了一下,徒儿以为有人。” “……”郁流华静默了一瞬,“为师还在此,你无须如此紧张。”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方才一瞬间自己居然能看清一些东西了。可徒弟……面容怎么那么眼熟?再想看时,周遭又恢复了模糊,于是只好继续先前那个话题,“如今大神州修者是何情况?” “目前元婴期一掌能数的过来,且这几人都是散修,元婴后期还未有人达到。至于渡劫期更不用说了,数千年都没有出现过。” 郁流华闭上眼,匆匆扫了一眼他的灵识台:“你丹化期已过?”灵识台上的气旋已经形成,而不是丹状。 姜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在下不才,刚刚突破丹化,如今是元婴前期,您……是如何看出的?” “师父已经是渡劫期。”君黎清抢过他的话头。 郁流华只在心里疑惑徒弟究竟要干什么,面上还是配合他高深莫测的点点头。他怎么知道这里的渡劫期究竟是何模样,唯一不露馅的办法就是少说话、少出手。 姜胜顿时就要跪下,郁流华托了一道风力在他膝盖下方。 “你跪我作甚?” “您有所不知,这世界修行起来极为困难,原以为按照这里的方式规规矩矩的修行下去,迟早都能回到大荒,可如今,您肯定也发现了,我……老成了这样,寿命将尽。此生怕是无法再回大荒。” “所以?” “您若是回去了,可否替我将家妹从东域接走。”姜胜见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忙补充道,“不需要您护着她,只要将她带到荒北域,留她一处修行。” “你在跟我谈条件?”郁流华语气未变,只稍稍施加压力。 “这里修行每到突破之时便会降下雷劫,崇明可以提供福地和抵御雷劫的法器。” 郁流华想了想,自己带出来的法器确实不足以完成所有进阶。要护住徒弟,看来的确要靠着崇明提供一些。 君黎清很想告诉郁流华,那雷劫虽可怕,只不过是由第一意识控制,最多让他吃点皮肉之苦。现在师父答应了崇明,日后回去了,岂不是身边又要带一个人? 这交易好像不大划算,君黎清张了张嘴:“师父,徒儿不……” “嗯,就这么定了。”不过一个女子,到时候随便安排在哪个峰即可,反正姜胜也说了不用负责性命,对于郁流华这种懒散之人来说也不算麻烦。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让徒弟出事,以徒弟的资质倒是降下的雷劫定然不小。 而自己的力量明显不是正统修仙,到时候只要徒弟渡劫成功,打开虚无空间,他便有办法同徒弟一起“偷渡”回去。 “崇明有一处药泉,药泉旁有一屋子先前是观主修行之处,虽然观主已去世三十多年了,不过我有每日派人打扫,翻新过后您可以在这边安心住下。至于紫卫那群人,目前还不敢与我崇明作对,感应期也快过了,到时可以说人已经离去。” “你安排就好,那群人着实有些烦人。”郁流华挥挥手。“我去眯会,安排妥当后派人来吧。” “是。”姜胜放下了心中的担子,顿觉胸口一轻。这郁山主确实活得很恣意,看上去不好说话,其实不然,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万事都好商量。只可惜先前的数千年,没有机会去荒北域。 姜胜走后,郁流华给君黎清敲了警钟:“接下来,为师要助你早日到达渡劫,你也要做好准备,可要吃些苦头了。” 君黎清其实还有满腔的话语想要说,然而到了嘴边最后只变成了乖乖的应声。 “师父,我就在这边打坐好了。” 郁流华挑了挑眉,心道徒弟的脾气还真是来去如风。 他点点头,也未曾脱衣,就这么躺了上去。闭目与生死扇联系。 “开启” 随着神识与生死扇对接,一个画面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双界基础信息 【总体进度】50% 【系统联络人】季云深(系统为单向简化版本,别联系我!没信号!) 山主总是不吃药_95 【凡间/修真文明程度】e/c(请天执者达到b级后开启世界规则压制,欲知详细情况请自行开启) 【是否开启世界规则压制】否 【是否绑定核心人物】否 【系统资料】待开启 【通用技能】待开启 【回归申请通道】(进度90%自动触发,请于89%左右清理自己的身份痕迹) 郁流华在识海中道:“开启程度详情。” 【凡间】e级,地域信息不完备,国家机器运转阻塞。 【修真】尚未打开两界界限,无法探知。按照您的修为推测为c级。 “通用技能开启” 【通用技能】隐匿,攻击,回溯,制衡…… 之前系统尚未完善,扇子自动前往任务之地,也就是三百年前突然飞往荒中的原因。导致自己被这扇子突然爆发的力量影响,失了神志,还真是……一言难尽啊。郁流华扫了一眼技能,都是之前的世界里自己用过的,没什么可看,继续道:“系统资料开启” 【系统资料】本系统只提供登记过的修真界资料,具体适用与否请天执者自行判断。 “请选择查阅方向,并提供关键词”机械女声的出现让郁流华怔愣了一下,往常系统都是由他们在背后执行,他已经许久不曾听到冰冷的原音了。 然而失神只是一瞬,很快他便调整了过来。 “天灵体,全修,渡劫。” 郁流华随便点了几个,几秒后,界面上便出现一溜排的秘籍资料。一眼瞄过去,大多数参与修订的人员里都有自己的大名,如何选择起来心中也有底。 选来选去,都不太满意。 郁流华正欲退出,系统却叮的一声,弹出一个笑脸。 ——《无剑》 郁流华看到这两字,当即就明白了。这本秘籍是季云深那个高智商上一次任务的论文,不单单是天灵体的秘籍还是剑修专用。除了走后门的他看过,其余人都没有权限得知。也是季云深心细,居然给他重新默了一份并且输入了系统。 “《无剑》” “请选择实体或者精神体接收。” “精神体。” “选择对象。” 郁流华睁开眼,见到徒弟正盘腿坐在床前。他先是感知了一番徒弟的情况,见他并没有入定修行,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君黎清转头叫了声:“师……”尚未说完,额间便贴上了一个冰冷的物件。随后,一股酥麻的刺痛涌入脑海。 郁流华平静道:“先前在大荒,为师给你的那本剑决这里不适用,这是《无剑》功法,剑修上乘,你修行之时可以加以辅助。” 君黎清忍着痛道了声是。 郁流华等了一会,见徒弟缓了下来,问他:“对于今晚的事情,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师父是在试探他?君黎清看了一眼郁流华,后者闭着双眸侧躺在床上,手中的生死扇被展开合上、再展开再合上,乐此不疲。 君黎清却知道他这动作无非是心中在犹豫某些事。若是之前,哪怕打开一条缝都能让他胆战心惊,看来师父确实已经恢复了一部分记忆。至少……他能重新控制好生死扇了。 “徒儿只是担忧师父半夜出门不便,后来不小心听到……” 郁流华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听到什么?” “隔得太远,只听到岳然二字,其余不甚清楚……他是谁,为何会与师父说话?” 郁流华听到岳然二字,差点将自己呛住:“咳咳,这个不过是生死扇生出了灵智,成了器灵,无须在意。”看来徒弟确实没听明白,竟将关键的地方听成了岳然?!而且当时他确实没发现有人动用灵力,徒弟应当没听全。 君黎清听着郁流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咬着字眼道:“那岳然是男是女?” “很重要吗?” “师父身边若是多了一个器灵,做徒弟当然要好好与他熟识一番,如果此人品行不端,怎能尽心尽力服侍师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是师父你教过徒儿的。 郁流华听罢,突然轻笑一声,也不知这小子在纠结什么。 “那为师便允了你。” 他将生死扇语音对话调出,让徒弟用神识与之对话。 君黎清先是愣了一番,不知道为何师父这么简单的就将秘密告诉他。就在他纳闷的须臾之间,脑中突然多了一个声音。 “请问您有何吩咐?”这声音虽然听着有些奇怪,也不如平常女子温婉,但真是个女人!而昨天那个分明是男人的声音,难不成这人为了取悦师父特地化形成了女子? 君黎清心中仿佛燃了一团火,也不跟她客气开门见山道:“你喜欢师父?” “系统全心全意为主人服务。” 君黎清听罢,神识怒吼一声:“从师父的生死扇中滚出去!” “抱歉,系统无法做到,请重新输入指令。” 君黎清心道:这还是个硬茬! 他冷哼一声:“那你想要什么?长生还是权利?” “选项不符合,无法做出选择。” “……”呵,这么清高? 山主总是不吃药_96 郁流华见徒弟周身气息已经有些暴动,虽然不知道他与系统说了些什么,不过以他的了解,系统无非就是那几句话。 心道差不多行了,再下去就要露馅。收回生死扇也不再捉弄徒弟:“如何?这下放心了?” “……此人确实忠心。”忠心倒是忠了,可她分明怀有别的心思! 君黎清死死地盯着郁流华手中的生死扇,想要将扇子同器灵一道毁了的心思愈发明确:师父身边现在有一个女子,这女子什么都不求,只死皮赖脸的躲在扇子里!日日夜夜,岂不是比他陪在师父身边的时间还长?!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基本将大神州和大荒介绍清楚了,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缕清楚_(:3∠)_ 第47章 乱道大荒(八) 郁流华被徒弟逗的睡意全无, 他撑起身子倚在被褥上缓缓问道:“你之前为何要说为师已经到了渡劫期?” 君黎清摇摇头道:“凡人骨子里总有卑躬屈膝的奴性, 如若不强,只会被轻视, 徒儿不想他人用任何不好的话语对待师父。”他顿了一下,继续道, “师父到达渡劫期只会比徒儿快。” 郁流华听到他先前那番话,内心居然有些赞同。“听过魔修吗?” 不待君黎清回答, 郁流华自顾自道:“魔修中有一种功法,只需要吸取他人修为便能使自身在短期内强大,这种人如若你遇到了, 也会尊为强者?” “自然不会。” 郁流华嘴角一扬:“很好, 再者, 有一类也属于魔修,只不过修的是心, 是无意, 又当如何对待。” “师父。”君黎清低声唤了声, 他知道师父想要问的是什么, 当年师父曾被人称作魔祖、魔帝,自然修的是这种道。可那个意识却无法承认, 一道印下,尽诛众生。 眼眸中压抑着一丝痛苦:“若徒儿遇到一定好好待他。” “……”这是什么逻辑? 郁流华其实也不是天生就想修魔, 只不过他这人性子懒散,魔修又很随心,恰好弥补了正道修仙的无趣。 他现在总算知道自己当初为何会选择那个“大徒弟”了, 就第一意识这恐魔的德行和规则,能入的了他的眼那才奇怪。只是自己那“大徒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开窍到接纳他这种魔修? 一想到这世界进度已经进行了一半,郁流华就觉得心情好了不少。看来之前的自己做出的努力还没完全消失,如果有机会能找回记忆那自然是好的,若是找不回,也无所谓了,重新来过便是。 君黎清见郁流华沉默,还以为自己说的不够好,又加了句:“徒儿想,这类人修行一定不易,所以……” “不必紧张,为师只是问问。”郁流华从床上坐起,修长好看的手指覆在床沿,一头长发就这么顺着颈侧散落开来。 郁流华面无表情的将头发往后缕了缕:怀念短发——但是不能剪。 君黎清见他蹙着眉,一声不吭地起身绕到他身旁。伸手抓起那头长发,用五指顺了顺。而后将自己头上的寒玉簪拔下来,替郁流华挽了个束发。自己则用一根木簪重新束起。 “师父束发好看。” 郁流华某根神经又开始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君黎清又道:“师父是不是又想说,麻烦。” 郁流华:“……” 君黎清:“从师父捡到徒儿的那日起,徒儿就说说过,以后这种小事,师父都不必费心。” 郁流华见头发已经束好,迅速离开了床铺,干巴巴道:“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做吧。”他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移步到桌前,捧起桌上昨日的茶杯就这么喝了几口,结果被那冰冷的寒意冻的牙口都有些疼。 郁流华微微吸了口屋内的热气。又听闻外面风声愈发大,问道:“外面下雪了?” 君黎清前去打开门,只见院里已经覆了一层白雪。天色暗沉沉的,似乎还要下。 “刚下没多久,雪不厚。” 郁流华得了答案,有些感慨:“人间四季分明,不像大荒,四时之景只在各处分布。” 郁山确实与昆吾雪山很近,师父这是想到郁山了。君黎清心中清明回过头道:“徒儿一定尽快突破,同师父一起回去。” 郁流华现在只想长叹一声,徒弟怎么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自己有些小心思都能被看穿。他将生死扇运力在君黎清后脑勺一拍:“修炼急躁乃是大忌,回大荒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话正说着,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待到了院子口,踌躇着停了下来,没敢进来只是唤了声:“前辈起了否,我是奉掌门之命前来接您的。” 郁流华披好绒衣踏出屋子:“我已知晓,走吧。” 仆役听这声音清冽好听,好奇地抬头,霎时就被惊住了。 来人眉目生的霎是好看,好似精雕细琢过的画上之人。穿着一身玄衣可面容却格外白皙,在雪色的映衬下更加显示出拒人于千之外之感,这人……莫不是真从天上来的? 仆役突然寒毛直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正落在他身上,连忙抖着手:“这、这牌子您收好,是出入的凭证。”仆役见郁流华不说话,连头都不敢再抬,“您、您跟我来。” 君黎清将牌子收好,继续默默盯着仆役看了数息。 山道似乎一直被人清理着,走了一路已经遇上了不少崇明的弟子。郁流华心道恐怕是为了他能走的方便些,才做了这种安排,否则深山里修炼哪里有时间同路计较。 行了一段山路,仆役先停了下来,眼神连瞟都不敢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玄衣男子的气息竟比这雪地还要冰冷几分:“再往里便是了,令牌是出入用的,只需拿出来即可。小的先告退了,”说完,也不顾礼仪,手脚并用的狂奔了出去。没多久,又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君黎清眉头舒展开来,领着郁流华踏入结界。 郁流华犹豫了一瞬,问:“为师,很可怕?” 君黎清道:“师父不说话的时候确实有点。”说完,自己却有些想笑,没想到师父居然还在意这事。 “是吗,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哪里怕我。”郁流华顺着他的话也调侃了一句。 两人继续顺着小道往深处走。 郁流华看不清具体环境如何,在他的视野里,这片土地下方隐隐有绿色灵气缓缓外泄。他顿时来了精神,双手置于胸前,上下翻飞做了个简单的灵气风压。 手臂一展,风压顺着指尖朝四面八方奔涌开来。地面上盖着得一层薄雾霎时被分了个七零八落。 郁流华闭眸略一侧头,看着绿色变得更深一个词语跳入脑海。 山主总是不吃药_97 天之脉? 崇明这山脉之下居然埋了一条天之脉?! 郁流华心中说不震惊是假的,这下真歪打正着捡到便宜了。 这条灵脉常年埋在地下,灵气十分充足,而崇明的人修炼又不在此,所以保存的十分古老完整。 “你去找找,附近有没有天然形成的山洞或者溪流。” 君黎清方才就已经发现了不远处木屋后的山洞,因此郁流华问出口的时候,他心中也有数:“前方有个木屋,后方,确有一处山洞,师父是觉得这地方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你往外打一掌试试。” 君黎清点点头,沉气片刻,按照大神州的境界迅速往地面出掌。 而郁流华则同时翻转手腕从一旁也打出一掌,两道汹涌的气劲半路相遇,砰地一声在平地上炸开。掌风相携着,彼此都没退让,所到之处将地面翻起深深沟壑。眨眼的瞬间,两人又几乎同时撤了力道。 郁流华心中对徒弟的力量有了初步了解:“方才你使用起灵力,与崇明外有何不同?” 君黎清不假思索:“顺手很多。” 郁流华喜道:“这里有条天之脉。”他往前走了几步,蹲下去在两人留下的深壑里捻起一些泥土,“连这片土地都染了灵气,灵草应当不少。” “师父方才出手……” 郁流华点出:“你在大神州,目前只算寻灵境界,心里有个底。” “嗯。” 郁流华起身,继续往前走:“修炼之时为师会在外为你护法,突破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他修的是魔修中的《控神》,若按照大神州等级来看,如今已是出窍期。再过三个境界便能摸到顶峰,所以现在他需要做的便是压制自己修为,与徒弟一同达到渡劫期。届时两劫同时到来,打开虚无空间才能多一份保障。 走至山洞前,郁流华顿住脚步:“丹化境前,用此通知为师。”他在自己郁山令牌上面抹了一道神识,递给君黎清。 君黎清眼神骤然一亮,接过令牌,好像拿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立马放到进了胸口。 “如此,你便进去好生修炼吧。” 君黎清抓紧最后的机会,正大光明的盯着郁流华看了片刻,转而又想到接下来恐怕有一段日子无法见到师父,心中怅然,竟生出一种冲动,将师父画在洞内。这想法刚一冒头又被他按捺下去了,最终嘴唇嗡动:“师父,等我。” 郁流华听见了他进去的脚步声,双手结印,掌间灵力流转,而后在洞外布好一道遮天光幕结界。自己也转身去了木屋。 谁知内里却跑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前辈!” 郁流华:“鸿?” “掌门赐了我木姓,如今我叫木鸿了。”声音依旧那么欢脱。 郁流华先前也疑惑这少年为何只有名而无姓,还以为是万魂村一些特殊情况:“你为何不随你父亲?” “这个啊,我本是有姓的,但村长说我日后有大机缘,父亲姓氏撑不起,便只叫我鸿了。”木鸿激动道,“我以为我无法修仙了,还好阿清提醒了我。” “……”郁流华愕然道,“怎么?” “阿清说我身上血脉浅,而且一直被压制,要先走体修一路才可激发出来。掌门也说了,虽然我资质不高,但可以先做外门弟子。而且前辈你这里无人服侍,便安排我过来了。” “体修锻体,这话确是不错,很适合你。”郁流华将木鸿读了几遍,想起先前在他身上看到的青气,了然。 自己这边虽然不需要人照料,但有些事往来多个人也不算坏事,便同意道:“你就在厨房旁的小屋住下,我会在内间闭浅关,第一,若是有人来你替我挡住。第二,姜胜届时会派人送来一些法器,你尽数收下。平日里没什么事自己修炼也好,出门也罢,都随意。” “是。”木鸿小心翼翼的替郁流华关上门。 郁流华盘腿坐在软铺之上,身侧燃了两个火罩,整个屋子温度恰好,倒是省去了自己力气。他便不再思考其他,专心运转起自己的灵力。 刚刚念了一句法决,四周的灵力便如同被什么搅起一般,疯狂的朝郁流华涌来。 郁流华没料到这灵力这么精纯汹涌,只是略微蹙了蹙眉,调整了一下呼吸节奏将灵气不客气的纳入经脉中。再辅以《控神》口诀,将这些转化为适合自己的灵力。 或许是这里设了结界的原因,树林外白雪皑皑,树林内却还是一片郁郁葱葱。 山洞内的君黎清拍了拍胸口处的那枚令牌,虽然只是师父的一道神识,但只要一想到师父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君黎清就觉得这闭关也不是那么清苦了。 他定了定心神,坐好打坐姿势。他不曾按照凡人的方法修过仙,这一遭竟觉得新鲜的很。加上师父教于他的功法,修炼起来竟无丝毫阻碍。 两个月后,崇明道场。 数百名弟子峨冠博带,穿着一身浅蓝色道袍,排列整齐正两两相对演练切磋,兵器的撞击声接连起伏。 这是崇明的晨练,木鸿这两个月也算混了一丝脸熟。他放下背后的柴火,擦了把额头的汗,一屁股坐在石阶上。眼神却紧紧盯着那些修者。 道场外围有几名弟子见到他,一边练剑,一边闲聊似的同他讲话。 “你每天这么折腾能修什么仙,为何不同我们一起练剑,就算是外门也是可以的。” “这个不急。”木鸿两个月来都待在郁流华的屋子旁,每日上山下山至少跑四个来回。虽然累但也不是没有效果,自己如今已经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经脉内流转的一丝暖意,虽然很浅,甚至一不留神就能漏过去,他也十分满足了。 “前辈说了,锻体的方法虽然耗时长,但坚持下去对日后修炼仙术大有裨益。” “前辈?”那弟子笑了一声,“就是那个整日躲在后山秘境的人?我倒是奇怪了,这人究竟是何修为,竟让掌门都对他恭恭敬敬?” 身旁同他练剑的也将脸转过来道:“是啊,那人修为如何,你怎知他的话就是对的,我看啊,倒像是逗你玩的。” “不过,我还挺想去会会他的。”又有一人接口道,“也许是个装模作样的呢?那地方除了掌门能待,还有谁有这待遇?” 木鸿一听这话急道:“前辈很厉害,但是不喜见人,你们还是别去扰前辈了。” “莫不是长的丑,碍于见人,哈哈哈。”那人大笑几声。 木鸿心道:前辈的模样你们要是见了,还不知怎么个目瞪口呆。他将一旁的柴火重新架到背后,嗫喏道:“师兄们练剑去罢,小心宋长老发现你们偷……” 山主总是不吃药_98 话还未说完,只听不远处的天空霎时炸起一声惊雷! 作者有话要说:  君黎清修真速度会很快_(:3∠)_非常快! 亲儿子!xd 第48章 乱道大荒(九) 那声炸雷之后, 就连姜胜都被惊动了。 他快步走出议事大殿, 身后紧跟着寻微宋蔼和一些重要弟子。 众人抬头往后望去,只见不远处山头之上, 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劫云。云层交错之间,酝酿着数道狰狞的雷电。 “这……这是哪个弟子要丹化了吗?”寻微刚刚丹化没多久, 对这劫云很是熟悉。可是弟子当中应该没有这么快便要突破的啊。 她又仔细看去,那雷电在云间冒了个头, 心下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脱口道:“不对,丹化雷劫向来都是六道, 这雷数不对。” 姜胜看着劫云扩大的动作停滞下来, 那下面的方向…… “不好, 是那位!”他陡然瞪大了双眼,甚至觉得脚也发软起来, “快, 将库里的法器送去后山。” 姜胜急的恨不得长四条腿, 怎么才两个月就丹化了呢?! 哪怕是清灵境后期的弟子要达到丹化境也要做至少三四年的准备, 这这这才两个月而已吧。 眼下已容不得他多想,见宋蔼和寻微还在发怔, 只好自己提气迅步往法器库。 宋蔼和寻微后知后觉的跟了上去。 三人取了八件法器到达后山之时,第一道雷已经劈下。 姜胜抬头一看, 只见那雷只落了一半便被法器挡了。法器他不熟悉,恐怕是那人从大荒带来的。“要命了!”姜胜现在心中只剩下郁流华那张能冻死人的脸庞。 “这法器如此厉害,竟挡了四道雷劫!”寻微一直在数着数, 四声后法器从半空炸裂。而后又是另一件鞭状法器从下面被抛至半空,这次挡了四次后居然没被爆裂,只是有些不稳,缓缓落了下来。 八道雷落完,劫云便迅速散开了。 后山一瞧,还是烈日当空。 姜胜低着头,进了结界,刚到门口便被木鸿拦住了。 “前辈说了,阿清修行速度快,希望您能提前备好所有渡劫法器。” 姜胜疑惑:“这……不是给自己用的?”话说完,才想起这位已经是渡劫期,怎么会有丹化劫云?他顿了顿,道:“既然是给徒弟的,那可否宽容点时间,眼下恐怕还拿不出足够的法器。” “掌门稍等片刻。” 木鸿自己也没法替郁流华做决定,只好回了木屋。 郁流华自然将两人的对话听进了耳朵,在木鸿尚未敲门前道:“按照他的意思办即可。”他也没料到徒弟短短两个月就能丹化,而照这个形势来看尚未出关,徒弟是想继续突破? 雷劫来的快,他只好先将自己将来渡大劫的法器拿出来抵御。看样子效果还不错,只可惜剩的不多,实在不行只好用那个办法了。 木鸿将郁流华的话语转达给了姜胜。 姜胜指着屋后道:“替我恭喜前辈的徒弟突破丹化境。如此,我们便不打扰二位修炼了。” 木鸿点点头,行了一礼:“掌门慢走,二位长老慢走。” 此后又是十载年岁倏然而过 这十年内,崇明大改,原先没有明确的划分,如今也在郁流华提点之下学着郁山建立起了各峰。 各峰招人范围不断扩大,十年一次的招揽变成了五年一次,如今,新的一批弟子已经入峰。 几十名蓝袍道服的少年带着惊喜和道心踏上了漫漫修仙路。 老资格的师兄长们领着新来的顺着山路而行。 许是山峰视野开阔,有眼尖的弟子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惊呼:“看那边!” “这是怎么了?”新来的弟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隔着不远的一个山头,乌云密布,众人一脸惊恐的看着骇人的场景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能怎么了,还不是那位又渡劫了。”说话的这名年长弟子已经见怪不怪了。“自从十年前,后山那位丹化雷劫过后,三个月元婴,两年出窍,三年分神,分神期后时间花的长些,现在渡的应该是大乘期的雷劫。” 其实他还想说些什么,比如寻常人从修真伊始到丹化至少都要五六十年,再者丹化境的修者连雷劫都没渡过便陨落的不计其数,如今大神州元婴老怪都没几人。可后山那个神秘来客却在短短十年之内迅速过了出窍和分神!这真的是人么?! 真的不是老天派来打击人的?! 然而经过几次雷劫洗礼,崇明众人已经从开始的羡慕震惊发展到,“哦,又渡劫了”的漠然状态。 他们倒是很想知道这人究竟能有惊世骇俗,或者有生之年会不会亲眼见证一位大能飞升去传说中的仙界?光是想想都有些难以抑制。 “那人是谁啊?这般厉害!”新来的弟子好奇心不断的翻新出问题,“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做到那样?” “醒醒吧,你连入灵境还未达到。那种天才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气运。” “我前些日子在后山看到一个很俊的黑衣男子,就是他吗?” 年长的摇了摇头,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与你说,那个人可是现在正在渡劫这位的师父,听说已经是渡劫期了。” “那不是大神州第一人了?”新弟子激动的仿佛自己渡劫了般,“我、我那日不小心被结界伤了,还是他救的我。” “你胆子真大,去后山?要是掌门知道了非重重罚你不可。” “嘿嘿,我真是不小心迷路了。” 两人说话间,后山天雷已经落下了大半。 山主总是不吃药_99 宋蔼几人站在木屋前,看着郁流华丝毫不肉痛的将法器祭出,纷纷觉得这人对徒弟是真宠啊! “令徒果真少年天才,日后不可限量。” “嗯。”郁流华也不吝啬在外人面前夸徒弟,继续盯着劫云数着。徒弟这渡劫似乎过于顺利了,他拧紧了眉。自从丹化后,心中那抹挥之不去的焦虑一直缠着他,徒弟渡劫宛如过家家一般,难不成同他一样,气运尽数压在了大劫上?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雷才停了下来。 “大乘期已过,我去接他,你们也散了吧,方才这么靠近,吃得消吗?” “咳咳……”宋蔼几人早就面色发白了,不过碍于面子没好意思说出口,“不碍事,我们也能借此机会好好磨练一下,还要谢您。” 郁流华摆摆手,示意几人离去。 宋蔼刚刚迈出一步。 咔擦—— 身后又是一道炸雷起! 宋蔼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激的心神俱震,差点站不稳,几乎是下意识的朝郁流华看了一眼:“怎、怎么回事。” 空中雷劫之云遮天盖日般汹涌着翻滚而来,好似到了末日。不管是凡人还是修士都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灭顶般的窒息和压力。 郁流华正准备迎接自己徒儿,不料雷劫来的匆匆。他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徒弟这是双劫? 他半年前就达到了渡劫后期,只是一直压制着自己的雷劫,预备最后一齐到来,可如今徒弟渡劫期雷劫提前到来。刚刚才经历过一次的郁清如何再有力气抵御第二次。 心中突然拿定了主意,他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郁清,为师这回可真要生死难料了……”话毕,整个人气势全开! 他转头冲宋蔼几人道:“不想死的,速度离开!” 崇明道场 姜胜看完了雷劫,抚着胡须站在大殿顶头。本来放下的心又被这声雷提到了嗓子眼。 “渡、渡劫!” 渡劫期的雷劫哪里是大神州普通修士所能抵抗的,不小心断胳膊少腿也就罢了,严重的怕是要灰飞烟灭!而后山的结界恐怕根本挡不住。 “不好,快远离,不要靠近!”姜胜见雷劫后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越来越多,当即下令众弟子御剑远离,方才大乘期的雷劫已经有了毁天灭地之势,现在看来。这人……竟是要连渡两劫?! 不对—— 姜胜觉得双腿都不听使唤了,他定睛一看,那雷劫云上方居然又重新聚起了另一片云层! 心道:这是两个人在同时渡劫吗?而且看样子,其中一人是要趁着自己渡劫将下方的雷一同引到自己身上。 难道,郁流华也要在此刻渡劫? 咔嚓一声,第一道雷电已经在云间蓄势完毕,直直的劈了下来。 瞬间,人间被映的如同白昼。巨大的轰鸣声炸的人耳膜直鼓,脚下的土地都在呜呜震颤。 郁流华见徒弟端坐在下方,紧紧闭目,看来仍旧在突破境内,只凭感觉和身体撑着。 轻叹一声,迅速掠至半空,拂袖挡住了第二道落雷。 第三道…… 第四道…… …… 随着落下的雷愈发紧密霸道,郁流华知道这劫恐怕不好过了,也不知究竟是他恼了天还是徒弟太过天资卓绝,数目一眼瞧过去竟然超过了百道! 如今他的衣袍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又一道天雷落下。 他将生死扇祭出,又将自己神识撕扯了一半覆在上面挡了数道,自己借这短暂的机会喘息片刻。直到系统发出警告才将生死扇收回。 紧接着,他聚灵在手,徒手截住天雷,滋滋作响的声音似乎将皮肉都电焦了,郁流华咬牙将手中的一道往身旁扔去。 手痉挛着,似乎已经废了。 狂风,怒雷交替在耳边也不知多了多久,郁流华麻木般的挡了一道又一道。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雷劫终于停了下来。 郁流华胸口一闷,再也无法克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另一只手狠狠一握,不!还没结束! 像是为了应答他这个想法,上空的两层劫云轰鸣一声相合在一起。当中两道天雷足足比先前的大了数倍!看样子是要一齐落。 郁流华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逼到这地步! 紫红的闪电交错数息后终于带着裹挟山河震怒气息,汹涌袭来。 郁流华拼尽全力以血肉之躯迎上,触到紫雷那一瞬间,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人根根拆了去,痛的无以复加。一喘气,喉咙中的鲜血便能将嗓子堵住。 意识沉沉浮浮…… 随着这声轰然巨响,整个崇明山脉瞬间夷为平地! 天雷连同郁流华的最后一击激荡起的灵力波迅速散开,哪怕相隔甚远,众人也纷纷七窍流血,不由自主被压跪在地。 木鸿耳中流出两道血痕,他抬手胡乱一擦,顿觉耳畔嗡嗡作响。 他看到半空中那人周身暴起一团白光,随后又消失了。急忙运起不多的灵力赶往雷劫中心。 雷劫范围之广,百里内已是寸草不生。焦黑的土地呛人的很,木鸿一路直行,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前方有一处泥土颜色极深,黑中泛着血红,木鸿心中咯噔一声。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0 几乎是踉跄着跑过去:“前辈……”他慌忙蹲下去,下意识的伸手探了探那人鼻尖,而后一屁股摊在地上。 怎么会呢? 他不死心的摇了摇那人:“前辈你醒醒,阿清渡劫成功,马上就来了。” 地上的人影毫无反应,灰白的面容犹然带着凄厉的影子。 木鸿松开手颤巍巍的站起来,垂眸一看,手掌已经染的通红。这才知道,那人的血浸透了玄衣,只是先前无法看出。“前辈……怎么会……”木鸿再也压抑不住,痛哭出声,连叫了数声前辈。 。 “你真要杀我?你看清楚,我可是你师父。” “师父还在外面等我,你以为你是谁。”君黎清瞬间出手,斩魔剑挥下,心魔无声散去。 “师父答应等我的,等过了这大乘期,要不了多久就能回大荒,到时候师父想去哪我就陪他去哪。”君黎清这话情不自禁的带上了一丝喜色。只要一想到那人,心中就如同拌了蜜般甜。 他睁开眼,眼前不出意外,都是雷劫留下的痕迹。 “师父,我成功了。”许久不曾说话的嗓音有些低哑。 只是……为何周围山脉变成了平地? 下一刻,他胸口猛然刺痛,是自己的那一半神识自动触发了!师父…… 就在他失神的须臾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哽咽。 正欲起身的动作僵硬在了半空——君黎清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落在地上,心中仿若万千铁蹄踏过,脑中更是空白一片。 那一瞬间,木鸿清楚看到他眼眶红了。 “阿清,你冷静点。” 君黎清听他这话先是怔愣了一番,随即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像是被什么猛地拍到了背脊上,浑身绷紧起身、又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木鸿:“前辈死了。” 脑中嗡的一声,从刚刚就绷紧了的弦终于随着这句彻底断了。 “没有……”君黎清本能地摇了摇头,这声音就连他自己都听不出调了。见木鸿的手就要碰到郁流华,他爆喝一声,手脚并用猛地上前推开木鸿,“滚开!” 木鸿知道君黎清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可这一推还是将他整个人推得倒退了两步,他看着一片焦黑之上,君黎清紧紧地抱着郁流华,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般身体瑟瑟发抖。脸上的悲凉和绝望重的好似要将这向来冷静的人击崩溃。 “师父……”他喃喃道,“为什么?” 最终慌慌张张伸出手,那手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了,怎么都凑不到怀中人鼻尖。 手背青筋暴起在地面深深一拧,从喉咙中压抑而出一声颤音。君黎清不知道自己浑身僵硬的跪了多久,怀抱中的身体冷的像块冰。 “手怎么还是这么冷,都捂不热。”君黎清伸出手紧紧地、像是抓住人生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反复摩挲着他的手,血迹在两人掌间糊开,“当年你跳入封魔印我也以为你死了……你肯定在骗我,你讨厌我。” 许久后。 “有水吗……”君黎清轻轻问了句,但又似乎并不期待任何答案。 “阿清,你不要这样。”木鸿抽泣了一声。 君黎清充耳不闻,伸手从腿弯处抱起郁流华,许是天雷的原因,这人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这么一抱,软趴趴的窝在怀里,口中鲜血不住的流出。 君黎清睫毛微颤,抖着音道:“师父很爱干净,我给他洗洗。” “阿清,你、你放下前辈吧!入土为安也好。” “你说什么呢,师父又不重。”君黎清垂下眼眸心道:师父不在了,自己还活着干吗。他将臂膀抬高,从额间虔诚地一路下吻,最终在郁流华唇间细细辗转。 口中的鲜血混合着冰凉的刺骨,君黎清尽数咽下。 一双漆黑的眼眸无助地闭上。 你的骨、你的血、你的肉…… 都是我的! 木鸿呆呆的看着他,君黎清眼眶虽红,可是却没有眼泪,满目斑驳的哀伤好似都被这人收进了看不见的那颗心中。 木鸿脱口问道:“你要去哪?” “师父一直想回大荒,我替他去看一眼,然后……”他低下头,终于哭出了第一声:“你能不能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我qaq 第49章 乱道大荒(十) 自从郁流华进入门内后, 大荒已过二百载。 二百年内, 四域混乱不堪。 君山郁山纷纷退隐,破天宗势力强盛, 隐隐有霸主大荒的迹象。 而封门次数也愈发频繁,单就每年清扫任务死的人不计其数。可奇怪的是, 破天宗自称大荒第一宗,对所有不服的门派进行屠杀灭门, 偏偏未能攻下郁山。 荒东域浮门宗最先向破天宗低头,成为破天宗下属宗门,除了每年交大量灵材法器外, 还要定期送上十数名弟子前往破天宗名曰“进修”。 可谁心里不明白, 破天宗残暴噬虐, 那宗主又喜好各色年轻少年,所以这哪里是进修, 分明是送死! 林荫道路上, 辗转着一排形色各异的修士。他们这些人若是往北走, 倒还有些出路, 如今荒东一域皆丧破天宗,不管是山脉地盘还是灵材法器统归那边管理。表面上虽给了他们选择, 可荒北域沦陷也是迟早的事,说的好听些, 不过是缓刑罢了。 “我听说破天宗已经将耀名帖送到郁山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1 “耀名帖?开什么玩笑,郁山郁澄空如今修为比当年郁流华还高,破天宗几次攻山都没成功, 照这意思,是想合派不成?” 又有一人听罢,嗤笑一声:“真不知道他们在坚持个什么劲,要我说,还不如合派混个长老当当。” “就是,劳人劳力的,图个什么?” “我得说一句,哪怕疯狗在世,也不一定挡得住破天宗,你们是没见过那宗主的手段,生掏人心吃啊,啧啧。” 不光这边几人在讨论,隔了老远还有一群人也在细声说道说道。 “若是各家联合起来倒也有的一说,可自打那疯狗死了,郁山已经不问世事。君山?你说君山,呵,没了君黎清不还是狗腿地在破天宗手下苟延残喘。” 就在众人心思各一时,小路上缓缓走来一道颀长的身影。 “凫山在哪?” 这声音刚刚冒出,众人便不由打了个寒战。转头望去,只见人群最后缓缓走出一名白衣少年,那少年长得眉清目朗,身后还背着好似还背着一个人,只是那人面容尽数被黑兜帽遮盖。 “小兄弟,你要进荒东域?”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猛地笑道,“别开玩笑了,看见没,这边排着队呢,我们往外跑还来不及。” “凫山在哪?”少年充耳无闻,加重语气复又问了一遍。 手掌缓缓抬起,随着他这动作展开,掌心蓦地出现一把长剑。 剑身也像是在应和少年的心情,震颤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斩、斩魔剑。”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惊叫,“你是君黎清!” “君黎清?”这消息不亚于听到破天宗来抓人,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 “他没失踪?” “我看啊,是怕了破天宗,撂担子跑了吧。” 君黎清微蹙眉头,觉得周遭叽叽喳喳很是烦人。 似乎想起什么,他抬手在背后安抚似的拍了拍,低声询问道:“嫌吵吗?杀干净好不好。” 离得近的几人顿时吓白了脸,哆嗦着往后跑去。 众人这才发现那君黎清身后拱起来的那人——无力垂下的手臂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有些发灰。顿时毛骨悚然,连带看着君黎清也愈发诡异起来。 “死人……他怎么背呃……” 话音未竟,脖根出传来刺痛。还未看清那人是如何动的手,思绪中断画面又一转,他看到了自己仍旧立在原地的无头身体。 头颅落地滚了数圈,正好落在君黎清脚边。 他听到人世间的最后一句便是: “不会说话还活着做什么。” 斩魔剑仍旧横在无头尸体上方,满身的剑光蓦然暗了片刻。 斩魔剑未斩魔,主人受到的反噬必定是数倍,然而君黎清像是体会不到身体的痛苦般,漠然抬手抹去嘴角方才翻涌而出血迹。 冷如寒潭的双眸缓缓从众人身上掠过,犹如困兽在寻找猎物前的预警。 “啊啊啊!疯子!” “这君黎清怎么也疯了,不会入魔了吧?” 人群中炸开了锅,也顾不得正在排的队伍,纷纷御剑往回跑。 那守在各域结界口的人和尚未来得及转身抛开的人,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念头:要死了。 这想法也没错,顷刻间一股浩渺的剑气便摧枯拉朽般的涌了过来。霜寒剑气所到之处皆是拦腰而斩。 只眨眼的功夫,荒东域口哀嚎不断,尸横遍野,血腥气冲天。 君黎清要紧牙关,看着几名修为高的御剑远去,也毫不在乎。 只是浑身疼的痉挛不止,他支撑不住,将剑招回。斩魔剑在一落入他手,随即而来痛楚几乎湮灭了所有感观。那感觉就像被坚不可摧的剑气一刀刀割开血肉,再将浑身骨头碾碎搅在沸水中。 神识混乱中,唯有将那个名字在心口反复念叨才能有一丝清明,他喘着粗气断断续续道:“师父……你当时是不是也这么疼?” “肯定比我还疼……”他又几不可闻的加了句。 等到阵阵钝痛散去,君黎清方才找回了点理智,他先是将斩魔剑重新纳回灵识台,而后将身后那人放平在地上。 仰头看着天空。 眼神中的冷意几乎要将天地毁灭殆尽。 很好,你“送”我斩魔剑,我封你在万魂冢,这出戏,当真精彩的很。 师父的尸身每日都需要大量灵力温养,尽管刚刚耗费了大量灵力,又被斩魔剑折腾一遭,他还是从经脉中艰难地抽出所剩无几的灵力,握着男子的手缓缓输送过去。 哪怕是他,也无法违反世间规则来抵御灵力抽干时的尖锐刺痛,抖着声道:“今天,有些晚了,我错了……师父别生气。” 输完灵力后君黎清重新将人背起正欲离开,身后突然传出一丝细小的喘息。 君黎清抬步的动作一顿,转过身躯走了几步。 草丛中躺着一个尾巴断了个壁虎,原来这人及时化作原型躲过了一劫。 他又靠近了些。 那壁虎见状立刻化作人形慌忙抱头:“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求你别杀我!” “凫山在哪?” “我、我说,别杀我。”那人抬头,从指缝间瞧了一眼,见君黎清并无动作,才继续道,“……往东沿着细河走百里便是凫山山脉,不过荒东域目前小宗小派几乎灭门,就算有人活着,也定被抓到浮门宗或是送往破天宗进修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2 “滚!” “哎,是是……” 君黎清此时已是有心无力,无法再去做什么了。 他将身后的身体重新换了个姿势,好似这般便能让那人舒服许多。 每走一步,胸口便痛一分。 不得已,只好将斩魔剑取出,临时当做拄杖。 “那个姜胜的妹妹,本不想去找她的,可师父都答应别人了,我又不想让你食言。所以师父你要记得好好补偿我,记不得……记不得也没关系,那每天要多吃点肉,你看你瘦的,之前万把年都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你护着,我定要掀了郁山。” “姜语要是还活着,我就送她去郁山,然后我俩找个地方,魂归虚无吧。” “这样,是不是就是你说的永恒……” 苍凉的暮色下,少年背着身后的男子一步一步的往东而行。 断断续续的话语在风中如同落叶般拂过,映着身后的血海,成了数万年岁月中最凄美的一副残景。 “这么年过去大荒都看的差不多了,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还是上清好看?”哪怕无人回应,少年仍旧低着声、好似情人间私语般一句一句的说着,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师父,能与你朝夕相处六十年,很开心。” 郁山静室 郁澄空还未踏入,就听闻内里两人泣不成声的语调。 “二师兄,我想你了,你不在都没人敢踹我……”明显是齐萱的语气。 “我从藏书阁看到一个话本,里面说了,人死了会去另一个地方继续活着……师兄,你在那边一个人要好好的,静水以后死了就去找你。” “烧这个有用吗,静水?” “……我觉得这能表达我对二师兄的敬意……” 郁澄空心中大怒,几个快步走进去。先是环顾一下四周,见到案桌上的牌位,怒火更甚一脚踢翻火盆:“我说过,郁山不许给他立牌位!” 火盆里烧着的应当是两人以往罚抄的册子,被这么一踹,火花四溅。 “三师兄!”郁静水一见到郁澄空冰冷神色,顾不得身上的星火立马冲过去将牌位抱在怀里,“整整二百年,二师兄人都不在了,我只想给他立个牌位做念想。” 齐萱也是抽噎不住,跪着上前拉住郁澄空衣摆:“三师兄,求你了,看清事实吧,二师兄已经死了。” 齐蛋蛋见齐萱哭的伤心,也跟着啾了一声:“嗯嗯,死了死了的。” 郁澄空突然听到这话,将供桌上的牌位一扫落地,齐蛋蛋吓得振翅就飞:“死了?这妖孽还没祸害够大荒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他说着,突然以手遮面,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信……”到了最后,已是劈了气。 牌位上方方正正的“郁流华”三字,分明是一把刀,毫不留情地割着每个人神经。 郁澄空觉得眼涩得很,朝郁静水伸出手:“给我!” 郁静水一边摇头一边后退,甚至将外衣解开,一下裹住了牌位。 “郁静水!” “三师兄你怎么能这样,你……你要让二师兄……死后连个家都没有吗?” “他有腿,会回来的。”郁澄空垂眸以掩去内里泛起的水光,低声又重复了一遍,好似这样便能给自己无限大的理由,“会回来的。” 死寂的温度霎时笼罩了整个静室。 郁静水气呼呼地瞪着郁澄空,分毫不让。 就在这气氛即将到达顶峰的时候,突然,外面有弟子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压根顾不上通报,气还没喘匀就叫道:“副山主,破天宗谢羽来了!” 郁澄空收敛好神色,握拳在嘴边咳了几声调整好语调:“带了多少人?” “不多,他身边就一个小厮。” “哼,畜生总算不当缩头乌龟了。”说罢,也不再管郁静水,拂袖而去。 齐萱抹了把泪,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少了一人:“齐蛋蛋呢,静水你看到他了吗?” “不、不知道啊,说不定又飞哪去玩了吧。” 齐萱恨铁不成钢似的跺脚道:“早告诉过他,外面现在破天宗盯得紧,万一被抓到拿去练祭,他那小身板……”越说越可怕,齐萱仿佛看到了齐蛋蛋被人手拿屠刀开膛破肚的场景,急地如热锅上蚂蚁来回转圈,最终定声,“我出山去找他,你同三师兄应付一下破天宗。” “齐萱!”郁静水没来得及抓住她,齐萱就已经化作原形一股脑的冲了出去。 郁静水平衡了下,最终还是决定不管他俩追上大师兄再说。他将牌位收到空间戒中,仍旧觉得不安全,又加了道神识封印这才快步走出了门。 话说那边的齐萱急得不行,而齐蛋蛋却自在的飞了千里,此刻正累的落在一棵树上优哉游哉的看着树下那人。 方才还见树下有两人,此刻却只剩下一人了。 齐蛋蛋换了一个角度,这么一来,恰好能看见躺在地上的男子正面。 “啾啾——”齐蛋蛋眼神陡然一亮认出了这个人,为数不多的脑容量记住了曾经要烤了他的人的模样。他扑棱着翅膀落下去,小心翼翼的蹦跶过去,咬住那人的衣襟想要拽醒他。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人都没有反应。 是睡着了吗?“啾啾?”齐蛋蛋正欲啄那人脸颊时,背后突然袭来一道寒气,紧接着雪白的剑光一闪。 齐蛋蛋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意一惊,刷的一声展翅往旁边一滚。尽管他反应不算慢,可还是被那利剑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明明只是被剑伤了一下,齐蛋蛋却疼的不行,好似三魂七魄都被那把剑劈开了般。他低下脑袋心头地舔了舔伤口,也没能让那道口子像往常一样愈合。 索性两爪朝上,头一歪:“……”蛋蛋死了,蛋蛋不动。 他看着那个面目森冷穿着白袍的少年越走越近,渐渐以他为中心卷起了奇异的风阵。而那把长剑剑尖随着他一步步走来在地面划出深深痕迹,剑身上流转着斩魔二字上还隐隐冒着冰蓝的剑气。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3 齐蛋蛋从未见过这么矛盾的神色,只见那人眼中一片死寂,可表现出来的却是无法忽视的杀意,吐出的话语更是裹挟着对世间深深的厌恶。 “牲畜也配碰师父。” “啾啾!!”蛋蛋是鸟,不是牲畜! “……”他忘了自己在装死了!见那人已经抬起剑,慌张中齐蛋蛋来不及顾及齐萱的嘱托,当即长鸣一声,整个身体登时扩大了数倍“咻”地一声朝天际飞去。 裂帛撕裂般的伤口汩汩地流出。 随着他剧烈的动作,数道青色羽毛飘落。 青色、鸟禽、见到这熟悉的颜色握着长剑的手猝然一顿,白衣少年死寂般的瞳孔微缩。 许久不曾想起的回忆好似过幕般从眼前掠过。 苍穹海,山崖树,小青蛋…… 诸如过往纤毫毕现,一瞬间,好似又重新走了百年的时光。眼中酸涩不已,他沉默地将周身剑气渐渐收敛起来。 待走至玄衣男子身前,半跪着铿锵一声将剑插丨入地面。 用最温柔的声音轻轻道:“别怕,我来了。” 紧接着他俯身前倾,伸手将男子凌乱的发丝小心翼翼地顺到耳后。继而又巾帕从戒指中取出,蘸着方才取回来的清水,一寸一寸的擦拭着。 僵硬的身躯和灰败的肌肤无一不在昭示着这人气息全无。 君黎清却恍若未见,自顾自地说着。 “荒东域还未来过,等会我们就能到海边了,你喜欢吗?” “不过那边海风大,我给师父做了件遮风的法袍,这回我们不穿黑色了,跟我一样,白的,也好看。” 他将怀中男子轻轻扶起,替他换好衣物后,这才躬身将人背到背上。 轻若无骨的重量似乎令少年有些不满意,他侧头在那人冰凉的面颊上亲了一口:“不过就离开师父一会,怎么感觉师父又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反应转折问题,我修改了一下顺序应该好些了,谢谢提出意见(郁总和君黎清在大神州待了14年左右,也就是说大荒140年,加上60载游历大荒,郁流华总计失踪200年) 第50章 乱道大荒(十一) 就在齐萱没头苍蝇一样地寻找齐蛋蛋时, 齐蛋蛋已经头晕眼花一头撞在了郁山的一棵大树上。 “砰”地一声巨响, 足足有两人合抱之宽的树木被这力道冲击的拦腰而断。 正在周围巡视的郁山弟子听到这动静还以为有人来袭,忙烧了一张感应符。这符也是郁静水折腾出来的, 比传令符要好用的多,能让离得最近的人迅速感知到。 待众人赶到现场, 这才发现撞的不是偷袭者,而是不能动弹的超级版齐蛋蛋。齐蛋蛋觉得眼前直冒金光, 抖了抖身子,青色的羽毛便混着树叶簌簌而落。 果真虚惊一场——众人见状长呼了口气。 小队为首的那名弟子跑上前,以为齐蛋蛋不过贪玩, 拍了拍他的大脑袋:“好了好了, 你快变回来吧, 小心齐峰主又罚你不吃饭。” “啾啾!”齐蛋蛋一时间恨不得将自己看到的全部说出来。只是翅膀经方才一撞,好像更疼了。他只好缩小到掌心大小。 抱起他的弟子一脸疑惑:“你要说什么?” 齐蛋蛋呸了一口, 将嘴里一直含着的一小块碎布吐出。 “山、山……”齐蛋蛋心里越着急, 越是说不出完整的话。扑楞着翅膀想要飞, 却被抱着的人按住了, “你就消停点吧,嗯?这布哪来的, 你是不是又跟人打架了。” 那人拿起黑色小碎布看了两眼,见毫无特殊之处转眼又扔到一旁。 他看到齐蛋蛋半边翅膀已经染红, 惊道:“你翅膀受伤了,真跟人打架去了啊?” 齐蛋蛋见碎布被扔,当即就啄了那弟子一口。 那弟子吃痛正打算小小惩罚下齐蛋蛋时, 空中传来一声怒吼: “齐蛋蛋!” 众人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上空飞来一团火光。 纷纷行礼道:“齐峰主。” 刚刚那信号发出之后,齐萱就收到了感应。她从空中落下恢复人形,浑身仍旧冒着红色灵光。她板着脸,一回头,看到了身后那棵断了的古树,那棵古树起码得上千年了,拦腰而断,断口处好似被人横切了般,心道:很好,还断的挺有艺术感。 “能耐了啊齐蛋蛋,下回是不是要把郁山也给撞塌?” 齐蛋蛋知道这是齐萱生气的表现,可他真的有事要说啊! 刚刚才啾了一声,齐萱以为他要作妖立刻将他禁了言。 “闭嘴吧。” “齐峰主,他、他好像受了伤,您看看。”那弟子将怀中满眼水光的齐蛋蛋递了过去。 齐萱瞄了一眼:“受点伤而……已,不对!”齐萱发觉有些不对劲,她凑上来盯着缩小后几乎看不见的伤口,指尖一屈,弹出一道灵力覆盖在齐蛋蛋伤口上。 就连修为低微的弟子都能看出这伤口正逐渐加深,上方还漂浮着淡蓝色的光点。 “斩魔剑气?”齐萱这下也懵了,一把夺过齐蛋蛋。 齐蛋蛋却趁着齐萱伸过来手这瞬间,借着她手臂一蹬脚斜着身子摔倒在地面。颤巍巍起身后,往方才那人扔东西的方向踉跄着一路寻过去。 布呢?布呢? 他心中憋屈的很,只好回头看了眼齐萱。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4 齐萱道:“还发脾气?我问你,你是不是遇到君黎清了?” 齐蛋蛋:“……”你忘了解开我的禁言! 齐萱见他低着脑袋,碧绿的眸子里渐渐流出泪水,心瞬间就软了。齐蛋蛋虽然不大爱说话,但自小在她身边长大,什么眼神什么动作想表达什么意思她一眼就能明白。 她走过去:“找什么?” 齐蛋蛋啄了啄她的衣摆。 齐萱:“每次打完架必然带着垃圾收藏这个臭毛病我说过你多少回了,你这回把人家衣服脱了?”她而后又想起什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别开玩笑,如果伤你真是君黎清,别说衣服了你还有命回来?” “齐峰主,他要的是这个吧。”那弟子见齐蛋蛋一个劲的啄着齐萱衣服,这才联想到刚刚被自己扔了的那块碎布。于是回头找了一下,好在这块布轻而且颜色较深,很快就被他找着了。 齐萱看到黑色,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然而只是眨眼功夫又抛之脑后了。毕竟黑色也不只是她二师兄会穿。 齐蛋蛋迅速伸头到那人手边一张嘴将碎布重新藏到嘴里。 “先去找点金银草把伤口治一治,还好你自我恢复体质没完全罢工,不然这胳膊就废了。” 齐蛋蛋好似也被断胳膊这事吓到了,紧接着缩在齐萱怀里动也不敢动。他心中想的却是先前看到的那个人,那个漂亮的人不知为何一直闭着眼睛,长得又跟卧室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他经常看见齐萱和静水哥哥对着他的画像发呆,想来他对齐萱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因此,哪怕那个山主经常吓唬他,他也必须将消息告诉齐萱。 可他又害怕自己认错,毕竟他身边还有个很可怕的人。 甚至于自己只是碰了碰,那少年便生杀意。 一路上齐萱心思千回百转,君黎清?君黎清怎么会遇到蛋蛋还出这么重的手?而且不是说他失踪了吗? 郁山主殿 谢羽仍旧一身朱红长袍,束着的长发顺在脑后,整个人带着股漫不经心。他捧起身旁的青玉壶自来熟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看向郁澄空:“怎么说我与郁山也算旧相识了,不如暂且放下私人恩怨聊聊?” 郁澄空冷着脸:“我与你没什么好聊的。”以往有郁流华在时,他可以完全不压抑自己对谢羽的厌恶,可如今,郁山的担子都压在他肩上,他不得不学会隐忍。谢羽这人功法诡谲多变,脾气也较从前难捉摸。 “事关郁山也没什么好聊的?”谢羽轻笑一声,“如今我是代表破天宗前来,你若是想日后郁山之人过得安稳些,还是坐下来喝杯茶细说细说比较好。我想郁山主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郁山血流成河的场面吧。” 这话说不仅戳了郁澄空痛处,还将郁山贬地如此不堪一击。 郁澄空心头暗火窜上来,一掌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道:“谢羽!” 谢羽朝郁澄空抬了抬手中的茶杯。“先听我把话说完再动手不迟。”他似乎觉得茶水不是很和口味,轻轻摇了摇头,“作为客人连杯好茶都没,啧啧,郁山怎么越活越过去了。” 他戏谑地瞥了眼郁澄空,似乎觉得他仍旧还是当年那股长不大的毛头小子:“破天宗如今势力滔天,不如接下耀名帖,日后我还能在宗主面前替郁山讨个好位置。至于那些条规也是可以商量的。” “不用你狐假虎威,惺惺作态。有本事尽管来!我郁澄空也不是怕事的人。” 谢羽听完这话笑道:“明明不是郁流华那种人,何必亦步亦趋地学他,怕了又如何,这大荒如今还有谁不怕?” 他见郁澄空抿着唇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正色道:“常景洛不是寻常大荒之人,他的修为如何我想你也听说过,我劝你一句,他之所以留郁山到现在可不是给你面子。”谢羽起身,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继续道,“君山郁山大阵皆连着天之脉,他只是还没想好完美的破阵方法,不过君山那边有人似乎已经动摇了。你说,他如果得到了君山四条天之脉,还会不会在乎郁山?” 郁澄空脸上血色尽褪。 谢羽示意仆从将帖子递过去,缓声道:“把帖子接了,再交出阵法图,我可以保证郁山不会伤亡一人。” 郁澄空怒极反笑:“大师兄怎么养了你这么条白眼狼!” 谢羽眸子蓦地一暗,脸色铁青,手掌不由地用力握紧。 茶杯经受不住突然爆发的力道,七零八落的碎落在地。谢羽接过身旁仆从递过来的巾帕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淡淡道:“郁澄空,激怒我对郁山没好处。”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中时,侧门口的郁静水肩膀被人重重一拍,他转头看去,只见齐萱抱着蛋蛋神色慌张,朝他努努嘴。 郁静水怕大殿之中剑拔弩张的平衡被齐蛋蛋这个捣蛋鬼破坏了,连忙撤身出去。 两人带着蛋蛋到了隔间。 “这是?”郁静水闻见了股血腥味。 “先别问,你那边金银草还有吗?” “金银草?有。”当年君山送来的金银草当年二师兄并未用完,因此他便擅作主张将药草种在了自己山头,空间戒中也备着。“蛋蛋这是被斩魔剑伤了?” 齐萱觉得这话暂时没法肯定回答,只好拍拍齐蛋蛋的脑袋:“蛋蛋化形吧,好包扎一点。” 齐蛋蛋点点头,青光一闪,眼前已经出现一名身着青衣的圆脸少年,那少年眼眸是罕见的深绿色,咋一看还有些渗人。可脸庞却很讨喜,齐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包子脸。 看到蛋蛋啊啊啊张着嘴的模样,齐萱这才想起自己先前禁言了他。于是勾勾手将他的禁术解了。 郁静水从空间戒中取出纱布替蛋蛋包扎好,各种疑惑纷纷涌了上来:“不是说君黎清失踪了吗?好像君山也没有派人找过,我当初还同情了一下他呢,要是来我们郁山,二师兄一定不会这么不管不顾。” 说完,他突然意识道自己提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继而干巴巴道:“嗯,那个,蛋蛋你今天去哪了?” 这时齐蛋蛋也缓好了情绪,他仰起头艰难地吐出第一句话:“我我我看到山、山山主了。” 听到这敏感的三个字,郁静水脸色变得郑重起来,一把拽住齐蛋蛋衣襟:“你说什么?看到谁了?” “很很像山主的……衣、黑的、长得漂漂漂亮……” “你给我说具体点!” “呜呜……”齐蛋蛋被郁静水突然的怒吼和力道勒的快喘不过气了。 齐萱听到齐蛋蛋提到山主二字,心中一动,差点也没绷住神色。 她连忙推开郁静水,将齐蛋蛋解救下来护在身后劈头盖脸就道:“郁静水,你冲蛋蛋吼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蛋蛋急了就结巴,我知道你现在心情很不好受,我也一样啊,郁哥若是还活着,那他为什么不回郁山?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再者,蛋蛋只是说很像,万一那人并不是郁哥呢,这事要让三师兄知道了……” “让我知道怎么了?” 郁澄空突然出现在门外,沉声问。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萌萌哒小珺珺的火箭炮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5 谢谢作死的洛狗子的火箭炮 谢谢我是小人嘿嘿的火箭炮 _(:3∠)_被炸懵逼 第51章 乱道大荒(十二) 齐萱心中咯噔一声, 下意识的避开了先前话题:“没没没!我们啥也没说啊!是吧, 静水。”她偷偷地捣了下郁静水。 郁静水想也没想就接口:“哦哦,对, 我们刚刚在讨论晚上吃什么,三师兄你是知道的, 蛋蛋吧,他一顿不吃饿得慌。” 齐萱又道:“对了, 谢羽那边,三师兄你们谈好了?”奇怪的很,现在她提到谢羽居然一点感觉都不剩了。加上现在破天宗横行作孽, 她巴不得谢羽一辈子不来郁山才好。 “别转移话题。”可惜郁澄空精明得很, 没那么容易就被两人含糊过去, 更不用说两人拙劣的演技简直漏洞百出;“现在日头刚起,你们讨论晚饭?真够赶时间的啊?来, 继续扯?你们是觉得我万把年白活了还是觉得我年纪太大耳朵聋了?给我老实交代。” 齐萱:“……” 郁澄空偏头:“齐蛋蛋, 你过来。” 齐萱上前一步:“三师兄!” “你急什么?”郁澄空瞥了她一眼。 齐蛋蛋慢吞吞的从齐萱背后挪过来。 郁澄空尽力让自己语气平和一点道:“你说, 到底怎么回事。” 齐蛋蛋缩着头, 又怯怯地回头望了眼齐萱,齐萱正冲他挤眉弄眼。 “转过来, 看她做什么。” 齐蛋蛋顿时绷直了背,见没人敢帮他, 只好眼睛直溜溜地盯着房梁柱:“蛋蛋今天感觉好无聊就出门想找些吃的结果遇到了一个漂亮的姐姐姐姐见我这么可爱就将她摘的果子送给我吃我吃完就回来了” “……”郁澄空顿了片刻而后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撒谎的时候说话都不带顿?”说完,脸色一变, 出手抓住齐蛋蛋的胳膊,“这位漂亮的姐姐使得一手好剑?” 他只瞟了一眼,便看到了漏出叶子的金银草和淡蓝色灵气:“还正好是斩魔剑,然后你发现他是个男人是不是?” “啾啾!”蛋蛋吓得登时化作原形扑倒了齐萱怀里,刚刚敷好的金银草洒了一地。口中撤了力道,衔着的物件也不经意间飘到了桌脚。 郁澄空先是瞥了一眼,而后怒道:“齐萱!郁静水!你俩到底瞒着我什么?” 齐萱小声嘀咕:“原来三师兄你并没有听见啊……” “嗯?想说什么大声点,被我戳穿了还想继续瞒着?” “好了!我说还不行吗?”齐萱深吸了一口气,破罐子破摔:“今日静室之后,蛋蛋被你吓走了,出去玩的时候碰到了君黎清。你知道蛋蛋爱玩,君黎清又不是个省心的主,怕是被蛋蛋弄烦了,这才出手伤了蛋蛋。”她终究还是没将那人的事告诉郁澄空。 心里想着若是真的那就皆大欢喜,可万一是假的,她和静水一场空就好,三师兄这两百年来已经够苦了,还是让他少操点心吧。 “我料想大荒也无人敢冒充君黎清。”郁澄空皱起了眉头,“在哪遇到他的?” 蛋蛋道:“东、东边。” 荒东域?君黎清去荒东域做什么? 生怕齐蛋蛋被吓得把真话说出来,齐萱急忙打马虎:“那啥,三师兄,我和静水先走一步,刚刚的金银草都用完了我们还要去符峰采一些。” 她拽着郁静水就往门外挪。 郁静水眨了眨眼,后知后觉道:“嗯嗯,金银草是没了,治伤要紧。” 说完伸手又去拽齐蛋蛋。 郁澄空意外地没有再阻止他们,而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地上一块黑色碎布。方才齐蛋蛋化为原形时,口中所衔的就是这个? 他蹲下去将碎布放到手心仔细看着,这应当是衣襟处的一小块,上方刻着的正是寻常法衣的纹路起始点。 他下意识的扯了扯,紧接着瞳孔骤然一缩,映出了上面一根非常细小的红色丝线。 他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人的习惯。 “师弟啊,来玩个游戏,我刚刚让静水给了我做了两个高等符图,自己炼制一件法衣,你若是能找到破解之处,我这个月就不出去了。” “不与你玩,每次都设置两条线,谁知道这次是几条。浪费时间。” 对方高深莫测道:“啧啧,我同你说,寻常人只会想到将法衣符咒设计的越来越复杂繁琐,以为这样才是极致,实则不然,多一层符法就相当于多一条命。这就是横向思维与纵向思维的不同,虽然我也不知道这词怎么冒出来的,但你好好学着点,除了我大荒还没谁能想到。” 他讽道:“是啊,全大荒有谁像你这么闲整天打架?” “……” 。 荒东域 浮门宗山脉外缘。 幽深的林间小路,并不宽,阳光翩跹入缝,在地面形成斑驳光影。 十来人的脚步在寂静的林子里或急或缓地前行,人群中时不时夹杂着几句谩骂。约莫过了半柱香,脚步声停了下来,粗嗓子却没消停。 “快点蹲过去,磨蹭什么呢?” “浮门宗既然送你们出来,还以为能好吃好喝着。”拿着皮鞭的男子对着后面几人狠狠一抽,眼角细长的刀疤下烙着一个黑色圆形图案。说话语气十分不耐烦,“别惹老子不痛快,不然就在这上了你们我看谁敢说!” 这话是对同行人说的,只见其中一个青衣小个子从中间点头哈腰地跑过来:“刀哥,别生气,浮门宗这回送的虽然灵力低微了些连御剑都不会,可看脸还是有几个不错的。” 被称作刀哥的男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紧接着将手中的刀扛到肩头:“方景知也算识趣,知道咱破天宗惹不起,规规矩矩做事还能做荒东域霸主,再看看那郁山,呵,早晚要他们好看。”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6 “我听说郁山有一峰均是女修,模样好修为也高,若真有那么一日,我们也能分到一杯羹了。” “那倒是。”说着,随手将前面一个少年拉了过来。在少年惊呼声中,伸手在少年臀部情丨色地一揉。 青衣小个子见状,壮起胆子道:“刀哥,别……这些少年万一入了宗主的眼就不好说了,浮门宗送的几个女的倒是不错,要不换个人?” 刀哥极其扫兴的踹了他一脚:“轮得到你与我说!” 口头虽狠,但提到宗主还是让他的气焰低了几分,他讪讪的松开少年,转而将目光放到了角落几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 心道:娘的,刚刚那小子手感极好,这火都上来了,现成的美人在还用考虑吗?再说了,这些清白了不知多少年的女修到了破天宗还不是要被打发给下属,还不如便宜了自己。 这厢思索完毕也不过须臾的时间,他走到那扎堆的女子中,粗粗扫了扫顺手拉了一人出来。眼瞅着模样还不错,立刻拖到一旁,上手就撕衣服。 被他不幸挑中的正是姜语,此刻胸中愤懑几欲寻死,可惜她们浑身灵力皆被禁锢,想要自爆修为都无法做到。 “畜生!放开我!” 刀哥啪的一声狠狠抽上去,将她的脸打歪在一旁。 刺啦的声音不堪入耳。 “识趣点。” 周围几人笑着应和他。 可正当几人看热闹没多久,林子里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凡是使剑之人手中剑均嗡嗡作响。几个破天宗弟子按住躁动中的剑,抬眸一看,只见飞沙走石中,行来一个提剑人影。 “什么人?” 那边刀哥尚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便被这人打断了兴致,愤怒的昂然整理好衣服走出。 姜语身旁的几个女子见状,赶忙上前脱下自己外套替她遮好:“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你别怪我们,不是我们不肯帮你啊。” “我、我知道。”姜语还有些提不上劲,哽咽道,“谢谢。”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前方,霎时怔住了。 不光是她,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少年吓了一跳。 破天宗进行时都会立一个图腾旗帜,按理说平常人老远见到就当换路远离,可这人怎么反其道而行,硬要往上撞? 君黎清先前白跑了一趟浮门宗,现在正在火头上,好不容易找到了这群人行踪,又见到这一幕污人眼的场景,心中愈发不如意。他扫了一眼四周,冷声问:“姜语是哪个?” 姜语见这人提到自己的名字,心头一跳,不确定是好意还是坏意。然而经过刚才那件事后,她已经觉得再恶意的事也不过如此。因此,尽管她不知道那少年是谁,她还是下意识的站起了身。 “是、是我。” 君黎清朝前走了一步。 “哗擦”两道长剑拔出,横在了他面前。两个青衣弟子恶声吼道: “臭小子,知不知道挡了谁的路?” “不想死的滚开点!” 君黎清漠然不语,垂下的手腕微动。 刀哥扒拉开两人走上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君黎清,见这少年模样异常俊美,语气也轻了几分:“你是哪家的小公子,我们是破天宗护送进修的队伍,你有没有兴趣……” 君黎清神色未变,只是朝后面叫了声:“过来。” “我、我吗?”姜语见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有些迟疑的问道。 “你小子什么意思?”刀哥看着眼前少年目光重新低垂下去,被忽视的愤怒瞬间燃爆。他五指成爪,断然朝君黎清攻击过去。 君黎清一手提剑岔开他攻势,一手护着身后,足尖轻点跃过众人落到姜语面前。 