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盼君欢(完结)》 【壹】开章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儘管为了身为太子的兄长,他必须男扮女装,从皇子变公主,但他仍觉得自己十分幸福。 母后总是揉着他的发丝,说着自己是母后最宝贝的小公主。 父皇总是将自己抱起来举高高,说将来有一天一定会让他恢復男儿的身分。 他的一切,曾经是如此灿烂到让人忌妒,最后这些美好的记忆却染上了一层似血鲜红。 齐国──皇帝寝宫。 「齐尚纬!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齐皇护在门前,不让自己的兄长进入屋内,他的妻儿都还在里面,要伤害他们,这人就必须先踏过他的尸体! 齐尚纬手中长剑还滴着鲜血,他歪着头笑覷着如临大敌的皇帝,浑身散发着血腥气息:「弟弟,这齐国就交给皇兄我吧,这样扛着一个逐渐衰败的国家有什么意思呢?交给皇兄,皇兄能让他变得更好的唷!」 「住口!变得更好?你所谓变得更好就是你现在所做得这些?你当真以为朕是笨蛋,不知道那些攻打皇城的陌永军是谁的人?」齐皇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眼前与自己流着相同血脉的男人:「陌永军,根本不是什么陌永军!你只是打着陌永的名义想颠覆朕的齐国!」 「皇兄也是为了齐国好啊,所以弟弟就别再挣扎了吧!」他朝身后一挥手,就见一军鎧男子压着一名孩童走到齐皇面前,仔细一瞧,还能看出这孩童与齐皇十分相似:「我们家小太子大概也想爹了,这就让弟弟你瞧瞧吧!」 「!!!」看到自己的儿子出现在敌方手中,齐皇脸色大变,他与皇后相恋多年,才生下一对双胞胎,孩子满月后他便封长子齐宇笙为太子,小太子也十分聪慧得他所爱,如今却见他的宝贝儿子奄奄一息的被抓在对方手里,这让他怎能冷静:「你对笙儿做了什么!」 「没事没事,只是让小太子睡一觉罢了。」 「你这个人渣!」 躲在寝宫内的皇后听着外面的动静,发现齐宇笙已经被对方给抓住了,她转头看着明明很害怕却强装镇定的齐容澈,脸上闪过一丝挣扎。 儘管不捨,但为了留住齐皇的血脉,她只能这样做了。 「秋嬤嬤,快带着齐容澈离开!」她扭头,朝自己的奶娘低声说着。 秋嬤嬤看出了皇后眼中的坚决,原本想说要与皇后生死与共的话语硬生生灭在口中,她低头看着强装镇定的小齐容澈,眼底尽是心疼。 「是的。」她伸手欲拉走齐容澈,却见齐容澈一把推开了秋嬤嬤,迈着小步伐抱住了皇后,小小的身子只能免强勾上她的大腿,齐容澈同样的一脸坚决,不愿意离开此处。 「母后,孩儿不走!」他虽小,却已懂很多事情,心里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着他,如果今天离开了母后,这辈子将再也见不到她:「要走也要一起走!」 他不愿意失去这些给了他无限温暖的亲人。 看着依赖着自己的孩子,皇后的泪水无助的淌落,她弯下身回抱住齐容澈,却一句话也没有回应。 最后心一横,她拉过秋嬤嬤,连同齐容澈一起塞进了床底下,并顺手拿了踏凳挡在床前。 就在她做好一切动作后,齐皇死守的门扉被推开,她维持着自己的皇后凤仪,脸上的泪水已被拭净,她静静的望着那闯入屋内的歹人。 视线隐隐移动,看见了浑身是血的齐皇与毫无动静,不知是生是死的儿子,她的心一寸一寸的冷去。 「梁……晓……快、快逃……」撑着残存的意识,齐皇奋力挣扎着,并朝皇后喊着,他每说一个字,就见鲜血似免钱般的涌出,身上那曾经象徵着尊贵的龙袍,此刻早已让自己的血液染成一片鲜红。 齐尚纬一听到他的话,毫不客气的转身就朝齐皇腹部踹上一脚,当他收回脚时,还不忘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鞋尖。 被齐尚纬这一脚踹中,齐皇眼神越显涣散,却仍可见他正努力的维持自己的意识,死瞪着齐尚纬,而确定齐皇没那体力继续说话后,齐尚纬步步朝皇后逼近。 「梁晓,齐国差不多要消失在这大陆上了,若你愿意当本王的女人,也许本王能留下你一条命。」 皇后不屑的轻笑着,对于齐尚纬的靠近她没有逃避,仍是直挺着身子回望对方:「笑话,要本宫屈身于一个叛国贼子,本宫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唷,现在本王还有点耐心,你若乖乖跪下舔本王的鞋子,本王心情一个好了,还能留齐尚寧一个全尸。」长剑一举,抵在齐皇颈上,齐尚纬眸中闪着嗜血的暗芒,等着皇后的回应。 而那个女人,却是动作俐落的摘下头上凤釵,像是不要命般的朝齐尚纬刺去。 齐尚纬一个大惊,连忙退后避开要害,凤釵堪堪至他左臂划过,一阵刺痛袭来,他怒视皇后,当下杀戮之意没有忍住,他挥剑砍下了皇后的头颅。 见到自己爱了一辈子的女人人头落地,齐皇像是困兽般发出了一声哀嚎,像是回光返照似的一阵猛力挣脱开了束缚,朝那失去头颅的躯体奔去,他紧紧抱住那逐渐失去温度的躯壳,转头瞪着齐尚纬,一双墨瞳像是要涌出鲜血般的泛红,他粗喘着气,浑身不住的颤抖着。 他痛恨起自己的良善,痛恨起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妻小,痛恨起这个夺他国家伤他挚爱的兄长。 躲在床底下的齐容澈,目睹了自己的母后被斩去头颅的瞬间,那总是用着温柔目光看着他的母亲身首分离,一颗头颅滚到了床旁,剧烈的恐惧与悲伤此刻夺去了他的声音,也因此让他不被人发现,他同样颤抖着手想将母后的头颅抱到自己怀中,却让秋嬤嬤死命的抱着,不让他动弹分寸。 「是这女人不知好歹,可不是本王故意杀她的。」发现自己砍了皇后的脑袋,齐尚纬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看着那正死死瞪着自己的齐皇,脸上掛起了诡异的笑容:「既然梁晓都先走一步了,身为她夫君的你也不好让她等太久……别着急,本王这就送你上路!」 齐皇没有挣扎,又或是已经不想再挣扎。 就这样,与皇后一般无二,人头落地。 鲜血溅洒了整个寝宫,齐尚纬看着同样被喷了一身温热血液的自己,有些感到噁心。 他没有在此地多做片刻停留,让人带着齐宇笙及齐皇夫妻失去头颅的遗体离开了寝宫。 完全没有意识到,有双充满憎恨与怨念的视线,正牢牢的盯着他的背影。 直到他们彻底的离开,抱紧他的秋嬤嬤开始低泣着,他爬出床底,将那两颗没被敌方带走的头颅一齐拥进怀中。 脑海不断闪过那些关于父皇母后的幸福回忆。 他又哭又笑着,却又不敢放得太大声,年幼的他多么希望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但当他事线重新落在那两颗头颅上时,心里的那份期盼发出了像是瓷器破碎般的声响。 齐容澈的世界,瞬间失去了一切。 【贰】开章 云君奕看着坐在自己眼前的亲妹子,内心无限惆悵。 从她跟齐容澈外出回来后,他就一直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大概是出于同胎的血脉感应,他心里一直觉得不安。 「妹妹,你跟齐大哥说了什么?」 她瞇着眼,瞳中闪着晶亮的光芒,感觉像是有什么好事一般,但在云君奕眼中就是充满忐忑。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哥哥,澈澈要回齐州了。」 少年那双肖父的狭长凤眸轻盪,长直的眼睫微微一颤,却还是保持平稳的口气回应到:「嗯,日前他与他双生兄长遇上,他会回去也许与这有关。」 