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华(女尊NP)》 1.帝君。(H) 朝会结束得早,咏嘉帝宫乘月见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便来了兴致,对身边掌事内侍刘安道:“下了好几日的雨,这会儿终于天晴了,我去御花园逛逛。” 刘安忙抬手招了肩辇来,宫乘月却早已拎着裙袂,快步往北边御花园走去,轻盈的脚步带得身上环佩叮叮作响,如清泉涌动,煞是动听。 刘安跟着皇帝身后小跑追着,又匆忙回头招呼肩辇跟在身后。 一行人刚走出去十来步,便见远处一人飞奔而来,到了皇帝面前猛然停下,咕咚一声单膝跪地道:“陛下……” 他跑得太匆忙,气尚未喘匀,便着急地道:“……帝君……帝君宫中枫叶红了,邀您……邀您有空去赏红叶。” 宫乘月马上晓得不对。 “帝君一向稳重,怎会派你急赤白脸地叫我去看枫叶?他又毒发了,是不是?”她皱眉问。 地上那人仰起脸来,满眼的如释重负,一个劲儿地点头,眉头皱着,带了几分焦急。 他叫刘全,与皇帝身边的内侍刘安是一对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刘安看着老成持重些,刘全性子更跳脱开朗些,两人很容易分辨。 宫乘月自己招手把肩辇叫了过来,一边上辇一边匆匆道:“去长极宫。” 待皇帝上了肩辇,一行人便脚下如风往中宫长极宫而去,八个抬辇的内侍将青石地上积的雨水踩得飞溅而起。 刘全跟在边上,按着襆头边跑边道:“陛下,帝君不让我叫您,我可没说什么啊,是您自己神机妙算,猜了出来……”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叫你吃挂落的。”宫乘月摆摆手,“再快些!” 肩辇转眼间到了长极宫门口,宫乘月一看,一众宫人都被打发到了门外局促地站着,便心觉不好,拔足跳下辇来,一个人飞跑绕到后殿,进了帝君的寝宫。 寝宫硕大的凤榻四面垂帘,一丝风儿也没有,一丝声儿也听不见。 宫乘月在榻边坐了,伸手撩起垂帘,小声叫:“子澹?” 榻上半靠半卧着一个年轻男子,清俊如兰芝玉树,身型修长,面色沉静,只是形容略显苍白。 他一动不动,全身绷得死紧,两只修长的手隐约用力抓着自己衣角,强装淡然地温润一笑,颤声道:“陛下……怎么来了……” 他说着话,却没看皇帝,只死盯着前方,两眼不会动似的,浓黑的睫毛一径颤抖。 宫乘月劈手捏住他双颊,将他脸侧过来对着自己,见他眼底已经微微泛红,双唇也在不自觉地发颤,拧眉问:“毒既然发了,怎么不叫我?” 帝君谢子澹犹在强作无事,“……不、不太严重……臣忍一忍……” 宫乘月不等他话说完,便已经蹬鞋翻身上榻,分开双腿骑在他腰胯上,低头质问:“忍什么?” 两人身躯甫接触,帝君原本僵如枯木的身子就骤然软了,整个人陷入枕间褥中,别过头去,声音也带着一丝黯然:“……您……您是一国之主,怎能总让您替我解毒……” 宫乘月将他下巴略略抬高了些,啄了下他唇道:“……为我中的毒,自然要我来解。” 谢子澹顿时眼眶红了,仰面看向她,喃喃地叫:“陛下……” 他口里叫着,腰胯忍不住微拧了一下。 只是他平素里冷静正直惯了,即便在这春蛊之毒发作时尚且留着几分理智,只顶了顶,便不再动作,满眼水汽地望着宫乘月。 宫乘月最见不得他这强忍着的样子,只觉得自己温润如玉的帝君带上了几分欲色更显分外撩人,当即便狠狠地俯首吻住他水润的唇。 这一吻,谢子澹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心跳快得几乎连胸口都疼,全身都动弹不得,只能努力启唇裹住她唇,低低地唤她“皎皎……” 她一手已然探入了他领口,另手则毫不犹豫地越过腰际,按在他两腿之间。 那里昂藏勃发,不知硬了多久,隔着衣料尚且觉得暖意灼人。 宫乘月想到刘全奔去找她时那一副惶急的样子,猜谢子澹不知一个人忍着这毒发忍了多久,便觉又生气又心疼,一边匆匆解着他衣衫,一边忍不住埋怨他:“……这又是犯的哪门子犟,难受得紧了吧……” 谢子澹已说不出话来,手脚也跟着发软,尽力想抽她腰带,却手抖得厉害,连抽了两下都抽不开来,只得再度抬头,求助着望向她,脸颊泛满了潮红,剧烈喘息着,满眼都是克制不住的哀求之意。 被毒质催发的情欲带得他体温上升,两人紧贴着,帐中腾起了浓浓春意。 皇帝微微抬臀,也来不及脱自己繁重的朝服,将裙子一撩至腰,褪下两人亵裤,便径直坐在了他那根已满涨欲断的器物上。 刚一进入,帝君便猛地挺起了腰,修长脖颈高高仰起,长长地叹了一声,舒服到了极点,整个人都微微打颤。 她缓缓地扭胯搓磨,在他胯间绕着小圈,低头舔吻他的喉结,小声问:“这么舒服的事,忍什么?……下次还自己忍吗?” 谢子澹不敢回答,又不敢挺身凑她,只得极无奈地拖长声音,百转千回地叫了声“皎皎……” 她浅浅一笑,又问他:“要快点吗?” 他垂下头去,脸已红透至了耳根,又喘了两声,才低低地“唔”了一下。 宫乘月知道这毒发作起来多么熬人,会让人四肢无力,神志模糊,情欲虽急涨如潮,却连自己疏解的力气都没有,身旁要是无人排解,便得这样在炼狱中苦熬,直至心悸脱力而亡。 她不再逗他,只是一手搂住他脖子,将他头抬起来面对自己,另手则撑着他腰,缓缓跳动起来。 “……子澹……”她温柔地命令他,“看着我。” 他温驯地盯着她,瞳色似有些涣散,只停不住地小声叫“皎皎……” 他生得好看,五官轮廓都是标致到了极点的,只是日常总是面容沉静,看不出喜怒哀乐,端庄得过了头,这时微微地撒着娇,满是依恋的样子,倒平添了几分软弱诱人。 她极爱他这副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样子, 爱不释手地抚摸他的脸颊,循循善诱道:“舒服就叫出声啊……” 他很听她的话,动了动唇,却连淫词秽语都不会说,只好一遍遍地叫“皎皎”,声音渐次迷离沙哑。 (开新文了,无大纲无存稿,空有一个不成熟的设定,能不能码下去全看大家赏不赏脸哈。所以宇宙惯例求收藏+留言+珠珠叁联!挨个鞠躬!) 2.昏倒。(H) 她被他坚硬无比的阳具进入,然而一切轻重缓急都在她的掌控之下。 进进出出间,她也泌出汩汩的清液,体内深处的欲望恰如其分地被挑逗,又被满足。 亲密无间的交合暂且缓解了毒发时的欲火攻心,谢子澹恢复了几丝清明,便伸手缓缓摸到皇帝腰间的宽带,无力的指尖摸索了许久,才终于解开繁复的腰带,脱了她外袍中衣。 他还给她留了件小衣在身上,半褪不褪地,将将拢住两团雪白软绵的丰润。 宫乘月却豪迈,伸手就把自己小衣扯开,二话不说又把他身上本就乱作一团的衣裳全扯了开来,径直用自己温热的身子贴紧他。 两人亲昵得不能再亲昵了,似乎被这黏在一处的体温刺激了,谢子澹又开始微微发抖。 宫乘月捧住他脸,问:“怎么了?” 他艰难地摇头,“无、无妨……只是……” 只是太舒服了。 这话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他讨好着抱紧了宫乘月,把自己滚烫的身子往她身上贴过去。 宫乘月贴到他耳边促狭道:“我的帝君,我都替你‘解毒’两年了,怎么你还这般害羞呢?” 谢子澹涨红了脸,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宫乘月叹叹气,也舍不得再逼他,搂紧了他脖子,咬咬他耳垂道:“抱紧我。” 谢子澹依言搂紧了她。 宫乘月是圆润饱满的身材,柔若无骨,软滑弹手,全身都通透洁白,宛如上好白瓷。 帐中半明半暗,他贪恋地上下抚摸她,原本在血脉间肆意流窜的噬骨之痛随着她的动作渐渐和缓下来。 原本被毒质催发的情欲一丝丝平静下来,他哑着声音低喘道:“陛下……臣、臣无能,总是要陛下……” 宫乘月最烦他这小心翼翼请罪的模样,抬手就捂住了他嘴,惩罚似的抽了腰带,将他双手牢牢绑在床头,二话不说便加快了上下跳动的速度。 谢子澹低低地“啊”了声,心跳也猛地失控,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皇帝霸道地不让他停息,垂头盯着他眼神迷离的样子,极快地将他带上高峰。 “……啊!” 他最后发出短促的闷哼,眉头紧紧攒在一起,仿佛被关久的野兽,连快意都要苦苦压抑着。 帐中安静下来,宫乘月趴在谢子澹身上缓了缓,将绑住他手腕的腰带松了,便要起身穿衣。 他知道他自己方才请罪的话惹她不快了,匆忙搂住她,尽力软着声音道:“……皎皎……我……你……” 支吾了一阵儿,他才顺利道:“……你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最后那个“好”字已然弱得听不清,他的脸又烧起来,烫烫地贴在她颈边。 宫乘月笑了,将他束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松开,抚了抚他的长发,点头道:“好呀。毒是什么时候发作起来的?看你苦忍那样儿,是天还没亮就发了吧?” 谢子澹不答,只微弱地点了下头。 她的帝君样样都好,就是太正经,太要强,太放不下端庄的架子。 这一点她不太喜欢。 所以她其实倒更喜欢毒发时的他。 但身为一国之主,她怎能将他人的痛楚当自己的乐子,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时辰尚早,两人叫来人洗漱了一番,便并肩躺下浅眠了片刻。 午膳前宫乘月先醒了,见谢子澹还在睡着,知道他毒发一次颇为耗费体力,于是便自己先叫人来伺候更衣,悄无声息地往前殿走。 还没走出寝宫殿门,身后便传来重物落地的一声巨响。 宫乘月惊惶回头,只见谢子澹已经昏倒在床前的脚踏上,额角在尖角上磕出了一丝血迹。 守在殿内的刘全飞奔过去,高声惊叫:“帝君!” (忽然发现行文中的一个bug:为什么女人做皇帝就要称为“女帝”呢,男的皇帝也没有叫“男帝”呀?所以把前文的“女帝”都改成了“皇帝”或名字,接下来也会注意的。当然文案没有改,还是需要让大家知道这是女尊,皇帝是女的。) (才写了五千字的作者就已经觉得本文最大的难点就是设定和称呼了,大家如果发现类似bug的话请随时提醒我,啾咪咪!) 3.禁欲。 太医院的院正陈素被紧急唤来,足足扎了叁刻钟的金针,才将帝君谢子澹唤醒。 这针也不知多疼,谢子澹在昏迷中尚且出了一身的冷汗,宫乘月在边上看的眼圈直泛红。 谢子澹醒来见陈院正在,又见宫乘月的伤心样儿,便有点儿急了,躺在枕上动弹不得,还努力伸着手要拉她的衣角,攒着气说:“臣没事……” 宫乘月在他身边坐了,问陈素:“陈院正,帝君这到底是怎么了?以往毒发,可也没有这样昏迷过去的呀。” 陈素是个四十多岁,气质卓然的中年女子,宫乘月从呱呱坠地起,就是由她照看的。 陈院正起身,借着收拾金针的片刻工夫思考了会儿,又探了探帝君的脉,方躬身道:“陛下,容臣单独跟您禀报。” 宫乘月拎着裙子就要起身跟陈素走出去,谢子澹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攥住她手,对陈素道:“陈院正,劳您就在这儿说,我撑得住。” 陈素看看面无血色的谢子澹,又看看皇帝,又行了一礼,才冷静道:“陛下、帝君,两年前帝君中了那北狄人的毒箭,臣与太医院诸位同僚费了老大力气,终于将人救了回来,当时只道那箭上淬的毒太过阴险,即便性命救了回来,也会一生受其所苦,时不时便欲火焚身,痛不可挡,须得有人交合方才能缓解。但帝君今日这次发作,臣才觉得,此毒之狠,比想象中更甚。” 见皇帝和帝君两人都沉静地看着她,她便继续道:“方才臣替帝君把脉,只觉帝君脉象虚浮孱弱,再叁揣测下来,想必是用交合之法镇毒……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每次一交合,便是助纣为虐,引得那毒越来越是凶猛。” 两人回想了一下,确实觉得这毒发的频次越来越多,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谢子澹的身子骨也是越来越弱,两人对视了一眼,面上均是森然一片。 陈院正接着道:“帝君尚且年轻,若是不能禁欲,只怕此毒会将帝君的身子越淘越空,长此以往,恐怕……恐怕天不假年。” “什么?”宫乘月蹭地站起来,“平日里禁欲倒也罢了,可你的意思是,毒发之际都不能用原来的镇毒之法了?那毒发时该当如何?” 陈素垂头道:“太医院有一记麻沸散,服后人便会神志昏迷,即便是在身上用刀开洞,病人也感觉不到。此药平日只做麻醉时用,依臣之见,帝君毒发之时若是能速速煎一剂服下,应当能撑过毒发的这几个时辰,等帝君醒来,便应当无事了。” 宫乘月问道:“朕听说这麻沸散醒来后,人会迷糊好几日,只怕这药不能长期服用吧?” 陈素再度一揖到底,“陛下圣明,医术上并未记载长期服用此药会不会有损身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臣回去后当与诸位同僚翻遍医典,寻找解毒之法。” 宫乘月气恼道:“北狄的毒,我朝医典里又怎会有解法?若真是有,这两年也早翻出来了。” 谢子澹晃晃她手,虚弱道:“陛下,陈院正她们已经为臣的毒伤透了脑筋,生老病死皆为天意,您就不要再为此烦恼了。” 他说两句话都耗尽了体力,却还对她浅浅一笑,叫她不要担心。 宫乘月很快冷静下来,对陈素客气道:“那便有劳陈院正了。” “都是臣分内之事,何谈有劳。” 陈素行礼告退,宫乘月在谢子澹床边垂头沉默了一会儿,捏捏他手安慰道:“没事,等霍将军灭了北狄,自然能寻到解毒之法。你放心。” 谢子澹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两人都明知解毒之事虚无缥缈,她叫他看得心虚,不忍地偏过了头去,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 (感谢在评论里给我推荐其他文和设定的小可爱! 其实我真的很少看文,最多也就是翻翻文案,了解一下世界上都有些啥题材(和xp)哈哈哈。一是因为又上班又码字真的没啥时间,二是因为自己码字了,就很怕撞别人的梗。我本来就是那种脑洞不大的人,想象力有限,万一看了别人的梗,哪怕不是故意借,稀里糊涂记住了用到自己文里也不好。所以虽然我的梗破文俗,但好歹都是自己吭哧吭哧码出来的。哈哈哈。 另外就是GB的问题,这一点我真的还没想好,只能说比较大概率不太会,因为本文虽然是女尊,但女性和男性的生理等等设定都是跟现实没有区别的,就是想写“即便是目前的生理条件下也有女尊的道理”。退一万步说,哪怕出现GB情节,也是女用道具吧……没想好啊没想好,望天……) (今日短小,用废话充数,还请大家不要嫌弃地赏一下珠珠……) 4.喜报。 倒是谢子澹先冷静了下来,仍坚持想起身,“不早了,臣……臣陪陛下用午膳……别饿坏了陛下……” “不用陪我。”宫乘月慌忙将他按回去,把他身上锦被胡乱掖了掖,“瞧你都虚成这样儿了……” 谢子澹无力地苦笑了一下,“让陛下担心了。臣无妨,只是……只是以后……恐怕不能让陛下喜乐了。” 他神色黯然,强撑着不敢再露悲戚之色,她也没什么心情,盯着他的病容看了一会儿,低头在他额上吻了吻,“你先歇着吧,我不扰你了,午后还要跟中枢阁议事。” 宫乘月站起身来,背影僵了片刻,终究还是走了。 出了长极宫,宫乘月也无心上辇,皱着眉独自前行,刘安紧着几步过来,小心试探道:“陛下,不如去公主那儿。这个时辰,想必公主正在用午膳。” 宫乘月停下脚步,点了点头。 公主宫望月年方十六,贪凉不肯好好吃饭,此时正捧着碗冰乳酪,光脚坐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舀着。 听见底下人通传皇帝来了,她匆忙跳下榻来,鞋也没穿,便飞奔迎出去。 “皇姐!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宫乘月皱眉看看她的光脚丫,也没甚心情训她。 “公主,陛下刚从帝君殿中过来,还没用午膳呢。”刘安及时虾着腰跟宫望月道。 宫望月马上叫人传膳,顺手就将自己手里原本捧着的那碗冰乳酪递给了刘安,“赏你了。” 刘安慌忙手举过头顶,将碗接了过来。 宫乘月不叫人跟着,径直带着妹妹进了偏殿,心烦地绕了几圈,带午膳一布好,便摒退了下人,跟宫望月说了帝君之毒。 宫望月忽闪着黑琉璃似的大眼睛,吃惊问:“那……那帝君以后岂不是不能人道了?皇姐你这不是要守活寡了?那怎么成?你可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怎能过这种日子?不成,得广开后宫,多招些好人家的公子……” 宫乘月眉头愈发拧得紧了,小声打断她:“现在怎么能开后宫?先皇因为北狄多次南下作乱,心焦忧虑,染病崩逝,霍将军发兵北狄时,我曾立过誓,我大晏一日不破北狄都城,我这个皇帝便一日不扩充后宫,当时除了要亮着我大晏与北狄的不共戴天之仇,也是为了叫霍将军和她家霍冲能铁了心,为我赴汤蹈火的。如今北伐军还没凯旋,我怎能言而无信?” 宫望月点头,“是啊,谁知道霍将军跟北狄人打得难舍难分,快两年了还没破城呢。” 宫乘月恹恹地拨弄桌上箸架,“帝君当年也是在猎场替我挡了一箭,才中了北狄刺客之毒的,如今他这毒愈发凶险了,我若是此时便熬不住寂寞开了后宫,那我不但是出尔反尔,更是忘恩负义了。” 宫望月比她还急,“可是那你总不能日日独守空房,孤枕难眠啊。这成何体统?贫民家的女儿家都尚且有一两个郎君,你是皇帝,身边若是没几个郎君,像什么话?……况且若是霍将军迟迟不能破北狄,那难道你就死守一辈子啊?那皇位可怎么办?你总得有皇嗣啊!” 宫乘月沉吟片刻道:“不用急,再等个一两年,若是北狄那边仍然僵持不下,帝君又迟迟好不了,自然会有言官上表,奏请我为了社稷苍生,早日选秀扩充后宫的。” 宫望月听她这么说,这才舒了口气,“也是。即便你愿意为了帝君和霍冲‘守贞’,天下人也不会让你这样做的。哪有这种道理嘛。” 宫乘月摇头,“什么‘守贞’,那都是几百年前的古话了。身为女子,生几个孩子、生谁的孩子,全凭咱们自己说了算,男子不过是讨咱们开心、帮咱们做些粗活累活、顺便借个种的,即便是帝君和霍冲这般人才,也不值得我堂堂一个皇帝替他们守着。只不过……只不过帝君今日毒发后的虚弱样,实在是让人心疼,我这才心情不佳,上你这儿来的。” 宫望月放下心来,亲自替她盛汤,“皇姐你对帝君已经够好的了,自从他进了宫,你何曾冷落过他?还用自己的千金之躯替他解什么毒,可千万别再自责了。” 宫乘月微微怔愣一下,苦笑道:“替他解毒,我倒也舒服得很。只怕将来……” 她刚刚才二十岁,开荤也不过两年,正是渐渐尝到甜头的时候,想到帝君在床笫间那副卸下了端庄的媚态,又想到只怕以后都看不到他那样子了,心尖还真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宫乘月身为皇帝,倒也不至于为儿女情长困住,在妹妹这儿用了膳,心绪便调整了过来,匆匆便去中枢阁议事了。 刘安等在公主殿外,手里牢牢捧着宫望月方才赏下的冰乳酪,竟一直没舍得吃。 宫乘月看他一眼,却没说什么,起身上辇,往中枢阁去了。 中枢阁在前朝正殿东面,是皇帝日常理事的地方。 肩辇还离着大殿几十步远,便有个四五十岁、身穿朝服的盛年女子,高高挥着手中一封军报,远远地便喊道:“陛下!北狄前线来信了!说是喜报!就等您来启封了!” (非常努力地在想让别的男人上线……) (求珠珠嘤嘤嘤,有珠才能上榜,会更有动力的嘤嘤嘤。) 5.讨好。 宫乘月亲手拆了军报,匆匆扫完,便面露喜色,直接将军报递给了身边的首辅裴肃清。 裴首辅便是刚才才门口迎她的那个中年女子,是先皇留下的辅政大臣,扫了两眼军报,便高兴地一揖到底:“恭喜陛下,霍英慈将军此番终于不负众望,踏平了北狄都城!” 阁中诸臣皆是满面喜色,宫乘月更是如释重负,在榻上坐下,心情大好道:“霍家果然世代善兵,霍将军没有令我失望!” 裴肃清是个耿直的,又是两朝元老了,向来有话就说:“霍将军当时非要将儿子霍冲带上前线,本来我等都不以为然,觉得男子鲁莽冲动,想必去了北狄要坏事,没想到冲动也有冲动的好,此次围城长达两月,霍冲憋不住了,领着先锋军,连粮草都不带便冲去攻城,反倒立下奇功!” 户部尚书谢淳含笑道:“男子虽少些智计,失之冷静坚韧,但有些事上,也算是派得上用场。譬如冲锋陷阵,譬如搬砖建房,有人盯着看着,叫他们做些体力活,倒也无妨。譬如此次破了北狄都城的虽是霍冲,但排兵布阵、知人善用的首功,仍旧是他母亲霍英慈将军的。” 裴肃清看一眼谢淳道:“霍将军军报中也没提有没有找到解毒之法……不知道待霍将军回来后,帝君当年所中之毒是不是能解。” 谢淳是帝君谢子澹的母亲,自然比天下任何人都急于解帝君身上之毒。 若是真找到了解毒之法,想来霍英慈一定会写在军报中,当作大好消息报于宫乘月的,如今只字未提,想来是并未头绪。谢淳稳重斯文,掩住自己的失望,淡笑道:“有陛下庇佑,帝君定当无妨。” 宫乘月不愿将谢子澹毒深难治的事告诉谢淳,很快岔开了话题。 大晏朝堂之上皆为女官,本就融洽和谐,宫乘月年少登基,对先皇留下的重臣都信赖有加,今日更因了这前线传来的大好消息,君臣等人愈发相谈甚欢,聊到日头偏西,才笑着散去。 宫乘月漏夜批阅奏折,快二更天了才歇下。 伺候她更衣洗漱的另有一众宫女,刘安无需守夜,宫乘月放他回围房休息前,给了他一样东西。 是她从小随身戴着的一枚玉佩,拇指大小的一只月牙儿,通透白洁。 “你去长极宫跑一趟,把这个交给帝君。”宫乘月道,“跟帝君说,即便霍冲回来了,朕的帝君,也只有谢子澹一人。” “是。”刘安跪下,接过玉佩悉心藏在胸前。 长极宫早已全熄了灯,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一路上的内侍刘安都认得,他轻车熟路摸到帝君寝殿门前,只见刘全扒着门缝,正鬼鬼祟祟往里看。 刘安拍了刘全一下,刘全大惊回头,见是自己哥哥,才舒了口气。 两人走到殿外,刘安问:“帝君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你又是在做什么?” 刘全叹气道:“下午听说霍小将军即将凯旋归朝,帝君便没吃晚饭,天黑了又一个人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入夜了我去伺候他歇息,才瞧见他脸上都是清泪。我只好装没瞧见,伺候帝君躺下了,但只怕他也睡不着。” 刘安也跟着叹气:“陛下中午知道帝君的毒愈发重了,下午却又收到了霍小将军的喜报,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可对帝君来说,那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他从怀中取出玉佩来,“好在陛下细心,知道帝君今晚恐怕不好过,特意叫我送了这玉佩来。” “陛下垂怜!”刘全替帝君感动道,“既是如此,那我去通传,哥哥你亲自将玉佩送给帝君吧。” 刘安点头。 听说刘安来了,谢子澹猛然便起身掀帘,坐起身来探头问:“陛下来了?” 刘安上前跪在床前,“秉帝君,陛下今日政事繁忙,二更天才批完奏折,这会儿已经歇下了。” “哦……”谢子澹缓缓垂下扶帘的手,茫然地点了点头。 刘安将手中玉佩呈上去,“帝君,这是陛下命我送来给您的。她说……即便霍小将军回来了,您也是她唯一的帝君。” 谢子澹接过刘安手中的玉佩,知道是宫乘月从小便戴在身上的,满面苦涩中带了半分笑意,“辛苦你了。” 他将玉佩一点点握入掌心中,长叹了一口气,还不忘礼数,照例赏了刘安喜钱,才打发他走了。 