简短有力的落下三个字:“朝西跑。” 话说完,转身横踢一脚,只听咔擦一声,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没有灵力的数十人也不管什么了,趁着两人打起来的功夫纷纷向四周跑去。破天宗原本安排的人就不多,这会被君黎清搅了浑水,只来得及抓住几个跑得慢的。 刀哥咬着牙额角青筋暴起,他注意到了君黎清方才护着身后的动作。那人应当对他十分重要,两人腰间缠着同一条腰带,因此才有一只手空余握剑,他立刻笑道:“后面不会背着哪个美人吧,大白天还遮着脸,害羞吗?给哥哥瞧瞧。”说罢,背脊弓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迅速冲向君黎清,同时伸手就要去掀那人的衣物。 这人速度是很快,然而落在君黎清眼中却跟慢动作回放差不多,剑未出鞘,他直接提起剑柄挡在两人面前。 剑气在两人相遇的瞬间喷薄而出。 刀哥未料到这少年手中剑如此霸道,只是剑气划伤,那伤口好似被灼烧了般继续加深。他年岁不大,加之君黎清失踪多年,因此完全看不出他的来路,只当这剑是哪个宗门的至宝。 “还愣着干什么?上啊!”刀哥一击不中,忽然想起什么,朝身后又吼道,“把那女的拦住!” 君黎清侧头一看,姜语已经快被追上,不再犹豫,将斩魔剑抛向半空,单掌对着鞘尖一拍。 斩魔剑刷的一声出鞘,如有意识般在那几人之间游走,速度快的只剩下一圈残影,数息后,血雾翻飞。 与此同时刀哥虽然没击中君黎清,但他却触到了一个冰凉的肌肤,甚至一点生命迹象都没有,当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骂道:“娘的,你背个死人干嘛!” 君黎清猛地回头,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有了一丝皲裂,漆黑的眸底也隐约泛出深红。 刀哥看到这诡异的眸色心一沉,心道这人居然有了入魔的迹象! 顷刻间,剑花起……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季翊的地雷,七七的地雷,萌萌哒小珺珺的地雷,我是小人嘿嘿的地雷。 感谢袖里乾坤的营养液。 第52章 乱道大荒(十三)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7 姜语侥幸逃过了那人魔爪, 心中记挂着方才出手的奇怪少年, 一路抹着泪朝西面跑。这路原本南北向,东西皆是深林, 跑着跑着便容易没了方向。 好在这山峰不高,地势起伏十分显眼, 她顺势而下又足足跑了一个时辰才看见不远处的溪流。 她寻了棵宽树依着树干渐渐滑下,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干了, 心里仍旧想着:那个少年是谁?为何要救我?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被我连累? 一连串的担忧涌上心头,姜语愈发觉得自己没用的很。自从哥哥云游之后,已有近千年不曾回来了, 难道哥哥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吗?还是说, 哥哥遭遇了什么难事被绊住脚? 思及此处, 眼泪抑制不住的流出。 姜语捂着嘴,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现在还不知那边是什么情况, 她真的没有力气再跑了, 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发现。 浑浑噩噩中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 不远处传来一阵行走过灌木丛的声响。这声响细细索索的过了一段距离变成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紧随着, “哐啷”一声,似乎是把剑砸到了地面。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等了片刻, 却没见再有动静,这才怯怯地瞄了一眼。 半人高的灌木丛中躺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个正是是刚刚救她的那个少年! 那少年身上的白衣尽被血迹染红,也不知是破天宗那些人的还是自己的。他面部朝上,像是下意识般紧紧搂住了压在他身上的那个人影。 手边是一把泛着寒气的长剑。 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跪在那个少年身边。生怕碰到什么伤口,只轻轻推了推他脑袋:“你、你醒醒,这边可能还是危险,我们快走吧。” 无人应声。 齐萱想着若是只有一人她倒是可以勉强搀扶着一起走,可眼下这少年又抱着一人,她真是无能为力啊。眼光瞥到那把剑上,只见那剑鞘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姜语自己懂得一些阵法,隐约能看出这剑鞘是用来封印什么的。。 正当她打算触碰时,一双带着血渍的手猛地按在了剑上。“别碰。” 齐萱见身旁少年突然出声,还以为他醒了心中正喜,却又听他断断续续道:“没受伤、都死了、短时间、不会来。” “等等,到底怎么回事,我们接下来去哪?”她急忙问了句。 然而再等了会,却发现这人眼睛又陡然闭上,仿佛刚刚只是在一片混乱中的本能。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姜语心道先在这里休息会吧,既然他说了那些人不会追来那便信他。 姜语复而看向他胸前那人,怕这么压着会出事想伸出手想将两人分开,可无论她使了多大的劲,少年的手丝毫不动。 最终她泄气般的瘫坐到地上。 看着天色还早,便开始盘腿而坐,试图在今日破开禁锢,多少恢复点灵力。 日暮西沉时,君黎清终于悠悠转醒。 他首先查看了一下身前的人,见衣帽遮的好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将目光投向姜语。 姜语一直绷紧着神经,周围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头皮发麻,这会君黎清一动弹,她就睁开了眼睛;“你、你醒了,还好吗?” 君黎清微微点头,看到了自己一身血迹。他将怀中人轻轻放到一旁的树下,替他拢了拢衣袍, 姜语瞧着两人姿态甚是亲密,不知为何总有些不好意思看,只问:“那个人,是受伤了吗?我会点医术,也许能帮你点什么。” 君黎清并未回答这是问题,而是冷冷道:“你别吵他。” 姜语只好作罢,见那人去了河边打水,这才敢将目光移至地上那人身上。那人身材修长,露出的苍白手指形状姣好,虽然面容被衣服遮住了,可她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风划过枝头,带起叶片,阳光落在下方某件物品上反射出一道浅光。 等等……那个是? 她歪头一瞧,只见那男子腰侧垂下一个浅蓝令牌,令牌的做工很精细,单看坠下的流苏上方刻着的字…… 郁山?几乎是思考的瞬间她伸手一吸。 入手冰凉,那玉佩正面果真刻着一个“郁”字,翻过来,则是一个“华”字。 郁山、华?一个名字在口中呼之欲出:郁流华?! 姜语心中一喜,随后又有些害怕,本想着上前看一看具体情况,可这会功夫,君黎清已经换好了衣物同时打了盆水过来。她下意识的将令牌收了起来,心中推测着发生了何事,自己要不要赶紧去郁山报信。 君黎清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在外等着。”随后屏障,开始替郁流华擦拭。 姜语见他语气冰冷,神色有几分不耐,只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她现在一颗心紧张到了极点,不由自主朝里边瞥去,可那人设了屏障压根看不见里面是什么情况,再说,那个人真的是郁山山主郁流华吗?传言不是说他……死了?眼下为何又跟这少年在一起,而且看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尚未想完,君黎清怒气冲冲的破开屏障,提剑而起,剑尖直指她面门:“拿来!” 姜语头皮发麻:“什、什么拿来?” 君黎清脸色铁青,心道这女人怎么如此厚颜无耻,自己难得好心救她,可她居然偷师父令牌。再一想到先前在大神州他哥说的那番话,愈看与不顺眼。 因此,也不跟她客气,手腕一翻,将她袖中的令牌迅速吸至身前。 姜语脸色煞白当下也不再犹豫,运起灵力想要将令牌重新抢回来:“这令牌是郁前辈的,你对郁前辈做了什么?他是不是被你杀了!你、你。”似是气极了,后半句话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君黎清不想与她废话,同时出手牵制住了飞出的令牌。 姜语一面不放手,一面道:“就算你救了我又如何,没想到你是个人面兽心的!大不了这命还给你。”说完,浑身灵力暴涨汇聚在手掌,五指微屈手背青筋鼓鼓,看样子是真打算不要命了。 君黎清连着几日被斩魔剑反噬,经脉好似被针扎般密密麻麻传来痛感,而这会姜语又恢复了灵力,两人的灵力竟分庭抗礼落在令牌上。 竟是谁也不肯相让。 而令牌中的某人只觉神魂猛然被什么刺了一下,两股灵力在他体内折腾来折腾去,苦不堪言! 意识和五感渐渐在这两股力量的刺激下苏醒。郁流华眼一睁开就见前面站着一个陌生女子,那女子模样倒是可人,标准的鹅蛋脸,柳叶眉。只是衣服破破烂烂,好似被人徒手撕开过。还未来得及深思,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8 视野倒转,落入身后一人怀中。那人将令牌放入怀中,遮好外袍, 郁流华:“……”这下好了,视野全黑。 “就凭你也想跟我抢。”声线低沉冰冷,郁流华贴在他胸口,胸腔的颤动和剧烈的心跳声尤为清晰,反倒使声音有些失真。但足以判断出这人现在心情很糟糕,至少情绪起伏很大。 他不禁开始回想之前渡劫之时的情况,当时事发突然,徒弟双劫连渡,只好将自己准备的法器祭出,如果实在不行的话,这个大荒的身体也可以抵挡不少。他曾有过打算,比如临时夺个舍,哪怕猫啊狗啊都可以,反正只要他有一丝神识在迟早会恢复。 但不知为何,最后一击后,自己神魂突然被一股力量拉扯了出去,随后便失去了意识,现在看来他是“无意”中落在了自己的令牌里。 光听着两人含糊不清的对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时日,徒弟怎么样了,有没有回大荒。 若不是这两人灵力刺激了自己,恐怕他无法这么快苏醒。 郁流华在令牌中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大半透明。 很好,修为没了大半。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夸自己一句大公无私了。 正感慨着。 外面情况又变。 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女子使的应当是鞭类,长鞭在空中打出空响。与她对战的人应当是剑,哪怕自己只是稍稍恢复了点感观,也能够感觉得到铺天盖地的寒霜之气。 心道在没弄明白发生何事之前,自己这点力量还是别出来找死了,万一被当成什么孤魂野鬼荒中魔物可就划不来了。待他修行个百来年,恢复之后再去寻郁清吧。 无奈地听了会打斗,也不知那女子看到了何物,突然停下手。 大叫一声:“君黎清!” 这声尖叫也让郁流华懵了,他踌躇了片刻,只觉脑中混乱不堪心道:君黎清?什么玩意儿?君黎清怎么来了?而君黎清是君山的吧,这么说徒弟成功的回来了。 激动了没几分钟,女子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认出来又如何?”伴随着这声音的是剑归鞘的摩擦之声,看来是这人更胜一筹。只不过对女子都毫不留情,真不愧……等等,他这意思是承认自己是君黎清? 郁流华仍留觉得转不过弯,心道难不成自己被雷劈得智商也掉了? 他努力让令牌往外挪了挪,正好看到让他神魂剧颤的一幕。 只见君黎清走至那人身前,半跪下来拂开衣帽,缓缓抬起一只手捧住了那人的脸,而后—— 低头直接吻了上去。 由于他现在的角度十分诡异,因此那人的相貌和两人唇舌交缠的场景瞬间放大了数倍落入他眼中,他甚至能听见搅和出的细碎声音。 郁流华顿时如遭雷劈! 好半天没回过神,甚至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满脑子都是君黎清君黎清,这人不过早些年在荒中见了一面,竟死缠烂打到尸体也不放过?就算一根筋了点,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断袖吧! 再说了,这地上躺着的是他的身体,而且看样子死了挺长时间,手指僵直,肤色惨白发灰。 怎么看—— 怎么看都没有让人想亲的欲丨望啊!好好一个年轻小伙子变成这样了? 可接下来一句彻底让他抓狂。 “师父……”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气。 郁流华脑中嗡的一声好似被人当头棒喝,不光脑仁疼,更是气的浑身发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徒弟和君黎清的关系,连叫数声孽徒!孽徒!孽徒! 而后似乎还不解气,在令牌内骂道:混账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季翊的20瓶营养液!!谢谢小天使! 第53章 乱道大荒(十四) 郁流华现在心情活似乱七八糟熬成的一锅又酸又苦的杂烩, 难以言喻。此番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有口难言、有心无力。甚至连多看一秒都觉得头疼, 便索性掐断了自己的感观,安心的在玉佩中打起坐来。 可过了一会, 仍旧觉得心里堵得不行,忍不住又打开感观, 想知道这孽徒还敢放肆到什么地步? 风声挺大,这是已经离开了? 他一点一点地往外挪动, 想要冒出片角好歹开阔一下视野。 君黎清垂眸见玉佩不知何时冒出了头却以为玉佩要掉,赶忙伸出一根指头将令牌重新推了回去。 那手指触到玉佩的地方正好是郁流华脑袋。 郁流华:“……”孽徒!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推回去,郁流华在内里握着生死扇, 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 方才冒头的一瞬间, 他还是看清了些情况, 比如说那个姑娘并未死,而是在剑上挂着。又比如, 他看到了——郁山。 郁山山脉绵延数千里, 小山头不计其数, 唯有靠着北方昆吾雪山的几道山峰直入云霄。一眼便能辨认出。 他们要去的方向居然不是君山而是郁山, 这君黎清打的什么主意? 他现在不方便现形,一方面是自己灵识受损, 哪怕现了形也是虚无缥缈状态,另一方面,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君黎清。 他就想不明白了,若是有所谓的雏鸟情节,那不是该把他当爹来孝顺吗?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再者, 他与君黎清除了之前荒中见了一面,两人没有过任何往来,他何苦大费周章地接近自己,况且每日维持身形也要费点灵力,真是闲得慌! 想到方才那个亲吻,郁流华又燥又气。 山主总是不吃药_109 君黎清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伸手在胸口处拍了拍,低声道:“师父……” 郁流华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可过了半晌都未听到下话。 就在他打算断开感观时,他听见君黎清自嘲的笑了笑:“好后悔未在先前就告诉师父,我……” 郁流华当断就断,下意识的不想听他接下来的话。 我怎么,我喜欢你,我看上你了,我爱你?光是想想,就觉得脑瓜仁直泛抽抽。 “天执者恪守律令第一则,勿生妄。” 生死扇波澜不惊的机械音适时地出现在脑中。郁流华觉得漫长岁月中几乎不曾波动的心被什么狠狠揪住般,脑子里空白一片。 季云深再三提醒过他,他原先并不把这当回事,毕竟自己走过的世界至少也有数十个了,每次都能全身而退,怎么可能这次栽在一个小兔崽子手里。 一定是错觉—— 他拍了拍脸颊,将规则重新背了几遍。 君黎清见已经到了郁山丹道峰山口,便收了剑落下。 他先是在姜语额间一点,而后朝山门大阵里扔了颗石子。 姜语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个温暖的床铺上。周围围着两名身着蓝白相间道袍的年轻人。两人模样有七八分相似。 她突然想起什么,顾不得自己的伤势,连忙要起身。 “这是哪?” “姑娘,这是郁山,你昏倒在我们丹道峰门口。”周子锌道。 “郁……山。”姜语好似做梦般念了一遍,而后猛地拽住周子锌,“快,快带我见副山主,峰、峰主也行,只要能管事。” 郁澄空收到了周子锌的紧急联系符,还以为前峰发生了什么事,风尘仆仆地赶来。结果却发现一个模样姣好的女子正不顾形象的大口吃肉,那模样,好似许久不曾吃到东西。 姜语吃了一半,恰好看见一群人拥着一名身穿深蓝白襟的男子走了进来,那男子用竹簪将长发挽的端端正正,五官深邃,不苟言笑的模样只一眼便让人不由自主的挺直腰板。 姜语也不例外,咳嗽着站起身。 “我就是郁山副山主。”郁澄空直截了当道,“有事直说。” 姜语深吸了一口气:“我见到了郁山主的令牌,我怀疑他被君黎清困住了。” 这哪跟哪?郁澄空的思绪被这消息搅成了一团乱麻,只是今天已经连续听到了两次君黎清的消息,加上那块碎布,他心中突然浮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哪怕那个念头只有一丝希望,也足以让他二百年来沉沉浮浮心有了一片寄托之地。 姜语将自己的遭遇如实的说了一通,只是跳过了破天宗对她的作为。 郁澄空听完后,耳畔嗡嗡作响,连指尖都在颤抖,好似压抑着什么难以忍受的委屈。嗓音哑然道:“郁……君黎清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那时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斩魔剑下,可没想到他打晕我后将我送到郁山便离开了。” 郁澄空吩咐周子洛:“水镜拿来。” 周子洛应了声,转身至隔间取了一块半人高的镜子出来。 郁澄空在镜面一拂,从镜面中央渐渐漾开道道水波纹路。最终一个人影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君黎清!”姜语指着镜中的人影道。 郁澄空却是死死盯着他背后那人,尽管那人被包裹得十分严密,可郁澄空心中还是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诉他:是他!是他! 那妖孽同他相识万年,就算化作灰他都认得! 紧握成拳的双掌倏地松开了,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笑还是哭,两百年……整整两百年,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次说服自己郁流华已经死了,不管是死是活,这人如今总算出现了点影子。 “通知郁静水,让他跑一趟昆吾,告诉昆吾君,郁澄空有事请他出山。” 三日后 昆吾石溪旁 君黎清捧着斩魔剑,眼神飘向了更久远的时间里。 第一次与师父相遇,他尚且被困在上清宫内,还是一团模糊的无形力量。 窗外天光斜射进来,映衬出那人清晰好看的眉眼,他穿着一身怪异的黑色衣服还未蓄长发,短短的发丝与他开智时知道的有些不同,因此看着很不不习惯,但意外的干净利落。 那人蹙着眉在他尚未化形的身上轻轻一点:“第二意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动的事物,激动的在那人手下颤了颤。那人掌心温度有些冰凉,但他就是觉得很舒服。 而后他听到那人因他这个动作笑了一声。 “罢了,来都来了。”接着低头,额间抵上来,“小家伙,连化形都未能做到,这么弱怎么做我的护道人?” 漫长的岁月中,唯有这人的名字长在了他骨子里、血液中,最终将他整颗心翻来覆去。 正当他失神时,脚下大地突然震颤起来。 一股朦胧的白雾呼啸着掠过水面,寒气过境所行之处皆成冰。 就连脚下的草地都覆了一层白霜。 君黎清转身,正好迎上昆吾一掌。他没退,掌力径直击在了他胸口。 昆吾见他不还手,心中诧异,不愿打得不明不白便也就此收了手。见地上那人和衣而躺,四周干干净净的,倒是没被他的寒气伤着。他又扫了眼君黎清,看见他掌心朝外散着灵力,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一方净土竟是他用灵力护着的原因。 银色双眸里蕴藏着难以察觉的玄机。 “你就是君黎清?”他定定地看了一会,渐渐露出一个奇怪的神色,“我……竟无法看出你的来路。怪事。” 他继续道:“我也只是还郁山一个人情在此截住你。把他交给我,自行离去吧。”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0 君黎清将郁流华抱起,一抹冰凉的笑意渐渐爬上嘴角:“要么杀了我,要么滚。” “莫太张狂。”昆吾对他这话竟丝毫不生气,反倒饶有兴趣地指了指他胸口,“我见过不少夹缝里求生的人,求死的,你是第一个。” 他顿了顿,又道:“只可惜,我生来没法碰剑,帮不了你。” 昆吾见君黎清重新背起郁流华准备离开,迅速在他身前立起一筑冰墙:“我受人之托,你暂时还不能走。” 话刚音落,郁澄空、郁静水两人便从半空落下。 还未走近便郁静水叽叽喳喳道:“阿昆,你足不出户速度为何这么快?” 昆吾回头朝他笑了笑:“我乃飞禽灵兽,连风雪都为我辅路,你小子如何赶得上我。” 这边郁静水还沉浸在又落昆吾下风的心情里,那边郁澄空掌风已经说出就出,将地上那人的兜帽掀开。 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庞。 郁澄空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容登时喜不自禁,而后,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刚刚浮上脸的欣喜瞬间褪了个干净。 若不是刻意压制,怎么可能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郁澄空心中蓦地升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君黎清,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你是说,像这样吗?”他将“郁流华”移至身前,单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抬起“郁流华”下巴,当着三人的面径直吻了上去。 郁澄空怒火蹭的一下到了嘴边:“君黎清!枉你先前名声斐然,竟敢……竟敢!”他指着君黎清,又看了看毫无知觉的郁流华,加上本身的修养,除了郁流华偶尔冒出的几句骂人经验,竟找不到词来形容所看到的场景。 “我有什么不敢的?”君黎清面目表情的看着他,“更过分的事我都做过,你知道他身上有几处伤痕?你知道他胸前还有一颗小红痣吗?” “畜生!”郁澄空脑中嗡声一片,先是大师兄毅然决绝离开的模样,而后是郁流华,他眼眶渐渐泛了红,“我今天定要杀了你!” “普通的法器杀不了我。”君黎清将斩魔剑入鞘后抛向郁澄空,“本命法器无法弑主,我教你能暂时控制斩魔剑的法决。”说完抬眸看向郁澄空,嘴唇微张。 郁澄空一面听他法决,一面抬手不客气地接下斩魔剑,心中三分震惊七分疑虑:“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杀我吗,来,朝这。”君黎清在自己三处大穴上点了点,“气海、风门、心俞各刺一剑,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君黎清蹲下身,与“郁流华”十指交握,闭上了眼睛。 “二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二师兄为何会落到你手中,他、他怎么会……”郁静水越发焦急,“你把二师兄还给我们!” 说完倾身上前要去抢夺。 君黎清看都没看他一眼,像是抓住最后一点时间,目光下移,一寸寸地掠过那人:“就是归虚无,那也要失在我手中。” 抬手一扬,终于烟消云散归于尘土。 他的手仍旧保持着握紧的姿态久久无法回神,终究是没了。 这一幕正好将郁澄空失而复得的心死死的戳了个透。 郁静水见这情况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大事,赶紧回头一把拖住郁澄空的腰,并且伸出手想将他手里的斩魔剑夺下。“三、三师兄你冷静点,他可是君黎清,要被你杀了,他君山可真就跟咱没完了啊。二师兄也说过,人活着不过一副躯壳。” 郁澄空推了他一把没推动,索性不管郁静水,法诀一捻,斩魔剑得了令顷刻间出鞘。 剑气如虹,寒霜四溢。 君黎清只听得剑入血肉的“噗嗤”声,而后从气海传来的撕裂感霎时间淹没了他整个思绪,全身经脉痉挛着缠在一起。 斩魔剑弑主,痛楚必然呈百倍。加上近日来手中染血,只这一剑便将他整个人痛得跪倒在地。 并未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二剑风门穴又是一阵搅天搅地。 因这一剑灵识台隐约有了溃散的迹象,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的君黎清此刻也无法压抑住嗓子里的痛呼。 剑出后的血迹随着他倒下几乎是在瞬间将地面染红。 呼吸渐渐衰无,视野里的场景好似被人撕裂成无数的碎片,光影交错着从眼前掠过,最终颜色暗淡下去只余黑白。 郁静水见君黎清痛苦万分的模样,心急道:“三师兄你快让斩魔剑住手啊,这样下去他真的要没命了!” 郁澄空以为君黎清方才只是随口说的,毕竟这人名声在外,而人哪有不怕死的?更何况他当着几人的面说出自己死穴。 郁澄空重新念了遍口诀,却发现斩魔剑仍旧在蓄力准备最后一击,脸色倏然一变:“我、我没法控制了。” 昆吾手掌翻飞,凝聚成一股雪白灵气,朝斩魔剑挥去。 那团来势汹汹的灵气尚未靠近斩魔剑,便被剑气粉碎了干净。 昆吾倒退了一步,沉声道:“不成,斩魔剑无解。” 雪亮剑光袭来—— 君黎清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间,眼前骤然弥漫起白雾,就在这一片白雾中,隐约划过一抹黑色衣角。 长发因剑气微微扬起,修长白皙的指尖夹着一把合上的折扇。 原来死了真的能看见心所思慕的人…… 君黎清嘴角艰难地扬起一个笑容,沾满血迹的手费力地伸向那人:“师父……我看到你了……”真好。 暮色四合中,面前的人好似画中人突然跃过数万年的时光,翩跹而至。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喵路的10瓶营养液=。=么么哒! 第54章 乱道大荒(十五) 郁澄空甚至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否则怎么会见到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1 明明刚刚才……化作灰烬。 他听到自己低声艰难吐出一句抖得不成语调的叹息:“……回来了啊。” 郁流华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 而后转头神色复杂地盯着君黎清:“我再不出来,我这‘好徒儿’岂不是要被你一剑刺的魂飞魄散?” 他这声好徒儿几乎是加重了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先前他一直默默盯着几人动静, 想知道君黎清究竟在玩什么把戏。他离得近,君黎清方才教给郁澄空的法决他也看在眼里听在心里, 那是一套无法违抗的自绝法决——他竟是想死! 说不震惊是假的,只是他真的没法理解君黎清心里怎么想的, 在他认为,这叫什么? 殉情吗? 听着很是动容啊,同性也就罢了, 还隔着一个师徒情分。 郁流华不是傻子, 自然不会愚蠢到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归结到自作多情上。自从他落入令牌, 魂魄逐渐凝聚的过程中,一双瞎了的眼睛也重生般恢复了, 君黎清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无不向他透露着一个消息——这小兔崽子认真的。 而郁澄空本身就经不起激, 更别说大师兄那根刺一直梗着他, 当着这老古董的面亲他可不就是直接打他脸吗? 斩魔剑嗡的一声, 像是结束了这片刻的修整紧接着又朝君黎清刺去。 郁澄空只来得及惊呼了一个“郁”,便看见一个人影毫不作为的正面迎向斩魔剑。 剑刺入心俞穴后陡然失了光华, “哐啷”一声落到地面。 “二师兄!”郁静水惊叫,几乎是与郁澄空一同瞬移到郁流华身边。 郁流华疼的一口气差点没换上来, 愚蠢、逆徒、混账、几乎一个词一个词往心里直蹦。同时一种名为后怕的情绪紧紧攫住了他的心神。 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紧张的时刻,甚至无数次直面过生死,可就在刚才看到这一根筋不管不顾地找死的时候,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的习惯却骤然失效,等到自己回过神来,已经强行凝形替他受了。 “为什么?”郁澄空在身旁吼着问。 是啊,为什么呢,郁流华也很想问自己这么一句? 结果却是扯了扯嘴角径直倒了下去:鬼知道。 郁澄空想伸手去扶他,却发现从他身体径直穿过,抓了个空。 “怎么回事?!” “……暂时没法解释,我化形撑不了多久,把他……带回郁山。”断断续续说完后,整个人缩回了令牌中。 郁澄空颤抖着指尖碰了碰令牌。 他盼了这么多年的一幕真的成真了,然而想起方才生死一瞬,又觉得恨铁不成钢。郁流华这是什么意思?他居然舍身护着一个、一个觊觎他的小畜生? 牙齿都快咬酸的郁澄空猛地起身,眼神着了火似的盯着地上那人。 “我、我没看错吧,刚刚真是是二师兄!”郁静水语无伦次的说完,仍旧有些不敢相信,“二师兄怎么会藏在令牌中,他是不是受了重伤?会不会有事啊?” 郁澄空心道你问我我问谁,沉着脸将令牌收入手中,转身就走。 郁静水怔了:“三师兄,我们就这么走了?那他……怎么办。” 郁澄空头也不回:“扔回君山。” “不行啊,刚刚二师兄说了要带回郁山,而且他现在这副模样送回去,我们怎么交代。” 昆吾看了看郁澄空又看了看君黎清,最终对郁静水道:“不如我先带走,待郁流华醒过来,此事再议。” 郁静水见郁澄空已经御剑行远了,眼神陡然发亮上去缠住昆吾:“阿昆阿昆,不如我也留下来吧!怎么样,我给你打打下手!” 昆吾摇了摇头正想拒绝他,郁静水一掐大腿泪水汪汪:“你现在一点都不宠我了。” 昆吾被他说的脸色涨红:“你莫要跟我闹。” 郁静水见他羞赧,上前拦住他的手:“哎哎哎,我来我来,别把你衣服脏了。”说完,将君黎清直接拎到自己背上,一蹦三跳:“走走走!” 昆吾见他这毛躁的样子,叹了口气,转身化为原形。 郁静水听到身后的动静,眼神一瞥,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巨鸟卧在地面,浑身的羽翼都泛着淡淡的银光,头颅低垂,一双银色的眸子映出了他瞠目结舌的模样。 “上来吧,照你这样,君黎清就有口气也要被你折腾死了。” 郁静水应了声手脚麻利的趴到他颈后,双手也不管君黎清了,死命地搂住昆吾脖子:“呀,昆吾你真好看!好软!” 昆吾回头啄了他一口:“松手,把君黎清扶好,不然我送你回郁山。” 郁静水一听要送他会郁山,立马垮了脸识趣地松开手:“别,我好久都没见你了,你别赶我走。” 昆吾没理他见两人都坐好了,双翅伸展,回旋在脚下的风雪登时大了数倍,借着力迅速朝远方飞去。 这边郁澄空带回了令牌,刚刚回到郁山突然想起什么,又立即刹回头将郁静水拎了回来。 郁静水连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自家面冷的三师兄逮了回去。 但他好歹还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听完了郁澄空的建议便正经的去藏书阁折腾了三天三夜。就连好脾气玉书都快被他折磨地头一回想撵人。 “啊!玉书你确定这是这本?为什么我一点都看不懂?” “能不能给我找本通俗易懂的?” “不行不行,这个不适合二师兄,到时候得与他相冲的。” 玉书听到他提起郁流华:“你做阵法是为了他?他没死吗?” 郁静水吼道:“你能不能别把话说那么难听,我二师兄是什么人?那必须是寿与天齐,玉树临风” 玉灵,体会不到郁静水的情感,他只知道郁流华回来了而且似乎伤的不轻。 他思索了片刻轻声道:“有一处我还未找过,也许那里会有。”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2 郁静水浏览书本头也不抬:“有这个你不早说,快点去啊。” “没有山主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前往,我若是破了这禁令……” 郁静水猝然打断他:“我二师兄现在话都说不出,你守着这死规矩做什么。” “那好,你等我片刻。” 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郁静水面前。 足足过了三个时辰,玉书才将一本好似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灰面书籍送至郁静水面前。 “《鬼道》?”郁静水嫌弃地看了一眼,“我怎么从未听说还有这一道?” “里面有种术法名曰养魂,你琢磨琢磨。” 郁静水心中仍旧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好奇。他捧着书回了符峰,一啃就是两个月。 又花了三个月,连齐蛋蛋都能感受到郁澄空身边的低气压,郁静水才堪堪完成养魂阵。养魂阵顾名思义,温养魂魄。 郁流华也的确是神魂受损才长久无法醒来,这阵法最适合不过。 做完养魂阵法后,很长一段时间郁静水都受《鬼道》影响,一会觉得天地飘忽玄之又玄一会又觉得人之生死不值一提,便借着散心的借口一咕噜溜回了昆吾住处。同时将那本秘籍的事抛到了脑后。 郁流华借着阵法恢复极快。虽然每日只能出来半个时辰,也足以慰藉他憋闷了多年的心情。 而郁澄空更是好吃好喝把他当祖宗一样伺候前后,少吃一口饭都能被他面无表情的盯半天。 “我招了十五个厨子来郁山特地做的。” “看什么看,你吃不吃?” 郁澄空让吃啥就吃啥,让休息就休息,万把年都没如此乖顺过。也不是他无力反抗,实在是被自家师弟怨妇一般的眼神日日洗礼的受不了了。他有心想询问有关郁山和大荒的情况,郁澄空就假装没听见似的给他岔掉。 “你走了二百年。” “嗯……”心虚。 “齐蛋蛋都长到半人高了。” “挺好……” 郁澄空朝外一指:“静室给你立了个牌位。” “嗯……嗯?”郁流华话音一转,来了精神,“谁干的?” “郁静水。” “很好,人呢?” “在昆吾那。” “留昆吾那干嘛?” 郁澄空堂而皇之地又给他岔开了:“我给你挖了一棵芝草,已经让下面人去做了,等下你把它吃完好不好。” “师弟啊,”郁流华终于忍无可忍,“你还是给我挖个坑将我埋了吧,反正迟早有一天被你撑死。” 郁澄空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他。 一直看到郁流华头皮发麻:“行,我吃。” 郁澄空一溜烟跑到屋外,又一溜烟奔了进来:“其实已经做好了,就等你这句话。” 郁流华:“……” 郁流华自己挖了坑,嗫喏道:“我现在灵力不多,你让我恢复一些再来消化。” 郁澄空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没敢提,见郁流华现在心情状态都还不错,便假装偶尔想起,拿起一旁的杂书翻了两页问道:“对了,你徒弟呢?” 郁流华握着竹筷的手猛地一颤。 “怎么了?我听说当年你们俩是一同消失在荒中的,他不会……” 郁流华想起君黎清浑身是血的模样,顿时食不下咽。就算郁澄空不说他也猜到君黎清正在昆吾那,一股无名的烦躁霎时笼罩在心头。 他放下竹筷:“就当他死了吧。” 什么叫“就”当他死了?郁澄空刚想问什么,就听外面齐萱急急忙忙的闯了进来。 进门不敲门,都谁惯的臭毛病!郁流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听见齐萱又道:“你们猜我见到谁了?” 郁澄空:“我不问你就不说了?” 齐萱一屁股坐到郁流华身旁,但没敢靠近,生怕自己毛手毛脚把她这个好不容易回来,脆弱的跟纸人一般的二师兄吹跑了。 她动了动唇,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君黎清跪在山外,说来找师父,他师父谁啊哈哈哈,我们郁山什么时候收了个君山徒弟,笑死我了,快让我见一见这位高人。” 郁流华甫一听到君黎清三个字,表情蓦地变得十分古怪。 紧接着才开始阴沉,最后腾地一下站起来。 齐萱貌似完全不解其意继续笑:“二师兄你说我们君山哪个胆肥的敢收君黎清?那可是君黎清啊,斩魔剑主,传闻中的大荒护道人,收他的那个人你说他是不是有病?” 说完还拍了拍桌子:“肯定有病,还是脑子有病哈哈哈!” 郁流华冷着声冲郁澄空道:“我那静室收拾好了?” “嗯,日日打扫着,怎么了?” 郁流华拂袖而去:“把养魂阵移过来,我闭关!”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3 留下一脸呆滞的齐萱和若有所思的郁澄空。 齐萱动了动脖子,脸上的笑容格外僵硬:“三师兄啊,二、二师兄他什么意思?” 郁澄空脑子一转立马想明白了原委,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竟是那小畜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整理一下思路,顺便明天会修改一下前面章节错别字什么的,不影响剧情,大家看到更新不用点周四晚恢复更新。 谢谢萌萌哒小君君的地雷和20瓶营养液。 谢谢喵路的15瓶营养液。 谢谢袖里乾坤4瓶营养液。 谢谢灌溉和地雷,嗷嗷嗷,我会努力把小树苗长高的!!么么哒 第55章 合界(一) 郁山山门外 郁静水蹲在君黎清身旁, 后来又觉得不太够义气, 也改成了跪。 “那个啥,你真是我小师侄?你以前……”他比划了下身高, 感觉很不可思议,“我听过人越长越高的, 你先前是怎么越长越矮了?” 君黎清过了这么久伤势还没好全,跪了半日已经有些吃不消。他咳嗽了几声白着张脸无奈地叫了声:“小师叔。” 郁静水被这声小师叔叫得浑身舒坦, 不由的生出一股护犊子心态。他在君黎清背后拍了拍:“小师侄,看在你还认我这个小师叔的份上,小师叔这回帮你一把。” “你别看我二师兄面冷心冷, 其实是吃软不吃硬的典型。” “师父这回……怕是不会原谅我了。” 郁静水虽然很想安慰他一句, 可一想到这位小师侄的所作所为换成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原谅, 只好道:“额,那个啥, 古话说得好,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你……你加把劲。我看好你。” 郁静水起身, 膝盖一软,差点没忍住重新亲吻地面。从前面过来的郁澄空控着飞剑托在他后腿弯处。 “谢三师兄啊, 我腿都麻了!” 郁澄空瞪了他一眼没理他,转而走到君黎清面前, 面露讥讽:“呵,看看这是谁啊?鼎鼎有名的斩魔剑主君黎清,奇怪了, 君山的人怎么无缘无故跪在我郁山门口,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死。” 君黎清知道他在羞辱自己,面容仍旧带着恭敬:“三师叔。” “叫谁三师叔呢!“郁澄空火气陡然窜上来,对着他胸口就是一脚,怒骂道,“听说你修为高深莫测,很早就想会会你了,不过先前那次算你走运,你不是很能耐吗?动手啊。” 他这一脚正好踢在心俞处,君黎清坳着股劲不肯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还引得旧伤口隐隐作痛,连鬓角处都被冷汗浸湿了。 郁静水一面要去扶君黎清,一面还要挡着郁澄空动手:“三师兄,别,小师侄伤还没好呢,再说了好、好歹也是二师兄徒弟,将来都是一家人,别生这么大气,你看看,你眼角细纹都被气出来了,要保持咱郁山形象!” 郁澄空知道他瞎掰能力一流,又听到一家人三个字,想到另一人脑中某根弦瞬间被扯断:“谁跟这小畜生是一家人,对自己师父都敢……简直龌龊至极!丧尽天良!” “丧尽天良,狼心狗肺,不识好歹,三师兄,你平时也这么骂我们的。”郁静水在一旁补刀郁澄空少得可怜的骂人词汇。 郁澄空被他抢了台词,一张脸气的铁青:“郁静水,这里有你什么事,滚回去好好修炼。”吼完郁静水,他又将剑横在君黎清脖间,“郁流华根本不想看见你,识趣点的就当这事过去了,好好回你的君山做君黎清,要不然我定饶不了你。” 君黎清抬头定定地望着他:“让我见师父。” “休想。” “让我见师父。” “你!” 郁静水又忍不住出来打马虎:“小师侄好歹也是个有名声的,按照规矩上门求见山主都在情理之中,三师兄你这么拦住好像不好吧。” 郁澄空给了他一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剜眼,心一横冲君黎清道:“好,我今天就让你死了这条心。” 郁静水盯着莫大的压力领着君黎清到了郁流华静室外。他见石门紧闭,生怕君黎清突然出现惹这位祖宗不快,转头冲君黎清道:“你在这别出声,我进去帮你探探口风。” 说完,蹑手蹑脚地跑到石门前:“二师兄,是我。” 门依旧没开,但郁流华却出声了:“郁澄空没告诉你我要闭关了?” “二师兄你别啊,这闭关又不急在一时半会,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石门裂开了一条缝。 郁静水小鱼遛弯似的一溜烟窜了进去。 片刻后。 “哎哟”一声,一个人影被踹了出来。 郁静水揉着屁股,差点起不来:“二师兄,你下脚怎么这么狠啊。” 君黎清往前走了几步,却被无形的结界挡住。 他“扑通”一声对着石门跪下去:“师父,徒儿想见你。” 石门未闭,紧接着一个淡蓝色令牌从缝隙里扔了出来,径直甩在君黎清面前。令牌赫然是先前君黎清送他的君山令。 “拿着你的东西,滚!” “师父,我不走。”君黎清只看了令牌一眼,突然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眼眶蓦然就红了。他知道这回郁流华是真的生气了,“我就跪在这里等你出来。” 郁流华在静室内抄着静心诀,听到这话手一抖。 怎么着,还想跟他来长跪不起?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4 “不回去是吧,行,郁澄空!”郁流华陡然抬高了音量,就连郁静水都被吓了一跳,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二师兄发这么大火。不禁有些佩服和同情的看了眼君黎清。 “给我打断他的腿,抬回君山!” 君黎清脸色一白。 只听郁澄空在旁边煽风点火:“听见了吧,再不要脸的待在这我可真动手了。” 郁静水瞥见郁澄空不耐烦的神色,生怕他一个冲动真动手,赶忙冲里面道:“二师兄啊,小师侄伤势未愈经不起你这折腾啊。” 郁流华不作声。 君黎清却道:“不用麻烦三师叔动手,徒儿自己来。”说完,猝然抬掌对着膝盖狠狠一击。整个人也失了平衡朝地面摔去,自己狠起心来下手往往比他人力道大得多,不多想,哆嗦着抬手又劈向另一条腿。 郁静水看见君黎清抬着头,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石室,死咬着的嘴唇流出的鲜血触目惊心。心道:小师侄也算是个倔种了。 而且断肢之痛可不是看着这么简单,如今不过是压在嗓子里不肯出声罢了。 “正好,省的我出手。”郁澄空心中别扭的痛快了一阵,又忍不住打击他,“君黎清,如此,可还死心?” 骨骼碎裂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到了郁流华耳朵里,握着笔杆的手也随着这一声猛然使了暗力,漆黑笔身“啪嗒”断成两截! 君黎清咬着牙,将斩魔剑招出,扔到郁澄空脚下:“三师叔反正都知道法决了,大可再来一次,我死也不走。” 郁澄空从未见过比郁流华还厚颜无耻的人,当下也是气的不行,心道反正是他找死,不如成全了他,也好让郁流华彻底没了想法。 郁静水眼珠一转,灵机一动,在郁澄空还没捡起斩魔剑前抢先一步滚了过去,一把将剑抱在怀里,嘴里还直冲着郁流华的方向大声嚷嚷:“哎呀,不好啦二师兄,小师侄真要死了,那斩魔剑被三师兄驱动了,灰飞烟灭啊灰飞烟灭啊!” 说着说着,将斩魔剑使劲拔出了一点。 出鞘的声音也不算小。 “郁静水!”郁澄空冲着郁静水又发不出脾气。 “啧啧,流了好多血,这下真的没救了,君山的人死在郁山,二师兄你要怎么交代啊?难不成要抛尸荒野吗?不过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反正除了我们也没人看见君黎清过来,到时候啊,我找个山头把他尸体扔了,随便叫头野狼啊,野鸟啊,一口一口,把他吃了,死无全尸,死无对证……” 话还没说完,石室轰然被一掌击碎,紧接着一个黑色人影飞身而出。 郁静水朝君黎清挤眉弄眼,郁澄空却突然出手去拔斩魔剑。 郁静水一哆嗦,翻身将斩魔剑压在身下:“二师兄救命啊!三师兄要砍我!” 郁流华头也不回,快步走到君黎清面前,站定。 伸手朝着郁静水的方向,微微勾手。 斩魔剑有意识般掀开压在它身上的某人,呼啦一声划破长空,落入郁流华手中。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君黎清,明明才半年未见,却好似过了千年万年。 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子好像有两道深沉在海底的旋涡,藏匿着无法察觉的暗潮。不知真疼还是假疼,唇色、脸色均是一片惨白。 君黎清趴在地上先是大口喘了几声,而后拖着被自己打断的双腿,一点一点朝郁流华这边挪动。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知道师父向来厌恶欺骗和谎言。 在昆吾雪山的半年,若不是郁静水一句“二师兄在郁山”,恐怕早就失了动力。 如今,只要你还活着,就好…… 或许是刚刚下完雨,静室外的石板长路上泛着泥土的气息仍旧十分泥泞。 郁流华就这么冷眼看着他在地面爬出一条痕迹,冷意将眸底压抑着的复杂情绪很好的掩饰了过去,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看不见的衣袖下还藏着微微颤抖的指尖,直到一双沾满泥土的手带着小心翼翼轻轻拽了拽他衣角。 天空像是特意为这段画面免费做渲染似的,蓦地暗沉下来。 君黎清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抬头的姿势缓慢而刻骨,他似乎在竭尽全力让自己蹙着的眉头舒展开,可效果却不尽然,只有一双幽深的黑眸里闪着不知名的光彩:“……师父、要亲手杀徒儿吗……那一定要快一点……疼……” 一股沉重凉意的猝然从他头顶没入,犹如一把尖锐的刀,狠狠将他的心扎在地面。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君黎清抱着他在某个说不出名字的山顶等日出的安逸模样…… 君黎清在他耳边低声诉说着几近绝望的细语时的模样…… 君黎清握着剑杀伐如魔欲痴欲狂的模样…… 可偏偏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带着希冀和餍足,竟是连死都能笑得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把齐萱给我叫来!”郁流华俯身抱起君黎清,许久不曾闻见的凝神香猝不及防地萦绕在鼻尖,一幕幕的线索和话语链接在一起,霎时间将他强装镇定的面容击了个粉碎。 “……你怕疼的话就先吃这个。” “我送你下山。” “阿清,我叫阿清。” “徒儿很喜欢师父,这辈子都会好好待在师父身边。” 还有一句好似醉酒在梦里听见的。 “我爱你” 君黎清被他抱着,只觉心里某处空缺一下子被盈满,嘴角还有力气扯出一丝弧度,伸手想挽他脖子,被郁流华毫不留情一巴掌打掉,再接着就是漫无边际的黑暗袭来。 郁流华低头瞥了一眼,见君黎清已经没了意识,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只不过他的腿和之前伤势…… “这静室太冷,我去竹屋。” 说完也不管身后多年没气得跺脚过的郁澄空,率先抱着人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把这关熬过去了,请大家吃糖啊~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5 第56章 合界(二) 竹屋离静室十分近, 只隔了一条浅溪。 郁流华提气跃过去, 一脚踹开门,干净利落地把人放到床上。 这来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只好在心里一个劲地唾弃自己。明明最痛恨欺骗的人,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没有原则! 他将君黎清两条无知觉的腿放平, 瞥见腿弯出渗出的血迹,心神蓦然一晃。索性坐在床沿上挡住自己视线转而托起他的手腕开始逐步检查。 灵力入体运行了一个周天后, 郁流华发觉君黎清的情况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或许那句魂飞魄散真的是他铁了心之言,三处大穴伤了两处若是一般人早就散了灵识台或成废人, 或陨落。 君黎清浑身经脉果不其然都被断了干净, 但好在他体质特殊, 经过半年的调养加上刻意加强难度修炼,经脉居然能勉强接上, 只是一旦动用灵力怕是要吃大苦。 正欲松手的时候。 另一双手突兀的抬起, 死死将他反握住。 “君黎清!”郁流华以为他装睡, 冷着声吼了一句。 结果却见那双手像突然失了力般重新垂了下去。 “……”原本准备好的话语又堵在嗓子眼。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照例是没通报直接往里闯。 方才来时的路上,郁静水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同齐萱讲了一遍。于是刚刚进屋子便压不住心里的激动, 冲里面叫起来:“二师兄啊,是真君黎清还是假君黎清?要是真的, 能给我新书署个名不?” 话说完一个茶杯迎面甩来。 郁静水赶忙拉着某个神经大条的偏开身。 “哗嚓——” 茶杯精准无比地砸在了齐萱原先站的地方,四分五裂,十分壮观。 “这不是二师兄平日最喜欢的一款吗?二师兄今天是没吃药?”齐萱震惊。 郁静水低声应和一声, 顺道将她往里面推:“他吃多了……你快进去吧,我以亲身经历劝告一句,待会儿少说话多做事。” 齐萱:“……” 郁流华看人站在门口不动了,没好气道:“还愣着做什么?” 齐萱默默地挪过来,指尖弹出一道细线,目光炯炯有神地往床上瞥。那人真敢觊觎二师兄?这么勇敢?真不愧是斩魔剑主啊,长得也十分俊美,倒也能配得上二师兄了。 只消这么一会功夫,齐萱脑子里已经自动过滤了数个话本。 郁流华却以为她不敢说真话,心中一沉:“有话就说。” 齐萱被这声打断了思绪,眨眨眼道:“二师兄你紧张什么啊,这腿大不了就是废了,再说了我们郁山这么大还怕养不起一个人吗。” 郁流华冷冷地一瞪他,齐萱立马改口:“嗯,不是,我的意思是哪怕他废了我也能救回来。” 说完,收回细线,快步走到君黎清面前,在他膝盖骨重重捏了把。 还在昏迷中的君黎清无意识地哼了声直将郁流华心提到了嗓子眼:“齐萱!” 诊断中的齐萱胆子倒是大得很,把郁流华的怒吼当耳旁风:“膝盖骨全碎了,啧,这君黎清怎么下这么狠的手,那可是自己的身体啊,打起来就跟玩似的。” 她讽完了,伸手在君黎清腿部快速点了几下:“亏得二师兄你没把人送走,要不然拖下去我还真没办法了。”说完,一个姑娘家的就这么当着几个男人的面,脸不红心不跳地去解君黎清裤腰。 郁流华出手拦住她:“你做什么!” 齐萱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脱裤子啊?他这法衣力量太高,我没撕开。”她顿了顿,见郁流华不松手,觉得自己医术被质疑了立马反声道,“二师兄拦着我作甚,你行你来好不好?” 郁流华心里很清楚医者眼里无男女,可换成齐萱和君黎清,他心里就觉得格外别扭:“不过是看看膝盖。”说完徒手将君黎清的亵裤“嘶啦”一声撕开一条缝。 撕完还不忘数落齐萱两句:“好歹男女有别,注意点。” 齐萱在心底翻了郁流华一个白眼,心道:二师兄你直接说不要当着你的面脱君黎清裤子不就得了嘛。 “行了,都出去都出去,别在这碍眼。” 郁流华回头又瞧了一眼君黎清和明显移了位的膝盖,顿觉得千斤巨石砸在胸口,连呼吸都有些不顺,五脏六腑更是灼热。 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如风过境般的踏了出去。 齐萱瞧着他背影倒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郁流华出了屋子,见郁澄空面无表情地立在树下,脚步顿时就迈不动了。 他没忘记刚刚郁澄空发的火也没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 郁澄空见他一脸为难的模样,不知怎地气消了一半:“你今日出来够久了,我带你回去。” 郁流华摇了摇头:“其实这几日已经好多了,往日我说只能出来半个时辰不过是想多些时间修炼罢了。” 郁流华这性子以往让他闭个关都要找一堆借口,怎么突然开窍了似的安心修炼起来,郁澄空半信半疑却见他脸色确实好了很多,也就作罢:“去静室吧,有点事同你交代。” 两人走至静室内,郁流华挥手在外面设了道屏障。 郁澄空开口道:“谢羽来过了。” “他出关了?” “嗯,我之前以为你……所以擅自接了耀名帖。”不待郁流华疑问,他接着解释,“如果我没猜错,你在君黎清身边的时候已经知道大荒如今是什么情况了,接下破天宗耀名帖,意思就是归破天宗管辖。” 话毕,郁澄空突然对着郁流华跪了下去:“对不起,这事错在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进修名额我会去,郁山以后就交给你们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6 郁流华被他突如其来的一跪和不知所云的话语搅得稀里糊涂。 “你起来说话。” 郁澄空不动。 郁流华无奈,也跟着跪了下去:“先不谈什么耀名帖不耀名帖的,论对不起,还是我对不起你们比较多。说实话,当年师父师娘走的急,郁山按照辈分才轮到我来担这个担子,可我心知肚明,你才是最适合这个位置的人。” “我最不喜被管束,往日郁山只有我们几人倒无妨,可如今弟子众多,你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 “郁流华……”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郁流华拍了怕他的肩,“你现在毕竟挂着副山主名号,若是连你都要被破天宗欺辱,我郁山脸面往哪搁?现如今知道我回来的人只有你们几个,你不如昭告外界,由你继任山主,一来证实我确实死了,二来我就有时间干点别的事。” 郁澄空本能的觉得这话得往深层次嚼:“你想做什么?” “你不总爱讲我撂担子吗?这回真撂担子给你了,师弟。”郁流华突然冲郁澄空笑了一下,目光转而向外飘去,“破天宗啊,你方才说什么名额,我去。” “不行!”郁澄空斩钉截铁道,打开了他架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我不同意。” 郁流华正色:“我现在还是山主,我说了算。” “你!”郁澄空瞧着他一脸认真,心里某个地方顿时泄了气,“你知道什么是进修吗?大荒四域反是有点名气的几乎都被破天宗的耀名帖绑了,名曰进修不过是去破天宗受气的,不光要跟着他们四处抢掠,还得练他们提供的功法,而那功法……凡是练了的要么疯了……要么陨落了。” 郁流华大概猜到了那功法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修魔罢了,细细一想还是他老本行。 “就凭现在这修为去了还有命吗?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那种地方涉险!你是不是觉得我就是个废物,就是个应该被你护在羽翼下……” 郁流华打断他:“我护着你们又如何?”他将郁澄空扶起来,“我是郁山山主,是你们的二师兄,这就是我的责任!” 他将郁澄空眼中的一丝水气看得清清楚,郁澄空这个人从不轻易在人前流泪,小时候两人打打闹闹有时过了火郁澄空也只会生闷气,若不是偶然看到这人躲后山哭,恐怕真想不出原来郁澄空竟是个哭包。 郁流华抬手突然在他脑袋上揉了两圈,生生将郁澄空板板正正的发髻揉歪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了啊,别在这跟我整感情牌,我现在修为还没沦落到让这些小辈欺负的份上,至于破天宗,一日不除,确实会成大患。” 郁澄空叹了口气,对他这态度十分无奈:“若是两百年前你说这话我定支持,可现在它的势力已经不是你能想象的了,连君山都没法子。我只撑了二百年,只能撑……” “对不起,二师兄回来晚了。”郁流华主动上前一把抱住郁澄空,在他背后拍了拍。 郁澄空却别扭的挣开他:“当我小孩子呢你。” 郁流华笑了笑,接着道:“大荒这么多山门宗派,破天宗能肯定每一个都收的心服口服?”他揉了揉太阳穴,一屁股坐在身旁的椅子上,“万事开头难,大荒这么消极不过是一直没有牵头人罢了,也没人愿意做这出头鸟,毕竟打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郁澄空对他这番说辞也深有同感:“那你就想做这出头鸟?别忘了,你在外还有个‘好’名声,有谁愿意跟着你。” 郁流华想起自己闻名大荒的疯狗称号,咳了两声。 而后饱含深意地瞥了他一眼:“可‘郁流华’已经死了啊。” 郁澄空听到他这句话,沉默了片刻,脚底如同生了根般难以动弹。 郁流华话锋一转:“你怎么不问……君黎清的事?” “我同你提你就能听得进去吗?你这人聪明的很,他君黎清做了什么心里又想着什么,我不认为你会装糊涂。”郁澄空深吸一口气,“我当年说过你若是也学大师兄,我定翻脸不认人。” “嗯嗯,所以,直接当山主把我除名罢。” “你在跟我开玩笑?” 郁流华见郁澄空真的有生气的迹象,便将方才散漫的态度收起来道:“既如此,你便当我现在是郁山一名新弟子,破天宗的名额一名新弟子去,才不会引起注意。” 郁澄空突然对着桌子一拍:“出去!” 郁流华:“……?” “这是我郁山前任山主的住处,你一个新弟子胆敢进来。” 郁流华哭笑不得,知道他这是同意了,心道:郁澄空啊郁澄空,你什么时候能不别扭了,说不定身边就能多几个貌美如花的姑娘了。 他作势朝郁澄空行了一礼:“谨遵山主吩咐。”言语间是憋住的笑意。 郁流华回到来原本的竹屋,齐萱已经出来了,正蹲在门口替蛋蛋挠痒痒。 “二师兄!” 郁流华佯装镇定的问了句:“如何了?” “我出手还有搞不定的?只不过他膝盖骨碎得不成样子了,我便将那些都挖了出来,咱大荒之人体质断胳膊断腿都会再生的,时间长短罢了。”齐萱将齐蛋蛋抱起来,“哦,对了要注意伤口三个月不能沾水,吃饭口味清淡些,如果膝盖疼的难受那就说明骨骼再生了,到时候可能会难以入睡,这都是正常现象,二师兄你不要担心。” “我……”郁流华本想说没有,可到了嘴边又觉得实在违心的很。 “真的不用担心!“齐萱提高音量又加了一句,眼神瞄向屋内道,“他现在还没醒呢,二师兄你要是担心赶紧进去看看吧。” 齐蛋蛋在她脑袋上一通乱抓,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齐萱一手捏住,齐萱冲郁流华笑了笑:“啊,那啥,我跟蛋蛋先走了,有什么事再叫我吧。” “等等。”郁流华叫住她,“我回来这事严守秘密,让郁静水把牌位重新立好,最好能弄个衣冠冢什么的。” 齐萱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转身:“二师兄你……你没事吧,好好的干嘛咒自己死啊。” 郁流华蹙眉:“问那么多干嘛,照做!” 齐萱听到这语气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叫了声知道了,撒开脚丫子狂奔了出去。 郁流华看着不着边际的背影摇了摇头,对郁山的形象深感头疼。 他扶额推开门,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脚步怔愣在原地。 不是说没醒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七七的地雷,谢谢季翊的地雷,谢谢我是小人嘿嘿的地雷 谢谢作死的洛狗子40瓶营养液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7 谢谢袖里乾坤的营养液 第57章 合界(三) 君黎清撑不起身体, 只歪着脑袋, 眼神直溜溜地盯着他。 郁流华在这眼神下不自在的退了几步。 “师父!”君黎清见他又退了出去,心下焦急, 掀开被子就要往地上摔。 空气中蓦地射来一道气劲,又将他狠狠弹了回去。 “好好待着!” 君黎清见郁流华终于发话, 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方才在屋外,那个叫齐萱的姑娘有心要让师父同他见上一面, 竟敢在师父面前撒谎。 看刚刚师父的模样…… 肯定吓一跳吧。 没过多久,郁流华端着碗粥重新推开门进来,几步跨到床前将玉碗放在了床沿。 那粥只是寻常灵谷熬成, 连药材都未添加, 尽管很普通, 但还是让他心中一热。像是看到什么期待已久的珍宝,迅速端起。 这是师父亲手做的? 师父……不生气了吗? 郁流华如今换了一身衣服, 蓝袍白底, 更加衬得他面如冠玉。光华流转间还能看到浅淡雕琢的竹叶样式, 习惯了他玄色长衫总给人不自觉的压迫感, 如今只觉眼前一亮,愈发俊逸非凡。 甚至……甚至连眼角眉梢的凌厉都温和许多。 君黎清一手端着碗, 一手拿着汤匙,实在忍不住偷偷多瞧了几眼。等郁流华抬头的瞬间, 他又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郁流华看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问了句:“不合胃口?” 君黎清立马摇头:“不……” “我郁山穷乡僻壤,生长出来的灵谷自然比不得君山, 还请您多担待些。” 君黎清听完这话里莫名的疏离和敬语,脸色忽地就白了:“师父我错了……”除了这句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郁流华伸手将椅子拉过来坐下,又从旁边书架上随意点了一本书,很明显不想跟他讨论这些话题,只轻飘飘地扔下两个字: “吃饭。” 君黎清见他眉头紧皱,眼神在书本上飘忽不定,心知他现在也是意乱,只好转移话题:“第一次吃到师父亲手做的,怕吃完,就没了。” 郁流华表示自己对君黎清的这句话无解,一抬头,撞上了两道幽深而炽热的目光,直白得竟让他产生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他抬高书本挡住对面直白的视线,干巴巴地回了句:“还有很多,吃吧。” 君黎清闻言,深吸一口气,抬高了碗。 不得不说,君黎清的教养极高,除了轻微的吞咽声,哪怕用着瓷勺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郁流华不禁歪了下脑袋,眼神擦着书的边缘,就看见君黎清唇色通红,眼眶里溢满了泪水。 他“啪”地一声将书本拍在桌上,起身走到他面前:“张嘴!” 君黎清摇了摇头,就是不说话。 郁流华果断的伸手捏住他下颚,伸手在里面一探,果然摸到了几个已经烫起的泡,当下就冲他怒道:“你喝粥前不试试温度吗?谁让你一下子喝完的!” 君黎清见他发火反倒一脸高兴:“没事的师父,都盛来吧,好喝,我可以全部喝完。”声音嘶哑,显然声带都有点损伤。 “愚蠢!” 甩手的瞬间,君黎清拽住了他的手,一个用力扯到身前。 郁流华没料到君黎清刚醒力道居然这么大,猝不及防就被他拉扯了过去,只听君黎清叹了口气,轻声问了句。 “师父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尾音短促,收在了一个温热的触感里。 君黎清快速地在郁流华唇瓣上舔了一口,稍触即离:“这个啊。” 郁流华没料到君黎清现在已经这么不要脸,知道他避而不谈反而来个破罐子破摔,逼得他不得不直接面对。 郁流华终于忍不住朝他撂了个冷脸色:“既然你提到了,那我们便谈谈。” 君黎清尝到了甜头,此刻哪怕也是一副正经模样,眼神里的光芒也透露出了他此时无法言表的欣喜。 郁流华仿佛一点都没察觉到君黎清曙光般的眸子,正襟危坐下来,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郁清一直都是你?” “是。” “什么时候开始的?” 君黎清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师父的意思:“第一眼。” 郁流华听到这答案胸口莫名憋了股气,他从来不信什么一见钟情的说法,更何况当年他刚刚出关,先不说浑身脏兮兮的感观有多差,披头散发,赤足懒散,活似野鬼,就凭一个疯狗的称号都能让孩童止啼,闻者退避三舍,君黎清在大荒赫赫有名,名声正派,何苦跟他扯在一起?可满腔话语到了嘴边,只剩下三个字:“知道了。” 君黎清:“师父只想问这些吗?” 郁流华默然,紧握的手心渗出一层薄汗,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可我还有好多话想同师父说……”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8 “把你的心思收一收。”郁流华猝然打断他,“伤好了,就回君山去。” 君黎清还在为前一句伤神,就被后一句吓得哆嗦着回过神:“师父,别赶我走,我什么都可以做的,哪怕当个杂役也行……”他掀开被子,双手撑住上半身,用力一推,整个人跌倒在地。“真的,我会很快好起来,打杂做饭都可以。” 胳膊拂过床沿,空碗“哗啦”一声碎裂在地。 郁流华冷眼看着他:“别以为你这样我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君黎清,你这人对自己都能这么狠,为了达到目的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突然扬起一个讥讽地笑,“还是说,你也把我当成一个目标,人嘛,都这样,在没握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哪怕装也要装的很在乎。” 君黎清听罢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师父,我没有……” “没有什么?”郁流华嗤笑一声,“你没有将我当做目标?没有想过和我上床?还是你没有滥杀无辜?” 君黎清倏地抬眸。 只见郁流华神色冷漠,清晰好看的眉梢上挑,眉宇间尽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没话说了?”郁流华将之前收到空间戒里的斩魔剑取出,扔到君黎清面前,“看看这剑现在的样子,跟你是不是很像?” 剑身黯淡了片刻,随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嗡嗡颤动起来。 “魔剑是用来斩魔的,那荒东几百条性命皆丧你手,大荒传得沸沸扬扬,你留在郁山要做什么,嗯?发起病来,我郁山百来人是不是也要被你屠个干净?”郁流华俯身,长发滑落至胸前,他抬起君黎清下巴,“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 君黎清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绷紧的背脊承受不住压力微微颤抖。