云君欢一个怔神,她从未知道齐容澈有个双胞胎哥哥,原来那日她所感应到的并非错觉? 「他的兄长有问题?」印象中那个人的气息,有些不稳,所以该是澈澈担心了自已兄长了吧? 云君奕静默着没有多说,那夜他偷偷跟上齐容澈,听到了他与齐宇笙的对话。 他想那个男人,问题是非常之大。 「所以你决定了?」仅管两人没有明说,云君欢仍能知道哥哥想问的是什么事情。 她轻点了点头,脸上掛着坚决的笑容:「哥哥我当初就有跟风爷爷说过了,澈澈去哪,我就去哪。」 我只能活在,有他在的土地。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那个人有如此深的感情,就好像从当年她捡到了那张画像之后,两人间就已经结下了不解之缘,她这辈子只能追在他身后,无法自己。 「你还记得风爷爷说的话?」云君奕清淡的目光饱含担忧,当年风遥所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里,虽然后面娘亲又生了一子一女,可是最让他掛心的却还是这个跟自己同胎的云君欢。 倘若云君欢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该怎么办?而爹娘又会如何的伤心? 「小欢使终记得。」 他伸手拨开云君欢额间的碎发,眼神充满无奈:「既然你记得,那你还这样衝?要是你发生什么事情,你要我们该怎么办?」 云君欢回以他的,仍是那张充满笑容的小脸。 他忍不住叹息。「罢了,你去找风爷爷吧,他会给你做准备的。」 至少让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让她能够熬过那所谓的劫难。 「而且你这样才有能力去做齐大哥想做的事情。」他想他这样说,云君欢去找风遥的意愿才会更高吧。 「好。」 恩,果然。 你是我重要的妹妹,无论如何,请一定要活着回来。 ** 风遥看着来到眼前的小姑娘,一双眼流露出了一份了然。 果然这孩子还是来了。 「小君欢,你可长真大了。」 云君欢看着坐在书房的风遥,凤瞳流转着一丝光芒:「风爷爷,你来到云染,该是知道了小欢要做什么了吧?」 风遥,生死楼的现任楼主,底下几个亲传弟子都不接任楼主位子,导致他到现在还被迫压着这个名号。 天知道他多想出去间逛,但又放不下生死楼,导致自己只能窝在陌永听陌影那个木訥子讲医书。 「你忘了风叔说的话了?让你二十岁前莫要离开云染?」 这孩子是小夜的长女,也是天份似妖的天才,倘若不幸殞落了,该是有多可惜。 除非……他眼神微颤,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风爷爷,这是小欢的坚持。」她昂起脸,毫不畏惧的看着风遥。 这是她的坚持,不管齐容澈去哪,结果如何,她都要跟随着他。 「就算可能会死,你也不怕?」他出言问到,眼神不离的看着少女,不掠过任何一丝她的反应。 如果少女有任何一丝迟疑,那他一定会想尽办法将她留在云染。 那个齐容澈生死怎么可能会比她这个徒孙重要! 却没想到少女仍是一脸的坚决,笑容深深刺了他的眼。 就如同当年那人说要留在君墨彦身旁一样。 「小欢知,小欢不怕。」 坐上的男子像是感慨些什么的轻叹了口气,他站起身走到了云君欢身前:「风叔也不继续游说你了,你的固执简直是你爹娘的加总。」 「风叔问你一句,生死楼给你,你要吗?」 云君欢灵巧的双瞳瞬间放大,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的看着风遥。 这什么意思?要把生死楼给她? 「风叔帮不了你什么,但你是小夜的孩子,风叔不想见你出事,有了生死楼,在陌永你能做的事情也比较多,也许也能意外的保你一命。」 虽然在他的卦算里,生死楼的功效可能不太有用,不过了了胜于无啦! 重点是他也可以撂下担子啦! 「风爷爷不会就这样轻易把生死楼给小欢吧?」目光含着困惑,她有些摸不透风遥的想法。 这个风遥是爹爹的师父,也是生死楼的楼主,明明年纪该是比爹爹大上不少,但这样看起来却还是如同妖孽般的年轻看不出年纪。 「你要掌执生死楼,你必须练就生死棋,风叔知道小夜有教你基本招,但这样还不够,你要学的还必须更多。」必须要再多,她才能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她望着风遥,等着他的下一句。 「接下来,由我来训练你,直到你有足够的能力拿着生死棋的皇棋,你才可以离开云染。」 「切记不要心急,心急只会走火入魔,这样你会连见到齐家小子的机会都没有。」 而她只犹豫了片刻,随即扬起脸,绽出一抹灿笑:「好,小欢应了!」 相信以她的能耐,绝对可以在最快时间内拿住生死棋,澈澈等着,小欢很快就会去找你了! 她知道,没有任何能耐的自己,只会给齐容澈造成麻烦,因此她要强,要再强,强到成为齐容澈的助力,助他达成目的。 「那风叔还有一个条件。」 「嗯?」怎么条件这么多?她纳闷的看着风遥。 「可以不要叫风叔为风爷爷了吗……风叔看起来如此风流倜儻俊逸不凡,哪里像爷爷了?」 「……」爹,你师父怪怪的,快来带走好吗? 十一岁的云君欢,拜入生死楼门下,开始了以生死楼楼主为目标的特训。 十六岁的齐容澈,离开了云染前往陌永齐州,展开了属于他的復仇之路。 外篇─中秋 这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向子晨带着十岁的云君欢做着月饼。 每当过着这里的节日时,她都忍不住想起那些另一个世界的神话故事。 这边的神话不多,虽然有节日有习俗,但往往都不知道为何而做,对此她猜想大概是一些穿越来的前辈袋给这世界的习俗吧。 看着身旁努力当小帮手的云君欢,她忍不住的开口说到。 「小欢你知道为什么中秋节要吃月饼吗?」 帮忙包馅的云君欢侧着脑袋,满眼困惑的看像自家娘亲。 「传说有个国家叫做元,因为元皇手段残酷让百姓民不聊生,于是就有一个叫做朱的决定举兵起义。」 「娘,猪举兵怎么举?」 ……她只是不想把朱元璋的全名讲出来而以,不是猪啊!「不是猪,是人,那只是他的名字。」 「因为官兵防得很严,他们没办法顺利传递消息,军师就想到将写有讯息的纸条藏在饼里面,发给其他起义军,告知大伙八月十五夜起义。」 「然后这次的起义非常顺利,一举攻下首都,朱高兴的将那些用来传讯的饼当作节令饼送给大家吃,从此就有了在中秋节要吃月饼的习俗了。」 云君欢俐落的包好一排后,听到娘亲的话,忽然冒出了一句:「娘,你确定不是那个朱不小心饼做太多了,所以用这个名义消耗掉吗?」 向子晨忽然有种看到了当年一直吐槽她七夕故事的君某人,这份恶习果然还是有遗传给孩子吗?「这个娘就不知道了。」 而小姑娘没有执着于那篇故事,倒是想到了些什么其他的东西,忽然就迈着步伐跑出了厨房。 「小欢?」 「娘,等等小欢就回来了,小欢去拿个东西!」 看着女儿的背影,向子晨笑着摇头,继续做自己手边的事。 另一边,则是凤思遥在跟几个孩子讲中秋节的典故。 「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十个太阳……」 「十个太阳!好可怕!」六岁的君夕竹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小手忍不住拉了君夕恩的衣襬一下。 「有什么好怕的!晚上就都不见啦!」拍掉弟弟的手,君夕恩不以为意的抽了抽小鼻子。 凤思遥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又望向自家快睡着的小宫轩诺,有些失笑:「十个太阳很可怕的,一个都可以把你们给晒坏了,你想十个呢?