刘安与刘全一同回到内侍歇息的围房,刘全鬼鬼祟祟地从衣箱底翻出两个细长卷轴,坐到刘安床边,捅了捅自家哥哥道:“哥,你说咱们帝君,不会从此就失宠了吧?” 刘安翻了个身喃喃道:“帝君是同陛下经历过生死的,陛下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刘全叹气,“你是陛下身边的人,不管陛下宠幸谁,都少不了你的好。可我是帝君身边的人,若是帝君失宠,回头换了霍小将军,或是其他公子得宠,那我可得跟着帝君一块儿受苦的。” 刘全硬是将刘安拖起来,将卷轴展开了一些让他看。 那卷轴画的是工笔春宫,画中男子或蹲或跪,或将口舌凑到女子两腿之间,或将手指探入花心之内,或持着什么玉势银球,极尽讨好女子之事,而女子被伺候得春情荡漾,浑身绵软,颇为愉悦。 “你哪来的这东西!”刘安惊道,劈手就要去夺那春宫卷轴。 刘全匆忙闪身将卷轴收好,“这都是宫里老一辈儿传下来的好东西。我是想,帝君眼下自己不能泄欲,但他还有手有口,大可伺候陛下……只是帝君从小四平八稳长大的,只怕不会这些奇技淫巧,我给他找些方儿,让他跟着学,说不准便能留住陛下呢。” “你想都别想!”刘安冷声道,“帝君是什么人?那可是一根头发丝儿都不会散开来的正经男子!你让他做这些事,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什么正经不正经,讨女子欢心才是正经。”刘全小声嘟囔,但见哥哥面色凝重,也不得不暂且服输,“好了好了,我收好还不成嘛。我也没想好要不要给帝君看嘛,我还怕他罚我呢……” 他起身将春宫放回箱中,犹在小声嘀咕,“……可就不知道那霍小将军是不是正经人了……” 夜凉如水,正经的帝君谢子澹攥着月牙儿形的玉佩,始终无法入睡。 (大家的珠珠好像不是很热情呀,是不是不喜欢这篇文……嘤嘤嘤……) (另外最近po好难上啊,一天试好多次才能上来存稿定时发布,可能不能及时看到大家留言,但是还是请大家要积极给我留言呀!) (如果没更新又没说的话,可能是爬不上来了,可以去微博“凌凌凌星尘”找我。) 6.邀宠。 皇帝温柔宽和,金口玉言,谢子澹担心的,从来不是自己的帝君之位。 位份只是个虚名,他真正想要的,只是她这个人。 他向来知道自己这是奢望,皇帝怎能一生一世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 他甚至不知道皇帝喜不喜欢他、有多喜欢他。 他跟宫乘月相识近十年了,深知皇帝天生八面玲珑,虽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却能让周围人都如沐春风。 但宫乘月的笑脸下想的是什么,却没有人知道了。 譬如今日他晕倒时她虽然一脸心疼,但他刚一醒,她便抛下他去忙国事了。说在乎他,似乎也在乎的,但却好像又没有那么在乎。 与皇帝成婚两年,后宫始终没有其他男子,这已经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待霍冲从北狄回来,再待皇帝广开后宫,那留给他这个不能人道的帝君的,恐怕就只剩一个虚名了。 即便如此,若是能回到两年前,他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挡下那支射向皇帝的毒箭,替她承受无尽的苦楚。 一夜无眠,第二日谢子澹收到母亲谢淳来信,信中无非是又说了一遍霍冲就要回来了,叮嘱他趁这些日子要嘴甜小意,想法子讨皇帝欢心。 可他一贯不会嘴甜哄人,连在云雨之时都只会叫“皎皎”,虽然明知道宫乘月喜欢,但还是说不出什么好听话来。 北征大军即将凯旋,这大晏朝的好消息,却像是悬在谢子澹头顶的一柄利剑,正在一寸寸地落下。 接连几日,谢子澹都过得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皇帝勤政,并不耽于儿女情长,眼下宫中没有别的男子,她原本两叁日便会来他这儿一趟的,只是自上次毒发以来,她已是接近七八日没来见他了。 谢子澹辗转反侧,他身边的刘全也似乎每日都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话要说?”这日深夜就寝前,谢子澹终于忍不住问刘全。 刘全一乍,慌忙单膝跪下道:“奴没、没什么话要说。” “那我看你日日探头探脑的?有什么话就快说。” 刘全咽了咽口水,鼓着勇气道:“帝君,陛下这几日没来,奴听哥哥说,她是正忙着同谢尚书研究新税法,抽不出身。” “那又如何?”谢子澹皱眉,“陛下忙于政事,难道我还要去搅扰她不成?” “不是搅扰,不是搅扰。”刘全慌忙摇头,“只是陛下日夜殚精竭虑,废寝忘食,若是累坏了身子,该当如何是好?若是帝君能去劝陛下休息休息,那于国于民,可都是好事啊。” “我去找陛下?这……这合适吗……她若不想见我……”谢子澹皱眉犹豫。 “陛下哪次见您不是高高兴兴的?怎会不想见您呢?”刘全心里急得跟猫抓似的。这个帝君,怎么连自己送上门的道理都不懂,日日在自己宫中苦守陛下来,要等到猴年马月? 若是以往,谢子澹必然不肯如此“放浪”地主动邀宠,但他念及这即将凯旋的霍冲,便咬了咬唇,铁了心般站起身道:“那我便去一趟芙华宫,时辰不早了,劝陛下歇息也是我分内之事……” 刘全喜不自胜地跳起来,替帝君翻了好几身衣裳出来,伺候他挑挑拣拣地更了衣,又悉心束了发,熏了香,收拾妥当才往皇帝起居的芙华宫中去。 宫乘月仍未睡下,一个人在暖阁中,正盯着书案上极厚的一本账册发呆,咬着毛笔的笔管,不胜烦恼的样子。 刘全机灵,没叫人通报,对守在案边的刘安猛打手势,让他悄悄退出来,又把谢子澹悄无声息地推进去。 谢子澹走去刘安方才站的位置,也不知该做什么好,四下望望,只得伸手取了墨条,悄无声息地往砚台里添了点儿水,默默地研起墨来。 砚台里的墨汁都要漫出来了,宫乘月才觉得不对,小声道:“研这许多墨做什么……” 她抬头一看,见案前的人已经从刘安换成了谢子澹,不禁脸上一喜,“呀”了一声道:“你怎么来了?” 谢子澹脸一红,垂头道:“臣……臣不该来打扰陛下……” “乱说什么。”宫乘月伸手叫他过来,把他按在自己椅侧并肩坐下,笑嘻嘻问:“你从来都没来过我宫中呢,今晚是为何心血来潮?” 谢子澹仍旧垂着头,小声道:“臣……臣早就想来,只是……只是怕打扰陛下,近来听闻陛下经常熬夜,便……忍不住……” 宫乘月看他结结巴巴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笑,知道帝君这回可是豁出去了,于是便逗他道:“你难得来,今日朕便将政事放到一旁吧。” 她说着便将面前账册重重一合,还作势要将手中毛笔扔了,谢子澹慌忙要起身,“那、那臣走了……” 宫乘月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瞧你吓的。” 她强行将他按回来,抬着腿压在他大腿上,规规矩矩重又翻开账册道:“好了好了,我在这儿看你娘送来的户部大账,还有两页便看完了,你哪儿也别去,就坐这儿陪我。” 谢子澹点头答应,小心翼翼地环着她腰,搂紧了她。 宫乘月重又看起了账册,隐约中觉得两道目光紧紧黏着自己面颊,像带了热度似的,盯得她总忍不住要笑。 她故作镇定,拿手中毛笔胡乱将两行账目加在一起。 “这里错了。”谢子澹伸出一根修长的食指,点了点墨迹未干的一行字。 宫乘月定睛看去,果然自己心不在焉中算错了数。 “果然是户部尚书家的小郎君。”她逗他道,“帝君颇有才学,一眼便看出来我算错了。” 谢子澹却唬得匆忙下跪,将脸深深伏在地上,颤声道:“臣不敢妄议朝政。身为男子,更不敢有什么才学。” (不要脸地求猪……想上首页的新文榜……) 7.什么人? 宫乘月叹着气要拉他起来,“好了,不过是认得些字,算几个数罢了,哪里就称得上妄议朝政了?朕的帝君,难道要目不识丁吗?说出去,也丢谢尚书的人呢。” 谢子澹坚持不肯起身,解释道:“臣只是小时候跟族中的姐妹一起开过蒙,读过些粗浅的书罢了,母亲并不曾教过臣什么。” 大晏朝男女有别,男子虽有入朝为官的,但也只可习武,不可从文,谢子澹虽出身名门望族,却也是不可参加科举的,男子无才便是德,即便是帝君,也担不起“有才学”叁个字。 “我都说没事了。”宫乘月再度皱眉,“认两个字不算什么,我方才是逗你,你若是再不起来,我才真要生气了。” 谢子澹战战兢兢地抬头,膝行半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裙角,仰脸道:“多谢陛下宽宥。” 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在她身旁便心猿意马,控制不住自己,刚才竟吃了熊心豹子胆,指了她的错出来。 宫乘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谢子澹站起身来,重新在她身旁坐下,想了又想,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还试着将脸埋在她颈边蹭了一蹭。 绷着脸的宫乘月被他逗得一笑,由着他赖在自己边上撒娇,指了指账簿道:“子澹,你的娘亲真是天纵之才,居然想出这一条鞭法,将田赋、徭役和各项杂税都折成银两,按田亩来收,即便利了百姓,又能防着地方上层层盘剥。若是这新税法能推行下去,对我大晏想必是有天翻地覆的好处。” 谢子澹只笑笑,并不与她议论政事,半晌才道:“可惜母亲没有女儿,后继无人。” 宫乘月轻咳一下,“你不是还有个弟弟?” 谢子澹微微摇头,“男子又有什么用处?孩子都是从女子肚子里出来的,只有女子才能确保孩子是自己亲生的。男子即便有了妻子,也不能确信妻子的孩子就是他的。男子既天生无法生养,在传宗接代一事上,便远远不如女子了。” 他说的这都是实话,宫乘月嗯了一声,谢子澹又道:“好在我家中还有姨母,姨母家已经有了两个姐姐,他们的女儿,总是确信无疑的谢家骨肉了,谢氏一族,才不致断了血脉,或是混入不明不白的外人骨血。” 他在灯下的面容极为平静温和,眉宇间的光暗恍如远山黛影,闲话家常时,显得比平时可亲许多,宫乘月看了一会儿,便不禁抬手揽住他脖子问:“子澹,这几日你的毒没有发作了吧?” 谢子澹无声摇头。 “那毒……到底是何时会发作,你知道吗?”她小声问,“譬如这会儿,咱们俩贴得这么近……” 她仰脖看着他,只见他的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唇儿还是粉粉润润的,不免见色心动,用指尖按了按他唇角,“……你难道……不想同我亲热吗?” 这话正戳中了谢子澹的伤疤。 男子天生性淫,若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做出了强迫女子的不仁不义之事,是要被公开处刑,脱了衣衫直接当街阉了的,他身为世家望族的男子,生下来便知道男子需得克制自己脐下叁寸的道理。 可他正在血气方刚的弱冠之年,同宫乘月刚成婚之时,虽总告诫自己不可浪荡,但宫乘月颇为主动,他也便顺水推舟地,享受过几次鱼水之欢。 只可惜好景不长,自从他在猎场替宫乘月挡了北狄刺客的一支毒箭后,便时不时地会毒性发作,欲火焚身。 他知道自己毒发起来的样子太过淫荡,无脸见人,更不愿把宫乘月当作泄欲解毒的工具,犯下弥天大罪,于是便拼命压抑自己,即便是毒发到克制不住之时,也多半是她主动替他解围的次数多,毒未发作时,更是只能等她临幸。 他低头看着宫乘月似水流波的双眼,鼓足了勇气,闭上眼道:“臣……臣日日夜夜,无时无刻不惦记着陛下。只是臣知道自己不配……” 宫乘月看他隐忍的样子,不免也跟着叹气,靠进了他怀里,低声道:“既然你是我的帝君,便别再说什么不配了。我是担心你的身子,怕我一撩拨你,你便毒发起来,如今又没法子平息,要白白地受苦……故而最近才没去找你的。” 宫乘月生了副七巧玲珑心,如何不知道帝君今日是为何破天荒地到她殿里来的,搂了搂他腰算是安慰,谢子澹的声儿里便带了几分哽咽,“是臣福薄……” 两人似一对苦命鸳鸯,抱着伤感了会儿。 身子贴得一近,谢子澹便隐隐觉得不对了。 那五脏六腑的血液都开始往腿间冲去,随着欲望被挑起来的,还有深入骨髓间的隐痛。那毒每发一次,痛楚便难当叁分,如今已是越来越难熬了。 他来时也没想到宫乘月会跟他这样挤在一处,只当来说两句话,见上一面,便心满意足了,此时虽大觉不妙,却也舍不得松开怀里软软的身子。 他尽了全力稳着喘息,不想叫宫乘月听出不对来。 正在谢子澹觉得痛楚渐渐升腾、即将无法忍受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小石子砸上窗棂的声音,还伴着“布谷、布谷”两声人学的鸟叫。 宫乘月蹭地站起身来就要往后窗走,谢子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忍着全身骨缝间的剧痛起身,迈步走在她前头,将她整个人挡在身后,隔着窗户低声斥喝道:“什么人!” “谢子澹?你怎么在这儿?”窗外是一个清朗明亮的年轻男声,惊讶完了便换做亲昵的口气,“皎皎,是我呀!” (一条鞭法是明朝张居正推行的税法。) (第二个男人即将登场。) (每天日更的我不值得两颗小猪猪吗,嘤嘤嘤。) 8.留宿。 “阿冲!”宫乘月高兴地对着窗外喊,“你怎么回来了?大军不是还要半个月才能回营吗?” 窗外正是去北狄打了两年仗的霍小将军霍冲,他隔窗小声道:“我一个人日夜兼程回来瞧你,路上骑倒了好多马呢。” 谢子澹仍然将宫乘月挡在身后,她不得不越过他肩膀问霍冲:“你这样溜进宫来,没被人发现吗?” 霍冲笑道,“你的侍卫,谁不认得我呀?皎皎,你近来可好?” 谢子澹轻咳一声,对宫乘月道:“陛下,霍……霍小将军这样闯进宫来,于理不合,若是叫人知道了,难免会弹劾霍将军教子无方,也会责备宫中侍卫守备失职……” “谢子澹你这个小古板,我来见陛下,只要陛下不说,谁还敢说什么?”霍冲在外头拉动窗格,竟是想翻窗进来。 宫乘月看看谢子澹,又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阿冲,子澹说得对,你这样叁更半夜地闯进来,有损你自己和霍将军的名节。你还是先回去,等回头霍将军领着大军凯旋了,咱们再见面不迟。” “什么!皎皎,你我两年没见了……”霍冲还要争辩,谢子澹再度打断了他,“巡夜的侍卫马上就要来了,你再不走,就要被更多人发现了。” 霍冲哼了一声,对宫乘月道:“皎皎,那回头北伐军凯旋时,你可要到城门上迎我啊。” 宫乘月又笑,“我上城楼可不单是迎你,是迎你母亲霍将军,还有二十万北伐将士。” 霍冲连连吃瘪,气得一跺脚,“我先走了!” 霍冲说着,窗外便传来脚踏屋瓦声,想来是他飞身远走了。 宫乘月还在窗口呆了片刻,才瞧瞧谢子澹,笑道:“两年不见,阿冲还是这般鲁莽。” 谢子澹却笑不出来。 他与霍冲都是世家子弟,从小便时常被母亲带着入宫玩耍,两人都是帝君的人选之一,若说脾性相投,那恐怕霍冲比他更讨宫乘月欢心,只是先皇念着他端庄斯文,又是文臣之后,更适合做这后宫之主,才让他做了这帝君。 宫乘月与他成婚时刚刚十七岁,原本按着祖制,待宫乘月十八岁成年后便会再纳侧君和小郎君们,而霍冲,便是板上钉钉的侧君人选。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宫乘月与他成婚刚半年,就发生了北狄猎场刺杀一事,北狄大军同时趁机南下,偷袭了西北数十个镇子,先皇忧虑成疾,转眼驾崩,宫乘月便登了基,又将霍冲母亲霍英慈将军派去北伐,霍冲也从军一道去了北方。 谢子澹侥幸独占了宫乘月两年之久,如今皇帝的侧君就要回来了,他如何笑得出来? 单是两人隔窗聊天这副热络劲头,便叫他心头刺痛,竟胜过方才的毒发疼痛万分。 只是他不能显露自己“善妒”,硬是绷住了面孔,低头对宫乘月温声道:“霍冲既然平安归来了,陛下也尽可以放心了,今晚便早些歇息,睡个好觉吧。” 宫乘月揽着他腰,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帝君要留在我寝宫中吗?” 谢子澹还从未在她宫中过过夜,心里自然是想的。 只是下腹处的血脉又开始涌动,他知道自己再不走就要毒发失态,只得狼狈地寻借口道:“陛下……时辰不早,臣……臣的寝衣不在……” 宫乘月不说话,只是仰脸盯着他看。 他目光闪躲,她便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缓缓地松开了他腰,捏了捏他手道:“既然如此,帝君便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谢子澹跪下告辞,黯然走了。 待他出了殿门,宫乘月便叫来刘安,命他悄悄跟着帝君回去,若是发现帝君身子不对劲,便速来禀告。 刘安远远地跟在帝君和一群侍从后面,只见帝君脚步虚浮,走得跌跌撞撞,却坚持不让人扶。 谢子澹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长极宫,而是在宫中漫无目的地逛了好大一圈。 一行人七绕八绕地,不知如何就绕到了内侍们居住的围房后面。 此时夜已经深了,宫中的内侍们多半已经下值睡了,却见一个身影扒在某扇窗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9.好玩。 “什么人!”帝君当头一声大喝,身边立刻有人冲上去,将那贼头贼脑的人掐住了。 “放开我!”竟是个娇俏的年轻女子,有人拿了灯笼一照,立刻匆忙跪下道:“是公主!” 谢子澹辨认了一下,也急忙跪下行礼,“不知公主深夜在此所为何事?臣冲撞了殿下……” 宫望月连连“嘘”他,目光在他身边侍从身上逡巡了一圈,一眼看见队伍最远处的刘安,目光闪了一闪,将帝君扶起来道:“帝君,你可别行此大礼啊。我只是……有些睡不着,出来胡乱走走。” 谢子澹起身躬腰道,“已经这个时辰了,宫中守备竟如此懈怠,让公主一个人在这黑夜中犯险,若是出了事该如何是好?臣明日便整饬这宫中守卫……” “别别别。”宫望月慌忙摆手,悄悄凑到他耳边道:“帝君,你可千万别告诉我皇姐,今夜在这里遇到了我。这样吧,我跟你说个她的秘密,就当交换,可好?” 谢子澹还在为难,宫望月已经踮脚对他道:“我皇姐可爱吃螃蟹啦。只是祖宗有规矩,再喜欢的东西,也不可贪吃,所以她每次都只能尝那么一两口,眼下正是螃蟹肥美的时候,你悄悄备了蟹宴,让她敞开吃个够,她一定高兴!” 谢子澹皱眉,“这可不合规矩……” 宫望月直跺脚,“你怎么这么迂腐!皇姐就喜欢偶尔坏一坏规矩,你却老要拘着她!” 没等谢子澹再出声儿,宫望月便指了指刘安道:“刘安,你送我回宫吧。” 刘安瞧了瞧谢子澹,虽面露难色,但终究还是拗不过公主,只得小碎步上前伺候。 谢子澹见刘安现身,知道是宫乘月担心他,特意派了刘安跟着,心里不禁也暖了叁分。 刘安要送宫望月回寝殿,宫望月却七弯八绕地乱逛,兜了老大一个圈子,回了寝宫却还不让他走,非得让他给自己倒茶,捧着茶杯坐在榻上,两条小腿一悠一荡地,问他:“前两天赏你的笔墨纸砚,你怎么不要?” 刘安恭恭敬敬道:“世间男子读书识字的都少,奴身为内侍,连男子都不如,要笔墨纸砚又有何用?” “哼,骗人。”宫望月看天道,“我皇姐分明说过,把你和刘全留在她和帝君身边,就是因为你们两人也是世家出身,识得字,读得书的,这会儿跟我又装什么?” 刘安跪在地上不抬头,“即便认得几个字,奴也无需写什么字,帮宫内贵人偶尔写些传些字条什么的,也用不上公主赏的那样贵重的笔墨纸砚。” 宫望月将手中茶盏放在桌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来:“可我怎么听说你挺爱偷偷画画儿的?画画不需要文房四宝吗?” 刘安大惊,“公主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刘安不曾……不曾画过什么画……” 宫望月见他一脑门字的汗,愈发笑得开了。 刘安正惴惴不知这公主要做什么的时候,公主身边的宫女宝珠突然小跑进了殿,怀里还捧着一大堆书画卷轴。 刘安一看宝珠怀里的东西,便整个人都僵硬了。 宝珠跟宫望月一般年纪,都刚满十七,团团脸上写满了亢奋,一把将怀里的卷轴全都散在公主榻上。 宫望月一幅幅展开,口中啧啧不断。 “刘安你还想骗我,你这画得不是很好嘛,瞧这五马图……” 冷汗顿时爬满了刘安的后脊梁。 方才在围房那儿遇到公主,他便觉得不对。 公主探头探脑窥视的,分明就是他和刘全的房间。 想来当时宝珠正在他们房间里“寻宝”,而公主正在外面给她望风。 “咦,这是什么?”宫望月缓缓展开了一个细长卷轴。 是刘全不知从哪儿寻摸来的春宫! 公主虽然还是个闺阁女子,却对这春宫图颇有兴趣,展开研究了半天,似笑非笑地问刘安:“想不到你平时看着正经,原来整日里想着的,都是这些……” “不是!”刘安再也忍不住了,昂起头来看着宫望月,急匆匆地解释:“这……这不是奴的,是……是奴的弟弟不知从哪儿找来,说是……说是要给帝君的……” 宫望月挑眉。 她与刘安四目相对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桌子道,“好,我信你。这卷轴,回头我替你给帝君。” 刘安吓得还要辩解,宫望月已经又捂唇而笑道:“不过你画的这些画儿,可都得留在我这儿。回头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哄得我开心了,就还一幅画给你。” “公、公主……”刘安看向公主明媚动人的笑,心神骤然恍惚,猛然间没了挣扎的心思,颓然俯身磕了个头,轻声道:“多谢公主照拂。” 刘安走后,宫望月大为得意,同宝珠切切磋磋小声嘀咕道:“我都说了,这招一定好使吧!抓住了他的把柄,还怕他不听我的指派?” 宝珠捂嘴偷笑,“公主,是刘内官不同您计较罢了。私下画画儿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罪名,您即便是告到陛下那里,陛下也不过就一笑了之了,也不会把刘内官如何。人家啊,是不愿意顶撞您,顺水推舟罢了。” 宫望月笑得更开心了。 宝珠又问:“公主,您小时候刘内官也不知道抱过您多少次,对您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为何您偏偏喜欢寻刘内官的开心啊?” 宫望月老神在在地展开一幅刘安的画作,“我才不是寻他开心。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他。” 周围没人,但她还是左顾右盼一番,才偷偷对宝珠道:“听说西市开了两年,里面不光有五湖四海的奇珍异宝,还有好多长得奇奇怪怪的胡人,有些竟然是蓝眼睛黄头发的,我可想去看看了。可出宫哪有那么容易?得有官位高的内侍带着才好。我利诱,刘安又不要,可不只能威逼他了?” 宝珠摇头叹气,“也就刘内侍心甘情愿地被您威逼……” “而且他平时多正经,四平八稳、一板一眼的,方才看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可太好玩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刚才刘安解释那春宫图来历的慌张样,同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前期情节不会很复杂,基本都是为了卿卿我我设定的。