他看着郁流华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整个人都好似被打入暗不见光的深渊,唇瓣嗡动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语调:“……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到了最后,已经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哭腔。 郁流华原本强装的厌恶面容差点因为君黎清备受打击而绝望神色绷不住了,他撤开手,不愿再去看他:“留你到伤好已经是我的极限,郁山迎不起你,若你再敢抱着这态度,现在就给我滚。” “我说过,我是师父手里的刀,刀就是用来杀人的!他们敢欺辱师父……”君黎清突然双肩颤抖不已,五指深深陷入地面,就连指甲断裂都似毫不在意,眸子里渐渐酝酿起红色,“都该死!凭什么让他们活着!一群蝼蚁,一群臭虫!” “是,人人在天地面前都是蝼蚁,你——” 君黎清疯癫般仍旧自言自语:“他们为什么要看着师父……为什么要说师父死了,师父你回头看我一眼就好……你们滚!滚!” “君黎清!”郁流华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蹲下,伸手去掰君黎清脑袋。 这么一拜,正对上一双毫无意识的赤红眸子。 君黎清喘息极重,额头青筋暴突,连鬓角被瞬间起来的汗水浸湿了。 浑身剑气不受控制地在屋内肆虐起来,桌凳被掀翻,而后剑气掠过,将其四分五裂。窗台上的盆栽一跟头栽向外面,哐啷哐啷地此起彼伏。 就连地面都被风刃划出数道深痕,可就算如此,那些无形的风刃也都没伤到郁流华一丝一毫。 或许是突然动用灵力的原因,君黎清整个五官都疼的扭曲,五指漫无目的地在地面抓着。 郁流华心中一紧,扑过去死死地将他按在身下:“君黎清你给我清醒点!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我师父没死!没死!没有……”君黎清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闭嘴!统统闭嘴!我杀了你们!” 郁流华觉得自己快按不住他了,便将生死扇招出,抵在君黎清额头。 一面自行运转控神口诀,一面在他耳边低吟。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都是假象,他想诱你入魔!” 听到入魔两字,君黎清浑浊的红瞳颤了一瞬,而后突然涌出两行泪,一个劲的摇着头。 “不是的,师父跟他们不同,不要!不要封!” 郁流华拧紧了眉听着耳边不知所云的话语,转而低头紧紧盯着君黎清瞳孔:“你师父我命大的很,看见没!没死!” “可他不要我了……” 郁流华听到这细如蚊声的呓语,心神狠狠一颤。 “我……” 说不出的话语梗在喉咙,郁流华心一横,低头冲君黎清微张的唇吻了上去。唇瓣相接的瞬间仿佛有什么冲开了荆棘的丛林,将他脑中禁忌的一根弦倏然扯断。 唇齿间混着血腥,郁流华带着股泄愤似的啃咬。 可慢慢的,就变了味,他辗转在君黎清口中,两人呼吸交融在一起,好似天大地大万物化为了须有,只有眼前一处真实。这种感觉熟悉而又陌生,在记忆里的某个角落蠢蠢欲动。 君黎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眼神中闪过一丝清明,睫毛微颤,方才看到郁流华一脸决绝的跳进封魔印下,浑身是血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饱含了无尽的愤怒和失望。 师父…… 双手猛地抬起,将郁流华脑袋狠狠压下。 两人更加紧密无间,他反客为主,顾不上自己被咬的鲜血淋漓的唇瓣,强势撬开郁流华牙关,将舌头伸进去征伐。 吸允的声响在耳边炸开。 郁流华躲着他舌头,想要撑起身子,君黎清却好似知道他要这般似的,不知从哪里拧来一股劲,上半身猛地翻转将他压在身下。 脑袋一低,重新覆了上去。 郁流华抵御着这股强势,几乎是带着怒气和豁出去的心态,一个劲的在君黎清唇上、舌尖啃咬。 而君黎清则是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一面被咬出了眼泪水,一面还吻滋滋有声。 最终还是郁流华受不了了,偏头在他颈上咬了一口,浑身战栗着哑声骂道:“小兔崽子!” 君黎清眼神清亮,看着郁流华喘着气,嘴角还挂着一缕银丝,明明心中已经被他主动的一吻搞得疯了,嘴上还是有气无力道:“……师父演技真好,我都被你骗到了。” “为师演技好?”郁流华眯了眯眼,极具危险性的眼神让君黎清下意识侧开身。 果不其然,郁流华半抬的腿就这么僵硬在了半空。 他侧头:“论会装,这大荒还有谁比得过你君黎清?” 君黎清无辜地眨眼:“师父不信的话,将我的心掏出来看看。” 山主总是不吃药_119 “方才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师父打断了。”君黎清握住他微凉的手,“留在师父身边,哪怕每天都要忍受一边抽筋扒皮,拆骨食肉的痛,都觉得是甜的。师父有自己想做的事,想护的人,所以师父如果有一天觉得累了,可不可以回头看一眼,我……” 他低头,附耳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什么?”郁流华不解。 “师父猜猜看。” 郁流华又气又无奈,抬手抹了把嘴,酥麻的感觉尚未淡去,方才近乎拼命的一吻将他计划全部打乱!心道果真是个混账东西!孽徒! “师父不光下手狠,下嘴也狠,你看,咬的。”君黎清指了指自己仍旧在流血的唇,还厚颜无耻的伸出舌头模仿刚才的舌吻动了动。 郁流华忍着将他掀出去的冲动站起身,抬眼望去满室狼藉,顿觉心塞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萌萌哒的小珺珺的地雷!谢谢我是小人嘿嘿的地雷! 玻璃混糖!开动! 第58章 合界(四) 齐萱第二次来到郁流华这边, 望着好似打了一架的屋子几乎是转头拔腿就跑。 开什么玩笑?小两口打架遭殃的肯定是第三个人啊!别问她为什么要说小两口, 《山主大人的小娇妻》写的太入迷,一时间改不了口! 郁流华一个瞬移挡在她面前, 一言不发地拎起齐萱后襟扔到了君黎清面前。 齐萱抬头,瞥见郁流华有些肿红的唇和躲闪的眼神, 回头又发现君黎清被蹂躏到流血的唇瓣,如遭雷劈, 这这这不会是二师兄强了君黎清吧!怎么可能!虽然自己爱写些东西,可二师兄分明就是一副禁欲冷情的样子,而君黎清不说话也活似冰山, 这俩冰山真的撞出火花了?! 齐萱满脑子的小剧场开了闸的往外蹦跶。 “给他看看。”郁流华揉着太阳穴, 弯腰去捡屋内“残骸”。 君黎清见郁流华开始收拾屋子, 下意识地脱口道:“师父,我来吧。” 郁流华捧着碎木块的动作一顿, 回头看了他一眼, 忍不住讽他:“瘸腿的君公子、君道友, 您还是歇着吧, 再出点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齐萱见郁流华出去了, 一双眼睛熠熠闪光:“原来二师兄嘴吧也能这么毒啊!” 君黎清:“师父只是在生我的气。” 齐萱听他这护人的语气简直跟二师兄如出一辙,挪耶地看着他:“你俩谁上谁下?”说完又自言自语道, “肯定不是二师兄,他要是在下面……噫。”光是想想郁流华这三个字,浑身都能打个激灵。 “齐萱姑娘性格……挺……好。” “哎, 过奖过奖!”齐萱二百五似的完全没看见君黎清眼底的戏谑,她请示了一下君黎清,见他点头了,这才将指尖搭在他左手脉上,问他,“你这伤在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反噬?” 君黎清:“斩魔剑。” “怪不得……”齐萱有些同情,“你这把剑有些奇怪啊,寻常人的本命法器都是为了让主人更上一个台阶,辅助主人体内灵力运转释放,可你的……怎么好像有种禁制,我……”她还想进一步试探时,君黎清却撤回了手腕。 “你多虑了,哪有什么禁制。” 齐萱自己虽会医术,可对修行不甚了解,听到君黎清这样说也只好将方才探到的现象归结于修炼的阻碍。 “静水说昆吾曾帮你梳理过经脉,我瞧着也是很有效。”齐萱见没什么大事后,八卦因子又开始作乱,君黎清先前在大荒那可是闻名遐迩,传言他模样俊美,与二师兄有的一拼,只可惜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 如今一看,确实不假,当真长了张足以令大荒女子夜夜思慕的俊脸。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侧脸始终透着股疏离和无法接近的拒绝——哪怕他们已经说上了话。 齐萱:“你真是君黎清?那个斩魔剑主?” 君黎清点头。 齐萱:“哎,你怎么想不开要拜我二师兄为师啊,我当年要不是看在他长得……呸呸呸,都是黑历史,不提,我跟你讲,他这个人吧,臭脾气一堆,有时候懒的要死有时候又巴不得所有人都能勤快起来,发起火来比大荒毁灭还可怕,啧啧特别是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能。” “嗯?”齐萱被他这句肯定的话语打断了思路,停下来看着他。 君黎清静静地说道:“师父想什么,我都知道,而且,他很好。” 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要在我面前揭我师父老底了,没用。 齐萱简直就跟吃撑了狗粮似的撇了撇嘴角:“你这话我可以理解为恋爱中的无脑吗?”她忍不住打击他,“但你崩想二师兄上你们君山提亲啊,那场封门役可是你们山主亲自动的手,二师兄虽然不说,但我知道他巴不得一掌掀了君山。” 君黎清脸色怪异地白了一瞬。 “哎,你怎么了?我……我就是这么随口说说。”齐萱还以为君黎清真被这句话唬住了,忙道,“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君黎清平静了一下,打断她的话道:“我上郁山提亲可好?” 齐萱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三师兄会宰了你的。”她安慰地拍了拍君黎清,“不过我真的很佩服你,拿下二师兄,需要勇气!要是你早出生了几千年,我俩或许还是情敌,也怪我当年太年轻,被他那副皮囊吸引。不过你放心,我支持你,如果需要什么技术性的参考……” 她给了君黎清一个你懂的深奥眼神,随后又忽然想到什么,遗憾地叹了口气:“不过你是下边那个就不用操心了,躺着就行,找机会我给二师兄科普一下,顺便让丹道峰做几个润滑膏,内部价。” “齐萱你是不是活腻了?” 君黎清由着齐萱在一旁瞎想,一言不发。 反倒是从屋外进来的郁流华脸色难看,他真的很想将齐萱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亏他先前还觉得这小妮子天真可爱,现在整一个小黄文发动机! “哎哎,师兄你先别走,把他抱上床,做事怎么这么没头没尾呢!先前我就说了,这是病人,要好好照顾,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还想不想他好了?” 郁流华听齐萱发完话,走过去将君黎清从地面打横抱起。 手部卡在了膝盖弯,惹得君黎清嘶地一声抽气。 齐萱又开始喋喋不休闹他:“他伤的是膝盖,你就不能托着屁股点,下手轻点,走路慢点……哎哎,对,先放屁股再把腿放平。” 郁流华突然想默写一本女戒四则糊齐萱脸上。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0 等安顿好君黎清,郁流华一回头,就见齐萱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二师兄,刚刚是我身为医者的本能在作怪!您大人有大量,我自己滚行吗?” 余光瞄着郁流华,见他没有想说话的欲望,她继续道:“病人以后不能动怒,不能滥用灵力,两个月后才可以下床试着走动,不然体质再好哪怕长回来了,走路也会不利索。还有,最好每天能用灵力引他疏导一下经脉,好了,我滚了,师兄玉树临风,倾国倾城、武功盖世,千秋……” 郁流华手掌一翻,直接将她飞了出去。 君黎清见状没忍住笑了声。 就是这声细不可闻的笑让郁流华胸口蓦地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君黎清性子可以算得上是清冷寡淡,甚至现在流传出来的嗜血杀神都足以表明,君黎清这人绝对的不好相处,可自从君黎清来到他身边后,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好像都有种无言的默契。 而且这明目张胆的笑还是两人认识以来头一回见。 “你笑什么?” “对师父用倾国倾城四字,倒将师父同那些俗人喻成一道了。” 难道不该划重点这个词语形容美女较多? 郁流华板着脸:“我本就是俗人。” “那师父是承认倾国倾城了。” “君黎清!”跟他玩文字游戏? 君黎清重重咳了一声,郁流华立马压下火气,坐到他身旁将人拉坐起,顺着背拍了拍,拍完又觉得自己手贱,真是有火无处发。 君黎清笑着覆在他另一双手上面,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个动作,却让狭小的屋内瞬间温馨起来。 “师父现在心里一定在想,这个君黎清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我规矩,触碰我底线,真是太惹人恨了。” 郁流华嘴角一抽,还真说对了。 “那师父可知,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变得没有原则?变得愿意退一步?” 郁流华心道:肯定是脑子有病! “再试一次吧。” “什么?” “别动。”君黎清将双手缓缓覆到郁流华脸上,像是打量稀世珍宝般轻轻摩挲着。 然后趁着郁流华发愣的须臾,低头吻了上去。 不复之前打架似的凶狠,而是一种小心翼翼,先是在唇侧轻轻辗咬,而后撬开他的牙关,湿滑的的舌头还带有些浅淡的血腥甜味细细缠弄着郁流华有些怔愣的舌尖,交换着彼此的温度。 眼神瞥见郁流华绷紧的面容,他伸手抚上对方眉间拧紧的纹路,头微微偏了个方向,交错开了些许,加重了力道在他口腔内肆意舔舐,一时间两人的呼吸愈发炽热难耐起来。 郁流华不光面上有些绷紧,背脊也挺得直直的,脑中嗡嗡作响,好像那吸吮的声响已经通过口腔直接传到了脑中,搅乱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他有时候为了任务需要也会跟女人接吻,只是那种感觉跟君黎清带给他的完全不同。 女人总是小鸟依人,你吻她,她会红着脸闭上眼睛,甚至浑身发软倒向怀里。而君黎清却始终用那种侵略性十足的眼神紧紧凝视着他,目光一寸一寸地掠过,紧紧尾随他左右。 唇齿间有了疯狂的趋势,可他竟能感受到这股疯狂劲背后的一抹难以言表的害怕和胆颤。 君黎清。 你在害怕什么? 来不及让他细想,新一轮更加深沉地动作袭来,郁流华终于忍不住哼出一个颤抖的音。 结果显而易见地惹得某人兴奋不已,愈发卖力地深吻。 以及无法算清时间究竟过了多久。 直到君黎清离开了他的唇,他还仿佛身在云端。 片刻后郁流华脑子里过了电般猝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小兔崽子牵着鼻子走了! 置于君黎清两侧的指尖有些发抖,他垂眸,瞥见被褥被他无意识中揪出了两团明显的褶皱后,心情就跟打赢了一场架后突然得知对方是个凡人般憋屈。 他努力平息了下气息,试着将话题扯到正路上:“……腿伤好了,回君山。” 转折来的太快,君黎清一下没反应过来,委屈地叫了声:“师父释嫌我吻技不好吗?我可以多练练的。” 君黎清的眼眸中好似水面波光泛着粼粼亮点,又好似将人溺毙的深泽,千般暖阳难入,万般深壑难平,郁流华在他视线中坚持了不到三秒就别开了头:“君黎清,你脑袋里还能装点别的东西吗?我让你回君山自然是有别的原因。” “破天宗是吗?” “脑子转起来了?” 君黎清无奈在郁流华嘴角点了点:“师父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在我们干完正事之后,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你听到有东西碎了吗?” “嗯?” “这里。”君黎清厚颜无耻地摸着胸口。 郁流华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他翻过来痛打一顿解气,可偏偏对他这副一脸正经说着无赖话的表情感到无可奈何。 君黎清将郁流华拉过来,又对着他唇亲啄了一口。 郁流华瞪大了眼睛,抬手将他脑袋往后推了半臂;“君黎清,你!”他深吸一口气,怒道,“给我安分点,别总动手动脚。” 君黎清见他皱着眉,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狡黠:“我现在只能动嘴啊师父,至于动手动脚,请恕徒儿暂且无能为力。” 郁流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君黎清见郁流华真的要生气了,才收敛了些。他知道现在还不宜过快,偶尔示弱和任性或许能够让师父心软,但不代表这个人会一直容忍他。 不管怎样,他面前还横着一个欺骗的字眼,或者说……更多的事和隐秘就像未知的猛兽,不知何时会跳出来反咬他一口,甚至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毁个干净。 如今既然已经过了开头,那么接下来,只需一步一步慢慢逼近,直至他退无可退,心甘情愿接受这份感情,留下来!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1 郁流华转身出了门,方才脑中突然出现郁寒萧和谢羽的面容,就像是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心中直冒寒意。 方才的一点暖意几乎让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忘了这是什么世界,尽管齐萱和郁静水并不在意这种事,尽管郁澄空已经做出了退让,可大荒呢?他要如何顶着这种身份做事?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只想点燃火把!! 第59章 合界(五) 破天宗 “以前还当‘迎修’是个好差事呢, 现在想想真是祸不单行啊。” “可不是。”答话的人弯着腰将门外的箱子推进来:“前阵子去荒东域的几人听说碰到什么斩魔剑主了, 死无全尸,不过那个君黎清是谁, 我怎么没听说过。” “斩魔剑主君黎清啊,哦, 忘了你年岁还小。” 说完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里面正在登记的男人听见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重重咳了声,头却没抬, 手中的狼毫笔刷刷刷地记载了一溜名单:“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来了几个月都不长记性吗?” “我们这常年冷冰冰,只有这些搜集来的法器宝物, 哪里会有别人过来。” “是啊。” 管登记的冷笑一声:“你们别忘了, 那边还住着个人呢, 指不定哪天宗主过来。” 有人嗤笑一声:“要真受宠,宗主怎么可能将人打发到我们这种犄角旮旯里。” 说话间, 院子东边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物品落地的声响。随后, 门“哐啷”一声被人用力推开, 一个有些羸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我的药呢?为何还不送来。” 管登记的心想你一个被发配到这里的娈宠, 凭什么到我们面前吆三喝四的。还当自己是宗主心头好呢? 尽管内心鄙夷,他面上还是放下了笔, 起身朝施容行了一礼:“施公子,您可得担待些, 没看见我们在忙着吗,要不您先坐会,我忙完给您催催。” 施容病态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整个人像是被什么猛地刺激了,突然发疯似的冲到正在登记的箱子面前,挥袖将里面的东西全都推翻了出来。 旁边几人一边急着去捡一边劝他:“您对这些死物撒什么气啊,想讨好宗主不如好好跟那些得宠的公子们学学。” “狗东西,要你们管,等宗主来了,我便让宗主杀了你们!”他说着,又想去推翻旁边几个箱子。 “这些物品可都是要上交给宗主过目的,您要是坏了规矩,宗主怪罪下来,别说我们没提醒您。”管登记的一脸木然地看着他发疯,嘴里却忍不住带了点嘲讽,“大好男儿不专心修炼,成日里想着雌伏男子身下,真让人佩服。” 施容听到雌伏二字,更是怒不可遏,本来还有些白的脸色瞬间气红了。 “施公子,你隔三差五地朝我们发脾气也没用啊。”其中一名模样不错少年安静地跟着他一路捡东西。 这人是前阵子被打发来院子里的,听说是朝宗主发脾气惹了宗主不快。可指不定哪日宗主想起来,又会将他召回去,因此他现在对这位的态度不能太差:“我听说宗主喜好收集扇子,不如我送您一把,没准宗主见了又将您招回去了。” 施容没理他,仍旧发泄着自己怒火。宗主一直未碰他,哪来的雌伏? 一道卷轴就在施容乱七八糟撒泼中被踢翻了轴盖,哗啦一声铺平开来,露出了真面目。 施容愣了一瞬,待看清是什么后一口气顿时呛在了喉咙里。 画卷上的男人不知是作画之人并不熟练亦或是故意如此,面目上模糊不清,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朦胧,唯有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眼眸清亮透彻,同时又蕴藏着浸染了鲜血的杀伐之气。 像是刻意羞辱他每隔一阵子都要承受挖眼之痛般,眼角眉梢还能堆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傲然。 而手中…… “这幅画你们是不是想送给宗主?你们是不是又想送人给他?我不准!不准!”脑中乍然回忆起同样受宠的几人,有的是鼻子,有的是嘴巴,有的甚至因为手都被宗主藏在了后院,接着这些细节猝然连成一个人影,他脸色一白,迅速在画卷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施容!你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管登记的男人指着他,一脸怒容。 他身旁的少年拽了拽他:“算了,就一副画让他撒气去吧。” “闹够了没!?” 屋外突然突兀地出现一道怒吼。 施容仓促中只来得及将画卷捡起来背在身后。 进来的常景洛只是扫了施容一眼,见他瑟缩在一旁不出声,哼了一声,便径直拿起了桌上的册子。 施容这回大概是被常景洛的突然到来吓得不轻,想起先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更是大气不敢喘。 只听常景洛低沉不耐地吩咐:“折兰扇和曲无扇拿来看看。” 虽不知为什么每次宗主都对扇子情有独钟,但既然宗主发话了,几人兵荒马乱地迅速应了声,开始在散乱的法器中寻找。 常景洛看到乱成一团的众人,心中愈发烦躁。眼角瞥见异常沉默地施容和那双盈着雾气的眼睛,竟意外的平静下来。 “你拿着什么?我看看。” “不、不是。”施容吓得往后退了半步,而后又觉得自己这番作态实在惹疑,只好顶着常景洛的目光,头皮发麻道,“施容见这画挺好看的,心生欢喜,想留下。” “既然你喜欢……” “宗主,找到了。”跪在地上少年捧着扇子颤巍巍的打断了两人谈话,并趁机朝施容瞥了一眼。 常景洛蹙着眉没说什么,将扇子那在手里掂量了几下,而后将扇子打开。 普通至极的山水画……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2 再打开另一把,还是如此。 方才还有些平稳的气息重新不安分的暴动起来。 底下跪了一地的人感受到了上位者的怒气,顿时将身子弯得更低了。 “一群废物!” 房间里的法器在这股强大的压力下,尽数爆裂。 施容一个没站稳,身子踉跄着压倒在身后的茶桌,手里的画卷轱辘着滚到常景洛脚边。 死寂般的空气中,忽地起了一阵风。 那尚未完全铺开的画卷缓缓露出一角。 常景洛低头。 一双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的手就映入了他眼眸。 只见画中人右手握着一把黑色折扇,那把折扇又经由右手轻轻搭在了左手掌心。 这个姿势是十足的挑衅,却浑然天成着一抹骨子里的优雅。 屋内的威压像被人掐断了般,猝然静止。 施容抬头去看,只见常景洛脸上挂着一抹说不出意味的笑意,像是多年夙愿终于抓住了匆匆而过的尾巴,疯狂、震惊、欣喜在他脸上交错着闪现。 施容心中咯噔一声,觉得好像有什么危险正在悄悄酝酿。他顶着压力想要上前抢先一步将画捡起来,却却被常景洛一掌挥开,背脊猛地撞在身后冷硬的墙面,接着吐出一口血。 常景洛抬手将画卷吸至眼前,画卷一展而落。 画上人脸庞微侧,五官有些模糊,但那双睥睨众生的眼眸却格外明亮。作画之人应当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子,也只有女子才能绘出这双栩栩如生的眼睛。 常景洛伸出手,将卷轴上吊着的一个同心结瞬间烧尽。 他将画卷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将面容上的几个脚印轻轻擦去,却仍旧有些留在上面。见此,他满腔怒火全都发泄到了屋子内的几人身上:“连副画都护不住!”随手拉过一人,将他脖子拧断,这才觉得舒坦了些。 “这画哪来的?” “回宗主,是是……”管登记的男子目光朝刚刚翻到在地的箱子上一瞥,“是凫山搜来的。” “那人现在在哪?” “……属下不知。” 下一刻,这人被常景洛按住头顶。巨大的吸力从常景洛五指间向四面八方散开,底下那人目眦尽裂,七窍缓缓流出殷红血水,面色越来越白,眨眼间已是皮包骨。 常景洛松开手,那人便化作尘土一堆。 常景洛视人命如草芥在破天宗也不是头一回了,整个屋子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唯恐这时候撞到宗主的火口上,到时候落得跟眼前人一样的下场。 然而就在众人战战兢兢的时候,先前想着奉承施容的少年似乎想起什么,颤巍巍地爬到常景洛身边,壮起胆子道:“宗主,我、我好像想起来了,凫山一带是由李刀带人前往的,可、可李刀那队人遇到了君黎清,已经覆灭了。” “君、黎、清。”常景洛将这个名字在口中反复嚼了几遍,“还真是阴魂不散。” 说完又指着画冷声问:“那你们可知这画上是谁?” 一群人胆战心惊的摇了摇头,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生怕这么说又惹到常景洛那根敏感的神经,连忙问了句:“要不属下找丹青好的画师临摹数份,散于大荒?” 常景洛不屑地笑了笑:“打草惊蛇吗?”笑完又将刚刚说话的那人踹了出去,“今日发生的一切若是让本座听到半句风声,你们也就没必要活着了。” 青帝的风姿寻常人连万分之一都难以企及,要是就这么散出去,啧啧,想想真是不爽的很。就算这人不是青帝,单凭这双眼睛,就算死!也该留在他身边! 施容见常景洛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那脚步就好似走在他心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在耳畔轰轰作响。 然而常景洛想着画的事,压根没注意到他便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施容忽然站起,冲前面的身影忍不住道:“宗主不想知道这人是谁吗?” “你知道?”常景洛总算停了下来,转身朝施容看了一眼,这人眼角眉梢不笑的话确实有几分青帝的影子,只可惜…… “施容知道。”他朝前走了几步,跪地哀求着拉着他衣摆,“施容只想以后能好好留在您身边服侍,绝对不会再犯错了,希望您能允许。” “你胆子挺大?敢跟本座讲条件。”常景洛弯腰捏起他下巴,饶有兴味地在他眼角抚摸了片刻,“你不是很想知道本座喜欢他什么吗?” 施容感受到冰凉的指尖覆在他眼睑上想闭眼可又怕常景洛生气,只好虚睁着双眼一眨不眨,眼眶内的泪水忍不住打转。 他发出一声哭腔:“不敢了。” “就像现在,哪怕那人身处绝境,也绝对不会露出你这样的表情,这种好似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卑微、下作的贱样。”常景洛拍了拍他脸颊,“不过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说出来,本座便让你回罗浮殿。” 施容竭力克制住自己发抖的声音道:“虽、虽然这画像面容模糊,但只要参加过首次封门的人都知道,这扇子乃是荒中至宝,至于扇子的主人……”施容偏生卡在这关头。 常景洛加重了手下力道忍不住道:“说!” 施容见他眼底晦涩不明的疯狂,不知为何竟能感到一种苦涩的快感:“郁山山主,哦,不对,郁山前任山主郁流华。”施容察觉下巴上的力道轻了许多,接着道,“可他已经死了,二百年前就死了。” 这事常景洛是知道的,只是他在大荒醒来后时常要通过沉睡和闭关恢复力量,因此对这位郁山山主只有耳闻,却并不感兴趣。 毕竟大荒死一个人也很寻常,怎么就……就是他呢?! 青帝的扇子从来都不肯让他看,他也只隐约知道那扇子上题了两字,加上天道降下的封魔印让他们几乎元神俱散,分隔了这么久,若是重新凝神化体样貌有所改变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个结果,他似乎觉得心中也好受了些。 或许画上这人只不过与青帝长的有几分相似,又或许这扇子只是他用来装饰的,尽管抱着郁流华不是青帝的想法,可心底仍旧又一小簇火苗正在滋滋作响并强烈地告诉他:是他,不会有假! 常景洛走后,施容走至屋内少年面前。 “走吧。” 少年错愕了一瞬。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3 施容:“你的心思如何,我自清楚。” 少年将心头的雀跃埋下,恭敬的应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二更 第60章 合界(六) 君黎清单手拉着郁流华胳膊, 另一只手里拄着之前郁流华用着的竹杖, 一点一点在院子里练习。 郁流华能够感觉得到拉住他胳膊的力道十分小,甚至可以说不像是依靠着他反而是在挽手, 在与不在没什么两样,可他就是鬼使神差的陪着君黎清一圈一圈散步似的游荡。 他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邪, 每日闲着无事就想看看君黎清在干什么,但他又说不出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如果君黎清在床上躺着看书,那他的视线也绝对跟着一起走了。甚至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盯着他的面容犯懒,从头发丝到脚尖, 一个数一个数的数着时间。 而君黎清好像默许了他这种明目张胆的视线, 只不过自从那天冲动过后, 与他相处意外的克制循礼,甚至扶他出门练习腿部力量的时候都会规规矩矩的说一声谢谢。 结果反而让郁流华浑身不自在起来。 “师父在想什么?”君黎清突然毫无预兆地开口问道。 郁流华脚步顿了下, 回想时发现自己刚才居然在放空, 但他又不好直接这么说, 只好扯道:“风景不错。” “师父还记得多少?” “嗯?” 君黎清注视了他片刻, 轻声道:“云山的日出很美吧。” “嗯。”说完郁流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分明没去过什么云山!只是刚刚经他这么一提醒, 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而那个画面里的他闭着眼睛靠在君黎清身上。 面前就是翻涌着的无垠云海, 向远方看去,天际将白,紧接着万丈光芒自远方一座山顶蓦然射出, 衬的云海瑰丽迤逦,两人在这画里的缱绻也好似染上了层暖意。 正当郁流华出神时,君黎清出声道:“有人过来了。” 话刚音落,结界外就传来了郁静水欢快的叫声:“二师兄!我来啦!” 郁流华眉头一皱,努力将方才那一幕赶出脑海,可扶着君黎清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些。 君黎清推开他道:“师父,我自己走吧。” 郁流华:“……” 他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郁静水从结界外奔进来,正对上郁流华发呆的目光,不禁感到奇怪,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二师兄?” “嗯?”郁流华回过神来,头部转向郁静水这边可眼神却一点都没移动显然还处在深思中。 郁静水立在他身旁等了会,郁流华才揉了揉太阳穴道:“不是说了没事不要往我这边跑吗?” “有事!”郁静水斩钉截铁。 “哦。”郁流华压根不信。 见郁流华要走,郁静水这才别扭地说了声:“是我的私事。” 郁流华侧头,见郁静水脸颊绯红,眼神躲躲闪闪,心道:怪了,郁静水这小子竟然还会脸红,莫不是看上哪家的丫头了? 他记得齐萱手下的均心峰倒是清一色的女修,而郁静水也没出过远门,如此想来是一桩喜事罢。这么想着,他伸手将手边的门把带上,眼神不经意瞥见君黎清坐在书桌前,正翻阅着前几日还未读完的话本。 低着的脑袋让人有股想去摸摸的冲动。 “二师兄,小师侄最近好些了么?”郁静水见郁流华一直望着屋内,为了表达自己身为小师叔的关心,便想要进去瞧一瞧。 郁流华地关上门:“嗯,好多了,有事出去说吧。” 郁静水:“……”又不是什么小姑娘,犯得着护得跟母鸡似的吗? 两人走到院子里的一颗遮天树下,郁流华手中无物可打发,索性将扇子拿出来把玩着。 郁静水却吓得捂住脑袋:“二、二师兄啊,有话好说,别拿扇子。” 郁流华用扇子敲了敲他脑袋,问道:“你们为何总怕我开扇?” “还不是因为……”郁静水猝然顿住了。 郁流华顺着他的话问:“因为什么?” 郁静水反射性地搬出郁澄空:“三师兄不让说。” 郁流华:“……”你这是不打自招吗? 郁静水大概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妥,磨蹭了半晌,才紧张道:“可以当做没听到吗?” 郁流华挑眉:“你说呢?” “也不是不让我们说。”郁静水苦恼地挠了挠头,“只是这事跟小师侄脱不开关系,三师兄性子你是知道的,当年没打死小师侄就算好的了。” 郁流华听他把话说完,又听到跟君黎清有关,握着扇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二师兄你曾开过扇,当年……” 当年郁流华同郁澄空 “荒西那边的君自在前阵子捡了个小孩,如今已带着人来了。” 郁流华口中咬着一根红绳,伸手将自己披散的头发聚拢到颈后,随意扎了扎,露出一张略显年轻的俊美脸庞。 郁澄空见他不说话,重重地在桌上敲了两下:“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4 郁流华白了他一眼,弯腰将长靴绑紧了些:“听见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 郁澄空:“你见还是不见。” “送上门来的架还能不打?” 郁澄空没好气地在他座椅上邓了一脚:“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整天想着打架?君自在指不定给你送麻烦来了,你没听我刚刚说的吗?还带了个小孩。” 郁流华先回答了他之前那句话:“打架也是一项有益于身心的运动,还能增加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促进感情。” 接着又道:“再说了,麻烦?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人最喜欢的就是麻烦了?”郁流华整理着装完毕,一脚踏了出去,“难不成他还记挂着先前我赢了他君山弟子一事?不是吧,这人度量这么小,输了就是输了,还想来找场子不成。” 郁澄空紧跟在他身后道:“要是你不把人家弟子打得浑身光溜溜的话……也许这种面子问题就不存在了。” 郁流华嗤了一声,同他对打的那人是君山化形了的一条蛇,浑身光溜溜的不还有层蛇皮吗?犯得着现在跟他秋后算账? 两人各有所思。 待下了山,果然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等在了门口。 郁流华一眼就看见了他身旁站着的白衣小男孩,那男孩五官精致,不难看出长大后也必然是个大荒女子争相爱慕之相,只是神色却淡漠至极。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在郁流华出现后,便一直直勾勾地盯着他。 郁流华眉头一蹙,觉得这目光也太直白紧人了些,便将生死扇取出横在手中,偶尔挡在眼前晃一晃好隔绝那小孩的目光。 君自在还是年轻的模样,眉入鬓角,神态不卑不亢,颇有一番凛然正气:“郁山主,叨扰了。” “客气。”郁流华瞧不上这股子周周正正,说完转身就走。 郁澄空见小孩一直注视着郁流华,心中生出几分不快,虽然很不想夸郁流华,但他不得不承认郁流华的样貌确实惊人。只要是大荒之人,便哪怕年岁不大,也该懂得什么是礼貌。这么一直瞧着教养实在太差。 第一印象判定完之后,郁澄空便走在了小孩前面。 山间小路修得齐整,加上几人都是修行之人,不消片刻便已到达了目的地。 四人到了迎客处,郁流华还是一副懒散模样,一拂衣袖,坐在了上座。 “招待不周,君山主多体谅一下。”郁澄空就着他的话给君自在沏了一壶茶。 君自在记挂着自己要办的事情,就算看不惯郁流华的所作所为也不敢当着人面表现出来,只好客套起来:“是我们前来叨扰了才是,郁山主百忙之中还能来亲自迎接,实在是荣幸之至。” 他见郁流华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琢磨着继续道:“郁山人杰地灵,才能养出郁山主这种惊世之才啊,我听说郁山主今日醉心剑道……” 郁澄空再一次故意走到郁流华面前,侧着身子挡住那小孩灼灼的目光。 郁流华:“有什么话就说,我这人最烦婆婆妈妈。” 君自在巴不得早办完事早离开,听了这话,立马将君黎清推到郁流华面前。 郁澄空:“……” 郁澄空被君自在挤到了一旁。 郁流华头皮发麻地看着君自在:“什么意思?” “这孩子体质特殊天赋卓绝,乃是传说中的天灵体,在我君山着实可惜,郁山主精通……” 他话还没说完,郁流华就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了,打断道:“我不收徒。”说完,他注意到小男孩神色暗淡了下去。 君自在似乎没料到他竟然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一时间愣住了,并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君黎清。 君黎清心知郁流华的脾气,他朝郁流华迈了一步:“诚心求教。” 郁流华看着眼前只比他腰际高了半头的小孩一脸认真的模样,突然来了点兴趣:“怎么个求教法?” “打一架,若觉得不错,让我拜你为师。” 郁流华惊讶地扬眉。他都多少年没遇上主动上门找他打架的了?这回一个小毛孩居然都敢同他谈条件,而且只是为了拜他为师? 中途的经过郁静水没亲眼见证,总之他到现场的时候就看见郁流华压着君黎清,那把扇子反而被君黎清握在手里。 “郁流华!”郁澄空的声音好像在他耳边,又好像远在天边。 模模糊糊中郁流华被一股极其强势的力量压制着无法动弹,眼前白色晃人眼球,让他无端的生出一股烦躁,张嘴就对着君黎清胸口咬了下去。 君黎清闷哼一声,却没推开他,反而将人更加用力地压在胸口。 。 “所以说,我当年开扇后是神志不清的,还跟君黎清打了一架,从那以后,郁澄空便不让我开扇了?”郁流华把玩着扇子,在郁静水面前突然打开。 郁静水被吓了一跳,一屁股滚到了石桌下面拿出符纸就要点燃召唤郁澄空,却被郁流华一掌掀掉了。 等了半天,没动静。 郁静水从石桌下面探出脑袋,只见郁流华拿扇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郁静水沉默了一瞬后,突然嚎叫着抱上郁流华大腿,“你被小师侄制住以后,我看到小师侄当着三师兄的面亲了你一下!还是亲嘴!三师兄气的同君自在从山顶打到山脚,并且发誓再也不同君山来往了。小师侄最后还说等他长大了要来郁山提亲,说你既然不肯收他做徒弟,他就让你做他媳妇。” 郁流华:“……”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_(:3∠)_ 第61章 合界(七) 郁流华内心堪称天雷滚滚, 他嫌弃地将郁静水踹到一旁, 在郁静水一脸茫然的注视下,竟然无话可说。 生死扇影响他的事情他心里清楚, 而君黎清来过郁山并且要拜他为师这件事郁澄空却是一个字都没提过,一万多年的记忆除非高科技, 否则总会有些偏差和遗忘,他之前没当回事, 现在想来,这漏洞真够乌龙的。 君黎清这小兔崽子那时候才多大?竟生出这般心思,怪不得现在事发郁澄空像是早有预料般, 既没痛骂他也没有绝交, 原来这预防针打的那么早?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5 郁流华露出一个想笑却生生被什么憋住的神色。 “二师兄, 你别吓我!”郁静水看见他的笑容心里直犯怵,以为疯癫之症终于要发作了, 想要起身压住他。 谁知郁流华却摇了摇头, 转身坐在了石凳上:“我没疯, 过来。” 郁静水半信半疑。 郁流华伸出一根手指问他:“这是几?” 郁静水毫不犹豫:“一啊。” “看, 你答对了,所以没有疯。” 郁静水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于是拍拍屁股坐到郁流华对面。可一坐下, 他又猛然想起来,他又没发疯二师兄问他是什么意思?难道不该他问二师兄是几才能表明二师兄没疯吗? 郁流华折扇在他脑门重重一拍:“行了,说你的事。” 郁静水对待事情向来喜欢刨根问底, 哪怕郁流华将问题岔开,他的思路也还处在自我世界中:“二师兄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可以控制这扇子!” 郁流华拗不过他只好道:“记得第一次封门吗,君自在曾废了我修为,只可惜阴差阳错反而替我重新打通了经脉,修为上来了,自然生死扇受我控制。”以上纯属瞎掰,谁信谁傻。 但郁静水就是个傻的,他对郁流华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深信不疑,长“哦”了一声,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是这样,那二师兄你看我能废一次吗,说不定我也能像你一样!” “你以为废修为是万能的?”郁流华正色,“不管做什么都需得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废修为相当于将你全身骨头经脉打断重组,别说更进一步了,直接陨落都是可能的。” 郁静水听到骨头经脉打断时一个哆嗦:“我、我就是说说,二师兄你别这么严肃嘛。”太有压迫感了! 郁流华:“……” 郁静水:“那当时是不是很疼?” “忘了。”郁流华淡淡声道,而后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郁静水一眼,“要不我让你体会一下?” “……不!我还是说正事吧!”郁静水头摇地拨浪鼓似的,动了动唇,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会才道,“是这样的,我这几天总觉得心里慌慌的,跟丢了东西一样,想去又觉得烦躁,到了晚上还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郁流华:“这种问题不是该请教齐萱?” “不是,我还没说完呢。”郁静水脸颊腾地一下红了个透,“晚上如果睡着了就会做那种梦,找不到衣服穿,还有就是那种嗯嗯啊啊……” 郁流华见他不好意思的模样,心中有了数,原来是春梦,看来这小子春天真来了。 “我同齐萱讲总觉得怪怪的,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肯定没有经验啊。” 郁流华很想反问他一句:那我就有了?然而他最终还是没把自己的情史提出来,假装高深莫测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师兄一定为你好好解答。” 郁静水小声道:“怎么才能讨人喜欢啊,我觉得他一点都不喜欢我,每次找他都巴不得早些赶我走。” “那是她害羞。”女孩都这样,欲拒还迎,欲语还休。 “是、是吗?”阿昆竟是害羞?他又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我是认真的,我想永永远远同他在一起。”郁静水垂头丧气,每次与阿昆说喜欢的时候,阿昆总觉得他是在说笑。他知道阿昆活了很久,甚至比二师兄还要大些,难道是嫌弃自己年纪小吗? “时时刻刻出现在她身边,她渴了就给她递杯水,饿了就做顿饭送过去,无聊时陪她说说话,三个字:不要脸。让她渐渐习惯你的存在。”郁流华其实自己也没有过追人经验,当年岳然从任务世界回来后受系统影响向他表白,两人也算是朋友,他便顺势答应了处处看。 那段时间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情侣约会期间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不该做的当然还没来得及付诸实践,他甚至想好了毕业后两人申请双人任务,一起逍遥。 结果,却是自作多情,一个月后他就被……甩了。 唯一一次恋爱史半路夭折,胎死腹中。 “那他不会觉得我烦吗?” 郁流华回过神:“两人要想长长久久自然需要两情相悦。他若对你有心就不会觉得你烦,若是没有,你也趁早收收心,将精力放到修炼上。不过,事在人为,我无法代替你做决定。” 郁静水嘿嘿一笑:“我若是去找三师兄,他肯定又要将我臭骂一顿,还是二师兄好,现在说出来心中好多了!等我成功了再来告知二师兄!” 郁流华见他斗志昂扬,心中也愉悦起来:“你心中所想的是哪位女子?放心,我只是有些好奇,不会做什么的。” 郁静水猝然愣住,他、他好像从开始就没告诉二师兄,他心所慕的是……身为男子的……阿昆。二师兄一直以为他看上的是哪个女子吗? “难道不是我们郁山的姑娘?” 郁静水摸摸鼻子道:“不行,二师兄你别问了,我、我得保密保密!” 郁流华心中微微有些疑惑,却没再多问什么。 郁静水屁颠屁颠地走了以后,郁流华在外面待了一会,直到天色渐暗才重新进了屋。 君黎清放下手中的书本,乖乖地叫了声:“师父。” 屋内背着外面的光线显得有些昏暗。 郁流华抬手将桌上的灯点燃,走到他身边:“这么看书是想瞎吗?” “没有在看。”君黎清扶着桌子起身,也没看郁流华淡淡道,“我去休息了。” 郁流华听到这语句头皮一紧,飞身挡在他面前。 “君黎清!” 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了上来,但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君黎清站在他面前低着头看着地面,郁流华突然想起郁静水之前说的话,猛地将君黎清推到椅子上,自己欺身压上。 君黎清短促地叫了声“师父。” 郁流华伸出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捻,衣襟便向两旁滑落去。 感到胸前蓦然一凉,君黎清睫毛微颤,心跳剧烈地像是要跳出胸膛,可他却一点都不想推开郁流华。 暖黄的灯光下,郁流华面容俊逸,鼻梁挺立,既有成熟男子的稳重又有一股非常诱惑的吸引力,明明是自相矛盾的两种气质,可偏偏在他身上体现出了极致。 君黎清被他压地发丝凌乱,竟有些不敢直视郁流华的眼睛,便偏开了头。 鬓角长发滑落,露出一双有些发红的耳尖。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6 郁流华眼神一动,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低声笑了声。 他不动声色地在君黎清锁骨处牙印点了点问道:“你之前说这个是狗咬的?那给为师描述一下这狗长什么样,日后万一碰到了,还能替你报仇。” 君黎清:“……” “怎么,不会记不得了吧。”郁流华伸手又将自己衣襟敞开,“我这里也被一条小狼狗咬了口,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君黎清眼神飘忽,睫毛颤地更厉害了。 “我出关前你是否来过郁山,还给我送了封信?”信上写着我会还回来的,恐怕就是指的这件事吧。 “嗯……” 还真敢承认?郁流华狭长的双眼眯了眯:“先不说你是怎么破了我郁山大阵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我静室的,千把年的旧事也能这么念念不忘,徒弟你可真记仇啊。” “……”君黎清现在完全是郁流华手里的一块肥肉,任他宰割,每一句话都能在他内心掀起滔天巨浪,偏生他无话可说。 郁流华眼角的余光瞥见君黎清的耳朵越来越红,甚至从耳尖蔓延到了耳垂。 真好玩。 郁流华看惯了徒弟面瘫的表情,如今配上渐变的耳朵,竟觉得徒弟十分可爱,忍不住起了坏心,想继续逗一逗他,可又怕徒弟真生气,毕竟这段日子两人之间好似隔了一层什么。 他开门见山道:“你这阵子怎么了?” “徒儿很好。” 装?你继续装? 郁流华挑眉,将自己又压低了些,同时扳正君黎清脑袋,两人鼻尖不过一寸。 两人瞳孔中均映着对方的模样。 片刻后。 君黎清在他的高压注视下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师父、你都……知道了。” “嗯。”郁流华看着徒弟微微蹙起的眉头,心情好了些,好似刚刚的较量是他赢了般,“方才静水提了一下,我好像还有些印象。君黎清,没想到你小时候胆子也挺大啊,第一次见面就敢跟为师叫阵。” 君黎清看着郁流华满是戏谑的眸中里只有他的影子,内心满足地直想出门跑两圈,然而他面上还是佯装镇定,并且深吸了口气:“徒儿那时是真心想拜拜师的,但是师父不肯收。” “所以你这么多年来就学了一招幻形术,变成郁清?”郁流华在他耳垂上捏了捏,软软的,还有股灼人的温度,“是不是要恭喜你一下终于成真了?为师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后辈耍弄。” “师父要教训徒儿的话……”君黎清努力忽视着耳朵上微凉的手指,“可以不要动手动脚。” 某人不安分的右手顿时停下来,同时左手将君黎清的衣襟拢好。 君黎清坐直了身体,见郁流华目光移开了反而自己偷偷瞄了一眼郁流华半敞着的白皙胸膛小声道:“师父之前也不让徒儿动手动脚的。” 郁流华好像找到了些头绪,转过头来道:“原来你在气这个。” “没有。”君黎清不动神色地收回目光同时毫不犹豫地否定了,说完,又郑重地抬起头看着郁流华补充了一句,“等徒儿好了,一定满足师父。” 郁流华听完这话,骤然一噎,顺手将书本挥到他脸上,他是信了君黎清的邪才觉得这货学乖了,安分守己了,内里还是个流氓本质! 君黎清见郁流华拂袖出门,郁闷地将盖住脸的书本拿下来:“……”好像又说错话了。 手中的书本封面被施了法,看不出原本的名字,君黎清在上面轻轻一点,瞬间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书本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山主秘事——珍藏版》。 当年他初到郁山,偶遇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红着脸送了他一本据说是珍藏版的经典书籍,他还以为郁山典籍能够被弟子随意传阅,后来才发现竟是一本剖析师父的小册子。 他觉得挺有趣的就将书本一直藏在床铺下,这才躲过了那次郁流华的大清扫。 他打开到先前没看完的地方。 “想要走进山主的心里,一定要一步步来,切忌大浪滔天式的勇往直前。春风细雨般的呵护和走心才是唯一的秘诀。” 他之前受心魔影响,是有点激进了…… 继续翻。 “诚实篇。哪怕你犯了天大的错,只要诚心悔过,认真认罪,都会得到机会。最重要的一点,你所思所想绝对不要有半分隐瞒!(严重怀疑山主会读心术法)” 他已经很隐晦的向师父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师父怎么还是生气了? 而且这段日子,他也没有给师父添麻烦,能做的事情自己都做了。 师父生气什么呢? 君黎清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  君黎清是假司机真纯洁!都是装出来的老司机哈哈哈哈 第62章 合界(八) 深夜。 弦月挂于天际, 投下清冷微弱的光芒, 冷风从山林叶稍上拂过,连动起疏影重重。 几名巡夜的弟子被阵风鼓动了衣袍, 乍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哆嗦着道:“怎么感觉突然冷起来了。” “好像是有点。” “这几年不是一直这样吗?”另一名声音清亮的弟子笑了笑, “原先我们是感觉不到变化的,现在这样不好吗?我觉得还挺新鲜, 对了江行,听说你们剑峰峰主有意提拔你做剑峰主事,所以才将巡夜的任务交给你锻炼锻炼啊。” 一直跟在队伍末端地江行听到这话,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有这回事, 你们别给我瞎传……等等, 谁拍我肩膀?” 话刚音落,他蓦然转头, 眼前一黑。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7 “怎么了江行?哪有什么人啊?”排头的男子朝他身后望了望, 没发现有什么动静, 于是将他这话忽略了过去, “我看你是太紧张,草木皆兵了吧。” 片刻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嗯, 是我太紧张了。” 仔细一听,这声音平静无波, 隐隐有股子说不出的怪异。然而这抹疑惑只在众人心头一掠而过,很快大家又继续往山上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领队的人抬头看了看道:“已经三更天了, 就在这里等吧,下一班师兄马上就来交班了。” 队伍中有人打了个哈欠:“连续一月巡夜,这回总算可以好好洗把热水澡,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呢,副山主的脾气你们也知道,真是一个惨字都不足以形容我现在的处境。” “你这话说的真欠揍,副山主亲自教导那得多好的天赋啊,只可惜我天赋不行,因此入门选的是丹道峰,不过我们周峰主人好说话,每月只需交一份作品即可。” 两人的谈话瞬间点燃了整个队伍八卦的激情。 “还有那个均心峰的师姐师妹们,要是有机会能同她们比试比试那该多好。” “哟呵,要真遇上了,你下的去手嘛你。” “去去去,别揭穿我。”谈笑间几人已经到了岔口。 这时,“江行”突然开口问了一句。“郁……之前的那位山主你们可知他住哪一峰啊?” 众人尚处于疲劳状态,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问话的是谁,只下意识地冲北边那座最高峰指了指:“那边,最高的主峰,不过那地方已经是禁区了,你问这个做什么?”说完后,回答的这人顿住了,感觉有些不对劲,“江行,你不是比我们来郁山要早得多吗,怎么连山主住哪都不知道。” 又有人道:“山、山主都陨落多年了啊,虽然我没见过,但听说山主的修为高深莫测,郁山山脉大峰都是他一手提上来的。” “行了,大晚上可不可以别提,我有点害怕。” “江行”垂眸,眼中红光一闪而过,片刻后抬起头:“各位师兄,这几日乏得很,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江行。”有人叫了他一声,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江行”的身影已经迅速没入了黑暗。 “行了,让他走吧,这几日确实挺累的。”领队的表示深有同感。 “可是……”说话的少年颤抖地指着北方,“你没发现他回剑峰的方向不对吗?” 剑峰地处主峰东南角落,如果要回去怎么可能一路往北,再加上这人刚刚问他们的奇怪问题。 众人心头登时冒上一股寒气。 “还不快追!” “等等!!感应符呢!” 感应符若是放在空间戒怕来不及取出,因此他们巡夜时都是悬挂在腰带上的。此刻经人一提醒,众弟子纷纷去摸自己的腰带。 “没、没了!” “我的也没了!” “怎么回事?!” “定是有人冒充了江行!”领队的虽然慌神,却还保持着理智吩咐,“你们两个去通知副山主,剩下的跟我追!” 郁山发生的一切只要郁流华有心必定全数知晓。 因此当那人到了结界外的刹那,郁流华睁开了眼睛。 君黎清抬手将灯点起转瞬又被郁流华灭了。借着不算亮堂的月光,他看见郁流华从打坐的状态飞快地起身,在他面前设置了一个结界。 “师父……” “待着别出来。”郁流华低声道,“有人动了结界。”说完,人影一闪,消失在君黎清面前。 君黎清双拳紧握,在床板上重重打了一拳。 郁流华隐匿好气息后以防万一,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蒙住脸,这才往结界处走去。 随着他越走越近,那股强大的力量也越发明显,是他非常熟悉的一种气息,冰冷、血腥、暴虐,等等,这是……魔修?! 郁流华再也顾不上隐藏,闭眼感受了一下那人的方位。 东边! 瞬间将结界打开一处飞身而出。 结界外,夜色朦胧。 溪水潺潺声将这处的静谧衬托得愈发诡异,溪水边立着一个人影。 郁流华见他穿着郁山弟子服饰,心中生疑,右手背在身后快速地结了一个符印。 溪水边那人似有所感,扶着额头转过身来,将额前长发撩向脑后,露出一双褐红色的眼眸!而那眼眸却饶有兴味地盯着郁流华的方向。 有趣,这人竟然也是魔修。 他冲对面叫了声:“出来罢。” 话音未竟,瞬间,铺天盖地的威压以那人为中心荡了开来。 这股威压将他这具肉身控制在原地无法动弹,而在内里的他却觉浑身细胞都兴奋起来,就像是有人突然触碰到了他尘封多年的征服欲,连灵魂都忍不住战栗。 强!真强! 好久没碰到这么强的力量了! 褐红的眸子紧紧盯着远处,像头饥饿许久的恶狼缓缓地打量领地里的猎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角。 那人已经从阴影处缓缓走出,步履轻盈稳重,随着他一步步靠近,落脚的土地上渐渐凝结了一层寒霜。 待走近了,才发现这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分外好看的眼睛,那双眼睛兜起万千星辰,湮没无垠苍穹,仿佛从远古走来,裹挟着冰冷的气息。 让他有一种青帝再临的错觉!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8 然而未等他细细看,对方出手了。 电光石火间,那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移至胸前,朝他打出驱魂印。 常景洛被逼的无法,只好率先出了身体。 郁流华只一眼便知晓这弟子身体被“绑架”了,不是夺舍,而是将原身意识困在识海中,因此这魔修应当只是一缕分神而非真体。 很谨慎,而且……不算弱! 郁流华发现那人出来之后,也瞬间释放出来自己的威压,只可惜这里——是他的地盘! 两股力量相持不下,但仍旧是郁流华更高一筹,最终将人压在了方寸之地上。 “真令本座大开眼界啊。”常景洛毫不掩饰地赞叹了句,“有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为什么要蒙住脸呢?” 郁流华听到他的自称本能地觉得有点耳熟。 然而那人全身都沉浸在黑雾之中,连样貌都看不真切,唯有这低沉的嗓音和赤红的双眸还有些辨识度。 郁流华:“你修出了元神?” 常景洛猝然顿住:“你……说什么?” “大荒生灵只有寿命和仙体,却不会有元神,没有元神便无法轮回,一旦死亡就是永远陨落,而你……”郁流华毫不畏惧那团黑气,走上前伸出手在上面玩似的拍了两下,“能将元神分裂出一部分,令人大开眼界的是你才对啊。” 常景洛心中的震惊不亚于郁流华。 这个秘密…… 他怎么可能知道,还了解地这么清楚! “说吧,你是何人?来郁山的目的是什么?否则……”他语气骤冷,“我不介意毁了你这部分元神。” 常景洛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听过,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同他说话了。如今听在耳里,竟觉得身心舒畅。 “小小郁山能有什么东西值得本座惦记,本座过来,当然是为了寻美人了。”他将黑雾撤去,瞬间从威压下挣脱来到郁流华身后,双臂揽住他肩膀,“特别是,你这种大、美、人。” “放肆!”郁流华眉间一怒,反手聚力将身后的人来了个过肩摔。 然而这人却在落地的瞬间,身体化作黑雾散了个干净,同时在另一个地方重新汇聚起来。 “美人还是乖乖躺着比较养眼,但你这样的,好像更合本座胃口呢。”常景洛虚虚点了点他衣服,指尖往左右分别一划,“就像这样,轻轻扒光你的衣服,亲吻你的锁骨,捻着……” 郁流华在他没说完之前,隔空甩了他一巴掌。 常景洛没来得及躲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片刻后,他将脑袋缓缓移正,伸手抹了把嘴角,再次看向郁流华的目光便带上了势在必得的芒光。 那个画上的美人既然死了,眼前这个好像也不错。 “本座会记得美人这一巴掌的见面礼,现在,就乖乖随本座走吧。”说完,眼眸一暗,由他血液凝聚而成的一枚血针以极其刁钻的角度不动神色地朝郁流华射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出“铮”的一声剑啸。 紧接着一道蓝色光芒划过长空,朝着两人径直飞来。 狂风将树叶灌木卷得簌簌作响。 飞沙走石,山峰轰鸣。 那枚血针受剑气影响,在到达郁流华颈部时生生偏了一个角度,而郁流华也发觉了不对,连忙侧过身子。 常景洛看着那把剑,褐红邪气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了滔天的恨意。 “君黎清!”常景洛没料到君黎清竟在此处,咬牙将力量灌注到右手,想要挡住来势汹汹的斩魔剑。“你个懦夫!” 郁流华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只见那男子一身藏青色长袍,眼窝深陷,鼻梁高挺,鬓角红发妖异至极。而褐红的眸子显然已是魔修大能的征兆。 郁流华思绪流转,哪怕大荒灵气充裕,也绝无可能短短二百年内出现!这人难道是…… 看到斩魔剑的一刹那,郁流华已经千回百转了数道思绪。 他见那魔修想逃,便将生死扇招出,藏在袖下。 在神海中下达了指令:【桎梏】 常景洛顿觉脚下一紧,只见两条铁链从地面破土而出,死死锁住了他的灵力。 斩魔剑压根不懂什么叫墨迹,径直从常景洛身体穿过。 “失策啊失策,没料到那懦夫也在此。”常景洛看着自己渐渐透明的身体也不慌张,反而半跪在地抬头看了眼郁流华。 “美人,本座希望下次见面,我们打架的地点可以换到……”他朝郁流华笑了笑,“床上。” 说完瞬间消散。 斩魔剑完成主人的任务后,也重新撤了回去。 郁流华看着躺在地上的弟子,叹了口气,正欲将人拎起送到郁澄空处,却听身后数道脚步声。 “站住!什么人!” 与此同时,他眼前突然晃了一瞬,整个人站立不稳踉跄着退了两步,他只好扔下弟子转身回了结界内。 作者有话要说:  君黎清你要有危机感呐! 第63章 合界(九) 山主总是不吃药_129 破天宗 正在罗浮殿后殿的真身陡然一震, 吐出一大口鲜血。 常景洛睁开眼睛, 仔细看的话,褐红的眼底仍旧闪着莫名的兴奋, 失去了一点元神对他来说也无伤大雅,不过需要时间重新修炼罢了。 用部分元神换一个极其肖似青帝的人。 划得来! 他将嘴角溢出的鲜血舔舐干净。 这时, 门外有人敲了敲。 “宗主,谢长老到了。” “进来。” “是。” 常景洛将气息稳定好后才将结界撤去。 谢羽身着红衣推开门, 雌雄莫辩的侧脸在地面的微弱的反光下显得格外好看。 常景洛撑着额头,侧躺在睡椅上。 谢羽走至常景洛身前,发现他神色有些疲惫, 好似受了什么大伤, 心中疑虑却不敢多问, 只好唤了声:“宗主。” 常景洛掀起眼皮:“你之前去过郁山?可有此事。” 谢羽听到这茬,立马跪了下去:“我只是见宗主迟迟未能拿下郁山, 这才自作主张递了耀名帖。” 常景洛看着眼前明明跪着眼神却不卑不亢的谢羽, 俯身前倾抬起他下巴:“知道当初本座为何选中你吗?” 谢羽眼神微动。 “就因为本座知道你心里真正想要的东西, 你很有野心, 谢羽。”常景洛将手掌覆盖在他胸口,“天底下凡是有欲丨望的人, 都逃不过本座的眼睛,你既想要权利, 又想要郁寒萧留在你身边,只可惜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谢羽本来古井无波的双眸在听到那个名字后起了波澜,他直视常景洛妖异的双瞳, 似乎有些可怜他:“宗主根本没有爱过人,当然不会懂。” “不。”常景洛轻声道,“本座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本座也有那么一个想得到却无法得到的人。” 谢羽睁大了眼睛。 “很吃惊吗?”常景洛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他身后,又好似看向了更遥远的地方,“求而不得才是人生一大憾事,所以当你足够强大后,就不会有这种遗憾了。” 谢羽:“既然有喜欢的,为何还要在宗门里养那么多男宠。” “你这话问的不对。”常景洛摇着头,“本座宠他们只是喜好,而那个人,才是唯一配得上本座的。” 谢羽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理解常景洛,只觉得他口中的喜欢、爱就像虚无缥缈的承诺。而他喜欢郁寒萧,这辈子就只会有他一个伴侣! 常景洛眼神一动,手指在椅手上缓缓打着节拍:“至于你……”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一阵暴动。 紧接着“嗖”地一声,有什么射了过来。 谢羽反应很快,他迅速起身身形如风朝前进了数丈,旋身而起将射来的箭矢拦截在半空,同时缠在手腕上的金丝线破窗而出,将外面那人死死捆住。 谢羽微微使力往后一拉。 一个身影撞裂了窗户被谢羽拉扯进了屋内。 那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色衣袍,胸膛剧烈起伏,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常景洛:“要杀便杀!反正受了那般欺辱我也无颜活下去,呃……” 谢羽制住他。 “下手够快。”常景洛紧紧盯着他掐住少年脖颈的手,“但不够狠。” “是吗?”说完,谢羽猛地用力,只听“咔擦”一声,那少年头部一歪没了声息。谢羽将他扔到地面,取出一块巾帕擦了擦手,“这位不是近日来最受宠的明公子吗,我怕刚刚杀了宗主又要找我问罪。” “本座说了,这些玩物不配。”常景洛连看都懒得看,直接挥手将尸体化作灰烬。 谢羽心中一寒:“……” “本座还以为你在破天宗这么些年,爪子都收起来了哈哈哈。”常景洛突然大笑起来,只是那声音里却无半点笑意,“你先前那副低三下四的模样看着真不顺眼,还是初次见面的时候比较可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哪怕打不过也从本座身上咬下一块肉。” 谢羽轻描淡写道:“我倒是觉得当年的我,真是愚蠢。”但凡他能有现在一半的力量,也绝不会让郁寒萧就这么从他身边逃了。 常景洛能感受他内心的躁动不安,微微一笑,满不在乎道:“本座教你功法、给你权利,你当然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做事。因为本座从来不喜欢压抑人的天性,只要你有本事,破天宗都可以拿去,当然,除非你能打败本座。” “宗主说笑了。”谢羽平静道,而后又问,“宗主深更半夜唤我前来,难道就是为了看这出戏?” “戏吗?被发现了啊。”常景洛褐红的眸子骤然幽深,眼眶也泛起细细的红色纹路。 谢羽道:“破天宗没有谁可以做到悄无声息接近宗主,除非被默许。” 下一刻,谢羽胸前被无形的掌风重重一击,背脊砸在墙壁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耳畔嗡嗡作响。 