十个太阳把庄稼都晒死了,大伙连门都不敢出去,生怕一个没注意就让太阳晒病去,百姓生活得十分痛苦,这时出现了一个力大无穷的英雄……唔,子晨那时说叫什么名字去了?」 这个故事想来也是某年向子晨跟她说的,她实在记不得里头的人名,看着三个孩子满眼好奇的等着她的下一句,凤思遥忽然灵机一动,决定自己给主角命名:「那个力大无穷的英雄叫做君夜夜,他同情起受苦的百姓,于是就拿着他的弓爬到了最高的山上,运起神力一口气射下了九个太阳,然后还把最后一个太阳给射到半残,威胁他说以后要按时起落,不可危害百姓。」 在听到君夜夜这名字的瞬间,两个姓君的孩子脸色微变,但还是十分认真的听着凤思遥的故事,忍不住就将自家父亲给代入其中。 「那个太阳一定是晒坏娘了,才会让爹爹那么生气。」 「爹爹最厉害了!射下一百个太阳也没问题!」 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感觉对方误会了什么,不过凤思遥也不想去纠正,反正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嘛!「射下太阳的君夜夜受到百姓爱戴,没多久后就娶了个漂亮的娘子叫做向晨晨,他与向晨晨十分恩爱,几乎每日都相伴于彼此身旁。 而力量大射箭又准的君夜夜,开始教授技艺,却没想到收来了一个心怀不轨的恶徒。 恶徒知道君夜夜手中有神仙送的不死药,据说吃了就可以升天变成神仙,所以一直想要将那个药物占为己有。」 「为什么爹爹不吃那个药?吃了就可以变神仙了耶!」 「弟弟你笨蛋!爹爹吃了就不会有我们了!」 ……凤思遥沉默片刻后,继续说着故事:「因为君夜夜捨不得丢下他的娘子啊,不死药只有一份,要是他吃了就必须离开娘子了,所以他就把不死药交给向晨晨保管。」 「娘也会很做药,让娘再做一份就好啦!」 另一边总是吐槽弟弟的君夕恩也跟着搭话:「静之叔叔那边听说也有很多会让人升天的药啊!」 孩子,你可知道曲无尘那个让人升天的药很危险吗?凤思遥决定要告诉曲无尘记得将药物藏好别让孩子们碰到。 等等吃了“升天”了,她还不给君曦夜给打死。 「有天君夜夜外出狩猎的时候,恶徒就趁机拿剑闯入家中,威胁向晨晨交出不死药,向晨晨自知自己不是恶徒的对手,当机立断直接把不死药给吃了,当她吃下药的瞬间,身子立刻飘了起来,衝出窗外往天上飞去,由于她不想离开自己的丈夫,于是选了离人间最近的月亮上成了神仙。 当君夜夜回来得知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找出了恶徒将其杀了,但他仍是十分思念妻子,最后只能在妻子喜爱的后花园摆上香案,放上她以往爱吃的东西,遥祭那在远方月宫的向晨晨,而百姓们得知这事后,也纷纷效仿,于是才有了中秋拜月的习俗……」 从听到人飞到月亮上后,孩子们都一副傻了的表情,凤思遥满心不解,只好伸手将不知何时睡着的宫轩诺抱到自己怀中哄着,然后继续看着两个呆掉的孩子。 怎么了吗?她的故事没有很可怕啊! 当她还在苦恼着时,向子晨领着云君欢回来了,手中还端着一盘看起来精緻美味的小月饼。 「小欢让大家来吃月饼吧。」将盘子端到桌上,向子晨扭头看向不知怎么呆掉的孩子,目光掛着困惑的扫向凤思遥。 这两个孩子怎么了? 还来不及让凤思遥回应,两个孩子双眼像喷泉般的忽然发作,跳起来抱着了向子晨嚎啕大哭了起来。 「思遥你不是给他们讲嫦娥奔月的故事吗?这两个孩子有这么感性?」低头望着抱着自己哭的希哩哗啦的孩子,她更困惑了。 嫦娥?啊!想起来了!不过眼下这就算想起来故事主角的名字也没用,凤思遥摸摸鼻子,表情很是无辜:「没啦,因为我忘记故事角色叫啥名去了,所以拿你跟夜王的名字改一下做主角名去了……」 「所以意思是最后飞到月亮的是我?」 「是向晨晨。」宫轩诺他娘在认真不过的说着。 「……」 「嗝、娘、娘……你不要飞到月亮上、小恩会努力学武保护娘亲,不、不会让坏人欺负你……呜呜……娘不要飞走……」 「呜、小竹也是、娘不要丢下小竹,呜呜!」 君曦夜几个男人来到此处,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情况,两个小鬼头抱着他的娘子哭得乱七八糟,他将视线投向一旁无措的凤思遥,目光凛冽。 「那、那个夜王先听我说啊!不是我欺负他们啊!」 夜王老大眼神太可怕,凤思遥连忙将方才的事情经过又再说了一次。 听完了原委,他眼神森冷的撇了罪魁祸首一眼后,走到孩子身边一手一个的抱了起来:「放心,你们娘不会飞走的。」 「真、真的吗?」 「嗯,因为爹在娘身上绑了你们看不到的绳子,娘怎么飞也飞不高的。」 「就跟放纸鳶一样?」 「……嗯,一样。」君某人感觉到身旁娘子不善的视线。 听了父亲的话,两个孩子才终于止了泪水,随即被孩子的爹赶去吃月饼,而孩子的娘则是伸手捏起君某人的腰边肉,用力的扭转了一下:「嗯?放纸鳶是吗?」 「对不起娘子我错了,你不是纸鳶,为夫才是。」 「那咱们晚上来好好探讨如何用绳子绑人好吧!」 君某人忽然觉得自家娘子的眼神异常炽热,让他瞬间背脊一阵发寒,但再怎么发寒,宠娘子的君某人还是乖巧的点头了:「好、好的,为夫任你处置……」 不同于这边两个夫妻的水深火热,云君欢抱着自己做的月饼,欢快的递给刚练完武脸上还带着汗的齐容澈。 「澈澈,吃月饼!」 齐容澈看了眼交到自己手中的月饼,小巧精緻,两口就可以吃掉的大小,他微微一笑,接过月饼后咬上了一口。 一旁云君欢则是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好吃吗?」 口中的豆沙馅松软绵细,吃起来甜而不腻,还带了点淡淡药香,该是向姨配得料吧?「料是向姨配的?」 云君欢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手中这盘:「这盘都是小欢做的,连陷料也是!」 听到这话,他带了些讶异的看向自己手中被咬一半的月饼,却隐约看见了里头有其他的东西。 盯着那现出一角的小纸片,齐容澈眉尾微挑,望了云君欢一眼后将其抽出。 “最喜欢澈澈了!” 心神一盪,他满眼无奈的看向其他还在云君欢手中的小月饼,该不会这些里面全是有这类的小纸片吧? 「这盘月饼通通都是做给澈澈吃的喔!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 这时的齐容澈还没对云君欢的这句话多做思考,掛着清华无双的笑意一口吃掉了手上剩下的月饼。 而云君欢则是继续自己的餵食大业,瞇着眼看眼前少年儒雅的吃相。 倘若将来我们被迫分离两地,我也希望你能长久健在,能与我看着同一片天空下的月亮。 然后,等着我去找你。 想到这,她猛地踮起脚,不顾齐容澈错愕的表情,在他颊上飞快的落下一轻柔的吻。 「小欢你……」 「最喜欢你的!齐容澈!」 ** 五年后,齐容澈拿出了香囊,看着当年那些一张张埋在月饼里的小纸片,唇边是笑意悠然。 从离开云染后,他已多年没过节庆,连这中秋也是。 身负重任的他,没有那过节的间情逸致。 只是每到这个时后,都会忍不住想起那在月饼里塞纸条的少女。 「楼主,吃点消夜吧。」 听到门外的声音,原本没有飢饿感的他竟也感觉到了一丝肚饿,他应了声,让对方将夜点送入,而自己则走到了窗外看起月亮。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嬋娟吗……云君欢你现在是否也在看着同样一轮明月呢? 轻叹口气,再多的思念又能如何?他现在怎来的间情谈及私情? 转身回到案前,他发现今日的夜点竟然是几个小月饼,他忍不住失笑,楼内的大伙还是有过中秋的气氛嘛。 