如果心情好能展开认真写的话,可能才会出现一些稍微复杂一丢丢的情节,比如去宫外啦,国外啦,等等……) (珠珠不易,凌凌叹气,哎……心酸……) 10.禁欲 第二日一下朝,宫乘月便听说帝君要整饬宫中守卫。 这原本也是帝君的分内之事,宫乘月只笑笑道:“下回吃螃蟹,叫上帝君就不用备醋了。随他吧,叫他悠着点儿便是,别累坏了身子。” 转眼便是十五,按规矩,皇帝要去帝君宫中过夜的。 宫乘月近来忙着新税法之事,日日挑灯夜战,到谢子澹那儿时已经快叁更天了。 夜里起了秋风,刮得落叶满地,月亮也看不见影子。 谢子澹带了人在长极宫门口等她,远远地便跪了一片。 宫乘月从肩辇上跳进谢子澹怀里,笑着问:“这么冷还出来做什么?当心着凉。” 谢子澹对她温柔地笑笑,“想早些见到陛下。” 话还没说完,他脸就先红了。 宫乘月惊讶地仰头看他。 帝君怎么会神智清醒地说情话了? 想必是霍冲就要回来了,他开始绷不住了? 她没拆穿他,只是携着他手进了殿。 殿中烧着地龙,一派温暖如春, 谢子澹亲手替宫乘月宽去了外袍,拉着她到书案前坐下,又命人熄了灯。 宫乘月不知他要做什么,只笑嘻嘻地问:“伸手不见五指的,帝君要做什么?” 谢子澹默默从案上木匣中拿出一样东西,放在她面前。 “哎呀!”宫乘月惊喜地叫了一声,一把将那东西拿在手里反复地看。 那是个小小的琉璃塔,也就小臂长短,是由无数片指甲盖大小的琉璃片拼接而成。 塔尖的琉璃片是淡淡金色,从上至下渐渐化为绿色,整个小塔晶莹剔透,巧夺天工。 塔尖一层里还嵌了只夜明珠,波光流转,从里而外映得整个琉璃塔粼粼闪闪,仿佛活过来似的,将她的脸庞都笼在清灵的光中。 “这不是我当年摔碎的那个琉璃塔吗!你从哪里又弄来了一个?” 宫乘月指尖摸了摸冰凉细腻的塔身,仰脸问。 这个琉璃塔还是她十五岁生辰时,谢子澹不知从哪儿寻来送给她的,她不过把玩了片刻,便不留神滑了手,琉璃塔砸在地上,碎了一半。 她见过玩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琉璃塔碎了便就碎了,也从未放在心上。 谢子澹对她淡淡地笑:“此塔世间唯一,哪里能找到第二个?是我近来闲着无事,找了工艺精湛的师傅,教我一点点将摔碎的地方补起来的。” 他拉着她手,引着她指尖到塔顶上,“当年虽然摔碎了些,但都是塔尖这儿的琉璃片裂了,换了新的重新镶嵌,便看不出来了,塔身倒都还是好好儿的,不然可就没法修了。” 宫乘月一双眼里都是惊讶,“这种手艺活儿,怎么能让帝君亲自做?” 她爱不释手地盯着琉璃塔又摸又看,只见它毫无瑕疵,比记忆中甚至还更精巧几分。 谢子澹依旧站着,掖着双手,语气平和地看着她,“臣平素无事,也不会什么,能替陛下做些小事,讨陛下高兴片刻,便也心满意足了。” 宫乘月站起身搂住他脖子,将脸倚在他肩上,轻声道:“辛苦帝君了,我很高兴。” 他抚抚她的秀发,又在她耳际亲了亲,道:“陛下忙了一日,想必累了,不如先去沐浴?” 宫乘月点点头松开他,被人伺候着去了殿后,手里一直紧紧攥着那个失而复得的琉璃塔。 浴桶深深,热水漫过她的肩膀,宫乘月这时才觉出些累来,疲乏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时辰太晚,她只泡了片刻,便扶着侍女的胳膊站了起来。 热水泡得人手脚发软,宫乘月也开始睡眼惺忪。 恍惚间有人接替了侍女扶住她,还往她眼上蒙了锦带。 “陛下莫怕,是我。”帝君的声音温柔似水,宫乘月点了点头,摸索着搂住他脖子。 谢子澹将皇帝打横抱起,摒退了左右,亲自抱着她走回寝殿,将她放在暖洋洋、香喷喷的锦被中。 她模模糊糊地伸手就去够他,把他拽上了床,搂住他脖子不放,喃喃地叫“子澹……” 谢子澹俯身下来,浅浅地吻她额头。 可她觉得不够,扭了两下,硬是找到他的唇,张口就含住了,嘟着嘴用力吮吸。 谢子澹顺势侧躺上床,将她搂进怀里。 吻到一半,宫乘月突然清醒了坐直身,拽下自己脸上的锦带看着谢子澹道:“这样不成,会毒发的。” 前两日她便听说他毒发了一次,按太医院院正陈素说的法子,当场煎了令人昏迷的麻沸散服了下去,才勉强撑了过去。 谢子澹被她推开,怔愣了一下才苦笑道:“无妨。太医院叫我禁欲,在故纸堆里翻了这许多日,终于翻出了禁欲之药给我吃。” 灯烛已熄,唯有床头的那个琉璃塔发着幽光,给他的脸平添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忧愁。 (感谢留言中的GIN同学,跟我讨论了很多内容,还指出了bug:公主既然是皇帝的妹妹,就应该叫长公主了。从本章开始改过来了,之前的章节因为不想破坏整齐划一的更新时间,就没有一一修改,还请大家原谅强迫症作者。) (另外关于设定和情节感情,作者希望能够通过行文慢慢展开,就不写小作文了,但大家的讨论都很有启发,让作者可以综合考虑各方面因素,爱你们哦!) 11.霍将军。 前两日谢子澹毒发,乃是因为看了长公主宫望月送来的春宫图。 长公主丢下春宫便走,叫他好好伺候她皇姐。 他当场就板了脸,可回转来犹豫半晌,还是悄悄展开了卷轴。 春宫画得直白,他看了两眼便觉得自己万万做不出那等淫荡之事来。 可卷轴中的女子身材匀称,略显丰腴,白皙中泛着健康的淡粉,与宫乘月的身形极像。 谢子澹立刻起了反应,那要命的毒便瞬时发作起来。 每次毒发时全身的疼痛都远超上次,他很快便坚持不住,后来被直接灌了服药,晕了过去。 醒来后他在药效下浑浑噩噩了一两日,连脚步都是漂浮的,想到自己毒发时不知多狼狈,那张春宫大概也摊在案上被人看见了,更是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太医院的院正陈素没有追问他为何会毒发,只是叮嘱他要清心寡欲,千万不可再想旖旎之事,还特特儿地亲自给他送了药来。 宫乘月担心地看看他,试探着摸了摸他腿间的物事。 方才两人亲昵了一会儿,但他那儿此时还是软着的,宫乘月不禁问:“竟然还有令人禁欲的药?” “这宫中祖祖辈辈有多少不得宠幸的男子,若是都禁不了欲,那还得了。”他将她作怪的手拉上来,贴在唇边吻了吻,“管不住自己的,便只能靠着禁欲的药了。服一次,可以清心寡欲十二个时辰,今日知道你要来,我便提前服了药。” “那真是委屈你了。”她抬眼看他,怜爱地摸摸他面颊,“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这种让人心如止水的药呢?” 帝君抬手将锦带重新蒙回她眼上,边蒙边微笑道,“陛下当然不知。先皇与先帝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宫中多少年没有其他男子了,先帝君从来用不着禁什么欲,陛下想来也没听说过此药。” 宫乘月摸索着抱他,叹气道:“可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真好吗?母皇崩逝后,父君安排好诸事,便自刎随她去了……若是母皇有其他郎君,想必父君也不会如此情根深种。” 她指尖摸到了他背上一块不小的圆形伤疤,那是两年前中了那支毒箭留下的。北狄人的箭头带着倒刺,拔出来时尽管万分小心,还是带出了不少碎肉,养了好几个月才勉强养好。 谢子澹被她摸得微微发痒,低头看向她的双目中俱是温情,“即便有其他郎君,想必先帝君对先皇也是一样的情根深种。” 他侧躺上床,将她揽进怀中,微微叹了口气道:“……对一个人用情多深,和她对你用情多深,本就毫无关系。” 她看不见他,他才能顺畅地同她表白心迹。 “陛下,臣已经没有其他奢望了。那琉璃塔碎了还能修补,但臣这副身子……却修补不好了,好在霍将军很快便会回来入宫,他年少气盛……想必……”他哽了一下,终究没说下去,只是声音愈发低了,“……将来,陛下身边还会有更多年轻温存的小郎君,只盼陛下今后偶尔想起我来,能记着我一两分对陛下的忠心……” 宫乘月心中既难过又感动,将脸埋在他胸前,只觉得脸侧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知道是他将她的那枚玉佩穿了绳,贴身挂在脖子上,日日紧贴在胸口,便愈发心软无比,脱口而出道:“子澹,你永远都是我的帝君。” 即便在意乱情迷间,她也只说“他永远都是帝君”,从不曾提过自己对他是何感情。 谢子澹只笑笑,并不接话。 他将她抱紧,轻抚她圆润丰腴的肩背腰线,轻声道:“陛下睡吧,近来辛苦,都清减了……” 宫乘月把脸贴在他胸前,疲乏渐渐无法抵挡,陷入梦乡前又喃喃地叫了一声“子澹”。 他低低地应着,小心翼翼地轻吻她的额心,身边温暖,心底却凄凉一片。 再过叁日,大军凯旋,他的皎皎,便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 他刚过弱冠之年,却隐隐约约觉得此生已经没有什么期盼希冀了。 叁日后的清晨,宫乘月带着百官在玄武门城楼上迎接凯旋的北伐军。 秋风瑟瑟,风声挡不住老远传来的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红枫满眼,遮不住大纛上一个遮天蔽日的“霍”字。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第二个男人哈哈哈。) (因为不是无脑开车,所以虽然是NP,但希望每个男人的感情线都能交代清楚。) (当然具体有几个男人还完全没有想好……) (求珠珠*n……) 12.侧君。 霍家世代为将,治军严明,大军虽在西山大营驻扎,今日进城封赏的只有一千骑兵,但这一千个人和一千匹马走起来仿如一个人,连一声多余的咳嗽声都听不见。 城门大开,迎军的鼓声阵阵敲过,宫乘月在高高的城楼上朝着缓缓策马入城的霍英慈将军遥遥挥手,底下的千人大军便爆发出齐整的喊声:“天佑大晏!吾皇万岁!” 在这一片严整肃杀的气氛里,突然有人远远地朝宫乘月挤了挤眼,还肆无忌惮地飞了个吻上来。 那人银甲白袍,就纵马跟在霍英慈身后,眉飞入鬓,一脸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正是霍英慈的儿子霍冲。 宫乘月被他逗得一笑,好在赶紧绷住了,没有当众失礼。 此次北伐举大晏全国之力,历时两年,死伤数十万,终于将多年宿敌北狄尽数踏平,囊括进了大晏的疆域,算得上是大晏立朝两百年来的一桩大事。 也合该是北狄气数要尽,原本两国战势焦灼,但一年前北狄王室突然为了夺嫡内斗起来,儿子弑父,兄弟残杀,内斗间便死了十来万北狄人,大晏军捡了个大便宜,很快攻占了北狄大半江山,只是北狄都城固若金汤,若不是霍冲不要命地杀进去,只怕如今还在围城苦战。 大军入城,千夫长以上的将领不论男女都进了殿前一一封赏,宫乘月亲自念了所有人名和赏赐,以示嘉赏。 大晏祖制,男子最高只能做到四品的轻车都尉,战场上仍要听命于女将军的派遣。 最后一个领赏的自然是北伐主将霍英慈,此次战胜,宫乘月直接封了她做镇北王,领亲王衔,将原本北狄的大片草原土地都划入她的辖下。 只有一人没有赏赐,那便是霍冲。 论功行赏完了,又有礼部两名官员展开极长一幅白色卷轴。 那卷轴上写满了北伐牺牲的将士,姓名籍贯及官位,一字不少,都是宫乘月漏夜一笔一画亲手所书。 “我大晏此番经百年之功,终于灭了宿敌。但北狄虽灭,北狄人仍在。”宫乘月站在丹陛之顶朗声道,“北狄人既已归顺我朝,那教化蛮夷之责,我大晏责无旁贷。大晏牺牲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白死,你们既然替朕开疆辟土,那朕便定会用国泰民安、海清河晏的盛世报答你们。” 底下山呼万岁之声震耳欲聋,连大殿的金顶似乎都跟着微微颤动。 庆功大典结束后已是午后,领了赏的诸位将领纷纷回营去了,镇北王和霍冲却被留下来,稍作歇息后,晚上另有家宴。 既是家宴,来的人便不多了。 除了皇帝宫乘月、帝君谢子澹、长公主宫望月,几个先皇留下的顾命大臣外,便只有一位皇亲国戚列在席中,乃是先皇的哥哥、宫乘月的舅舅宫明煜。 皇室男子虽能封王,但也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宫明煜夫人乃是钦天监监正,名叫齐文然,生就一幅仙风道骨,等闲也不见外人,宫明煜也是个不管事的闲散王爷,平时只爱研究木匠活,两人倒是极为相配。 宫乘月坐在上首主位,因了心情大好,便不断举杯祝酒,谢子澹见状便悄悄抢下酒壶,在酒里掺了大半壶水,亲自给她斟酒。 筵席过半,霍英慈起身行礼道:“陛下,臣整饬大军后,下月便将开拔北狄,为陛下镇守疆土,开化北狄降民。” 宫乘月连连点头,“辛苦霍将军……不不,辛苦镇北王了。将北狄疆土划入我大晏、令北狄王俯首称臣,这只是第一步,北狄人非我族类,要将他们大片河山真的变成我大晏国土,还有许多事要做。将我们大晏的繁华带去北狄,让北狄人也过上富庶的日子,不用颠沛流离,还要花上好多年的时光。” 她的野心,从来都不止于打败敌人,而是要让敌人心甘情愿地成为自家人。 霍英慈俯首道:“陛下,我朝与北狄连年征战,虽也曾几次大败北狄,但总是好景不长,十几二十年后便让他们重新反了去,臣觉得,若想一劳永逸、彻底将北狄变成我大晏的一份子,只有一个法子,便是向北迁都。” 迁都一事也不是第一次提了,大晏立朝时曾偏安南方,随着国力日渐强盛,疆土渐渐北扩,如今的都城,已经不在大晏的核心地带了。 “嗯……”宫乘月微微颔首,“既然北狄已归我大晏,那迁都一事,确实是该好好思量了。不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今日是家宴,暂且不论国事。” 宫乘月既然这么说了,霍英慈立刻接话,看了一眼坐在最下首的霍冲又道:“臣不日即将北上,只是有一事,臣不大放心。臣子霍冲,骄蛮无知,莽撞粗鲁……需得有人看管……” 宫乘月笑而不语,早有齐文然受了她的旨意,起身道:“陛下、镇北王,臣夜观天象,本月二十八,是个红鸾星动、宜嫁娶的好日子。臣忝为陛下长辈,便斗胆进言,先皇尚在时,便有意将霍小将军赐予陛下为侧君,不如就趁这好日子,也趁镇北王还在京中,将喜事办了吧。” 霍冲从入席开始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话都不敢说一句,一颗心悬在半空,就在等着此刻。 齐文然话刚说完,霍冲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住了宫乘月,又不放心地看看谢子澹。 谢子澹垂头敛眉,一动不动,宫乘月则远远地与霍冲对视一眼,含笑道:“母皇父君都不在了,自然听皇舅母的。” 席间众人大喜,纷纷起身庆贺,霍冲一张白了半晌的脸终于带上了血色,憨憨地摸摸自己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 此事一定,席间便愈发活络了起来,酒又过叁巡,霍冲起身单膝跪下,对宫乘月道:“陛下,臣此次从北狄归来,带了个礼物给您。” 宫乘月笑笑,“噢?侧君已经带了好多皮毛裘草、珍奇异宝回来了,还有什么礼物?” 霍冲被她这声“侧君”叫的合不拢嘴,一边招手命底下人将“礼物”抬上来,一边骄傲道:“臣带给您的礼物,自然是世所罕见。” 那礼物被装在老大一个箱子里,箱子外面还罩了一大块黑布,笼得严严实实。 霍冲上前将黑布一把掀开,只见里面竟是一只铁笼,铁笼里站着只半人多高的海东青。 海东青乃是猎鹰,南边少有,这只海东青全身乌黑,唯有头顶心几撮白毛,站在笼中依然威风凛凛,一双眼睛精光四射,不见丝毫困窘之色。 霍冲上前,将笼门打了开来。 众人一片惊呼,谢子澹立刻闪身挡在宫乘月面前。 13.俘虏。 霍冲打了个呼哨,只见那只海东青缓缓踱步出来,竟然用喙蹭了下霍冲手臂,以示臣服。 霍冲得意地笑笑,指了指大殿门口的房梁,对海东青又吹了声哨。 这只海东青显然被他训熟了,径直飞上房梁,居高临下地睥睨了众人一圈,待霍冲一个呼哨,又径直飞下来,目不斜视。 “好了,显摆得够了。”霍英慈对霍冲道,“不过是捡了只鸟儿,这样巴巴儿地一路运回来,天天睡觉都带在账里,玩物丧志。” 她虽然骂得轻描淡写,但席间诸人谁不知道驯服这样一只猛禽多了不起,宫乘月更是看得呆了,越过谢子澹的肩膀,盯着笼里的海东青看着。 霍冲知道她喜欢活物,看她两眼放光的样子,掩饰不住地道:“送给你的,养在你宫里吧!” 两人从小这样说话没规矩惯了,宫乘月微微白他一眼嗔道:“什么你宫里我宫里,很快你就跟我住一个宫里了!” 霍冲揣摩一下,忽然红了脸,讷讷地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大晏朝堂素来不是尊卑森严的调调,席间诸人都是长辈,见状纷纷笑起来。 只有户部尚书谢淳不放心地看了眼帝君谢子澹。 谢子澹一贯是风姿绰约的,脸上既没什么特别高兴,也没什么不高兴,只淡淡的,仿佛方才的事跟他都毫无关系。 他低着头,事不关己地剥着螃蟹,拆了一只完整的蟹肉后,便悄悄放在宫乘月的面前。 宫乘月拿宽袖挡着,悄悄捏了下他手,捂唇同他咬耳朵道:“这种事,怎敢劳驾帝君来做。” 谢子澹笑笑,反捏了下她的手,凑到她耳边道:“陛下高兴就好,今日不会有人拦着不让陛下贪吃了。” 霍英慈见宫乘月刚跟霍冲眉来眼去,接着又跟谢子澹打情骂俏,不禁起身打岔,又道:“陛下,臣也有样礼物,要送给您。” 宫乘月忙叫呈上来,只见她送的“礼物”,也是个半人高的、蒙着黑布的笼子。 只是这次笼子打开,里面却是个人。 大概是要见皇帝,这人被换了一身新衣,洗刷得干干净净,但却蜷着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之间,坚持不肯看宫乘月。 霍英慈解释道:“这是北狄老可汗的小儿子,叫托托。去年老可汗被他的长子杀了,王室里几个王子斗得你死我活,最后叁王子继位,将剩下的四五个兄弟全都杀了。托托此前因为跟我朝大军打了一仗,不敌被俘,倒是因祸得福,在我军中逃过一劫,留下了小命。” 她正色对宫乘月道:“陛下,眼下的北狄可汗虽投了降,但蛮夷难测,说不准哪天便要反目,到时有托托这个先可汗骨肉,挑起他们内斗,还能让北狄内乱一次,我们好不战而屈人之兵。” “镇北王所言极是。”宫乘月点点头,远远地打量那笼子里蜷成一团的人,只见他十叁四岁的年纪,长得倒挺俊俏,一头黑色的卷发也没束起来,散落在肩头,一双眼睛盯着桌上的饭菜看,像只受惊受饿的小狼。 “先将他放出来,给他吃点东西吧。”宫乘月指指托托道,“别说我们天朝上国,连饭都不给俘虏吃。” 霍冲亲自过去,将笼子打开,把托托放了出来。 托托双手被反剪缚在身后,霍冲一脚踹到他膝窝,逼得他跪下,又从自己案上随意拿了一碟肉来,扔在托托面前,按他头叫他吃,托托则宁死不屈,梗着脖子跟霍冲较劲。 霍英慈在旁解释道:“托托跟我军那场大战就是跟霍冲打的。霍冲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兄弟被托托一箭射中了大腿,又被他绑在马后,拖了几里路才死。” 难怪两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宫乘月对霍冲道:“好了,人家都是俘虏了,还计较什么?” “若不是他对你有用,我早一刀捅死他了。”霍冲虽松开了托托,但还是气鼓鼓地抱臂转过了身,平素明亮的俊脸上都是怒容。 宫乘月站起身来,走到霍冲边上按按他肩,笑道:“侧君辛苦,我还有事想问他。” 霍冲又给她一声“侧君”叫得没了脾气,宫乘月则低头打量了两眼托托,问他:“你会说汉话吗?” 托托显然能听懂,狠狠地抬起头来,瞪了她一眼,又桀骜地瞪一眼霍冲。 “听说你们那儿,男人比女人还尊贵?一个男人常常要娶好几个夫人?你的父汗,就是因为有好几个夫人,每个人夫人又有儿子,大家互相不服气,才打起来的?” 宫乘月问话,托托全当没听见,一直翻着白眼看天。 那盆肉就在他面前飘着香气,他看都不看它一眼,肚子里却发出老大一声动静,显然是饿极了。 宫乘月忍笑弯腰下去,将食盘往他面前放了放道:“先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回话。” 没想到宫乘月刚一站直,托托却猛然暴起,背着双手半蹲起来,一口咬住了她右手手腕。 14.鲁莽。 霍冲大惊,飞身跃过来一掌拍在托托脑后,岂料托托使上了十二分力气,一时竟没被霍冲拍开。 霍英慈一个箭步上前,抬手就按住了托托颈后大穴,托托立时晕了过去。 殿里诸人已经纷纷站了起来,大惊失色地往这边看,宫望月大声尖叫“皇姐”,谢子澹则从正座一路疾走,搂住了宫乘月,将她右手臂拉起来,撩开袖子急切地问:“陛下怎么样了?” 托托嘴上力气极大,虽隔着衣衫,却还是将宫乘月手腕上方咬出一圈极深的牙印,已经见了血。 宫乘月何曾受过这种伤,立时就疼得掉了眼泪,谢子澹一边大喊“传御医”,一边已将她打横抱起,匆匆往后殿而去。 霍冲跟着要走,宫望月气急呵斥他道:“都怪你!把那个野人惹毛了,才咬我皇姐的!” 霍冲脚下一顿,愣在当场,便没敢再跟上去。 一场宫宴就这样不欢而散,太医院院正陈素很快被传来,给宫乘月看了伤,说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处理了伤口,留下了治外伤的冰肌膏,道是每天擦上叁次,便不会留疤。 宫乘月待痛劲过去了,便叫来刘安吩咐,让霍英慈和霍冲好生回府休息,托托一事纯属意外,不怪他们。 “至于托托……”她躺在榻上,抬头看看站在一旁的谢子澹,问:“帝君觉得怎生处置他好?” 谢子澹一张脸都是白的,牙咬得颌骨都突出了,强忍着怒意道:“让他去给羽林卫养马好了。” “帝君这个主意好。”宫乘月笑道,“就这么安排吧。” 刘安答应着去了,宫乘月又叫宫望月回去歇息,寝殿里只剩下了皇帝和帝君两个人。 宫乘月拉了拉谢子澹衣袖,他才回过神来,在她榻边坐下,万般小心地捧起她手臂看了看,直是摇头叹气。 宫乘月将那冰肌膏递给他道:“你替我上药呀。” 谢子澹僵硬地接了玉盒,抹了些药膏在指尖,边吹边往宫乘月的伤口上擦。 “帝君。”她靠在他肩头,贴着他脸道:“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生气的样子呢。” 谢子澹不接茬,只将薄唇抿得紧紧的,手上动作虽然轻柔,但整副身躯都绷的像一张硬弓,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宫乘月抿抿嘴又道:“我知道,你与其说是生那个托托的气,倒不如说是生霍冲的气,对不对?” 谢子澹手下僵了僵,又给她抹了会儿药,才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道:“他太鲁莽。” 宫乘月笑着点头,“是呀,所以你是帝君,他是侧君呀。” 她拿没受伤的胳膊搂住了他腰,往他肩上一蹭,又道:“霍冲虽然是鲁莽了些,可霍家世代都是良将,用兵如神,听说霍冲的姐姐也是战场上的煞神,既然要让霍家替朕守着边疆,那留着霍冲在宫里,才不怕她们有贰心,是不是?” 几句话听得谢子澹又喜又悲。 喜的是她拿他当自己人,连利用霍冲牵制霍家的事都跟他说。 悲的是她明明也是喜欢霍冲的,却要拿这种借口骗他。 叁个人同年生的,他最大,霍冲其次,宫乘月比他们俩小几个月,叁个人从小见过无数次,多半时候,都是霍冲带着宫乘月爬高上低的,而他总是跟在两个人身后,叫他俩不要胡闹,替他俩收拾烂摊子。 先皇开明,从不拘着她们玩耍见面,叁个人常常同进同出,但谢子澹心里清楚,宫乘月一定更喜欢跟霍冲在一起。 她跟霍冲在一起时,明显整个人都眉飞色舞、活泼开朗得多。 就连刚才那两声“侧君”也是脱口而出,叫得情真意切的。 