常景洛冰冷无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本座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本座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方才不过是让你看看背叛本座会有何下场。” 常景洛身形消失在原地,几乎是同一时间又出现在谢羽身边。他蹲下身揪住谢羽长发,看着他大口喘息的模样,眼底寒意毫不掩饰地暴露出来:“本座有没有说过,郁山这个地方,不要乱插手。” 谢羽知道这事总算被提出来了,心下松了口气:“郁山……也就一条天之脉罢了,况且……郁澄空已经收下了耀名帖,日后还不是唯我派马首是瞻。” 常景洛脸上阴晴不定:“本座要的,是整座山脉,而不是一条走狗。”片刻后,揪住他发丝的手顺着后颈往下移,直到奇门穴停下。 谢羽眉头骤然拧紧,他感到有什么顺着经脉往他胸口涌去,像是千万根细针在无规则的扎着:“宗、宗主。” “本座知道你不屑用双休来增加修为,可你毕竟犯了忌讳,若不惩戒一番怎么长记性呢。”常景洛松开手,“从今日起,你每日都必须吸满一人功力才可解除瘾症,要么,你就喝干他的血,否则一个月后全身灵力就会燃烧殆尽,最终成为——” 常景洛缓缓吐出两个字:“废物。”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0 谢羽垂眸掩盖住复杂痛苦的神色,低声道了声:“我知道了。”片刻后,他缓过神,“既然宗主想要郁山,那么下个月郁山新任山主即位大典,可以亲自前往。” 提到郁山山主,常景洛有一丝失落,自言自语道:“那个叫郁流华的……果真死了么……”但这股情绪也就影响了他片刻,很快便将这人抛之脑后。 说起来,之前在郁山见到的那个神秘美人,居然连君黎清都出手相护,那个懦夫当年默许天道的自我清洗,却不敢与它作对,只知道逃避,甚至弄出一个大荒,以为这样就可以…… 等等! 君黎清不是向来与青帝形影不离吗?而君山同郁山也是互看不顺眼,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留在郁山,而且出手帮其他人? 除非那个人就是…… 常景洛一想到这个可能,全身血液登时上涌。 他懊恼的想是不是这回第一印象又搞砸了?! 而那个君黎清惯会在青帝面前装模作样!装乖巧!装可怜!博青帝同情心泛滥!万把年前就是这么做才会被青帝宠着的,现在是不是又打算故技重施! 只可惜他刚刚才受了重伤,无法再次分离出元神。 可恶! “你知不知道君黎清也在郁山?” 谢羽抬头,露出疑惑的神色。 谢羽道:“罢了,你下去吧,一个月后随我一起去郁山。” 郁山 四下俱寂,眼前屋子、树木、台阶在郁流华眼中都仿佛有了重影,夜风习习,掀起门上贴着的一道符纸。 郁流华将符纸揭了推开门。 随即转身将背部抵上去。 门陡然合上的声响在寂静的屋内十分明显。 郁流华眯着眼,黑暗中隐约看到床上坐着一个人影,这才放下心将长明灯点燃。 “噗”地一声,屋内骤亮。 君黎清留给他一个背影,无声抗议郁流华方才直接丢下他的举动,表示不想跟他说话。 郁流华忍着身体的不适,举步向前。 或许是他不太稳重的脚步声引起了君黎清的注意。 床上的人影动了动,但仍旧克制着没转身。 “徒弟?” 君黎清一声不吭。 郁流华还是头一次温声细语的说话得不到回应,尽管自己理由十足,但是将他困在结界里,确实不妥。 而且方才他的斩魔剑破开结界,想必也花了番功夫。 郁流华心里有点内疚。 坐到他身边将被子掀开,一声招呼不打,伸手在他腿上轻轻按了几下,又覆到膝盖上感受了一下长好的骨头:“还疼不疼了?” 君黎清终于把脑袋和上半身转过来了,用明显有些发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郁流华。 直将郁流华盯得想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又或者在地面劈开一条缝钻进去了事。 他颇为惆怅地想道:小兔崽子这回气得不轻。 君黎清其实刚才听到郁流华关心的问话时,心就全软了,只是那种再一次被抛弃,被当做累赘的心情有如硬块一直梗在他喉咙,叫他咽不下也吐不出。 索性倒头下去,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郁流华愣了片刻,哭笑不得:“那……你睡吧。”他看到毛茸茸的脑袋露出了头顶,透出股可怜兮兮的味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轻声道,“没有不要你。” 被子下的躯体明显颤抖了一瞬。 郁流华瞧在眼里,唇角微微勾起,似乎已经找到自家徒弟最容易生气的点了呢。 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朝桌子走去。 正当他起身的瞬间,眩晕袭来。 郁流华竭力稳住心神,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 难道是之前力量使用过度的后遗症? 容不得他继续思考,从脖颈处蔓延而出的火热渐渐席卷了他整个思绪。 他将水壶里的水颤抖着倒了一杯,仰头喝尽,下肚后仍旧觉得口干舌燥。 整个人恍惚处在一片火海之中。 热! 好热!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解毒,一脸正直! 第64章 合界(十)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1 一杯凉水下去, 身体里的热度不降反而愈发强烈。 他不禁将衣领敞开了些, 可皮肤一接触到空气,热浪便从四面八方马不停蹄地踏过来。 将他逼入一个方寸之地。 郁流华只想有块寒冰将他冰冻起来, 好解了这要命的灼热。 然而眼下的状态却是—— 他连迈动步伐都虚软无力。 双手猛地撑在桌面,郁流华摇了摇头, 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画面,可倒映出来的却是光影交错在一起的模糊画面。 他下意识地还想再倒杯水。 “哐啷”! 君黎清察觉到了不对劲, 旋风似的掀被下床。 一双腿矫健有力,哪里有半分瘸的模样! “师父!” 郁流华紧闭着双眼面色潮红,额间鼻尖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发丝也一缕一缕地被汗水粘附在鬓角, 整个人突然朝地面倒去。 君黎清吓得要死!连忙上去抱住郁流华。 郁流华无奈之下只有向系统下达了指令:“【强制刺激】” 指令一经执行, 痛楚袭来。 君黎清看见郁流华脸色刷的一下惨白,紧咬着殷红的下唇都已经出血了。 君黎清自己脸色也难看起来:“师父, 怎么了, 你别吓我!”他伸手去掰郁流华下颚, 触碰到面颊的瞬间, 好似碰到了火炉,他自言自语道, “怎么这么烫!” 郁流华终于从剧痛中回过神,眼神清明了些, 他喘息着道:“……抱我……去静室。”那边有寒玉床,应该有用。 “好!”君黎清言听计从,打横起郁流华往外冲。 没跑两步, 又被郁流华打断了:“……等等!那边有人……算了,打桶冰水吧。” 君黎清抬眼一看,果然在静室旁看到了几名弟子。 两人重新回到房间后,郁流华已经到了极限:“【加大刺激】” “继续使用精神刺痛会损害主人精神力,系统无权继续。” 郁流华:“……”季云深你这系统设置的厉害了! “【解决方法】” “稍等,系统分析中……” “血液中火灵力高达87%,只需泄掉元阳一次,再辅以外物压制便可解。” 郁流华当然知道他这是怎么回事,下边涨得难受!肯定是方才跟那个人对战时对方使的暗招,不幸的是他中了,虽然看起来程度不算那么严重。 可眼下徒弟还在他面前晃悠,他实在做不到拉下脸自己解决。 正欲开口让君黎清出去,没想到系统刺激的余波散去,灼热难耐成数倍席卷而来。 于是出了口便成了极为细碎的呻、吟:“嗯……” 君黎清将郁流华放到床上后正准备去打水,耳边骤然响起这声低吟,如同百只猫爪细细挠着他的心,不知不觉中,也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喉结上下动了动,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他转过身鬼使神差地走到床前,却被眼前的画面吸引了全数心神,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眼前的人面色隐忍,双颊绯红,多年冰冷的面具和自持瞬间被打碎。 发丝凌乱铺散在雪白的被褥上,扬起的细长脖颈线条优美,衣袍滑落至手肘处,露出胸口大片白皙,怎么看都透着股活色生香。 而腰带不知何时被那人自己断开扔在一旁,露出看着瘦削却充满力量的劲瘦腰肢。 君黎清一眨不眨地盯着,隐隐觉得眼前画面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可又找不到头绪和解决办法,只好焦虑地坐到郁流华身边。 他听见郁流华一直在喊热和水,便将桌上还未被打碎的最后一壶水取过来。 没有茶杯,便自己饮一口,捏着郁流华的嘴对着喂一口。 郁流华像条离了水濒死的鱼遇到一滴雨露,疯狂挣扎着去吸取。 没消多久,一壶水就见底了。 对了,刚刚师父让他去打冷水…… 君黎清举一反三,将自己体温迅速降下,伸手覆在他额头道:“师父,洗冰水对身体不好,徒儿也可以变得很冷帮师父。” 冰凉的手掌覆盖在额头,郁流华舒服的叹了一声。 这声音落入君黎清耳中自然又是一番海啸卷过。 他见郁流华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也清明了些。 便开始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帮师父一把而暗搓搓地兴奋着,漆黑的瞳孔倏然迸射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郁流华认出了眼前人是谁,脸上不自觉又红了一层,羞愤于自己几乎赤丨裸的模样,嘶哑着声音道:“滚!滚出……出去!”理智只回笼了一瞬,很快他便无法控制地朝冷源摸索而去。 “嗯……” 君黎清像是得到鼓励一般将身体的温度又降了些。 而后便察觉到一双带着湿热的掌心顺着胳膊摸索上来,最后,整个人都倾向了这边。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2 “师父……”他低声唤了声。 郁流华压根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自己已经抱上了一块寒冰,整个人都十分舒服。手指也顺着自己大敞的衣袍往下。 君黎清感觉到有什么抵在他腹上。 意识到那是什么后,耳尖蓦地红了个透,温度变化太快,直接冒出了两道白雾。 “师父,你想和我蹭蹭吗?”他不大明白要怎么解决,毕竟自己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之前在静室罚抄的时候虽然因好奇看过一两张图画,只不过那画面太过模糊,隐约看出是两人抱在一起亲吻蹭蹭。 他以为师父现在也是想同他这样,于是有些期待地问了句。 郁流华耳畔轰鸣声不绝,他自己解决了一会,完全出不来,急的都带了一丝哭腔。 “师父,我要怎么帮你……你、你别哭啊。”君黎清心疼死了,眼角余光瞥见郁流华的动作,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伸手覆了上去。 郁流华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一方面是从未有他人触碰的地方突然被抓住,本能地给他带来一丝排斥,可另一方面,对方的动作生涩无比却十分有用。 没一会他便发泄了出来。 君黎清看着手里的白浊,像是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盯着郁流华。师父肯定是被刚刚结界外那个人下了暗算,才会变成这样。 一想到师父这副模样被他人瞧去,说不定那人还会对师父做跟他相似的事情,他就忍无可忍! 幸好……师父现在在他身边…… 郁流华浑身发软,热量还未褪去,只好闭目伏在君黎清肩膀上微微喘息。 同时在心里给自己狠狠扇了两巴掌。 丢脸! 丢大发了!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又因修仙的缘由,向来清心寡欲,连自渎都未有过,更不要说现在是借由君黎清的手才…… 君黎清感受到自家师父莫名其妙的悲伤情绪,有些不知所措。 他抬手覆在郁流华后脑勺上,又解开自己衣服将对方脑袋压向自己,好更加直接的贴上冰冷的肌肤。他莫名觉得这样任由自己作为的师父真是太可爱了! “师父好些了吗?要不要再蹭蹭?”君黎清想,或许是师父在害羞,所以还是自己主动一点比较好。 蹭蹭?郁流华头皮一紧,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 君黎清大手一捞,将人重新楼到了怀里:“徒儿一定会怼师父负责,我们……我们都这样了。” “……?!”哪样了?郁流华一脑门问号,心道:你顶多帮了我一次,照齐萱小黄文发动机的程度连开胃菜都够不上。 等等! 郁流华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一直以为君黎清沉着冷静一副我什么都明白模样,毕竟之前几次的态度都十分强势,难道在这方面一点都不懂?!甚至他从来没有过…… 然而君黎清还处于激动之中,愈发觉得自家师父是在害羞,于是,二话不说,低头擒住了怀中人的双唇。 舌头趁着某人浑身无力的时候,很容易便撬开牙关伸了进去,强势扫过每一寸,宣告自己所有。 他将对方温热湿软的舌尖反复厮磨,直到耳边突然传来细小的哼哼声才撤退。 正当他满心欢喜时,一股力量将他踹翻在地。 抬头一看,额间抵着师父那把生死扇。 君黎清满脸委屈:“师父你不能用过徒儿就扔……”他低下头,“刚刚还说没有不要徒儿的。” 郁流华刚刚熄灭的火苗又被这混账东西点了起来,好在发泄了一回,有了点力气。他看着地上耳尖通红的某人,联想到方才混乱的场景,顿时又气又赧。 “君黎清!你!”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后面半句突然噎住,因为他有种预感,那就是君黎清可能真的不懂,于是这股气又被他生生咽下去。 真是看多了嫌烦,不看又忍不住。 郁流华冷哼一声,背对着君黎清将衣服重新穿好,扶着虚软的腿打开门。 君黎清被生死扇困在原地,一直目视着郁流华离开屋子背影消失,还在纳闷为什么师父会突然发脾气,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数息之后。 他耳朵动了动。 敏锐地听见了不远处“扑通”一声,有什么跳进了河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萌萌哒的小珺珺手榴弹! 谢谢季翊的地雷! 明天存稿,不更。13、14、15日可能会有日万更(尽力)希望能够支持!_(:3∠)_ 蠢作者觉得两人感情虽有进展,但目前无法强行过快,总归是要慢慢相处和理解的,么么哒。 还有就是蠢作者发现这种事情写的不好,以后会专注写好剧情,向女神看齐!女神笔下的小受哪怕哼了一声都算开车了哈哈哈 第65章 合界(十一) 自那晚的事情发生后数十天, 君黎清都没再见过郁流华。明明结界范围不大, 出门晃一圈也不过半个时辰,他心知师父这是躲着自己, 自己偏生又想不出办法,只好待在竹屋里。 这天, 齐萱上门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3 她拉着身后一脸不情愿的齐蛋蛋,借着复诊的名义, 暗搓搓地跑来找素材。谁知刚一进门,便被君黎清吓了一跳。 她放下手中的食盒,看着乱七八糟漂浮在半空的物品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二师兄呢?” 君黎清闷声道:“师父不愿见我。” “那你现在在搞什么?”齐萱伸手推开面前静止不动的障碍物, “再说了二师兄不可能无缘无故不理人的, 你肯定是惹到他了。” 君黎清:“……” 齐萱走到他身边, 开始替他检查。 片刻后,她松开手, 冲君黎清眨了眨眼睛道:“你这腿, 早就好了吧。是不是被师兄发现了才惹他生气的?” 君黎清心中有数, 没作声。 “也不对啊, 要是如此,二师兄不会留你到现在, 那是何原因?” 君黎清眼前蓦然浮现十几天前师父在他怀中的模样,下腹又开始作怪。 原先师父是当做没发生过的模样回来解了他的禁制, 可那天夜里他做了一个疯狂而又绮丽的梦,梦中他压在师父身上,尽情亲吻相拥, 然而自己却感觉身体的某处有什么堵着无可发泄,憋屈的很,结果第二天一早醒来,就发现亵裤和床单湿漉漉的。 师父见状,脸色变得很难看,二话不说就走了。 自此才再也没见过面。 齐萱见他不肯说话,便开始自顾自猜想:二师兄是个禁欲惯了的人,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对哪个人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反而这个君黎清一来,不仅接二连三挑战二师兄底线,而且还明目张胆地追求,更可怕的是,二师兄居然一句话没多说! 这分明是默许的意思! 齐萱见君黎清眼神闪烁,心里“咯噔”一跳,忙问道:“二师兄是不是把你那啥了,然后不好意思见你?” 不得不说,齐萱终于发挥出了点身为女子的预知感,一下子切中了要害。 君黎清默默听着,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齐萱气愤道:“你后面还好吧,二师兄是不是拍拍屁股就走了?”她见君黎清低着头,登时一拍桌子,“没想到二师兄是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吃干净就跑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我真是看错他了。” 君黎清还是听不得半句他家师父的不好,道:“不是师父,是我。” 齐萱:“哦……嗯?”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君黎清话里的意思,再将自己之前所想推翻,脸上一会红一会白,精彩纷呈。 夜幕降临,竹屋内一片漆黑。 齐蛋蛋被逼着听了一下午的少儿不宜和思想教育,被齐萱拽着出去的时候精神恍惚,宛如死鸟。 突然,一股熟悉的气息出现在前方。齐蛋蛋浑身僵硬,再也迈不动步伐,紧接着。 “啾啾!!” “嘭”地一声化为原形,飞到齐萱脑袋上。 齐萱被蛋蛋扑棱地差点没站稳,赶忙扶住旁边的树。 郁流华蹙着眉从树上飘落,定定地落在两人面前。 齐萱头皮一麻,叫了声:“二、二师兄。”她偷偷瞄了两眼,发现郁流华神色淡然,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顿时松了口气。 简直太可怕了,她压根没法想象出面前这个一脸冷漠的二师兄,意乱情迷时是什么模样。 郁流华侧头瞥了她一眼道:“你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啊。”齐萱背脊倏地挺直,正经立在一旁,乖地连齐蛋蛋都没眼下去,抬起翅膀挡在眼前。 郁流华顿了一下,问道:“这次怎么花了这么长时间,他……君黎清还有什么问题?” 齐萱心道:有本事你自己去问你徒弟好了,明明在意的要死,还假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但她可不敢就这么直接吼出来,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道:“没什么大问题了,只是这段时日没有人替他梳理经脉灵气,有些控制不好。再过个把月应该就能恢复。” “嗯。”郁流华面无表情目光也无波澜,语气冰冷道,“既然如此,你便通知让他走吧。” “师兄你自己说不行吗?”齐萱一个嘴快,毫不犹豫地反问他。 郁流华沉默半晌,才淡淡道:“原来我不是山主,竟叫不动你齐峰主了。” 齐萱被这句话说得快哭了,这才交代:“谁说都没用了,君黎清已经走了。” 话音刚落,她看见郁流华身形颤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是吗?那便再好不过。” 仔细一听,这话里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齐萱默默想二师兄你舍不得就直说嘛,人这回可真走了。 郁流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一时间既觉得轻松,又觉得哪里空落落的。他故意躲着君黎清,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好好考虑到底要怎么面对这份感情。 既然他已经走了,那便作罢吧。 也该将这段日子散出去的性子收回来了,距离任务结束只有不到千年,他的计划还得继续。 “郁澄空的即位大典什么时候?” 齐萱不假思索道:“二十天后。” “邀请了哪些山门宗派?” 齐萱咽了口唾沫,打算慢慢回答。 郁流华又道:“捡几个重要的说。” 齐萱先前整理好的思路瞬间被打断,她只好挠挠头从郁山这边开始:“我们荒北域除了昆吾君和接近苍穹海的绿缇山就没再邀请别人了,荒东域和荒南域都处于破天宗势力范围,更是不会考虑,荒西域……”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郁流华一眼。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4 郁流华面色正常:“怎么不继续说了?” 齐萱一哂,道:“这不是怕二师兄不高兴嘛。” 郁流华立马猜到了:“有君山是吧。” 齐萱点头:“嗯,还有如佛宗的几位。” 郁流华摸着下巴,心中思忖道:看郁澄空的做法,是想借由这次大典将人集合起来,同荒西域共同对付破天宗? 君山表面上虽对破天宗不作为,恐怕被压一头的心情也不好过。至于如佛宗,一群念经吃斋的秃驴,他们向来标榜自己代表正义,肯定也是不愿妥协的,那么也会来掺和一脚。 也好,那便由他郁山领头,若是顺利,将来对他计划也有利无弊。 齐萱走后,郁流华回到竹屋的第一反应是不太习惯,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发现自己竟也会想念那小兔崽子每日等在屋里的情景。 二十日时光眨眼即逝。 郁澄空大典当日。 竹屋内的镜子前。 画面中的男子身材高挑修长,着了一身蓝色白襟道袍,长发规规矩矩地束在头顶,饶了两圈的蓝色长带被缕到身后散落在黑发中。 再往上看。 厚唇塌鼻梁,面目寡淡得甚至有些丑陋,与周身气质大为矛盾。 郁流华扯了扯嘴角,伸手在面部揉了两下。 再一看,原先厚嘴唇变得薄了些,鼻梁仍旧塌着显得脸部轮廓虚胖。他这才满意地将一旁的黑布遮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未经变动的双目,如果那个人也会来,好歹能骗过去。 晨光初显。 郁山上上下下早已热闹起来。 山林间鸟鸣声此起彼伏,昨夜的潮湿气还未散去,漂浮在空中,深吸一口便会觉得肺腑都覆盖了一层寒霜。 灌木上的莹润露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派勃勃生机。 郁静水难得起了个大早,在山间石阶左右乱窜,蹦蹦跳跳,一会指着刚刚飘下来的叶子道:“哎哎哎,怎么打扫的,看见没,给我扫了。” “峰主,这落叶飘零乃是天地自然的规律……而且咱符峰就五名弟子,人手根本不够啊。” 一会蹲下身从泥土中扒拉出乱七八糟的破铜烂铁,嫌弃道:“我之前不是说过别让炼器峰把垃圾往咱山头扔吗?你们都干嘛去了?啊?气死我了!” 话音未竟,一个灵巧的身影自半空冲他冲了过来:“静水哥哥!” 由于齐蛋蛋原型太过庞大,哪怕现在他是个少年模样,这么自高往低的冲击力也足以让小身板郁静水被撞地翻了过去。 骨碌碌滚下了几十层台阶。 郁静水抱住脑袋,一时间只觉天旋地战,两眼冒星。 直到一双带着寒气的手伸到他眼前。 他仰着脖子,抬头一看。 便见昆吾穿着一身罕见的银白服饰,额间悬挂着一颗紫色玉珠,霎是好看。 郁静水看呆了。 昆吾弯腰探在他上方,见郁静水没有反应,便径直将人从地上拉起来,顺便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阿昆!你居然这么早就来了!”郁静水激动不已,“走走走,去我那边坐会吧。” 昆吾道:“我本意也是想早点过来顺便看看你。” 两人都是直白的性子,不会拐弯抹角,一拍即合。 郁静水便领着人去了自己住处。 齐蛋蛋也屁颠屁颠地跟着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人好似安装了刀子般的眼神道:“静水哥哥,齐萱不让我留在均心峰了!说女修太多我不方便,要我来找你玩……” 郁静水一扭头,冲齐蛋蛋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离开,别来碍事。 齐蛋蛋道:“静水哥哥你的眼睛坏了吗,为什么一直在眨。” 昆吾笑道:“你就让他跟着吧,我们待会就得去主峰了。” 昆吾都发话了,郁静水自然不愿意反驳,只好恶狠狠地瞪了齐蛋蛋一眼,将这笔账记在了齐萱头上。 均心峰上正在吃灵果的某人立马打了声啊欠,自言自语道:“谁、谁在骂我。”她起身出了门,见门口弟子排了数列,飘逸的长裙万紫千红,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 “谁让你们穿成这样的?!”她目瞪口呆。 “峰主,是您说要打扮的漂亮点,好让别的山头和来客见识一下我们郁山女修的风姿啊……” 齐萱哑口无言,颇为无奈地跑到其中一人面前,捻起对方蓝色发丝:“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 那女子指着她身后一群五颜六色,委屈道:“峰主,这都是从山里花草采集出来的汁染的,您先前还夸我们有想象力来着。” “那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齐萱欲哭无泪,简直要给这群祖宗跪下了,“平时咱在山里这样无人看见,自娱自乐罢了,真要这么出去,三师兄肯定以为群魔来了,都给我洗干净了!” 她着重点了几个道:“还有你你你!” 被点到了弟子疑惑道:“峰主,我们没有染啊,这样也有问题?” 齐萱道:“你看看你抹的这层,笑的时候不觉得脸上有什么簌簌掉落吗?洗了洗了,统统洗了!” 她视线扫了一圈,在角落发现了一名女弟子,眼前一亮,招手道:“你过来。”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5 被点名的那名弟子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嘤嘤嘤地哭着往后跑,一边跑一边道:“不关我的事啊,峰主,我啥也没做!” 齐萱飞身过去,一把将人拎出来,冲众人道:“看见没,像她这样去做,把头发盘好,衣服统一换成白星装,袖口给我扎紧实咯。” 有一名女弟子硬着头皮问她:“峰主您是想让我们表达什么精神呢?” 齐萱嘴角一勾:“来一个打一个!来俩砍一双!”咱们郁山女修也不是好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66章 合界(十二) 卯时刚过。 郁山主峰道场上的巨大传令铃摇了五下。 声响悠远绵长, 足足传出百里。 几十名弟子从主殿回廊处快步集合, 训练有素地站立在每层台阶上。 郁澄空穿着深蓝长襟,束着高发, 立在主峰大殿内。 有弟子推开了殿门,簇拥着他走出。 百层台阶上立着两排弟子。 道场上方, 天空碧蓝,万里无云。看着的时候, 会觉得心里轻松了写。 郁澄空看着台阶下尚且空旷的道场,感慨万分。 想当年郁流华继任山主的时候,整个郁山不过只有他们两人。 没有大肆宣扬, 也没有广邀群客。他俩规规矩矩地在静室内上了两炷香, 磕了两下头算是通知了一下师父师娘, 这礼便成了。 在他恍惚之际,耳畔传来一声提醒。 “山主, 可以让各峰入场了。” 郁澄空点点头, 示意他去做。 那名弟子走到道场中央祭台上, 将手中信号释放至半空。 没多时, 空气中传来上百道剑气嗡鸣之声。 郁澄空抬头望去,只见环绕主峰的五座山峰上空, 同一时刻出现了百名蓝白相间的身姿,从四面八方御剑而来。 声势浩大, 蔚为壮观。 尤其是齐萱的均心峰,女修们个个束着高发,英姿勃发, 落地后动作麻利整齐地候在一旁。 齐萱则是一袭相同款式的红衣,缓缓从人群中走出。 这让见惯了齐萱不靠谱一面的郁澄空很不习惯。 这衣服款式新颖独特,虽有裙摆,却不显得累赘,袖口紧勒,行动起来应该十分方便。而高高束起的长发则是用统一的银簪装饰,简约大方,气质非凡。 “齐萱领均心峰六十名弟子,拜见山主!” 说完,带头跪了下去。 身后的女修两指并拢,“咻”地一声,将长剑齐刷刷并入身后剑鞘内,也随着齐萱跪拜郁澄空。 郁澄空点点头抬手示意她们起来。 而后的炼器峰三十二人,符峰五人,剑峰二百一十人,丹道峰四十六人也纷纷落地入列。 最后,才是大开山门,迎客。 最先来的,自然是昆吾。 郁澄空上前与他互相行了一礼,郁静水就来不及似的乐颠颠地过来将人领到一旁了。 见郁澄空拧了下眉,郁静水冲他吐了吐舌头。 昆吾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在他头顶上拍了下:“今日是你师兄重要的日子,总归要稳重点。” “嘿嘿,我昨日就与三师兄说啦,你的事都是我来负责。” 两人小声谈话间,那边又有弟子高呼。 “君山山主到——” 话刚音落,郁澄空脸色一僵。 他看到君自在身后跟着的君黎清。那人重新穿回了白衣,斩魔剑背在身后,稳健地跟在君自在身后。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我行我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真有脸回来。 郁澄空现在不好发作,只好努力提了提嘴角。 同行的还有上次来示威的君行非和君黎月二人。 再后面就是数十名君山弟子了。 而君行非和君黎月这两人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情愿,显然觉得再次来郁山就像打了他们脸一样,虽如此,两人仍旧高傲地昂着头,目不斜视。 君自在朝郁澄空行了一礼道:“郁山主,恭贺了。” 郁澄空先受了他一礼,而后才回过去:“君山主能亲自前来,已经是莫大荣幸,这边请。”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6 “不敢当不敢当,还是郁山主……”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应和,面子工程做得十分流畅。 “我听着郁山主就好像在叫那条疯狗似的,也不嫌难听。” “行非,勿要放肆!”君黎月低声喝到,“今天是眼前这位郁山主的即位大典,你给我消停点。” “都是郁山主,还不让人说么?”君行非嗤笑一声继续道,“既然都是郁山主那肯定会有比较啊,那郁流华好歹还有个疯狗的名号,郁山主你可要加把劲啊,不然……嗯……” 话语未毕,脖子上已经横了一把冒着冰蓝寒气的长剑。 君行非脸色一白,看着面前的君黎清,顿时就结巴了:“师、师叔!” 君黎清眉目清冷,却有着十足的压迫感,他深深看了眼君行非道:“慎言。” 君自在心道:郁山君山还没硬碰硬打起来,自家人倒开始内讧了。但他又明白君黎清指的何事,只好给君黎月使了个眼色。 君黎月将君行非从君黎清剑下拉出来,捂着他的嘴,去了最后面。 君黎清手腕一转,将剑收好。路过郁澄空身边的时候,他听见对方咬着牙道了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心思。” “我对师父的心思,天地可鉴。” “你!” 前面跑来的弟子见郁澄空一脸隐忍的怒容哆嗦着道:“山、山主,如佛宗的人来了。” 郁澄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拂袖摆正身子。 郁流华躲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道场入口那里冒出来数十个光溜溜的的脑袋,佛修无论在哪个世界都十分惹他厌,念起经来更是聒噪得恨不得一掌拍晕过去才好。 他扶住额头,却听见旁边又弟子冲他道:“哎哎哎,你是哪峰的,怎么遮着脸啊?” 郁流华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我是剑峰的啊,前些日子不小心吃坏肚子,脸上起了疹子,这才遮住的,你看那边。”他指了指齐萱身旁秀雅好看的女弟子,“在场这么多美人,我这不是不好意思见人嘛,兄弟你懂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对面不远处的君黎清缓缓将脑袋转了过来,视线直勾勾地盯着他这个方向。 “哦哦,懂得懂得,均心峰嘛,据说都是绝世美女,齐峰主更是……” 郁流华听着他在耳边侃侃而谈,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到处乱飘。 直到君黎清将目光暂时移开,他才长长地呼了口气。 百般无聊中,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在人群中观察起小辈的资质来。 果不其然,大荒弟子无论是在天赋还是灵力上都比大神州高了不止一个台阶。 忽然。 他瞥见左后方一名男子的侧脸。 其实那人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 他垂下的小拇指…… 心下“咯噔”一声,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数息后,那人开始不着痕迹地朝人群后移动。 郁流华冲还在自顾自说话的弟子打了个抱歉的手势,快速往身后退去。 或许是察觉到了有人跟踪,那男子突然加快了速度,在人群中不着痕迹地闪现,眼看就要走至道场边缘。 郁流华着急中用神识吼了一句:“郁寒萧!” 他看到前面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似乎很难决定要不要继续。 郁流华当然也不是吃素的,趁着对方犹豫的时候,瞬间闪到他身边。 郁寒萧也没有用自己原本的样貌,只是郁流华同他相处多年,自然能从举手投足,甚至走路姿态辨认出他。 只是他没想到,已经被传“死讯”的二师弟竟然毫无预兆的出现在郁澄空即位大典上,还藏在人群中发现了自己。 难道他也有什么缘由,不惜诈死去完成? 思索完这些,其实也就是须臾的功夫。 他猝然伸手按住郁流华肩头,将人朝背后带去。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看三师弟快发现我们了,先离开。” 郁流华点点头,跟郁寒萧一起飞快地朝道场下的峭壁跳下。 君黎清收回视线不过眨眼功夫,再想瞧师父时,发现人已经不在原地了,顿时神色一紧,往外迈了一步。 君自在伸手拦住他:“你想做什么?别乱来。” 君黎清嘴唇动了动,垂下眼眸最终什么都没说。毕竟这里是郁山,师父想躲自己肯定有万般方法。 君自在将他的失落看在眼里,叹了口气。 此时道场上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人,除了个别名气较大的山门宗派来了很多人,其余小山头几乎只来了一两个。 尽管如此,郁山作为大荒最久远的山门,影响力仍旧不容小觑。 还有一些没有受邀的,都在山门外排着队想要拜访。 郁澄空头疼地听着弟子不断报出的名字,很想去问问郁流华该怎么办,然而真正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他知道一切还是得强迫自己去思考。 “找几名稳重的弟子前去检查,没有问题就领他们至外场。” “是。”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7 看来这些后来的应当大多是是被破天宗逼得走投无路,才抱着最后希望想寻郁山庇护。只可惜,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在接了耀名帖的情况下,让这些人接受自己的意见。 这场仗,注定难打。 此时,不远处的悬崖上,郁流华带着郁澄空滑落进了一处凹陷的小山洞。 郁寒萧恢复了原本样貌,同郁流华沉默了许久。 他能看出自己这个二师弟这些年的变化,年少的时候,郁流华眉目总透着桀骜不驯,行事又张扬,偏偏在大荒无人敢惹,于是养成了这么个“乖戾”性子。 而现在的郁流华,眼角眉梢虽长开了,依稀还是能看出几分当年的影子,只不过在此之上又多了几分沉着稳重。特别是那双远目寒山的眼睛,沉淀着的复杂感情连他都看不懂了。 最终,还是郁流华打破了沉寂,他道:“你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不回郁山?”平静清冽的声音下,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一抹释怀。 这人,至少还活着,而不是了无音讯。 郁寒萧眉目温和,冲他笑了笑道:“一上来就这么直接,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郁流华道:“是很难回答还是根本不想回答。” “很难回答。”出乎意料的,郁寒萧给出了答案。 郁流华垂下眼眸道:“我和郁澄空找过你。”他的声音平静如水,完全听不出半点起伏的心情,“所以你是故意躲着我们。” 郁寒萧却知道眼前的二师弟已经做到了喜怒不形于色。此时此刻,他竟不知是欣慰多些还是心疼多些。 “流华……”郁寒萧叹了口气,“我与谢羽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当年是我很想照顾他,也被他的执着感动才同意与他离开了。” “后来呢?”郁流华问,“那次齐萱同他的道侣大典上,击落谢羽酒杯的人就是你,是吧。” 郁寒萧点点头。 “既然你们相爱,为何又这样躲躲藏藏,你知不知道谢羽那畜……他拿齐萱感情当儿戏!”郁流华气愤道,“我不管你俩之间烂账要怎么算,这人已经踩在我底线上,他日遇上定不留情。” 郁寒萧知道郁流华这话不是说的玩玩,如果谢羽真有一日同他对上…… “你放心吧,我与他绝无可能了,至于你想怎么做由你自己决定。”他顿了一下,继续道,“只是如今他的修为,你若是对上,怕也是要吃亏的。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个破天宗。” 郁流华心里也明白郁寒萧所言非虚,谢羽这么多年能在破天宗屹立不倒,除了骇人的手段,修为定然也不低。 他突然有些好奇:“你当初为何离开谢羽?我本以为谢羽即使心思过于深沉,但对你还是不错的。” 说道这,他看到郁寒萧眼里一闪而过的怀念和不忍。 郁流华:“难道就因为他修了魔?” “不完全是这个原因。”郁寒萧摇了摇头,道,“世间道法万千,道途万千,任何一种都是天地赋予修者的领悟。”他说这话的时候,思绪已经飘远。 “当年与他在一起确实开心,我俩寻了个无人的山头,屏蔽了与外界的感应,互相陪伴,谢羽生来没有灵力,修炼起来十分困难。我怕他一直想这个问题便提议闲暇时去远游。那时候我想,如果能这么一直生活下去,该有多好,可就在那次的远游途中,我们遇到了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67章 合界(十三) 那是一个样貌穿着都十分奇怪的男人。 长发如瀑, 发梢带红, 整个人好似从深渊里刚刚爬出来,浑身浸染着鲜血。可那人眼神却凶狠至极, 仿佛看惯了世间最恶毒,最肮脏的的事, 对待任何人都抱着莫大的敌意。 郁寒萧在大荒的修为已经不低,可是对上这人却完全没有胜算。 再后来…… 郁寒萧醒来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了他跟谢羽的小屋子里。 谢羽眼角贴了纱布, 身上明显传出了铁锈斑的血腥味,可却死活不肯给他看。 他又问过谢羽那人的情况,谢羽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些, 说那个人是疯子, 将他打了一顿便大笑着走了。他怕疯子再回来, 便赶紧回来了。 “你就这么信他的话?”郁流华听到这不禁感到疑惑。 “他说什么我都会信。”郁寒萧苦笑道,“你不明白, 两人相爱的时候, 不管对方说什么, 你都会自然而然选择相信对方。” “那你后来……” “后来他外出愈发频繁, 与我说是出门寻些药材和食物,但我见他每次回来都会带点伤, 心里不放心。于是在那天悄悄尾随了过去,才发现他杀了另一名附近的修士正在吸取对方的修为。”郁寒萧不自觉带上了抖音, 好像那一幕仍旧在眼前挥之不去。 “回去后,我也曾隐晦向他提起过这种修法,可谢羽却一直与我装傻, 再后来,他性格脾气越来越难以控制,而我也在万般劝说无解后十分疲累,他或许猜到了一点我的想法,便变着法子哄我留下,甚至学了阵法想要将我困在山上。” 郁流华道:“当年大荒能困住你的阵法,压根没有吧。” 郁寒萧点点头道:“是我自欺欺人,觉得他在我的退让下也会回头,只可惜他没有。” 郁流华:“所以你便走了。” “我想过用自己的修为强迫他不再练那种功法,可太晚了。”郁寒萧扶住额头,声音里尽是悲切,“魔修功法一旦沾染便永远无法回头,我也不知这功法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大荒,我查了这么多年,只能查到那个人。” “破天宗宗主。”郁流华沉声道出。 “你知道他?”郁寒萧惊讶不已。 “很巧,二十几天前刚刚同他打了一架,只不过那人狡猾的很,自损了一点元神,最后给他跑了。”郁流华想起了那晚的暗算,再想到那声轻佻至极的美人,整个人都泛起了恶心。 “你也知道元神的事。”郁寒萧道,“我研究了这么多年,才勉强理出头绪,你……” “我是如何知道的?”郁流华心道,我知道的可不止这些,看着郁寒萧担忧的眼神,他只好道,“是藏书阁里记载的,我也是无意间发现了那本残书。” 郁寒萧半信半疑,他也曾去过藏书阁,为何没有见过?或许是自己看的并不全面? 既然郁流华也知晓了,再去追究缘由也无济于事,郁寒萧道:“流华,我回来这事,不要告诉澄空。”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8 “为何?”郁流华走到洞口,看了看时辰,“你知道他一直念着你回来,既然你已经与谢羽分道扬镳了……” 话还未说完,山脚下突然传来熟悉的气息。 郁寒萧本想上前护住郁流华,谁知郁流华飞快地退了两步,掌间生死扇倏地展开,抵挡住了那股强烈的魔气波动。 狭长的双眸微眯,郁流华低声道:“是他。” 郁寒萧与他相视一眼,同时变换了模样,郁流华也将面目遮好,两人迅速往山下掠去。 半路,郁流华突然道:“郁澄空如果知道你今天来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郁寒萧怔愣了半晌,脑中浮现出的,仍旧是那个头小小的郁澄空跟在他后面软糯糯地喊他大师兄时候的影子,那孩子性子没有郁流华这么张扬,却十分懂得进退,做事也稳重。 不禁感慨了一句:“他已经长大了。”成为了一个能够独当一面,令人敬服的山主了。想到这,郁寒萧打趣道,“流华,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撂担子呢。” 郁流华大方承认:“我这人性子你是知道的,过去没人还好,反正郁山只有我们几个,现如今要管那么多人,恐怕到时候我连睡觉的时辰都没了。” “话虽这么说,但我倒是觉得,你在试图脱离什么……我说不出来那种感觉,总之,不管你想做什么,要记得我们还在你身后,一个人承担太累了。” 郁流华惊叹于郁寒萧敏锐的洞察力的同时,也在问自己,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要回去了,那么这一次他还能问心无愧心如止水地离开吗? 人一旦起了什么念头,在没有得到答案之前,这个问题就会一直埋藏在心里,直到真正面对,再将所有疑问倾泻而出。 就像有些情感在时间的催化下,或深沉或湮灭。 郁流华忍不住想。 他和君黎清呢,会是哪一种…… 两人到山脚下时,对面几人已经大阔步拎着郁山弟子过了大阵。 郁流华看见那妖异男子身后的谢羽,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郁寒萧。 郁寒萧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在地上写道:“方才准备离去时、听到你叫我,你是如何做到直接与我在识海对话?” 郁流华愣了一瞬,后知后觉识海传音在大荒是从未有过的,但他又觉得这事迟早都会被知晓,于是向郁寒萧解释:“是元神,修出元神之后就能做到。” 郁寒萧也是聪明人,听他提到元神二字便隐约理解了。 “你已修出元神?” 郁流华点点头。 “可据我所知,能在大荒修出元神的,只有……” “魔修。”郁流华径直替他答了下去。 郁寒萧脸色一白,又瞥见对面几人已经上山,这才低声道:“流华,你……” 郁流华道:“这事说来复杂,但你放心,我与谢羽修的绝不是一道魔。” 郁寒萧听到这话放了一半心下来:“可是魔修终归不是条好走的路,若是让他人发现,你这名声只怕又要臭一回了。” 郁流华心中明白,拍了拍他的肩道:“先不聊了,我们跟上,破天宗的人这时候过来定不是好事。” 郁寒萧深有同感。 两人不着痕迹地跟了上去。 谢羽单手抚上胸膛,感受着自己这一路走来,越来越快的心跳,冥冥之中觉得有什么最重要的东西被他忽视了过去,于是每走几步,他便要回头看一次。 常景洛见他行为怪异问道:“你回头看什么呢?” “没什么,是属下多虑了。” 常景洛笑道:“你胆子怎越发小了,本座在这,还有谁能躲过本座神识?” 不远处的郁流华生死扇大大咧咧地开着,丝毫不惧。 “那个破天宗宗主未免太自大了些。”躲神识这事他在大神州就做过一回了,现在一回生二回熟,完全不在话下。 郁寒萧之前就见他开过一次扇,现在又见他如此,忍不住问道:“流华,你的本命法器已经恢复正常了?” “是啊,前不久刚刚恢复的。”郁流华将扇子握在手里晃了两圈,又继续道,“还挺好用。” 郁寒萧道:“小时候你贪玩开过一次,结果发烧了整整一个月,师父和师娘吓得不轻,结果转眼你又不记得了,我们只好对你说你力量尚小控制不住它,不要轻易使用。” 郁流华已经觉得这扇子搞出的事情够写一本自传了,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快要到达道场的时候,常景洛停下了脚步。 “宗主?”张平以为常景洛是要让他打头阵,连忙狗腿道,“需要属下先去看看吗?” 常景洛瞥了他一眼:“急什么。”他动了动耳朵,而后勾起唇角,“听听,这些所谓正道的人士是怎么窝里斗的,当真精彩。”哪怕是大荒,也无法避免人的劣根性。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 第68章 合界(十四) 不光是破天宗的几人听到了道场上时不时的怒吼, 就连郁流华和郁寒萧也听得清清楚楚。 “破天宗就是条烂泥里的泥鳅, 自然人人得而诛之。” 郁澄空的声音沉稳有力:“稍安勿躁,各位道友远道而来参加本人的即位大典, 想必也都知道我要说什么,破天宗横行大荒已有四百多年, 我相信在场的各位或多或少都从他人口中听说说这个宗派的行事,我还是开始那句话, 愿意同郁山一起的,稍后请移至后殿仔细商讨,不愿意的现在就可以自行离去。” “我们不是不愿意啊, 郁山主, 您的为人比之疯狗更让人信服, 只是大荒宗派这么多,凭什么因您一句话就得悉数受您调遣?” “是啊, 这样不公平, 再说了, 还有君山和如佛宗的人在此, 再不济我们还可以通过比试来决定谁当这个领头人啊。” 山主总是不吃药_139 郁澄空被心中很想怒骂这些煽风点火的,先前他郁山不出头的时候, 大荒无人敢提讨伐破天宗一事,现在消息应该已经传了出去, 反倒争着抢着要这个名头,当真是厚颜无耻,唯利是图! 没想到大荒风气如今竟是这个模样。 君自在出声打断道:“各位, 老夫觉得谁来做领头人并不重要,破天宗修的乃是违背天地的魔道,假以时日,自有天意惩戒,现在既然让我们聚在一起,那便是要我们替天行道,我君山愿与郁山一起,捍卫大荒正道!” 君自在在大荒主持了那么久的封门役,不说德高望重,也该有几分分量。不必明言,众人心中都有数。 连君自在都发话了,而且隐晦的表示愿意听郁山调遣。其他人不过籍籍无名之辈,要势无势,哪怕不参与也不会有多大影响。 如佛宗的几位双手合十,朝着郁澄空的方向鞠了一躬。起身后将悬挂于手腕的佛珠取下,扔给了郁澄空。 郁澄空没料到事情进展这么顺利,心中虽有疑惑,但还是伸手接住了佛珠,只听那人道:“如佛宗向来秉持公平公正,郁山这些年独当一面着实不易,相信实力各位也看在眼里,我们无异议,同意君道友所言。” 两大宗门均已表明态度,底下的修士自然乐得随波逐流。 “我、我们绿缇山虽小,但也愿意尽绵薄之力!邪魔外道不得好死!” 不知是哪个角落传来掷地有声的响应,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也附和起来。 “还有我!” “我也加入!” “势除破天宗!还大荒清净!” 群情激奋,生怕说的晚了无法表现出自己对破天宗和魔修的痛恨。 大荒自立万年来,除了封门役,还从未出现过大规模征讨之战。一时间竟是前所未有的团结。 当然这团结还是要建立在各方利益之上,有人为名有人为利,但更多的,只是为附和高涨的情绪,好让自己不显得那么“不合众”、“不识趣”。 郁澄空、君自在几人心知肚明,倘若不是破天宗所作所为太过分,逼人走投无路,恐怕这些人根本不会出头。 可就在众人纷纷同意之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一个沙哑怪异的声音,就像是指甲划过光华冰面,难受至极。 “既然是要除魔卫道,为何不从我们自己开始。”那人顿了片刻,像是留给人思考的时间,而后恶声道,“你们难道忘了?君山的君黎清前阵子杀了荒东域那么多人,这又如何解释,我看要除魔,不如从他开始。”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均沉默起来。 “好像是有这回事……”人群中有人小声道。 “这事不是过去有段日子了吗?我看君山也没做出什么反应啊。” “那可是君黎清啊……” 最后一个声音跟着讽道:“看来杀了破天宗宗主,也不能安心啊,我们中间岂不是又要出一个魔头!” 君自在没想到只一句话便将众人的重点转移到了君黎清身上。 他不知道说话的这人用意何在,但眼下确实不容乐观。于是回头望了眼君黎清。 君黎清身姿挺拔立在哟胖,神色冷淡默不作声,好似完全没听到众人的议论。 反倒是他身旁的君黎月忍不住开口。 “这……肯定是有苦衷的。”君黎月急道,“黎清,你快说句话啊,山主在这他人不敢将你怎样的。” “苦衷?什么苦衷?难道杀人之后都说自己有苦衷便可以得到谅解了吗?这样还不如加入破天宗,至少人家动手不问缘由呢。” 君黎月脸色涨红,偏偏这话又无法反驳。 这时,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开始不急不缓道:“不知各位还记不记得五百年前的封门役,郁山前任山主郁流华在荒中杀了数百人,可事后你们有过异议吗?还不是让这他逍遥了这么久。郁山君山的作为比之破天宗虽轻,好像也不那么令人信服吧。” 郁澄空没想到话题又转到了郁山这边,他与君自在相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愤怒和无奈。 这人是在故意扰乱众人视线,先是君山,再是郁山,居心叵测可见一斑。 “是啊是啊。” “我觉得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吧。”有个软软的女声小声反驳了一句,“封门那件事参与的人都知道的,并非郁流华一人过错。当年魔气四溢,只要去了的,受影响在所难免。更何况……” 话未说完,她旁边有人嘟囔着推搡了她一把道:“杀人就是杀人,哪里分什么对错,我看你这小姑娘分明是看他长得好看才故意替他说话吧。” “才不是!”小姑娘被推搡倒地,委屈的泪水立马流了下来,“我只是实话实说。” “是实话实说还是故意偏袒你自己心里清楚。” “闹够没!”小姑娘身旁的另一名长相偏中性的女子蹲下身,将人扶起来,冲动手的男子怒道:“你一个男人对女人动手真好意思的,你都不害臊吗?小妹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我就是喜欢郁流华怎么着了,五百年前我替他说话,五百年后我还是站郁山这边,再说了旧事过去这么久了,人都已经化成灰,抓住这点不妨再提出来还有意义吗?” 男子道:“哼,不与泼妇一般见识。” 女子怒火正盛:“你说什么?你想打架是不是!” “姐姐,算了……”小姑娘柳眉蹙起,拽了拽她。 之前那人见话题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偏离,心里也有些焦急,忙大声道:“疯狗是杀了人不错,可谁让他修为高深无人能挡呢?如今这世道,自然谁厉害谁说话,谁强势谁为王!若想活下去,就必须学会肉弱强食的法则!呃……” 话音刚落,人群中惊呼声一片,紧接着有个地方动了动,迅速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东北角一个黑色身影像是被什么力道吸住一般,一个迅速起落,径直摔在了众人面前。 君黎清抬着手缓缓走到那人面前。 微微下压。 那人登时惨叫一声。 众人定睛一看,胸口寒气顿起。 那个应当不能再称作“人”了。 只见那怪物身上披着的黑衣被掀开一角,露出内里红色的皮肤,那皮肤也怪异无比,像是被撕裂开又重新缝上,十分渗人。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0 五指张开成爪状,尖锐的指甲死死抵在地面。喉咙里发出“赫赫”的喘息声。 随着君黎清加大力量,在地面划出数道长印。 手背上也是青筋暴起,黑色纹路时隐时现。 “魔、魔修!这人是魔修!” 随着这声落定,众人也反应过来,霎时后退了数步,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 “你们看!这魔修不对劲。” 君黎清眼神一冷,只见地上那人脑袋转了一个十分诡异的角度,紧接着“咔嚓咔嚓”全身骨骼好似被什么打断了般,垂着手臂歪着身子站了起来。 “是线!他身上好多线!” 阳光偏了一个角度,众人睁大眼睛,看到了那人身上连着的数根透明丝线。一直延伸到道场下方。 “何人在那缩头缩尾!”郁澄空扬手甩出一道灵气。 然而这五成力道的灵气压根还没碰到对方,就已消散在半路。 两名郁山弟子被扔了过来。 郁澄空认出了这是之前派去查探的弟子,神色一凛。 “来者何人?为何伤我弟子!” 接着整个道场都能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明显是用了灵力加持。 “郁山主即位大典,我破天宗也很想前来恭贺一番,凑凑热闹,然而本座等了数月也不见请柬,这才不请自来,还望郁山主,见谅。” 挡在路口的一圈人被缓步而上的男子无形中释放的压力击飞。 原本拥挤的人群被他强势地走出一条路来。 领头的那个男子长相俊美,侵略性十足,发梢和褐红的双眸交相辉映,犹如夜间嗜血的野兽,浑身散发着不可忽视的气息。 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他那声“见谅”二字拖地长长,带着讥诮,哪里是来恭贺的,分明是特地过来找茬。 郁澄空脸色铁青。 谢羽和张平面带恭敬地跟随在他身后两侧,此人身份不言而喻。 “原来是破天宗宗主大驾光临。” 话音刚落,底下便炸开了锅。 眼看常景洛就要走进道场,附近一名剑修站了出来。 他见常景洛只带了两人而郁山这边却有上千人,顿时来了底气。将身后剑拔出冲常景洛一指道:“魔头来的正好!也省的我们前去,费时费力。” 常景洛被拦住了步伐,也不急着闯,反倒饶有兴味地停下脚步,看着那人。 那男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扬声道:“我劝你不要在这里找死!” “是吗?”常景洛勾起一个不屑的笑意,手指上缠着的细线在他的动作下开始有规则的上下浮动。 与之对应的那个红皮肤立刻痛苦的哀嚎一声,背脊弓起,以极快的速度脱离了君黎清的压制,但他付出的代价也很大! 全身皮肤脱落在原地,整个人嘶吼着冲向道场正南方。 冲常景洛指剑的那名男子眼看着浑身浴血的怪物冲自己飞奔而来,鼓起勇气将剑横在身前,提气道:“一起上啊!” 身后传来凌乱的走动声却无人应答。 男子不可置信地回头一看,先前还与他同仇敌忾想要讨伐破天宗的修士畏缩着脑袋一个劲的往后面躲去。 “你们、你们退什么退!”他腿肚子直打哆嗦,强行提高音量道,“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还怕擒不住他吗?”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同门情谊,所谓的联合在真正遇到危险时,还不如当屁! 那血人已逼至眼前,容不得他后悔鲁莽,已经张开了嘴冲着他的剑咬去。 血人眸子通红,牙齿尖锐,舌头长而细,扑倒他身上的时候还有一股浓浓的恶臭混着铁锈味的腥气迎面而来。 “怪、物!走开!我杀了你!” “咯嘣”一声脆响。 本命长剑断裂成两半。 男人瞳孔骤缩,肝胆尽裂,眼鼻耳口内缓缓流出鲜血。 而不小心染到那怪物血迹的皮肤竟然也开始泛起红色。 他捂住不断流血的嘴巴,跌跌撞撞地朝人群走去:“你、你们无所作为,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自己。” 有几人被他这话点醒了,提着剑冲上来,只可惜那怪物速度太快,转眼间数十人已被咬得鲜血淋漓,抽搐着倒地。 这变故生的太快,死了数十人,其实也就转眼的间隙。 “这怪物会传染,别碰到他。”不知是谁吼了一声,众人猛然惊醒,纷纷慌不择路地想要离开。 就在这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剑鸣,伴随着剑鸣的则是一道磅礴的灵气波。 电光石火间,一柄淡蓝长剑破开慌乱人群。 剑气凛然,势如破竹。 冲着那怪物身后的细线斩去! 常景洛指尖一松,垂下的细线在半空飘飘荡荡,他啧了一声,五指抖动,将没用了的线头扔到一旁。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1 神色有些遗憾,继而感慨道:“好久不见,君黎清。” 那边的血人没有了控制支撑点,四肢猝然跪地。 就在众人缓了口气暗自庆幸时,状况又生,那血人竟然毫无预兆地在原地轰然爆开来! 血丝漫天,离得近的立马被染上了,离得远的多多少少也飘上了一两滴,正惨叫着想抹去。 却发觉血入皮肤瞬间就被吸收了。 有几个心狠的,二话不说,抬剑砍了自己胳膊。 “啊啊啊!” “救命!” 道场正南方一团乱。 郁澄空早就想出手了,可他却发觉自己脚下像是被什么绑住,站在高台上压根无法动弹。 使劲挣脱也没效果。 郁流华! 这气息他自然认得,只是为何不让他出手?! 很快那边的情况就为他解答了这一困惑。 只见那些被染上的修士没多久便开始全身泛红,紧接着瞳孔出血,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一个接着一个失了神志。 “愣着做什么?快布结界!”郁澄空冲身旁弟子吼道。 君自在和如佛宗的几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不方便再袖手旁观,用灵力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这才奔向对面。 “一起先困住他们!” “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谢谢季翊的地雷,谢谢萌萌哒的小珺珺的地雷,谢谢七七的地雷! 还会有二更三更!! 第69章 合界(十五) 道场南边已经乱成一团。 剑影纷飞, 哀嚎不断。 周围充斥着浓烈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许多人瘫倒在地,扼着喉, 蠕动不已。 齐萱带着蛋蛋与郁静水一起将郁山众人遣散至安全角落,也想去那边帮忙。 却在路过道场中央时, 听到郁澄空在高台上喝了一句。:你俩站住!” 郁静水拉着一股脑往前冲的齐萱急刹下来:“三师兄,你怎么了。”他看着姿势僵硬的郁澄空, 感到奇怪,又见不远处的君黎清独自面对常景洛忙道,“师兄你去帮帮小师侄吧, 我们先将那边稳定下来。” 郁澄空脸色一黑, 心道自己这样还不是郁流华这妖孽搞得鬼, 而且让他去救君黎清?笑话,这小畜生最好能跟那魔头同归于尽, 还能博得一点好名声留下纪念。 “你们先别过去, 君山和如佛宗的在, 应当无碍。”我怕你俩过去做事不成再添点乱, 后面半句他没好意思说出口,“你们去将各峰大阵检查一番, 破天宗进来靠着我郁山弟子,那他便休想逃出去!” 郁静水细细一想, 也是这么回事。于是道了声“好。”便领着齐萱迅速离开了主峰。 郁澄空见两人离开,便专心破起郁流华的束缚。 君自在与如佛宗的释远同时出手,以方才爆开的地方为中心迅速拉起一道结界, 将染上血迹的人困在里面。然而究竟如何鉴别两人也不好说。 剩下人的统统离开了数十丈。 只听结界边缘传来数道尖叫。 “放我出去,我没有碰到啊!” “还有我!我也没有!你们这是想害死无辜的人吗?” “别、别靠近我,啊啊啊!” 结界内自然是有数名被牵扯的,只是眼下也来不及放人了,只好当做没听见。 结界外,有的人面露不忍,有的人神色冷漠地看着一切,还有的庆幸自己离的较远,躲过了这一劫,对里面的人唯有同情。 君自在朝释远看了一眼道:“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释远双手合鞠了一躬道:“此乃无妄之灾,被连累的不管如何都是一条条生命,贫僧不愿参与进来,况且这是郁山主场,该如何处置还是得请教郁山主。” 离得近的听到两人对话,霎时就不满了,高声道:“当然是杀干净啊,若是放过他们,到时候受牵连的可不止这么些人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说不定都要为他们陪葬。” 不少人连声附和道:“就是,杀了吧,一了百了!” “杀了好!” 结界边缘原本抱着一丝希望的无辜者听到这话,顿时如浇一盆冷水,心中凉透,无力地瘫倒在地,甚至连傍身的结界也懒得维持。 结果可想而知,没多久也受了感染。 “怪物”们红着眼睛,嘶吼着想要用尖锐的指甲破开结界,得到的却是更大的反弹。 众人见状,也纷纷放下心来,至少结界是很靠谱的。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2 君自在也本以为就此告一段落,却又听到旁边有人惊呼:“破天宗他们杀过来了!” 绷紧的神经真是半刻不得消停! 原是谢羽和张平,两人持剑已经冲了过来。 这两人虽说互相看不顺眼,可执行命令上却丝毫不含糊。 乱!越乱越好! 君自在低喝一声,本命灵剑“长源”提在手上,挽出剑花,起手便是一招“星辰祭”。 这招还是当年第一次封门的时候用过,也正因那次,大荒第一剑的称号才落在他头上。 释远取下自己的佛珠,配合君自在用力一扯,五十八珠便零散漂浮在空气中,手势行云流水地结了一道印,朝两人打去。 谢羽在密集射来的佛珠和君自在剑气中不断变换身形,秀美的眉目一拧,怒道:“臭和尚!真烦人!” 张平咬着牙将陷入臂膀的一颗佛珠取出,紧随在谢羽身后。 谢羽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心底狠狠鄙夷了一番。 “锵”地一声,剑身碰撞在一起,拉扯出银白弧度。 四人修为不相上下,因此周围想上前帮忙的却因为庞大的力量被阻拦在外,半步不得进。 早就进入结界的君黎清和常景洛此时犹如置身事外般立在一旁,显得与不远处发生的事情格格不入。 常景洛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发现君黎清除了模样年轻了点,外貌并无变化,那股傲然的姿态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 “怎么?不过时隔万年,你就不认得本座了?”常景洛把玩着自己发梢,语气轻佻。 君黎清没有回答,而是将斩魔剑提起,剑身上灵力流转,倒映出一双毫不掩饰厌恶的眸子。 两人均相看两厌,既然君黎清已经起了头,当下常景洛便不再犹豫,迅速迎了上去。 在他手中蓦地出现一把暗红长鞭,鞭身布满倒刺,柄手上是一个蛇头的模样,那蛇头栩栩如生,似活物一般最后竟动了起来,对着常景洛手腕咬了一口! 常景洛“嘶”了一声,再抬头时眸子已经变得深红,而他脖子上也暴长了大量黑色纹路,顺着经脉爬满了了他的半张脸。 君黎清脸色凝重:“你到了九重。” 常景洛避开一道剑气,侧身加快回转,长鞭“啪”地一声顺着君黎清右侧脸打了过去:“还要感谢你创的大荒啊,否则本座九重也不可能这么快练成。” 君黎清握着剑的手背猝然暴起青筋。 常景洛道:“既然你不好奇本座是如何来到大荒的,那么我们便来猜猜,这回,谁会是赢家。” “哦,不对,不该这么说。”常景洛夸张地啧了一声,“万年前那次,唯一的赢家应该是它才对。” 常景洛抬手指着天:“你只不过是它手里不敢反抗的可怜虫,青帝没有得到手,道也没有证完,瞧瞧,满身的气息魔不魔神不神,这护道人做的,不觉得很可笑吗?” 斩魔剑锋划过常景洛侧颈,君黎清冷冷道:“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别白费力气了,就凭你现在的力量,根本杀不了我。”常景洛一面说一面试图用长鞭卷上君黎清的斩魔剑。 可渐渐地,他才发觉一丝不对劲! 君黎清的剑法好似专门克他似的,看着招式简单甚至除了一挑一刺外再无出彩,可他的剑气却在无形之中渗透了四面八方,将他死死困住。 “不错嘛,这剑法谁教你的。”常景洛也只是狼狈了一瞬,很快他便重新调整好了状态。 “你不配知道。” “这么小气啊。”常景洛丝毫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里,反而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道:“忘了跟你说,其实当年封魔印下数十年,青帝也曾教过我。” 君黎清冷声道:“闭嘴!” 常景洛乐得看见君黎清生气,反而变本加厉地在他心上戳刀子:“他还夸我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快,说我……” 就在这时,脚下土地剧烈颤动。 那边对战中的四人也同时停了手,互相看看,对方身上都不同程度挂了彩。 方璞玉带领的剑峰弟子处在道场东边,因此他们所见到的最为直接。 “怎、怎么回事?” “快看那边!” “那座山……消失了……” 这话说完,整个道场陷入寂静。 无数道惊恐的目光齐齐望向东边,只见远处群山连亘,青绿色的山峰上方不知何时突然汇聚了大片黑云。 云层之中电闪雷鸣,云层之下,狂风骤起。 紧接着,那山峰便在柱状狂风内,蓦地消失了! 众人目瞪口呆:“这……” “不是我眼花看错了?瞬间就消失了?是吧是吧?” 众人被这一幕震撼的无以复加,一时间,连破天宗的事情都抛之脑后。 “是大荒要到尽头了吗?”有人气若游丝地哭了出来。 “尽头”二字可不是随便就能说出口的,这已经不再是大荒四域各自区别了,而是关乎所有人的性命。 年岁大一些的脸色煞白,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句。 大荒隐去,天地尽现。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3 “一定、一定是君黎清!”这回说话的人是外场一名青衣男人,长得贼眉鼠目,众人本来没想搭理他,可听到君黎清的名字,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两眼。 只见那人抖着手指跪倒在地,又极为夸张地磕了三个响头道:“他先前失踪那么久,突然回来还大开杀戒,所以连老天都看不下去,想要一起惩罚我们!” 巧的是,这人君自在认得,名叫林光,曾经来过君山,可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了出去,没想到居然还有脸面在众目睽睽下引脏水。 “祸害就该滚出大荒!” 君自在察觉身后传来的杀气,忙道:“黎月!” 君黎月却已跃过人群,站定到了林光面前道,提剑就砍:“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往我们君山泼脏水,一个偷窃灵草的也配!” “怎么着,还敢当着这么多人杀人吗?难怪出了个君黎清,却是整个君山都如此霸道!”林光往后一仰,躲过横劈,迅速朝人多的地方跑去。 君黎月无法明确目标,气的直跺脚:“你问心无愧躲什么?” “不躲等你砍吗?” “你!” “闹够没?!”