拿起了月饼咬上一口,意外却是熟悉的口味,他微愣片刻,想是自己太过思念云染的一切。 当再低头,却见一张小纸片从豆沙馅中露了一角出来。 许许多多的可能性从脑海中飞掠,他颤抖着手,将纸片抽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空白。 他微愣,笑起自己的多心,在里头藏纸片这事又不是只有那笨丫头会做。 将月饼吃完后,他顺手把纸条扔入了火炉中,继续做起正事。 却不知焰火灼烧下,那纸片隐约浮现出了一行字。 ──“最喜欢澈澈了!” 【贰】怀情.再遇02 他若没有记错,生死楼好像是风爷爷的,难道是风爷爷跑来齐州了? 这可能吗?风爷爷跑来齐州这事? 齐容澈摇了摇头,把这诡异的想法摇掉,最有可能的还是生死楼接了风爷爷那边的援助讯息吧。 「想生死楼以前可是跟咱们势不两立的,没想到还会有帮了咱们的一天,还真是让属下讶异啊!」 齐容澈侧过脸,看着那正碎念着的属下,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你有办法安排我跟生死楼楼主见上一面吗?」 「生死楼的?楼主怎么忽然有这想法?」忽然被指派任务的弟子一脸茫然,想他们以前都跟生死楼对着干的,如今主子想见对方,是有什么用意? 男子怔愣片刻后摇头失笑,对自己这突然来的衝动感到可笑:「没,若有机会就见,没机会也不强求。」 齐容澈那温雅嫻静的笑容让一旁守着他的女子失了几分神,就是这样一个人,如此风华无双、君子如玉,倘若他能将自己的温柔对着自己该有多好? 「区区生死楼,怎比的上我们圣楼!楼主您才是江湖三楼第一!」 齐容澈微愣,看向一旁对自己备感推崇的女子,脸上笑意收敛:「从我一开始来到这儿,就已经让你们知道,我的目的是要拉下齐州藩王,其他什么发扬圣楼的事情,还不在我的考量范围内。」 他是带着仇恨而来,抱着毁灭那人的信念,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的圣楼,他想不会是枫嬤嬤所期望的。 「等到一切仇恨结束,要怎样发展再说,现在我还没那个打算。」 感觉到了齐容澈的不悦,女子连忙垂下头歛起眼神,带着几分惶恐的回应道:「是,魅芳知错。」 男子看着对方的恭谨恐惧,忽然怀念起了当初在云染的那些日子。 怀念起了那个曾经拿板砖砸他一个脑袋的少女。 ** 君容商会,近年来在齐州忽然崛起的一个势力,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背景及从何而来,亦无任何人知晓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会长为何人,只知道他们有身分、有地位,更有着不容忽视的实力。 开创初期不少人想找君容商会的麻烦,但却都无从下手,更甚者差点赔上自己的一条小命,久而久之,便再也无人敢对其动手。 君容商会特等房,软榻上的少女身姿慵懒的斜卧着,白纱蒙面,一双凤瞳充满神采,认真地听着眼前的男子回报事务。 「所以说圣楼的人知道是我们做的了?」 「是的,这不也是你特意让他们查到的吗?」回话的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给对方,从面上看来他虚长了少女几岁,如刀刻画一般刚硬的面容此刻多了几分无奈。 少女听了对方的回话,凤瞳更晶亮了几分,面纱下传来一阵轻铃的笑声,让男子眼神恍惚了几许。 「你说圣楼楼主会不会对我们有兴趣呢?」 听到这话,男子面上多了几分严肃,他抬眼,一双墨瞳溢满认真:「君欢楼主,贪玩是一回事,但你自个儿的安危也要注意。」 男子是风遥爷爷给她的护法之一,没有姓氏,只唤燄之,而另一位则就称作冰之,各掌生死棋中的骑士棋,也算是生死楼的顶柱。 而风遥将他们二人交给云君欢,最大的用意就是控制住这脱韁的小野马,不要让她太胡乱来。 云君欢瞇着一双眼,唇边漾着一丝笑意。「知道了,管家爷子,听你的就是囉!」 燄之看着女孩那满脸豪不在意的神情,心底禁不住的叹起大气。 而被人当孩子顾的云君欢,则是继续维持着自己的慵懒,斜靠在榻上将视线往外看去。 她带着生死楼的部分势力来到齐州,步步深入这个混乱的州土之中,听着外面流传圣楼与齐州藩王之间的恩恩怨怨,让她也不禁对齐容澈的能力感到欢喜。 齐容澈离开了云染后的这些年,看来也过得不错呢。 至少他自己也有能力去对抗自己的仇人了。 如今,她也来了,虽然花了不少时间,但她终于是踏上了那个人所在的土地。 「齐容澈……你可还念着我?」 ** 她为了建立君容商会,花了一段时间,初到齐州的这一年,她就只是认真的建立自己的据点,以及偶尔找找齐尚纬的麻烦。 虽然还没办法一刀毙了齐容澈的仇人,但噁心噁心对方还是足够的。 但当一切稳定了之后,自己想见齐容澈的那份心情,却再也忍不住了。 圣楼藏得很好,想她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道确切的位子,但就算得知了,她也是告诉自己还没稳固下来之前,千万不能去找齐容澈,不能给他们造成麻烦。 最好连生死楼跟圣楼楼主之间的关係,也都瞒得死死的。 可是于私,她真的好想念好想念,当年那个青衫少年。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可有变化? ** 夜里,她像隻灵巧的黑猫,轻声的踩着屋簷前进。 朔夜给了她完美的隐蔽,她一身黑衣隐匿了气息。 心里的思念无法压抑,她瞒着燄之打算偷偷前往圣楼,许是因为心底的喜悦,步伐更是轻盈了不少。 猛地,她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神情出现了片刻的怔愣。 树梢上,一个明显是男子的身型背对着她,浓厚的夜色让她看不清对方的衣着,但那身型却给了她一种怪异的熟悉感。 她佇立于原地,遥望着对方。 因为她感觉,那个男人,是在等她。 当对方缓缓地转身面向她的那刻,瞳孔瞬间放大了几分。 男子孤身立于夜色之中,面上如凝上一层寒霜,眼神孤冷却傲然,如这夜色之下的王者,却在对上她目光的瞬间化成一摊清水,生冷的表情微微在唇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眼前的男人,那面板是如此的让她感到熟悉,却又有着几分陌生,隐藏在面罩下的唇微动,却喊不出任何声音。 「怎么了?忘了我了吗?小欢?」 外篇-童年 在齐容澈那十分贫乏的童年记忆中,自己与齐宇笙的关係,套用云君欢常说的话,大概就是互坑吧。 当初因为双生子的忌讳,母后将他当作姑娘家来养,造就了之后他与齐宇笙数都数不完的悲剧。 犹记得当齐容澈二人开始到了话比麻雀还多的年纪时,那满满的为什么最常出现的,还是自己与齐宇笙之间的比较了。 小孩子嘛,总是会互相较量,虽然二人性情略有不同,而多年后的齐宇笙还长成了那样一个闷骚的个性,但年幼的他还是依然有着孩童的『单蠢』。 因此当云君欢问起了齐容澈关于他与兄长之间的童年记趣,他还是忍不住地放声笑出。 ** 两岁的某一天,略显活泼的齐宇笙手上拎着一条从齐容澈身上抢来的鹅黄色缎带,脸上很是不满地跑到了齐后的宫内。 小小的包子蹬着还有些不稳的步伐,无视于后头掛着眼泪鼻涕追着自己的『妹妹』,奶声奶气的朝自家母后发出控诉。 「母后,为什么澈澈有这个,宇笙没有?」 看着闯进来的两颗小包子,齐后表情微愣,在尚未回神之际,那哭得乱七八糟的孩子一股脑地撞进了自己怀中。 「母后,皇兄欺负澈澈。」将自己埋进母亲怀中,齐容澈闷着声告状。 