他不出声地继续给她擦药,许久后才识趣地问:“将两仪宫给侧君,如何?” 两仪宫离宫乘月居住的芙华宫极近,果然宫乘月笑咪咪道:“都听帝君安排。” 谢子澹明知她只是嘴上甜,却还是没出息地笑了笑。 她搂住他脖子往他怀里一赖,轻声道:“今日有些累了,帝君等我睡着了再走,好不好?” 他被她哄得神魂颠倒,抱住她哄小孩儿似的轻拍了两下道:“好。” (作者一般不解释自己的情节和感情,不过关于称呼等设定还是解释一下: 1.内侍的问题。不管男尊还是女尊社会,男人最重要的欲望仍然是繁殖,所以阉了做内侍,仍然是对男性的惩罚手段之一。虽然女尊了,但也不是什么男人都有资格跟宫中女子进行性行为的,注意,这个宫中女子不止是皇家女子,连女官、侍女都包括在内,所以一定会有宦官的存在。但内侍要不要自称“奴”,确实有纠结过,因为奴字是女字旁,想过要用“仆”的,但“仆”明显没有“奴”的侮辱性强。中文语境就是一个男权语境,很多时候比较顺畅的表达方式都是男权社会下的,如果不用,行文就会变得奇怪。所以准备以后不得不用到这种词的时候都解释一下,让大家也能看看语言是怎样反应社会阶级的。也有些词可能是无意识就用了,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是男权词汇,如果大家发现了,也可以在留言中指出,我会在后面更新中补充说明。 2.“不论男女”这个词是我特意用的。因为是封赏的环节,想强调的是“即便是男的也得到了表扬”,所以把“男”字放在了前面。本来没有打算解释,不过有读者提出了,就还是说一下。但是同样的,也是为了行文通畅,其他地方可能也没有特意倒过来变成“女男”。 3.本文的社会设定会随着行文慢慢展开,不可能把设定都像说明文一样堆在开头,所以有些称呼什么的,还没有出现(其实是作者也还没想好,哈哈哈哈哈)。 15.想你。 宫乘月知道,谢子澹是最合适的帝君人选。 小时候他们一块儿长大,她总觉得他板着一张脸,小大人似的,不好亲近。 但他内敛温和,对她又死心塌地,从未行差踏错过,还为她以身挡箭,救了她一命,她除了敬重他,又多了几分感激。 至于喜欢嘛……她也不能说自己不喜欢他,只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太过安心平和,“喜欢”这样热烈的两个字,反倒极少挂上心头。 皇帝纳侧君的事,自然是要帝君来张罗的。 吉日就在十日之后,颇为急促了,但宫乘月全未操心,知道她的帝君都会为她料理妥当。 纳侧君并没什么大典,当日只是休了朝,皇帝在正殿受了文武百官的贺拜,午后还偷空批了些奏折。 侧君午后被凤鸾车接进宫,在两仪宫中等到晚上,宫乘月才按惯例身着喜服摆驾侧君宫中。 殿中燃着儿臂粗的红烛,宫乘月摒退了左右,一个人绕到寝殿,推开门来,发觉屋里竟然没人。 “阿冲?”她探头探脑地叫道。 房梁上远远地传来一声“哼”,宫乘月一抬头,只见一个玫红身影倒挂在房梁上,两腿勾住了大梁,脑袋冲下,手臂还死死抱着,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她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招手道:“阿冲你挂在那里做什么?快下来!” 霍冲坚持不肯,“这么晚了你才来!两年不见了,都不想我吗?” “咱们不是十日前刚见过嘛。”宫乘月还在冲他勾手,“赶紧下来,当心血冲得头疼。” 霍冲倒吊着看看她胳膊,颇有愧意地问:“你胳膊好了?” “都好了。”宫乘月撩开袖子远远给他看一眼,“你再不下来,我可要回自己宫中了。” 她作势转身要走,霍冲当即松开双腿,在空中翻了个身,稳稳地落在地面上,但胳膊还是死死抱着的,不肯松开。 宫乘月上前一步,绕着霍冲转了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点头道:“两年没见,你倒长高了。” 她绕到他正面,仰头又看了看他脸,又笑:“不过脸也黑了,上次都没细看。” 霍冲大窘,当即抬手捂住脸,急急地道:“回来待上一阵子,很快就白回来了!” 她眨眨眼看他,他也眨眨眼看她。 两人对视了会儿,霍冲突然伸手将宫乘月抱起来,“皎皎!我可想死你了!” 宫乘月顺势就搂住他脖子,腿也绕上了他腰,捧住他脸左看右看,嘻嘻笑着问:“都说北地熬人,风硬得像刀子,能把人脸都刮烂了,但我看你倒还好嘛。” 霍冲大言不惭道:“那是!我白天出去要涂蜡防冻,晚上回来还要用蜂蜜、羊脂抹脸,就怕把这张皮囊糟蹋坏了,回来你不肯见我,那可如何是好?” 宫乘月笑个不停,腿在他腰上缠了缠又问:“听闻霍小将军武曲星高照,在前线摸爬滚打两年,出入北狄敌营数次,却没落下一点儿伤疤?” 霍冲愈发得意,转身将宫乘月在身后书案上放下,立刻就解自己腰带,边脱衣裳边道:“皎皎你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动作极快地将自己脱了个精光,叉腰站在宫乘月面前,腿间的小兄弟神气活现地站着。 宫乘月没想到他如此皮厚,一边笑得直打跌,一边佯装捂眼大叫:“霍冲!你给我……” 话到一半,霍冲已经更加皮厚地贴上来搂住了她。 他声线忽然正经了些,“皎皎,我在外头七百二十叁天,夜夜都是靠着期盼这一刻活下来的。” 宫乘月被他正经得一愣,就在她愣神这片刻,霍冲已经上前一步,开始解她腰带了。 皇帝的朝服繁复无比,霍冲扯了两下不得其法,火一上头,便双手用力,刷地一下将她外袍撕成了两半。 宫乘月忍不住要踹他,但他整个人贴了上来,用火热的身子裹住她,双手则老实不客气地探入她小衣里面,口中喃喃地道:“皎皎,你不知道我多想你……等这天等了多久……皎皎……” 宫乘月早听说霍冲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杀进敌阵如入无人之境,从未有敌人伤得到他。 可英勇无双的小将军此刻语无伦次,手一碰到她胸前,便闷哼一声骤然腿软,几乎要跪在地上。 宫乘月不得不赶紧搂住他,忍笑又问:“阿冲,你我第一次……要在这书案上吗……” 霍冲急不可耐,仰脸殷切地看着她:“皎皎……我等了二十年,刚才又、又等了两个时辰……” 一双英气十足的眼睛带着波光看她,宫乘月也收了笑,腿勾着他腰,默默地将他拉近了些。 霍冲立刻撩起她裙子,却懵懵懂懂的,根本找不到入口,被重重里衫挡着,急得只能用光着的两腿蹭她。 (首-发:rourouwu.in (ωoо1⒏ υip)) 16.快 (po1⒏ υip) 宫乘月不得不自己脱了衬裙亵裤,挑眉看了看他。 霍冲心领神会,将她往书案外面拉了一把,双手抓住她的大腿,顶腰贴上来。 宫乘月用一根手指抵住他眉心,正色问:“霍将军,避子丸吃了吗?” 霍冲拿脸蹭她的手,“干嘛要我吃那个?现在宫中除了我,只有一个要禁欲的谢子澹,皎皎你只能生我的孩子了……” 宫乘月将他推远了些,微微皱眉道:“霍将军,不可鲁莽。” “皎皎……我吃了,我真的吃了。刘安盯着我嚼碎了吞下去的。”霍冲看她神色,顿时慌乱了,没口子地讨好道:“皎皎别再为难我了……好不好?我……” 宫乘月看了他两眼,忽然搂住他脖子,主动用唇堵住了他下面的胡话。 霍冲骤然睁大了眼睛,见宫乘月已经合上了眼,这才醒悟过来,专心致志地吻住了她。 在如刀的朔风中,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她的身子。 他想她一定是软的,热的,就像她这个人,总是笑眯眯的。 但他没有想到她这样软,这样热,那勾住他腰的柔滑大腿,那若有似无贴着他的酥胸,还有含住他下唇正在吮吸的水润双唇,都是这样软,这样热。 而她也没有想到他这样硬。 她偷偷地用手抚摸他胸前背后,年轻的身躯紧致坚硬,线条流畅,像块烫手的玉,她摸到哪儿,哪儿就愈发硬挺叁分,轻轻一按,便会有力地反弹回来,鲜活地令人爱不释手。 滚热的身躯贴在一块儿,两个人不知如何纠缠才好,双唇相凑,双腿互绞。 霍冲还是只顾乱顶,脑海一片空白,连方向都辨不清楚,宫乘月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沿着他腰线滑下去,绕到他腿心那儿,伸手指头顶了一把,才将他忽地一下,顶入自己体内。 “啊……”霍冲先叫了一声,受伤的小兽一般,猛地趴在宫乘月肩上,双颊骤然翻起红霞。 宫乘月刚仰脖适应了一下,他便突然发力,顶着她开始了攻势。 他的腰身遒劲有力,那双肌肉健壮的大腿不会累似的,速度极快地进出。 他不是宫乘月第一个男人,可是谢子澹即便在床笫之间都是温文有礼、进退有度的,宫乘月何尝体验过这种毫无保留的热烈。 转瞬间她便爱上了这种刺激,年轻男人的阳具坚硬得像一把剑,他的全身也都满是喷薄欲出的肌肉,宫乘月抓紧了他坚实的小臂,甬道被他紧紧填满,深深进入,很快便被他带得全身颤抖。 霍冲似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全被本能带着一般,进出得愈来愈快,两人腿间被汩汩流出的清液打湿。 殿中宽阔,两人的娇喘与闷哼声竟起了回音,帷幔重重,萦绕的全是旖旎风光。 霍冲进宫前,霍英慈曾专门命他父亲给他讲了许久床笫间的事,还教他晚间沐浴时先自己泄过一回,就为着此时不至于叫皇帝失望。 可到了这真刀真枪的时候,他竟什么都忘了,虽然想慢一点儿,但却根本克制不住自己,一边挺动腰身,一边神情迷乱地皱眉,喝醉了似的,哑着嗓子小声问:“皎皎……我……我怎么管不住我自己……” 一边尽力忍着想动得慢点儿,一边却不由自主地越来越快,霍冲很快便全身剧颤,软在了宫乘月肩上。 宫乘月拍拍他肩,安慰似的,“男子第一次都会很快。” 霍冲呆了很久才听见她这句话似的,先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想问“谢子澹是不是比我还快”,却又怕听她说谢子澹没他这样快,一赌气便将她搂腰抱起,径直往里间大床边走。 粗长的阳具还停在宫乘月体内,白液随着脚步汩汩而下,全流在霍冲自己的大腿上。 宫乘月蹬了两下腿,岂料霍冲力气极大,将她稳稳抱着,一路走到床边,轻巧地将她放在床上。 “皎皎,刚才那次……不算……” 他横着手掌,从她额头往下轻柔地捋了一道,像是要将她片刻前的记忆清空。 宫乘月还没来得及说话,霍冲便已俯身下来,无比小心轻柔地吻了上来。 (首-发:danmeiwen.club (po1⒏ υip)) 17.销魂。(半章H) 霍小将军十二岁那年,曾经偷偷想亲皇太女宫乘月。 他觉得她的小脸粉粉的,小嘴又红红的,想来应当像是个水润的桃子,又甜又软。 但尊卑有别,莫说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女,即便是隔壁家的小娘子,他也绝不能随意轻薄。 这个念想就一直憋到了如今,陪他熬过了北狄的暴风雪。 然而此刻真让他得偿所愿了,他却已经忘了自己肖想她的那些年,都在肖想些什么了。 无论他是肖想得多么活灵活现,都及不上此刻万分之一的销魂。 他只顾用全身缠着她,恨不得把她每一寸肌肤都贴在自己身上。 宫乘月被他整个人裹着压着,一手紧搂着他腰,一手按在他圆翘有力的臀上。 那要命的凶器根本未曾拔出去过,便又开始往她的深处顶了。 这回霍冲已没有那么急不可耐,而是放缓了,变柔了。 他埋头在她丰腴的双峰间,好奇地舔舔这边,又尝尝那边,劲腰带着胯间的事物慢慢退出,又慢慢深入。 帐外燃着儿臂粗的红烛,宫乘月闭着眼,也觉出眼前火热一片,正如他火热无比的身子,烧得她也浑身发烫。 他扶着她腰,喃喃地叫“皎皎”,又问:“陛下舒服吗?” 她微微颤抖,点了下头细声道:“快点儿……” 他就在等这句话,闻言立刻挺直了腰身,霎那间便回到了方才要命的速度。 宫乘月只觉得自己的甬道似乎抽得紧紧的,不自觉地在吮吸他,挽留他。 她不知道红浪翻波是这样让人全身酥麻,也不知道腰酸腿软间竟有如此的快乐。 红烛不知爆出几次灯花,骤然一亮后,又回到温暖的柔光。 就如她的身下,不知翻过几次浪潮,又回到酥麻的惬意。 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痴缠间,夜渐渐深了,万籁俱寂间,只有两个人纠缠在一处的呼吸声,宫乘月平生第一次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去的。 皇帝只有与帝君大婚时休朝叁日,纳侧君,是用不着停朝会的。 第二日天微亮,刘安便在寝殿外一个劲地小声叫“陛下”,还滚了个带铃铛的金丝熏香球进来,叮铃铛啷地响了一阵,宫乘月才勉强被吵醒了。 她已被人换了一身寝衣,榻上被褥虽揉皱成一团,但都是干净的,昨夜似乎也换过了。 宫乘月扶着头揉着腰坐起身来,推了推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霍冲,“阿冲,起床了。你要去给帝君请安。” 宫乘月连踹了叁四脚,霍冲才模模糊糊地揉了下眼,嘟囔着就往她腿上拱,“皎皎……今日不要上朝了……我也不想去见谢子澹……” 宫乘月虽浑身散架似的,但仍坚持道:“不成,你进宫第一日我就罢朝,传出去成何体统?帝君已经宽宏大量,让你每月只去给他请安两次即可,你还要偷懒?” 她一正经,霍冲便老老实实地爬起来,哑着声音道:“昨日我进宫去见谢子澹时,他已经说过了,让我替他好好伺候你便成了……其他都不要紧……” 宫乘月心尖微跳,愈发正经道:“帝君是宽仁,你可不能蹬鼻子上脸。” 霍冲还迷糊着,硬赖着搂住她腰问:“那你晚上早些来我宫中……” 宫乘月没有答应他。 身为皇帝,被男色所迷,疏忽朝政,那是万万不可的。 白日里她如平时一般,上朝议事,除去双腿略微发软,人有些困倦之外,倒并无不同。 但天色一暗,她便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夜在柔软榻上、坚硬案上翻云覆雨的畅快,那全身酥麻、血液沸腾的淋漓之感令她心头发热,情不自禁地命人摆驾去了两仪宫。 霍冲正盘腿坐在窗边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把精钢小刀,看得入神,她都站到榻前了,他才恍然大悟,猛地跳下来要跪下行礼。 宫乘月扶住他问:“看什么呢,看得这般投入?” 霍冲将那把小刀给她看,“是从托托那儿缴获来的,北狄王室的好东西。只是这刀鞘上镶的蓝宝石掉下来一块。” 她接过小刀,拔出来看了看刀刃,赞叹道:“精光闪闪,果然是把好刀。蓝宝石掉下来了有什么要紧,你去找帝君,他如今会修奇珍异宝呢。” 霍冲皮笑肉不笑地冲她勾勾唇。 “早晨去给帝君请安,你们俩说什么了?”宫乘月在榻上坐下问。 霍冲没坐,脚尖踢了踢榻脚道:“没说什么啊,还不就是那样,谢小古板唠叨两句,我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乱叫什么?”宫乘月将小刀放在几上,“他是帝君,你是侧君,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口没遮拦了。更何况若没有他,我早在猎场被北狄人一箭射死了,便是冲着这一点,你也得对他崇敬有加。” “知道知道……下回我去见他,乖乖听他啰嗦便是。”霍冲倒也乖巧,恹恹地点了点头。 宫乘月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问:“阿冲,你们在北狄时,可曾听说过子澹中的那种奇毒?” 18.不要。 霍冲老实摇头,“我们与北狄人见面就是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难道还摆宴席坐下来,问他们毒药之事吗?那等龌龊之极的毒,一般军中也不会有。” 宫乘月“嗯”了一声,握住他手,摸了摸他手心指根的老茧又问:“阿冲,你在北狄打仗时,是不是……杀了很多人?是何感受?” 霍冲点头,又装作无意耸耸肩道:“起初心里有些膈应,但母亲说,打仗是为了不打仗。这次若是能大胜北狄,便可换来两国几十年的和平。想到这儿,便……好些了。” 宫乘月抬手摸摸他头,“镇北王此番回北狄,要给那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北狄人也树碑立坟呢,做了样子,好叫那些野蛮的北狄人知道咱们大晏是何等悲悯开化的天朝。” 霍冲又点头,“母亲心思缜密,菩萨心肠,雷霆手段。战场上也是她先排兵布阵,我只要按着她交代的,该埋伏便埋伏,该冲锋便冲锋,就赢了。” 宫乘月笑笑,“你只有一次没听镇北王的话,便是冲去破城那次。” 霍冲哼一声,剑眉挑得高高的,“那几日天阴得很,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想着若是还不能破城,那回头北狄一下起雪来,便又要耽误好几个月,我连过年都不能回来见你了。” 宫乘月忍笑道:“世人皆说男子冲动、心思易乱、当不得大事,我看男子这鲁莽劲儿,偶尔倒也有些好处。” 霍冲一听她夸自己,便陡然精神了,横腰就将她抱起来,怪叫一声道:“好!今日就再让你见识见识我的鲁莽!” “喂!”宫乘月两腿乱蹬,却还是没能抵挡住他将自己一径抱上了大床。 她心中其实颇喜欢他这般直来直往,佯装挣扎了两下,便不再掩饰,转而勾住了他的脖子,眼波流转地望向他道:“霍小将军,朕可要离昏君不远了。” “皎皎是千古明君……怎么会是昏君……”他马屁拍着,吻便跟着落下。 霍冲在床笫之间并无什么花样,只胜在年轻力壮,热情似火,将她的欲望高高挑起,又牢牢接住,虽在她身上纵情驰骋,却又务要令她欲仙欲死。 接连几日都如此浪荡,宫乘月觉着自己人都软了些,上朝时除了总打哈欠外,还时不时腿间一酸,想到那浑身痉挛的销魂滋味,颇要分一会儿神。 转眼到了初一,刘安午后便提醒她,今晚得去帝君的长极宫中过夜。 宫乘月这才猛然想起谢子澹来,忙命刘安先去知会一声,让帝君别在院中迎她了,免得吹出风寒来。 谢子澹听命没有在院里迎她,却还是带人恭恭敬敬地跪在殿中等她。 宫乘月匆忙将他扶起来,斥责刘全道:“也不给帝君拿个垫子!这地多凉?” 谢子澹替她解开斗篷的系带,摇头说:“臣没有那么弱。” 宫乘月抬头看看他。 不过是几日没有见到谢子澹,再见他时,她竟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自己是刚成婚开府的女儿,重又回家见到了亲人似的。 谢子澹迎上她的眼神,还是那样温和地一笑,“陛下先去沐浴?臣前日得了一副残局,白棋好生凶险,一会儿陛下替我研读研读?” 宫乘月看他笑得一如往常,便也放下心来,点头应了。 沐浴出来,她觉得有些疲乏,便对谢子澹道:“帝君,天冷了,咱们上床研究这残局吧。” 谢子澹自然说好,摒退左右先伺候她上了床,亲自去取棋盘棋子。 不过是转身走开两步的工夫,他回来时,宫乘月便已经睡着了。 他只听刘全传话说这几日皇帝日日“睡得颇晚”,白日里也常打哈欠,至于皇帝都在做什么,无需别人转告,他也心里有数。 但看她这样累极地睡在自己面前,他还是觉得心一沉,像是被千斤的铅块坠住了,五脏六腑都跟着往下掉。 谢子澹在床边呆站了许久,无奈还是将棋盘与棋子放了回去。 拖着皇帝下棋,还是刘全给他支的招,指望能跟皇帝多相处一会儿,谁知她连这点儿机会都不给他。 谢子澹熄了灯烛,一个人在床边坐了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宽衣上床。 宫乘月睡得很香,热热的身子规律地起伏着。 谢子澹犹豫了片刻,蹑手蹑脚地往她身边靠了靠,伸手虚揽住她腰,并不敢使力,胳膊只轻轻地悬在她身侧。 宫乘月睡得很香,而他心里翻江倒海的,根本无法入睡,又不敢动弹,整个人只能僵卧着。 半夜她醒来了一次,往他怀里蹭了蹭,他便将她搂紧了些,叫了一声“皎皎”。 她忽而一笑,喃喃地道:“阿冲,不要了……” 19.白活。 这一夜是如何过完、天是如何大亮的,谢子澹一点儿也不清楚。 虽然他明明是一夜无眠,看着窗外夜深露重,接着又渐渐泛白的。 早晨宫乘月醒来时还有些恍惚,盯着他看了会儿,才吊住他脖子,要他抱自己起身。 他只得装作若无其事,伺候她更衣洗漱,上朝去了。 偌大的长极宫中,转眼间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一个刘全身边的小内侍来跟他告假,说刘全今日偶感风寒,不敢来帝君宫中,得在自己房中休息一日。 谢子澹恍恍惚惚底立在窗前发愣,并未放在心上,抬抬手便准了。 后来刘全隔叁差五便要告假,一会儿头痛,一会儿肚子痛。 谢子澹两次以后便觉不对,想到宫中诸人多是捧高踩低的,如今宫乘月除了料理朝政外,大半时间都在霍冲宫中消磨,他这个只有虚名的帝君受人冷落,也再平常不过了。 其实刘全倒真不是不愿伺候帝君了,他时常消失,乃是去陪长公主宫望月出宫玩儿去了。 霍冲进宫的第叁天,宫望月得知皇帝白日里忙于政事,晚上都在霍冲那儿盘桓,不大有时间管她,便跑来找刘安,拿上次搜缴的他的画作要挟,让刘安陪他出宫去逛西市。 刘安坚持不肯,宁愿将画作交给皇帝,也不肯陪长公主冒险。 宫望月失望之极,在刘安和刘全那间房里大发雷霆,刘全刚好当值回来了,立刻便替自己哥哥接过了这烫手山芋。 长公主得偿所愿,满意地走了,刘安则气急败坏地责问刘全:“这种欺君要命的事,你怎敢乱接?” 刘全认真答道:“哥哥,你我虽然是内侍,但总也有七情六欲吧?” 刘安被他说中心事,一下子哑口无言。 “我们入宫时不过十二岁,当时长公主还不到叁岁,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孩童,先皇因为觉得双生子稀奇好玩,便让我们二人伺候陛下和长公主,从小到大,长公主到底是你抱的次数多,还是我抱的次数多,只怕谁都说不清楚。咱们是双生子,哥哥想什么,我再清楚不过。哥哥喜欢的人,我自然也喜欢。” 刘安颓然地坐在自己床边。 刘全说得没错,他是看着长公主从一个玉雪可爱的孩童,长成如今这亭亭玉立的模样的。长公主淘气活泼,常让他做些爬高上低的事儿,捉弄他,笑话他,他也从不觉得心里有什么不舒服,只要看见她笑咯咯的样子,便也跟着高兴。 那种高兴是爱慕之情,还是舐犊之情,他却有些分不清楚了。 “喜欢?”刘安茫然垂头,声音低哑道:“我们身为内侍,早已经没了喜欢人的权利。” 刘全摇头,神色既认真,又有股子无所谓的劲儿,“哥哥爱多想,可我觉得,只要能跟喜欢的人在一块儿,哪怕只有几日、几个时辰,便也是好的。即便将来有什么恶果,有了这几日、这几个时辰,此生也算是没有白活。” 内侍无权无势,不仅连寻一个合适女子、举案齐眉的机会都没有,就算是在宫中,地位也及不上女官,只能做些跑腿粗活,即便是做到刘安刘全这种一等内侍,也谈不上什么地位权势,只能算是碎催罢了,男子做了内侍,这辈子便毫无希望了。 刘全昂起头来,眼中竟带了些许亢奋之色:“有生之年竟然能与长公主把臂同游,刘全何其有幸。” 刘安抬头看他,突然没了再规劝的力气,一时间反倒有些许羡慕刘全的胆大妄为了。 刘全身为帝君身边的内侍,原本也曾出宫跑过腿传过话,他要出宫,无人会拦。守门的侍卫大多没见过长公主真容,宫望月换了小太监的衣裳,每次都挑宫望月午后与内阁大臣们议事那一两个时辰出宫,倒也没出什么事。 陪她出宫的不是刘安而是刘全,宫望月一开始颇不满意,但刘全伶牙俐齿,胆子又大,带着她在西市四处乱逛,有求不应不说,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还主动要去凑凑热闹,宫望月不禁觉得带劲得很,深感刘全比刘安这怎么捉弄都波澜不惊的人好玩儿得多了。 