君自在将君黎月手中剑打落,转身对着外场的人道,“若是有人想趁此机会故意将这罪名安在我君山头上,又该怎么解释百年前荒东域有山头莫名消失的现象?” 林光躲在人群里高声道:“这里并没有荒东域的道友,大荒这么大,谁知道你有没有瞎编一套哄人?” 君自在顿时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地面又是一阵晃动。 “又、又来了吗?” “郁山为何不开山门大阵放我们出去!难不成想害死所有人吗?” 君自在之前与谢羽交手耗了大量灵力,此时竟然有些站不稳。 君黎月赶忙上前扶住君自在:“山主小心!” 君自在低声道:“不是异象,是君黎清和常景洛。”他先前还以为山头消失的事又发生了,可环顾一圈却无异象。 直到半空突然传来的灵力让他反应过来,将君黎月往旁边一推:“快闪开!” 君黎月讶然叫了声:“山主!”整个人后滚了数圈。 话刚音落。 一道巨大的虚影剑身冲着她方才的位置轰然劈下。 地面顿时裂开一条缝隙。 君自在靠的太近,被斩魔剑气击飞开数丈。同他一道的还有百名未来得及跑开的散修。 “君黎清,你好像很生气啊。”常景洛笑道,“你想不想知道青帝怎么评价你的?” 见君黎清不说话,常景洛兀自道:“他说你幼稚。” 剑气将他一缕红发削落。 “麻烦。” 又一道剑气从头顶袭来。 “累赘。” 这话说完,他看到对面的君黎清猝然抬头,嘴唇微动,一字一顿道: “不是他亲口说的,我都不信!” 常景洛道:“啧啧,有时候觉得青帝看人还是很准确的,就比如你这一根筋的脾气,还真难骗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还有一更哦 第70章 合界(十六) “那小畜生竟想用郁流华的剑法。”郁澄空心情有些复杂。 那些消失在常景洛身旁的剑气看似已经没了力量, 实则不然, 一道道剑气在无形中已经融入到了持剑人灵力内。 他是在蓄势画剑道图。 而且看样子已经快要完成,到时候只要君黎清动了念头, 这些剑气便会无孔不入。 是郁流华口中曾说过的绝杀之招! 没想到这小畜生竟真的使了出来…… 郁流华同他说过,剑之一道修者甚多, 但想要以剑入道并且达到巅峰,却是难上加难。当初他创这套剑法时, 根本没有想过有人能使出,就连他自己也做不到。 郁澄空发现后没多久,常景洛脸色也变了。 原先消失在他周围的剑气不知何时重新显露出来, 而且无法消失, 肉眼可见的冰蓝的灵气裹在剑气外, 愈发使剑气威力惊人。 最后,逼得他无路可退时。 巨大的斩魔剑影当头劈下! 也正是这惊天动地的一剑, 空气瞬间凝滞, 地面呜呜震颤, 哪怕隔了老远, 也能感觉到这股几可毁天灭地的压力扑面而来。 常景洛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眼中多了一丝正经, 他在剑锋劈下最后一瞬双手结印,掌心之上缓缓出现一朵红莲。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4 君黎清甫一见到红莲, 瞳孔一缩。 “你想杀了青帝?”这句话明显用了元神传音。 剑锋距离头顶不到半寸生生刹住。 没了后力支撑,瞬间消散。 君黎清也因耗费大量心神,最后停手与之相抗而遭到剑法反噬, 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脸色惨白着落到地上。 双腿虚软,只好撑着剑,单膝而跪。 常景洛缓缓抚摸着红莲上的花瓣,又看了看跪在地面的君黎清,眉宇染上了一抹狞色:“百万冤魂染血,他们的怨气现在在本座手里,你若想管这事,不妨再好好考虑一下。”他顿了顿,继续道,“或许里面还有青帝的一缕元神,谁知道呢……” “常景洛!”君黎清握着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只因听到他名字你就这么捺不住,本座真是感到非常失望啊。”常景洛笑道,“刚刚夸你不好骗,看来是本座高估你了。” “呵。”君黎清讽刺道,“你一直称呼他为青帝,看来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将真名告诉你,你说,谁是可怜虫?” 常景洛唯一痛恨的地方被君黎清毫不留情的戳破,原本泰然自若的表情瞬间崩裂,满心的怨恨与不甘快要化为实质。 然而最后一刻,他却收敛起来,只将手中红莲抛至半空。 君黎清头皮一紧:“你想用它做什么?” 常景洛道:“其实你心里清楚,控制这些的办法世上不止我一个人知道,青帝能力甚至在我之上,只要你让青帝出来,大荒的事我就不掺和了。” 君黎清怒道:“休想!” “这么说,你承认青帝还在了。”常景洛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他在大荒,你把他藏哪了!” 君黎清冷笑一声:“红莲只能拦住我一次。” “不如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常景洛往后退了一步,“我们赌赌看,你若是能改变这些人的想法,我便撤出郁山。” 君黎清尚未搞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常景洛冲着慌乱的角落打了个响指。 结界里受到感染的修士瞬间惨叫一声化为焦土。 常景洛的声音这时才真正说与众人听见:“只要各位安分点,这种事情都是可以避免的。” 道场里的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安全”吓得大气不敢出,登时一片鸦雀无声。 常景洛见状满意地扬起嘴角继续道:“破天宗无意与各位过不去,既然各位标榜自己为正道,那么就继续刚才那个话题。”他冲张平使了个眼色,自己却退到了后方。 张平抖了抖衣袍,跨步走到人前,眼神一扫,便见众人缩了下神色,心中嘚瑟地笑了一声。 他这人长得倒还过得去,只是常年纵情声色使得他下眼眶虚肿发青,因此他盯着人看的时候,总会让人产生被毒蛇盯着的错觉。 “在我们破天宗只要你够强,长老位随你挑,美人灵材想要多少有多少,随心所欲还能提高修为,我们宗主不喜欢假惺惺的道貌岸然,所以,该站在哪一边各位心中应当好好抉择一番。” “可破天宗曾经夺过我的洞府法器,这又怎么说?”人群中一个浑厚的男声问道。 张平:“你是我们破天宗的弟子吗?” “呃……”那人顿了一下,“当然不是了。” 张平道:“你既然不是破天宗弟子,我们自然不能护着你。” “那照你这么说,只要入了破天宗,就不会被人抢法器了?” 张平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转身对着其他人道:“破天宗内强者为王,若你想加入,功法肯定比你修行千年要简单得多。” “一派胡言!”君自在实在听不下去了,出声道,“破天宗是什么样的品行我们心知肚明,不需明说,邪魔外道休得在此大放厥词,蛊惑人心!” “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蛊惑人心,再说了,若在座的各位心志坚定又怎么会轻易被我说动。”张平反手指向君黎清,“就说你们君山的君黎清,曾动手杀了我派弟子,敢问君山主认与不认?这笔账又该如何去算?” 他缓缓将指尖对着众人绕了一圈,语气讥讽,好似今日受了莫大委屈的是他破天宗。 “你们都说众生平等,难道我派弟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今日荒东域确实没来,可我却想为他们一同讨回公道。”他话锋一转,重新指向君山,“今日若是杀了君黎清,我破天宗就再也不踏足荒西君山半步,如何?” 君自在脸色霎时难看起来,先不说君黎清身份如何,是不是他的对手。单就破天宗厚颜无耻的程度来说,这种条件一旦答应,他君山颜面何存? 兴许是张平的话听着有几分道理,还真糊弄住了几个墙头草,特别是先前就对君黎清抱有敌意的林光,忙着挤出挤出人群咳了一声开口道: “我有个弟兄那日去了荒东域找寻药草,却再也没回来,先前我说的时候君山的人还想灭口,大家可都看见了啊,我没污蔑他们!” 君黎月反驳他:“这事你亲眼见到了吗?去了荒东域未归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记得那时破天宗已经盘踞在荒东了,口说无凭,单单只道听途说便能瞎安罪名?” 林光咽了口唾沫:“你怎么不问问君黎清承不承认?”这话说完,众人目光齐刷刷朝君黎清看去。 君黎清在众道目光中仍旧一副淡然处之的态度,但他并不急着辩解,而是缓缓扶着剑起身,出乎意料的吐出一句:“我认。” 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听听,君黎清自己都承认了,你们君山还要包庇他不成?” “就是,枉君山自称替天行道,现在自家人做出这等残暴之事,和破天宗又有何区别?” “杀了他,我们便同意一同对付破天宗。” “杀了他!” 有个年纪尚小的孩童将手里的石子砸向君黎清,砸完后立马躲进了人群里,还回头冲君黎清吐了吐舌。 君黎清一动不动,那石子力道其实不小,砸在他额头,当即就破了口,流出鲜血。 常景洛看着不为所动的君黎清,心中快意无比。没什么比看对手被人欺辱敌视更令人舒服的了。 一时间,场面僵持不下。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5 君山自然没法做出应对。 正当张平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压迫感十足的清冽声音。 随后,比之前更加磅礴的压力冰冷无情地霎时笼罩了全场。 “我的徒弟,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评判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护徒狂魔郁总上线!三更完毕~明天请继续支持哟 第71章 合界(十七) 君黎清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 他朝声音的方向动了动嘴唇, 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公然认郁流华,哪怕对方已经开了口。 郁流华一路走来, 人群不由自主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他眉宇阴沉不定,周身气息将附近的石子悉数震碎。显然是对君黎清不作为的表现十分恼火,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 常景洛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人从他身边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站住!” 郁流华眼角余光都未曾分他分毫, 仍旧朝着君黎清走去。 张平见突然冒出的男子连常景洛都敢无视,为了显示自己对宗主的维护,当即怒吼道:“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 郁流华蹙眉, 抬掌将他打了出去。 “下次说话, 记得不要指着我。” 不光是张平,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在心头跳出了一个疑惑,这蒙面男子是什么来路?居然自称是君黎清的师父? 他究竟有没有看清眼下的形势?现在出头的怎么会有好下场。更何况破天宗的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郁澄空一肚子憋屈, 等到郁流华走到道场中央, 他才感觉脚下一松。 忙不迭地朝郁流华示意, 让他别淌这趟浑水。 郁流华却对他的明示暗示视若无睹, 待走到君黎清身边,按住了他的肩膀。 张平从地上爬起来, 吐出一颗碎牙,刚刚那一掌也不知这人用了几层力, 居然这般霸道。他歪头嘶了一声道:“你说君黎清是你徒弟?我看他好像不愿认啊。” “是吗?”郁流华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连语气都没变化。 道场上,偶有风轻拂,郁流华鬓角散落的一缕黑发扬起, 露出一双冰冷清澈的好看星眸。 接下来,四周传来数道抽气声。 这是非常难见的一幕,或者说,对于道场里对大多数人来说是这样。 当那个蒙着面目的男子说完这句话后,曾经响彻大荒剑斩诸魔的冷傲少年便真当着众人的面二话不说跪了下去。 哪怕是看过多次的郁澄空也不禁感到震惊! 之前不过是在郁山几人面前,跪跪就罢了,而今可是当着数千人,君黎清竟一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郁流华绷紧了的嘴角微动:“我是你什么人?” 君黎清抬头,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道:“……师父。” 二人算起来已有个把月没见了。 君黎清恨不得将目光黏在郁流华身上,时时刻刻不能离开才好。 郁流华在他的凝视下突然舒展开了眉目,心情意外地好了起来:“你今天最大的错误是什么知道吗?” 君黎清道:“不该受他人影响,心志不定……” 还没等他检讨完,熟悉的气息猝然靠近。 郁流华伸出手,将人从地上拉起,揽着他的肩靠向自己:“错了。”他道,“你最大的错误是让自己受伤。” 君黎清刚想说没事,却又听见郁流华侧头在他耳边道:“君黎清,我先前还以为你这人有多厉害,没想到一个魔修也能让你产生恻隐之心,伤哪了?” 呼吸带起的热量拂过耳际,就像是缠绵而模糊的亲吻。 君黎清先是被郁流华冷淡的态度打了一棍子,而后又被突如其来的温柔搞的手足无措,看样子师父对之前那次的亲密好像已经消气了。 可现在自己处境只会连累他,为何要当着这么多人…… 郁流华垂眸,正好撞进君黎清认真而深沉的目光里,眉梢一蹙道:“问你话呢,这回又伤哪了?” 君黎清道:“没有……” “真的没有?你当我还是瞎子?”郁流华抬手在他额头按了一下,君黎清却硬是连眉头都没皱。 郁流华气笑了:“这种都躲不开?傻子才站着让人打,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蠢徒。” 君黎清一听这话,立刻急道:“只是小孩子的玩闹罢了,师父别生气。” 郁流华指尖在他额间一点:“小孩?我看你中了幻术都不自知!” 君黎清闻言,蓦地回过神,再回头一看,哪里有什么小孩的影子,反倒是常景洛在一旁掂着石子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郁流华道:“刚刚那一剑为何收势?” 君黎清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想不到答语。 张平见两人又是摸脸又是搂抱,现在还旁若无人自顾自聊天,再也看不下去了,吼道:“你们俩叽叽歪歪够了没?”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6 眼下出现了十分诡异的局面。 郁山、君山、如佛宗一道处在道场北边,南边外场破天宗看着应当是掌握了部分,而君黎清与蒙面男子则又横在中央。 三方相互牵制。 竟是谁也无法轻率而动。 这时,郁流华开口了。 天光在历经杀伐的地面上反射出微弱红光,衬得郁流华眉眼愈发凌厉,可在他眼底,却有一道柔光一闪而过。 少顷,他用一种缓慢而又冷硬的声音道:“我徒弟的事自然要算在我这个当师父的头上,破天宗既是肉弱强食,强者为王,不如便与我来比试比试,如何?” 张平道:“连面目都不敢露,难道也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人知晓吗?” 谢羽却盯着君黎清身边那人若有所思, 郁流华心想着自己先前的光辉事迹也算的话,张平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但眼下当然不能暴露了,只好道:“鄙人长相奇丑,怕比试途中令人分神,导致有失水准。” 张平哑然:“……” 那边的郁澄空听到这话差点没绷住严肃正经的面容。心道论嘴炮,他郁流华称第二谁敢称第一,还未出手,对手就能气个半死。 无奈地摇了摇头后,郁澄空又开始忍不住担心起郁流华这妖孽来。 郁流华在令牌中修养那么多年,看似已经大好,其实真正的修为还不足之前一半。若只有数十人,或许勉强能糊过去,可现在足足有上千人,想要造出那么强的威压震慑住每个人,恐怕他…… 郁澄空从高台落下道:“这是郁山与破天宗的恩怨,旁人就不要插手了。”他这话的意思旨在让郁流华赶紧离去,省的到时候真打起来露陷。 郁流华与郁澄空多年相处怎么可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然而要他现在弃郁山而去,他却没法做到。 郁流华道:“郁山主解决郁山之事,我解决我徒弟之情,好像没什么关联吧。” “你!”郁澄空怒瞪了他一眼,将声音压得极低,甚至裹挟了灵力,“你现在已经在强撑了,以为我看不出来?赶紧带着你的好徒弟滚的远远的。” 君黎清一直乖乖地靠在郁流华身上,此刻耳朵微动,听到郁澄空的话,脑中“嗡”地一声,立马绷住了背脊。 郁流华揽在他肩上的手正欲松开。 君黎清飞快地伸手一抓,指腹一摸,竟是湿漉漉的冷汗! 他眼里酸涩得厉害,低声叫了句:“师父……” 郁流华没作声,想缩手,奈何君黎清抓得死死,一时半会竟也挣脱不开。 郁澄空哪怕再看不惯君黎清,此刻为了郁流华也压下了性子道:“你若真为他好,现在就走。” 而后,他往前走了两步,长剑猝然出现在手边:“来!” 常景洛眼神锁定在郁流华身上,从刚刚君黎清开口称那个人师父的时候起,他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在叫嚣。 青帝! 一定是他! 那晚在郁山主峰见到的蒙面美人! 君黎清肯定又使了什么花招重新骗青帝收他为徒,当真厚颜无耻。 “本座刚开始就说过,今日来不是与各位作对的,只要本座得到想要的,马上就离开,并且再也不踏足他域半步。” 郁澄空道:“可笑,你以为你这么说就能掩盖曾经做下的事?魔修就是魔修,连人性都没有,何谈信誉?” 君自在沉吟片刻,突然出声问道:“你要的,是什么?” “你还真信他说的话!”郁澄空嗤笑了声。 “本座向来说话算话,你若不信,本座不介意换种方法……”尾音悠长,剩下的话语不言而喻。 君自在道:“郁山主稍安勿躁,听他怎么说,若真在你我能力之内,不妨各退一步,容后再议。” 只是眼下暂且力求平稳,日后征伐还会继续。郁澄空知道他这话的意思,沉默下来。 郁流华在一旁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君黎清,嘀咕了一句:“君自在这老狐狸还是这么会算账。” 君黎清看到常景洛的眼神一直没离开过郁流华,下意识觉得他想要的,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于是拉着郁流华想迅速离开。 常景洛发现了他的动作,眼神一凛,也顾不上那么多,手指一扬,正对着郁流华道:“我要他。” “我不同意!”郁澄空立即打断。 谢羽在一旁看了全程,又见郁澄空反应激烈,忍不住道:“郁山主,这人又不是你郁山的,好像,也无关你同不同意吧,还是说,你其实与他认识……” 郁澄空被这话一提醒,蓦地惊出一身汗,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反应太过了。 “自然……不认识。” 君自在看了一眼君黎清,对方紧抿着唇,脸色十分难看,于是冲常景洛道:“这人既不是郁山也不是君山的,我们有何权利交出去?” 郁流华故意露出这双眼睛其实早就心中有数,只是没料到这个破天宗宗主居然大动干戈不求一举拿下郁山,反倒对自己格外感兴趣。 只凭半张脸? 郁流华感到好笑。 谁知常景洛脸色骤然一变,眸中红意更甚,对着身后悬崖出了一掌道:“本座耐着性子与你们说话,可不是为了浪费时间给你们布阵!” 郁静水和齐萱已经修补好了阵法,本来想着偷偷回来主峰开启,没想到常景洛异常敏锐,竟在最后关头打断了他们动作。 郁流华将君黎清往郁澄空身上一推:“把他看好了!”转身朝山下冲去。 郁澄空没反应过来郁流华这是闹的哪一出时,君黎清又反手推开他跟着郁流华冲了出去。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7 连着两次被推! 郁澄空什么脾气都没了…… 接着谢羽又拦在他前面道:“郁山主还是好好待着吧。” 那边有想趁乱离开道场的也被张平打了回去。 按道理说张平和谢羽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拦住数千人。 众人义愤填膺,纷纷拔剑相向。 然而就在这时,空中突然飘下几片红莲花瓣。 甫一落地,霎时冲起数道火柱,躲闪不及的已经瞬间被烧成了灰,剩下的人均面露惊恐地朝后退去。 火柱缓缓降落,沿着人群绕了一圈,最终变成细小光点浮在地面。 “什么东西?” 有人好奇地想拿剑碰一碰。 谢羽转头道:“你们若是想变成之前的怪物,大可跨过试试。” 那人听完,哆嗦着打了个冷战。 郁澄空扫了一圈,发现这些光点已经将几个出口和人群挡住,心知常景洛是想来个反困之计。他冲谢羽道:“你真要一路错下去吗?” 谢羽迤逦的眼角似乎动容了一瞬,然而他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道:“错不错不由你,而是我来决定。” 他不知道的是,离他不远的一个角落,有人将这一切全都看在了眼里。 良久,轻叹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谢谢萌萌哒的小珺珺的手榴弹!!么么哒! 二三更正在路上_(:3∠)_ 第72章 合界(十八) 郁静水与齐萱躲开了从天而降的一掌, 却没料到这人竟随后而至。 “郁山小动作也挺快嘛。”常景洛看似赞叹了一句, 然而他的眼神却透着十足的危险性。 齐蛋蛋知道眼前这人是他们郁山的敌人,不待齐萱吩咐“啾”地一声率先冲了过去。 齐萱没来得及抓住他:“不许去!” 郁静水也同时呼道:“蛋蛋!” 齐蛋蛋飞到半空, 体型瞬间大了百倍,碧绿的眸子瞪得圆圆的, 冲常景洛“噗”地一声吐出一道冰刃。 常景洛压根没将他放在眼里,冰刃到了眼前, 被他轻飘飘地抬掌化去。 齐蛋蛋不信邪,继续吐出数道冰刃,皆被常景洛弹指剑破解。 “坏蛋!”齐蛋蛋骂道。 或许是常景洛觉得这样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招出长鞭, 当空一甩, 那鞭子便如水蛇一般瞬间缠绕上去,死死得扣住了齐蛋蛋脖子。 齐蛋蛋体型庞大根本来不及躲, 凄厉地叫了一嗓子。 直把齐萱急红了眼。 常景洛听到这声音, 好奇地抬头, 这么仔细一瞧, 他忽然有点眼熟,自言自语道:“青凰吗?” 齐萱重锤在手, 甩了两下就往对面扔:“喂!你有本事冲着我来,别伤害蛋蛋!” 齐蛋蛋听到齐萱的声音立刻挣扎起来, 巨大的羽翼将周围树木或拦腰而断或连根拔起。 常景洛抬袖挡了下乍起的风沙,趁空瞥了她一眼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谢羽未过门的媳妇啊, 怎么?如今竟是回娘家了?” 齐萱炸毛:“你别给我提他!”话毕,周身灵力暴涨,红光瞬间将她裹挟在内。 “呵,有趣了。”常景洛看看齐蛋蛋,又看看齐萱,“火凤青凰竟重新出现了,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啊,啧啧,大荒存在有何意义……” 齐萱对他的自言自语十分恼火:“别人怕你,我齐萱可不怕,来啊!” 齐蛋蛋被勒得有些窒息,索性又开始装死,从高空掉落,头部一歪,眼一闭。 齐萱见状,心中有数,但还是假装生气道:“你!你杀了蛋蛋!” “没死,晕过去而已。”常景洛将长鞭收回,看了齐蛋蛋一眼惋惜地摇了摇头,“这么弱的青凰,还是第一次见。” 郁静水见齐萱吸引了对面的注意力,兀自朝后退了两步,想要再次开启大阵,不料草丛里突然窜起一道火苗。 怔愣了一瞬后,一个力道将他迅速往前吸去。 与此同时,他身旁的齐萱也被吸了过去。 齐萱道:“你、你要抓我们做什么?” 常景洛十分愉悦的看着两人脸上害怕而又无奈的表情,手中加大了力量:“千万人本座都不怕,你们几个小娃娃真是,不自量力。” 郁静水小脑袋快速运转,突然眼神一亮,忙拔出腰间匕首,在路过一棵树时狠狠地插了进去! 脚一勾,将后面的齐萱也生生挡住。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8 常景洛道:“你们在郁山地位不低,说不定可以当做筹码,这么一看,也是有点价值的。” “我没有价值!”郁静水眼泪水都要出来了,“我三师兄一直巴不得将我逐出师门啊啊啊!” 齐萱见状也急忙辩解道:“我、我也没有价值,三师兄说我除了吃什么也不会,你抓我们也没用!” 常景洛被他俩哭的头大,再不想慢吞吞陪他们玩。 手指一勾,两人顿时大叫着脱离了树木。 常景洛将两人抓至身前,正想问些青凰和火凤之事时。 忽然。 他听到背后“咻”一声。 天魔特有的敏锐听觉早就在无数次实战中锻炼得炉火纯青。 千钧一发之际。 常景洛侧了下脑袋。 一根带着枝叶的树枝擦着他耳畔飞快地划过。插丨入了对面的巨树,树枝尾部仍在大幅度颤抖。 常景洛盯着树枝看了片刻,背着光线的嘴角大幅度扬起。 郁静水和齐萱看得清清楚楚,正欲开口提醒:“二……” 却被常景洛在额间一点,瞬间失去了意识。 常景洛转过身,将两人扔在地面。 郁流华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们接下来的对话,我可不想让这些无知的人听到。” 郁流华眉头一拧,意识道常景洛连自称都变了。 常景洛定定地看着他,问:“青帝,是你吗?” 郁流华神经瞬间绷紧。 青帝?!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大荒提到这个名字,还是对着自己! 难道这个叫青帝的人真的与他有关? 不管如何,齐萱和静水还在他手里,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常景洛见他不说话,有些疑惑:“你是在生气我没有将人全部救下来吗?我救了,只不过救的都是当初练过十二脉的人,其它人嘛,救下来对我们没有用。” 郁流华听的一头雾水,但他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深深的悲哀和无力。 “把人交给我。” 常景洛见郁流华神色有些奇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将掌心对准了昏迷的二人。 郁流华道:“你要做什么?” 常景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啊,是我太着急了。”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之前你说你的本命法器尚未完善好,我想替你分忧特地去研究了许久,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可以弥补好它的缺陷,青帝能不能将它取出让我看看?” 听到本命法器,郁流华手心直冒汗,一个人的本命法器也就相当于身份证,如果他不是青帝,是无法伪造出相同的本命法器。 怎么办…… 常景洛道:“怎么了?不过是让我看一眼,这也不行吗,还是你根本拿……” 郁流华猝然打断他,语气生冷:“我的本命法器从来不会给他人看,你知道的。” 他本以为常景洛会发现他假冒从而对郁静水他们出手,背在身后的手已经聚好了力量。 不料常景洛眉头一松,竟然意外地笑了一声,眼神里也好似带着光彩。刚刚他只不过试探一下,而青帝也确实不会将扇子交给他人,这点不会有假! “你终于回来了。” 郁流华淡淡地应了声:“嗯。” “那你跟我回破天宗好不好?我按照你以前喜欢的口味布置好了一切,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你教我修行,这回我一定听话。” 郁流华心道,一个人真的会拥有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吗?这人先前还是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心狠手辣的模样,现在却笑得像个单纯、毫无心机的孩童。 而且,这人说“青帝”曾经教过他……如果自己真的是青帝,会不会也收过他做徒弟? 他会是季云深说的那个“大徒弟”吗? 但很快,这个疑问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不可能,他不会选一个魔修当这个世界的护道人! 常景洛道:“你怎么不说话?” 郁流华回过神来,平复好自己心情道:“想到以前的事了。” 常景洛听完这句,顿时显得紧张起来,连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 常景洛问道:“那次、我不是故意推他的,你……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怪我?” 郁流华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好琢磨着他的意思谨慎地道了句:“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不管如何,安抚情绪才是第一位。 常景洛听完这话脸色古怪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样:“是吗?这样我就放心了。” 郁流华舒了口气:“把人交给我。” 山主总是不吃药_149 “那你会跟我走吗?” 郁流华没作声,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特有的习惯,不想回答,不愿面对。或者,直接表示拒绝。 常景洛却不急于得到他肯定的答案,反而十分理解的笑了笑道:“这两人就先交给你了。既然你不想跟我走,我就不勉强你了……” 郁流华见他这么好说话,有几分怀疑,但常景洛已经将两人拎起,朝他这边扔了过来。 “接住。” 郁流华来不及多思考,飞身上前想要接住两人。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师父——!” 紧接着,他脖颈处一阵刺痛,整个人霎时陷入了黑暗。 君黎清浑身颤抖,深吸一口气,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郁流华。 常景洛冷笑一声,重新恢复了先前阴鸷的面容,他冲郁静水与齐萱挥了一掌,又在两人快要落地的地面上燃起两道红莲之火。 冲君黎清道:“他们要是死了,青帝可是会难过的。” 君黎清不得不咬牙分了一部分力量卷起即将落地的两人,再回头,却发现常景洛已经快他一步将郁流华抢在了怀里。 常景洛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般,贪婪地注视着怀中人的眉眼,低声道:“没想到你竟没了记忆,不过这样也好,省的我再花时间。” 同时迅速往山外掠去。 君黎清再想追上时,胸口血气翻涌,之前为了不让师父担心强压下去的反噬终于彻底爆发。 常景洛的声音扩大的数倍在他耳边炸开:“君黎清,这回,你休想再将他抢走!” 君黎清冷汗顺着脸颊滴落,脖颈青筋暴起,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手指痉挛着深深陷入地里。 道场上对峙仍旧没有改变。 谢羽和张平见四周红莲之火渐渐消失,心中便知宗主已经得手,迅速朝山下奔去。 郁澄空等人被那怪异的火苗拦住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离开,他气的将手中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欺人太甚!”君自在长长的胡须上上翻飞,显然也觉十分气愤。 释远闭目不言,握着佛珠的手指死死地扣在线上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那些光点终于消失了干净。 众人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典礼,心情复杂,脸上均露出疲惫的神色。 还有一些人这时候才敢哭出声。 有人叹道:“真是老天不公啊!” 一个女修哽咽道:“怪不了谁,还不是因为我们修为低,所以才令人宰割。” “之前有个郁流华,虽说名声不大好,可他修为高啊,若是他在说不定能与那魔头一较高下。” 提到郁流华众人都有几分感慨:“是啊,当初他可是力挑大荒几百名高手。” “现在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人都死了,我看呐,破天宗是真的无人可挡了。” 郁澄空听得心中闷闷的,心道,遇到棘手的事,现在倒是想起那妖孽的好了,先前一口一疯狗,巴不得他永远消失。 又有人道:“我看破天宗今时今日能如此嚣张,除了有不少高手,更重要的是他们手里的秘籍,刚刚那人不是说只要加入就可以获得吗?” “不如加入破天宗好了。”他身旁的人接口道,“只要能活下去,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如此一说居然有几人附和,但更多的还是反对之声。 两种意见争执不下,颇有当场开打的趋势。 郁澄空头疼不已,用上灵力,大喊一声:“够了!”他快步走到先前提议说要加入破天宗的几人面前,一手拎一个,将人甩了出去,“既然想去,那就走好不送!” 剩下指着他道:“你这什么态度,破天宗好歹能……哎哟!” 郁澄空看也不看,飞起一脚,直接了出去。 接着转身冲众人道:“我说了,不想参与的,还请离开,我郁山装不下你们的高远志向!” 那人落地后滚了两圈,骂骂咧咧地起身道:“走就走,你别后悔,待老子去了破天宗坐上长老,第一个收拾的就是郁山!” 郁澄空怒目圆睁,将地上的剑提起,用力“嗖”地一声射向那人。 那人显然没想到郁澄空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压根就没来得及躲,直接被削了脑袋。 四周一片惊呼! 脑袋在地面轱辘了两下,直接顺着山路滚了下去。 郁澄空将剑收回,嫌恶地抹去上方的血迹,道:“既然要对付我郁山,不如现在就除去你,省的日后还要费劲多杀一个魔修。” 君自在也道:“郁山主说的对,不管破天宗目的是什么,除去他才是正道,魔修害人害己,天地不容!” 除了几个灰溜溜跑了的,还有一些举棋不定的,郁澄空让人散了,剩下的,都在郁山各峰安置了下来。 君自在将军山内有叛徒一事与郁澄空详细说了一番,如今四条天之脉确被破天宗所有,若是军山这群人回去恐怕也只会成为他们的爪牙或者俘虏。 而郁山虽然只有一条天之脉,可这条天之脉在大荒最为古老磅礴,而郁山山脉广阔连绵,即使安置万人都不在话下。 郁澄空,君自在与释远三人粗粗讨论了一下,正准备回去各自拟定建议,殿门被人推开了。 郁澄空还道哪个没规矩的,正想教训一番,谁知来人身形踉跄了一下,而后有又两道身影自他身旁倒了下来。 “你怎么还……”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0 郁澄空发现那人竟然是先前追着郁流华离去的君黎清,这才一拍脑袋,懊恼的想起自己忽视的事情。 他之前吩咐过郁静水和齐萱去启动大阵,等等! 他忽然想起什么,冲到君黎清身旁,一把拽住他衣领急道:“郁……他人呢?!怎么只有你回来了!” 君黎清双眼通红,明显哭过。 在郁澄空的质问下,连嘴唇都开始颤抖。 郁澄空心头一寒,抖着音道:“……你说话啊?哑巴了吗?我问你他人呢?!” 君自在见君黎清状态十分不对劲,直觉大事不妙,赶紧上前拉郁澄空:“他已经受伤了,有什么事慢慢说好吗?” 郁澄空这才注意到君黎清满身血渍,袖口更是一片深红,明显是擦拭自己嘴角留下的。 想起之前郁流华将君黎清推给他,让他好好看着…… 君黎清将斩魔剑低在地面,刚刚郁澄空问他的每一句都像拿刀戳在他心头,已经汩汩地流着血,他却觉得十分醒神。 郁澄空心中难受的要死,口中吐出的话语也是一句比一句难听,好像这般便能将他长久以来的不满统统发泄一遍:“为什么偏偏收了你这么个祸害!” “还敢对自己师父有不轨之心,当初要不是他出来替你挡了最后一剑,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 “白眼狼!” 君黎清脸色一白:“我、去把师父带回来……” 君自在还想说些什么,瞥见君黎清坚定的眼神,又将话咽了下去。 反正只要是他自己决定了的事,无论如何别人都劝解不了。 郁澄空见他步伐虚浮无力,喉咙一紧,不耐道:“你去哪?” 君黎清没回头:“……破天宗。” 郁澄空道:“你给我站住!” 他见君黎清顿了一下。 “你现在这副模样去破天宗?去了能干什么?找死吗?” 君黎清固执道:“我去找师父。” 郁澄空被他这副倔驴样气笑了:“行,你去吧,最好还没见到他就死在外边。” 君黎清的一根筋不是盖的,听完后也没反驳,而是继续朝外走去。 剑尖在地面刺耳地划出一道长痕。 “君黎清。”郁澄空突然叫了一声,竟觉得这背影透着股可怜,同时心中又对他产生了点关切,没想到他对郁流华的感情,竟已到了连命都不要的程度! “你还认我这个三师叔的话,先留下。” 君黎清迈出的步伐陡然停住,握着斩魔剑的手猝然一震。 郁澄空道:“我现在心情不比你好到哪里去,你以为就你一人着急?” 释远听到这话,若有所思。 “咳咳!”君自在重重咳了一句。毕竟郁流华还活着这事眼下只有他们和昏迷的两人知晓。 郁澄空反应过来,立马就后悔了:“……我们刚刚……说的……” 释远起身冲两人行了一礼道:“二位不必打哑谜了,贫僧差不多猜到了,不过,既然那位尚在人世,若能带回,必然能成为我们一大助力,贫僧也会严守秘密,请二位放心。” 话音刚落,君黎清便支撑不住朝地面滑落。 郁澄空上前将他抱起:“这小麻烦就交给我吧,我郁山两位弟子……” 君自在道:“君山有专门研习医术的,稍后便通知他们过来。” 郁澄空点点头。 三人各自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 自此,大荒势力正式公开一分为二,东域南域为一体,破天宗居首 北域西域为一盟。 西域君山并入郁山,如佛宗亦派人留驻,郁山重新成为正道第一派。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结束_(:3∠)_ 第73章 合界(十九) 荒南域气候偏暖, 很多种类的花草都能生长, 且花期长久。 破天宗三座高峰依旧巍峨耸立,巨大的铁链紧锁在山脉内, 连接着高空雄伟的罗浮殿。 殿外道场弟子不多,打起架来却是一个比一个凶狠。 破天宗有这个规矩。 因破天宗灵力均集中在罗浮殿, 在上面修炼更是一日千里,因此每日名额有限, 为了争夺数量有限的灵气,只有将人数变得更少。 因此上去一回,养伤数月都是极为平常之事。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1 连续一年日日都能留下的, 则会给予相应职位, 以示奖励。 “哟, 这不是施公子吗?”道场内一角传来一句鄙夷声,“您怎么也来参加训练了?” 施容清秀的小脸铁青, 一言不发地将剑从武器架上拔出。 “要我说啊, 您还是省省力气吧, 只要张开腿就能爬到宗主身边这多简单啊, 比我们累死累活的……” “铿”地一声两剑相撞。 施容眉眼愠怒,倒真吓住了说话的那人。 “你来真的啊。”被他拔剑相向的那名弟子长期混迹罗浮殿道场, 早就养成了时刻面对危险的的习惯,施容一剑刺来时他就及时反映过来了。 此时乍一看, 这身形瘦弱的少年,眉眼似含着刀锋,轻轻一蹙, 便有了几分威严。 “只要来了道场,可没有身份之分了,若是伤了您,到时候可别怪我。” 施容咬着下唇:“我会堂堂正正的站到他身边!” “什么?”那人没听清。 施容抬眸,定定的看着他,又像是落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大殿上:“总有一天,我会让他看到,我对他,也是有用的。” “哈哈哈。”听完施容的话,那人竟笑了起来,“你难道没看见宗主现在的心在谁那吗?前阵子带回来个人,瞧瞧……” 他指了指道场外一排排杂役,那些人或捧着精致器具,或抬着树木,正有序而紧张的朝殿后宗主小院搬运。 “快点,这棵树放到这边,对对对。” “愣着做什么,赶紧带人进去啊,宗主已经发了三遍火了!” “是是是!” 施容收回目光,眼中恨意一闪而过,淡淡道:“你也说了,不过是个张开腿服侍人的男宠,有什么好怕的,不是吗?” “这回这个可不是……我听说,自从宗主将人带回来后,还未醒过,不过我猜肯定是宗主自己的意思,宗主说了,要让他醒过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喜欢的景色,这不,布置这么多天了,以前你见过宗主有这么宠过谁吗?” “住嘴!”施容心中厌烦,接二连三甩出几道剑气。 那人一面应对一面道:“有气朝我撒有什么用,不如趁现在好好打扮打扮自己,说不定宗主还能看你一眼。” “哈哈哈。”身旁不断传来笑声。 施容勾起嘴角,趁着这人分心之时,竟使出原先自己没来到破天宗时习的招式,剑招顿收,与此同时袖中匕首滑出,被他握在手里,以一个非常刁钻的角度狠狠朝那人胸口刺去。 “噗嗤”! “唔……”那人第一次与施容交手,根本无法摸清他的底细,这下中了招,被施容的力道撞到在地。 施容刺了一刀仍不解气,红着眼拔出又刺一刀。 笑啊! 继续笑! 狗东西! 附近几人均被他的狠色和手段吓到了,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 与此同时,后院的郁流华猝然睁开了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毕!啊,好想睡三天~~ 第74章 合界(二十) 屋内光线不算明亮, 但还是令郁流华晃了眼。 脑袋昏昏沉沉, 很明显是睡了许久的后遗症。 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只听耳边传来“哐啷”一声。 随后有人紧张地跪了下去, 扑通扑通接二连三跪倒了一片。 郁流华整理了一下思路,觉得自己可能是在破天宗某个房间里, 而且,不是秘密, 否则不会有这么多人频繁进出。 在没有得到更多信息之前,郁流华决定继续装睡。 没过多久,外边重新恢复平静。 一个不急不缓地脚步声逐渐靠近。 掀开床帘, 走至床前。 哪怕没有睁开眼睛, 郁流华话都能感受到那股灼热的视线正紧紧落在他脸上。 紧接着, 身旁软塌微陷。 那人缓缓靠了上来,将他身上被褥掀开, 而后又用指尖挑开他衣襟。 郁流华神经紧绷, 强忍着泛起的反胃。 带着热量的指腹顺着胸口一路往下, 大有深入亵裤的趋势。 一个低沉带着威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再装, 我就继续下去。” 郁流华猛地睁开眼睛,伸手朝那人胸口袭去。 甫一出手, 郁流华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待掌心落到那人身上时, 已经变成了软绵绵的抚摸。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2 他低头一看,自己四肢上绑了四条白色细带,这带子轻柔, 绑在手足上就像完全没有一样,所以他醒来时才没有察觉到。 “这么急着投怀送抱,我还真有点吃不消。” 郁流华试图运转灵力,果不其然,被禁锢了。 那人又道:“常景洛,我的名字。” 郁流华将这三个字在脑中过了一遍,发现仍旧毫无头绪。 常景洛抓住他欲缩回的手,倾身向前,凝视着他道,“既然你失忆了,那么过往就没有必要再去纠结,十天后,就是我俩的道侣大典,虽然你醒的还是早了些,不过这样也好,睡了这么久,起来吃点东西吧。” 郁流华懵声道:“什么?” 常景洛想去摸一摸郁流华的脸庞,却被郁流华侧头躲开。 侧头的一瞬间,郁流华眼角瞥见对面镜子内,被自己搞得奇丑的面容一点都没变,立马转头道:“我不是青帝,你认错人了。” 常景洛却斩钉截铁道:“你是。” 郁流华笑道:“没想到你口味还挺奇特,青帝真长我这样?” 常景洛猝然伸手捏住他下巴:“之前为了给你一个惊喜,才一直让你睡着没强迫你变回来,但是,十日后的道侣大典上,我要看到你原来的样子。” 郁流华嘲讽道:“看来,你也不过是喜欢青帝那张脸罢了。”他顿了顿,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我之前是什么模样?你就这么肯定我与那青帝是同一个人?” 常景洛像是早就料到郁流华会有此问,抬手朝书桌后的墙壁弹了道气劲。 一副画卷应声一展而落。 郁流华见到画上人的第一眼就直觉很眼熟,但是奇怪的是,画上笔墨新旧分明且画风极度不和谐,分明是两人的笔迹。 常景洛见郁流华发呆,低头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道:“原先这幅画五官模糊,是我自己重新补上去的,如何?是否是你本来的模样?” 郁流华心中的震惊如同一浪高过一浪,接踵而来。 这画里的人是他的模样不假。 可是…… 那人额间的竖纹…… 他蓦地想起之前在郁山藏书阁内看过的那幅画,同样的样貌,同样的印记,他甚至有怀疑过是谁拿他做模板画的玩,可这人现在又毫无预警的再一次出现,是巧合,还是……藏书阁那幅画里的人也是青帝? 一瞬间,无数猜测从他脑海中掠过,眼前仿佛出现一个站在悬崖之上模模糊糊的影子。 那人往后退了半步,像是在留恋看什么人,然而只是一瞬,片刻后,纵身跳了下去! 郁流华胸口霎时涌上一股悲愤,他在心底大吼一声:“不——” 有一个名字,似乎就快要冲破什么屏障呼之欲出,而一旦叫出那个名字,尘封的过往也会随之呈现。 常景洛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猛地压到郁流华身上,手中用力一捏,冲他怒道:“你刚刚想到谁了?为什么要露出这种神情?!嗯?” 郁流华蹙着眉头,觉得对方喜怒无常简直比他还更适合疯狗这个称呼。 常景洛似是气极了,俯身就要去吻郁流华,郁流华已经做好了咬人的准备,谁知最后关头,他又停住了。 常景洛看着近在咫尺十分夸张的面相,像是在做一个艰难决定,良久,他听到郁流华轻笑了一声。 “你不觉得你对青帝的爱慕,太可笑了?” 常景洛将他双手摁到头顶,剩下的一只手猝不及防去扯郁流华的亵衣。 郁流华一惊,终于露出了一丝惧色。与此同时,眼中燃起深深怒气。 常景洛在他耳边冷声道:“反正上你只需要后面,至于脸,哼。” 郁流华:“松手!” 常景洛余光注意到他手指屈起的模样,道:“又想用那把扇子对付我是吧?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你以为我之前说研习你的本命法器生死扇只是玩笑话?” 郁流华内视灵识台,只见生死扇被三条铁链紧紧锁住,难怪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法与之联系。 系统没有与他灵魂绑定,而是附着在生死扇内,这就是游离型的最大缺陷与危险! 他讶然道:“你怎么会知道生死扇……” 常景洛道:“因为你是青帝啊,数万年前我们就认识了,你的事情我当然一清二楚。” 郁流华道:“我说了,我不认识什么青帝!”数万年前?数万年前大荒还不知道在哪呢?开什么玩笑?! “恼羞成怒了?”常景洛将他偏过去的脑袋重新掰正,“你是想自己恢复原貌还是想让我现在就要了你?” 郁流华狠狠地瞪着他,在意识到眼下局面自己暂时无法扭转之前,他还是决定先冷静下来:“你不松开我,我没法运转灵力。” 常景洛没作声,似乎在思考。 郁流华紧接着道:“你连我的生死扇都能锁住,还怕解开我一只手?” “怕?”常景洛重复了一遍,褐红的眸底隐隐闪过一道芒光,“我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你这人向来花样叠出,我若不仔细想想,恐怕又会着了你的道。” 郁流华被他这话一堵,莫名觉得心思被戳中。然而他还是面不改色道:“你禁了我这么多天,我体内有多少灵力恐怕你比我还清楚……” 话未说完,手腕一松,常景洛已经将他右手解开。 郁流华闭目,一面缓缓运转灵力,一面试图解开生死扇禁制。 “别白费力气了,这禁制的口诀只有我知道。” 郁流华并不意外,揉了揉手腕,恢复了原貌。 常景洛一见到他这个模样,就觉得心痒难耐,忍不住重新压了过去。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3 郁流华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反悔,气结:“你!” 常景洛假装十分苦恼地皱了皱眉道:“你这副模样,我还真有点按捺不住,不如我们将道侣大典提前如何?” 郁流华道:“我有同意?” 常景洛道:“其它都可以听你的,这件事,不行!” 郁流华见他虽然表现得很急躁,却没有真的对他上手,突然话锋一转:“我饿了,拿点吃的过来。” 常景洛以为他想开了点,不再反抗做徒劳功,心情也大好,松开郁流华,冲外面拍了两掌。 少顷,数十名年轻少年躬着身子,低头一言不发地进了屋,放下食物后,又井然有序地退出去,期间竟无一人敢抬头朝这边张望。 常景洛见郁流华眼眨不眨地盯着那些人,问道:“看什么?” 郁流华道:“姿色都不错。”传言破天宗宗主喜好年轻貌美的少年果然不是虚的。 常景洛不屑道:“庸人之姿。”他抬起郁流华下巴,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将人上下打量了片刻,“论姿色,还是青帝你,最为动人。” 郁流华听到这个词,又是一阵反胃。 扭头,看到自己被常景洛握着右手腕,假装不解道:“你要我怎么吃饭?” 常景洛冲他笑道:“你想吃什么,何须亲自动手,我喂你。” “……”郁流华深吸一口气,平静道,“你不是说除了大典一事都听我的?” 常景洛眉梢一跳。 郁流华又道:“难道我连自己动手吃饭也坏了你规矩?” 常景洛无奈道:“想吃什么?” 郁流华随手一点道:“渴了,先倒杯水。” 若是让破天宗其他人见到,竟有人敢对喜怒无常的宗主这般颐指气使,而他们宗主却言听计从,甚至还露出微笑,恐怕都得惊出一身冷汗。 常景洛将茶杯递到郁流华手边。 郁流华假装轻松的将水杯握在手里转了两圈,然而常景洛握着他手腕的手却没离开。 郁流华微微烦躁:“质地不错,又是从哪搜来的?” 常景洛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你喜欢的话,多的是,等我们正是结为道侣后,整个破天宗……不,你想要这个大荒,都可以。” “是吗?”郁流华轻轻道了句,顺着他的手,将茶杯递到自己嘴边。 电光石火间。 “咔嚓”! 郁流华狠狠捏碎杯子,与此同时,左手一挥,利用缠住自己的带子在常景洛脖子上快速一勒。 右手扭转出一个刁钻的方向,甚至能听到骨骼断裂的声音。 仅剩的灵力控制着茶杯碎片,抵在常景洛额间,再往里半分,就能将人直接毁了。 膝盖猝然抬起,冲着常景洛胃部狠狠一踢。 常景洛没想到郁流华没了灵力,手劲居然这么大,那么刚刚一开始朝自己袭来的一掌也是装的? 思及此处,常景洛才真正肯定了眼前人是青帝,这一身诡谲变换的招式,与当初青帝示范给他看的简直如出一辙! 踢向他胃部的膝盖只轻轻一碰,很快又变换了方向,将他两腿死死压住! 郁流华将常景洛勒在一侧,唯一能活动的手试图去解脚上的带子。 然而做完这一切后,他的指尖却脱力般战栗起来。 已经是极限了…… 这时候才蓦地感觉到手腕的疼痛。 常景洛被勒得喘不过气来,竟还能笑出声,只是那笑声断断续续的,听着十分诡异。 郁流华登时头皮一紧,左手愈发使力:“别动!” 常景洛紧紧盯着郁流华的眼睛,似乎在怀念,又似乎酝酿着什么:“青帝……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直接杀了我……才是对你最有利的啊……” 这话说完,常景洛嘴角一勾,无声念了一句口诀。 郁流华正准备用带子绑住常景洛,听完这句,他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气息。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整个床铺骤然翻转!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他无法再继续维持之前的动作,整个人被吊在了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萌萌哒的小珺珺的地雷~ 谢谢季翊、星火的营养液~ 第75章 合界(二十一) 常景洛感到脖颈上的力道一松, 立马反手将郁流华的手腕扣住, 往旁边一压,双腿一屈, 倒翻一跟头,身子朝下方滑落。 十分标准的反擒拿!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4 郁流华此时此刻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语, 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郁结,这人究竟从哪学来的这招! 常景洛将他的震惊和憋闷看在眼里, 竟觉得失忆后的青帝比之前更有人情味了,以前的青帝,总是一副事事尽在掌握的模样, 无论自己做什么事都无法引起他注意。 如今, 常景洛总算如愿以偿地看到这张脸露出意料之外的神情。 真是…… 移不开眼睛啊。 郁流华单手被吊着, 另外一只手又使不上劲,而脚尖只能勉强碰到地面, 常景洛眼睛错落不眨地盯着地面白皙的双足, 脚趾因碰到冰冷的地面而微微蜷缩, 看在眼里, 挠得人心痒无比。 他想跪下,想亲吻他的脚尖, 想告诉他,你是我的神…… 郁流华被吊了片刻, 浑身难受,绑着手的带子不动还好,一旦他想挣脱, 便犹如吸血的虫豸狠狠勒紧,他喘息了片刻沙哑着声音问道:“你想怎样?” 常景洛道:“你不闹,就好了。” 郁流华听他哄孩子般的语气。 常景洛道:“你之前是不是受过重伤?若不是将你打晕,仔细查探过你修为,恐怕先前两次就足以将我糊弄了过去。” “强行提高力量对身体不好,这十天内,我要你好好恢复……”甚至,达到青帝的巅峰! 郁流华道:“若想同归于尽,我有的是办法。” “是啊,我信。”常景洛将他绑着的那只手解开,丝毫不介意道,“但如今是在我的密室内,没有口诀,你还是别想着跑了,我想你也不愿意这么做,那么,有时间不如让我们好好交流一下感情。” 郁流华被吊了好一会,血液不畅,落地的瞬间不稳,身子向前倾去,常景洛的一把搂住他肩膀道了句:“小心。” 郁流华突然产生一种诡异的错觉,这人不管是之前恐吓还是刚刚的陈述,都没对他造成实质性伤害,反倒有些像故意这么激他。 他到底想要什么? 郁流华为了证实这个猜测,突然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一个侧身迅步横跨至常景洛身前,作势要吻。 常景洛瞳孔骤缩,没料到郁流华突然做这个动作,不知所措的退了小半步。 郁流华停住动作,眯了眯眼睛。 果然如此! 常景洛看到这眼神心道一声不好,又上当了!他懊恼地缩回了退后的那只脚,正对上郁流华戏谑的眼神。 “演技不错嘛?” 多年来身处高位令常景洛养成了不动神色的习惯,因此失神只是刹那,很快,他又恢复了开始的模样。 郁流华道:“你想与我结为道侣,究竟为了什么,不妨直说,我这人向来不喜被人当做挡箭牌。” 常景洛未答语,绕过他,沉着张脸朝里面走去。 郁流华见状,紧随其后。心道至少目前,不用担心这人对自己抱有别的感情了,只不过,究竟这人目的如何,还未可知…… 这条暗道并不长,从台阶上下来,走了二十米的样子,便能看到尽头,而且一路上郁流华特地留意了墙壁,居然没发现什么暗器之类的,仿佛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密室。 最后稍微拐了道弯,眼前出现一座石门。 郁流华一见到熟悉的纹路,不自觉道了句:“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常景洛侧头,向他投来饱含深意的一瞥,手中动作却没停,将石门上的圆盘缓缓转动。 生死为对,连理共生,上遁为阳,下隐为阴…… 郁流华在心里默背了一下口诀,发现常景洛果然按照这口诀在排列圆盘缺口。 按理,这种东西应该没有这么早出现,或者说,根本不会在大荒出现。毕竟奇门遁甲之术向来为凡人所用,与设计机关息息相关。 对修真之人却是没什么用的。 可渐渐的,他看到了令他更吃惊的一幕。 常景洛是在按照老规矩摆正圆盘不错,可下盘缺口里的却是各种分离而出的灵气。 常景洛道:“发现什么了吗?” 郁流华略一沉思,没回答他的话,而是问道:“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常景洛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色彩,眉梢一扬,道:“是不是觉得,我也不错?” 郁流华道:“举一反三能力确实不错,将八门换成了八道属性不同的灵气,可惜这种玩意也就比凡间花哨些,困得住修士一时罢了。”真正的大能修者抬指便能毁了。 常景洛甫一听到“凡间”二字,顿时紧张起来,红眸微沉:“你说凡间?”他猛地按住郁流华肩膀,“你恢复记忆了?” 郁流华抬手打掉对方的手,想起自己曾经缺失过一段记忆,而常景洛又这么肯定自己是青帝并且也失忆了,难道世上真这么巧合的事? 斟酌片刻,他道:“没有。” 常景洛听这语气重了些,一边留意他神色,一边问道:“你是郁山前任山主郁流华?” 郁流华眉头一跳,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常景洛道:“之前将你从郁山带回经过大阵的时候,我就发现郁山阵法对你不起作用,想着或许你只不过是郁山普通弟子,但刚刚,你提到了凡间,又让我突然想起,二百年前,郁山山主曾消失在荒中的事情。荒中门连接两界,若真有人去而复返,那么,除了青帝……我想不到还有何人有这本事。” 有,准确来说,真正打开两界通道的不是他,而是君黎清。回想起这人在大神州的表现以及从一开始就抱着接近他的目的,郁流华头一次对君黎清的身份产生怀疑起来。 常景洛脸色不怎么好看,哼了一声才道:“再说,我若早知道你在郁山,还轮得到他。”他突然顿了一下,余光瞥了郁流华一眼,继续道,“哦,忘了你想不起来之前的事了,想必那懦夫也不愿让你恢复记忆,否则,第一次封门又怎么会废了你灵力还趁机给你加了道封印呢。” 郁流华直觉常景洛刚刚那一瞬隐瞒了什么,而封门和废他灵力的事情又将他整颗心提了上来,仿佛真相就在眼前,隔着一层薄薄的膜,伸手就能戳破。 他厉声道:“你说清楚!”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5 然而对方却不打算在这话题上多纠结,推开石门,走了进去:“会告诉你的,来,先看看这里。” 郁流华将信将疑踏了进去,进去第一眼便觉得有些眼熟。 石室格局不大,风格布置得与他在郁山时待的静室很像,只不过两边墙壁多了几道书架。 他走到最近的一道落地书架前,随意翻出一本。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写着《神州地理志》。 眼睫颤了颤,郁流华不由自主地将书本反过来,侧面一看,连署名都没有。 将疑惑压下去,他又走到旁边书架,随意翻了翻,什么《星辰衍变》、《时间概论》、《动植物杂谈》…… 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一界》 郁流华手一抖,书本滑落在地。 然而在落地前一刻,被一双手准确无比的接住了。 郁流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喉咙干涩的厉害,千万万语卡在舌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常景洛道:“很眼熟是吗?都是你写的。”他将书本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有一些我没找到,但是我将你曾提到的都记载下来了,而且……这么多年一直在研究。” 他转过身,牵起郁流华的手,重新落下一吻。虔诚而热烈。 郁流华还处在自己竟然真的是青帝这个震惊的消息中,对常景洛的所作所为很是木然,等他回过神,常景洛已经松开了。 郁流华不自然地退了一步,神色肃然,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好让他仿佛在云端飘着的脚底有实处可落。 然而虚虚一抓,竟抓住了常景洛的肩膀。 常景洛道:“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你当年应该选的人。”他指了指两旁的书籍,又伸手将书桌上未写完的纸张吸来,递到郁流华面前。 郁流华很想看清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横竖线到底是什么,然而就在这一瞬,他猝然感到眼前一晃。 有什么正顺着他手腕一点一点的渗入到经脉。 常景洛继续在他耳边道:“你教过的,我一句都不敢忘,甚至能做得更出色,而那个懦夫有什么好的,不过占着上清这个地方先遇到了你,就将你当成他的所有物,甚至……” 郁流华猛地将他推到桌上,双眸隐隐透着血色,恶狠狠道:“别跟我打哑谜?他是谁?什么叫曾废过我灵力,封印又是怎么回事?上清是哪?”他胸口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喘息声在密室内尤为清晰,“我是青帝……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常景洛清楚的看见对方额间有一道微弱的红光闪过,随后一道竖纹缓缓浮了上来。 “你又是谁?你说我们万年就认识,万年前我明明……” “别急。”常景洛打断他要说的话,嘴角弧度愈发明显,他紧紧盯着郁流华眼睛,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性的蛊惑,缓缓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现在心里很乱是不是,别急,我会将我知道的,统统说与你听……” 郁流华揪住他的衣领,蓦地陷入对方带着笑意的眸子里。 刹那间,脑中“嗡”地一声,像是有人拿着把重锤狠狠地在他脑内敲了一下,几乎是吼出来:“说啊!” 常景洛脸部轮廓在灯影下显得模糊不清,然而他的眼神却很亮,更有一种快意的、疯狂的光华在瞳孔内闪烁:“他啊……” “是你最恨的人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得了一种“大结局综合征”…… 得好好整理一下结局了,_(:3∠)_更新最近会抽风,争取完美落幕吧,不留遗憾。 目测不会太远了 第76章 合界(二十二) 正午, 艳阳高照。 郁山别了前段时间的冷寒, 气温乍暖,数百名身着浅蓝服饰的弟子围着自家山头, 仔仔细细地犁着地。 齐萱站在主峰大殿屋顶,看着郁山一派欣欣向荣, 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担忧。激动的是他们郁山再也不像从前那样隐居在人后,而是堂堂正正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担忧的是……二师兄。 随后, 她将目光移至后院某个坐在树下一动不动的男子身上。 树叶偶尔被风吹下,承载着细碎的阳光,不急不缓的落在地面。 那人玉簪一丝不苟地挽在头顶, 黑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身后。 自从二师兄离开后, 君黎清陡然在一夜间长大, 五官张开不说,气质越发清冷出尘, 怎么看都…… 都跟二师兄十分般配啊。 可惜…… 齐萱自发地叹了口气。 一只手猝不及防拍了上来:“叹什么气呢?” “啊!”齐萱没忍住叫了声, “郁静水你要吓死我!” 郁静水道:“早上起来就看到你在这边发呆了, 想练剑不如下去啊, 三师兄现在忙着跟那几个没头发的佛修商议事情,等他出来看到你无所事事, 你看他怎么骂你。” 齐萱道:“你不也在忙里偷闲,大阵的事弄好了?” “没没没, 我歇会。”他左右看了一圈,又道:“蛋蛋今天怎么不跟在你身边了,平时恨不得挂你身上不下来啊。” 齐萱捧着脸, 一脸春光:“我跟他说我要看美男,他说不打扰我了,哎呀,肯定自己在哪玩了吧。” “是吗?”郁静水很想一巴掌糊齐萱头上,然而大庭广众的影响不太好,于是风凉道,“我看他躲后山哭呢,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死开!这俩词是用来形容蛋蛋的吗?你语言课白学了。”齐萱给了他一个白眼,同时心中也有点虚,心道这小子哭啥,以前抛下我出去玩的时候,我都没说什么啊。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6 郁静水道突然道:“小师侄这样多久了?” 齐萱愣了一下,道:“自从二师兄送来邀请帖后,他就一直捧着信没动过。” “哎。”郁静水也跟着叹了口气。 齐萱道:“你又叹什么气?” 郁静水捂脸:“有情人难成眷属,是非曲直尽在人心,啊,为什么老天要拆散他们!” 齐萱这回没犹豫,一巴掌糊在郁静水头上,深深觉得自己衣钵大概找到了传人:“别说丧气话,动动脚趾头都知道,二师兄肯定不是自愿的好吗?再说了,那人模样有君黎清俊俏吗?气质有君黎清这么迷人吗?他对二师兄有君黎清这么认真吗?” “……”郁静水仔细想了一下,觉得齐萱说的有点道理。 又道:“那你说二师兄为什么会对小师侄这么上心啊,难道真的存在日久生情?那我跟阿……不是,我是说,以二师兄的性子,当年小师侄也就这么、这么高吧。”郁静水比划了一下,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道,“难道二师兄觉得自己太禽兽了,所以才想与他人结为道侣?” “我倒觉得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齐萱对郁静水的脑补能力甘拜下风,很想再动一次手,最后,她忍了:“事情来得太快,你不觉得很诡异吗?” 郁静水反驳道:“可三师兄也承认了,邀请帖是二师兄亲手写的啊,而且连令牌都送回来了。” 齐萱无奈道:“说你傻还真傻,只一封帖子你怎么能推断出二师兄是真心还是假意,当年我还不是……”齐萱蓦地想起自己第一次道侣大典,“等等,这不会又是破天宗的圈套吧!说、说不定那边布置好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将我们一举困住!我去告诉君黎清和三师兄!” 郁静水急忙拉住她:“你觉得他们猜不到这层?就算有圈套,二师兄人在破天宗,小师侄也会去的。”他顿了顿,继续道,“先前要不是三师兄压下他,恐怕小师侄早就闯过去了。” 话音刚落,后院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郁澄空一抬头,看见了大殿屋顶的两人。 郁静水扯起笑容,将齐萱一把拎了下去:“齐萱我跟你讲了,不要站这么高,掉下来多危险,赶紧去练剑啊,强身健体!活力每一天!我去弄大阵!” 郁澄空:“……” 释远笑道:“两位峰主真是年轻啊。” 君自在也道:“是啊,这些小辈还是活泼些好,年少不知愁,我们可羡慕不来。” 郁澄空将几人送至门口道:“这段日子还要麻烦两位多费心。” 君自在道:“山主太客气了,郁山如今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我们自然希望它更好,那我们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郁澄空朝他点点头,转身去了院子后。 君黎清在树下,左手捏着帖子,右手抚摸着斩魔剑,神情冷淡。 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在那双深邃漆黑的瞳孔中看到一丝压抑不住的痛苦之色。 “你还在怪我不让你去吗?” 君黎清眼睫颤了颤,压在斩魔剑上的手不由地蜷起。 “破天宗四周已经戒严,而且君山的天之脉不知被那人使了什么法子,尽数夺至荒南,想闯,太难。” 君黎清淡淡道:“嗯,我知道。” 话毕,他将帖子收到怀中,又将斩魔剑背到身后,出神了片刻,道:“护山大阵……如何了?” 郁澄空道:“要改动的地方太多,而且覆盖了整个郁山山脉,懂符阵的人不多,如果没有君山和如佛宗加入,恐怕还没这么快。” 君黎清点点头,道:“预计还有多久?” 郁澄空道:“最快也要三日。”正好是郁流华大典当日。 君黎清听罢神色一凛,厉声道:“不行。” 郁澄空疑惑:“为何不行?虽然不知道为何你要改我郁山大阵,但目前破天宗并没有要大举进攻的意思,推迟一两日也不会有问题……” 君黎清打断他:“必须在两天内完成。” 郁澄空:“给我个理由,不然没法服众。” 