为了彰显出齐容澈小公主的份量,齐后不馀遗力的将他打扮成一个粉嫩的小童女,扎成两颗包子的头发上还缠上了鹅黄色的缎带,让其在颊边飘盪,配上那粉嫩无辜的小脸,谁能看出这孩子是个男儿? 对于自己的杰作,齐后十分满意,而潜在那个没生出女儿的遗憾,也在这偽女儿身上达到了满足。 不过此刻看到两个孩子这样跑到自己跟前抗议衣着问题,让她心里有些纳闷。 因为女儿娇养,齐宇笙相对较为稳重,但怎么一向稳重的齐宇笙会跑去抢齐容澈的发饰? 「宇笙,你怎么可以抢澈澈的缎带呢?」 齐宇笙脸上表情十分不屑地看着那赖在母后怀中的齐容澈,撇撇嘴,心有不甘的回应道:「澈澈说,因为母后比较喜欢澈澈,所以才有这个!母后你是不是不喜欢宇笙了?」 齐后微顿,低下头看着那仍埋在自己怀中的小儿子,神情有些无奈:「怎么会呢?母后很喜欢宇笙呀!因为澈澈是小公主,所以澈澈才有的,不是因为母后比较喜欢澈澈呀!」 「可是澈澈有的宇笙也都有,为什么澈澈是小公主而宇笙不是?」 「什么?」 齐宇笙没抓缎带的手朝齐容澈一指,一句吓坏齐后的话脱口就出:「澈澈有小鸟鸟,宇笙也有,为什么澈澈是小公主,宇笙就不是?」 好在此处是她的寝宫,没有其他间杂人等,若是给外人听到这话,估计这事就不好办了。 齐后在一阵惊愕后缓了缓自己的气,伸手拍了拍齐宇笙的小脑袋:「小宝宝小时候都有小鸟鸟的呀!等到长大之后,澈澈的小鸟鸟就会不见,但宇笙的还在呀!所以澈澈是小公主,宇笙不是。」 从小就被母后说成长大会变太监的齐容澈此时对这些还没有概念,只从母亲的怀中探出脑袋,用力的朝齐宇笙做了个鬼脸。 齐后看着冷静下来的齐宇笙,以为自己的解释成功让孩子接受了,却没想到自己太轻忽了小小齐宇笙内心的坚持。 几天后,齐后与齐皇同桌用着早膳,却忽见自家太监总管脸色有些犹豫及难看的站在门外。 「怎么了?」放下筷子,未见被打扰的不快,齐皇朝外望去。 「那、那个,太子及小公主来了。」 「喔?让他们进来呀。」平日这两个都是直接闯进来的,怎么今天就这般安份?没去思考对方那难看脸色的起因,齐皇偏了偏脑袋,想寻自家孩子的踪跡。 然后,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包子就这般从门外跳了进来。 完全,一模一样,包含服装。 看着同样梳着羊角髻的两个孩子,齐皇脸色有点难看。 齐容澈有些紧张地抓着裙襬,神色慌张地看向身旁那兴致高昂的兄长。 一早起床哥哥就跑来,说今天要抢他衣服穿,这抢不过还差点打了起来,最后顶着要相亲相爱的源头,他勉为其难的分了衣服给齐宇笙。 然后就是现在。 齐宇笙一身嫩桃色调,发髻上还绑着几个小银铃,看起来活泼可爱,但在齐皇眼中,却是让他看得眼角抽动,恨不得朝这熊孩子脑门拍上一掌。 他们是不得已才让齐容澈扮成姑娘,怎么齐宇笙这堂堂小太子自个儿凑上去当女孩儿呀! 「母后母后,宇笙这样可爱吗?」 齐后撇了眼脸色比太监总管还难看的夫君,有些犹豫自己该回答些什么。 自家孩子这般当然是可爱的紧呀!可是眼前这孩子可是将来要当太子的,这、这是要她怎么回答呀? 见母亲迟迟未语,宇笙小包子有些难过的瘪了瘪嘴:「母后这是嫌弃宇笙吗?澈澈这样穿母后都会说他可爱了,为什么到宇笙母后就不说话了?」 而捨不得见孩子难过的齐后,瞬间弃械投降,连忙抱起小包子柔声哄了起来:「母后的宇笙当然最可爱了,不要哭不要哭唷!」 用力吸了吸鼻子,母亲的话对他十分受用,小小的脸上瞬间开了笑容。 却没想到母亲的温柔,瞬间掰歪了齐国小太子,让齐宇笙开始三不五时去抢抢齐容澈的衣服来穿。 而皇宫内也多了个传言,说齐国小太子,是个有女装癖的孩子。 这件事一直到齐宇笙成年后回想起,都还是无法面对的黑歷史。 ** 云君欢听了齐容澈的回忆,也同样忍不住地笑开。 想到那闷骚的傢伙居然有这样一个可爱的过去,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如果当初......」 云君欢猛地伸手,挡住了齐容澈欲说出来的话语,这些日子以来,她没少见这人眼中的自责,虽然他话尚未说完,她却能猜想到这人想说的是什么。 不外乎就是那份,对齐宇笙的愧疚。 「齐宇笙他并没有太过责怪你,你别太自责。」她顿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 对于那个人,她多少也是有怨的,但也许更多的,是比齐容澈更深的愧疚。 「他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低喃着,像是自我催眠般地说着。 她期待的将来有一天,这两兄弟能够同坐一桌,把酒言欢,共论童年趣事。 她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外篇-口是心非(上) 江湖相传有一玉面公子,根据一些有幸目睹其真容的路人表示,其清俊出尘,非人间所能拥有。 少女怀春,对这据闻外貌出眾的玉面公子皆是充满好奇,可偏偏此人神秘,而越是神祕的人,谣言也就越多。 有传言,玉面公子为生死楼楼主的入幕之宾,亦有传言表示,这玉面公子其实是名女子,为方便于江湖走动,而化身为男性。 不然要如何能解释,那据说比女子还更加出眾夺魂的外貌呢? 茶楼中,男子紧抿着唇,墨染剑眉斜飞入发,那双继承了父亲的凤瞳此刻隐有暗光流动,似是昭显着主人此刻的不悦。 「哈、哈哈!阿奕你听到没?那个说书的讲啥去了?玉面公子其实是个女人呢!这可真是大消息呢!」 被点名的男子伸手拉了幂蘺,确认自己没有一丝外露后,右手抄起配剑直接朝友人后脑勺给敲了下去:「你可以再继续笑,看我会不会把你切了当下酒菜。」 察觉到了身旁人的情绪后,他连忙敛起笑容,但那隐隐抽动的肩还是凸显出了他心底情绪的激昂,云君奕无奈叹息,只能借茶浇愁。 他与妹妹,几乎是取了父母双方最优良的基因。 想当年君墨彦能取得陌永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而君曦夜又完美继承了他父亲那倾城倾国倾子晨的美貌,再者向子晨本人也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身为这两个人的孩子,他们只道是所谓的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不是说长得美不好,而是身为一个男子,长得这样一个皮相,游走江湖实在让人难受。 就像是那被硬扣在他头上的玉面公子。 玉面公子个鬼啊!说得他好似小白脸一般,起初听闻时,他只差没去把传出这称号的人给宰了。 偏偏旁边那个损友听到这称号,还十分幸灾乐祸的拍着他的肩表示:「唉呀!你该庆幸不是啥冷面鬼面阳春麵啦!」 那个当下,他差点把这混帐拿去做成阳春麵。 而拥有这般的外貌,除了这讨厌的称号外,就是那个可怕的桃花吧。 「是说,云妹子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友人忽然提起,云君奕喝茶的手微微一顿,想起那歷劫归来的妹妹,他轻垂下了眼睫:「嗯。」 如果当初他手脚再快一些,或者多注意一点,也许妹妹就不用歷经那样的事情...... 「那小巧儿的事情,你处理好了吗?」 心绪还在云君欢那儿盘绕着,忽然一个画风扭转,给这傢伙提起了另一个他不想面对的事情,云君奕脸上一抽,手上的配剑又忍不住朝对方身上招呼过去。 「哎唷!不要打我啊!我哪里说错了呀!」 「错就错在你提起了那个人。」 他口中的小巧儿,为陌永皇帝目前唯一的一位公主陌巧,禎叔疼爱那丫头可紧了,但偏偏这丫头不知哪根神经错乱,居然偏爱往他身上黏,对此他非常困扰。 