这日两人又去西市,逛得乏了,便找了家胡人的汤饼店,坐下叫了两碗汤饼,准备垫垫饥,歇歇脚。 等汤饼时,宫望月见到叁四个锦衣男子,往后厨走去,许久都没有出来。 她冲刘全挑挑眉,又指了指几个男子消失的方向,刘全马上心领神会,悄悄站起来跟了过去。 片刻后刘全回来告诉宫望月:“后厨后面还有扇门,不知通去那儿。刚才又有两个人进去了。” 宫望月立马站起来:“是不是偷藏了什么好吃好玩的?咱们去瞧瞧。” 刘全警惕些,拽住宫望月道:“我看他们守门守得颇严,得是认识的人才让进,咱们别乱闯,走店外面绕过去看看。” 宫望月起劲得要命,汤饼也不吃了,跟刘全两个人鬼鬼祟祟地绕到汤饼店后面的一条暗巷里。 巷子又窄又破,无人经过,刘全找到汤饼店的位置,发觉那后屋没窗没门的,根本看不到什么。 他将耳朵贴到墙上,费劲听了老半天,才听见一些声音,辨别清楚后,脸色突然大变。 里面传来的是男女淫乱的声音,其中女子的声音凄惨无比,像是哭叫哀求,说的话也听不懂,大约是胡姬。 (会有一丢丢剧情,才能顺利过渡到争风吃醋。) (忽然发现“女郎”这个词也不太对劲。“郎”是男性用词,加了个“女”字就表达对女性的尊称了?会改用“娘子”or“小娘子”,因为“娘”是对女性的尊称,“子”勉强可以算是中性吧……当然也不能太细究。女性真是全方位的被男性当作附庸品。) 20.缠着她。 刘全拉着公主就走。 他曾听过坊间传言,说有人专门去万里之外拐卖些胡姬过来,供那些浪荡光棍泄欲用。 胡人的地盘,男尊女卑,胡姬在本国地位都极为低下,到了这边,又受人控制,自然会做小伏低,曲意逢迎。那些光顾的单身汉们多半是大晏女子瞧不上的家伙们,只能将一腔的龌龊洒在胡姬身上。 宫望月自然不肯走,刘全难得地绷了脸,拖着她硬走,直到叫了辆马车回到宫城,才跟她说了那小屋里大约是胡姬卖淫的场所。 宫望月大惊道:“怎么我大晏朝还有这样欺压女子的地方?不成,我要告诉皇姐,让她派人端了这地方,把那些胡姬救出来!” 她一副马上要冲进宫去的样子,刘全急得直跺脚:“我的小祖宗!你现在去跟陛下说这事,不是立刻就暴露了咱俩偷偷出宫的事?你稍安勿躁,我来想办法!” 宫望月这才冷静下来,问刘全:“你要怎么想办法?” 刘全其实也没辙。 内侍不能干政,前朝的官员他虽有些脸熟的,但等闲也说不上话。 他思索半天道:“明日我去京兆尹府报案。” 宫望月虽觉得这样不一定能立刻解救那些胡姬们,但更不想暴露自己溜出宫一事,只得勉强答应了。 两人失了兴致,颓丧地回到长公主宫中,刚一进门,便发觉气氛不对。 长公主宫中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厅堂当中的椅上,闲闲地坐着帝君谢子澹。 他捧着茶盏,低眉敛目,等长公主和刘全迈进厅来僵了半晌,才故作惊讶地一抬头,放下茶盏道:“长公主回来了?” 宫望月立刻结巴起来:“你、你怎么在这里?” 谢子澹不答,只闲闲一笑道:“长公主出去玩得可还开心?” 宫望月是个随机应变的,立马走过去拉着他宽袖,把他拽到屋角问:“说吧,帝君要什么条件,才能不告诉我皇姐?” 谢子澹摇头,“臣怎敢跟长公主提条件?欺君之罪,臣也犯不起。” “我赏你金银财宝?让皇姐给你母亲加官进禄?安排你父亲来看看你?”宫望月脑子转得快,话说得快,抬头看谢子澹的神色,见他仿佛油盐不进的样子,突然灵机一动:“这样吧,我有法子让你每日都见到皇姐。” 谢子澹平静的面容虽然不变,但心底骤然出现一道裂痕。 宫望月知道自己这是抓住了他的七寸,立马放下心来撒娇道:“帝君,我出宫从未被皇姐发现,你就当不知道,即便将来皇姐发现了,我也决不会供出你来,好不好? ” 她左右看了一下,压低声音,“霍冲进宫后,皇姐就少去你那儿了吧?我听说霍冲天天一到傍晚就派人去请我皇姐呢。你没有霍冲皮厚,也做不出来缠着我皇姐的事儿来,我替你缠着她,怎么样?” 谢子澹自然不能承认自己已经动摇,叹了口气道:“私自出宫,欺上瞒下不说,万一您出了什么事,该如何是好?陛下到时震怒,刘全小命不保,只怕你虽为长公主,也要受罚。” 宫望月马上点头:“帝君所言甚是,我再也不敢了,西市也逛得差不多了,只当无事发生,无事发生……我从明日起就乖乖待在宫中,帝君既往不咎,好不好?” 谢子澹虽是后宫之主,却也大不过长公主去,他发觉刘全接连告假,心生疑窦,便派人跟着他,发现了他带长公主溜出宫去一事后,立刻无比担忧,又不敢马上告诉宫乘月,只能先来长公主这儿探个究竟。 眼下长公主信誓旦旦不再出去了,又答应替他缠着陛下,他不由得便心软了。 谢子澹又规劝了长公主几句,便拎着刘全回宫,说要回去再罚他。 长公主也不敢替刘全说话,看着谢子澹带人走了。 回到长极宫中,谢子澹还未来得及开口训斥刘全,刘全便已咕咚一声跪在地上:“帝君容禀,奴深知自己罪该万死,但眼下另有一事,事关重大,还请帝君做主。” 他一鼓作气将下午在西市撞见那个胡姬卖淫场所的事告诉了谢子澹,叩头道:“奸淫女子乃是一等大罪,帝君可以惩罚刘全私自出宫,但还请帝君想法子先处置了那些奸淫胡姬的贼子。” 今时今日竟然还有人敢奸淫女子,谢子澹听了也是大惊,思忖了片刻道:“你将那家汤饼店的位置画张地图给我,我不能出宫,这就写封信送给母亲,请她找人处置此事。” (谢谢留言给我推荐bot的小可爱,我有去看,也会有自己的思考。) (长公主和双生子内侍之间的关系后面会写,但绝不是官配,原因很简单:内侍不配。虽然本人曾经也YY过写太监文,但当时设想的也不是太监+公主,在普通BG文里太监+公主都已经是高攀的不能再高攀了(当然这样设置很多时候是为了情感上的纠葛好看,不用细究),在女尊文里内侍还配公主就大可不必。没见过哪个男频文里男主/男配跟生育/性功能有障碍的女人是官配吧?) (长公主的感情线暂时只是串联主线情节所需,不会详细些,要等后期才会展开一点,如果能坚持写到后期的话……) 21.大发雷霆。 刘全连忙点头,跪在地上拿纸笔细细画了幅图,谢子澹匆匆修了封信,当日便一起送到了户部尚书谢淳的手中。 有了这事儿,谢子澹一时也无心惩罚刘全,更怕罚了刘全被宫乘月发现什么,于是只扣了刘全叁个月的俸禄,聊做惩戒。 长公主宫望月言而有信,第二日午后便似模似样地带了张棋谱跑到帝君的长极宫中,摆好了棋子,便命人去叫皇帝宫乘月来,说是“长公主和帝君为了一副残局吵得不可开交”,叫皇帝来评理。 按帝君的为人,怎么可能跟长公主吵起来?宫乘月一听就知道这是长公主故意撒娇,想想自己也的确是许久没陪过她了,便笑着命人把奏折都收拾好了带着,摆驾去了长极宫。 果然不错,她一进门便听见宫望月大呼小叫,指责谢子澹赖她的棋,谢子澹则无奈地站在边上,一声不吭,见她进来,才抬眼委屈地看了看她。 宫乘月无奈地直摇头,虚指了指宫望月道:“你呀,要叫我来,也找个好点儿的借口吧?诬赖帝君做什么?” 宫望月就坡下驴倒快,马上跳下榻来,搂着宫乘月胳膊道:“皇姐太忙,都没空陪我,我可不只能出此下策了?” 宫乘月笑道:“看来你还是太闲。只早晨读书两个时辰还是太少,明日我同太傅说一声,叫她下午也来,给你安排两个时辰的课业。” 宫望月脸色煞白,支吾到:“皇姐,不、不用了吧……” 宫乘月但笑不语。 长公主性子跳脱,是个坐不住的,虽然也有帝王之术的课业要学,但每日读书两个时辰,已经是她极限了。宫乘月知道,若是压长公主读书压得太狠了,只怕会适得其反,加上皇帝本人尚且风华正茂,长公主继位的可能极低,所以便也从来没逼迫她死读书过。 宫乘月提裙在宫望月对面坐下,看向棋盘道:“来来来,我陪你下完此局。” 她又伸手对谢子澹招了招,叫他在自己身边坐下,半倚到了他身上。 宫望月固然欢欣雀跃,谢子澹也暗地里心花怒放,悄然搂住宫乘月的腰,偷偷地把鼻尖蹭到她云鬓间,长长地吸了口气。 此后宫望月隔叁差五便要跑到帝君宫中“下棋”,还要缠着宫乘月一起,宫乘月国事繁忙,没空总是坐在边上观棋,于是便带了奏折去,叁个人坐在一处,两个人下棋,一个人批折子,倒也其乐融融。 虽然宫乘月白天常在帝君宫中,晚上却还是多去侧君霍冲那儿。 谢子澹明白,宫乘月也是年轻女子,热衷情欲是人之常情,他能时常看见她,与她坐在一块儿,牵牵手,相视而笑两下,便心满意足了,至于她晚上跟霍冲都在做什么,他不愿,也不敢多想。 西市胡姬被迫卖淫一事,始终没有进展。 谢淳查了几日后,给谢子澹来了封信,道此事牵连颇多,一时不好下手,叫他稍安勿躁。 谢子澹猜想只怕此店背后有什么靠山,竟连户部尚书都无法轻举妄动。 但他思前想后,始终觉得此事极为不妥,正好这日午后长公主和皇帝都没来他这儿,他便叫来刘全商量道:“胡姬一事,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同陛下禀告。这奸淫女子——不论这女子是从何而来——始终都是大罪,嫖娼的口子一开,若是效仿的人多了,那天下男子哪里还有心思好好循规蹈矩,以女子为尊?只怕都会为了泄欲去做这肮脏之事,更有甚者,若是有人起了歹心,将胡姬买回家中囚禁起来,以便生儿育女,那更是颠倒尊卑,不可收拾了。” 刘全趴在地上俯首道:“帝君所言甚是,只是……” “你放心,我不会跟陛下说你和长公主溜出宫去一事,只说你是受我之命,去西市买些珍奇玩意儿的。” 刘全大喜,连连叩头道:“多谢帝君庇护!” 谢子澹冷哼一声,“若不是胡姬这事比你们偷溜出宫这事儿大得多,你也逃不了严罚。” 刘全赶紧再又认错。 当日便是初一,宫乘月要在长极宫过夜,谢子澹已经想好了,晚上见到皇帝时,便跟她说这胡姬的事。 可天有不测风云,天色刚刚转暗,长公主宫中的一个小内侍便惊慌失措地跑来,说:“长公主下午偷偷一个人溜出宫去,受了伤回来,陛下知道了大发雷霆,宣帝君谢子澹和刘全过去回话。” 谢子澹瞬间便脸色惨白,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匆匆带着刘全便往长公主宫中去了。 路上他也无法思考,竟连一个对策都没想出来。 到了长公主寝殿里,只见宫女们跪了一地,太医院院正陈素正在长公主床边站着,宫乘月则坐在宫望月身侧,一脸的阴沉肃杀。 见谢子澹进来,她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冷的像冰。 谢子澹匆忙跪下,一句话都不敢说。 22.失望。 “肋骨上的伤,只能静养。”陈素缓缓道,“陛下也无需太过担心,长公主运气颇好,没有伤及内脏,躺上个把月,伤便自然好了。” 宫乘月“嗯”了一声,命陈素下去开内服外敷的药了,又看了眼宫望月,没好气道:“听见没?你给我好好躺着,再敢轻举妄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宫望月眼泪汪汪地道:“皇姐,我知道错了……” 宫乘月冷笑道:“居然还敢一个人出宫,若不是今日有人救你,我看你便要死在宫外头了!” 宫望月不敢吱声。 宫乘月转头对站在身后的刘安道:“托托今日立了功,封他从八品副尉一职,按我朝官员同等俸禄,好好在羽林卫中效力。” 谢子澹这才看到地上跪着的一群人中有一个男子,短衣青袍,一身羽林卫的打扮,正是被霍冲俘虏回来的北狄小王子托托。 他也不敢多问托托为何在这儿,只见宫乘月转身对着跪了一地的人道:“长公主偷偷出宫一事,朕方才已经问清楚了。宫中所有知情者,全部降职叁等,罚薪一年,杖责二十,分叁批行刑,别耽误了干活。” 宫乘月难得这般煞气凛冽,一群宫人瑟瑟发抖地谢了恩,没有一个敢抬头的。 宫乘月继续道:“刘全私自带长公主出宫,以身犯险,罪无可恕,念在你从小入宫,十余年来兢兢业业,免你死罪,杖责二十,伤好后罚去西郊守陵,不得回京。” 刘全倒不意外,含笑哽咽着叩头道:“多谢陛下留着奴的一条贱命。” 宫乘月又看向谢子澹,这回犹豫了下,仍是冷声道:“帝君谢子澹,包庇纵容,欺君妄上,禁足叁月,不得出长极宫半步。” 谢子澹不敢抬头,唯有痩削的双肩颤抖了两下。 刘全却匆忙替谢子澹求情道:“陛下,帝君原本已经打算今日向陛下坦白……只是……” “打算?”宫乘月打断他,“他知道此事已有多久了?为何不早日‘打算’?” 她的目光一直停在谢子澹的身影上,平静冷淡地道:“帝君,我从未想过你会骗我。今日之事,你是最让我失望之人。” 谢子澹没有辩驳,没有出声,甚至没有任何动作,仍旧默默垂头跪着。 “好了,都下去吧,别耽误长公主歇息了。”宫乘月疲乏地挥了下衣袖,“刘安,你来监刑。这些人都罚完了,你便自己领罚。” 刘安诺诺应着,一屋子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纷纷弯着腰半站起来,退着出了长公主的寝殿。 谢子澹起身时大着胆子看了宫乘月一眼,只见她已经扭转了头去看宫望月,并不在乎他是否就在面前。 他只觉得手脚都是麻的,缓缓往外退着,五脏六腑都已空了。 他脚下漂浮,出门时险些被门槛绊倒,扶着门框呆立了一会儿,又回头看了看宫乘月的背影,才万般不舍地走了。 众人走后,宫乘月替宫望月掖了掖锦被,轻声道:“望月,从小母皇便教导我们,身在这个位子,我们若是行差踏错,跟着受苦的,少则是身边之人,多则就是天下万民了。这个道理,你现在知道了罢?” 宫望月眼泪汪汪地不敢说话,半晌才小声道:“那胡姬一事,你要好生处置啊?” 原来发现胡姬那事后,宫望月和刘全便没出过宫。她几次找刘全打听,只听说此事搁置了,便急得不行,今日再也憋不住了,找了个机会自己换了小太监的衣裳,去了前几次出宫的宫门,那儿的守卫见过她几次,已经混了个脸熟,便放她出去了。 宫望月一个人走了老远的路去了西市,七绕八绕地找到那间汤饼店,蹲在后墙处打探,谁知没多久便被店里的人发现了。 一群打手般的家伙逮住了她,可巧托托跟着上官来西市买马鞭,一眼认出了宫望月乃是长公主,一行羽林卫冲上来打退了强人,才将受了伤的宫望月救下来,送回宫中。 宫乘月点头,“他们拐卖胡姬卖淫,又伤了长公主,放心,凌迟之罪是少不了的。” 宫望月肋骨裂了,此时刚刚缓了过来,又泫然欲泣地看着宫乘月道:“皇姐,帝君是……是因为我贿赂他,说替他缠着你,好让他常常能见到你……才、才替我隐瞒的。” 宫乘月无奈叹气,“我早该知道,你近来老找他下棋、还叫我陪着,定然是有猫腻。” 宫望月不敢吱声。 宫乘月恍惚了片刻,轻声道:“母皇当年曾说,自己不愿开后宫、封侧君,就是因为觉得感情一事太过麻烦,没得耽误了正事。原先我还不懂,眼下侧君不过进宫月余,我便明白男人有多麻烦了。” 宫望月小声道:“帝君和侧君都对皇姐一片痴心,想来也不敢翻出天去。皇姐无需多虑。” 宫乘月扭头看她,又问道:“你老实答我,对刘安刘全兄弟俩,到底是何想法?” 宫望月脸微红了红,“他俩都是内侍,我怎会对他们有甚么想法?只不过我又不像你,从小有帝君和侧君陪着玩儿,我身边除了宝珠和几个宫女外,也没什么人了,他俩对我好,我也……喜欢逗逗他俩罢了。” 宫乘月仔细打量她两眼,道:“没有想法便好。你是长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可千万别犯傻,看上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内侍。” 长公主答应着,宫乘月叮嘱她好生休息,又叫来陈素问了几句,便起身出了她寝殿。 这日是初一,她本该去帝君宫中的,但帝君刚被她禁足,不得见人,她自己总不能还去找他,思忖了一会儿,命人摆驾去了霍冲的两仪宫。 (首-发:po18vip.de (po1⒏ υip)) 23.害人害己 (ωoо1⒏ υip) 霍冲知道这日宫乘月要去帝君那儿,本也没等着她来。 宫乘月没让人通报,蹑手蹑脚地进了霍冲寝殿,发现他并不在屋里,而是在院后的一棵树下蹲着,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什么。 她悄然走过去,只见霍冲在树下插了个小小木牌,木牌前是一小堆燃尽的纸灰。 “我杀你们,可不是跟你们有仇啊。”霍冲对着木牌小声嘟囔道,“只是两国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今天下太平,你们可汗投诚我朝,你们那儿将来自然也会繁华富庶起来,如此一看,你们也没白死了。烧了纸给你们,可就别再怪我大晏、别怪我了啊。” 原来他是在这儿给自己战场上杀死的那些亡魂烧纸,宫乘月轻咳了一声,霍冲猛地站起来,差点儿就要挥出拳来,见到是她,才生生地收住了,慌张道:“你、你怎么来了……” 宫乘月微微一笑,“听说霍小将军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我还当你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谁知自己偷偷的,还是心虚。” “我……我不是心虚……”霍冲急忙辩解。 宫乘月抬手按住他双唇,认真道:“若你杀了人还若无其事,那才可怕呢。现在这样儿,我反倒觉得你……怪可爱的。” 霍冲对她眨眨眼,忽然笑开了。 傻笑了片刻后他问:“皎皎,你今日怎么来我这儿了?” 宫乘月叹气,拉着他手一块儿回了屋里,路上跟他说了方才之事。 霍冲只听着,也不置评,最后只拖着她在自己膝上坐下,不声不响地抱住她,脑袋在她肩上滚着蹭了蹭,像条大狗似的。 “阿冲。”宫乘月伸手摸了摸他头,若有所思地问:“你进宫之前都在驰骋疆场,那眼下日日守在这方寸之地里,会不会……觉得憋屈得慌?” 霍冲认真思考了会儿,才答道:“驰骋疆场和做你的侧君,自然是大不相同的。可我打仗时便想着如何迎敌,在宫中便想着如何讨你欢心,并不会把疆场和深宫两相比较。” 他想了想,又道:“皎皎,我是你的人,你要我替你上阵杀敌,我便替你上阵杀敌,你要我陪你夜夜笙歌,我便陪你夜夜笙歌……” 宫乘月拍他一下,“谁要你夜夜笙歌了!” 霍冲老实不客气地伸头凑过来索吻,“时辰尚早,咱们笙歌片刻……” 宫乘月被他逗笑了,勾住他脖子,浅浅跟他碰了下唇。 谁知这一碰便是一发而不可收拾,浅尝变成了深吮,她没忍住一口咬住霍冲的嘴唇,泄愤似的咬了一下。 霍冲嘶了一声,但还是顺从地由着她。 宫乘月心中本就有气,这会儿突然寻着了一个发泄的地儿,便气血上涌,一把将霍冲推倒在了榻上。 霍冲举起胳膊,一边由着她扒下自己衣裳,一边戏谑道:“能把本将军压在身下的,也只有皎皎你一个人了。” 宫乘月异常凶狠,按着他胸膛抬起身来,二话不说就往他身上坐。 霍冲甘之如饴,进入她身体内时,更是心满意足地深叹了一口气,幅度微弱地顶了顶腰。 他近乎贪婪地伸舌舔舐她的嘴唇,不断地微喘着热气,却又不敢动下身,只好软着声儿求道:“皎皎……你、你动一动……” 宫乘月缓缓地上下了一次。 他猛地闭上眼睛,像是这么多次以后,还是不能相信她身体里的软热。 她则睁着眼看他,不知怎的,想到了他在战场上杀人的模样。 她虽然没见过,但也确实知道,银枪白马的霍小将军,不会是眼下这副顺从又渴求的的模样。 两人面孔离得极近,他的鼻息就扑在她脸颊上,像把恼人的小扇子。 她微微加快了些动作,十来下后突然又停下来。 霍冲本已随着她的动作粗喘,她一停,他便骤然睁眼,惊讶地“嗯”了一声,尾音上扬,声音嘶哑。 宫乘月笑了,接着便如法炮制,时快时慢,毫无章法。 霍冲被她压在身下,无法克制的欲望被她这样反复无常地挑起又摔下,很快便开始不安地蹬腿,拧着腰往她身上蹭。 但他毕竟还是不敢造次,被宫乘月折磨得双眼泛红,也只能小声地叫道:“快点儿……皎皎……快点儿……” 宫乘月吊了他半天,才终于从他身上下来,横躺在榻上,对他招了招手。 霍冲马上心领神会,一个翻身便压在她身上,急吼吼地抱住她,早已被她染湿的阳具啵地一声便进入了她的身子。 他一占据主动,榻上的风光便大不相同了。原先的旖旎变成了激烈,刚刚还在使坏的宫乘月很快便舒爽地闭起了眼睛,嗯嗯地低吟,一手环住他腰,另手又绕到他胸前腰后,重重地揉捏他紧实的肌肉。 “皎皎……抱、抱紧我……”霍冲额头抵在她颈边,一边绕圈舔着她颈窝,一边声音暗哑地哀求。 宫乘月松松地抱着他腰,命令他道:“快点儿。” 他自然有求必应,接连不断,捣得她很快失神,尖叫出声,一阵阵地抽紧身子缠住他。 待她真的上了高峰,他才放松精关射了出来。 两人搂在一起一动不动,外头天色逐渐暗了,对方的神情也渐渐被笼在一片半明半暗中。 宫乘月不知在思考什么,面上的满足缓缓褪去,换成了严肃冷冽的神情。 “皎皎……”霍冲慵懒地刚一开口,宫乘月却打断了他,坐起身道:“侧君。” 她的声音分外正经,霍冲不禁也跟着坐起来,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宫乘月随意理了理自己身上衣裙,下榻立着道:“侧君,我走了。以后也不能每日都上你这儿来了。” “什么?”霍冲惊地张开了嘴,颇有些呆里呆气的。 “身为帝王,须得雨露均沾。我在你这儿耽溺太久,终将害人害己,并非好事。” 她说完便伸手摸了摸他脸颊,又拍了两下,一笑道:“虽然宫中此时只有你和帝君,但规矩不能坏,免得你现在习惯了,将来要失落的。” 她说着便往外头走,仿佛刚才的云雨巫山全未发生过似的。 霍冲呆了半晌,才跟在后面追着喊道:“做错事的是谢子澹,你为什么连我一块儿罚?” 皇帝早已走得远了,根本未曾回头。 (首-发:po18vip.xyz (ωoо1⒏ υip)) 24.人性。 第二日上朝时,宫乘月难得地一直板着脸。 宫里消息总是不胫而走,诸位官员多多少少都知道了昨日长公主溜出宫受了伤、帝君也连带着受罚一事,纷纷不敢多言,只捡了最要紧的事奏报。 宫乘月神色不豫时便显得分外冷艳,不好相与,说话也只是简单地“嗯”上两声,诸臣都觉心惊,没想到年轻脸嫩的皇帝还有这样肃杀的一面。 朝会快结束时,宫乘月叫住了谢子澹的母亲谢淳。 谢淳心中一凛,跪下听旨。 宫乘月淡淡地道:“谢尚书,前阵子说起在江南四县试行一条鞭法,当时朕说,须得派个人去,监督地方上清丈土地、摊丁入亩、设定税率等诸事,但至今也没挑出个合适的人选来。朕思来想去,此事关系着国运成败,还是得你这个尚书亲自去一趟。” 江南盛产丝绵织品,又是鱼米之乡,富庶繁华,是大晏的根基所在,也占了天下近半的财富。 谢淳尚未答话,宫乘月又道:“年底户部清算总账事多,你便等过了年,正月十五出发吧,走前进趟宫,与帝君见上一面。” 帝君被禁足叁月,要到正月底才能出来,皇帝要派谢淳去江南,让她正月十五就见帝君,算是格外开恩,提前减了帝君的禁足之期,但也只减了半个月罢了。 谢淳本不想去江南,故而先前一直婉言推却,她倒不是怕推行税法事务繁忙,而是谢子澹的弟弟明年就要满十八岁了,她想留在京城,替他定一个好人家。 但眼下皇帝的神情分明不容反驳,想到谢子澹只怕已经失宠,谢淳更加心惊肉跳,伏地谢恩道:“此事臣责无旁贷,还要多些陛下体恤。臣……这就先做准备,正月十五一到,便启程赶赴江南。希望皇恩庇佑,能不负所望,顺利推行新税法。” “嗯。”宫乘月并未夸奖她,只是接着又道:“西市胡姬一事,原本不在你职权之内,此事就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协办,五日之内,朕要在这大殿上见到那伙妄人,亲口问问,是谁给他们的熊心豹子胆。” 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匆忙出列跪下接旨,宫乘月吩咐完了,便恹恹地抬手让众人散了,一个人回到尚书房中。 刘安和刘全昨日都受了杖刑,正在养伤,今日在御前行走跑腿的是刘安的徒弟。小内侍先是送来一个方匣,道是帝君昨夜连夜抄写的《男诫》。 “帝君说了什么没有?”宫乘月懒懒地看了那方匣一眼,并未打算检查谢子澹的功课,只拿起了案上那只谢子澹亲手修好的琉璃塔,细细把玩着。 