君黎清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颤,似乎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定。 郁澄空其实也没打算真让他说出,只是那大阵图实在奇怪,他问过郁静水,连郁静水也说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是极致的防御,毫无攻击力。 若破天宗真的攻过来,郁山就只能守无法回击,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做法,如果不是看在郁流华的面子上,作为山主,要考虑的东西太多,肯定不会答应改阵。 就在他准备作罢时,君黎清动了动嘴唇。 “大荒隐去,天地尽现。”他缓缓将这八个字道出,而后,抬头看着郁澄空,“这真言,是我说的。” 郁澄空一惊,脱口道:“什么?你是……”这句话是大荒之初,一名叫“天机”的前辈留下的真言,当然,天机这人究竟存不存在还是个未知数,也更不可能有人见过,如果真的的君黎清,那么他的身份还有年岁,都……太荒谬了! 君黎清垂眸道:“是你心里想的那个答案。” 郁澄空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君黎清。 如果说之前少年模样的君黎清给人的感觉是寡言冷漠,那么现在的君黎清已经能担得起“压迫”二字了。 他身材挺拔,目光锐利深沉,仿佛一夜之间脱离了稚嫩,又仿佛只是褪下了在郁流华面前乖巧的伪装恢复隐藏在深处的本性。 君黎清知道这个消息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理清:“三师叔,我……”他沉声道,“我暂时还不能说具体的……” “不必与我说。”郁澄空摆摆手,打断他道,“你这话还是到时候跟郁流华解释去吧。” 君黎清道:“我不是故意瞒着的。” 郁澄空没好气道:“这跟你故意不故意没有关系,瞒着就是瞒着,到时候我可不会给你说情,你也别指望这回有谁帮你。” 君黎清沉默。 郁澄空瞥了他一眼,道:“你当初处心积虑的来到他身边,又骗他是郁清,真的是因为喜、喜欢?”经历了大师兄和郁流华的双重打击,郁澄空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当初那么反感了,只是还是不太理解他们喜欢男子的缘由究竟是什么。 在他看来,哪怕道侣也是没有必要的,有了杂念,又如何安心修行。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7 君黎清将手掌贴在胸口,胸膛内的那颗心在掌间起伏着,每一次跳动都能让他想起无数个日夜里,那人在月光下带着笑意的眉眼。 “你……算了,走吧。”郁澄空脸色别扭了一瞬,而后才强作镇定道:“一人去,小心点,如果实在不行,回来我们再想办法,别再跟上回一样硬碰硬。” 这话说完,郁澄空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这种长辈嘱咐后辈的关切话语不用想就脱口而出了,哪怕君黎清在某种程度上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前辈…… 君黎清点头,朝门口走去。 快要拐弯的时候,君黎清低声道了句:“谢谢。” 郁澄空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君黎清已经走远了。 良久。 郁澄空骂了句:“长大了还是小兔崽子。”矫情个什么劲。 平日里的严肃克己的郁澄空,史上最严厉的郁山主,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柔情百转”,对象还是那个拐走自家师兄,“心机颇重”“装模作样”的君黎清…… 这滋味! 真是意外的带感! 郁澄空骂完后又忍不住大笑起来。 郁静水如果说之前还能喘口气,现在被郁澄空训了一顿,下达了不完成连觉都不能睡的死命令后,像头狂奔在山里的大型犬,东跑西跑。 果然,人的潜力都是被压迫出来的。郁山大阵两日后的深夜终于完工。 “哎,为什么这么急?又没什么大事。”郁静水随意躺在一处石头上,敲了敲发酸的肩膀,手中的图纸被汗水浸湿了一角。 就在他汗流浃背之际。 忽然,脸上一凉。 郁静水打了个哆嗦,伸手一摸,摸到了湿漉漉的冰水。 这时,空中隐隐传来狂风呼啸之声。 借着月光,他看到纷纷扬扬落下的大片雪花。 郁静水猛地从石头上跃起,揉了揉眼睛,重新确认自己没有过度劳累产生幻觉:“下、下雪了?开什么玩笑,现在是什么天气!”话毕,他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不安,就像一座稳定的房屋即将轰然倒塌。 生命、时光、力量,都在缓缓倒退。 不光是他,大荒所有人心头都飘过了这种感觉。 有种预感告诉他们。 是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是小人嘿嘿嘿的一个火箭炮和地雷!! 下面开始整理伏笔和扫尾了么么哒!! 第77章 合界(二十三) 太阳从远方升起, 驱散了些昨夜陡然来袭的寒意, 却无法透过厚厚的云层将光芒洒落。 天空压抑着挥之不去的阴霾。 破天宗罗浮殿,空无一人。破天宗弟子守在山外, 一无所知地等待着或许会来的大战。 除了谢羽,没有人知道, 这一天,是常景洛与郁流华的道侣大典。 道场正中央百层高的台阶之上, 常景洛将四条天之脉的脉心放置在祭台四角凹陷处,咬破手指在石台上画了一道魔印。 布置完毕后,他转身冲郁流华打了个响指。 郁流华身着一身红色, 听到这命令后, 毫不犹豫地从第一层台阶缓缓而来。 常景洛欣赏着对方淡漠的神色, 露出一抹笑容。 额间竖纹清晰可见,即使没有过多的装饰, 这人只要站在一旁, 就足以令天地失色。 常景洛在郁流华还剩最后几个台阶时, 伸手拉了他一把:“你应该笑一笑, 待会那个人来了后,师徒相见冷着脸总归不太好。” 郁流华没回话, 眉间似是积蓄了无尽怒火。 “对,就应该是这样。”常景洛笑了一声, 揽着他的肩将他带到祭台面前。 “你得记得我们当初在封魔印下熬过的每一天。” 郁流华道:“我记得。” 常景洛道:“什么感觉?能回忆起吗?” 一时寂静。 郁流华蹙了下眉,眼底漾起一圈细不可查的波纹:“痛苦……炙热……寒冷……” 常景洛捧着他的脸,将他眼角无知觉中溢出的一滴眼泪拭去:“每日都要承受扒皮抽筋般的痛苦, 每月还有天雷降下,慢慢的,你会感觉自己力量越来越弱,但又无能为力,直到魂飞魄散,方能解脱。” “所以。”常景洛道,“你该恨他才对。” 郁流华缓缓点了下头。 常景洛又道:“想想你苦心建立起的一切、你的百姓、你的追随者,都丧在他手里,是我,不顾一切将那些人类救下来的!” 郁流华仍旧没作声,只是盯着远方出神。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8 “天道从来都不是公平的,既然如此,这个不公平的世界,只好由我们亲自将它摆正。” “君黎清这人身上有一半天道意识,他死了,哪怕天道再厉害,也不能压制我们,到时候,不管是大荒,还是大神州都是我们的天下。” 郁流华本能地想摇头,常景洛却将他一把搂住,附耳道:“再忍耐一会,一会就好,等到计划成功,再也不会有人敢对我们指手画脚。” “师父!” 常景洛听到这声音,松开郁流华:“去吧。” 君黎清凝视郁流华从高台之上飞身旋落。 红色礼服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 君黎清控制不住地想起长阳宫内,清冷月色下,郁流华靠在他肩头,与他十指相扣的情景。 ——当师父还是青帝的时候,他羡慕寻常人穿着大红喜服,拜天地后就能结为夫妻。 于是某天趁郁流华不注意,喂他喝下兑了酒的花酿,当天夜里扒了对方衣服,将自己暗搓搓压在箱子底偷偷做的喜服给对方穿上。 最后,扶着他跟自己对拜。 也只有那个时候,他才感觉得到这人还没离开。 …… “啪!” 响亮的巴掌声猝然响起。 郁流华手劲极大,君黎清当即就被打偏了头,很快脸上便浮现五道红痕。 “天清。” 这两个字,晴天霹雳!君黎清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同时,心尖在一抽一抽地发疼,握着斩魔剑的手也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师父……都想起来了吗。 郁流华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师父。”君黎清将斩魔剑扔地,朝郁流华跪了下去。 大荒力量尽数回归,君黎清恢复后比郁流华还要高上半头,这么跪着,正好能将脑袋贴到对方腰际。 郁流华喉结滑动了一下,但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四周安静无比,甚至连风都不敢往这边靠拢。 君黎清略显急促的呼吸清晰可闻。 “它曾在我脑子里提出灭世计划。” “我可以反对,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郁流华道:“为何?” 君黎清将对方搂得更紧些道:“在师父心里,人类与修者能够和平共处,魔修、道修、佛修皆是天地法则,不会偏袒,可人心……” 他声音微微颤抖:“没有办法控制,他们不懂得珍惜现有的一切,不满足自己的地位、权利、财富,而魔修,尽管师父有意无意的帮助他们,甚至让不少人以为魔修也是正派修者,但他们仍旧不想规规矩矩走正路。” 君黎清深吸了一口气,艰难道:“他们不是你啊师父!魔修正路太难走,而大肆屠戮人类可以快速获得力量。这是捷径,没有多少人能抵御得了这种诱惑,加上大神州天之脉力量庞大,正统修者修行起来十分迅速,长期下去,只会自取灭亡……” 君黎清一口气将这些说完,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郁流华。 郁流华眸中红光一闪而过,额间竖纹煞气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他将地上斩魔剑吸至掌间,重新送至君黎清眼前,淡淡道了句:“自我了断吧。” 常景洛在高台之上看得真切,郁流华说完那句话后,君黎清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但那人对郁流华的话,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怀疑,抖着手将斩魔剑接了过去。 君黎清啊君黎清,这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没有什么比所爱之人恨你去死,更令人兴奋的了。 你可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哈哈哈! 常景洛全身血液好似冲上了头顶,褐红的眸子更是饮了血般,渗着森然地癫狂。 “你这种人,怎配得到青帝……他是神,是我的神!” 。 “怎么回事啊,像突然到了北域一样,这么冷。”守卫在门口的弟子搓了搓手,张嘴吐出一口哈气。 “那、那不是张平长老吗?他怎么在这?” “别问那么多了,这不是我们能管的。” 两人说完没多久,张平已经走了过来。 “张长老,您这是要入山?” 张平道:“有什么问题吗?” 守卫道:“可今日宗主说了,任何人不得进山啊。” “这样……”张平拖长了声音道,“宗主是在重新布置破天宗的大阵,之前传讯给我,让我将找寻来的材料赶紧送过去,然而路上遭逢冰雪天耽搁了半日,所以晚了,你们还敢拦我?要是宗主……” 两人一听是大阵,加上张平身份在这,立马放行了:“哎,您请。” 张平点点头,迅速上了山道。 山主总是不吃药_159 其中一人挠挠头,疑惑道:“张长老平时有这么客气吗?” 另一人顿了一下,道:“你不说我不说,咱就当不知道吧,再说了,我们这种身份拦得住谁啊,实在不行,谢长老还在上面把关呢,放心吧。” 那人道:“也是。” 罗浮殿延伸出的三条铁链之一,谢羽轻飘飘地落在上面,铁链上已经没有灵力在流转,漆黑一片。 在他上方。 整个罗浮殿像是被封印了般,死寂蔓延。 忽然,他看到主峰道上,有一个人影闪过,没过多久,又以极快的速度沿着锁链飞奔而上。 谢羽爆喝一声:“什么人?站住!” 那道身影似乎完全没料到在这个时候碰到他,肉眼可见地停顿了顿。 “张平?你怎么在这?”谢羽顺着罗浮殿下方石壁快步跃至他身前,“谁准许你过来的!” 谢羽见张平眼神躲闪,心中警觉。 往后退了一步。 与此同时,他的心跳陡然停了一拍,而后又开始剧烈起来。 对方也急着上罗浮殿,直接出了手。 谢羽与郁寒萧两人朝夕相对多年,对对方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哪怕还未交手,对方身形的变化、出手的角度、力道也足以让他认出。 谢羽瞳孔骤缩,一个名字就在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然而最终,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勇气叫出口。 “你……” 郁寒萧心知对方已经认出自己,当下也换回了原貌,在他胸口狠狠拍了一掌,这掌用了十成力道:“你要阻我?” 谢羽使劲摇了摇头,压根没有想过躲,被逼得连退数十步,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又见郁寒萧已经快要跃上罗浮殿,顾不得伤势,急忙提力,以最快的速度抱了上去:“别去,上面有灭神大阵,去了会灰飞烟灭!” 郁寒萧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接触震得浑身一颤。 阔别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哪怕他默默看过对方数次,哪怕他再恨对方,此刻也说服不了自己,他…… 不行,流华还在等着自己!郁寒萧怒道:“松手!”他手肘往后一用力,结结实实地捣在谢羽胸口。 他甚至能听到对方肋骨断了的“咔嚓”声。 “别逼我,谢羽!” “咳咳……下手真很啊。”谢羽嘴角的血迹腾不出手来擦,顺着郁寒萧的衣襟流了进去。 这时,整座罗浮殿突然震动起来。郁寒萧心里焦急,掌心聚起灵力,正对在谢羽额前:“你觉得我不敢杀你?” 谢羽执拗地不撒手,反倒仰头快速舔了一下他掌心道:“那你就打死我吧,死在你手里,挺好。” 郁寒萧气道:“你!” 谢羽胸口仍在隐隐作痛,疼抽了口气,带着哽咽道:“你……已经躲了我三千二百零一年三个月又十天了……” 郁寒萧任他抱着,抬头目测了一下距离。 从这条铁链往上不过二十几丈,如果全力一掷…… 还是有把握的。 数月之前,郁山。 “生死扇我先放在你这。” “不可,这是你的本命法器,若是有什么意外,好歹能派上用场。” “就是怕出什么意外才不能留在我身边,郁山这边我有把握护住,大阵你熟悉,现在就走。” “那这扇子?” “不出意外的话,我到时候会在破天宗。时间不能确定,不过,哪日破天宗全部戒严,你将扇子送来。” 郁寒萧一方面心惊郁流华的算无遗策,另一方面也为他捏了把汗。 他将生死扇从空间戒内取出,迅速朝上抛去。 “流华——接扇!” 他这声带着明显的灵力,哪怕修为再高的人,也必然会受些影响。 谢羽神色冷凝,就要去拦截。 “谢羽!”这回倒换做郁寒萧旋身扯住他,两人在半空交起手来。 可渐渐地,郁寒萧发现谢羽动作越来越缓慢,最终,像是突然失去灵力,陡然从半空掉落。 扇子此刻恐怕已经到了流华手中……郁寒萧看了看急剧下落的谢羽,咬牙也跟着追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合界~ 然后进入终点篇啦,下周预计完结,你们想看什么番外可以提!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0 第78章 合界(二十四) 被困在识海内的郁流华听到郁寒萧的声音, 陡然清醒。 生死扇感受到主人的气息,“嗖”地一声飞入他手中。 与此同时,郁流华灵识台内的幻象扇瞬间消散。 他看到君黎清闭着眼睛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模样, 斩魔剑已经出鞘, 当即抬脚,将斩魔剑踢到一旁! 君黎清睁开眼,惊愕道:“师父!” 郁流华将人从地上拎起来, 狐疑地看了看, 有些不确定道:“君黎清?” 君黎清红着眼睛点点头。 郁流华已经没空再去管君黎清到底吃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看着对方硬朗英俊的脸庞,忍不住使劲捏了一把,道:“蠢货!你刚刚在干什么?找死?” 君黎清正要开口, 郁流华抢先道:“那股意识太强,为师被困在识海,出来也撑不了多久, 这里有杀阵, 走!” 说话间已经蓄力将君黎清推了数步出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青帝!你又骗我!”常景洛咬牙切齿, 之前装作灵力被锁的模样只是为了让自己丧失警惕,装得真好,真好!不管过了多久, 你还是要护着他!“想走?没那么容易!” 常景洛背脊紧贴在身后祭台, 双手结印。 整个罗浮殿陡然一震。 紧接着,道场四周刮起了无数道罡风,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郁流华高声道:“常景洛, 杀阵一起,你这破天宗还要不要了?” “哈哈哈!”常景洛道,“一个破天宗算什么?你看看你的好徒弟做了什么再说!” 郁流华将生死扇握在手中一划,流出的鲜血将君黎清身上的气息暂时掩盖下去。 然而接下来,他看到一幕令他十分震惊的场面。 遥远天际,白茫茫的雾气跃过千重山,如同一只长大嘴巴的巨兽,尽情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荒中地区上空封印在电闪雷鸣中轰然碎裂,巨大的黑色旋涡将地面肉眼可见的事物统统吸入。 树木连根拔起,就连土壤也无法幸免,一片狼藉。 乌云滚滚而来,带着不可见的强大力量,势必要与白雾玉石俱焚。 常景洛带着讽刺意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看看,他亲手创造的大荒都能毫不犹豫的毁了,万年前的大神州又怎么会在意呢?你的心血,你的努力在他眼里不过是一场说停就停的游戏,这种冷血的人有什么资格做你的护道人!” 郁流华听到护道人三字,脑中有根弦猝然断裂!他缓缓看向君黎清。 同时,系统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警告!修**即将崩溃,等级不明,请天执者做好随时脱离准备】 【警告!修真……】 郁流华伸手在生死扇上一按,强行切断系统的联系。 君黎清在他的目光中狼狈地退了一步。 一步,阵法已动! 君黎清猝然被压弯了背脊,半跪倒在地。 常景洛道:“君黎清,当年封魔印,如今灭神阵,滋味如何?” 封魔印…… 郁流华瞳孔紧缩,好似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体里。 常景洛见君黎清不回话,转而冲郁流华道:“你现在还想站在他那边吗?” 君黎清强压下喉咙里泛起的血腥味,抬头动了动唇道:“师父,我……” 郁流华打断他:“你不必说了,我已知晓。”说完,他深深看了君黎清一眼,径直朝后走去。 “别走……我、我没有毁……” 君黎清的声音在风声中渐渐模糊。 郁流华重新跃上祭台:“我想,这是我第二次做选择了。” 常景洛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我就知道,你……” 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噗嗤”一声。 常景洛睁大了眼睛,看着胸口插着的黑色折扇,不可置信地握了上去。 郁流华将生死扇内的法则打入常景洛体内,又迅速撤了出来。 切断联系后,没有办法通过控神达到目的,只能手动,这么一看,确实很血腥。 对方阴鸷疯狂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了数次,脸上一道极邪的冷笑:“你为什么就是执迷不悟呢?”背在身后的手指一勾。 郁流华不置一词,但潜意识里觉得常景洛可能会做出更加反常的举动。 不再犹豫,他转身就要离开。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1 电光石火间,迎面一朵红莲飞速袭来。 郁流华下意识抬手想挡,可那红莲来到他面前却忽然化作一道红光没入了他眉心。 常景洛在身后阴恻恻道:“青帝,我本来不想对你这样的,可惜,你选错了人!” 郁流华额间刺痛难忍,眼前出现数道重影。 更有无数叫冤魂喊声在脑海内,几欲爆炸! “我宁愿你变成杀神!也不想让他得手!” 郁流华堪堪扶住一旁的石柱,额角冒了汗,竭力沉住气道:“……为什么这么恨他?” “恨?”常景洛重复了一遍,突然朝郁流华逼近。 郁流华扔出生死扇。 “哗”的一声在常景洛脖颈前展开,若是他再快哪怕半秒,恐怕常景洛已经血溅当场。。 常景洛脸色一白,他知道青帝能耐有多大,能听到魔声,是天生的魔修!天下诸魔加起来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可他明明有这么强的力量,却甘愿与天清混在一起,甚至心甘情愿投身封魔印! 还说什么赎罪! 有什么好赎的! 护着魔修又有什么错!这天下凭什么由道修说了算!他偏要这些人低下所谓高贵的头颅,匍匐在他脚下! 郁流华摇了摇头,甩开那些烦人的声音道:“你处心积虑引他来此,就是为了杀他?虽然道不同,但也不必……” “道不同?道不同!”常景洛突然激动起来,整个肩膀都在剧烈颤抖,他指着下方的君黎清道:“明明从一个本源诞生,凭什么他能占着上清,享有各种优越条件,呼风唤雨受人敬仰,而我只能被遗弃在蛮荒的人间,在生死边缘游荡,尝尽苦头?!凭什么他能在幼小的时候遇到你,得你教诲,甚至得到你的心,我却要当天生的魔,被人们惧怕,想交朋友都不敢说自己是魔修!生怕下一刻,他们的剑就要对准我!” “青帝,你当初的律令很好,可惜却不现实……” 郁流华不知道是自己在说话还是体内那道意识作祟,他只能无力地看着自己伸手摸了摸对方脑袋道:“所以,是我的错……与天清无关,是我太自以为是。” 常景洛蓦地被这双手安抚下来,眼眶里不断流出泪水:“你要回来了是吗?我们还有机会的,他死了,天道就没有力量对我们进行绝杀清剿,灭神阵是我按照当年的封魔印逆转纹路而来,他逃不的,我们现在就可以去荒中回到大神州了……” 郁流华摇了摇头:“其实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无法接受 常景洛直觉不好,想伸手拉他,可对方已经跳了下去。 这一幕对于常景洛来说,几乎在瞬间将他多年的期盼狠狠击碎。 当年他在封魔印下,是仰着头看着这人一脸决绝的往下跳。 那时候,常景洛是开心的,因为青帝选择了自己,抛弃了那个从未开智时起就抢占大部分灵力的天清。 现在,他却要低着头,看着青帝从他面前跳下。 这是一道犹如天堑般的巨大落差,常景洛的背后,已经陷入白茫茫一片,同样迷茫的,还有他的眼神。 君黎清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架着斩魔剑,哪怕他恢复了力量,也挡不住天道亲自设计的阵法。 郁流华却对阵法熟悉的很,逆着思路跨过阵步来到他身边,蹲下身拉起君黎清的手,将人往怀里一带。 与此同时,他舒了口气,一直以来空缺的某个地方忽然间被填满了。 君黎清手心全是汗,生怕脏了郁流华,赶紧缩了回来。 郁流华想去抓,奈何力道竟大不过君黎清,只好抬起袖子擦了擦君黎清的嘴角:“你之前的贼胆去哪了?” 君黎清:“……” 郁流华道:“手伸过来。” 君黎清眼神一亮,一动不动的紧紧锁着他,缓缓将手靠了过去。 郁流华将对方掌心的汗水拭去。 “天清……”他不由自主地叫了声,陡然发现,对方不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冲他扮乖巧的少年。 君黎清听到这个名字,头皮一麻,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我没要想毁掉大荒……只是想将两界融合起来……” 郁流华同样认真地看着他道:“你之前让我信你,我信了,所以,这个承诺现在还在有效期。” 君黎清听完这话,笑着将脑袋埋入他怀中,沉吟良久,忽然问道:“当年,你也这么疼吗?” 郁流华看着胸口的大脑袋一拱一拱的,忍不住将掌心覆上揉了揉道::“记不清了,只有些模糊的印象,每日一次吧,疼过一日是一日,后来,就觉得没那么可怕了。”因为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揽着他腰际的手加紧了力道:“对不起……” 郁流华道:“你真正该对不起的,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类,不是我,但是,别怕,我在。”所有过错,都是我这个当师父的错,该承担的,也是我…… 听到这话,君黎清倏然抬头。 郁流华凑过去,温柔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一触即离,同时将对方的手从腰间解开,与之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君黎清的手骤然收紧,反扣住对方,语调带着明显的哽咽:“我……是在做梦吗?”师父还是第一次正面回应他的感情。 郁流华罕见的笑了一声:“对,你在做梦呢。” 君黎清道:“那你别打醒我,我再做会好吗?” “兔崽子!”郁流华分出一只手在他不争气的脑袋上拍了一掌;“跟我走。” 君黎清道:“这阵法……” 郁流华道:“威力尚不及封魔印十分之一罢了,我会破。” 君黎清毫不犹豫的应道:“好。”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2 郁流华深吸一口气,四下看了看,这才从阵眼处往外跨了一步。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压力涌到脚尖。 剥皮抽筋的痛苦再一次袭来。 郁流华冷汗直冒,这阵法一旦跨出第一步便无法撤回。 君黎清紧张道:“师父,没问题吗?” 郁流华没回头,将全身灵力逼到指尖道:“嗯……没事,我想对了,走吧。” 君黎清道:“好。” 两人从刚才就扣在一起的手指仍旧没有分开,君黎清低头看着交握的两只手。 郁流华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却没多少肉。可就是这双手,曾经指挥过千军万马,曾经提笔挥毫万卷,也曾……拉着他走过万水千山,君黎清忍不住在对方掌心用指腹摩了两下。 郁流华语调一颤:“安分点,跟紧。” 君黎清应言贴在郁流华身后,寸步不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郁流华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然而对方步伐却异常稳健。 没过多久,两人已移动到了道场边缘。 这时候君黎清才嗅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他回头一看,只见两人走过的地方,已经形成一条由血迹铺成的路! 他突然想到什么,手足无措地将郁流华身体扳过来,只见对方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朝下看去,另一只手殷红,指尖还在滴着血水。 “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为什么?!”君黎清不敢摇他,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呼吸都忘却了,肺腑中无名之火快要将他整个人燃尽。 郁流华很想像往常一样假装不在意,然而一路走来消耗的力量足以将他击垮。 他虚弱道:“……常景洛与我说是逆阵,呵,果真报应不爽,不过这样也好……”郁流华埋在君黎清颈窝,微微喘息片刻。 君黎清伸手横抱起郁流华。 迅速朝荒中掠去。 郁流华脑子里嗡嗡作响,趁着还有力气,问道:“常景洛的身份……” 君黎清一颗心都快跳出胸膛了,恳求道:“师父别说话好吗?” 郁流华伸手勾住他脖子道:“你的声音,是我现在唯一能听清的东西。”他将脑袋摇了摇道,“他们太吵了,吵得我头疼。” “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将红莲取出来的……”君黎清低头在对方发丝间落下一吻。 郁流华低着头,在君黎清看不见的方向苦笑了一下,他心里清楚这红莲是什么。 万千冤魂炼成,残暴嗜血,寻常人碰到一点都会丧失人性,更何况现在已经融入到他识海中了,想取出来,绝无可能。 风声在肆虐,雷鸣愈发震耳。 模糊的视野中,只有君黎清那双清亮明澈饱含深情与担忧的眸子格外清晰。 郁流华似是叹息似是自嘲道:“常景洛,其实跟我很像……” 君黎清打断道:“他怎么能跟师父比。” 郁流华道:“如果仔细想想,他还是你的……” 君黎清沉默了片刻,知道郁流华未说出口的那两个字是什么。 良久,他开口道:“他算是与我同源相生,只不过从出生起便承载着本源力量的阴暗面,后来天道将我们分离,他去了人间。” 郁流华闭上眼睛,深埋在心底的往事此刻已如毒蛇,狠狠咬噬上来。 君黎清后来的话语也听不太清了,脑海中唯剩更久远的记忆和声音。 你,生来就是这个命啊…… 被人抛弃。 被人敌视。 被人惧怕。 他神思尽散,低声呢喃了句:“我是个怪物……” 作者有话要说:  小清清终于抱得郁总归了qaq真不容易 第79章 尾篇(一) 郁山四周开始弥漫白雾的时候, 郁澄空已经吩咐下去清点人数了。 郁山人数加上一些打杂的也就五六百人,后来君山加入,勉强到了一千。君黎清又让他暗中通知一些散修可以来郁山避一避, 此刻这群人都被安排在了主峰道场, 扫了扫也有一千多人。 齐萱道:“三师兄,通知完毕了,没有少的。” 郁静水最闲, 他峰不过五人, 数起来不要太简单,但也像模像样地道了声:“符峰也没少。” 说完他将目光投向对面剑峰。剑峰人数最多,清点起来要花一番功夫,于是不自觉地多了点同情。 郁澄空瞪了他一眼道:“你再去将大阵检查一遍, 快点。”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3 郁静水知道郁澄空老毛病又犯了,一紧张就会觉得事事都没做好,巴不得时时刻刻盯着。 他从附近随意捡了把剑, 冲两人摆摆手:“我去啦!” 齐萱道:“要不我跟他一起吧, 他一个人我有点担心。” 郁澄空顿了顿, 脑子里将大大小小的事重新过滤了一遍,确定没有地方遗漏后正准备同意,却听方璞玉慌张大叫了声道:“山、山主, 剑峰少了一人?” 郁澄空皱眉, 问道:“何人?” 方璞玉道:“宴安安。” 郁澄空仔细思索了下,并没有相关记忆,想来这人在郁山也并非出众:“是不是还在剑峰没过来?” 剑峰有弟子道:“宴安安平日里就不爱与我们交流, 我们也不清楚她去哪了。” 另一人道:“是啊,她脾气有点古怪,我们都不敢惹她,说不定、说不定见这边人多,所以不想来吧。” 郁澄空将目光转向方璞玉,皱眉道:“是个女修?” 方璞玉道:“是,不过她剑修修为从很早前就停滞了,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心绪不定,所以没有太在意。” 话音刚落,远处又传来气喘吁吁的一声:“藏阁出事了……” 郁澄空直觉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为稳住人心只好对齐萱道:“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齐萱点头道:“好。” 散修们见郁澄空匆匆离去,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站起来。 “郁山主要去哪?” “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想扣住我们?” 齐萱在齐蛋蛋脑袋上拍了拍道:“吓吓他们。” 齐蛋蛋听到这话,欢快地应了声,马上飞到半空,双翅一展,体型立刻长开。 再冲人群长鸣一声,那些站起来的散修随着声音倒了一片。 齐萱冲蛋蛋吹了声口哨,十分给面子地鼓掌。 看着道场上神色不一的散修,齐萱道:“闭嘴好好待着就是了,等白雾散去,你们大可自行离开,我们郁山又不是救济场。” 给你们地方避难还真当自己是主人了,齐萱无奈地白了两眼。 蛋蛋附和:“啾啾!”就是就是! 那边郁澄空赶到藏书阁时,大火已经将一楼烧了一半,几名看守的弟子正手足无措的站在外面。 郁澄空一把冲过去,冲他们吼道:“你们发什么愣,找水去啊!” 其中一名弟子也急道:“不行啊,山主,我们试过了,这火怪异,灭不掉。” 郁澄空就要往里冲,另一人拦住他,转而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当着郁澄空的面扔了进去。 那石头落入火里,立马化成灰。 郁澄空愣住了。 随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推开弟子,脚尖用力一点,往顶楼掠去:“能救多少是多少,性命第一,下面的不要再管!” 几名弟子见状脸色一赧,方才他们只顾眼前大火如何扑灭,却漏了上面几层还未燃烧到的书本,经郁澄空一提醒,也马上追了上去。 郁澄空一脚踹裂木窗,弯腰进了禁阁:“玉书?” 无人应答。 郁澄空一面将本一股脑拂袖扔出窗外,一面留意着玉书的灵力。 最后,他在一本无字书上发现了一丝微弱的感应。 郁澄空将灵力灌输进去:“玉书?能听见我说话吗?玉书?” 过了一会,玉书气若游丝的声音才传出,一开口,他就道:“……是调虎离山,大阵。” 郁澄空脑中“嗡”地一声,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 玉书接着道:“之前一个魔修来这里吸了我灵力,纵火后去了北边。” 郁澄空道:“魔修?”郁山怎么会混进来魔修,而且看样子时日不短。否则怎么会这么清楚藏书阁的事? 当即不再犹豫,他将玉书交给弟子,重新嘱咐救不回的就不要管了后,直接往北面而去。 郁静水从南边御剑绕了一圈,才知道外边究竟成什么样了。 小师侄给的阵法其实只够护住郁山主峰和周围五座山峰,想要尽可能的保留山脉只能靠天意了。 现在大阵已经开始运转,一层透明帷幕将郁山与外界明显隔离开。 帷幕之外,白茫茫一片,半点其它山脉的影子都看不见。 郁静水又御剑往高处飞。 视野陡然开阔,他呆住了。 不光是南面…… 郁山四周都是如此!整个世界好像都消失了,唯有郁山孤立在世外。郁静水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就是大荒的尽头吗? 突然,北面某个地方传来一阵波动! 与此同时,整个大阵开始颤抖。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4 帷幕忽明忽暗,隐隐有崩溃之势。 “怎么回事?我刚刚明明查看过了啊!”郁静水心神大乱,脚下飞剑差点不稳。 等到他赶过去的时候,白雾已经顺着北面一处缺口开始蔓延进来。 远远的,他看见郁澄空的背影,忙喊道:“三师兄!别碰那些白雾!” 郁澄空道:“不用你说!下来看看怎么回事?” 郁静水慌张得语无伦次道:“我、我刚刚看过这边,没有问题啊,三师兄……不是……啊,她她她谁啊!”郁静水落地后被郁澄空面前的一具尸体吓得几乎要魂飞魄散。 郁澄空道:“宴安安,魔修。” 郁静水道:“我们郁山怎么会有魔修,还有,她为什么要坏大阵,这样一来,她难道连自己命都不要了吗?” 郁澄空冷哼一声:“显而易见,她被人下了咒令,执行完后就自尽了,哪还顾得上自己的命!” 说话间,郁静水已经开始查探起破损的帷幕,无法靠近,只能通过灵力隔空修补。 片刻后,郁静水气馁道:“不行,我灵力根本进不去白雾,碰不到缺口。” 话刚音落,只见那小缺口因承受不住外面巨大的压力,猝然大了数倍。 郁澄空显然也注意到了大阵的变化,脸色很难看:“我来,你那点灵力根本不够。” 说完,猛地将剑掷到一旁,开始填补空缺。 郁澄空灵力醇厚,没过多久,缺口开始自我修复,白雾的速度明显慢下来了。 郁静水喜道:“有用!” 郁澄空刚想借机说一番郁静水,让他日后多花点功夫在修炼上,体内陡然一阵刺痛。 那处缺口好似一个无底洞。灵力居然不受控制地自主爆发出去。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 郁静水道:“三师兄?你……” 郁澄空咬牙道:“没事,可能是需要的灵力过多,你身上有恢复灵力丹药吗?” 郁静水迟疑道:“有,可是……” 郁澄空吼道:“拿来!” 郁静水看到这样的郁澄空,不知为何突然想哭:“我来吧,这药不是好的,三师兄你还有郁山要……” 他话还没说完,后领一紧,剩下的话卡在嗓子,最后变成了落地的哎哟声。 跟他一同被拎起的还有郁澄空。 两人之前一直聚精会神地研究缺口,完全没料到这时候还有人过来,等他们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接替了郁澄空开始运转灵力。 “君自在!你要做什么?”郁澄空额角全是汗水,他随手抹了把,又重重喘了两口道,“这是我郁山的事,你给我让开!” 君自在道:“不,你错了。” 郁澄空道:“什么?” 君自在道:“这件事,整个大荒,只有我能做。”他将自己的山主令从腰间解开,扔给郁澄空,“陨落,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郁澄空,我君山日后,就交给你了。有些弟子年岁还小,不懂事,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郁澄空气笑了,打断道:“你觉得就凭这样我就一定得答应你?” 君自在定定的看着他,道:“你会的。” 郁澄空一噎。 君自在叹了口气,径直走进了白雾之中。 他体内有两界的力量,力量相互制约,能抵抗住合界带来的巨大压力。 君自在走到缺口前,伸手覆上去,有些自嘲、有些释然,君自在啊君自在,你阿娘给你取了自在二字,盼你有朝一日能真正脱离束缚,得道长生,现在想想,死亡,或许也是一种自在来去吧…… 他以前把阿娘的这句话当成执念,因此,当君黎清提出与他做交易时,他才毫不犹豫的答应。 而这万年,自己也不过是在苟且偷生罢了。亲人、好友、同门师兄弟皆不在人世,他过得,好生孤寂啊!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原本枯槁的手掌瞬间变成白骨。 不知过了多久。 耳边突然出现一阵海鸥的叫声,君自在身躯猝然一震,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只见,蔚蓝的海平面上,一轮红日恰恰露出一角。 紧接着,万丈光芒欢腾地倾泻而出,跳跃在波浪之上,折射出动人的微芒。 白雾散尽,天地清朗。 君自在深深的看了一眼,仿佛要在最后一刻将这景色收在心底。 “回来了……” 风声捎走了破碎的尾音。 郁澄空和郁静水抬手挡住突如其来的光芒。 过了一会,郁静水小声道:“好像白雾没了。” 郁澄空眼睛还有些刺痛,看东西一会黑一会白的,索性闭目道:“君自在他……” 郁静水挑拣着白雾散去的地方走了两步,他们此刻是在郁山北边的一个林子里,帷幕完好无损。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5 郁静水四下扫了扫,没发现君自在的影子。心知对方可能已经…… 虽说郁山君山不太看对眼,但君自在一人守了大荒这么久,不管如何,都应该得到大荒人的敬重。 郁静水跪地拜了两拜。 眼角瞥见草丛里露出的淡黄色。 “君山主,消失了……这是?”郁静水挪了两步,捡起地上两封信,看样子应该是君自在最后留下的。 “一封给君山君黎雁的,还有一封给……三师兄的?” 郁澄空蹙了蹙眉,道:“拿来我看看。” 郁静水递过来。 郁澄空打开信,缓缓扫过。 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 郁静水忍不住凑过来问道道:“君山主说什么了?” 郁澄空将信递给他道:“是合界……”反正大家迟早都会知道。 郁静水愣住了,僵硬地转了转脑袋,郁山在大荒原本是四面环山,而现在,他目及之处,均是碧蓝海水。 很显然,郁山现在坐落在大海中央。 而且,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没有什么比突然来到陌生环境更令人恐慌的了,郁静水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下意识将郁澄空当做万能的问道:“那……这是哪?” 郁澄空自己也不清楚,摇了摇头:“总归不是大荒了。” 郁静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紧紧盯着不远处的海面,生怕有什么不知名的怪物会突然冲出来似的。 郁澄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道:“你发现自己灵力有什么变化吗?” 郁静水试着凝聚灵力,然而,干涩无比,他讶然道:“我使不出来了!” 郁澄空道:“回吧,郁山使命已经结束,那些人也是时候各回各家了。” 郁静水听到这熟悉的语气,原本七上八下跳个不停的心终于摔回原处。 他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道:“不管在哪,我们还活着呢!” 郁澄空也露出一抹极为罕见的笑容。 碧海蓝天下,成群结队的海鸥或高或低掠过海面。 哪怕隔着帷幕,都好似能闻到裹挟着湿咸味的气息。 是啊,活着呢…… 那么,郁流华,你最好也给我活着!不管你在哪,休想就这么甩包袱走人! 郁静水这回总算歪打正着猜到了郁澄空的心思,他道:“三师兄也会没事的,小师侄与他在一块!毕竟这阵法是小师侄画出来的啊!” 郁澄空听到前面半句还挺高兴,后半句立马又黑了脸:“郁静水,你这胳膊拐的挺顺溜啊。” 郁静水捂脸就跑:“小师侄迟早要嫁过来的嘛!” “嫁”这个字似乎成功取悦到了郁澄空,郁澄空脸色阴转晴天。 那是,要嫁,也得是君黎清嫁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季翊的地雷,感谢七七的地雷! 宴安安就是之前君黎清罚抄时问他,为什么没有魔道的那个炮灰妹子_(:3∠)_ 丅咒的人你们肯定猜到了2333 郁总坑人的同时,人家也会来坑他的,防不胜防! 第80章 尾篇(二) 道场上的散修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但周围的变化还是能看见的。 主峰高耸,视野开阔,屹立在整片土地正中间。 从道场往外瞭望, 一览无余。远处的白雾已经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有人哆嗦着叹了句,道:“这是哪个大能前辈将郁山移至苍穹海了吗?” 又有人道:“原来真的有此等移山倒海术法啊,这得修行多少年才能达到?” “这……好像不是苍穹海。”一名观察细致的女修反驳道, “苍穹海是慧鸟一族的领地, 海上任何飞鸟都不可能随意掠过,可你们看。” 她指了指东方大片的白色不知名的飞鸟:“还有那些……” “南边也有。” 齐萱站在殿前,眼前忽然一晃。 好像有什么力量正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逼过来。 齐蛋蛋发现了齐萱的不对劲,赶忙飞了下来。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6 可没等他靠近, 齐萱周身骤然暴起红光。 紧接着,人群中也传出各种嘶吼,部分灵兽化形的修士开始不受控制的变回原形。 鸟类、兽类、爬行类应有尽有。 有些胆子小的, 已经吓得跪倒在地。 “你你你突然变回原形做什么?别过来!” “怎么回事啊, 我的灵力呢?” 众人手中握着的剑身黯淡无光, 没有丝毫灵力流转。而一旦想动用灵力,经脉便如同被扯断般剧痛无比。 一瞬间,几乎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郁澄空和郁静水赶回来的时候, 见到的就是眼前这乱七八糟的混乱场景。 郁静水“哇”了一声道:“三师兄, 咱郁山什么时候变成大集会了?他们约好的么?” 郁澄空没理他,寻着齐萱的身影。 结果,人没找着, 却被齐蛋蛋的叫声吸引了过去。 齐蛋蛋缩小了些,张着翅膀似乎在护着什么,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 郁澄空朝他身后望了一眼,道:“齐萱人呢?” 齐蛋蛋道:“她不好意思见人。” “……”郁澄空扶额,“齐萱!” 齐萱委委屈屈地声音从蛋蛋身后传来:“三师兄,我不知道怎么了,刚刚体内灵力不受控制,然后就突然又变成山鸡了,嘤……我是不是以后都变不成人了?” 齐蛋蛋歪着头,腾出一边翅膀在身后火红的脑袋上拍了拍道:“你不是山鸡呀,你是火凤。” 齐萱道:“啥?” 郁澄空没空管他俩是什么种类了,一把将齐萱拎出来道:“你和蛋蛋先震慑住那些发狂的再说。” 齐萱在他手里试图最后挣扎一下,道:“不!我丑!我不见人!能让我梳个毛不啊啊啊啊!” 她已经很久没变回原形了,而且对于一个常年被郁流华挑剔的眼光打击的人来说,出门不打扮,那和裸丨奔有何区别! 郁澄空对她的惨烈叫声不为所动,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径直将两人扔了出去。 眼见就要亲吻大地,齐萱本能地用力一振翅朝高空飞去。 齐萱道:“我飞我飞我飞高高!让你们看个毛啊!” 正飞着,另一双翅膀靠了过来。 齐蛋蛋碧绿的眼眸格外真诚,他冲齐萱眨了眨道:“你趴我身上吧。” 齐萱想都没想,兴致勃勃道:“好好好!” 两人飞了一圈,底下暴躁的灵兽感受到了阶级威压,渐渐安静下来。 郁澄空开门见山道:“郁山大阵即将撤去,各位现在就可以下山,郁山外的情形如何,自行把握。” 一名年轻男子问道:“郁山主,为何我们现在灵力无法使用?” “而且没有灵力,我们如何御剑离去?” 郁澄空道:“你们失去灵力,我们也一样,所以,这是各位自己该考虑的事,郁静水,送客。” 台阶前的一条黑蛇吐了吐蛇信,竖瞳骤然睁大,道:“是不是你们动了什么手脚?就、就像破天宗那样先是封了灵力,然后养着,再找机会吸干!” 郁静水火爆脾气上来了,怒道:“我们要是吸你们灵力,为何还会放你们出山?” 黑蛇道:“谁知道你们有没有在路上设置什么陷阱。” 郁静水道:“行!你不信是吧!” 黑蛇看着对方怒气冲冲的奔了过来,吓得直往后窜:“你你你,大庭广众的,你敢乱来!” 郁静水一脚踩住他尾巴,手一伸,勒住黑蛇七寸,拎了起来,甩甩胳膊动动腿:“走你!” 虽然没了灵力,但郁静水力道却不小。 径直一甩,将黑蛇朝山脚下的溪流里扔去。 黑蛇入了水,起先还有些头晕,等回了神,发现没有陷阱,便高兴坏了,但又唯恐生变,急速朝大海游去。 郁静水环视一圈,道:“诸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离得近的几个人心中了然,方才郁静水动手的时候没有灵力,难道说,郁山的弟子也同他们一样失了灵力? 不管是不是,总归郁山没有想扣人的意思,那还不如走了。 于是三三两两的修士开始背着剑下山了。 一只雪狐看着身边人走的差不多了,举起爪子细声问道:“那个,我不会游泳,我也不想离开,郁山可以收留我吗?” 郁静水冲她友好地点了点头道:“你先留下,待会我们会安排的。” 雪狐道:“好的,谢谢!” 路过她身边的另一只黑狐“嗤”了道:“傻不拉几的,留下干嘛?谁知道郁山安的什么心啊,小心把你剥皮抽筋!” 雪狐摇了摇头,往郁静水身边靠了一步。 黑狐摇着尾巴哼哼唧唧的朝山下跑去。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7 后来,当郁山成为神州第一宗,门槛高破天际,广招弟子时,今天这群义无反顾离开的修士无不哭爹喊娘,懊悔不已! 特别是嘲笑过小雪狐的黑狐,看着不仅重新修成人形还入了内门的小雪狐,站在郁山招生处“啪叽”将不过关盖在自己申请书上时,更是悔得恨不得掐死自己重新投胎。 只要当时留下来,哪有这么多规矩和奇葩的挑战!直接入了好吗?!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海滩上聚集了一堆干巴巴看着海域的修士。 浑身冒火的两角灵兽道:“我们……真的要游过去吗?” 一名修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会死人的吧。” 火灵兽:“……” 又有人道:“郁山这是什么态度,都不替咱想想办法,就这么赶人?”这人说完,一屁股坐在沙滩上道,“我不走了,我就待在这海边,看他们能把我怎么着。” 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少年音:“怎么着?” 紧接着,坐在地上这人屁股一痛。 整个人划出抛物线,“扑通”一声被踹进了海里。 众人一看,愣了:“君行非?” 有人道:“你不是君山的吗?关你何事?” 君行非皱眉,不满道:“我爱踹谁就踹谁?又关你们屁事?”君黎雁师叔早就给他们君山弟子做过心里建设了,虽然别扭,但既然已经成了事实,往后也会留在郁山,那么,这群人在自己地盘撒野,看着还真不爽。 众人都知道君山这个小辈脾气也暴躁的很,嗫喏了几句。 “呵,这郁山以后嚣张跋扈是要聚堆啊!” “扑通”!又一人壮烈入海。 君行非嘶了一声,感觉没有灵力动脚真他娘的疼。 人群里有一女声道:“我们这些普通修士没有入水行进能力,可否在此取木材做个小筏?” 君行非道:“随便,但是最迟明早要离开,大阵重新启动后,短时间内需要修整,无法再次开启。” 众人没法,只好去林子里伐木材,这些人在大荒用惯了灵力,陡然没了,连砍棵树都十分费劲。 即使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巨大的未知恐惧仍旧是块阴影,覆在众人心头。 他们唯一想到的就是先离开,找寻自己原先的修炼洞府,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安心。 郁澄空是得到消息后最先冷静下来的人,其后便是君黎雁。 君黎雁读完君自在留下的最后一封信,神色哀伤道:“山主他,其实几个月前就与我说过,如果将来某一天,他出了事,希望我们能来郁山寻求帮助。”他顿了顿,又道,“当然,如果郁山主不愿接纳君山,我们会自己找一处重新立派。” 郁澄空道:“留下可以,但郁山君山先前有过龃龉,弟子们恐怕一时半会无法相互接纳,此事不急,当下还是先稳住人心。” 君黎雁点头道:“这是自然。” 两人又聊了一会大致安排,门外有弟子通报道:“山主,如佛宗的人来了。” 郁澄空道:“进来。” 君黎雁正想退下,郁澄空却道:“往后这些事,你不必避开。” 说话间,释远已经带了几名弟子进了屋。 释远道:“郁山主。” 郁澄空见他们身后背着包裹,心下了然,道:“你们是打算现在就离去?” 释远单手行了礼道:“叨扰至今,过意不去,不如早些寻安身立命之处。” 郁澄空道:“道友欲往何处?” 释远眉目清淡,将袖中一颗金莲拿出,递给郁澄空道:“往西行,或有真谛。” 如佛宗金莲! 这可是他们宗的至宝啊! 身后的弟子不舍得看了两眼,却没说话。 郁澄空将他人的神情看在眼里,猜想这朵金莲必然不凡,也没有去接。 释远道:“郁山功德值此金莲,郁山主还请收下,或许,会用到。” 他这话说的隐晦,郁澄空一时半会没猜到他的意思。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剑鸣! 紧接着有人叫喊起来。 “是君师叔回来了!” “君黎清?他为何能御剑?” 郁澄空听到君黎清三个字,脑中一根弦猝然崩断,身子踉跄了一下,双手撑在桌面才堪堪稳住。 释远深深地看了郁澄空一眼,将金莲放在一旁桌上道:“告辞。” 郁澄空恍惚着应了声,连忙跑了出去。 逮住一名弟子问道:“他人呢?” 那弟子见郁澄空一脸怒容,一时间被吓得没反应过来:“……谁?”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8 郁澄空道:“君黎清!” 弟子反手一指道:“好像御剑往后山禁地了。” 郁澄空松开手,又急急忙忙地往后山跑去。 等到他冲进静室的时候。 君黎清正好将郁流华从令牌中放出。 郁澄空一看郁流华没动静,心里发毛,好似又回到了当初见到郁流华尸体的刹那间,抖着声问道:“……怎么回事?” 君黎清冷着张脸,鬓角和衣袍都湿漉漉的,很明显刚经过海域:“让郁静水过来,再加一层结界。” 郁澄空听到他不容置疑的话,下意识地地就要出去:“好,好,我叫他来。” 君黎清一面将铁链锁上郁流华四肢,一面道:“身边有召集类的符咒,这里也能用。” 郁澄空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连忙从空间戒中取出符咒用了。 又见君黎清锁住郁流华,赶忙上前推了他一把,怒道:“你干什么?” 君黎清道:“师父受了常景洛暗算,如果醒来,我们谁都无法控制。” 郁澄空道:“他会怎样?” “六亲不认。” 君黎清正想走过去将最后一道锁链锁上,谁料寒玉床上的郁流华陡然睁开眼睛! 还能活动的一只手猝然朝郁澄空袭去。 郁澄空背后一痛,还好多年来的身体本能并没有因为失去灵力而退化。 他果断旋身撤了出去。 背后火辣辣的疼,地面也流了不少鲜血。 君黎清当即上前,飞快出手,在郁流华手腕处一点,将对方压在寒玉床上。 哪怕郁流华将他肩头挠得血肉模糊,他竟也一声不吭。 同时将最后一条锁链紧紧缠了上去。 郁静水跑的气喘吁吁,还没歇口气,就被眼前景象吓得一个激灵:“三师兄你背后怎么了!” 郁澄空道:“没事,你先将静室这边结界重新稳固一下。” 郁静水朝床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与郁流华通红的眸子撞上。 是二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人设已定啦,戳进专栏就能看到_(:3∠)_ 高岭之花魔鬼导师攻x脑型天才不服输受 强强,希望小伙伴能收藏一下,这篇完结后很快就开了 第81章 尾篇(三) 君黎清抱着郁流华脑袋, 面颊贴着面颊,在他耳边不停地唤着:“没事了,师父。” 郁流华掐着他肩膀的手渐渐松开, 甚至有时候还会清醒, 然而这清醒的时间不过须臾。 郁澄空看着这一幕,竟觉得挪不动脚步,眼前两人自然无比的搂抱在一起, 君黎清闭着眼睛, 冷峻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温柔。 就像……就像认识很久那般。 郁澄空如同吃了没熟的果子,又是酸又是涩,心道:不过认识几百年,难不成你君黎清还能比我更了解郁流华?怎么他对你就那么信赖, 靠都不让我靠近! 郁澄空身心俱受到打击,有些委屈地转过了身。 没多久,郁静水也将结界布置完毕了。进了静室后, 发现郁澄空后背鲜血将衣袍染的通红, 显然伤痕还没处理。 好在他跟齐萱混的久, 包扎之类的小事情还是会些的。 郁澄空道:“昆吾怎么样了?” 郁静水捏着纱布的手一抖,小心的看了郁澄空一眼,见对方脸上并无不妥, 这才缓了口气道:“跟齐萱一样, 没法化形,正在睡着,不过身体倒是没事。” 郁澄空点点头道:“昆吾君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郁静水想都没想, 道:“当然是留在我们郁山了,正好咱符峰缺人手,以后啊,我可以让他住我房间。” 郁澄空敏感神经一跳,皱起眉道:“嗯?” 郁静水嘴角一抽,道:“……的隔壁。” 郁澄空道:“哦。”顿了顿,又问,“他答应了?” 郁静水道:“没啊。” 郁澄空道:“那你跟我说个什么劲?!” 郁静水笑道:“我出马,迟早的迟早的。”既然三师兄连二师兄和小师侄都接受了,那么自己再拐个昆吾回来,他应该不会反对……的吧。 郁静水内心天人交战许久,最终决定先斩后奏。 山主总是不吃药_169 二师兄说过,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大不了到时候再准备几颗速效救心丹什么的。 思索完毕,郁静水默默地捂起脸。 郁澄空动动手臂,觉得还有些疼,可见刚刚郁流华那一招确实动了杀心。他看了看郁流华和君黎清,默不作声地走了出去。 郁静水跟在他身后,两人时刻紧绷着神经,在静室外轮流守着。 一面留心郁流华情况,一面观察着结界外有没有可疑人物。 郁流华受寒玉床影响,从开始的狂躁到渐渐安静下来。 偶尔的挣扎也被君黎清制止。 折腾到半夜总算睡了过去。 可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过。 郁澄空将郁山的事暂时交给君黎雁和周子锌打理后,在勉强救下来的藏籍中没日没夜的翻找了数日,最终仍是一无所获。 颓废地连胡渣都冒出来了。 看着郁流华躺在寒玉床上的模样,急得不行:“都十天了,哪怕他醒来再打我一掌,戳我一剑,我也愿意啊。” 君黎清脸色从当天回来就没好看过。 又衣不解带地守了郁流华十天,一刻都没阖过眼。 就连郁澄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劝了句:“你去休息会吧,这里我来看着。” 君黎清摇头,不语。漆黑的眸子里映着郁流华苍白的脸色。 交握的两手不断给郁流华输送灵力。 郁澄空气道:“你能这样一辈子守着他?别到时候人没醒,你又倒了!” 君黎清眼睫一颤。 与此同时,静室外郁静水高声喊道:“三师兄,阿昆醒了!” 昆吾虽然没什么大碍,但由于他化形较早,因此来到大神州后,受的影响也较大,睡了十日才堪堪醒来。 郁静水将郁流华的情况说了一通后,昆吾便让郁静水带自己前来看看。 郁静水知道昆吾会一些特殊术法,二话不说就将昆吾带了来。 昆吾银色眸子扫了一圈,道:“他体内魔气太多,已经侵蚀了全身经脉,而他自己也不想醒来。” 郁澄空道:“什么叫他不想醒来!?” 昆吾叹了口气,道:“我想,他是怕自己不受控制伤人,才将自己封闭来的。” 郁澄空道:“那、那怎样才能将他唤醒?” “时间太久了。”昆吾摇了摇头道,“他现在自我意识恐怕已经消散了,如果真的唤醒,恐怕……” 昆吾话还没说完,郁澄空就炸了,转身奔到郁流华身边,似乎要去拽对方衣领:“我不信!郁流华你给我起来!你不是总想打架吗?来啊,我管他这是什么地方,我不约束你了,行不行,你起来!” 哪怕郁流华处于无意识中,郁澄空突然的靠近还是令他微微皱了皱眉。 君黎清推出一掌,将郁澄空打开,面色一寒。 郁静水见他神情有变,连忙拉住郁澄空,冲君黎清道:“小师侄你别生气,三师兄只是一时情急。” 君黎清冷声道:“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不要靠近师父,否则会让师父很痛苦。” 郁静水看了看明显有些崩溃的郁澄空,又看了看显然冷静许多的君黎清,道:“那你?” 君黎清道:“我这几日一直在以灵力替师父护住灵识台。” 郁静水担忧道:“但是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众人都沉默起来。 是啊,一刻不停的替郁流华护法,再厉害的人也会有灵力耗尽的一日。 郁澄空瞬间红了眼眶,一拳打在石壁上,低吼道:“常景洛!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力道之大,直接将石壁砸出一个凹痕,同时他背后伤口承受不住又崩裂了,顿时传出一股血腥味。 郁静水叫道:“三师兄!” 君黎清一掌捂住郁流华口鼻,冲郁澄空道:“后退!” 郁澄空也发现了郁流华猝然紧握的双拳,当即脸色发白,被郁静水往后拖了两步。 郁静水很想去看看郁流华,但又想起方才君黎清的话,怕自己影响到他,犹豫的徘徊了一阵。 良久,君黎清开口道:“我去师父识海,带他出来。” “你发什么疯!”郁澄空眉头紧拧,骂道,“识海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你想害……” “死”还没说出口,郁澄空就自己住了嘴,他突然意识到,恐怕郁流华出事,君黎清也是不愿活下去。这么多天对方的所作所为自己看在眼里,细致入微的程度令人震惊。 郁澄空的目光缓缓落到郁流华脸上。 君黎清当然知道,识海除了与灵识台息息相关,还承载着一个人全部记忆,甚至那些记忆当事人可能都无法回忆起。 如果他人介入,稍有差池,便会令人精神崩溃,甚至被困在对方强大的精神结界下,永远无法逃脱。 君黎清道:“没有别的办法。”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0 郁澄空嘴唇颤了颤,道:“既然如此,我来试一试吧,万一回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 君黎清道:“师父现在对谁都很排斥。” 郁澄空道:“偏就你特殊是吗?” 郁静水知道现在郁澄空心情不能再糟糕了,生怕两人没好多久又开始闹,只能出来当挡箭牌道:“三师兄,你也看见了,二师兄现在的确只允许小师侄靠近,而且你现在心情起伏这么大,只会让三师兄变得更难受,我们在外给他们护法就好,交给小师侄吧,我相信他。” 郁澄空确实完全没有办法静下心来,郁静水这段话好似将他狠狠打了一闷棍,又想反驳,又无话可驳。 最后,垂眸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君黎清道:“我进入师父识海后,师父本体恐怕无人压制,最好能有压制魔气的法器。” 郁澄空抬起脸,问道:“你的斩魔剑不是斩魔的吗,难道不行?” 君黎清道:“斩魔剑戾气重。” 沉默片刻,郁澄空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影子,他将之前释远留下的金莲从空间戒中取出道:“这是如佛宗的法器,当年封门役他们除魔很是厉害。” 君黎清没想到如佛宗会将这种天级法器留给郁山,一时间有些感慨。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留下,这金莲到底还是派上用场了。 也不知释远那句究竟指的是不是郁流华。 郁澄空心道:果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三日后,若我没醒,将我跟师父葬于一处。” 郁澄空涩然打断道:“不会的。” 君黎清将郁流华盘腿扶起,自己也坐在他对面,双手捏了个法决。 郁流华眉心一蹙,红纹愈发深沉。 郁澄空将金莲抛至半空,以灵力灌注,使金莲迸发出的光罩将两人同时裹入。 君黎清朝郁澄空点了点头,将自己周身几处大穴上封住,凝神与郁流华对接。 起初对方还十分排斥,然而,就在他叫了声师父后,对方的抵制有了丝松动。 君黎清抓住这个空隙,瞬间进入了识海。 甫一进入,就被眼前景象震住了。 万千白骨铺就而成的土地上,无数道黑色雾状魂魄在苍茫而凄凉的空中漂浮着。 “你杀了我们,偿命吧!” “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所以才会招惹来天道大劫,这群人为何要出现!” “我为什么不能修仙?我为什么要做这蝼蚁,过着苦命一生?都是你的错!你不公!” “是啊,不公!要覆天才对!” 君黎清听着这些魂魄的话语,心中蓦地一痛,加紧速度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都是你的纵容才会酿成大祸,你自己徒弟都教不好,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当初你就该一掌散了他,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 “你得陪我们留在这里,享无尽孤独啊!” “师父!”君黎清将缠绕在郁流华身上的冤魂散去,紧紧地抱住对方,“醒醒!是我!” “你应该杀了你徒弟啊,杀了他!” “不杀也可以,你代他自尽谢罪好了。” “有罪得消,有债要还!” 君黎清怒道:“有什么过错我一人承担,冲我来!” 然而这些魂魄却好似听不见他的话似的,仍旧自顾自的喊着:“杀了他!杀光!都去死!” 他陡然意识到,这里,恐怕只是师父浅层意识,这些幻象也不过是红莲带来的罢了,没有自主意识可言。 他闭目凝思,转瞬化作一道白光没入郁流华眉间。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掉落二更! 第82章 尾篇(四) “郁流华, 你有种别跑!” 前方扎着高尾的少年一掌劈开面前的巨石,头也不回道:“我只跟你打,你带那么多山丘狼干什么?!” “我他娘的也是山丘狼啊, 我们是群居的, 你既下了战帖,就得有这个觉悟!” “骗子!下次不带你们玩了!”郁流华逃跑速度贼快,转眼便将身后一群狼甩了个干净。 君黎清站在不远处, 看着迎面翘着嘴角奔过来的少年, 愣了一瞬。 这是……师父年轻时候的样子吗? 五官精致,十分好看,只是眉眼还十分青涩,与多年后的郁流华有不小的落差。 “对面的, 给我闪开,别挡路!”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1 君黎清非但没有退,反而张开双臂, 做出一个拥抱的邀请姿势。 郁流华带着灵力奔跑起来, 速度和冲击力都是非常大的, 然而对面那个白衣男人却像个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过眨眼功夫,郁流华便撞了上去。 谁知对方只是小小的退了半步, 丝毫没有被他影响, 两条铁箍般的手臂紧紧搂着自己。 郁流华道:“你谁啊?松手!” 君黎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郁流华这么鲜活的表情了,他贪婪地注视着对方,低声道:“师父……” 郁流华身高连君黎清肩膀还没过, 被这么抱住,顿时觉得自己很没面子,道:“打住!谁是你师父,想拜我为师的还在排队呢,哪凉快哪待着去,你给我松手,不然我动手了啊!我告诉你,打残了别怪我!” “虽然很想再和师父待一会,但是来不及了。”君黎清迅速低下头在他发丝间亲了一口道:“坚持住,等我。” “你你你!你敢轻薄我!等等,人呢?” 君黎清耳边仍旧回荡着郁流华气急败坏的声音,嘴角忍不住扬起,很快又进入下一层记忆。 这个地方是? 君黎清看着周围挂满灯笼的街道,有些恍惚。这里与还未灭世之前的大神州有些相似,但房屋建筑却十分新鲜。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个娇媚的女声:“哎哟,这位爷,站门口做什么?进来快活啊!” 满身脂粉香气还未靠近,君黎清已经忍不住将斩魔剑抵了过去。 “切,原来是个武夫,扫兴。”女子柳叶眉一扬,撅着小嘴,扭着腰又去了别的地方。 这人……不怕斩魔剑。 而且,为何会出现在师父记忆里? 君黎清尚未来得及思索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只听那女人没走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裴公子来了啊,里面请,奴家可等了你半个月了,真是没良心的。” “是吗?本公子刚刚可看见你同另外一人说话呢。” 女子嗔道:“还不是怪你来的晚。” 君黎清甫一听到这声音,刚挪的步子瞬间又收了回来。 视线紧紧盯着对方。 只见郁流华穿着一身儒雅的白色布袍,头戴纶巾,举手投足,都散发着风流倜傥之姿。 两人嬉闹着走进了楼里。 君黎清抬头一看。 ——寻欢阁 不再犹豫,迅速跟了进去。 或许只是记忆的原因,这里的人对他无甚关注,大摇大摆进去都没人阻拦。 他循着郁流华的气息来到后院。 房门悄然合上。 君黎清等人走后,跃上屋顶,静静听着。 “魏王殿下。” “裴先生请起。”魏王的声音低沉,却明显带着尊敬,“每次都要让先生来这种地方见面,实在是本王无能。” 郁流华笑道:“魏王言重了。” 魏王替郁流华移开椅子道:“裴先生请坐,之前一直听闻先生棋艺高超,对一局如何?” 郁流华道:“草民不过略懂一二,能跟殿下对局,是草民的荣幸。” 一来一往间,棋盘上已经布了大半。 魏王沉思片刻,琢磨着开口道:“今日来是想请教先生一个问题。” 郁流华道:“魏王请讲。” “龙困浅滩,何解?” 房间内诡异的沉默了许久。 忽而,传来棋子落盘声:“此龙困于浅滩,若是有人将之扒皮抽筋,自然无法腾于九天。北疆兵戈响,狼烟四起,这条龙闻声动动尾巴,也能扫毁城墙,那么,捂住他眼睛,遮住他耳朵,魏王觉得,他还会动吗?” 魏王道:“裴先生可有妙计闭塞耳目?” 郁流华道:“草民粗人一个,只懂得搬弄花花草草……” 魏王打断道:“裴先生,本王的心思,从不在你面前加以掩饰,如今我国四面临敌,内部群臣倾轧,**……” 君黎清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心中突兀地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这里,难道就是师父来到上清之前待过的地方? 接下来,他与郁流华的感应能力愈发强烈,几乎能在数息走完百年。 他看见当初低声下气求人的魏王穿着一声明黄的龙纹长袍坐在高高的大殿之上。 