第一次见到陌巧,他八岁,而陌巧四岁。 小小的包子,跟着禎叔来到云染,一双眼珠子对云染充满了好奇。 那时他脑子也不知给啥打了,当禎叔要求他帮忙带陌巧见识见识云染风俗时,他居然点头了。 然后这孽缘就结上了。 待至禎叔要回陌永那日,陌巧眼泪与鼻涕齐飞,死命抱着他的腰嚷着不走,惹得爹娘与禎叔阵阵戏语。 “哎唷,小巧儿这么喜欢奕哥哥,那以后嫁给奕哥哥你说好不好?” “好!” 四岁小包子眼泪鼻涕还掛在脸上,听到自家父皇的话,连忙抬起一张小花猫似的脸蛋儿,用力点头。 而在他的脑海中,对那陌巧小丫头的印象,只有那沾满他衣袖的眼泪与鼻涕。 有着严重洁癖的云君奕想着,如果爹娘真要让他娶这丫头,那肯定会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再一次见到她,是他被爹娘赶出去歷练的时候,那时他十三岁,算一算,那小丫头约莫也快十岁了。 礼貌性的探访禎叔时,再一次的见到了那个曾经把一堆污秽物抹在自己衣服上的丫头。 「小奕都长这么大啦!」 礼貌性朝禎叔一笑,敛起眼神,目光猛地注意到不远处偷看的小姑娘,神情微顿,他抬眼,发现禎叔也同样注意到了那人。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丫头就是当年那个脏丫头。 「禎叔,这位是?」 当小丫头接到了禎叔的眼神,完全不见畏惧,小小的脸上绽开一抹甜腻的笑容,颊边酒窝深邃,蹦着小步伐跳到了禎叔身旁,脑袋一个劲的蹭着。 能这般与禎叔亲暱,该是禎叔的孩子吧? 禎叔搂了搂身旁的小丫头后,一扭头竟朝自己也灿开了笑容,只是那个笑容不知为何的,让他感觉到一阵恶寒:「小奕忘记了吗?这可是你的小娘子喔!」 那一刻,他与陌巧都傻了。 「父皇您怎么偷偷把巧儿给卖了!」 小丫头猛地出言抗议,这点让他格外不爽,他都还没说他不愿意了,怎么着这丫头就先一步讲话了?当他很愿意娶这个小脏鬼吗! 这一刻,他才正式想起了那三年前衣袖上的鼻涕与泪水,表情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巧儿你不喜欢奕哥哥吗?」对于自家女儿的顏控,陌禎还是了解的,他抬眼看了一眼比其父亲更显绝色的云君奕,脸上笑容越显张扬。 以前就很想跟阿夜结个亲家,小君欢已经自己挑好夫婿了,而且把阿夜女儿拐来陌永,他肯定会把自己给剁成渣渣,但把自己女儿给嫁过去,应该就可以了吧? 好歹他们是在云染,小巧儿过去应该十分吃香,且小奕给向子晨教育的非常之好,肯定是不会有那个想三妻四妾的打算,这般想来,陌禎便觉得自己非常聪明。 相中的女婿要先抢先赢啊!虽然如今两个孩子都还小,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不上道的凑到云君奕跟前招眼呢? 而另一头的陌巧听了自家父皇的话后,扭过头很认真的打量起冷着一张脸的云君奕,虽然看起来脸色很难看,活像是人欠了他几百两黄金似的,但好像真的不错呢! 原本就显透亮的眼珠子此时更见星光点点,灿烂到让人觉得刺眼。 至少云君奕觉得非常刺眼。 「看够了没?」 小陌巧歪着脑袋,对于这冷脸美男心里真是再满意不过了,就知道父皇疼她,居然挑了个这样俊俏的未婚夫给她:「没!」 这样一张俊脸,估计看一辈子都不会看够的! 「父皇,巧儿喜欢奕哥哥!」 「但我不喜欢你。」云君奕毫不留情的直接打枪陌巧小丫头。 可儘管如此,小丫头却不见任何难过或失望,灿着一张小脸给了云君奕最耀眼的笑容:「巧儿这么可爱,你以后一定会很喜欢很喜欢巧儿的!」 他忽然体会到了齐容澈每每对上自家妹妹的那份无奈的心情了。 ** 他以为,只要少跟那丫头做接触,久而久之自己就会被那丫头淡忘,但显然的,他太低估了陌巧对他美色的覬覦。 碍于自己这张招人眼球的脸,他在外习惯戴上幂蘺,给自己减少一些麻烦,可偏偏不知怎么,那丫头就是有办法认出他来。 「嘿,美人儿!要跟大爷去乐一乐吗?」 这年,他十六岁,而眼前这不伦不类女扮男装的丫头,十二岁。 才十二岁就会学地痞流氓调戏姑娘的台词,禎叔到底怎么教孩子的! 冷着一张脸,他再次拉了拉幂蘺确认没有暴露自己,他果断扭头无视搭訕他的陌巧。 「怎么不理我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呢!」 如果不是因为要事再身,他也肯定不会踏入墨城让这丫头有机会找到自己。云君奕继续维持一贯的态度,打算无视到底。 「别不理我嘛!」 云君奕低下头,看着那身高不到自己肩膀的小丫头,忍不住在心底骂了禎叔一轮。 若非禎叔随意点搭线,搞不好这个小脏鬼都要忘记自己了,瞧瞧如今这情况,难道这辈子都要给这小脏鬼缠着了吗? 「理你做什么?」 听到了他的回话,陌巧脸上笑容瞬间放大,刻意画出的剑眉在她脸上有些不伦不类,云君奕皱了皱眉,伸手抹掉了一边:「画成这样出门,难看死了。」 「嘻嘻!我若不这样子用,爹爹就不会让我出门呀!他说巧儿太可爱了,要是给奇怪的人拐走,奕哥哥会哭的!」 「我不会哭。」谁会为了这脏丫头被拐走而哭?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奕哥哥不要害羞呀!我不会笑你的!」 他看着因为被抹掉一侧眉毛而更显怪异的小脸,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当他发现自己的笑意时,顿时庆幸起自己此刻带着幂蘺,不会给眼前这丑丫头见着。 不然估计又是一阵大惊小怪了。 「没事就回宫里吧,不要让禎叔担心。」 「咦咦?奕哥哥这是在担心我吗?」小小的脸蛋上透出一丝惊喜,那让他觉得过份耀眼的眼瞳中闪着碎光,逼得他扭过头,强迫自己避开那双眼睛。 「谁会担心你这丑丫头了,是怕你给禎叔带来麻烦。」 「奕哥哥不要口是心非了!担心我就说吧!」 云君奕大叹一口气,举起杯子挡住自己那想要脱口而出的反驳,反正不管怎么说,陌巧都能有自己的一番解读。 他真心觉得这丫头自我感觉过份良好。 外篇-口是心非(下) 陌巧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同别人抱怨过,那个损到毁天灭地的损友抱怨了也只会落井下石,所以最常听他抱怨的,反而是宫叔叔与静之叔叔。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见着自己长大的人,儘管这两人都曾经覬覦过他娘亲,但他也还是把他们当作自己的长辈一般。 陌巧三不五时凑上来在自己眼前刷友好的举动,第一个听到他抱怨的就是那个好不容易要准备成亲的曲无尘。 想静之叔叔与无忧姐之间也是十分辛苦,君欢都要准备把自己嫁掉了,静之叔叔才终于成亲,这会不会到时候小君欢的孩子跟静之叔叔的孩子一样大啊?这辈份都要怎么算去了? 但眼前这不是他需要担忧的事情,他看着自己手上扑腾着翅膀的信鸽,眼神无奈的扯下牠脚下的花笺:「静之叔叔,那脏丫头又给我寄信了。」 曲无尘看着满脸嫌弃却还是将花笺取下认真阅读的云君奕,清浅的眼神透出淡淡笑意:「嗯,陌巧又说了什么?」 「还不是说许久未见了,问些近况罢了,这般黏腻也不怕惹人烦的吗?」撇撇嘴,他取过笔墨开始执笔,嘴上还不忘碎念着:「又不是几百年未见,闹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莫名其妙。」 少年心口不一的举动惹得曲无尘嘴角轻勾,这孩子的父母都没这个性,怎么养出来的儿子会有这种性格?「你这是讨厌陌巧吗?」 「讨厌?该说是嫌她烦吧。」