小内侍恍然摇头。 宫乘月只道:“行了,你去长极宫中传话,让帝君亥时熄灯,不可熬夜。以后每日帝君几时歇息,几时起床,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通通报来给我。” 小内侍自去传话,回来又禀告道:“昨夜侧君在宫中大发雷霆,据说……据说拿剑砍了庭中梧桐几十剑……直闹到后半夜,才去偏殿中跟、跟那只海东青睡在一块儿了。” 宫乘月哑然失笑,挥了挥手道:“都随他。” 她的两个男人,一个温吞似水,一个性烈如火,各有各的执拗,各有各的脾气。 但皇帝最不需要的,就是底下人有脾气。 年底事忙,宫乘月接连几日都未曾见谢子澹和霍冲,只晾他们各自独守空房。 西市胡姬一案,倒是很快有了头绪。 大理寺与刑部接了旨意,当日便去冲了那间汤饼店,将一干人等捉拿归案,问出了幕后指使,查清罪状后便将开这暗娼馆的罪魁祸首拉到了御前大殿上。 敢在皇帝眼皮底下开暗娼馆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刑部提前已知会了宫乘月,此人乃是京兆尹的独子,名叫范熙然。 范熙然穿着囚服跪在御前仍然不慌不忙,礼数周全地给宫乘月磕头。 京兆尹范黎自然也被带到了殿上,只是宫乘月不叫她,她也不敢上前,远远地跪在殿门边上。 宫乘月来了兴致,问道:“你既然是京兆尹的儿子,为何还要知法犯法,开这泯灭人性的暗娼馆?” 范熙然虽面朝地面,但倒也没见惊恐,朗声答道:“我做的这门生意,并非泯灭人性,而正好恰恰相反,乃是为了释放情欲、疏通淤结的所在。” “噢?”宫乘月笑道,“没想到你非但不悔改,反而倒与朕争辩来了?你说吧,朕倒要看你能说出什么道理来。” 范熙然道:“世间男子着衣打扮,琴棋书画,乃至练武强身,无不是为了讨女子欢心,贪心些的,是希望让女子为自己生下一儿半女,即便不成,能与女子春风一度,也是好的。可女子呢?仗着自己只需借个种便能生育,男子们都得求着她们才能留下骨血,就让男子们争风吃醋,攀比追赶,将男人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有好多男子或皮相不佳,或脾气不好,没有女子看得上,那他们满腔的邪火该往哪儿发呢?我这胡姬店,就是让他们泻火的,也好叫世上愤愤不平的男子少些,自然也可少些作奸犯科之人。” 25.馋。 宫乘月耐心听他说完了,才终于冷声道:“所以男子管不住自己,竟然全赖女子喽?普天之下竟有如此荒谬的道理?若按你所说的,贼人偷东西,都该怪贼人太穷,他人太富了?天下穷人虽多,却不是个个都会去做偷盗之事的,世间男子虽多,却也不是个个都管不住自己的吧?《男诫》教人戒淫戒邪,守身禁欲。生而为人,若是连自己脐下叁寸都管不住,那与猪狗何异?” 范熙然被她问得一时语塞了,思考片刻后又答道:“天下之大,也总有人守不住。敢问陛下,那些守不住《男诫》之人,该怎么办呢?与其让他们作奸犯科,玷污了正经人家的小娘子,不如安排个地方,给他们发泄一二。我的店里都是胡姬……” “胡姬难道不是人、不是女子吗?”宫乘月怒而打断他,“守不住《男诫》之人,朕给你们一个法子:宫中有令男子禁欲之药,明日朕便叫太医院炮制药丸,广发天下,分文不取,管不住自己的男子,来取药服上一颗,便可安稳十二个时辰。” 范熙然震惊地抬起头来,宫乘月冷冷地看他,“怎么,吃上一丸丹药,总比犯下奸淫之罪,当街受宫刑来得好吧?” 宫乘月说着便站起身来,“生育之苦皆由女子承受,生一个孩子,明明是男女双方的骨血,但女子从怀孕到生子,要吃多少苦头?更不要说那些以母命换子命的惨剧了,而男子又做了什么?不过是须臾的工夫罢了。如今你居然说男子忍一忍自己的邪火,就苦楚万分,受不了了?若是可以,朕倒是想下一道圣旨,命令男女对调,从今以后都由男子生子,也让你们都尝尝那孕育后代之苦呢。” 她对刑部尚书挥了挥宽袖,“此人非但罪大恶极,还满脑子的龌龊想法,按律该当凌迟,今日发文广告天下,一个月后午门行刑。那些曾经去过胡姬店的男子,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拉到午门外当众宫刑,朕要让天下的男人知道,管不住自己、自甘堕落成猪狗是何下场。” 她又对身边的管事尚宫道:“对了,那几个胡姬救出来后好生照顾,养好了身子带来见朕。” 宫乘月亲自走到殿门处,对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京兆尹范黎道:“朕还道是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在朕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勾当,原来不过是个正四品的京兆尹。你教出这等无法无天的儿子来,实在是令人失望透顶,即日便夺了官位,发配岭南。范家叁代不得入试参考。” 范黎颤巍巍地伸手想拽她裙子,口中慌乱道:“陛下、臣罪该万死,不敢求情,但范家世代书香门第,陛下能否看在当年臣、救过先帝君一命的份上……” “噢?你当年救过先帝君?”宫乘月低头问。 范黎一看她有兴致问,便涨红了一张脸抬头道:“当年臣还是……” “你也知道那是当年!”宫乘月突然打断她,“当年先皇想必已经谢过你了,此时再犯错,还拿当年的事来邀功,岂不是刻舟求剑?” 宫乘月不与她啰嗦,扭头迈步就出了大殿。 大晏由女帝开国,至今已有两百年,女尊男卑早已根深蒂固,宫乘月没想到竟然还有官员之子替男子的龌龊脾性开脱,回到尚书房后越想越气,竟连奏折都看不下去了。 宫乘月正将毛笔摔摔打打之际,突然听见前院中一片骚乱,几个女官同小内侍惊慌失措地尖叫出声。 她没多想便推开了书房窗户,只见院中一棵巨大梅树顶上站着霍冲那只海东青,威风凛凛地四下看着。 女官和内侍们哪里见过这样大的猛禽,一时全都闪得远远的,个别胆大的远远地对宫乘月叫道:“陛下快关窗!” 海东青目光如炬,一眼看见了宫乘月,也不动弹,就冲她啼了一声,倒像是在喊她。 “你来做什么?”宫乘月大着胆子远远问道。 海东青又冲她叫了一声,又朝她歪了歪脑袋,接着便振翅起飞,一下便没了踪影。 宫乘月觉得奇怪,便带人追出了门。 海东青在天上不断盘旋,一直带着宫乘月等人到了霍冲的两仪宫。 宫乘月原本不豫的心情,被这大鸟折腾了一通,已然换做了好奇紧张,待进了两仪宫门一看,更是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院中用砖砌了个小小土灶,大冷的天,霍冲却脱了外袍,带着几个小内侍,正在土灶上烤羊肉串。 “陛下!”霍冲手里捏着一大把羊肉,在火上连连翻动着,都腾不出手来招手,“小黑居然真将您叫来了!我还担心它不认得您那儿呢!” 被他叫“小黑”的海东青停在远远地停在房顶上,一声不吭地垂着头。 宫乘月哭笑不得,“你居然敢叫这么大的鸟儿跑去传信?我宫中的人都被它吓得半死。” 霍冲眉飞色舞地摇摇头,“莫怕莫怕,它被我熬得熟了,没我的指令,绝不会攻击人的。我这不是都忙得走不开嘛!也腾不出人手,就只能叫小黑跑一趟了。” 他冲宫乘月又挥挥手里的羊肉,“今日天阴,感觉就要下雪了,我突然想到在北狄打仗时时常宰了小羊,幕天席地地搭灶就烤,一时间馋得不行,非吃上这口不可。” 宫乘月原本还担心这几日冷落了霍冲,他要憋屈郁闷了,可见他那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哪里有半点郁闷? 宫乘月走近了些,见他手里的羊肉滋滋冒油,异香扑鼻,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粗砺质朴的吃法,一时间居然也流起了口水。 霍冲善解人意地将第一串烤好的羊肉递给她道:“当心烫。” 宫乘月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块,果然外焦里嫩,别有一番风味。 霍冲见她眼睛一亮,便愈发卖力,叫身边的小内侍都退下了,亲自又是烤羊肉,又是搬软凳,又是泡热茶,忙得不亦乐乎。 (首-发:rourouwu.in(ωoо1⒏ υip)) 26.不走了。(H) 宫乘月吃吃喝喝玩了一会儿,想到今日前殿之事,若有所思地问霍冲:“阿冲,你们北伐军中多是男人,这征战在外,又见不到女子,若是……若是寂寞难耐、欲火焚身了,该怎么办?” 霍冲头都没抬,理所当然道:“绕着大营跑上两圈,再大的火也累熄了。再不成就找个雪坑把自己埋起来喽。” 宫乘月笑笑,又问:“那我这几天都没来……你有没有……” 欲火焚身。 她指了指腾腾燃烧的火苗。 霍冲盯着火焰看了会儿,弱弱地点了下头。 宫乘月抬手轻轻搂住他腰,将头倚在他肩上,缓声道:“阿冲,天下的女子,都想让自己身边有一个或几个样样都好的男人,这不光是私心,更是想要给自己的孩子找一个样样都好的父亲,只有这样,大晏才能生生不息,枝繁叶茂。我身为一国之主,更不能有偏心私情,而要做天下的表率,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只有最优秀的男子,才能有骨血留在这世上。” “我知道。”霍冲偷偷擦了擦手,也环住她腰,轻声道:“要得皎皎青眼,自然不是易事。” 宫乘月见他乖巧便笑了笑,揽住他脖子,仰脸用星眸看着他道:“抱我进去。” 霍冲马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寝殿。 外头寒风渐起,屋里却一片暖意盎然。 她吃得太饱,难免有些双眼惺忪,被他放在床上,愈发显得慵懒风流。 霍冲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腰带。 两人自成婚以来还是第一次这样小别重逢,他竟有些不知所措似的,宽了她衣袍后,怔怔地盯着她雪白丰腴的身躯看了会儿。 直到宫乘月伸手勾了勾他腰带,他才恍然大悟般地爬上了床,手忙脚乱地扯开自己的衣衫。 霍冲不敢轻举妄动,只先低头虔诚地吻了吻她圆润的肩头。 她将他下巴勾起来,微微探头吻住了他。 他刹那间便激动起来,含住她唇,喃喃地叫了声“皎皎”,声音委屈极了。 她抬手安抚着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又沿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他肩胸腰腹上滑去。 他被她摸得瑟瑟颤抖,饱满的性器早已经蓬勃欲发,试探着在她大腿上蹭了蹭。 她却将他一只手拉着往自己腿间送,他心领神会,食指的指尖探入了那穴缝之间,缓缓地绕起圈来。 她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受了肯定,便愈发卖力,盯着她的反应,指尖忽快忽慢,忽轻忽重,双唇也轻轻重重地在她唇上印着吻。 她的喘息渐浓,两条腿分得开开的,一条腿已缠上了他腰。 他手下温柔,她的胸口则剧烈起伏着,没一会儿便双腿一紧,骤然夹住了他手,整个人颤抖着,将他手心都打湿了一小片。 他只紧紧地搂住她便不敢再动,她缓了会儿,才推了推他腰,再度分开双腿缠住了他两条劲壮的大腿。 霍冲小心翼翼地挺腰试探了一下,只觉得那花穴已经湿润异常,微微翕动着,像是想咬他一般,他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地顶入她深处。 从她那日突然从他宫中走了至今,他火也发过,气也撒过,冷静下来之后,还是只能琢磨着怎样再讨她欢心,哄她过来,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可她如今就在他身下,他的一颗心也还是悬着的,不敢造次,只缓缓地进去出来,动得无比珍重。 宫乘月缓缓抚摸着他坚实的脊背,微微叹了口气。 虽说耽溺肉欲享乐不是好事,但拥着年轻健康的身子,确实令人心里踏实。 霍冲最后软在她身上,将脸一个劲儿地往她颈窝拱了拱,斟酌再叁,才小声问:“皎皎,今晚不走了……行不行?外面下雪了呢。” 宫乘月扭头看向窗外,只见外头果然下起了雪,天地间扯起呼啸的北风,愈发令人觉得这温暖的床榻与火热的身子分外诱人。 27.出海。 第二日清晨,宫乘月是从霍冲的两仪宫出发去上的朝。 她在肩辇上问跟在旁边的主事尚宫徐竹青:“徐嬷嬷,我若是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引得宫中诸人争风吃醋,该如何是好?” 徐竹青十几岁便进了宫,一直跟在先皇和宫乘月身边,只是上了春秋,宫乘月便不叫她多跑动,只让她在宫中和尚书房管事,跑腿的杂事都让刘安来做,近日也是因为刘安受了刑,徐尚宫才陪着宫乘月东奔西跑的。 “陛下。”徐尚宫笑眯眯道:“您与先皇都是一般善良,总是爱替他人着想。其实啊,您身为帝王,想宠爱谁、喜欢谁,都尽可随心所欲,若有人恃宠而骄、争风吃醋的话,那可是他们秉性不纯、不知天高地厚,怎么能怪您呢?您对人好,难道还有错吗?” 宫乘月捂唇笑起来,“我原不该问您的,徐嬷嬷您太偏心。” 徐尚宫摇头,“陛下无需多虑。我朝开明,若是哪个郎君在宫中过得不开心了,或是您觉得哪个郎君在宫中看着碍眼了,大可以打发出去,或找个营生,或重新找个女子,都无碍的。您母亲前面几个皇帝,身边多有这样的郎君的。” 此事宫乘月虽有耳闻,但还是觉得不太妥当:“这……这总不大好……” “有何不好?女子跟男子在一块儿,不就是图个开心吗?哪天若是不开心了,还要那些男子何用?大家一拍两散,各奔各的前程,岂不更美?” 徐尚宫的这“开心”二字,有些打动了宫乘月。 她平日里眼睛一睁便忙于国事,刚登基这两年都忙于北狄大战,战火眼下虽平息了,还要想着如何管好北狄人、如何推行新税法、乃至于将来迁都一事,除开这些大事外,每日还有数不清的小事等着她决断,宫望月又在养伤,她每日还得去她那儿看看,规劝、安抚她两句,时常忙得连觉都不够睡。 虽然宫乘月自己也觉得耽溺在霍冲这儿不是好事,但年底事情尤其之多,在尚书房忙了一日、肩酸腰疼后,她便会时常情不自禁地命人摆驾两仪宫,虽不像霍冲刚入宫是那样“夜夜笙歌”,但叁五日总归会去上一次的。 霍冲也铆足了劲讨好她,每次她来,他总是花样百出,一会儿给她堆雪人,一会儿带她玩弹弓,兴致上来了,甚至还带她上过房顶。 因而也唯有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宫乘月才觉着自己不是重任在肩的皇帝,而仍是无忧无虑、只图自己开心就好的皇太女。 转眼间便到了除夕。 白日里宫乘月与百官共同辞旧迎新,已大宴了一场,到了晚上的家宴上,长公主宫望月伤刚养好,不大有精神,帝君谢子澹又被禁足,席间只请了几个近得不能再近的宗亲,未免有些气氛冷清。 好在皇舅宫明煜兴致颇高,随身带了个精致的锦盒,打开来献给宫乘月,让她打开看看。 只见里面是条极为精巧的木船,长约两尺,上下五层船舱,做得巧夺天工,不光桅杆船舷做得跟真船一模一样,船上的每扇小窗户都能打开,就连船舱里的家具都是一应俱全的。 “舅舅的手艺愈发精进了。”宫乘月笑着拿出一张小桌子来把玩。 “这可不是光用来玩的。”宫明煜坐到她案边,“臣与市舶司的老工匠一同研究过了,若是按着这个样子,造出真的宝船来,定能不怕海上风浪,航行万里。” “航行万里做什么?”宫乘月问。 宫明煜两眼放光地答道:“我朝的布匹、瓷器、茶叶,都可以卖到海外,换成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宫乘月犹豫道,“先皇在时,倒是接待过几批海外航行而来的外国使臣,可据他们说,海上风浪奇大,十艘船出航,也未必能有一艘顺利到达我朝……那我们出去,不也是一样?” 宫明煜道:“他们那些小船我研究过的,木头不够硬,不抗风,漆也不行,时间一长就不防水了,我们的船可不一样……您瞧这榫头……” 他身旁的齐文然拦住他,没让他滔滔不绝下去,“好了,你同陛下说那么多造船之术做什么?也不嫌烦。” 宫乘月笑道:“舅舅可不就是喜欢这些嘛,这点朕倒是信你。可是这出海……风雨无情……” 她说着便皱起了眉头,齐文然则接着道:“陛下,臣这几年一直与钦天监、还有底下沿海诸省诸县的同僚们一起,记录各项气候水文的数据,已大致摸清了泉州出海航道的气象,陛下若是计划将来派船队出海,不如先让一小支船队出海探探路,实地探探海上的风浪。” “嗯……”宫乘月点头,“若此事真能成行,那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一桩。我朝盛产布匹,不论是精细刺绣,还是普通织布,外邦使臣看了都是啧啧称奇,若是能卖出去……” 她忽然转向身旁的霍冲,精神大振道:“对了,镇北王前日还传信回来,说是大战一场,北狄男子战死不少,剩下的人口女多男少,女子愈发饱受欺压。许多女子不堪凌辱,都想到我朝来寻营生,若是能将北狄女子移一些到南边来,做些种棉织布、绣花缝纫的活,将来把这些布匹再运到海外卖了……” 霍冲见她一脸亢奋的样子,便笑着拍马屁道:“陛下圣明,这样复杂的事儿,都能被你串到一块儿来。” 家宴没有外人,他便大着胆子搂住了宫乘月的腰。 (女生总是喜欢自责amp;苛责自己,他不回我消息=我是不是缠得太紧了?男生老是色眯眯地看我=是不是我这件衣服太紧了?甚至女帝都会想大家争风吃醋=是不是我一碗水没端平了?不可以!没有错!绝大部分时候女生都没有做错任何事!) (首-发:yuwangshe.uk (woo16.com)) 28.出事了。 宫望月也陡然精神起来,坐直了问齐文然:“舅母,若是派船出海,那您是不是也要去呀?您需要帮手吗?” 齐文然尚未答话,宫乘月已经接过话头道:“舅母就算需要帮手,也不能要你这般娇生惯养、整日让人伺候的。” 她看了眼宫望月:“怎么,伤刚好,就坐不住了?” 她脸略微一板,宫望月便蔫蔫地垂下了头去。 几日前刘全刚动身去了西郊守陵,临走那天,宫乘月特意命刘全来见宫望月一面。 刘全受了杖刑,虽养好了伤,但面色仍有些憔悴,见了宫望月,施礼后便笑着道:“长公主无需挂怀,能守皇陵,乃是旁人几世都修不来的福分。皇陵事少,也无需起早贪黑,奴这是享福去了。” 宫望月本来只是贪玩,跟着刘全出宫时压根没想过被发现后他要受罚,这两个月来终于吃了教训,见他毫不介怀的样子,反而心生愧疚,命人赏了他不少冬衣用具,才打发他走了。 经此一役,宫望月也懂事不少,不敢再提出海一事,小声辩解道:“我就问问,又没说我要去……” 宫乘月不再说她,半靠在霍冲肩上,问了宫明煜与齐文然许多出海航行之事,商量好开春后便着手派人出海探路,谈得高兴,直聊到夜深方才散席。 一年的最后一日,宫乘月自然不会一个人过。 时辰太晚了,霍冲亲自伺候着她沐浴更衣上了床,一手支头,侧卧在枕边,迎着红烛灯火看她。 “皎皎。”他目光灼灼,眼皮都不眨一下,英朗的眉眼笼罩着一层暧昧的光。 宫乘月已经有些睡眼朦胧,拍了拍他脸颊笑道:“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霍冲万般正经道:“多看你一会儿,回头你不在时,不至于太寂寞。” 宫乘月哑然失笑。 霍冲并没她想得那般沉不住气,他虽明明总想缠着她,但面上倒能忍着,只常常用依依不舍的眼神盯着她看而已。 她含笑闭上眼睛,忽然又弹坐起来,叫来刘安问:“今日家宴赏给帝君的菜,他都吃了吗?” 刘安伤好后便回了皇帝身边伺候,宫乘月虽然将谢子澹禁了足,但还是记挂他的,每日都派刘安去长极宫中探望,今晚按例给帝君派下的菜式,也是特意让刘去给谢子澹送的。 “帝君胃口还是不佳,每样菜只是浅浅尝了一口,便放筷子谢恩了。”刘安立在屋角,远远地答道。 宫乘月微微叹气,又问:“前几日不是刚让陈素给他换了药吗?吃了也不管用?” “陈院正说了,帝君一是毒质累积,难免伤身,二是心情郁结,故而体虚气弱,都是有的……”刘安说着说着便停了下来,霍冲趁机道:“好了,这儿没你事了,回去歇着吧,有我伺候陛下。” 他将宫乘月又搂着躺下来,喃喃地道:“再过半个月就把他放出来了,陛下还担心个什么?说是将他禁足,可你一天天地,还不够操心的……他那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的。” 宫乘月被他按倒在床上,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谢子澹,但实在也是疲惫不堪,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二日是新年的初一,按惯例,宫乘月要到太庙祭祖。 宫乘月登基头两年祭祖都是带着帝君谢子澹一块儿去的,帝君如今禁足,自然不能再去太庙,故而霍冲从年前就憋着心思,想代替帝君去太庙祭祖。 这事霍冲旁敲侧击地提过好几次,但宫乘月一直没有给他准话,每次一听都只笑笑。 虽然宫乘月不像他刚进宫时那样日日在他这儿“耽溺”,但现在宫中没有别人,他独占圣宠,难免有些飘飘然的,总觉得她这一笑,便八九不离十了。 年初一天还没亮,宫乘月便起身更衣。 霍冲几乎一夜没怎么睡,这时赶忙跟着起来了。 伺候的宫女来给宫乘月更衣,她回头看看霍冲问:“你起来做什么?还早呢,你多睡会儿吧。” 霍冲心里一凉,大着胆子道:“去年在北狄时,母亲便念叨着,若是能破了北狄,陛下到了太庙,在列祖列宗面前便可有了交代,是百年来的大功一件。我……我想着……我是去过北狄的人,这么好的事儿,如果能当面跟祖宗报喜……” 他没敢说下去,因为宫乘月的脸色已经凉了。 她还是笑的,但那笑容已经有些古怪,“噢?这么说来,打下北狄,全是你霍家的功劳了?” 霍冲恍然大悟,知道自己这是说错了话,立刻从床上翻滚着下来请罪:“臣不敢,臣只是想伴在陛下左右……” 宫乘月倒不介意似的,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嗔怪道:“地上凉,没事跪什么。不是朕不带你去,你是侧君,带你去于礼不和,你和霍家立下的功劳,朕定然铭记在心,今日也会亲自向祖宗们交代的。” 霍冲看她并没生气,这才放下心来,自然也不敢再求她带自己上太庙了,帮着侍女替她梳妆打扮,又送了她出宫。 宫乘月走时天还没有大亮,霍冲一个人坐在半明半暗的帐中发呆。 明明他替皇帝立下了不世之功,可仍然只能做个侧君。 纵然宫乘月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谢子澹了,纵然她如今只跟他一个人卿卿我我,纵然他费尽心机,小心谨慎地讨好她、取悦她,但只要谢子澹活着,“帝君”这个身份,就跟他霍冲无关。 他说不清自己是嫉妒还是愤怒,只觉得积压了两个月的心绪翻腾起来,像在胃里注入了某种毒液似的,一阵阵地烧心,烧得他难受极了。 祭祖的礼服繁复厚重,十二珠的冠冕更是压得人抬不起头来,但宫乘月一直风姿凌然,仪态端方地领着百官完成了漫长的祭典,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春节休朝,直到初八才会开朝,午后回宫路上宫乘月终于放松下来,想着接下来可以松快几天,不用每日天不亮便起身上朝了。 马车缓缓入了宫门,宫乘月在心里盘算,自宫望月受伤以来,她便没给过妹妹好脸色,如今宫望月伤也好了,人也老实些了,她这几日该跟她好好聊聊……谢子澹禁足也已两个月了,她忍住了没亲自去看他,他也自觉循规蹈矩,就连几次身子不适传了太医,都没主动让人来跟她说,这惩罚帝君,哪有一点儿回旋余地都没有,说禁足叁个月就禁足叁个月的,也该将他放出来了…… 宫乘月正在思索之际,突然一个小内侍冲出来拦住马车,大呼小叫道:“陛下!