怒气冲冲地将手上奏折砸到地上。 “贿赂、贪污、卖官、大逆不道!你认不认!”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2 郁流华跪地,一字一顿道:“臣认。” 高位上的中年男子,神情愤怒,拔剑下来欲刺,却被另一人拦住道:“丞相这么多年为我渠国做过的,皇上忘了吗?” “朕没忘……”朕记得被父皇发配边疆时,是你陪在朕身边,劝朕小不忍则乱大谋。朕记得母妃为消除父皇疑虑,自尽在他面前,也是你拦住了朕,一巴掌将朕打醒。 得友如斯,乃朕之幸。 “臣罪无可恕,一切罪名皆认,皇上,下旨吧。” 脸色难看的帝王动了动发白的唇,看着朝堂之上各种人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脸,一股深深孤寂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革去官职,没收家产,发配边疆!” 苦寒之地,银装素裹。 北风凛然呼啸着将漏风的帐篷微微卷起,露出一个单衣薄裳的男子。 郁流华看着面前破烂的瓷碗,叹了口气,仰头饮尽。 君黎清冲进来的时候,郁流华已经瞳孔涣散,嘴角的黑血仍旧不停的流着。 “师父!不要!”君黎清擦着他嘴角,哪怕他知道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看见郁流华在他怀中一点点没了呼吸,还是令他痛苦得几乎窒息。 郁流华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却忍不住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抚上去,自顾自道:“三十六载光阴……换四海升平。朝堂风波诡谲,折一身已挡。日后大渠地域辽阔,国威远扬,再无人敢欺……臣不悔……” 没有再给君黎清反应的机会,整个世界轰然碎裂。 眼前蓦然出现数千名身穿铠甲的人类。 最前头,有一人骑在战马之上。银白色的盔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犯我者,众必诛!” 底下齐声跟着喊:“犯我者,众必诛!犯我者,众必诛!” 一声声,震耳欲聋,却格外热血。 “哈哈哈哈!好儿郎们!杀!” 战马扬蹄,激荡起尘土。 迅速朝前方奔去。 刀光剑影中,那人杀神之姿以一敌百,手起刀落,俊逸非凡。 眉目间杀伐之气毫不掩饰的爆发出来。 君黎清前一刻还在眼眶里的泪水瞬间掉落。 “不愧是我朝战神啊!第戎猖狂,这回可吓破胆了吧!” “是啊,哪像宫里那些娇生惯养的皇子,那手指细的哟,估计连吃饭都要人喂吧哈哈。” 第戎一战,战**号变得家喻户晓。 “青将军平第戎有功,战绩卓绝,特赐黄金万两,绸缎百匹……” 冗杂的赏赐读了半天,最后才将正题道出:“将军,皇上这可是为了您着想啊,十五岁出征到现在也有十二年了吧,边关苦寒难耐,特意赐了府邸在京都,往后,您就享福咯。” 郁流华将兵符交出,一声不响地回了房间。 日子行云流水地过了三十几年,又一道圣旨落下,郁流华两鬓斑白,却重新被新帝启用。 昔日战神迟暮,可出手却依旧狠辣,仿佛几十年光阴都未能将这把宝刀的光芒磨灭。 然而,终究还是抵不过有人通敌卖国。 二十万大军行程泄露,岭南一线天,夺命巨石从天而降,毫不留情的砸下。 君黎清很想冲过去护着对方,然而这次却整个人穿了过去:“师父……” 他回过头,却发现那人嘴角一抹的释然的笑容。 随着留在识海的时间越来越长,君黎清也发觉了不对劲。 起初他还能碰到对方,甚至说两句话,然而越往后,越无能为力,不行,如果自己无法找到师父心中的结,那么他们两个人都将困在这里。 可是看到现在,他仍旧一头雾水,每一个场景,每一个身份最后都无法得到长久。 有的是魔修被人追杀而死,有的是正道宗门弟子被人暗算而死,还有的是为了天下苍生而死。 君黎清捂着脑袋,嘶吼道:“够了师父,够了!我受不了了!” “求你,别让我看了……” 君黎清被郁流华一幕幕的死亡刺激的几乎崩溃,然而他心底还是留有一丝清明。 如果连他都迷失在师父的识海里,那么师父在最深的那个角落该多难过。 君黎清光是想想,都觉得肺腑好似被灼伤般疼痛难忍。 他急促的喘了两口气,双手聚力在黑暗中奋力一扯。 杂乱的记忆瞬间涌入他脑中。 君黎清,冷静! 就在他疼得麻木,几乎丧失五感之时,一个片段立刻将他吸了进去。 君黎清站定后,脑中那股眩晕的感觉还未散去,他扶着身旁的墙,仔细看去。 这是一个奇怪的房间,至少在他的认知里,没有见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3 无法形容的诡异光线环绕在墙面上。 透明的窗…… 悬浮在半空的蓝色小框框…… 上面还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郁流华,最后一次任务,我不建议你再选修真命题。” 是师父的真名! 君黎清瞬间一个激灵,穿过墙壁来到另一个房间。 “老师,您教过我,一个合格的天执者,应当具备冷静面临一切未知的恐惧和挑战。” 君黎清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郁流华穿着一身齐整的黑色衣服,细碎的短发遮住了那双锐利的眼眸,正对着自己手腕上的白色物体倒腾。 他面前的白发老者扶着自己鼻梁上的两个透明圆圈道:“我看过你往期资料,你的手法太过激了。” 郁流华反驳道:“可我完成的很好不是吗?” “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老者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内心压着的那些,在修**灵气元素的作用下很容易爆发,这也是你通常选择魔修的原因,但你要知道,之前没有发生过意外,不代表你就能完整的控制它,一旦你失去自我约束力,连带着你的任务世界也会受影响,以你的能力,毁一个世界不在话下,我不希望在清扫名单上出现我最得意的学生名字。” 郁流华皱眉道:“我不想回避它,老师,不管如何,让我再试一次,我会证明给您看,给所有人看,我可以做到。” 老者拗不过他,只好建议道:“毕业任务通常是历时很长的初始世界,你去了那边,记得找准自己护道人,尽量不要亲自出手,如果由那个世界的人担任,你也能轻松不少。” 郁流华微微一笑,道:“谢谢老师,这次我不会看错的,毕竟,死的时候,也挺痛苦的,回来还要躺好几个月哈哈,但愿能碰到原生意识吧,死不死,靠他了。” 老者听他这话,也笑着拿书本在他脑袋上拍了拍:“混小子,教你那么多,还总亲自出马,活该受罪,最后一次别给我丢脸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会更的!灵感多就多更点了_(:3∠)_ 第83章 尾篇(五) 君黎清一路跟在郁流华身边, 这身打扮跟当初第一次见到对方的时候一样。 君黎清急地在他身边不停的伸手去触摸,然而对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师父,只要你醒来, 我什么都答应你, 哪怕……哪怕你走。”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有事。” 郁流华推开房门,将公寓的窗帘掀开, 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季云深, 摇了摇头。 “生死扇我就先带走了,运气好的话,期末之前就能回来。顺便,也祝你好运。” 君黎清看着那把熟悉的扇子, 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 他一直以为这扇子是师父来了之后才找到的本命法器,毕竟后来也曾生出器灵,没想到, 竟是师父从自己世界带来的。 君黎清跟着郁流华出了门, 连周遭的环境都来不及打量, 不住的与郁流华搭话。 “嗨,早!”笔直平坦的林荫路上,突然蹿出一名披着长发的女人。 君黎清只瞧了一眼, 便立马移开目光, 同时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捂住郁流华眼睛:“光天化日,衣不遮体,不知廉耻!” 郁流华径直穿过君黎清手臂, 朝那个女人笑了笑:“岳然。” 君黎清脑中“嗡”地一声,忽地想起大神州那晚,师父与生死扇说话的片段。 岳然,不是那个器灵吗?为何会出现在师父的世界里,而且看两人的相处,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君黎清脑中警铃大作! 岳然抱歉道:“你之前写给我的书信,我一直没看,但是……” 郁流华虽然不想再与她多加纠缠,但面对女士,最起码的尊重还是要有的:“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我们不过是个意外……” “不是!”岳然打断他,而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后来有想过,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才是这么多年来我最快乐的日子,所以不管是不是因为系统的影响,都无法否认这一点。” 郁流华皱了皱眉道:“抱歉。” 岳然道:“你听我说完好吗?我、我知道你马上就要毕业了,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出任务,但是可不可以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我想成为你的爱人、你的妻子,我想在接下来的日子与你一起。” “岳然。”郁流华沉声道,“毕业后才是真的生死难料,我之前一时脑热才想找个人陪伴,而现在,我反倒觉得,如果答应你,才是真的害了你,我们这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湮灭,没有牵挂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岳然颤了颤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如果你想留校,希望你可以早日找到伴侣,再见。” 君黎清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失落的表情。伸手在郁流华垂下的右手旁虚虚一握:“师父,从今往后,你不会不是一个人了,如果可以,我恨不能陪你走完每一段人生,即使有时候很短暂……” “师父,我在。” 相握的手,顿时酥麻。 郁流华指尖战栗,忍不住环顾四周,刚刚……好像握住了什么,错觉吗? 君黎清在他身旁欣喜若狂,刚刚师父有感应! “原来师父你每次说我在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啊。”君黎清自言自语道,“因为一个人久了,所以才害怕吗?” 他凑近郁流华耳边:“不管师父能不能听见,我会一直说下去。” “我在。” “在你身边。”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4 “只要你回头……” “师父,我在。” 银白色旋涡在两人眼前蓦地出现,郁流华刚迈入一只脚,就有些忍不住想回头。 可后面……明明没有人。 等到他整个人没入黑暗时,他见到了一个白衣男人。 那人眉目如遥远星辰、山巅之雪,背着一把湛蓝长剑,踏破虚空,轻轻抱住了他。 “师父,我来了。” 郁流华喉结上下动了动,一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然而随之而来的时空乱流却将他的思绪打断。 郁流华猛地推开身上男子:“走!” 君黎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这股强大的挤压力即使是在虚幻中,也足以令人心神剧颤! 背后的吸力容不得他拒绝,再次无情地将他卷入。 血腥气,白光,麻木的声音…… “这孩子怎么从生下来就不哭啊,不会是残儿吧?”医生不死心的在婴儿脚底重重拍了两下。 婴儿精致可爱的小脸涨的通红,可仍旧一声不吭。 “算了算了,这年头能有个正常孩子出生就不容易了,赶紧抱出去吧。” 君黎清紧紧盯着那个婴儿,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师父心底最深的那层记忆,一刻都不敢放松。 两个穿着白色外套的人类将师父交给了守在门口的中年男人。 君黎清看到那个男人眉目与郁流华有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相反。 “这孩子恐怕得了失语症,大了以后不好说,你们好自为之赶紧走,再过几小时那些东西就要出来了。” 中年男人弯着腰道:“医生,我我媳妇还好吗?你看能不能在这里……” 医生不耐烦地抬手指了指后面道:“现在这是什么时期?你没看这么多人等着吗?实在没有位置了,趁现在天还没黑,赶紧回去吧。” 床上的女人颤巍巍地被护士扶着交到男人手中。 谁知女人一看到丈夫怀中的婴儿竟然失心疯般剧烈挣扎起来:“我不要这孩子!我不要!扔了!快扔了!” 男人脸色一僵,低声道:“阿溪,你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我俩的孩子啊,而且还是个小子。乖,我们回家。” “我听到了!你相信我,他是个怪物,相信我好不好?” 君黎清心中不由地升起一抹愤怒,虽然他也没有父母,可从未见过哪个寻常人家有人会对一个刚刚出世的孩子没有理由的这么厌恶。 男子一面搂着女人,一面将孩子放到身后背篓,慢慢离开了这座摇摇欲坠的临时医院。 君黎清飞到背篓上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婴儿小脸,谁知这一碰,真的就捏了上去。 婴儿原本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不知是不是真的能看见他,竟冲着他的方向咧开嘴一笑。 两条嫩白的小手挥舞着似乎在讨要抱抱。 “你听见没,他笑了……为什么要笑!医生不是说是失语症吗?”女子在男人怀中神经质地问道。 “阿溪,你究竟怎么了?” “不,他真的是怪物,有时候我能听见他在我肚子里笑,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你听不见的……” 男子笑了笑,觉得是妻子太敏感了。 这时,空中乍然一声惊雷。 女人吓得哆嗦不已,忙朝男子怀里缩了缩道:“是……是那些东西来了吗?” “快走!”男子瞥见空荡的树林里上过数道黑影,连忙将妻子抱起。 “我们区也要沦陷了是吗?第一界不管我们了。” 君黎清能够看清那些黑影的模样,身后斩魔剑也隐隐颤动。不再多想,立刻提剑迎了过去。 这些黑影没有实质,与大荒封门时出现的魔气很相似,一旦碰到斩魔剑,立刻就会灰飞烟灭。 然而,等他解决完,再想回头追寻那几人的身影时,发现对方已经不知所踪。 君黎清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四周,循着小路一路往前。 随着他的前进,树木、风声、雷电迅速后退。 光影交错间,他听到一个响亮的关门声。 “小怪物,克父克母,现在还想害我们不得安宁,滚出去!” 小郁流华被一个抹着艳丽口红的女人推搡在地,手掌摩挲在砂砾上,顿时鲜血直流。 一双氤氲着雾气的眸子眨了眨,似乎在努力将泪水憋回去。 小小的声音哽咽道:“我说的……是实话呀。”你就是想找机会带叔叔出去,然后害死叔叔,好得到叔叔继承权啊,我听到你这样说的。 女人一听这话,气急败坏地上来一脚踢在小郁流华肚子上:“小小年纪满嘴谎话,尽诬陷人,不愧是没爹妈的孩子!” “当初看你可怜才领你回来,没想到养了头白眼狼,早知道就该扔孤儿院去!滚吧!” 铁门被锁上,小郁流华捂着肚子直起身,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靠着路边早已锈迹斑斑的路灯,抬头看了看灰霾的天空。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5 身旁偶尔有人形色匆匆地路过。明明一言未发,却让小郁流华觉得十分吵闹。 “妈的!这地方没法住人了,老子要是有钱,一定移民。” “今天真晦气,那老东西突然又醒过来了,我还还得忍着恶心喂他吃饭,什么时候才能死了啊!” “老板走了,血汗钱没了,这个月女儿又缠着我要玩具,保护费还没交,活着真累啊。” 明明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本该无忧无虑的长大,偏偏接受到的都是人性的恶面,抱怨、不满、怨恨、咒骂…… 无时无刻,只要有人存在,不管他愿不愿意,都会被无差别的听到。 昏暗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渐渐拉长。 “天快黑了,收摊咯。” 路边的小摊贩们听到这声哟喝,立马快速的收起自己小车。 一双脏兮兮的小手伸了过来:“爷爷,这个能给我吗?” 小郁流华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半个馒头。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饿得不行。 老头见这小孩模样齐整好看,身上衣服却脏兮兮的,问道:“你家人呢?怎么放心这个时候让你出门。” 老头看着小孩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猜想着多半是个流浪儿,又拿了几个包子裹好递给他。 小郁流华不太好意思接,将混着泥土的手在身后擦了擦。 老头直接塞过去道:“晚上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别大马路上乱晃。”说完也不再管他,径直推着车走了,如今这个世道根本没有人顾得上他人,只能自求多福,各自安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季翊的地雷,萌萌哒的小珺珺的地雷,我是小人嘿嘿嘿的地雷。 谢谢萌萌哒的小珺珺40瓶营养液! 谢谢岛歌的20瓶营养液! 谢谢雪影的20瓶营养液! 感动qaq 晚上依旧会掉落二更 第84章 尾篇(六) 君黎清一直跟在他身边, 看小郁流华一个人穿过小巷,躲到一个绿色箱子旁,狼吞虎咽地啃着包子。 可是啃完一个, 他就再也舍不得吃第二个了, 只好凑到鼻尖嗅了一口肉香,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放进衣服。 空中飘着小雨,这地方又没有遮挡, 小郁流华挤在墙角, 睁着大眼睛,看着路面上的雨点越来越密集。 忍不住抬手挡一挡雨水。 君黎清蹲下身,看着眼前的郁流华,一颗心好似被无数根针扎着:“师父……” 雨水穿过他虚幻的臂膀, 任他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替郁流华挡去一丝一毫。 明明近在咫尺,却隔了不知多长的岁月。 小郁流华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四处观望了一下, 他知道附近有一个地方可以住, 但是那个地方人很多, 很乱,连区长都无可奈何。 “前面的小屁孩,怀里什么东西?” 小郁流华浑身一震, 立马低着头, 死死捂住胸口的包子,开始朝下一个街道奔去。 “还敢跑!给我追!” 小郁流华当然抵不过几个人高马大的青少年,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切!几个破包子搂这么紧,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宝贝!”少年恶声恶气地将包子扔在脚下踩了两脚,“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吗?滚远点!” 小郁流华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弯腰去捡已经被泥泞染脏的包子。 包子肉被踩的稀烂,小郁流华心疼不已。 为首的少年抖了抖破洞裤,一脚踹在他胸口:“让你滚没听到吗?还敢捡?” “大哥,我看这小子长得不错,而且听说那些当官的不少都好这口,叫娈童,床上玩一个死一个,不如抓起来卖点钱,反正是个没人要的。” 小郁流华虽然听不太懂他话里的意思,但面对这些人露骨的神色和不怀好意翘起嘴角,他能预感到危险。 正当为首少年碰到他的时候。 “你是杂种……” 少年手势一顿,转而“啪”地一声狠狠扇在小郁流华脸上。 “你他妈说什么?” 小郁流华捂着脸,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可那双眼睛却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明亮。 “你母亲是个**,被男人玩了之后,意外怀上了你,你每天都能在隔壁房间听到各种男人的声音,男人走后,那个女人就开始把你拖出来毒打一顿,你十五岁那年,拿着厨房那把偷偷磨了很久的菜刀,趁着女人熟睡的时候,砍下了她脑袋……” “住嘴!” “你恨她把你生下来,你恨自己弱小没有力量反抗,你恨她那副千人骑万人压的贱样……” “所以你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这女人死了该多好。结果,她真的死了,你又忍不住怀念起那些个日子,他怕你冷,给了你一件样式很丑的手织毛衣,却骗你是垃圾堆里随手捡来的,为了给你吃一顿好的,寒天里穿着丝裙卖笑……” “噗嗤”!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6 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夹杂在雨声中,从身前传来。 小郁流华陡然清醒,那人脚边大片血迹顺着雨水缓缓朝他这边流过来。 他惊恐地尖叫一声。 少年亲手将匕首捅进自己胸膛,脸上犹然带着愤怒径直倒了下来。 他身后那帮混混不敢上前,只能一脸惊悚地看着郁流华。 “死、死了?” “这人居然能让大哥自杀!他是怪物……跟那些东西是一伙的……啊啊啊救命!” 几人连滚带爬着跑了。 “怪物!小怪物!” “你天生就是孤煞的命,克父克母,没有人爱你。” “连老天都默许你只能听到这些肮脏卑劣的声音,你的活着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开始习惯在人群中穿着一身黑色风衣,塞着耳机漫无目的的游荡。 有时候为了吃的甚至与狗抢食。 他带着满身伤痕即使夜间出来,也不会有魔物敢上前骚扰,他们只会惧怕自己,然后一哄而散。 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归宿,早就定好了。 天生的魔,没有理由追寻过去,没有勇气面对未来。 就像烂泥地里的野草,只配游走在生死边缘,看着世界渐渐腐朽…… “师父!不是这样的!”君黎清发觉到识海在崩溃,赶忙顺着郁流华的记忆回到最上层。 郁流华被魂魄紧紧缠着四肢,神情痛苦。 君黎清凑到他身边将人往怀里一带。 那些黑影便自发散去。 郁流华埋在他颈窝呢喃道:“我是怪物……” 君黎清吻着他额头,低声道:“师父,你还记得当初收留你的那一家吗?” 郁流华呼吸有些急促,长长的睫毛微颤。 君黎清安抚着他后背:“我看到他们家楼上有位老人家,头发花白,手里握着一件黑色衣服,在你走后哭了好久,而且趁着半夜出来到处找你……” “不是没有人爱你,只是我们习惯性往前看,所以才发现不了。” “师父,你脚步太快,我们之间又隔了这么大一段距离,所以我只有不断地努力跟上,才能抓紧一片衣角,你是青帝的时候,我一直站在你身后,看着你批奏折,定社稷,只有入夜的时候,我才敢同你说几句话,那时,我就想,如果真的有忙完的一天该多好,可我知道,一旦有那么一天,你会毫不犹豫的离开,就像我在你记忆里看到的那样……现在不会了,师父,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是说要我当护道人吗?我可以的,绝七情六欲……” 冰凉的指尖靠上他唇角。 整个世界刹那间安静下来,君黎清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背脊倏地僵直。 良久,才用极轻的声音唤道:“……师父?” 那一瞬间,他似乎连呼吸都忘却到了脑后,唯恐眨一下眼睛,郁流华就会重新闭上眼睛。 郁流华嘴角无力地扯出一抹嫌弃的弧度:“蠢徒……谁告诉你护道人……要绝七情六欲的……” 君黎清几乎是在瞬间将唇印了上去,攫住了那略显苍白柔软的唇,就像多年前的夜里,趁对方醉酒拜堂之后偷偷落下的一个吻,温柔而缱绻。 郁流华闭上眼,任由对方加深了这个吻,交换着彼此温度。 “我爱你,师父……” 这一吻完毕,郁流华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颊都燥热起来。 更不用说君黎清露骨直白的话语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重复着。 其实君黎清进来自己是有感应的,只不过担心红莲带来的侵蚀伤害到对方,这才将人藏进了自己记忆中。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另一方面……他想让君黎清在不打破第一界灵魂规则的情况下获知自己的信息。 既然这小兔崽子以下犯上已成定局,而自己也舍不得他,舍不得这个世界,他就不想对对方有任何隐瞒。 君黎清见郁流华走神,忍不住捏了捏他掌心。 郁流华回过神,挥袖将这万千魂魄困入识海一角,与此同时识海内原本样貌显露出来。 脚底下,是一望无际的镜面。 低着便能看见上面清晰的倒映着两人样貌,识海中央,生死扇静静而立。 郁流华走到生死扇面前:“你若不来,恐怕这魂魄还没这么容易被压制,但想彻底灭了,一时半会也做不到。” 君黎清想起郁流华发狂时甚至能自伤的模样,气道:“常景洛那个小人多年前就一直对师父图谋不轨,这一次还敢暗算师父。” 郁流华嘴角一勾,长“哦”了一声道:“是吗?我还以为就你一个这么胆大包天的。” 君黎清一刻都舍不得松开手,立马又缠了上去:“师父说我胆大包天,那我就胆大包天吧。” 郁流华侧头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忍不住用生死扇拍了一下道:“你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吗?” 揽着腰的手臂猝然一紧:“我不会再让那些事发生了,师父。” 郁流华道:“很久远的事了,其实如果不是你进来,恐怕我早就选择性的忘了,记忆太多,回想的时候,脑子会疼。”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7 君黎清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鬓角道:“那我们以后不想了好吗?师父只要想我一个就可以了,这样是不是很轻松?” 郁流华挑眉道:“刚刚谁说要做我的护道人来着?” 君黎清道:“我。”片刻后,他又有些踟躇,“师父,如果时间够的话,可不可以让我晚一点完善这个世界,我想跟你多守几年……几个月、几个月也行。” 郁流华看他紧张的模样,舍不得逗他了,捏了捏他的俊脸道:“往后日子还长,你不是总说为师去哪,你就去哪吗?” 君黎清呼吸一滞。 郁流华眉目带着笑意,宛若天边转瞬即逝的光华:“准了!” 君黎清陡然睁大了双眼,语无伦次道:“我我……是我想的那个吗?” 郁流华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重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随后,他感到腰际一松,惊道,“君黎清!你脱我衣服做什么?松手!” 君黎清道:“师父,你小时候屁股后面的红痣还在吗?我检查检查……” 放屁!当初抱着尸体又亲又抱的是哪个兔崽子?郁流华道:“刚给你点脸色你就蹬鼻子上脸是吧,给你点颜色你是不还要开染坊?!” 君黎清专心致志地继续。 顺便将人直接扑到在地。 一双眼睛亮得出奇:“这里是识海啊师父……” 郁流华愣了一瞬:“所以呢?” 君黎清压着郁流华,眼眸里好似猝然亮起了火焰。 “我看书上写的,不疼……” 身下的郁流华披散着黑发,眸中水光潋滟,唇瓣也因刚刚一吻显得饱满微红。 郁流华刚想问什么书?谁写的?有保障吗? 君黎清已经伏下身,吻上他的唇,他的脖颈…… 模样认真又努力。 郁流华本想推开对方的手,忽而紧攥了。原本平静的镜面忽然以他触地的指尖为中心漾出一滴水波。 罢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君黎清努力回想着之前郁流华中了那药时的姿势,脑中灵光一闪,埋头而下。 很快,郁流华隐忍沙哑的声音在空旷中变得愈发挠人心肺:“君黎清……谁、谁教你的……” 君黎清没有回话,更加卖力地起伏。 这是两人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赤诚相见,还是在郁流华的识海中,哪怕没有实体,这种精神上的欢愉还是令郁流华忍不住宣泄了出来。 君黎清抬起头,目光紧紧锁住郁流华。 郁流华忽然就想笑。 这小兔崽子都到这份上了,还在等他同意。 “你不是说这是识海吗?” 话刚音落,对方就恶狼似的扑了过来。 凌乱的衣服瞬间被扔了老远,郁流华将识海变得温和了些,地面上也蓦地多了一层被褥。 水波仍旧在一圈一圈的散开,镜面之上,两双同样修长的手紧紧交叠在一起,辗转着十指相握,如同拿捏着珍贵的至宝。 被褥在两道身影的纠缠中挣扎着变了形状。 没过过久,低而痛苦的呻丨吟缓缓从身下那人口中溢出。 紧接着,其中一道伏在上方的身影猛地往前一顶。 随着他的动作,下面那双手倏地一颤,忍不住松开,转而搅紧了雪白的被褥。与此同时,愈发急促的喘息断断续续地传出,与柔和的天光融为一体,像是发泄着难以克制的痛苦情丨欲。 不知过了多久。 身下那人的声音带上了哭腔,好似承受不住般只能通过低如蚊蚋的沙哑音调表达自己的难耐。 最终,这磨人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细而密的吮吸啃咬。 郁流华将唇上的脑袋拍到一边,忍不住叫了声:“……君黎清!”真属狗的?再亲下去,都要破皮了。 对方很明显是完完全全的第一次,开始的时候装得什么都会,然而真正进入的时候,郁流华简直疼的想一脚将对方踹开,如果不是在识海,恐怕此刻自己已经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 他看着侧身躺在自己身边的君黎清,脸上全是得偿所愿的餍足和兴奋,突然又不想动了。 真是难得啊,面瘫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虽然代价高了点…… 郁流华想起方才这人野兽般的行径,顿时气血上涌,甚至觉得空气都被火炙烤过,逼得人难以呼吸。 君黎清小狗似的凑过来舔了舔他的耳垂,而后撑起手臂在他上方,垂下眸,显得有些难过。 郁流华有气无力道:“又怎么了?” 君黎清郁闷道:“没了。” 郁流华道:“什么没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8 君黎清指了指他脖子、胸口、大腿内侧道:“刚刚好不容易留下的痕迹,没了……” 郁流华终于忍不住红着脸一掌掀了过去:“滚!”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咳咳都会有的 第85章 尾篇(七) 郁流华伸手将远处的衣服引来, 发现已经碎成了布条,不能穿了,好在这里只是虚无的世界, 一切凭他意念而动。 少顷, 身上便多了一件黑衣。 瘦削的背脊光洁细腻,向下延伸还能看到微陷的腰窝,君黎清移不开目光, 不由自主地动了动喉结。 然而这抹光景只存在了数息, 很快那片白皙的肌肤重新消失在视线里。郁流华也恢复了往昔禁欲的模样,若不是眼角微微湿润的水光还很明显,君黎清都要怀疑刚刚那一场是不是梦了。 他忍不住在心底回味了片刻,凑上去拽了拽郁流华:“师父, 我没衣服穿……” 郁流华即使没有多少痛感了,还是觉得浑身虚软,再加上被君黎清这么一拽, 竟猝不及防地朝对方怀里倒去。 君黎清趁机抱住不撒手。 郁流华面无表情地指了指他身后道:“你衣服被我撕了么?不能穿?” 君黎清转过去看了一眼完好无损的白衣, 又看了看郁流华手里被他撕裂成布条的黑衣, 有点心虚。 郁流华在他结实有力的臂膀下挣扎了片刻。 直到头顶传来一声喑哑的:“别动……” 他才发觉后腰好像又抵上了什么,当即怒道:“君黎清,你够了没?” 君黎清道:“一辈子都不够。” 郁流华简直被对方厚颜无耻、理直气壮、毫不自知的语气弄的没脾气了, 一掌推开对方道:“自己解决。” 这小兔崽子大概是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尝到情丨欲的滋味, 简直像是头突然沾了荤腥的野兽,半会消停不得。 君黎清失落的“哦”了一声,背过身去开始细细索索地动了起来, 情到高处,还忍不住叫了郁流华名字。 饶是郁流华脸皮再厚,也架不住君黎清当着他的面自渎,更觉得没耳听,索性凭空设了座大殿,自己走了进去。 君黎清见状也赶紧扯过衣服跟了上去。 这可怎么办。 师父是不是嫌弃自己技术不好,他以后一定会好好练的!只要师父肯! 可刚刚师父在自己身下的表情既痛苦又愉悦,君黎清又觉得是师父在害羞。 空旷的识海里,一丝声音都听不见。 脑热过去后,君黎清还是不敢相信,忍不住碰了碰自己耳朵。 啊,他刚刚胆子为什么那么大! 居然真的推了师父! 而且师父没有拒绝,后来还主动引着他粗暴的动作。 这肯定是在做梦…… 可是。 师父的温度好像还没散去。 那么真实。 君黎清踌躇着站在大殿门口,忽然又不敢进去了。 郁流华在大殿内盘腿打坐了一半晌,身上的不适才完全散去。 有君黎清这个天道意识坐镇,识海内的魂魄不敢妄自动作,所以他才有喘息的时间巩固自己灵力。 他看着大殿外的一道影子来来回回徘徊,忍不住伸手将人直接抓了进来。 凝神香的气味霎时间窜入鼻尖,体内气息也随之稳定不少。 郁流华恶趣味的想着,倒是可以将徒弟当成移动凝神香用。 于是将人拎到身边,开始新一轮的打坐。 君黎清看到郁流华的微笑,就能猜到对方打的什么主意,乐得趴在对方腿上,伸手抱了上去,深深嗅了一口。 师父身上的味道也好闻…… 郁流华道:“你来这里,外面已经过了三日了。” 君黎清闷闷道:“我知道。” 郁流华低头,正见君黎清闭着眼睛,一脸柔和地依偎在他腿上,于是顺手在君黎清头顶拍了拍,道:“你该出去了。” 君黎清没作声,五指攥紧。 郁流华耳旁一直传来生死扇的回归提示音,虽然不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但合界之后,修真等级已经达到标准,而原本的凡间也在合界之后瞬间跳了两级。 刺眼的89%进度条大咧咧的挂在生死扇上方。不管如何,他还是走入了每个世界必死的循环中,叹道:“阿清,你说过会好好做护道人,不要让为师失望。” “所以刚刚,你是在施舍我是吗?”君黎清的声音像是闷在雨天里的雷,重重敲击在郁流华心上。 山主总是不吃药_179 “你觉得我只是图这个,趁还有时间,好满足我这个心愿,然后没有牵挂的走。” 君黎俊朗非凡的面容上,充满了哀求的神色:“师父……我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了,再给点时间好吗?一天也不行吗?” 郁流华将他扳正,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君黎清,你以为我郁流华是可以随随便便跟人上床,而且还心甘情愿躺在他人身下?!!” 郁流华尾音颤抖着变了调。 他也是男人,君黎清有的他也有,让他躺在同性身下张开腿,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接受! 只不过对方是君黎清,他告诉自己。 只是这个人罢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会忍不住这么想。” 君黎清握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脸庞上,轻声道:“师父,你真残忍。” 郁流华看到对方的眼中,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 “明明要走,却骗我日子还长。” 君黎清肩膀抖的厉害,好似被无形的重剑猝然压下,整个背脊都崩得紧紧的。 “你是不是为了等我进来……才坚持到现在的……”君黎清喉咙里像堵着块烙铁,嘶哑着,火辣辣地疼。 他伸手替郁流华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 大殿中一片寂静。 良久,郁流华才轻声道:“嗯,你骗了为师这么久,为师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放过你。”他强忍眼眶里的酸涩,抬起另一只手,将君黎清按向自己,“我会回来的,这回应该,换你信我了。” 君黎清抵着他额头,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看过那么多世界,师父从来没有回去过。 这个人,永远都在往前走,无论是黄沙万里的戈壁,还是繁花似锦的人世,都不曾在他心里留下痕迹,而自己……自己又算什么呢? 郁流华识海即将崩溃,生死扇也在冷酷无比的倒计时。 他其实还有一大堆话想同君黎清说,想让君黎清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像万年前那样任性,想告诉他,那晚是自己故意喝了他兑了酒的茶饮,并且早就排出体外了,所以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 他记得那个叫天清的少年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对着皎皎明月下跪,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真正留下来。 他记得那些藏在床铺下、窗柩格的小纸条。 “茕茕芦尔,于水之畔。” “茫茫厚土,载吾之意。” “吾思吾慕,独系君身……” 他记得无数个假寐的夜里,那一双温热的手,替自己焐着指尖。一面说魔修的体温太冷啦,一面凑过来旁若无人的吻着自己嘴角,然后害羞的捂着发红的耳朵在床上来回打滚。 …… 君黎清,你说的对,不是没有人爱我,是我从来不会回头。 郁流华突然想起多年前,他同昆吾讨要昆吾枝时,昆吾说过的一句话。 ——“最后送你一句话,凡事遵心而行,行至无路可走之时,不妨回头看看。” 最终,他说“君黎清,你等我回来。” 君黎清道:“你会回来吗?” 郁流华道:“会。” 君黎清道:“多久?” 郁流华动了动唇。 君黎清却猝然打断道:“不用告诉我,一千年,一万年……万万年我都等,你会回来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又道:“万万年、万万年还是不要了,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归无了,师父你会找不到我的。” 郁流华在他眉间吻了吻。 就在两人静静等候时间之时。 “哈哈哈,真是感人啊。”大殿外突兀地传出常景洛咬牙切齿的声音,“青帝,你困得住我一时,能困住我一世吗?只要你接纳我,我们马上就可以醒来做这个世界的主人。” 君黎清听闻这声音,眉峰一拧。同时两指并拢,迅速将斩魔剑祭出。 剑气所到之处,连空气都被割裂。 然而当斩魔剑冲破殿门,快要刺入常景洛胸膛。 郁流华猝然出手,射出一道灵力。紧接着剑峰一转,擦着常景洛耳际而过。 君黎清惊道:“师父!” 常景洛道::“哦,忘了告诉你,红莲是练祭在我体内的,而现在,我又在青帝的识海内,你若想动手,大可一试。” 郁流华按住他,低声道:“红莲相当于他的本命法器,只不过已经同他的血肉融合了。当初他将红莲打入我体内也是想借我的身体回到大神州,这些天将他困在识海里,耗了不少心神,所以……如果能借此机会回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郁流华说完这段话,一把将生死扇提至两掌之间。 君黎清见到这场景,脑中的弦彻底挣断。 莫名的恐慌霎时汹涌而至。 “师父!”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0 然而郁流华已经瞬息闪了出去。 常景洛只觉眼前闪过无数个蓝色光芒,奇怪的文字化作牢笼将他死死锁住。 “青帝!你做什么?杀了我你也活不了!” 郁流华拿着扇子在他脸庞拍了拍,“呵”了一声道:“你需要进行二次教育,我想你会感兴趣的,天魔。” 脚底镜面开始嗡嗡而颤,以郁流华为中心,猝然裂出无数道纹路。 这些纹路不断朝四面八方延伸,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跌落深渊的浓浓压力。 常景洛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是吼着道:“你连识海都不要了吗?做到这份上,究竟……究竟是为什么?” 郁流华表情一凝,道:“常景洛,天生是魔并没有错,但你不该蛊惑其他生灵。天地万物,自有法则,强行提高一方,只会打破平衡,自取灭亡。” 常景洛道:“那他呢?他当初的所作所为就是顺应天道,就是理所当然?” 郁流华笑道:“你只知道他体内有一半天道意识,却不知道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当初人类修士众多,天道宠他们,任由他们汲取天之脉的灵力,自我修行,一旦数目达到极限,天道自会开启下一位面供他们所用。只可惜魔修搅了局,过了数千年都没能达到目标,反而使天之脉日益枯竭。你说,如果你是天道,你会怎么做?你又会惩罚谁?” 常景洛被他这番话彻底打懵了:“可是你当初明明……” 郁流华厉声道:“我当初传下的十二脉秘籍,谁动了手脚,让这些天资出众的修者走火入魔,乃至最后自相残杀?又是谁应了我之名,将这些人救下,魔修之术暗中流传至今!” “你口口声声想做这天地的主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推动灭世进程!一个世界再强,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推翻重来!常景洛,你配吗?” 常景洛颓然地瘫坐在地,“我只是不想再被天道牵着鼻子走啊……我想掌握自己,想让所有人都能随心所欲,想让那些惧怕我的人都。” 郁流华摇了摇头,冥顽不灵。 电光石火间,生死扇蓦地开启。 【回归通道对接完毕,倒计时5、4、3……】 郁流华朝君黎清深深看了一眼。 无声吐出两个字。 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未解之谜,下章揭秘。 唔,正文估计还剩三四章…… 第86章 尾篇(八) 时逢开春, 冰雪初融。 郁山外不远处的一座瞭望海塔上,两名名吹着冷风的弟子一吸鼻涕,忍不住将地上的棉被裹到了身上。 自从来到这莫名其妙的鬼地方后, 他们再也没法像从前一样自发抵御严寒, 想要延长寿命,获得修为,必须一步步重新开始。 开始就开始吧, 每有突破, 还得承受各种天劫!大荒众人纷纷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特别是当初义无反顾离开郁山的这群修士,走遍了大神州,都没能找到一个既灵力充沛又有庇护的洞府。 偶尔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山门洞府,还会被当地百姓当成占地为王的疯子, 抡起扫把给撵出去。 没有灵力,无法御剑而行。 走也走不远,吃也吃不饱。 只好在沿海一带搭起小房子捕鱼而生。 就好比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突然有一天只能吃咸菜馒头, 住惯了富丽堂皇的宫殿突然有一天只天为被地为席。 落差巨大, 散修们弱小的心灵饱受摧残, 只能在漆黑的夜里默默流下两行悔恨的泪水。 郁澄空听到弟子打探来的消息,当即落下十二字评语:“风餐露宿,清净苦修, 是群人才。” 最后还加了两个字。 “呵呵。” 充分表达了山主大人内心的不屑与看戏。 合界之后, 已逾六百年。郁山弟子在郁澄空教导下循规蹈矩的修行,又因众人的大荒体质仍在,修行起来除了慢些, 倒也问题不大。至少在寿命上,不用担心同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一样,只有短短百年。 如今大部分郁山弟子都能在六百年内达到清灵境,丹化却有些麻烦。 而一旦丹化成功那可是能进入内门学习的。 “啊,我卡在清灵上期十年了啊!什么时候才能突破。”海塔下方传来一个郁闷的声音。 他身旁的少年一本正经道:“急什么?符峰峰主不也没丹化吗?” 那人道:“他走的是符道,这能跟咱一样吗?” 少年道:“哦,那还有均心峰的齐峰主呢?” 那人道:“人家是百鸟之王,修妖丹的。” “哦。”少年顿了顿,疑惑道,“百鸟之王不是齐蛋蛋吗?” “他妻管严谢谢。” “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是,他俩啥时候在一起的?” “就算没在一起,你难道不会想象吗?”那人一脸嫌弃,从屁股下面掏出一叠纸:“看见没?《郁山八卦周刊》,我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不能有点娱乐精神,成天修行不累吗?尤其是轮班来海塔的日子,那可是整整一个月啊!看不到《小娇妻》连载,简直生不如死。” 少年秀气的眉皱起道:“每个月的灵石,我都是月光光,哪有钱买,等我丹化后,嗯……丹化后我也没兴趣看。”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1 “切,无趣。” 少年挠了挠头,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远处道:“那边好多人。” 他身边的弟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郁山结界的前方,三四条渔船沉沉浮浮,渔船上又有不少渔民,不停的朝这边晃着手臂。 “这些人没毛病吧?”弟子连忙起身,掀开墙壁上的日期图,仔细数了一下,“离二十十年一次的招生还有两个月呢。” 少年道:“等着吧。” “等什么?” 少年缓缓吐出:“传说中的,密集恐惧症。” 还没到两个月之期,这位弟子就见识到了,什么是传说中的密集恐惧症。 只见结界外,上千条小船紧挨在一起,甚至有几人因为位置关系当场动起手来。 “你大爷的,凭什么排在我前面!” “当然是先来后到啊!” “管你哦!闪开闪开!”抬脚猝不及防当胸一踹,将那人踹入海中。郁山乃海中仙山,四百年前才被人发现,而后又有人亲眼见到海水翻涌,天地间狂风怒号,以这六座山脉为中心,大片土地从海底升起,竟又绵延了千里,导致现在的郁山,已经成了块不小的陆地。 被世人称为“神迹”。 郁山每隔二十年会开一次山门,广收弟子,只要资质能看得过去便有可能被选入留下,当然,只有六十年时间,并且只能在外门或者小镇自我修行。最差者只要不过分消遣时日,延长个百二十年的寿命还是不在话下的。 若想继续修道,也可以先出山再考进来,每人均三次机会,如若三次都无法进入内门,那注定是与大道无缘了。 而每个镇子里会有一些内门弟子偶尔来授课,所以,哪怕进不了内门,修不了仙,凭着郁山结课证书也能在外面找到一份不错的活计,余生潇洒。 就连大神州的翊朝也都争着这些人入仕。 数百年下来,郁山名声渐响,与大神州相对的几个陆地,跟风闻名而来的也有不下千人。 当真算得上世外桃源,洞天福地。 因此造成了现在海域外的壮观场景。 除了这些小船,还有不少世家大族的船队,这些大船上除了各家弟子,还载有不少宝贝以及日常用具,以备自家弟子被选上落户之用。 大船一个赛一个华丽,一个赛一个巨大,仿佛二十年一次的炫富选美大赛,各家倾尽财力头破血流也要给郁山留下点印象。 “哎,都在一起值班三日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张越,来自大神州煌岭,二十年前考进来的,因为是剑峰挂名弟子了,所以不用再出去。”挂名弟子,是记录在案的外门人选,通常会担任郁山护卫或者其他工作,所以可以长期留在外门不用再考。 “木云。” 张越一愣:“你是木家人?” 木云脸上难得挤出一丝尴尬:“嗯。” “木家在大神州算得上是第一世家了吧,郁山未出现之前,你们木家的老祖宗木鸿,木前辈继承了崇明掌门之位,可是大神州的国教。你为何不在……” 木云一赧,道:“我、我木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哥哥姐姐会好好振兴家门的,我只想来郁山修仙。” “据说木前辈年轻的时候也是一门心思想要修仙,后来遇到木家家母不也还是坠入凡尘了哈哈哈。” 木云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待在郁山,我要修仙。” 张越笑了笑,问道:“那你在哪峰挂名?” 木云道:“我在炼器峰。” 张越道:“母老虎君黎月?” 木云白了他一眼,道:“别这么说我们峰主,峰主只是脾气暴躁了点,人还是很好的。” “哈哈哈,也只有你这么夸母老虎了。”张越笑道,“走吧走吧,这边情况有点乱,我们得去问问,要不要提前开山门。” 郁澄空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头大。 开始的几次人数并不多,所以哪怕全放进来也不碍事。 而最近两次,报名人数已经过万,更别说拖家带口的,每次进山门都要花几十日检查,耗费大量时间和人力。 “三师兄!你快管管小师侄啊!” 郁澄空眉稍一跳:“他怎么了?” 郁静水推门而入,道:“他看我跟昆吾在一起练剑,然后说他也要加入,结果你看!”郁静水可怜巴巴的指了指满身金银草,“小师侄哪里看我不顺眼了,我可以改啊!但是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郁澄空原本就疼的脑仁又重了一个度。当初君黎清从郁流华识海出来后,一句话没说,抱着郁流华就闭关了。 他看到郁流华的模样后,心里就有数,虽然悲痛,但也无能为力。 君黎清的身份如今在郁山还有些特殊,他是前任山主的首徒,哪一峰都不太好收,只能吩咐下去,还是按照君山称呼,唤他师叔。 出关后,这人也不多话。 但只要问他问题,他也会答,而且条理分明,冷静沉着,如果真的被郁流华一事刺激了,应该不会是这个反应。 郁澄空鼓起勇气问了问郁流华的情况。 君黎清只重复着师父会回来的,再无他话。 可郁澄空心知肚明,识海崩溃……人怎么可能还会醒过来,不过是一具没有思想的躯壳罢了。 君黎清日日夜夜守着,跟没事人一样,照常休息、吃饭、给对方擦身,明知对方不会有反应,还会自言自语,多次让郁澄空怀疑他是不是疯了,然而君黎清却还能偶尔出山指点指点新弟子。 那模样怎么看,又都不像是疯了的人。 大概……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郁澄空如是想着。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2 郁静水还没抱怨完,那边齐萱又哀嚎着进来,完全不顾有弟子在:“三师兄!你管管君黎清吧!” 郁澄空爆炸:“又怎么了?!” “他自己把主峰搞成了果园,现在又来祸害我的均心峰了!我连灵草都没地方种了啊啊啊!”顿了顿,她将目光缓缓移到郁静水身上,惊道,“老天,郁静水你怎么被小师侄打成这样了?” 郁静水哭丧着脸:“我……” “好了你不用说,我知道了。”齐萱一脸同情,“谁让你在他面前秀恩爱,被打了吧,活该。” 郁静水怒道:“谁秀了!谁秀了!昆吾都两个月没上我的床了!” 齐萱鄙视道:“那是你欲求不满,昆吾为了你身体着想好吗。” “齐萱你个大龄剩女!” “你个**受!” “你俩给我滚出去!”郁澄空吼道,顿觉心塞不已,你们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当初郁静水在他面前跪了三天三夜,又是哭又是闹自杀,就差没说自己怀了昆吾孩子来感化他了。 他还能说什么……郁寒萧起的好头啊。 更戳心的还是齐萱当初安慰他:“三师兄你别担心,我不会找妹子的,我绝对正常。” 然后,隔了两天,齐蛋蛋一脸娇羞地跑过来,又将捉来的虫子一脸智障地递给他,要求娶齐萱。 蛋蛋,你可能不知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当齐萱是你奶妈…… 木云和张越嘴角一直在抽搐,脑子里似有千万闪电劈下:我貌似窥见了内门不得了的日常和秘密,山主会灭口吗? 郁澄空试图在弟子面前挽回一些郁山高管们的形象,沉声道:“今年就提前开山门吧,还是按照往常的规矩进行检查,一旦不合格立刻送回。” “是。” 与此同时。 大神州,天水城,祭司神殿的一个房间内。 娃娃脸少年捧着一本厚重的书,习惯性地推了推脸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屋外响起了侍卫小心谨慎的声音:“大祭司,都准备妥当了。” 少年眼神一亮,陡然扬起笑容。 哎呀,马上就要见到那位传说中任务完成率100%从未挂过科的美人学长了,好激动! 不行,我要矜持。 少年搓了搓已经笑得僵硬的脸庞。 不行不行!完全冷静不下来! 这近距离观看郁流华学长,并且还是古装扮相的机会,可是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原本选中这个任务的实习天执堵厕所要过来的啊!怎么可以不慎重,万一留下不好的印象咋办? 那可是千世院的郁流华啊,高冷!禁欲!强大!每一个拉出来都是他的代名词。 想当初为了给学长减轻压力,好早日回第一界,任务进度80%的时候,他就偷偷提前过来了。还花了他整整一年的积蓄开通了隐形通道。 刚来这边,他就先怼掉了人不人鬼不鬼,一脸纵欲过度的大祭司,又将这个王朝整顿了一番。 果然!任务进展直接跳转到了89%! 嘿嘿!学长要是知道是他干的,一定会很高兴! 那边的修真界合界之后,经过六百多年的正常演变,又拉高了不少进度条。现在任务马上就要结束,简直不要太顺利。 哪怕郁山与世隔绝了不少年,凭他的本事也能查探出学长的相关消息。 奇怪的是,学长居然用了真名,而且还“死”了,开什么玩笑,要是学长真的“死”了,系统肯定会提醒他的。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学长定是在郁山哪个地方暗中推动着这一切,否则进展不会这么快。 等自己去了郁山,就能找到学长! 加油,小蛋糕,能跟学长说一句话都是赚的! 他将身旁的鬼面具戴上,重新恢复高不可攀的形象,压低声音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蛋糕(星星眼):偶像,我当初给你省好多时间哟,快夸夸我!一下子就涨9%啦! 君黎清(拔剑):呵呵,原来是你动的手脚 小蛋糕:卧槽!学长救命! 郁流华:呵呵,你真是棒棒哒(一脸冷漠) 小蛋糕:qaq我做错了什么 作者:你害两个刚刚表白完毕的男男瞬间分居,而且滚床单时间太短——这是来自君黎清的不满 第87章 尾篇(九) “开—山—门!” 随着声音落下, 郁山周围的四座海塔霎时拔高了数丈。紧接着,轰隆隆数声爆裂开,响彻天地, 郁山上空呈现出一个巨大的阵法图案。 那些流转着灵力的纹路隐约勾勒出一个“天”字, 与之对应的则是下方“地”字。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3 天地一山,我自逍遥。 人间万世,独看一朝。 不少初次前来的都被震撼的久久无法合拢嘴。 此次参与初选的是各峰首席弟子。 修为最高者已是丹化上期, 因此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 灵力波已经将靠前的小船推得变形。 船上的人接二连三的朝海中一头栽去。 “郁山四门皆开,请诸位按照我所读到的顺序,依次入山,大神州翊朝皇族, 东请——” “木家、石家、从家……西请” “大神州之外修者南请。” “其余报名者,北请。” 不多时,密密麻麻的船只分散开来, 井然有序地朝着指定方向前进。 郁山北海入口处。 熙熙攘攘的人群踩着木桥排起了队。 “哎, 你看, 那人有病吧?”众人顺着他目光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的沙滩上,立着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那男子束着红色发带, 长发垂至腰间。 又有人道:“他怎么敢穿黑衣服, 不怕被叉出去吗?” “听说郁山忌黑啊,之前有个来报名的也爱穿黑衣服,结果被一个提着剑的男人不由分说踹出去了, 啧啧,从那以后,就没人敢穿黑色来报名了,这不是找茬吗?” “那男人莫不是山主?” 另一人果断否定道:“不是,我听见有人喊他师叔,一听就知道在郁山地位颇高,说不定人家就看黑衣不顺眼呢,反正啊,这个暗中规矩大家已经心照不宣……我的娘啊!”不知看到了什么,这人突然叫了一声,指着山门旁的牌子,“好吧,这已经是规定了。” 只见那块木牌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黑衣不得入内! 围观群众:“……” 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那个,兄台,你穿这衣服进不去的。” 等到黑衣男子转过身来。 凡是注意到这边的通通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十七八岁刚刚怀春的少女更是尖叫着捂住胸口倒了下去。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娘,我不修仙了,我要嫁给他!” “别拦我,我要给他生娃!” …… 那男子清冷如月辉的眉目微微蹙起,似乎有些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兄台,兄台你有在听我讲吗?这里不能穿黑衣服。” 男子“哦”了一声,指着郁山主峰道:“那是我家,我要回家。” 众人一听,懵了。 “可惜,竟是个傻子。” “傻子修什么仙啊,回家种田去吧。” 老实男人见眼前黑衣男子不像是神经错乱之人,便将人引到一旁道:“兄台,你还好吧,那可是郁山主峰啊,你别乱开玩笑,而且你敢穿黑衣,到时候碰到那什么师叔,有你受的。” 说完,他就看到黑衣男子蓦的笑了一下。 不知为何,明明十分漂亮的笑容,此刻在他看来,却有股莫名的危机感。 黑衣男子道:“你跟我来。” “哦哦。”其实他不是很想去,然而脚却不听使唤,好像整个人的意识都被隔离在外,只余身体在独立行走。 数息后。 众人看到老实男人从灌木丛里走出,而之前那名黑衣男子却不见所踪。 想来是回去了吧。 白长了那么好看的一张脸。 小姑娘们仍旧有些失魂落魄。 灌木丛内,只穿了一条裤衩的男人双眼含泪默默看着碧蓝的天空。刚刚那个长的很好看的男人居然……居然将他衣服给扒了,还说什么直接录取他。 神经病啊!! 你谁啊!! 凭啥说录取我!! 很多年后,当这名裸在沙滩上的男人辛辛苦苦进入内门,见到那位懒散在长老席的男子时,才明白过来,有时候,“机缘”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姓名,年岁,籍贯。” 登记的弟子机械化的吐出六个字。 “二狗子,二十四,白骨岭。”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4 弟子手一顿,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长相平平的老实男人:“二狗子?” 老实男人憨笑道:“啊对,我姓二,名狗子。” 弟子又道:“白骨岭?” 男人道:“你没听错,写吧。” 弟子:“……”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为什么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服从,我的手根本不受控制啊! 写完后,男人直接抢过木牌号:“741,呵,这号不错。” 弟子颤道:“那个,往里走,是验资质的。”等男人的背影消失在小道上后,那名弟子浑身一哆嗦,为什么我要害怕……我明明是内门弟子啊!我可是丹化境初期啊! 为什么我要害怕一个还没入门的凡人!? 当然,这位弟子的内心咆哮并没有反馈到前面那人脑中。 测试资质的还是一块试灵石,只不过在旁边还多了一块黑乎乎的石头,似乎也是测试用的,只是不知到底测哪种。 “火,初等,下一个。” “水,中等,下一个。” …… 灵根测试起来速度很快,但刷下去的人也很多。 突然,有人问道:“等等,这块石头是用来干什么的,为什么没提醒我们测?” 安排试灵的弟子顿时如梦初醒,额……这么多年都没人能让这块石头亮起来,以至于都成了一块摆设,而他们也渐渐忘了这茬。 他身旁的师弟道:“这是魔修专用,你想试试?” 那人一听魔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是魔修,我试这个干吗?”而且魔修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染上什么东西。 一圈子的人都露出同样惧怕的神色。 郁山弟子见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他们郁山虽说开设了魔修课程,可几百年来还未收到过弟子。 也是,要真是魔修,肯定直接去白骨岭下的魔宫修行,怎么肯来郁山这种修仙一大堆的宗门自讨没趣。 就在他打算将石头放远些时,一双手拦来:“我试试可以吗?” 弟子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木牌:“二、二狗子?白骨岭?” 那人点点头,眼神真挚。 弟子道:“白骨岭不是魔修地盘吗?你来郁山做什么?” 男人道:“我想修仙啊。” 我想修仙……这个理由几乎成了所有人的口头禅,就连郁山的弟子们都听出老茧了。 “那行,你试试。” 男人将手覆盖上去。 片刻后—— 石头没有反应。 “很遗憾,你不是魔修。”弟子顿了顿,继续道,“或许是修仙的料,来,测试一下这个看看。” 男人盯着手里的黑色石块愣了半天,直到有人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将手松开重新覆盖到试灵石上。 那弟子扫了一眼,有些遗憾:“没有灵根属性,下一个。” 男人表情更加奇怪了,他冲弟子眨了眨眼睛道:“你再看看?” 弟子道:“别浪费大家时间,你自己也看到了,一点光芒都没有。说明你不是修仙的料,回去吧。” 男人道:“你们这样测试有缺陷,天地灵气都有各自的属性颜色没错,但也有一种是各种灵气皆能吸收,称无属性或天属性,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怎能这么草率?” 那弟子也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更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缠的报名者,当即就有些不耐烦,但一想到自己可是内门弟子,又冷静下来,好心劝道:“你说的这个什么无属性天属性,都不在郁山修行条目里,就算你是这个属性,我们也没法教你,还是另寻高处吧。” 披着他人面目的某人内心的小火山喷出了一道岩浆,五指不自觉地挠了挠,想打人。 刚刚回来没多久,发现自家山头大阵改了,用面目全非来形容也不为过。又因为自己气息变化,居然还差点被困住。嗯,回家没钥匙。 接着又被山门的木牌禁语戳了一心的刀子。嗯,衣服都不让穿了。 最后,好不容易洗白成功。嗯,学都不让他上了。 正当两人争论不下时,上方传来一声剑啸。 凛冽无形的剑气将周围树木刮的簌簌作响,一道淡蓝的影子瞬间掠过众人头顶,稳稳落地。 某人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登时僵住了四肢。 多年未闻见的淡雅香味从身后传来,像一只肆无忌惮煽动翅膀的蝴蝶,将他内心的火焰噗地一声,掀得老高。 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悦耳的磁性:“何事喧哗?” “师叔!” “参见师叔!” 君黎清点点头。 那弟子没想到君黎清会突然来此,吓得大气不敢出。直到君黎清开口问他问题,才咽了口唾沫艰难道:“这位报名者说我们郁山试灵石有问题。” 穿着精致白衣的俊美男人将目光在老实男人身上轻飘飘转了一圈,便移开了。好似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5 某人顿时有了几分失落,这小兔崽子没认出他来? 但很快,他又替对方找好了理由,一定是自己气息变化巨大才会如此,对,一定是这样。 就这么反复在心底说了几遍后,他还是觉得心里仍旧空落落的。 某人低着头,并未注意到对面男子悄悄将手背在身后,并且无声无息地握紧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3郁总的恶趣味没眼看了,重新体验一下新人的美好旅程~ 第88章 尾篇(十) 郁流华想过无数个两人相遇的场景, 没有热泪盈眶、满怀拥抱就罢了,可也不至于这么冷淡吧。 君黎清说完录用之后,就走了。 就——走——了! 郁流华走到一棵树旁, 默默地抱了会。 当初走的是比较急, 还让徒弟等自己,等了六百多年,这要放在第一界, 妥妥的渣男帽子一巴掌扣上来。 郁流华心虚不已, 走在路上便开始思考怎么讨好小兔崽子,再送本秘籍?很快,他就摇了摇头,大概不需要了吧, 君黎清早已是合道境界,天道代言人,秘籍压根看不上。 而且生死扇已经被没收, 想走捷径也不大可能了。 第一次主动追人, 还真头疼。 特别是追的这个人, 还是这个世界护道者,要啥有啥。 坐在笔试考场上的某人仍旧在走神。 然而,当君黎清从门外走进考场, 斩魔剑“啪”地一声按在案桌上, 又镇定自若的坐下来的时候,郁流华就淡定不了了。 郁山考场千千万,就凭君黎清的身份, 郁澄空怎么可能让他来监考!而且还偏偏、巧合、一脸正直地坐在了他这个考场。 他已经看到考场里几个小妖怪鼻涕眼泪糊一脸,盯着案桌上的斩魔剑瑟瑟发抖了。 其中一个小妖道:“大、大人……可不可以把剑收起来,我有点方。” 另一只附和道:“是是是啊,我我我已经拿不稳稳稳笔了。” 还有一只已经哭了:“不、不带这样玩的。” 考场外原本的两名监考员一脸懵逼。 师叔居然来亲自监考,难道这里边有师叔走后门的?他们要不要告诉山主…… 两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思忖了会,道:“算了,师叔在,咱就别多事了吧,你去把卷子交给师叔。” 另一人道:“凭啥我去啊,你去!师叔板起脸我能做一年噩梦。”说完将卷子一把扔到那人怀中,脚底抹油,瞬间奔出百米。 考场内考生也有百名,每人一句话就显得十分吵嚷,加之里面多为妖修,只要有人开了头,其余人便一股脑跟风抗议起来。 君黎清一直坐着不说话,众人也越来越大胆。 “你们这是等级压制!” “没法考啦!” “我要投诉!” “求收剑,和平考试!” 郁流华看见大伙纷纷起立,心血来潮也跟着举爪子荡漾地摆了摆:“收起来收起来,好可怕好可怕。” 君黎清:“……” 一眼就看见了某人嘴角扬起的标准吃瓜看戏笑容。 然后,他应了声:“好。”就把剑收起来了。 无数懵逼脸的妖修:发生了什么…… 门口一步一发软的内门弟子好不容易等到这位师叔收了剑,终于有机会发卷子了。 郁流华搓了搓手,眼角瞥见君黎清手里拿着张空白纸,两指并拢刷刷刷地写着什么,隔的有些远,看不清,他也就没再管了,开始低头饶有兴趣地看起试题。 三科为公共试题:基础修真、大陆通用语言,悟道思想观。 其后还有各峰的自主招生。 啧啧,郁澄空搞的不错啊。但是,这些真的是他一个人想出来的?郁流华有些怀疑,毕竟当初他教君黎清的时候,倒是提过一些。 考试一个半时辰,选择题不多,填空题一堆。完全杜绝了瞎蒙的可能。 郁流华提着笔,表示完全不想写。 这些参考资料还是当年他当青帝的时候亲自编纂的,拿这些东西考他,写出来不就是标准答案? 郁流华长吁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将小毛笔夹在指尖转的飞快。 同时闭上眼睛开始聆听周围的声音。