停下笔,他状似思索,然后又再次写了起来,具体内容曲无尘看不太到,但见到少年嘴上碎念手上勤劳的模样,心里还是感到十分有趣。 「烦?就别写了。」 「我这要是不回,她可是会更烦啊!不成不成。」 而领着宫轩诺的宫冥烟一进门就是见到这样的情况,他扭头看了曲无尘一眼,很快便知道了这少年又再给陌巧回信了。 妖艳的丹凤眼微微瞇起,他探过头瞧了眼信笺上的内容,随之笑开:「没事就多待在宫内别到处乱窜......哈!小君奕你这是怕陌巧往外跑会给人拐走不成?还没成亲就管这么严不好唷!」 听到宫冥烟的话,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整着炸毛:「谁会跟那丑丫头成亲了!」 「嘖嘖,小君奕呀,男人可不能口是心非呀!这样会跟曲狐狸一样很难娶娘子的!」 静謐寡言的曲无尘手上一抖,觉得自己无辜中标。 「静之叔叔那是眼珠子给鬼遮了,我这可完全不同!我才不会娶那丑丫头!」 看着炸毛少年,曲无尘默默拍了拍自己不知中了几箭的肩,然后扭头看向那正努力反驳宫冥烟话的云君奕:「先不提静之是否鬼遮眼,但有件事你必须要知道。」 「何事?」 「就是,什么话,都不能说得太早。」 就如同他一般,曾以为这辈子失了子晨后再不会娶任何人为妻,谁知道......他起身,拍了拍云君奕的脑袋,面上笑容似水雾月色,仿若岁月在他身上停止,仍如当年那般美到令人黯然形愧。 这美,让云君奕也忍不住为之怔神:「静之叔叔,你若是再晚点成婚,给陌巧瞧见了,估计现下要烦恼的人就不是我了。」 那原本轻拍的手瞬间加大力道,一挥掌毫不留情的朝那颗脑袋给巴了下去,然后抬手,他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轻声说到:「没事,打个蚊子。」 「......」 ** 而他与陌巧之间,就这样牵扯不清,一直到齐州的事情结束,云君欢被送回云染,仍还是维持在一个奇怪的平衡上。 看着花笺上写着,她马上要及笄了,云君奕忍不住想起禎叔曾说过的话。 那脏丫头要及笄了,很快就要论及婚配了吧?当年禎叔那也只是戏言,该不会真的让他娶那脏丫头吧? 而陌永皇室唯一的公主及笄,君曦夜这边也不会完全没有表示,更何况对方还是跟自己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伙伴,在几番商量后,这前往陌永祝贺的重责大人便交给了他底下的长子云君奕了。 对此,云君奕是边寻贺礼,边跟父亲抱怨此举不妥。 「爹,要是你儿子给那丫头给绑了怎么办?你就不担心吗?」 「完全不担心,要是被绑了,你就安心被绑吧。」 「......」被父亲放生,觉得心累。 当他准备好行囊出发陌永时,完全没有想到,这一趟旅行将会十分不简单。 ** 多年前,左相曲沧浩曾有意弒君篡位,但因为曲无忧的倒戈而导致计画失败,他们一直以为事情结束就结束了,孰不知竟然还留有馀孽存在。 当云君奕抵达墨城时,得到的就是禎叔的长子陌谨与公主陌巧给人绑走一事。 这些人总是喜欢搞绑架这戏,绑禎叔的孩子是能做什么?夺不了皇位有什么用?给禎叔添堵难道就觉得开心了?况且禎叔的孩子也太倒楣,这也才多少个孩子而已,却几乎每个都被绑过一次,这可是在打脸皇家护卫不成? 「小奕,这你就不用烦恼了,禎叔已经派人去救......」 「他们在哪?」 陌禎话还没说完,就先给少年一口堵了,他抬眼看着风雨欲来的云君奕,忍不住擦了擦冷汗。 这孩子跟他爹,那气质简直如出一辙啊。 「你不用担心,禎叔已经......」 「在哪?」 「暖城。」他想,他一定是少年时期受君曦夜迫害太深,才会导致在云君奕面前如此快的妥协。 还来不及继续说他那没说完的话,那少年已如一阵风般的消失在原地,陌禎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心里无限感慨。 看来这女婿是跑不掉了。 ** 这场救援如果没有那脑抽的丫头,应该不会那么困难。 云君奕一袭白衣染上鲜红,脸色难看的抱着同样染血的陌巧,用力踹了地上已成尸体的贼人两脚。 陌谨吞了吞口水,看着那张比墨色还沉还黑的俊容,啥话都不敢说。 他也没想到自家妹妹会忽然衝上去啊! 时间回推至云君奕初到之时,少年一袭月白广袖长衣,手持长剑,一张比拟天神的俊美容顏,一身清冷氤氳的气质,别说陌巧了,连他见了都觉得心神盪漾。 而这样如天神般的少年一出手,却是充满肃杀之气,彷彿继承了其父的魔性,每出一剑必然见血。 却在敌方欲偷袭他之时,陌谨那脑子总是少点东西的妹妹忽然衝上去给人家当肉盾,陌谨觉得,那一刻的云君奕,比夜王叔叔还让人觉得可怕。 「你脑子坏了吗!出来挡什么剑!」这丫头就算没衝出来,他也不会受伤啊! 本来可以毫发无伤的把这两个给带回去,结果如今伤了一个,要他怎么跟禎叔交代啊! 「奕哥哥如此完美,可不能受伤呢......」 那一刻,他瞬间明白了娘亲所说的,白眼翻到后脑勺是个怎样的意思了。 「笨丫头,你真是笨死了,谁让你挡了,我是需要你挡吗!」 「呜,人家痛死了,奕哥哥还骂人家......」 「不骂你我骂谁?陌谨吗?你自己忍着点,很快就带你回去了......喏,这止疼的你先吃着。」 在旁静静看着他们互动的陌谨想着,也许奕哥哥真的要当自己的妹婿了。 ** 「奕哥哥你总说我丑丫头,这下我真破相了,可真成了丑丫头了。」 几人一回到皇宫,陌禎见了陌巧与云君奕身上的血跡,便连忙唤了太医前来。 云君奕身上的倒也还好,只是些小伤,但可怜的陌巧却是伤到了她那张小脸蛋,惹得陌禎心疼不已。 「丑丫头,谁让你出来挡的,挡也就算了,还用脸挡,你真当自己脸皮厚到划不开?」 听着云君奕一如往常的毒舌,陌巧也未见忧伤,只是有些可惜的摸了摸自己那包着绷带的脸庞,略带了些无奈的说着:「唉唉,这下成了丑丫头,奕哥哥更不会喜欢我了!」 「说这什么鬼话。」看着有些自怨自艾的丫头,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与茫然:「你就丑丫头,多这伤痕也不会影响的。」 「可这样的我奕哥哥就更不喜欢了,我就嫁不出去了!」 「囉嗦。」他垂下眼,目光落在自己腰间的配剑,想这丫头是那般爱美,如今伤了脸虽然嘴上没说,但心上还是十分难过的吧? 也不知是哪来的衝动,他一把将剑抽出,在陌巧还没釐清他意图之前,在与她相同的位子上,同样划上了一道伤痕。 鲜红的血液沿着颊边滑落,他将剑收起,对上那丫头吓傻了的目光:「这样,就一样了。」 「你、你......奕哥哥你做什么啊!」看到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多了一道怵目惊心的伤痕,滚起的肉色混着淌流着的鲜血,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但她却不觉得噁心或难看。 她一直都知道,她的奕哥哥虽然嘴毒,但是个口是心非的傢伙。 就像现在这举动,其实就是怕她自卑罢了。 「这下我们都一样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不喜欢你了。」 「况且,我有说过我不喜欢你吗?」 「等到你身体养好了,我再跟禎叔提亲好了,嘖,脸都变这样了,估计只有我敢要你了。」 听着云君奕的碎念,陌巧想,这次的受伤也许并不是坏事也说不定! 几日后,晚到的向子晨看着两个伤在脸上的孩子,觉得自己有些手痒。 两个一起破相?这叫啥去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怎么以前就没见云君奕对陌巧有这么用心?