陛下!” 小内侍一路狂奔过来,到马车前已是连滚带爬,御前失仪,有侍卫上前要按住他,小内侍挣扎着尖声高叫道:“陛下!帝君出事了!” 宫乘月猛地掀开车帘,高声问:“出什么事了?” 喊话的小内侍是刘全的徒弟,自从刘全被谴去守陵后,便是这半大的孩子跟在帝君身边,宫乘月来不及多问,先叫小内侍上车,边走边问到底出了何事。 小内侍年纪小,慌张之下连话都说不清楚,宫乘月耐着性子问了半天,才问出了事情原委。 29.我不想冷静。 原来早晨宫乘月刚出门去了太庙,霍冲就来到帝君谢子澹的长极宫,帝君禁足见不了人,霍冲进不去宫门,便爬上屋顶张望。 可巧谢子澹正在院中,两人说了几句话,不知为何霍冲便被激怒了,他是带着自己那只海东青一块儿来的,霍冲一声令下,巨大的猎鹰便俯冲而下,直直地冲着谢子澹飞去。 谢子澹又不会武艺,如何躲得过这样一只猛禽,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海东青还扑到他脸上,粗壮的尖爪在他面上额上挠了好几下。 “那帝君怎么样了?”宫乘月惊惶地问。 小内侍只说陈院正已经来给帝君看过了,但这小内侍太过紧张,年纪又小,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出来,宫乘月急忙命人加快了车速,转眼便到了长极宫门口。 霍冲居然没走,恹恹地蹲在门外,一见宫乘月的车驾,便匆忙站起来道:“皎皎!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是故意的?”宫乘月边脚下匆匆往里疾走,边扭头斥他:“你自己说过,没有你的命令,小黑不会袭击人的!” 霍冲顿下脚步,宫乘月则一阵风地就冲进了谢子澹的寝殿。 一进门见谢子澹好端端地靠坐在床上,她一颗怦怦乱跳的心才恍然落了地。 只是他上半边脸都被白纱带蒙住,额头双眼都看不见。 宫乘月放慢脚步喘匀了些气,才悄然走到谢子澹床边坐下。 “陛下?”谢子澹摸索着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叫道。 太久没见到她,他还是一霎那就听出了她的脚步声,闻出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叫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两个月不见,他又清减了不少,白纱带下露出的脸颊微微凹陷,修长的脖颈也瘦出了青青的脉络,愈发显得人脆弱了叁分。 宫乘月一见他便心疼起来,抓住了他悬在空中的手,着急地问:“哪儿受伤了?” 谢子澹不答,只是淡淡地勾唇对她一笑,冰凉的手指捏紧了她,轻声道:“无妨。臣能见到陛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他说完,自己又笑了下,“……不过也算不上‘见到’……” 宫乘月看他像是眼睛受了伤,愈发着急起来,抬手就要去解他绑在脑后的白纱带。 谢子澹匆忙拦她,隔着纱带按住了双眼解释道:“真的无妨,只是刮破了些皮,眼皮上涂了药,不便睁开罢了,陛下无需担心。” 宫乘月盯着他看了半天,又问:“跟霍冲说了什么?怎么会吵起来的?” 谢子澹不敢瞒她,垂下头语速缓慢道:“早上臣在院里搭了个小祭坛,独自在这儿祈求上苍保佑大晏,霍冲……霍侧君说我假惺惺,明明是想求老天保住我的帝君之位……也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他争执,我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的帝君之位哪有天下重要……我们俩说了几句,那只雕儿想来气不过它主人被我骂,才不小心飞下来撞到我……” 他絮絮说了什么,宫乘月其实没大听进去。 她已经两个月没见谢子澹了,平时忙于政事、又忙于霍冲的时候倒不觉得,这时陡然一见他,见的还是他这般憔悴无助的模样,只觉得心都软成了稀泥。 她忍不住抬起手来,柔软的玉手抚上他的脸颊,浅浅摩挲了两下。 正在说话的谢子澹猛然就停了下来,整个人僵了一会儿,不敢相信似的,战战兢兢地叫了声“皎皎”。 “子澹……”她的声音也是软的,“……这一阵子,委屈你了。” 谢子澹呆了呆,情不自禁地把脸往她手心蹭了下,摇头道:“……是我做错了事……” 她抚摸他的动作愈发温柔,“我知道不怪你,是望月逼着你瞒我的,你也是不得已。只是那么多人看着,我不得不罚你,你明白我的,对吧?” 谢子澹猛地抬起头来,对着她的方向动了动唇,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哽咽了。 他这两个月来日日夜夜提心吊胆,怕的不是被禁足不能见人,不是皇帝跟霍冲一日比一日亲密,而是怕他的皎皎从此就不相信他了。 她过了两个月,才这样轻飘飘地安慰了他一句,他却陡然心潮澎湃,激动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力点了下头。 宫乘月撩开他的宽袖,只见他胳膊上也破了不少皮,想来是刚才摔倒的时候蹭的。 “这药怎么上得厚一块薄一块的?”宫乘月看得直摇头,“刘全的徒弟怎么这么不中用?身上还有哪儿受了伤?我看看。” 她说着便伸手去脱他衣裳,他原本就只穿了件单袍,很快就给她解开了,露出极其消瘦的身形来。 宫乘月拉他坐起来,看了看他后背,只见他腰上肩上都有蹭破的红痕,便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尖摸了几下,问:“疼吗?” 谢子澹没答她,呼吸却一下子紧了。 宫乘月马上反应过来,匆忙要给他拉上衣服,小声道:“别、别乱动,当心毒发……” 谢子澹猛地攥住她手腕,极其克制地想冷着一张脸,声线中却不觉带上了一丝欲念,“皎皎……我……想你……” 最后那“想你”两个字弱到听不清楚,宫乘月也无心辨别,只顾紧张地换了只手去给他拢起衣襟。 谢子澹按捺不住地往她手边凑过去,她一边躲,他就一边追。 两人拉扯了两下,宫乘月不得不劝他:“别激动……你冷静些……” “我不想冷静!”谢子澹猛然大声道。 他把她另一只手腕也攥住了,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声音也跟着剧烈颤抖,“我跟你就在一个宫中,却时常见不到你,等好不容易见到你了,却又什么都不能做,我这帝君当得还有什么意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趣?” 宫乘月从未见过谢子澹这般激动的样子,一时间盯着他呆住了。 他只爆发了这么一句,便硬忍住了没有再说下去,蒙着双眼的白纱下,却骤然滚下两行带着血的泪珠来。 他久未见过天日了,原本就白皙的肤色已化为苍白,再被白纱一罩,愈发显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眼看就要乘风而去似的,那两行微红的眼泪挂在颊上,被衬得触目惊心。 30.苦楚。 宫乘月慌忙挣脱了手,去替他擦泪,略带慌乱道:“子澹……你别……” 她哪里会安慰讨好人,情急之下贴上去抱住了他,笨拙地拍了下他的背,低声说:“……你别难过,别哭啊……” 谢子澹被她一抱便软倒在她肩上,倚着她沉默了许久,略略凸起的肩胛微微耸动着,显然是在奋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从小就被教导要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会儿只觉得心绪翻涌,既委屈又悲愤,情不自禁地贴上来抱紧她,摸索着将手指探到她腰间,面颊也贴近了,不辨方向地想要吻她。 她想躲,但他一把扣住了她腰不让她往后撤,又有两行带着血的眼泪滚了下来,他带着哽咽的哭腔扯住她的腰带道:“皎皎……别躲着我……” 宫乘月再理智,也架不住他这般啼血般的哀求。 平素里那么端庄的一个人,骤然这般激动,又这般卑微,她脑子一乱,再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他才好,下意识地仰脸迎上去吻了下他的脸颊,聊做抚慰。 她头上还戴着帝王冠冕,珠帘撞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痛得一嘶,却舍不得躲开,反倒侧了侧脸,想去凑她的唇。 只是他蒙着眼睛看不见,一不留神额角又撞上了硬硬的冠冕。 宫乘月匆忙自己伸手去解头冠的系带,谢子澹也伸着手想帮她,两个人乱了一阵,才将冠冕解下来扔在一边。 他生怕她又躲开似的,一只手始终紧紧搂着她腰,半边身子都贴住了她。 她还想着叫他别激动,他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找到了她的唇吻了上来。 唇一贴紧,她便觉得不对。 他唇舌烫得吓人,连带着身子都像着了火似的。 她心一紧,又舍不得推开他,只得松开他唇微弱道:“子澹……你……不可……” “皎皎……”他拉着她手探进他的衣衫里,带着她手在他腰上摩挲了两下,“你……你给我吧……即便这样死了,我也瞑目了。” 宫乘月听不得“死”这个字,马上就含紧了他的舌头,不让他再说下去。 谢子澹长长地“嗯”了一声,一边受用地仰起了脖子,一边拽着她手往自己的两腿之间探去。 那儿更是滚烫的一片,硬得已经发胀,宫乘月隔着衣物沿着那粗长的轮廓抚弄了两下,便心惊胆战地不敢再碰他了。 毒已经来势汹汹地发作了起来,谢子澹很快便全身剧痛,手脚无力软在了床上,被白纱蒙住的半边脸潮红得吓人,急促的呼吸带着胸口阵阵起伏着。 “皎皎……”他浑身都动弹不得,只能竭力将脸转向她的方向,气若游丝地叫她,“……皎皎……救我……” 宫乘月见他这般难受的样子,踟蹰了片刻还是冷静下来,高声叫人道:“来人!快给帝君备药!” 谢子澹匆忙摇头,气喘吁吁地道:“不要……我不要……不要昏迷不醒……” 冲进来的小内侍茫然地看看宫乘月,又看看谢子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煎那让帝君即刻失去意识的麻沸散。 宫乘月冲小内侍连连摆手,暗示他快些下去煎药,又大声问:“侧君可还在门外?” 小内侍答是,宫乘月冷声道:“叫他在外头给我跪好了,没我的传唤,哪儿都不许去。” 小内侍乖乖去了,宫乘月扭头双手捧住谢子澹脸,劝他道:“子澹,不是我不肯救你、不肯帮你解毒,可陈院正说了,解毒一次,你便虚弱一些,朕舍不得你再弱下去。你乖些,吃了药睡一觉,朕这几日都留在你宫中陪你,可好?” 谢子澹撇开头去,喘息声中带着哽咽,隐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带着怨气低声道:“陛下留在我这儿……也什么都做不了……又有何意趣……” 她垂头看着他白纱蒙面的样子,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愧疚,又有种说不出的怜惜,匆忙坐到床上,将他搂入怀中,拍着他背轻声安慰道:“子澹,你怎么钻牛角尖了?我们是结发夫妻,能做的事,何止在床笫之间?赏花抚琴,读书看雪,哪一样不能做?” 谢子澹在全身剧痛之余已经无力思考,残存的一点儿意识都用来克制着自己下半身的欲望了,一时间只能顺着她,弱弱地“唔”了一声。 “朕知道你委屈,也知道你想要,你别担心,咱们都还年轻呢,将来等找到了解药、给你解了毒,咱们还有几十年要在一块儿,别为这一阵子的苦楚,就把将来都弃之不顾了,好不好?” 她这么好言一哄,他便没了主张,茫然地倚在她肩上,咻咻地喘息着,像只痛苦到极点的小兽。 帝君宫中常备着克制他体内之毒的麻沸散,片刻后药便煎得了送了上来。 那药汁闻着便一股酸味儿,药味刚飘到床前,谢子澹便反应过来,极力挣扎着摇头,还是不肯喝。 (追-更:danmeiwen.club (woo18.vip)) 31.不配。 宫乘月不管叁七二十一,接过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接着便掐住谢子澹的脸颊,硬是将又酸又苦的药汁渡到了他口中。 他再不情愿,却也不敢推拒她,只能皱着眉头咽下了药。 几口药这样喂完了,宫乘月取了蜜饯与他一人一颗,将他又搂紧了些道:“睡吧。朕在这儿陪你。” 她贴近了他,一只手沿着他的身侧自上而下地摩挲着,只觉得他肋骨一根根的,分明得硌手。 “刘全不在,都没人好好伺候你了。”她颇有些懊恼地道,“这才两个月,怎么就这样瘦了。回头我把刘安派到你宫里来,那些个小内侍都年纪太小,哪会伺候人。” 药效渐渐上来了,谢子澹有气无力地道:“陛下不可……刘安……是你身边的人……” “我身边还有女官,你这里只能留内侍。”她勾住他的腿,“好了,此事回头再说,你先歇会儿。” 谢子澹不再出声,只是摸索着攥住她的手指,没一会儿便沉沉地睡着了。 宫乘月等他睡得熟了才悄然抽出手来,命人取来自己的衣裳,换下了早晨祭天的礼袍,又吃了些点心,歇了好半天,才打发人叫来了一直跪在宫门外的霍冲。 宫乘月坐在窗下的罗汉榻上,将底下人都打发走了,霍冲一进来见到她,便自觉地再度跪下了。 “皎皎。”他膝行两步,抱住她腿仰头殷切道:“来找谢子澹是我不好,我一时鬼迷心窍,但小黑……” “侧君。”宫乘月打断他,“你知道你犯了什么错吗?” 霍冲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宫乘月替他道:“你一是善妒,二是以下犯上,叁是恶意伤人,这叁条罪状,你有什么话说?” 霍冲哪见过她这般咄咄逼人,呆愣着露出些不知所措来。 宫乘月不等他答,就接着气到:“自从你进宫以来,帝君从未为难过你吧?我多在你宫中逗留,也从未有人说过你什么吧?可你怎么还是不知足?今日我不过是出宫大半日,你竟跑到帝君宫中挑衅,还让你的猎鹰弄伤了他……” “我没有!”霍冲突然仰头顶嘴道,“前两样罪我都认了,可小黑为何突然飞下来撞他,我也不知道!” 宫乘月冷笑,“你还嘴硬?你跟我得意吹嘘过多少次,小黑是你熬了五天五夜的鹰,从此只听你一个人的,没有你的指令,它即便是看见猎物都不为所动,今日为何它偏偏就对帝君下手?” 霍冲用力摇头,“今日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总之不怪我!” “不怪侧君。”谢子澹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宫乘月一抬头,见他衣衫单薄,扶墙立着,又蒙着眼睛目不能视,便立刻要下榻去扶他。 霍冲下意识地抱紧了她腿不让她走,她情急之下轻踹了他一脚,才将他踹开了,匆匆跑到谢子澹面前,挽住他一只胳膊问:“你怎么醒了?” 霍冲一看两人这般亲热,宫乘月还这样照顾他,便心头火起,牙根都快咬碎了。 “今日那只鸟儿为何会飞下来,着实有些奇怪。”谢子澹摸到宫乘月的肩膀,垂头轻声道:“陛下不要责怪侧君了。原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了?即便是被禁足了,你也还是帝君,你度量再大,也不能容忍别人跑到房顶上叫阵。”宫乘月瞪了一眼霍冲,见他一脸不忿,便愈发贴紧了谢子澹,无比耐心地扶着他走到榻边坐下,亲亲热热地握住他一只手问:“帝君,你跟我说,那只鸟儿下来之前,霍冲有没有吹哨号令?” 谢子澹犹豫了一下,脸孔往宫乘月的方向转了转,对她露出一个颇为为难的笑来:“……臣……臣没听清。” “既然没听清,你为何还替霍冲说话?”宫乘月转向霍冲,“霍冲,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坦诚相告,我便让帝君处理此事,他愿意饶你,朕便饶你。若是你再坚持撒谎,那朕来罚你,可就比帝君严得多了。” 霍冲仰头看着这两个并肩而坐的人,呆了会儿突然一笑,对宫乘月道:“是不是他救了你一次,你便要拿一辈子还给他?” 宫乘月凝眉,还没等她说话,霍冲又大声道:“我也替你卖过命的,就因为我没中箭、没中毒,便不配得你一句关怀?” (首-发:44b44.com(ωoо1⒏ υip)) 32.舍得 (po1⒏ υip) 宫乘月心火上升,“你胡说什么?朕已经将你纳入宫中、宠爱有加,这不算关怀?更何况你不是替我卖命,是替大晏万万千千的百姓卖命!你若是不愿意为大晏卖命,当时为何要请缨去北狄?霍小将军,你的格局就只有眼前这点儿争风吃醋吗?” 霍冲也气鼓鼓顶嘴道:“是!你别叫我什么霍小将军!我去打仗是为了你,回来入宫也是为了你!若说以前我不够端庄懂事,我也认了,可我自从进宫后,哪一日不是谨小慎微的?我难道就容易吗?你们都说我做帝君一定不如谢子澹,可他现在都不能人道、半死不活了……” “你闭嘴!”宫乘月骤然打断他,“霍冲!你别让嫉妒蒙得心都黑了!” 霍冲闭了嘴,但一双桀骜的眼睛仍旧死死盯着她与谢子澹交握的双手。 宫乘月想到霍冲近日来的刻意隐忍,原来底下藏满了这般熊熊燃烧的妒火,突然一阵心底发凉,没忍住问:“霍冲,我让你去北狄时,一定要替帝君寻解毒之药,你是不是根本没有寻过?” 霍冲怔怔地发愣,一声不吭。 “陛下。”谢子澹握紧了她手劝道,“臣中的毒本就奇诡,侧君找不到解药也属正常……” “你别替他说话。”宫乘月冷冷道,“找不到,和没有去找,根本是两码事。霍冲,朕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有没有找过?” 霍冲脊背绷得僵硬,半晌才低声道:“没有找。” 这欺君之罪已经越了宫乘月的底线,她气得重重拍了把桌子,谢子澹匆忙按住了她,搂紧她道:“即便侧君找了,也未必能有下落,北狄战事吃紧,侧君哪里有空……” 明明谢子澹是在替他说话,但霍冲觉得他口中不断说出来的“侧君”二字分外刺耳,再看他搂着皇帝的样子,愈发不忿,陡然站起身来,轻飘飘阴测测道:“好,我眼下有空,这就去给你找解药,找不到解药,我便不回来了,可好?” 他这话是对谢子澹说的,谢子澹茫然地抬起头来,还没来得及劝他,他便猛地一转身,甩袖走了。 连宫乘月都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霍冲奔出长极宫去。 片刻后宫乘月才指了指他离去的方向,对谢子澹愤然道:“我一直以为霍冲是个敞亮的,没想到他近来装着懂事乖巧,其实一直憋着要对你不利……我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 谢子澹微微摇头道:“侧君不是那种阴险狡诈之人,想来他并不是刻意要对我不利,只是……人总有七情六欲,妒火上头,也难免冲动些……回头等侧君回过神来,自然会来跟陛下请罪的,陛下莫气了……” 他搂住宫乘月,抚了抚她的背,哄孩子似的,又寻到她额头吻了两下,安抚了许久,宫乘月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了,不禁叹着气靠上了他肩头道:“子澹,还是你好。” 谢子澹浅笑着再度摇头,“臣被禁足,也是因为贪心,想缠着陛下……臣与侧君,在‘善妒’这点上原本便没什么不同,只是我们俩性子不同,这‘善妒’的方式,自然也不同罢了。” 宫乘月无力地搂住他腰,倚在他怀里疲惫地不想说话。 “是臣不好。”谢子澹抚摸着她背,柔声道:“后宫之事,原本不该让陛下操心烦恼的。是臣没管好侧君,还跟他起了争执,才闹到陛下跟前的……” 宫乘月无力地笑笑,“既然帝君这么说了,那我便提前解了你的禁足,回头你好好替我管管霍冲这匹野马吧。” 谢子澹又惊又喜,马上起身就要下跪,宫乘月顺势扶住了他,拉着他往寝殿里走,嗔道:“穿得这样少,也不怕冻病了,还不给我老实回床上躺着。” 两人成婚以后从来不曾两个月未见,上了床搂在一块儿便说了好一会儿话。 宫乘月怕谢子澹再次毒发,命他吃了禁欲的药丸,才敢跟他黏在一块儿。 天色转暗时,刘安来报说侧君霍冲先前离开长极宫,竟一路狂奔出了宫,还去午门外的羽林卫驻地抢了匹马,带了那只海东青小黑,叫着要回北境去,眼下正在西山大营,被霍英慈的老部下拦住了。 “侧君只是一时冲动,既然他在西山停住了,想必已经后悔了。”谢子澹小心道,“陛下若是下旨命他回宫,想必他马上就会回来。” 宫乘月震惊莫名,回过神来后便冷笑道:“好,很好,他还敢给朕使起性子来了!看来前一阵子韬光养晦,可把他憋坏了。刘安,你这就找人拟旨,就说……就说侧君霍冲为解帝君之毒,不惜辛劳,亲身赶赴北境,立志不找到解药便不回京,其心可表,其诚可嘉,特加赏镇北王金爵一座,永世传袭。” 她将“找不到解药就不回京”的话大肆宣扬出去,分明就是将霍冲架了起来,断了他回宫的路,逼他非找到解药不可。 谢子澹大惊,慌忙要劝她,她一把捂住了谢子澹的嘴,冷然道:“镇北王如今乃是封疆大吏,霍冲在宫中又是侧君,本来便有功高震主之嫌,我早就想敲打敲打霍家了。刘安,你再命人传朕的口谕,将今日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转告镇北王,告诉她,朕顾着她的面子,才没将霍冲做的好事抖搂出去,给她霍家留了面子。她听了自然知道,若是将来哪里行差踏错,单是霍冲今日以下犯上、御前失仪之举,便可足够让她家削位夺爵了。” 她又对谢子澹道:“帝君不用担心,我正好借着此事,看看霍英慈到底忠心耿耿到什么程度。” 谢子澹听她转瞬间便已都安排妥当了,虽只能心服口服地叹气,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问:“皎皎能舍得霍冲吗?”首-发:po18.nl(po1⒏ υip) 33.出宫。 宫乘月板着一张脸道:“这样不懂事的侧君,有什么舍不得的?现在倒好,他找不到解药,便没脸回宫了,我要叫他知道,你不好,他便也好不了。” 谢子澹低低地“嗯”了一声,心中却古怪的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霍冲来找他麻烦,是他意料之中的。他连为人夫君最基本的义务都尽不了,却始终占着帝君的位置,任谁都会心里愤愤不平。 他不愿跟霍冲再起争执,一味忍让,也是不想让宫乘月觉得他心胸狭窄。他吃点儿亏,总比被皇帝怪罪得好。 但他没想到的是,宫乘月竟然如此干脆利落地就将霍冲架到了不能回宫的境地,明明这两个月来,她对霍冲都宠爱有加,两人如胶似漆…… 天威难测,他的皎皎虽是个年轻娇俏的女子,却也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白茫茫,他伸手小心地握住她手,不敢捏得太紧,也不敢放开。 宫乘月留了个心眼,晚上借机单独叫来刘安,吩咐道:“你去查一查,帝君今日在院中到底做了什么,那只海东青飞下来袭击人一事,到底有没有隐情。” 自从刘全被罚去守陵后,谢子澹宫中便只有些年轻不更事的小内侍,刘安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听清楚了,夜深后赶回来报给宫乘月听:“今日帝君在院中祭天时,摆了几样带荤腥的祭品,想来是羊肉的气味引得那雕儿飞下来的。” 宫乘月皱皱眉,“祭品是什么人准备的?” “都是宫中内侍。” “帝君如此仔细的人,就没有过问祭品的事?” 