回了第一界后,他尝试了很多办法,然而属于自己本源的东西无法去除,比如,某些能听到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被听到,只不过现在,他能很好的控制了,也就是——过滤。 “我*他大爷,这什么鬼题目,我难道买的盗版教材!为什么都没看过!” “呜呜,好难背啊,入灵的最低要求打通多少条经脉来着,三十二还是四十二?” “这一定是假试卷,我一定看了假书,复习的全没考到,要完。”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6 “看我的独门绝技,小抄抄!我*!”内心还没说完,整个人已经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他骂骂咧咧了一句:“谁干的!” 身后传来一声嗤笑。 他循着声音回头一看,始作俑者那双修长的腿还未撤去,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只手里还嚣张地转着笔。 他以为转笔姿势乃是挑衅之姿,扭了扭脖子准备动手。 谁料对方忽然笑了起来,然后慢悠悠的举手冲着君黎清的方向道:“报告考官,有人作弊。” 话刚音落,君黎清已经出现在了他身边。 郁流华忍不住嘴,劈里啪啦就是一顿:“我说你们郁山开题前都不检查一下有没有带小抄吗?特别是这些修真的。”他脚尖一挑,挑起一个十分薄的片状物体,“你看看你看看,透明牌作弊丝巾,你的忠实小伙伴,考前滴一滴药水,保你能看见。虽说作弊防不胜防,但我们也要实时更新啊。” 考场内的“莘莘学子”:“……”砸自己场子的,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 君黎清压抑住内心的惊涛骇浪,强装镇定道:“这里有记录石,一旦出现特殊物品,就会被记录下来,同时,禁止再次考试。”话刚音落,已经有护卫弟子进来将人带了出去。 郁流华:“……” 君黎清将手里的卷子盖在郁流华桌上,又将之前那份还是空白的卷子收走,道:“你做这份卷子。” 小兔崽子又跟他装! 郁流华这下完全肯定某人已经认出他了,他眯了眯眼,收腿,收笔、低头,假装自己很乖。 君黎清先前在试灵石处看到师父有些失落的眼神,自己也十分难受,郁澄空尚且敢说师父化成灰他都认得,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师父?这人哪怕换了模样,换了气息,只要一个眼神,他都能立马在千万人中将人认出。 六百年,每当听到静室外有动静,他都会神经质地觉得是师父回来,可结果却是一次次的失望与痛苦。 六百年,普通凡人早就过完了七八世,他却只能对着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默默发呆,从日出到日落,从春夏到秋冬。 而他暂时不认的原因也是因为知道自家师父是在暗中观察郁山这么多年的发展情况,更何况,对方扮演新人玩的不亦乐乎…… 郁流华还没打开试卷,就感受到旁边冒出一阵哀怨的气息。 霎时一个激灵:“考官,你不能只盯着我一个人看,不公平。” 君黎清闻言,默默地转身走了。 郁流华看见对方略显凄凉的背影,瞬间心软:“……”很想说徒弟我错了,你回来吧,我让你盯行吗?你这样我更虚了。 然而对方已经重新回到了前方,并且垂眸而坐。 郁流华只好打开君黎清留给他的试卷。 看到第一题,他就无法淡定了。 “你有想我吗?选项一、想你,选项二、很想你、选项三、天天想你。” “一天想几次?选项一、每时每刻,选项二、每时每刻,选项三、上面都对。” …… “判断题一,师父生气的时候大拇指会不自觉的压着食指。” “判断题二:师父高兴的时候会很想喝茶。” “判断题三:师父喜欢偏咸的食物。” “判断题四:师父睡觉前习惯翻一翻枕头。” 郁流华一条条看下去,竟觉得指尖有些发抖,心里的酸涩像是发酵了般,浓烈而不容拒绝地充斥着每条经脉。 “最后一题:师父喜欢我。” 郁流华豁然起身,将卷子往怀里一塞,几个跨步飞跃到君黎清面前,在对方带着笑意的目光中,拎着某人衣襟就往外冲。 辅助考官的弟子惊呼:“来人!有人扰乱考场秩序!把他抓起来!扔出去!” “敢偷袭考官不要命了吗?” “等等,那不是君师叔吗?” 君黎清冷眼扫过去:“不许跟来。” 一群刚刚拔剑出鞘的弟子瞬间又将剑收了回去,同时挺直了背脊,齐声道:“是!” 郁流华一直将人拎到无人的林子里才松开手,与此同时,狠狠将君黎清往他身后树上一压,恢复了原貌。 君黎清喉结上下一动,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交白卷没有分。” 郁流华凑到他耳边,轻轻一笑:“别急,我这就来交答案。” 说完,扳过君黎清,双手捧住对方脸颊,狠狠吻了上去! 一瞬间,君黎清脑子里剩下一个念头:师父回来以后变得好会撩! 君黎清的唇瓣一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微冷清淡。然而当郁流华撬开牙关与其勾缠在一起时,那股温度又变得无比火热。火热到要灼尽一切理智。 缠绵的气息交融在呼吸间,彼此都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轻吻,竭尽全力将最温柔的吮吸留给对方。 郁流华没吻多久,便主动停了下来。一双水波潋滟的眸子里,仅仅倒映着一人。 他在君黎清耳垂上舔了舔,细声道:“考官大人,这个答案满意吗?给多少分?” 君黎清眼角微红,嘴角崩成了一条线,垂下的眼帘还在微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什么。 片刻后,他猝然抬头。 一手揽住郁流华腰,一手抄起对方膝盖弯,轻松无比的将人横抱起,又在郁流华的小声惊呼中瞬间移至竹屋。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7 紧接着将人往床上一扔,自己欺身而上。 郁流华现在只是凡人之躯,被这种高等瞬移术法一搅合,整个脑子晕乎乎起来。 等他反应过来,耳边“嘶啦”一声,衣服已经被某人扒光仍在了地上。 郁流华瞪着眼睛,抬手抵住对方健硕有力的胸膛,难得底气不足道:“你干什么?” 君黎清嘴边一句“干你”磨蹭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怕害羞的师父马上就要恼羞成怒。 于是非常委婉道:“想贿赂考官、一个吻、不够。”顿了顿,继续道,“撩完就跑、不行。” 郁流华:“……” 君黎清见对方脸上红云快要遮不住了,突然埋头在对方颈窝处吸了一口,然后,依偎在郁流华身侧,闭着眼睛,认真道:“我从没把师父当女人看,我对师父做的都是发自真心的欢喜,所以现在师父也可以,来吧。” 看来是自己当初那番话刺激到君黎清了,恐怕对方这几百年来还一直记挂着。 郁流华叹了口气侧头看去,君黎清已经自己将衣服解开,还打开腿,一副你做什么都可以的模样。 只是闭着的眼睫毛不住地颤着,下唇也咬的死死。郁流华在心底笑了两声,他这是紧张了?不过,做徒弟的都这么大方了,他这个当师父刚刚扭捏什么啊! 君黎清感觉到腹上一重,细腻柔滑的肌肤瞬间贴了上来。 郁流华一只手抵在他胸口,另一只手不知所踪。 君黎清不太敢睁眼,耳朵红了个彻彻底底,他艰难道:“师父,轻一点行不行……” 回答他的是一声闷哼,还有某个部位传来紧致灼热。 君黎清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看到郁流华脸色刷的一下惨白,额角也渗出了密密细汗,急得就要去推人:“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流华抬手挡住他,缓了数口气,才找到语调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别说话行不行?等下就好。” 当初在识海好像没这么痛啊! 难道真的是体质问题? 君黎清见郁流华又猛地朝下一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连忙用上灵力将人从自己身上拽起。他当初动作虽然也算不上多温柔,可之前好歹匆匆扩张了一下,这回师父居然什么准备也没做就往上坐,后面肯定受伤了! 君黎清语无伦次道:“我、我去找药来。” 郁流华伸手将人拉回来,顺手搂住对方脖子道:“都这样了,你能忍?” 君黎清红着眼道:“我没事。” “行了,小伤。”郁流华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心道,好像把徒弟吓得不轻,“正好流血了,进来。” 君黎清坚定地摇头。 郁流华这下懵了,还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主动,而小兔崽子不领情的,难不成是自己魅力骤减? “你是不是不行?”这样说应该没有哪个男人会容忍吧! 君黎清道:“你激我也没用,我不想让师父受一点伤,当初在识海师父恢复快,但现在……” 是凡人之躯。 他已经发现了为何一开始师父气息就不对的原因了。 郁流华心中暖烘烘的,更加不忍心让君黎清忍着:“你应该知道双修吧。” 君黎清抬了抬头。 “你尽管来就是了,其他不用管,我现在没有修为,连最基础的悟灵境界还没达到,说不定双修一次就能直接突破。”郁流华弯起眼眸,挑着对方下巴调戏道,“谁让我徒儿是这天地间最大补的呢?跟天道双修,啧啧,听着就很……唔……”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君黎清堵住了那张时不时冒出气人之语的嘴巴,双手在对方身上四处惹火,但最终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床帏被摇晃出阵阵轻响。 郁流华眼角流出不知是生理泪水,还是因久别重逢而抑制不住的眼泪,他死死攀在对方背脊上。 喘息道:“君黎清,让我感到痛好不好,这样,我才能确认我真的还活着,我终于摆脱了那个身份,我是我……君黎清……嗯” “好。”简短有力的声音落下。 内里令人面红耳赤的呻丨吟便一声高过一声,两人汗水淋漓,在狭小的床铺上抵死缠绵。 夜幕低垂,星空浩渺。 一轮明月缓缓升起,似乎连它也羞于这动人的春丨色,从天边招来小片云层将朦胧的月光犹抱琵琶半遮面式的遮住半面。 余下的一层清辉透过竹屋的木窗迤逦而缱绻地流淌至地面。 映衬着满室柔情爱意。 夜。 还很长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快说爱我!要关爱小司机! 谢谢季翊的地雷!谢谢萌萌哒的小珺珺的地雷!谢谢我是小人嘿嘿嘿的地雷! 明天正文完结,最后一章啦啦啦啦。 第89章 尾篇(十一) 郁流华这一觉睡的极沉。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8 恍恍惚惚中, 好像又回到了那段寄人篱下的日子里。 他看到幼小的自己趴在阳台上,抬头看着神秘莫测的星空,眼神里毫不掩饰的向往是那么明亮。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拄着拐杖推开阳台上的玻璃门, 将一本厚厚的书本悄悄放在他手边。 “《时间论》!张奶奶, 这是送给我的吗?” 老奶奶慈祥地笑着,摸了摸他后脑:“我的小流华喜欢看书勒,这是你叔叔从外边带回来的。” “谢谢张奶奶, 谢谢张叔叔, 我一定会好好看书的!” 他沉浸在书本之中,虽然偶尔也会对着窗外发呆,思维却不知道发散到了哪里。那些闪烁着光芒的星星,是不是也住着像他一样的人类。未知的横向纵向空间里, 又有多少个精彩纷呈的世界…… 直到那个女人将他赶出,他才从美好的梦中醒来。 “你个没人要的晦气种,还想看书,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滚吧, 离我们家越远越好!灾星!” 有时候, 他甚至说不清楚,到底从那天起是他噩梦的开始,还是人生的启程站。 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尽管没动手, 可他还是跑到河边,仔仔细细地洗了好久的手。脏……真脏啊,他这样对自己说。 而那双临死前都没瞑目, 充满怨恨、怀念、不甘的眸子在很长一段时间的夜里都会如影随形。 如果没碰到那架失事的不明飞行物,如果没遇到老师,恐怕他这一生也就不明不白地混了过去了。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里慢慢回放。 “你知不知道你与那什么天魔分离开来,会对自己身体产生多大的后果?”老头子十分气恼,连下巴上短短的白胡渣都似乎根根竖起。 “我知道。” 老头子哼了一声:“他不过是一个世界的小天魔罢了,留在第一界假以时日,他也会因为受不住这里的规则压制慢慢消失,你何苦要这样做!一旦做了脱离,你的寿命和身体都会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变异。” “老师,我决心已定。而且,我会申请返回任务世界。” 老头子怒目圆瞪:“你你你你!” “我知道天执者的那几条规矩是为我们好,凡人的短暂一生如过眼云烟,而我们却能不断游走在时间缝隙里,哪怕是修真世界,也无法永恒存在。但我不想走了,我想停下来,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老头子原本生气的面容突然颓丧了一下:“规矩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第一界从来不会强迫天执者做违心之事,不让动情感也是为了不给你们增加记忆负担。” 说完,老头子走到书桌前,将一本年代久远的相册取出,十分怀念地摸了上去道:“我教过那么多学生,申请返回的不在少数,可你知道他们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的吗?” “普通世界,只能看着爱人老去、死去,最后化作一道矮矮的坟墓,而他却无法再回第一界,只能永生的活下去。” “特殊能力的世界,也有不少坠入爱河的天执者,可惜两人在一起,时间过久,总会有冲淡的那一天……流华,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郁流华笑道:“每个人都应当为自己所做的决定负责,是好是坏,值不值得,也该由本人去判断,我现在触犯了天执者戒律,该罚就罚,罚完,还有人在等我,我可不想浪费一点儿时间。” 老头子见对方笑容愉悦,眼神里的幸福都快将墙灼出一个洞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将郁流华的照片夹在相册里:“当初在你的世界捡到你的时候,你还不到我腰,那么一个小不点现在都长这么大了。”他上前抱住郁流华拍了拍他后背,“世上不幸的事情太多,甚至有的人会因此变得厌世残暴,还好你没忘初心,并且,还找到了属于人类的情感,虽然很想揍你一顿,但老头子年纪大了,揍不动咯。” 郁流华同样轻轻回抱了一下这位将他拉出绝望与深渊的善良老教授:“您当初的救赎与恩情,学生永远不会忘记。” 老头子咳了两声:“行了行了,有本事说这话,你有本事留下来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小混球啊,不吃苦头就不知道厉害。” 郁流华忍不住大笑起来。 天执者的惩罚是极其恐怖的,没有谁有特例逃过去,哪怕此时郁流华只是在睡梦中,想起那些天,全身都在隐隐作痛。 “那个叫常景洛被关押起来了,而你剩下的时日不多,希望你好自为之,天执者。” 离开的最后一刻,他听到老头在他耳边碎碎念,顺便往他手里偷偷塞了什么:“那什么,还好你选的是初始世界,如果好好修炼,只要那个世界不崩溃,你这小子有的活呢,别听那些医者吓唬你的话,每个天执者离开都这么说哈哈,这是季小先生送你的,去了给我保密点,别弄太大动静,否则被强制押回来……” 剩下的话语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无非就是破坏秩序之类的。 郁流华头痛欲裂,浑身骨头好似被碾压了般,尤其是身后某个不可言说部位稍稍一动,便拉扯出一阵肿痛。 一双有力的臂膀慢慢爬了上来,紧接着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他胸前拱了拱。 郁流华想起昨夜的放纵,还有被对方摆出的各种羞耻姿势,老脸快挂不住了,连忙扯过被子将身上的某人盖住,同时挡住那露骨的视线。 君黎清暗搓搓地往下摸去。 郁流华一巴掌打掉对方的手:“……你能消停会吗?”一出声,他就愣了。 原先自己还能有点自制力,可后来他也记不清自己喊了多少遍求饶,导致现在嗓子喑哑无比。 君黎清还委屈道:“师父被子都盖起来了,我以为师父还想要。” 郁流华猛地抬脚,将身上的某人踹了下去,可没等他开口,自己就先“嘶”了一声。 君黎清连忙凑上来:“伤到哪了?我帮你看看。”郁流华现在跟个瓷人没两样了,不仅没有自我恢复的体质,而且也没有半点灵力,君黎清生怕自己动动指头,就能把自家师父弄没了,因此,又心急又心疼。 郁流华感觉到有什么顺着大腿内粗流了出来,脑中“轰”地一声炸开了数道烟花。 他好像是想双修来着,但是后来得了趣,脑子里就成了一团浆糊,什么都顾不上了。 “没、没事,给我打点水来。” 君黎清还是不太放心:“到底伤哪了,我好去拿药,快给我看看。” 郁流华伸手拦住对方道:“伤哪了你不清楚?” 君黎清见郁流华满脸通红,露在被褥外修长双腿一动不动,立马联想到了什么,结结巴巴道:“我……我去打水。” 等到君黎清将水打回来,看到床上面色潮红,却明显陷入昏迷状态的郁流华时,手里的木盆“哐啷”一声,砸到了地上。 “师父!” 他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赶忙冲过去,以灵力探测了一下对方的身体状况,结果却是并无大碍:“师父醒醒,师父……” 山主总是不吃药_189 郁流华皱着眉,无意识地哼了声。 不再耽误时间,君黎清拉好被子替他盖上,自己又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没等他出结界,对面浩浩荡荡来了一帮子人。 郁静水两眼通红,眼泪流了满脸,一见到君黎清立刻跪了下去:“小师侄,你打死我吧,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为什么碰了一下二师兄,他就灰飞烟灭了……” 他身后的昆吾也跟着跪了下来:“你想发火,想撒气冲我来,放了静水。” 郁澄空在一旁脸色也不好看。 齐萱和齐蛋蛋两人已经吓得恢复了原形,落在郁澄空肩膀上哆嗦个不停。 君黎清一颗心早就被郁流华怎么叫都不醒的状态提到了嗓子眼,哪里还管的了静室里的“尸体”,他直接冲过去。 昆吾脸色一变,挡在郁静水身前。 君黎清道:“有没有医修在?” 齐蛋蛋忍不住举爪子:“那个,萱萱在。” 君黎清立刻扫过去:“速度随我来。” 齐萱哭道:“不、不行啊。我在你面前根本没法化形。”也不知是怎么了,自从合界之后,她每次遇到君黎清,都本能的变回原形了,也就昆吾修为高不怕,自己和蛋蛋都是这种情况,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臣服与惧怕。 郁澄空以为君黎清一下子无法接受,想找人重新看看,于是十分理智地劝道:“你冷静点,现在已成定局,找谁都没用的,而且已经过了六百年,还看不开吗?这回也算是断了念想……” 君黎清急道:“师父回来了,别问那么多,速招几名医修!” “什么?”几人异口同声道。 还是昆吾最先回神:“我去看看吧。” 君黎清头脑一热,差点忘了昆吾也通医术,连忙拽着人进了竹屋。 郁静水、齐萱、齐蛋蛋、郁澄空四脸懵逼。 郁静水道:“我我脑袋还在吗?小师侄怎么没动手?” 齐萱道:“他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齐蛋蛋:“啾啾?” 郁澄空道:“他说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字数太多,拆了两章么么哒! 第90章 正文完 昆吾坐在床边, 伸手覆在郁流华额头,银白的光芒从头顶没入,渐渐游走了一圈。 “你们双修了?” 这时, 反应迟钝的四人也奔了过来。 但看见郁流华蹙眉闭目的样子, 都不敢说话。 君黎清道:“嗯。” 昆吾道:“没什么大碍。” 君黎清一听,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摔回去了,转而问道:“那师父为何不醒?” 昆吾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郁静水, 缓缓道:“他现在体质比凡人还要虚弱, 而你修为太高,一旦双修,承受不住力量的就是他了,所以, 在他还没入门前,最好不要双修。实在忍不住,记得及时清理, 但也不可频繁。” 郁静水的脸已经红得没眼看了。原来阿昆不愿, 也是为了自己啊, 阿昆修为那么高,自己却总偷懒。看来为了日后的幸福生活,是时候闭关了!郁静水有点儿想哭。 昆吾说话实在太耿直了, 屋里安静无比, 身后四个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特别是郁澄空,那表情简直跟养了多年的白菜突然被猪拱了一样,黑成了锅底。 虽然他对于郁流华的突然出现感到不可思议并且激动, 但是某人一回来就找徒弟滚床单却没见他这件事还是深深打击到了他。 这才是白眼狼…… 没良心…… 见色忘友…… 活该躺…… 码归骂,郁澄空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他现在情况如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也是君黎清所关心的问题,他将目光刷地一下移到昆吾身上。 昆吾摇了摇头,道:“没法准确的说。”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不知……” 君黎清道:“怎么了?” 昆吾道:“他现在不过是个凡人,凡人寿命有限,如果不入道途,恐怕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看到君黎清冷着的脸,昆吾又道:“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你们双修后,虽然他受了点损伤,但修为却能大幅度提高,至于达到哪个境界,还得等他醒过来才知道。” 君黎清点点头。 郁静水稀里糊涂保住了小命,这下见郁流华没事了,才露出笑容道:“那二师兄是不是要跟着弟子一起上课?” 郁澄空嗤了一声,指望郁流华乖乖来上课?就算对方同意,他也不会答应的,这妖孽不老捣乱他就谢天谢地了,一旦混进弟子当中不知道要作多少妖呢,还不如就关在这里由君黎清监督,让他俩自己闹腾去。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0 郁流华醒过来,已经是十日后。 甫一转动脑袋,就看到了忙碌在屋子里的身影。 君黎清端着各色菜肴,抬头对上了清醒的某人。 “师父,你醒了。” 郁流华神清气爽,觉得跟开始有点不一样了,他试图运转灵力,片刻后,不可置信道:“我已经清灵境了?” 君黎清坐到他身边,将人扶起,道:“嗯,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郁流华眨了眨眼睛道:“挺新奇的,第一次修正儿八经的仙,就是跟以前比的话,有点弱。” 君黎清听到这话,将大腿伸到郁流华面前。 郁流华:“……?” 君黎清故意板着脸道:“我是天道,给师父抱大腿。” 郁流华哭笑不得,将君黎清拉到怀里,哎,徒弟越来越可爱了,真是舍不得撒手啊怎么办? 那就,不撒手好了。 “乖徒儿来亲一口。” 果不其然,他看到某人耳朵又开始泛红,还真是……回回不腻啊。 面对郁流华越来越近的俊美脸庞,君黎清气血上涌,一颗心剧烈跳动着,不行……师父现在越来越会撩,自己还不能动手,否则会伤了师父身体。 他主动靠近啄了对方一口,然后将某人从床上抱起放到椅子上:“先吃饭,吃完了,师父就该修炼了。” 郁流华扯了扯嘴角道:“……修炼,也不用这么着急的。” 君黎清正色道:“不行,师父现在寿命不过三百来年,不修炼的话,是又想留徒儿一人吗?” 郁流华心上被戳了一刀,立马乖乖地抬起筷子。 刚刚尝了一口,郁流华就停不下来了,当初君黎清变成小孩说会做饭的时候,还当他说着玩而已,没想到真的…… 君黎清见对方吃的开心,自己也无比满足。不住地给对方碗里夹菜:“这个好,是园子里灵气最饱满的,师父尝尝。” “师父现在要好好补补身体……” 郁流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我来时见好几处山头都种了果树,怎么回事?” 君黎清愣了一瞬,道:“师父不在的日子,徒儿每个月都会栽一棵,想着有朝一日师父回来,见到满山景致也会欣慰。” 郁流华心中一涩,目光透过窗柩落到屋外,大片的桃树在春光暖风中微微摇晃,再远些,也能看到一簇簇的粉红点缀山间。 当真赏心悦目。 郁流华几乎能想象到君黎清每种下一棵树,心里有多苦涩。他忍不住轻轻叫了声:“阿清……” 君黎清将郁流华抱在怀里:“所以,可不可以再告诉我一遍,师父你是真回来了,永远也不走了吗。” 郁流华重重点了点头,桌下的两只手死死缠绕在一起;“不走了。” 君黎清仍旧有些担忧,踌躇着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放师父回来,师父是不是答应了什么条件?” 郁流华抬起另一只手在君黎清脑门上敲了一下,道:“那边可不是不讲理的地方,还有,为师送你一个东西。” “什……”君黎清还没反应过来,脑中一阵刺痛,就像多年前师父用生死扇传他功法时的感觉。 “为了世界长久一些,这个系统还是挺有用的,你好好研究研究。”季云深这次没再坑他了,设计的是双主系统,虽然没有逆天的能力,但却能实时监测这个世界的大体情况,至少,可以稳住第一意识,不会让万年前的惨剧再次发生。 至于这里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谁知道呢,那可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郁流华后来又与郁澄空见了几次,对方竟然重新将郁山事务扔了过来,让他决断。 “就算你不是郁山山主了,但好歹挂着个执行长老名号,好好做事吧。” 然后,郁澄空就跑去闭关了。 而君黎清为了能让他安心修炼,又将事务接了过去。 到了晚上两人相拥而眠的时候,郁流华就忍不住开始撩君黎清,还是那种撩完就跑的,君黎清也怕昆吾说的双修损体,不敢动手,每次都被撩拨的面红耳赤。 偏偏某只妖孽就喜欢这么干,最后君黎清实在经不住调戏,扒光对方就开始身体力行。 “君黎清!昆吾君说过要克制!” “师父如今已经元婴,想来偶有一次也无妨。” “等等,等等,你手摸哪呢?是不是齐萱又开始画画了?你怎么知道……唔……” 事后某人哼哼唧唧地躺了三日。 终于知道乖巧的徒弟疯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然而就在两人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时,郁静水突然慌慌张张地跑来竹屋。 “外边有个少年,说想加入郁山。” 郁流华正在重新修订教科书,君黎清从背后抱住他,两人耳鬓厮磨。 看到郁静水进来,君黎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郁静水立马捂眼睛:“我没看到!”小师侄对二师兄的占有欲真是越来越可怕了!! 郁流华没理他,将最后一笔收势道:“现在没到招生时间,赶出去就是了。” 郁静水道:“可是那个人在船上挂了一条横幅……”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1 “哦?”郁流华来了兴趣,道,“写了什么?” 郁静水道:“咱郁山有叫学长的弟子吗?” 郁流华手一抖:“嗯?”怎么那么耳熟? 郁静水道:“横幅上写了,学长我心悦你,我被郁山阵法困住啦,快来救我!” 郁流华心中猜测着,好像当初自己走了之后第一界重新派了人过来,莫非就是这位? “我去看看。” 君黎清默不作声地跟着郁流华身旁。 等到三人御剑至,才发现这船上居然只有一个人。 还是个带着獠牙面具身形矮小的少年。 少年一见到郁流华,就丧失了语言功能:“学、学长,我我我是翊朝大大大祭司。” 话刚音落,郁流华长剑猝然出手,扣在了对方颈上:“魔修大祭司?” 当年他与君黎清流落在大神州之时,还曾被什么大祭司追杀过,虽然已经过去多年,但这人的恶行自己可是听了不少。 只不过……眼前少年身上气息不太像魔修啊。 少年没料到郁流华会直接动手,吓哭了:“呜呜……学长,我我我是小蛋糕啊,之前那个魔修大祭司被我整走了。” 郁流华蹙眉深思,片刻后,才确定自己的记忆里不曾有过这个人名,手中力道加重:“什么小蛋糕?你究竟是何人?” “学学长路过街心花园的时候,曾给过我一块蛋糕,正、正好那天是我生日,但是没人给我过,所以能吃到蛋糕,好幸福。” 郁流华诡异的沉默了:“……” 他想起来了,那时为了庆祝他第一次完成任务,几个同学给他办了个小聚会,而那块蛋糕是吃不下,自己正准备扔的,结果他路过花园听到长凳后面有人在哭,下意识以为是哪个乞丐就顺手给了过去。 没想到是他生日? 呃…… 这个还挺巧…… “我叫洛玺!学长你、你是我偶像!”哪怕刀架在脖子上,洛玺也要把这句话说出来。 郁流华收剑,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玺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娃娃脸,浅棕色的长发披散在脑后,看着又小了几岁:“80!80的时候来的。”学长快夸我!快夸我! 郁流华道:“原来是你干的,你很棒,真的。” 洛玺还在激动中,完全没听出来郁流华的咬牙切齿。 “学长学长我们可以一起回去啦,可不可以去吃顿饭?为了表达我……” 洛玺还在那边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迷弟语录,这边郁流华突然冲郁静水一笑:“静水,你先回去吧。” 等会可能会有点血腥,不适合你看。 郁静水撒腿就跑。 还没等他跑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数声惨叫。 郁流华和君黎清其实都没动手,只是洛玺自己扛不住两人的刀子眼,以及某人的低气压,主动求饶了。 君黎清道:“你想带师父回去?” 洛玺抱着头,惨兮兮道:“这又不归我管,学长迟早是要回去的啊,我只不过想蹭个顺风车。” 君黎清心里一沉。 郁流华拉住对方的手摇了摇头,示意与自己无关,转而问洛玺道:“你的系统出问题了?” 洛玺愣住了:“学长你怎么知道?” 郁流华道:“你系统谁给你做的?更新没?这个世界早就圆满,并且化为不可追踪世界名单了,你怎么到现在还没走?” 洛玺傻了:“等等……我看看,呃,我忘记更新了。” 郁流华扶额,这实习天执未免太不靠谱了吧。 君黎清趁着洛玺还在更新,突然上前一步,指尖在对方头顶轻轻一点。 【回归通道开启,倒计时5、4……】 洛玺懵逼:“等等啊,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受控制了!学长!学长救命啊啊啊!” 送走某人后,君黎清才安心下来。 “师父在那个世界是不是很多人喜欢?” 郁流华笑道:“吃醋了?” 君黎清摇了摇头,道:“没有,是我太幸运了。”得你驻足。 郁流华哑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甲板上,两道同样修长的身影缓缓依偎在了一起,海风拂来,吹起两人的长发,又调皮地将他们交错起来,让彼此难舍难分。 “师父,那些魔修怎么办?” “各有发展,我们没法创造一个完美无瑕的世界。既然修魔,那就在他们突破之时多来几道雷,多设几处心魔,反正第一意识都弄出魔界仙界了,也不用你费心。” “还有大荒那些洞府呢?”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2 “各有机缘,成为秘境后,总会遇到新的主人。” “师父,那我呢?” “在我心里。” 君黎清像喝了一大口蜜,甜滋滋的:“关好,嗯,不对,锁起来吧,不出去了。” “遵命。” 有时候,郁流华也会想,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喜欢上君黎清的。 思来想去,又绕回了原点。大概,也是从第一眼吧…… 在出生地人人惧怕他,到了第一界,也很少有人敢近距离接触他。 唯独阿清。 那团小小的灵气。 察觉到他的气息后,不但没有惧怕,反而柔软地在他手心里蹭来蹭去。 然后用稚嫩的声音,通过神识一次一次的传达过来。 “我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 “我喜欢你呀。” 从这里眺望远方,恰好能看见水天相接的地方,霞光映衬云层,云层托着红日,一步一步沉入海底。 碧海蓝天。 真好。 阿清,我也很幸运。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完结啦,我也好舍不得qaq。 接下来关于谢羽、郁静水、齐萱的小番外也会陆续放出。还有郁山日常等等(想到啥再写吧) 感谢大家的支持! 第91章 番外一 我叫郁澄空, 我曾有三个师兄弟,大师兄温柔多才,我小时候最喜欢跟在他后面了, 因为能学到不少东西, 后来,他跟个男人跑了。 二师兄是个说动手就动手的暴力狂魔,我还曾为他担忧过没有女孩喜欢, 后来我发现, 我完全是想多了,他虽然没跟男人跑,但他把男人养在了家里。 就在我极度怀疑这个世界时,老四告诉我, 他,也爱上了一个男人,还是跨种族的恋爱。 啊, 这真是个基情四射的世界。 我坐在溪水旁, 静静地思考了一会人生。觉得心里很是纠结, 或许我该探讨一下他们的内心世界,否则飞升之时成了未解之谜,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我首先敲了敲老四的门。 开门的是昆吾:“找静水吗?” 我说:“是啊, 他人呢?” 昆吾道:“他闭关去了, 等丹化再出来。” 听到这句,我很是欣慰啊,想当年在大荒的时候, 就算拿着皮鞭抽他,都不能激励他刻苦修行。 可是,我忘了昆吾是个非常耿直的人:“静水为了与我上床,才这么努力,我有点心疼他。” 我也很心疼啊!!! 不! 我牙也疼! 一想到老四这个目的,我这个做师兄的就觉得很羞耻啊。 昆吾倒是没什么表情,问我:“还有事吗?” “哦,有。我想问你,当初为什么同意和静水在一起啊?” 昆吾思考了会,才回答:“如果不跟他在一起,他会一直缠着我。” 我怒了:“所以你就答应了?你究竟对我家老四喜不喜欢?只是这样的话!” 昆吾打断道:“后来我发现,如果哪天静水没来烦我,我反倒觉得很孤单,我一直以为自己寿命已尽,然而合界之后,众人命数皆变,而且,只有看到他,我才觉得活着,真好。” 我沉默了许久。 连生命的意义都用上了,我还能说些什么,或许,这就是爱吧。 接下来我往后山走去。 其实,我的内心是拒绝的,因为每次去,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喂了一嘴狗粮,甚至有种冲动,拿起火把,烧了他们。 可惜君黎清太厉害,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道意。这种想法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 郁流华躺在软塌上,手里捧着书,正在仔细校验。 他身旁的君黎清将剥好果子送进他嘴里,送一口,低头亲一口。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3 我……真的好想打人。 而且很想现在扭头就走,然而那只妖孽已经发现我了。 “来了就过来坐会啊。” 我假装淡定地走进屋子,假装淡定地翻了翻他写的书:“你又想搞什么?” “你来了正好,我刚想去找你。” 我回头看了看他还没穿戴整齐的衣服,呵呵了一声,说瞎话都不打草稿吗? “郁山每二十年一次的招生,生源越来越多,而且海上交通也不好管,所以我建议设置专门机构,定时前往各地选拔,然后将人集中到郁山再进行终选。” 这妖孽总算开始说点靠谱的了,我也决定暂时忘掉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怎么才能保证选拔过程中的公平公正呢?” 郁流华反问我:“你现在的大选,没钱没势的怎么远渡重洋而来呢?”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然后他又说:“再说了,世间哪有绝对的公平公正,机制是可以慢慢完善起来的,也不能一蹴而就。” “所以呢,你想安排谁去?”我拿起其中一本《众生记》,发现还没写完,又问他:“上次好像也写到这了,怎么没变?” 郁流华懒洋洋道:“当然是派我去啊,正好有些资料需要实地考察,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很感动,但你放心,我是有身为长老的责任感的。” 你真的不是为了跟君黎清甩摊子出门游山玩水,顺便过二人世界? 你以为你装得一脸正直无辜我就会信? 君黎清咳了一声。 我也咳了一声,最后,还是决定在某人面前装得大方点比较好,于是我大手一挥,道:“嗯,你去吧,记得早点回来。” 妖孽头直点:“放心,我真的是个有责任感的人,最多百八十年我就回来了。” 君黎清在旁边附和:“师父规划的真好。” 好,好,你们都好! 我今天为什么要过来,我为什么要让我的眼睛被闪瞎,我好像被什么撑了…… 风轻轻,云飘飘。 我是谁,我在哪。 …… 没多久,那只妖孽又有动静了。 我听见君黎清哄道:“师父,该修炼了,我陪你,就修炼一个时辰好不好,然后我们去海里抓点鱼烤着吃,我烤,师父吃。” 妖孽听到吃的,立马窜了起来:“我先渡个劫好了,走吧。” 我…… 我真是一口老血含在了嗓子里。妖孽你不要把渡劫说的跟吃家常便饭一样简单好不好,天灵根了不起啊!我*! 君黎清还顺手摸了盘水果带着,宠溺地将对方发丝理好:“听师父的。” 别问我为什么我一个单身狗能看出宠溺的眼神!! 真是比雷劫的暴击还厉害! 我再次受到了伤害,你们为什么不摸摸良心,看看会不会痛! 紧接着,我看到了妖孽渡劫的场景。 看来老天也看不惯他,不过元婴渡劫,居然来了三十六道。 那闪电粗的,打身上肯定疼。光是想想,我都觉得寒毛直竖。 后来我发现,我真的是太天真了。 只见那些落雷带着毁天气势冲下,全他*跟瞎了眼似的,居然一条没打中那妖孽! 后来,大约是妖孽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摸了摸君黎清脑袋道:“下次得换个地方,我前些日子刚刚种的灵草都给打没了。” 然后,我看见君黎清又是宠溺地一笑。 那些粗壮的落雷到了他面前,全他*变成了小泥鳅,妖孽伸手弹开,便化成了青烟。 就这么…… 没了…… 妖孽成功渡劫。 真是好棒棒哦,我忍不住鼓起了掌。 一脸冷漠的离开了。 我想我一定是脑抽了,才会过来找刺激。而且,这个时候,我差不多已经确认了君黎清的身份,呵呵…… 你一个天道化身,就不要来刺激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了好吗? 但我还是有点担心对方会在我渡劫的时候,多来几道雷劈我。 为了防止我被气死,我将他们送出了郁山。临走还送了一个空间的灵币作为临别礼。 妖孽,请尽情的祸害别人吧,早去晚回,郁山有我。 送完妖孽,我心里就有点空荡荡的了,好像没有例常狗粮,日子都变得萧条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4 是的,妖孽走了不到三天,我开始想念他们了。 我开始不由自主的寻求精神粮食。 于是我找到了齐萱和齐蛋蛋。 他们两个看到我的时候,十分懵逼。 齐萱道:“三师兄,我今天功课做完了,你是要检查吗?” 我摇了摇头,表示只想静静地看着。 齐蛋蛋窝在她怀里,像个刚断奶的娃娃。 那一瞬,我觉得心好累,我想,我是不是看不懂这个复杂而又残酷的世界了。 齐蛋蛋道:“萱萱最漂亮,我最喜欢萱萱。” 齐萱一脸娇羞道:“你这样说,我会害羞的。” 齐蛋蛋又道:“萱萱,那些慧鸟又喊我回去做王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做王后?” 齐萱道:“不!我放心不下三师兄,放心不下郁山!蛋蛋,你是王,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们之间的身份犹如天堑,我……” 齐蛋蛋打断道:“我不会因为身份就不爱你的,你放心,哪怕世俗的眼光像烈焰灼烧着我,像长刀割裂着我,也不能阻断……呃,下面台词是什么啊,我忘了。” 齐萱道:“哦,你等下,我觉得这里应该再改一下。” 他们后来就忘了我的存在。 妈的智障。 我为什么要来这里降低我的智商。 我将事务托付给君黎雁后,还是决定闭关,去寻找我的道。 郁山现在很热闹,年年都有新面孔。 这样,就很好。 我存在的意义,大抵也是这个吧。 山里的风吹来,我深深吸了一口。 忽然觉得清明了许多。 树影浮动,溪流潺潺。 过往的人和事,都在一个呼吸之间掠过心底。最后,眼前浮现出大师兄的模样。 “横劈、竖挑、纵捻、出——” “澄空真的很有天赋啊。” 我伸手将幻影散去。 那妖孽说的对,道有万千,人各有路。 不必对每一件事都寻根究底。 他人自有他人的过法。 “愿你,安好。” 轻轻说完这句话后,我转身去了静室。 或许,终有一天。 万途同归…… 第92章 番外二(慎入) 谢羽出生在大荒北域一座小雪山里, 小的连个名字都没有。周围与小雪山差不多大小的还有数十座。 从他睁开眼拥有意识起,就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他没有灵力。 天生如此。 他能抵御寒冷,受了伤也能快速愈合, 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 谢羽都只烦恼如何不让自己饿着。 好在他这山上长了不少长青树,树上会结一种冻果,燃起篝火将果子上的冰皮化去就能吃。 但这些果子十分苦涩, 谢羽只有饿极了才会吃两三个, 同时吃完,还会抓一大把雪塞嘴里,好冻掉自己的味觉。 他独自一人过了一百多年,才被同域的生灵发现。他们告诉谢羽, 在北域,有两个地方不能去,一个是最南边的郁山。 郁山里有个暴力狂, 早些年打遍北域各大山头, 无人敢惹, 就连他的师父师娘都管不住,所以平常生灵见到那位都是绕道走的。 一个是最北边的昆吾雪山,那是大荒第一化形灵兽昆吾君的住所, 外面有风雪阵, 去了就是送死。 小小个头的谢羽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些事,好奇的不行,又问:“那郁山里头还有谁啊?” “还有个大师兄郁寒萧, 他人嘛,挺好的,长得也好看,经常会出山寻找药材,我之前有一次不小心被荆棘草伤了,还是那位将我治好的。三师兄没怎么听说过,大概是常年闭关的原因吧,不过有时候也会被郁二拉出来打架。” 那是谢羽第一次听到郁寒萧的名字,虽然还没见面,但他总会忍不住在脑海中勾勒对方的样貌。 大家都说他是好人。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5 那,什么是好人呢? 好人长什么样呢? 谢羽蜷缩在冰冷的山洞里,看着漆黑夜空里的星光,他将那些想象成对方眼眸里的光芒,嘴角缓缓扬起小小的弧度。 谢羽开始努力往雪山外走,他知道如果自己不主动,他会永远桎梏于这一方天地。 另几座雪山上的少年偶尔也会出门打猎,谢羽便偷偷摸摸跟在他们身后,捡几块对方不要的脏肉。 那些人或许是看自己年纪小,哪怕知道他在后面捡漏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路过他的时候,会朝他露出鄙夷的眼神。 “小毛头,有手有脚,我倒要看看你能跟我们到何时。” “叫什么小毛头啊,人家明明是个小姑娘,哈哈哈。”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还真像小姑娘。” 谢羽嗫喏了片刻,红着眼在那些笑声中跑远了。 他才不是小姑娘! 他不是! 谢羽跑到精疲力尽才颓然地跌倒在地,刺骨的风将他的泪水凝固在脸上,伸手一摸都是冰渣。 不知过了多久,谢羽觉得连血液都开始凝固的时候,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没想到竟在这里。” 谢羽一个激灵,还以为对方发现了他,拖着僵硬的四肢往石头后一躲。 “看来,得多来几趟了,不太好养活。” 等他小心翼翼露出眼睛去看的时候,那人只留下一个背影。 纷纷扬扬的雪花中,那人穿着一身雪白的绣竹银边长袍,撑着一把红伞,颀长的身影渐渐被风雪掩盖。 谢羽眼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直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视线里,他才敢小小地喘一口气。 双手捂住胸口,剧烈的心跳声快要将他的耳膜震碎了般。 是郁寒萧…… 是他。 后来,谢羽每天都会在这块石头后等着郁寒萧,为了不让自己错过对方,他干脆将捡来的破法袍也带出来,晚上就睡在石头后面。 好几次,他都做梦,梦到一双温暖的手覆在自己额头,还多给自己盖了一层衣服,风雪的声音没有了,谩骂的声音也没有了,梦里好暖和啊…… 谢羽醒来后,才知道那些只是梦境罢了。 他终于等来了郁寒萧,那个人长得真好看。眉目如远山,如星辰,他偷偷在石头后面闭着一只眼睛,伸手描摹着那人的轮廓。 哈哈,从这个角度看,我已经拍到他的脑袋了。 我还碰到他的手了。 他的手也好看,骨节分明,玉一样。 郁寒萧有时候会抱着受伤的未开智小生灵,游走在这一带。 有时候又会带着郁山的两人出门辨识药草。 谢羽看到有个小孩,总喜欢跟在郁寒萧身后,甚至直接伸手拽着他的衣摆,喏喏地叫着:“大师兄,大师兄……这是什么啊?” 郁寒萧则会弯下腰,温柔地解释给那个小孩听。 谢羽看到这一幕,觉得好羡慕,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站在郁寒萧身边,哪怕、哪怕只是跟在后面也行,那该多幸福啊。 当这个想法甫一冒出来,谢羽自己也吓了一跳。同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他心底悄悄发着芽,只要稍微一想,连血肉都开始疼了。然而,就在这种痛里又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甜味。 也不知对方是有意还是无意,明明开始说着多来几次,结果却变成了日日都来。 当然,谢羽可高兴坏了。 每天傍晚的这个时辰简直成了他最盼望的时刻,而看着郁寒萧采摘药草仿佛也变成了习惯。 但他不敢…… 不敢出现在郁寒萧面前。 谢羽垂眸,看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袍,还有脏兮兮的手臂,一咬牙跑到冰川上,砸开一个洞跳了下去。 水面上,映出一张雌雄莫辩的脸庞。 谢羽突然从嗓子里撕扯出一声痛苦的呜声,猛地捶向水面。 冰冷的水滴同眼角的泪水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落下。 后来,谢羽告诉自己,再最后一次来看郁寒萧。看完后,他得将这个心思收起来。他配不上郁寒萧那么好的人,再这么下去,不行…… 可还没等郁寒萧出现,那群穿着精致衣袍的少年便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攥住他头发,将他狠狠扔到地面。 “我早就发现了,你是不是喜欢郁寒萧?”其中一个少年将冰冷的长靴踩在他脸上,又用力碾了一下,“真恶心,居然喜欢男人。” 谢羽试图反抗,却被另外几名压住了手脚,他重重地喘息道:“为……为什么不能喜欢男人?” “你难道意识里没有这些道理吗?我们大荒之人从出生起,所有的是非都能知晓,你反而问这种话,当真是个小怪物。” “他好像没有灵力!”摁住他手腕的少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高声叫道,“原来是个废物啊,怪不得要跟在我们后面捡哈哈哈,小怪物,来来来,哥哥教你猎食。”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6 说完,他将谢羽从地上拽起,压着他后脑勺来到一处雪丘狐洞口。 “动手,掐死他们,你就有肉吃了。” 谢羽看着洞中几只瑟瑟发抖的雪丘狐,几双氤氲着雾气的漆黑瞳孔朝他露出哀求的神色。 都一样的。 他们都一样。 都活在最底层,任人欺辱,毫无反手之力。 想反抗吗?当然想! 可是你有力量吗? 谢羽拼命摇了摇头:“我、我不。” “连只雪丘狐都不敢杀,丢脸!活着干嘛呢?”说完,那人伸手,从洞里拽出一只雪白皮毛的雪丘狐,五指一捏。 尖锐的叫声戛然而止。 谢羽咽了口唾沫,似乎也有一双无形的手卡在了他的脖子上,连呼吸都有些急促。 “这么怂,你是男人吗小怪物?来把裤子脱了告诉我们,你是不是?” 谢羽突然一个用力,在那人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那人吃痛,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敢咬我,你活腻了!” 那人力道带着灵力,将谢羽胸口肋骨齐齐踢断。 谢羽挣扎了好一会都没能爬起来,只能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近。 “居然受这么重的伤都死不了,你看他能自我愈合,这速度可比我们快多了。” “哈哈哈,不如让他来当诱饵吧,扔海里,割裂他的手腕放血,保准能钓上来好多吃的。” 这话一出,果然赢得不少同意。 谢羽眼神一直看向山岭下的入口处,求你,不要来,不要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直到自己被拖走,熟悉的身影也没出现。谢羽心里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放不下的担心。 郁寒萧今天没有来。 他是出了什么事吗? 还是说,看到了,又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是谢羽最大的噩梦。那些顽劣的少年变着法欺负他,有时将他手脚砍去,看看会不会长出来,要花多少时间,有时将他绑着绳子扔到海里,吸引海里的巨鱼撕咬他的骨肉。 看自己快没气息了,才扔一块腐烂的鱼肉过来。自己不愿吃,便强行塞进他嘴里。 浑浑噩噩。 不知过了多少个无眠的日夜。 他被扔到了冰冷的雪地里。 “看,皮肤白得,很衬雪景啊,让他待会吧,我们走。” 衣服被毫不留情的撕开,扔到一边。 他听到那些人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里,感受到一股股灼热的视线盯着他下面。 “还真有哎。” “有也喜欢男人啊,被玩的,有什么用,小怪物。” 好累…… 不想醒…… 能睡过去吗? 就在他的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瞬,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男子温柔的面容。 僵硬的指尖猝然一动,抓住了一大把雪。 然后,他撑起身子,沉默着将衣服披到身上。 漫无目的地坐了一会,最终在风雪的肆虐下,忍不住捂起脸痛哭不已。 一双干净洁白的长靴停在他眼前。 紧接着,带着温度的掌心覆了上来,拉开他的手,轻轻替他擦拭眼泪。 然后又解开自己的绒衣,将他包裹起来。 谢羽脑中“嗡”地一声,顿时一片空白,只知道现在这副模样不能让这人看见,连忙往后挪了挪。 郁寒萧却伸手将他拉进怀里,低声道了句:“天地之间,大荒四海,众生平等。” 谢羽咬着下唇,使劲摇了摇头。 “你可愿与我一起,等这一天?” 谢羽后来坐上了魔尊的位置,每每想起这段初见,仍旧能感受到锥心的痛楚,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 郁寒萧是这天地间最温柔的人,谢羽心里如是说。 那时,他已经被郁寒萧带会了郁山外的一个小山头。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7 “你不是一直躲在石头后面偷偷看我吗?现在怎么不敢了?” 他将被褥蒙过头顶,不敢出声,脸颊烧红了一片。 郁寒萧笑着将他抱出来,放入温热的水中。 谢羽手快地挡住对方眼睛:“别、别看,太丑了。”他身上新伤旧伤的疤痕丑陋无比,虽然愈合了,却无法消除。 郁寒萧不会强人所难:“你自己好好洗一洗,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郁寒萧出去后,谢羽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很疼。 没有做梦。 他傻傻地笑了起来。 再后来呢,后来郁寒萧与他搬出郁山,两人寻了一处无人的山头,那段时间,简直比做梦还开心。 “寒萧,为什么呀?” 郁寒萧将采摘来的药材捣碎敷在他伤口:“什么为什么?” “我、我一直都觉得不真实,你怎么会答应我呢?我这人,没用,还胆小,我配不上……” 郁寒萧食指抵在他唇上:“如果有一天,我也灵力全无,你会怎么做?” “我会保护你!”死也要保护你。 郁寒萧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我亦然。” 谢羽埋在他怀里,闷闷道:“可我不想被你这样一直护着,我不想,总会找到办法的,我也可以修炼起来,到那个时候,就好了……” 他听到郁寒萧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郁寒萧想要离开的呢?是自己吸食他人灵气,还是自己满手鲜血地刨开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少年的内脏? 或许,哪一件,都是吧。 他知道郁寒萧对自己失望了。 可每次回到两人的竹舍时,那人依旧笑着同他说话,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渐渐地,他也放下心防。 “阿羽,你不要再练了好不好,这功法不对劲。” “行了,你别说了,我知道自己是个废物,但这并不代表我不想成为人上人,寒萧,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嗯,吃饭吧。” 谢羽听出他话里的不开心,晚上软磨硬泡地要了他两回。 郁寒萧是个脸皮很薄的人,只有要的狠了才会哼两声,可谢羽却爱极了郁寒萧这副隐忍的模样。 时隔两天。 谢羽推门而入。 郁寒萧已经不知所踪。 他发疯了般将整个屋子毁得一地狼藉。事后又舍不得,重新将物品摆放整齐。 这是寒萧最喜欢的玉碗,寒萧喜欢作画,画出来的竹叶像真的一样…… 这是寒萧亲手做的竹筷,上面还刻着两个人的名字,说好不分离的…… 谢羽找到郁山,结果被郁流华打了出来,并且告诉他,郁寒萧不在郁山。 那寒萧会去哪呢? 那人修为比他高得多,真想躲起来,恐怕他这辈子都无法将人找出来。 谢羽这才真的慌了神。 满世界地寻郁寒萧。 果真,一无所获。 三千多年,郁寒萧竟真的狠得下心。 谢羽猛地灌了自己一口酒,看着身旁容颜昳丽的女子:“你喜欢我吗?” 齐萱红着脸道:“阿羽,我最喜欢你了。” 谢羽笑了起来:“喜欢我什么?” “阿羽是好人,心地善良,阿羽对我也很好。” 谢羽几乎要笑抽过去,同时,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淌。 也不知是酒太烈,还是他压抑多年的情感再也无法控制,他是好人,哈哈,这几乎是他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每每想到自己借着小姑娘的一厢情愿,引郁寒萧上钩,他就恨不得拿剑捅死自己。 谢羽,你会有报应的。 他不止一次这么对自己说。 然而,他又忍不住想。 如果能再见一次郁寒萧,将心里那些话说出来,报应就报应吧。 最好能没有牵挂的死了。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8 郁寒萧那天是来了,他知道的。但是对方不愿现身,而自己也走火入魔不得不闭关。 至少,在没见到你之前,我还不想死啊,寒萧。 也许是老天终于舍得睁开一次眼,给他机会见到郁寒萧。 是在合界那天。 对方化作张平的模样给郁流华送生死扇。 后来看到郁寒萧跟着他跳下来,那个瞬间,他又哭又笑,哪怕经脉快要裂开,都没法阻止他紧紧抱住郁寒萧。 “你怎么?” “常景洛给我下了个咒,每天都要吸食一个人直至对方死亡,或者,喝干那人的血。” 郁寒萧冷笑一声:“不是正合你意?” 谢羽哽咽道:“我没有,真的没有。我压制住了,所以现在开始反弹了。” “谢羽,我不管你有没有去做,事情过去这么久,该看开的就看开吧。” 谢羽心脏骤然一缩,郁寒萧话里的冷漠如同尖锐的刀刃一下一下刺痛着他。 “好……”他听见自己溃不成声,“那你能告诉我,那天,为什么没有来吗?” “我来了。” 谢羽不可置信地看着郁寒萧。 郁寒萧道:“流华与我说,你求我不要过来,求我不要看你,求我走。” 谢羽突然松了口气。 “谢谢。”这是谢羽第一次对郁寒萧说谢谢。 他好像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只要他看到郁寒萧的脸,触碰到他这个人,他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离白雾越来越近。 “谢羽,你怕吗?”郁寒萧突然问了一句。 谢羽道:“你在,我就不怕。” “好。” 然后,他发现郁寒萧的身体越来越明亮,好像将这人毕生的修为都散了出来,并且朝他身体里涌来。 谢羽目眦尽裂:“不!寒萧!我不要!” “我说过,我没有……求你,信我,除了第一次被你碰见吸食灵力,我再也没有试过了,我错了,寒萧,我不敢了。” “流华说,魔修会毁灭在夹缝中,谢羽,我留你一命,这回,你可以去完成你想做的事了。” 谢羽在他肩头哭的泣不成声。 “你为什么会跟我在一起呢?”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我可以跟你一起死吗?” “不可以。” “你就这么恨我吗?” “我不爱你。” 我不爱你…… 郁寒萧说我不爱你。 “好。”谢羽轻轻应了一声,伸手触碰了一下已经消散的人影。 他说:“郁寒萧,如果可以重来,我再也不想去招惹你了。” “至少你能活着。” 可是,现在,明明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啊…… 我宁愿用最低贱的姿态活着,吃最肮脏的食物,穿最破烂的衣服,甚至,我希望被玩死在那群人手中。 也可以啊…… 大神州初定,谢羽苏醒在白骨岭。 他要按照郁寒萧的意思,他要好好活着。 迟早得有报应的。 这句来的迟了点,该报应的是他才对。 再后来,他成了魔尊。 手下的人惧怕他,又敬服他,还有无数男男女女想爬上他的床。 他将一管玉萧挂在床头。 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其实成为魔尊后,他很久都没做过梦了,梦魇魔物们不敢来扰他。 然而就在这个夜晚,他做了一个梦。 山主总是不吃药_199 梦里回到了第一次碰到郁寒萧,他看着郁寒萧的背影越走越远的那一天。 后来,他自己也回头,往反方向撒足狂奔。 我从未遇见过你…… 第93章 番外三(补) 合界之后, 大荒大部分洞府成了大神州秘境,有缘者开启,或被大宗门一手揽去, 让自家弟子进去历练。 也有的消失在两界缝隙中, 连同魔修一起毁了个干净。 谢羽在白骨岭创立魔宫,虽然没有常景洛那么明目张胆,但魔修的缺陷还是无法避免, 只不过多了天道约束, 折腾不起来。 释远在大神州西方重振如佛宗,后来这人第一个飞升,如佛宗名气也响了起来,可惜佛宗讲求无欲无求, 纵使佛法高深,也让不少人望而却步。 郁山乃海上第一仙山,招人并不多, 用郁流华一句话说就是。 咱得讲究精益求精, 飞升率提高才是正道。 郁流华与君黎清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地旅游完毕, 回到郁山的时候,正是新一轮的招生日子。 经过长时间的各地甄选,这回来的人数果然少了很多, 至少海面之上没黑压压一片了。 君黎清揽着某人的腰, 时刻准备着吃豆腐。 郁流华一巴掌推过去:“大庭广众的,你注意点。” 君黎清眼神一亮:“那不大庭广众,可以不注意点吗?” 郁流华别过头, 没作声。 君黎清暗搓搓地搓着手,凑到郁流华耳边道:“先前我们在地摊上买的那本书,才修炼到第九式,今晚练第十式怎么样?” 郁流华回想了一下那个姿势,瞬间就不淡定了:“那本书我烧了,忘了。” 君黎清道:“早就知道师父会害羞,看,我有十个备份。” 郁流华正想教训一顿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某人,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郁流华转身:“哈哈,你怎么知道我们回来了?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吗?真的,师兄弟之间不用这么客气,我说……哎哎哎,你动手干嘛!” 郁澄空一剑刺过去。 君黎清抱着郁流华往旁边一躲。 “师侄,你闪一边去,我今天要好好跟你师父切磋切磋!” 君黎清一听郁澄空喊他师侄,就知道对方是玩真的,可是他又担心自家师父受伤,只好摇了摇头。 郁流华一听切磋,不等君黎清反应,就直接将人推到一边,手舞足蹈地随便取了一把剑出来:“来来来!打架打架!” 郁澄空心里有点憋屈,这货跑了三十年,终于舍得回来了,而且他好像也开始染上了喜欢打架的毛病! 大概…… 这就是寂寞吧。 “徒弟你不准插手,不然晚上别想进门。”撂下这句话,两人径直跑到了海上。 没过多久。 君黎清耳朵一动,听到那边传来郁流华暴走的声音。 “我*!郁澄空,你一个大乘期的欺负我一个出窍期的是吧!有本事你压制一下啊!别、别,师弟我错了,我会好好管理郁山的!我不跑了还不行吗?” 海岸边的看客,兴奋地鼓起了掌。 “哇!厉害!你看海水都翻起来了!” “打得好!继续上啊!” “等等……那个好像是我们山主啊。” “那个好像是我们执行长老啊。” 周子洛在旁边吃着刚刚熟透的西瓜,为这些后辈们解释:“我们郁山,是战斗宗派,感情,那都是打出来的。” 夜晚。 “啊……慢点慢点……对对对,左边……轻一点……就是那……” “嗯……有点痒……” 君黎清无奈地放下手中的药水:“师父,三师叔他……” 郁流华打断道:“行了,你少叫他三师叔吧,你这身份叫多了,他会倒霉的,听说上一次雷劫,多了十道,差点没把他劈焦了。” 君黎清忍不住笑起来:“那要不要下次再来几道给师父出出气。” 郁流华在一翻身,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他下回,该渡劫了。那边的仙界搞定没?别到时候郁澄空去了,连块菜地都没有。” 君黎清摸着他耳垂道:“师父这么肯定他能渡劫成功?” 郁流华道:“不过郁澄空这人好强的很,而且,我最担心的是他的心魔劫。” 君黎清没有说话,继续听郁流华道:“先前我注意过,他身上有一道执念,可是打完一架后,那执念又消失了。我不知道是真的放开还是藏在了心底。” 君黎清道:“师父不放心的话,我会给他护法的。” 山主总是不吃药_200 郁流华道:“实在不行,我去控制一下他的心魔,你还是别插手太多。刚刚问你的话呢?仙界如何了?” “第一意识自我衍生出来的世界,不需要我们费心,而且经过当初那件事,它也主动提出了魔界一说,反正到了那边魔界,随便怎么玩吧。” 郁流华心中巨石落地。 总算走上正轨了。 郁流华想起前几天在一个镇子里遇到的少年,不禁感慨道:“那个叫施容的,说起来挺可怜,疯疯癫癫,爱错了人。” 君黎清也想到了,犹豫着问:“常景洛,现在……还好吗?” 郁流华道:“留在第一界,接受教育。如果太固执,恐怕有他受的。” “最好如此,这人心太狠毒,出来也是个祸害。” 郁流华笑着捏了捏君黎清俊朗的脸庞:“你以为你不是个小祸害?” 可怜君黎清原本面瘫的脸硬是被郁流华揉捏成了各种搞怪表情,然后他听到自家师父哼了一声。 “跟你算算账。” 君黎清:“……” “当初封门废我修为,是你?”郁流华看见君黎清脸色瞬间白了,连忙将人搂过来拍了拍,“我又没怪你。” 君黎清闷声道:“当时师父被生死扇控制……” 郁流华笑道:“说了不怪你了,只是没想到君自在替你背了这么久的锅。” 君黎清道:“当时还没做好准备要见你,而且君自在也是同意了的。” “那,我静室的题字也是你写的吧,学我的字迹学的有九分像,而且还融了道意进去,让封印解开了。” 郁流华絮絮叨叨的许久,君黎清只是静静听着。 最后郁流华实在受不了了,在某人唇上一印。 这时,君黎清才小声道:“师父你真的不生气了?” 郁流华点点头。 下一秒,胸前一凉。 “君黎清!” “说好来练第十式的。” 郁流华满脸通红:“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而且我身上还有伤……啊!” “原以为擦药是情趣,现在觉得好麻烦,我替师父疗伤吧。” 某人说动手就动手,挥手将郁流华身上的痕迹消去,然后上嘴咬着对方的唇瓣,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地喊着:“媳妇……” 郁流华抬手就是一掌:“你说什么?!” 君黎清一缩脑袋:“没啊,我喊师父……” 郁流华还想说什么,被君黎清摁在了床上,床帏一落,就开始嗯嗯哼哼起来。 小兔崽子,你等着! 第二天郁静水溜达过来,就看到君黎清跪在门口。 “咦?小师侄你怎么又跪着了?” 君黎清神清气爽,完全没有被毒打过的痕迹,看起来二师兄没生气啊。 然后,郁静水就被飞出来的枕头砸了个头晕眼花。 他貌美如花、绝代风华的二师兄沙哑着声音吼道:“从今天起,滚隔壁睡去。” 郁静水摸着脑袋,一脸同情地蹲下来:“小师侄,这个分房问题有点严重啊,但是我会在精神上支持你的。” 君黎清默默地起身趴到门上:“师父,你饿不饿?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郁静水摇了摇头。 非常有同感。 他家昆吾也好久没让他上床了!!明明他都丹化了好吗?为什么还不能滚床单?心好累。 郁静水屁颠屁颠地跟在君黎清后面:“那啥,小师侄,我能跟你打听个事吗?” 君黎清点头。 郁静水道:“能不能给算一下,昆吾的洞府遗落到哪里了?我可不想被其他人拿走。”开玩笑!那可是他俩的秘密小窝啊!自从知道洞府能被别人占领后,他就担心好久了。 君黎清一想,这事好像也不算太出格,便告诉了郁静水。 “昆吾秘境已经有人进去过,但好像没得到认主。” 一听前面这话,郁静水就哭丧起了脸:“有点不爽,想哭。”听到还没认主,立马又阳光灿烂起来,“哈哈哈,肯定在等我,我去啦!” 君黎清刚想说,你还没问我具体位置…… 对方已经跑没影了。 这大概就是师父说的。 智商永远下线? 他走到厨房,仔仔细细地切起了菜。 山主总是不吃药_201 师父还是得哄一哄才好。 嗯! 他没告诉郁流华,其实系统里还有一份只能他看见的文件,上面是师父曾经的秘密笔记本。 大概,是黑历史? 《追人100招》 原来师父的小情趣这么多。不知道用到师父身上,师父多久才能发现啊。 不过,日子还长。 他会用余生慢慢铭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可以打上完结标记了。(留言送份红包吧,完结撒花!) 很感激一路陪我走过来的你们,蠢作者不会说话,但是每个留言都有看!自己现在回过头读一读,才觉得自己写的并不好,开头节奏快而混乱,主次不分,总之……一堆缺点。但不想再修文了,再不好也是认真写的第一本,要好好纪念o(n_n)o哈哈~ 追到现在的,用朋友的一句话说就是:都是你的真爱粉,你得好好珍惜她们。 是的,很珍惜你们!! 接下来,我会不断完善不断进步,争取每一本都能有所提高。 打个题外话,新文《怼了那朵高岭之花》季云深大家可以当成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去看。厚着脸皮求个收藏,戳进专栏就可以啦。 文案如下: 我们追溯世界和系统的起源,力求为所有存在寻求一份合理解释,我们是生死边缘的——天执者 混乱区里成长的小魔王,文能嘴炮武能群殴,自称东区一枝花,不料却是朵霸王花,直到某天,他怼着一个男人屁股踹了一脚。 后来这个男人成了他导师…… 而且还是第一界鼎鼎有名,令人闻风丧胆,手挂万千系统的大魔王。 季云深:药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