到这种时候才赶着给自己划一刀聊表真心!? 这是把她的医术当摆设了?还是太看得起她的除疤能力了?! 「你们两个!没把脸上的伤治到无疤就不准成亲!」 陌巧瞬间后悔起给云君奕挡刀一事了。 云君奕亦是。 幸好他有个神医娘亲。 一年后,云染七公主之子云君奕,顺利迎娶陌永公主为妻。 当日,十里红妆。 外篇-旁观者清 过几日之后,便是欢姐姐成亲的日子了。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冥楼楼主的长子,宫轩诺。 欢姐姐严格说起来算是我的初恋,虽然这个初恋只消一个午后就灰飞烟灭了,但那个与红花相应的女子却还是深深刻印在我脑海当中。 但那个时候,欢姐姐扬起脸望着榴花的眼神,带着几分苍凉与悽楚,不同于平日所见的她,意外的让人印象深刻。 儘管那个时候,我只有三岁。 而那个时候的欢姐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三岁的我的表白。 原因就是现在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 从自己有记忆开始,除了铭记着父亲要我拐走君叔一个女儿的这话外,就是欢姐姐对于齐容澈那个浓烈到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深情。 大人们都说,欢姐姐是自己带了个童养夫回来,并且在一岁的时候就认定了那个男人。 我尤然记得,在我被拒绝的那年,正好就是齐容澈离开云染的那年。 在很多人眼中,都认为这两个人到最后肯定会走在一起,当然我也不例外,虽然小时候对于这个强大的情敌感到十分厌恶,但后面慢慢想开来,却也觉得这两个人就该是在一起。 况且爹也说了,我跟欢姐姐年纪差太多了,要拐也要去拐夕小竹,而不是去拐欢姐姐,去给人当嫩草啃。 所以被拒绝之后,我也很果断的跑去改拐夕小竹了。 那个君叔家最小的女儿,虽然说最小,却也还是长我四岁,对此我忍不住对父亲抱怨两句,怨他这么晚生我做什么。 不过当爹爹一脸苦笑的说着,镇国公出品的女子都十分可怕,若非那日月黑风高,也不会有我这个小皮蛋诞生在这世上烦恼着将来要拐谁当娘子。 而爹爹口中的那日,我始终不解,而他也不愿意细说,在明白不能强迫爹爹否则会被干掉的真理下,虽然我是他儿子不怕被处理掉,但我还是选择了闭嘴。 那个比娘亲还美的爹爹兇残起来,比向生叔叔养得狗还可怕啊! 不小心又偏离主题了,重点在欢姐姐跟齐容澈的身上。 三岁的我问着那年七岁的君夕竹,想着她比较年长见识比较多,应该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我衝去了她的房间。 「欸欸,夕小竹,齐容澈到底对欢姐姐是怎样啊!」 听到我的问话,夕小竹皱了皱眉头,那双跟向姨相似的杏瞳咕溜的转向我这儿,目光饱含无奈:「我比你大,你要喊我姐姐,才不是夕小竹。」 「还有齐大哥也比你大,你不能这般直呼名讳,很不礼貌的!」 「不管!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齐容澈到底对欢姐姐是怎样的!」 我想,那个时候的我肯定很牛,让夕小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跟我继续对话,只见她跟着歪起脑袋,状似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齐大哥该是也喜欢大姊的吧。」 「大哥也说过,齐大哥是个有故事的人,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没办法马上放下,但我不知道这跟喜不喜欢大姐,有什么关係。」 而旁边听到我们对话的夕恩姐则是跟着探过头来接了后续的话。 「你们想这些做什么呀?这用眼睛都看得出来,齐大哥喜欢大姐的吧!」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与夕小竹同时发出了这个疑问。 齐容澈对欢姐姐很好,总是会温柔的看着欢姐姐笑,可是随着时间过去,我更常看到的是他躲着欢姐姐,刻意回避任何有机会与欢姐姐碰头的路。 这样的情况下,可还叫做喜欢? 那时候三岁的我还看不清这些情啊爱啊的事,而君夕恩也只回我们一句“等到我们长大就知道了”,而充满求知心态的我,在同一日跑去问了齐容澈类似的问题。 年幼的我还不会啥婉转说词,抓了那个独自在花园中赏月的齐容澈,劈头就是一句。 「你喜欢欢姐姐吗?」 我始终记得,当我问出这话时,齐容澈那张变色比翻书还快的表情。 「我......不能喜欢她。」 那天之后没多久,齐容澈就走了。 而我自始至终都没将那话告诉任何人,可齐容澈那双充满痛苦与挣扎的眼神,却是让我难以忘怀。 当我逐渐成长之后,我才终于明白了那双眼神中的含意。 况且那日,齐容澈也许根本不是在赏月,因为他所在的那个地方,是正巧能瞧见欢姐姐院落的位子。 就是因为太过深爱,才会害怕去爱。 讲出这样一句话的我,都感觉自己成了大师了呢! 他一直逃避着自己,逃避着欢姐姐,但潜意识中却还是趋于爱恋本能的想往欢姐姐身边凑。 也许这个人对欢姐姐的感情,与欢姐姐对他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只是,他一直没告诉任何人,包含了最重要的那位当中人,云君欢。 ** 直到欢姐姐要离开云染的那一天,我特意前去找了她一次。 所有人都说,欢姐姐这一途十分危险,很有可能会再也回不来,我听了也同样感到担心。 毕竟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初恋啊! 「欢姐姐,你是为了齐容澈而要离开云染吗?」 听到我的话,欢姐姐转过头看了我一眼,那笑容十分的理所当然:「是呀!小欢姐姐要把自己的正夫给追回来,等到追回来后,小轩诺可要来吃姐姐的喜酒唷!」 她笑得十分灿烂,但眼底那一闪而逝的忧伤却没逃过我的眼睛,爹总说我对观察人表情这套十分拿手,而喜怒于色的欢姐姐理所当然的逃不过我的火眼晶睛。 因为她也不肯定齐容澈对她的感情,才会有这般患得患失的神情出现吧? 虽然那时的我才要八岁,却自认已经看透了很多人情事故,面对那总是强顏欢笑的欢姐姐,我最后还是心疼的将那年自己所看见的齐容澈跟她说明。 「齐容彻也是喜欢你的,你们总有一天会在一起的。」 听到我的话,欢姐姐的表情错愕了片刻,却转瞬笑开,像是在哄孩子一般凑上来拍了拍我的头顶:「好,那欢姐姐就承你吉言囉!」 「我说得是真的......」意识到她敷衍我的那个态度,我有些不甘的撇撇嘴,却也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罢了,就跟爹说的那般,这姻缘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旁观者清,儘管能看透一切,但在当事人眼中,总还是会怀疑会不安。 唯有自己亲自触碰了瞭解了,那份不确定感才会彻底消失。 如今看着正在努力准备婚礼的欢姐姐,我忍不住为自己的未卜先知感到自豪。 「看吧!我就相信她们肯定能顺利在一起的!」 一旁的君夕竹听到我的话,反而十分不以为意的吐了我一句:「这么厉害,要不要顺便算算看我将来会跟谁成亲好了。」 「夕小竹这不用说,肯定是跟我囉!」 _____________________旁观者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