刘安摇头,“听说昨日帝君还抱了一线希望,觉得陛下会请他去除夕家宴,于是早早换好了朝服,在宫中等了整整一日……后来家宴开席并未叫他……帝君便、便和衣躺下了,自然也没心思过问……” 宫乘月思忖了会儿,叹了口气。海东青袭击人这事不是谢子澹使的苦肉计便好,若是谢子澹也是那种玩心眼儿的人,她只能再度忍痛割爱了,那滋味可也不太好受。 刘安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小心劝道:“陛下,海东青毕竟是畜生,虽训得熟了,但在宫中关了这么久,野性憋屈坏了,今日事儿赶到了一起,它凑巧发了狂,也是有的。未见得是帝君或侧君做错了什么……” 宫乘月思忖片刻,点了点头,“不是最好。朕已答应了帝君,将你拨到他宫中来,一是好好伺候他,二也是替朕冷眼看着,将来还会有更多小郎君入宫,朕最恨的便是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旦发现谁有这等心思,你即刻来报给我知,不论是谁,朕绝不容他。” 刘安悚然,跪下答应了。 霍冲既然不在宫中,宫乘月又解了谢子澹的禁足之期,休朝的这几日里,她便都待在长极宫中。 谢子澹起初扭捏,不敢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势,但她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借着晚上太医来换药的机会,就亲自扯下了他蒙眼的白纱带。 鹰爪多么尖利,谢子澹的额上眉间有好几道抓痕,虽都不深,但纵横交错的,看着着实吓人。最深的两道伤偏生抓在了双眼的眼皮上,虽用了极好的冰肌膏抹伤,但也难保眼上不会留疤,太医道是再深半分,只怕连眼睛都保不住了。 “要是早让我看见你的伤,霍冲就不用自己跑出去了!”宫乘月气极,“我一定亲手将他赶出去!” 谢子澹还是浅浅地笑着,“伤也不是他弄的,臣总不能跟一只扁毛畜生置气。” 他越是这样毫不在意,宫乘月便越是心疼他,不但要亲自替他上药,见他双目不便,还要亲自喂他饮食,扶着他在宫中走动。 他觉着自己似乎终于明白了该如何绑住她:她是帝王,不需要底下人有脾气,有执拗,有自尊,她喜欢底下人楚楚可怜地依附她,被她压制,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即便他是帝君,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也不可例外。 正月开朝是在初八,宫乘月在长极宫中起身时,天色还是一片黛蓝,离大亮还早得很。 谢子澹眼上的伤还没好全,没法伺候她更衣洗漱,只能讪讪地站在一旁。 她思索了半晌,临走前还是搂了搂他腰道:“刚开朝,想必积攒了不少事情。朕今晚便回芙华宫中了,别拖累你也陪朕一起熬夜。” 谢子澹不出声地用一根手指勾住她腰带,小心地扣住了,既说不出来让她别走的话,也舍不得松手让她走,煎熬得愁肠百结。 宫乘月心有不忍,仰头摸了摸他脸,轻声道:“刘安会替朕好好照看你的,你有什么事都叫他做,别磕了绊了自己,朕得空便来看你。” 谢子澹挤出一个清苦的微笑来,“陛下日理万机,若偶尔得了闲,还是好生歇息吧,别记挂臣。” 接着却又没忍住道:“……臣……等着你。” 宫乘月被他这自相矛盾的话逗乐了,踮脚亲了下他脸颊,眼看时辰不早了,便匆匆走了。当晚便回了芙华宫居住,又连日忙碌,竟半点空闲也没挤出来过。 正月十五上元节,户部尚书谢淳要出发下江南推行新税法,临行前进宫来与帝君辞行。 帝君隔了一道屏风与她聊了几句,最后叮嘱她道:“母亲此去重任在肩,臣曾听闻,江南一带巨富甚多,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官府中人也时常要看她们的脸色,母亲若是遇到难以决断之事,一定要禀明陛下,千万别一时糊涂,以为能逃过陛下慧眼。” 谢淳心中一凛。前朝百官早已私下议论过,宫乘月虽看着温和可亲,但那张芙蓉花似的笑颜背后,藏着令人无法揣测的君心。 她对人好起来可以极好,但冷起来又可以极冷,一旦犯了天颜,连极其宠爱的侧君她都可以说丢就丢下,臣下们都不得不警醒着几分做人。 “谢家本就是世家望族,朝中风头够盛的了,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谢子澹不放心地补充,“若是有人有心构陷,便是编出些莫须有的罪名来,也是有可能的。母亲千万不可行差踏错。” 谢淳应了,她只在宫中待了一柱香的工夫便走了,宫乘月则傍晚时分就早早来了长极宫,捧着谢子澹的脸左看右看。 他脸上的伤口好了大半,蒙眼的白纱带昨日刚刚拆了,眼皮上还留着一点儿红痕。 “你眨眨眼给我看看。”她叫他在窗边坐下,自己站在他面前,就着夕阳盯着他看。 谢子澹依言缓缓眨了眨眼,深长的睫毛闪着碎光似的。 “还好,看不太出来了。”宫乘月点点头,“还疼吗?” 谢子澹抱住她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够了似的,摇摇头说:“不疼。” “不疼就好。”她笑起来,“今晚停了宵禁,外头有灯节,咱们出去看灯去?” 谢子澹大惊,“看灯?出宫?” “是呀。”她弯下腰来亲亲他眼上的伤,“望月总惦记着出去玩儿,我想着堵不如疏,与其让她偷偷摸摸地出去,受了伤惹了祸回来,不如派侍卫带着她出去,去哪儿、见了谁,我也好管着。再一想,既然长公主都出去玩儿了,那我这个皇帝,为什么不能微服出去玩玩?既然我要出去玩儿,又怎么能不带你呢?” 她捂嘴笑起来,倒真像个娇艳如花的小娘子。 谢子澹还在犹豫,宫乘月已经拖着他站起来,叫他去找一身不显眼的衣裳换上,一会儿好出宫去。 谢子澹被她这离经叛道的想法惊得一时回不了神,直到马车出了宫门,才骤然一把抓紧了她的手。 宫乘月笑嘻嘻地往他身上靠了靠,伸长胳膊掀开车窗帘子给他看:“别怕呀,今日外头全是人,男男女女的,没人注意咱们。” (首-发:po18vip.xyz (po1⒏ υip)) 34.店。 谢子澹哪能不怕,他探头出去左看右看,只见他们虽乘的是两辆不带徽记的黑马车,但周围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便装打扮的羽林卫,铁桶一般,才放下了点儿心。 上元节的灯会沿着护城河金云河的两岸展开,呼朋结伴的民众都在往河边走,宫乘月却叫马车七弯八绕地,跑到了西市尖角上的一个小巷子里。 马车停下,羽林卫装作路人在巷弄里四散开来,侍卫的统领这才来请宫乘月和谢子澹下车。 宫望月乘了后面一辆马车,早已按捺不住了,一下车便撒欢儿似的跑到巷子里,大惊小怪地仔细打量每个卖面人、卖灯笼的摊子。 宫乘月与谢子澹拉着手跟在宫望月后面闲逛,这日出来游玩的百姓多,倒真没什么人留心他们一行。 宫乘月其实也没出过宫,看周遭的事物也是新奇极了的,但她不能像宫望月一样肆无忌惮,对谢子澹酸溜溜地道:“这些好玩的,帝君进宫前应当都见过吧?这么想想,我还不如你呢。” 谢子澹郑重其事道:“臣进宫前也不曾出过几次门。” 大晏朝虽多是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但也没拘着男子出门,男子可以去做品级不高的武职,也可以跟着母亲或妻子做生意,帮忙跑腿打杂,至于乡下就更是如此,田里的体力活多是男子在做,女子多去做些织布刺绣类的轻省又好赚钱的活计。 但谢子澹自然与那些随时可以出门闲逛的男子不同,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入宫的,心心念念的都是宫乘月,哪有心思往外头跑。 宫乘月被他的正经逗笑了,点头道:“也好,你长得这样好看,一个人出门总归不妥,以后还是我带你出门才合适。” 谢子澹无言地笑笑。 有侍卫领路,带着一行人进了家羊汤店。 店面虽小,但装潢家具都是新崭崭的,两个女子在柜台后的一口大锅边忙碌着,羊汤带着腾腾的热气,熏得满室暖香。 店里已有两桌客人,一看便是羽林卫扮的,宫乘月带着宫望月和谢子澹挑了靠墙的一张桌子坐下,自有侍卫前去点了叁碗羊汤。 宫乘月指指柜台,对宫望月道:“这两个女子便是你当日出宫闹了一出,救下来的胡姬。” 宫望月和谢子澹齐齐看过去,只见两个女子高眉深目,发色棕褐,果然是外族人。 原来宫乘月命人救下这两个胡姬后,便派太医给她俩治了伤,又特意赏了银子,让她们有本钱开个小店,自己养活自己。 两个胡姬长得花容月貌,干起活来却一点儿都不娇柔,干脆利落得紧,将一个小店打理得井井有条。宫望月激动不已,盯着人家一直看,直到羊汤都端到面前了,还忍不住偷偷打量来上菜的老板。 宫乘月啧她一声,提醒她收敛点儿,别叫人看出异样来。 羊汤是奶白色的,撒了些绿绿的细葱,看着颇为喜人,宫乘月尝了一口,叫了站在身后的侍卫来,低声嘱咐了两句。 侍卫很快出了店门,没一会儿带着个羽林卫的副尉进来了。 这个副尉年轻精神,晶亮的双眸熠熠生辉,正是北狄的小王子托托。 宫乘月对他招手,叫他在宫望月对面坐了,笑着道:“托托,虽然那日给你升了官,但望月还没有好好谢过你,这便请你喝碗羊汤,聊表心意吧。说起来,这店也是托了你的福才开起来的。” 托托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羊汤到了面前,才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他是北方草原长大的,在大晏京中极少见到这般正宗的羊汤,正在踌躇之际,宫望月恰好亲自给他递了个勺子。 托托闷声不响地接过勺子,忍不住舀了勺羊汤,一入口,嘴角便带上了极为收敛的笑。 宫乘月既然把这个小王子送到了羽林卫中,自然是派人精心看守着的,时不时地就要打探一下托托的近况。 托托虽然是被俘虏到这儿的,但也深知北狄可汗现在已经投诚,哪里都是大晏的天下,更何况可汗生母与他的生母一贯不和,他的生母就是被当今可汗毒死的,若不是被霍冲俘虏,他也极有可能死在北狄王室自相残杀里。故而托托在羽林卫中虽不与人交好、也不多说话,但日日都勤于练武,不知是急于升到一个配得上他王子身份的官职,还是憋着改日要回北狄复仇。 宫乘月等托托喝了两口汤,才问:“托托,你在我朝,待得可还习惯?” 托托看着羊汤,半天才答:“手下败将,有何习惯不习惯的。” “瞧你这汉话说得倒好。”宫乘月捂唇笑笑,“我朝富庶,士工农商皆有营生,总比你们北狄人整日风里雪里,四处游猎得好吧。” 托托倒没反驳这点,埋头一边喝汤,一边像是搜肠刮肚了一番,才道:“日月颠倒,不好。” “什么日月颠倒?” 托托并不胆小,老实道:“男人为日,女人为月。” “哦,原来是嘲笑我这个女帝。”宫乘月倒不以为意,指了指柜台后的两个胡姬,“这店的两个老板也是女人,却也没见你少喝她们的汤啊。” 托托用力抿起嘴唇,一副坚决不打算再喝这汤的模样。 (在留言中惊喜地发现有小可爱去给我推文了。真的非常感谢推文的小可爱和新来的小可爱们,你们至少让我可以坚持多写叁万字……这两天太忙,周末有空的时候来写篇小作文感谢大家~ ) 35.广开后宫 (woo18.vip) 谢子澹始终没动过自己面前的羊汤,大概是嫌外面的东西不够精细干净,这会儿却低头喝了一勺,放下瓷勺后摸出手帕按了按唇,才对托托道:“原来你们也有男人为日,女人为月的典故。” 托托对这甘愿臣服在女子之下的帝君没什么好感,并不看他,对着汤碗道:“男人擅骑射打猎,女人不行,只能在家喂羊带孩子。” 谢子澹不以为意,波澜不惊道:“倒是巧了,我朝也有这样的典故。只是恐怕与你们那儿不太一样。” 他看了眼宫乘月,见她眼底带笑地看着自己,才接着道:“我朝传说,日月原本是一对夫妻,但抛头露面的,只有太阳一个。他时时刻刻悬在空中,白天黑夜便没了界限,晒得八荒四合一片干涸,良田都变成了焦土,江河湖海渐渐枯竭,民众也没有休养生息的时候,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后来还是他的妻子月亮看不过去,硬是将他赶下了山,与他一人一半时间照耀大地,这才有了白天黑夜之分,天地间才有了时辰、秩序,若是没有月亮,只怕根本就不会有你我。太阳虽能发光发热,但他更会害人,唯有月亮能掌控他、驾驭他,所以月亮才是天地间真正的主宰。” 托托半信半疑地抬起头来,谢子澹接着道:“北狄多年内乱,往往是这个可汗刚登基没几年,便被他的儿子或兄弟杀了,大家斗得不亦乐乎,曾几何时,我朝也是如此,但自从高祖皇帝改朝换代、做了第一个女帝至今两百余年,从未再有过这种事情,你可知道是为何?” 托托茫然地摇头。 谢子澹笑笑,“男人总想着开枝散叶,恨不得在后宫囚上数十个女子,生上数十个儿子。可这些儿子不是一个母亲所出,自然要争个你强我弱的。可女帝便不同了,身边男人再多,生孩子的还是女帝自己,总不能奋不顾身,日日夜夜地生下去,而这些孩子都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只认母亲的血脉,大家都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又有什么好争抢的?宫中如此,民间自然也是如此,女子当家,便少了许多无谓的内讧。再者说来,你说北狄要靠男人打猎,故而男尊女卑,可我朝不靠打猎放牧为生,大晏人或种田读书,或卖手艺经商,哪一样不比打猎轻省?我朝繁华安稳,早已胜过北狄百倍。而只要是男女都能做的营生,便能看出女子的长处来了。男子鲁莽,女子理智,男子粗心,女子细腻……” 托托听得一愣一愣的,宫乘月笑了笑,打断谢子澹的长篇大论,道:“男女之间的细微差别,还需要他慢慢体会。托托,朕知道,你们草原上的男子,平时就野惯了的,把你在羽林卫中圈着,想必你也憋屈得慌。朕想着,调你去做南北道的驿使,负责官道往来文书送信一职,既能让你松散松散,也能让你见识一下我大晏的大好江山,好好体味一下北狄到底为何败在咱们大晏手下,如何?” 她这想法可谓风险十足,虽然驿使送信往往是两人一组,但将托托放了出去,若是那日他趁同僚不备逃走了去,只怕就是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回来了。 托托自己都惊了,抬头不解地看着她,不知是答应好,还是拒绝好。 宫乘月笑着拉谢子澹起身,“走,咱们出去逛逛,托托喝了这么多羊汤,给他消化消化。” 宫望月则由始至终都托腮盯着托托看,似乎对自己这救命恩人、异域来的小王子充满了好奇,宫乘月见她不像要起身跟出来的样子,便随她去了,只留了侍卫小心看着她。 她跟谢子澹上了马车,去了早已安排好的紫鹊桥。 那是金云河上地势最高的一座桥,站在桥上,能将两岸如火般通明的灯笼尽收眼底。 天色已暗,河岸两侧游人如织,男女老少呼朋唤友,或点起孔明灯许愿,或对着上元节的灯笼猜灯谜,或围在宵夜摊儿上等吃食,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国泰民安、繁花似锦的景象。 紫鹊桥已被羽林卫封了不让行人上下,两人走到紫鹊桥最高处驻足远望,谢子澹站在宫乘月身后,将她搂在怀中,陪她看了会儿景,微微垂头贴在她耳边问:“皎皎,你还记得吗,叁年前的今天,便是我们大婚之日。” “记得。”宫乘月笑吟吟地转回身来仰头看他,“那晚我怕痛,死活不让你近身,还踹了你两脚、咬了你一口,我都记得。” 正月里的风还是冷的,谢子澹用自己的大氅将她裹进来,对她温柔地一笑,“皎皎身娇肉贵,是我鲁莽了。” 宫乘月抬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眼上的伤疤,摇头道:“你什么时候鲁莽过?净会瞎说。” 身后城门下腾起巨大一朵烟花,她的心跟着飘飘荡荡地上了天,抱紧了他清瘦的腰身,仰脸去看那夺目的烟花。 他却只低头看着她,眼光映着两岸红通通的灯火,说不出的温暖缱绻,像满天的星河,却又比星河滚烫千倍万倍。 烟花湮灭后,帝君低头吻吻皇帝的额头,极之冷静地轻声道:“能做皎皎的第一个男人,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只是我的福气用完了。陛下,您该广开后宫,纳侍君了。” (关于日月分别代表男女的事情,曾经有读者在留言里提过,并且表示传统概念中,月是日的附庸,所以用月来指代女帝似乎不妥。当时我回复说因为月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个意向,开文的时候也确实没有想太多,所以这里尽量在圆。当然可能圆得也不太好……只能狡辩说古人不知道月亮的光芒都来自太阳反射、所以也不一定就把月亮当作太阳附庸吧。总之如果有不合适的设定欢迎大家提出,我能找补就尽量找补,找补不回来就大写加粗表示找补不回来,不要让大家误解就好。) (本文关于设定的废话会多一点,行文中也会有一部分内容要解释这些,作者尽量试图每次只提及很小一个点,不想搞成说明文,但难以避免的还是会影响整体行文(开车)节奏。但这也是本文很重要的一部分,所以还是想要好好交代。) (帝君:所以无人在意我主动劝心上人多找几个男人这件事。哭哭。) 以下是矫情小作文部分,不想看的童鞋可以直接忽略。 写文的时间长了,就经常会思考这个问题。 为了名利?收获大把订阅费用、甚至卖版权、实现财富自由,当然是非常想的。但写了很久文了(po并不是我第一个写文的平台),深知自己写文的实力并不足以实现这样的梦想,不如叁次元好好奋斗赚钱更快。 为了释放自己的感情?打发时间?当然这也是写文的目的之一,这样的文,我也写过不少了。 既然我是一个不需要靠码字赚钱的人,那再接下来,就是通过码字表达一些内心,夹带一些私货,输出一些观点了吧。 所以写了《幻海沉金》,又写了这篇《逐月华》。 女尊社会是否可能?如果仅从目前的社会结构来看,短期内是不可能实现的。男权对女性的欺压几千年了,不是靠一两代人能解决的问题。女性拥有选举权也不过是百年左右的事情,离男女平权尚且还早,何况女尊? 但《人类简史》总结得好,人类这几千年来,特别是工业革命以来,生产力发展的速度,远远超过了社会体制变革与文化发展的速度。当下的社会结构,几乎与几千年前的狩猎采集社会无异,虽然社会生产力早已经是狩猎采集社会的亿万倍。 换言之,在需要捕猎长毛象的时代,男性智人作为个体,或许比女性占优,女性需要一定程度上依附于男性的体力来保证生存,但在做PPT即可挣到工资的年代,男性又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优势呢? 甚至于早在农耕社会,有了牛马、犁车等等生产工具,女性在种地放牧养活自己方面,也没比男性差很多,并不需要依附于男性才能生存。 所以从生理上来说,女尊是完全没有任何障碍的,目前的男尊女卑情况,可能仍然是仅仅符合狩猎采集社会生产力水品的,并不符合当下的生产力条件。 从智力方面,根据科学研究显示(主要是遗传基因学原理),女性的整体智商分布比较平均,是相对规整的纺锤形,而男性则波动较大,特别愚蠢的男性人数远比女性多。一旦接受同等教育,女性人口的整体学习能力、对于“学习”一事的努力程度、以及最终的文化知识水平,一定会超过男性。当今的学校里已经验证了这一点,女生的成绩从小学起基本就可以全方位碾压男生,以至于入职考试经常需要给男生单独设一个较低的分数线,或者“只招男性”,否则好的岗位,一定大部分被女生占据。 从心理或是性格层面来说呢? 性格本身并无好坏之分,任何一种个性都是双刃剑,理智与冷酷,温和与懦弱,勇敢与鲁莽,都只有一线之隔。 男女性格之间或许有微妙的区别,但我并不认为男性的总体性格趋向更适合做统治阶级,相反的,女性的思虑周全、善解人意、温柔博爱,难道不正是塑造和谐文明社会的基石吗? 悲哀的是,女性的这些优良品质,正在被男性利用,成为压迫女性的利器。 其中最致命的一点,我觉得是女性确实比男性看重感情,这一点,很可能是由于女性比男性进化更为完全导致的。 看重感情、有同理心,本来应该是家庭和睦、社会团结的基础,但很多女性现在却正因为重情而被男性PUA,被要求奉献、要求牺牲、要求为了感情而放弃自我。 同时,不要忘了,女性还有繁殖能力这个在两性中占据绝对优势的大杀器。 诚然,繁殖是可能损害母体性命健康的事情,但同时也是任何一个物种得以延续的最基本条件。看看《动物世界》,大部分动物都是雄性费尽心机向雌性求偶,以便将自己的DNA传下去的。 为了实现繁衍自己DNA的目的,男性需要至少控制且压制一个雌性,以保证该雌性生育、养育的是该雄性的后代。而雌性无需控制任何雄性,雌性只需要跟雄性进行一次或几次性交,即可保证自己有后代、DNA得以延续。所以在繁殖这个动物最基本的欲望和发展要求上,雄性对雌性依赖程度,远远超过雌性对雄性的依赖程度。 千百年来,男性正是由于对自己没有繁殖能力感到自卑、对雌性强大的繁殖能力感到惧怕,才利用了经济、政治、宗教等等枷锁,努力将女性囚禁在后院,让女性除了依靠男性没有别的生存方式,并且为了讨好男性、为生下带有男性DNA的后代而进行雌竞。 男人们应该很怕吧,如果女性一旦想通了,人活在世上不一定需要有孩子,可以完全为了自己而活,即便想要依顺动物本能进行繁衍,女性也不一定要结婚才能生孩子,不一定要有老公才能养孩子,只要有一颗精子,女性就可以将自己的DNA传承下去,并且可以为自己的下一代挑选优秀的父系DNA,那那些一无是处的男人,还有什么用处? 为了让雌性帮忙留下自己的DNA,雄孔雀还要想尽一切办法的用美丽羽毛开屏呢,男性智人却不但没有展开雄竞,反而在恐惧和习惯的驱使下,愈发变本加厉地压迫女性。 虽然生产力发展已经创造了足够条件,但当今的社会不但没有实现女尊,相反的,被男权社会PUA,已经是当下女性的总体状态了。 我无意谴责那些已经被PUA的女性,因为生在哪个时代、被何种思潮教育长大,并非每个人自己能决定的。 但抛开在叁次元做的事情以外,我也想在二次元这个环境中发出一些自己的声音。 我的声音并不一定正确,也不会一尘不变,相反的,它是不断地在变化、在成长的。 我把自己的声音表达出去,如果能遇到赞同自己的人,那很好,大家可以互相交流,互相补充,共同进步。如果遇到比我晚出发一两步的人,能给大家前行的道路上做出一点点提示,让大家少走一些我走过的弯路,那当然更好。 但是,最重要的,是不想把话语权完全让给那些已经被PUA、反过来又要PUA更多女性的声音。 这种声音,已经充斥在了很多“女频”文学网站上。 我不想一一举例说明眼下的“女性文学创作”充满了多少荒谬的男权思维,曾经说过,我是一个不怎么看文的人,只是会翻翻一些网站首页推文的文案,以了解一下现在的“流行趋势”,但即便如此,我也足够惊诧了。 这些“流行趋势”不但没有随着生产力发展而发展,反而日益倒退了。 在网文创作领域PUA女性读者、给她们灌输古早社会男权思想的,往往都是女性作者和其他女性读者。 我不知道她们叁次元的环境和接受的教育是怎样的,也无法推导出她们这样做到底是出于本意,还是为了迎合市场,抑或她们就只是单纯地被PUA而不自知,从而成为了压迫者的帮凶。 我无法挨个去叫醒她们,也无法挨个与她们辩驳。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发出自己的声音。 发声有多难,从某些平台对创作题材的封禁程度就可见一斑:女性不能开后宫(男性后宫种马倒是大行其道),成年人不能有脖子以下接触,不能NP…… 但越是发声艰难,我却越是想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的声音或许微弱,听见我声音的人,或许寥寥无几。 我的声音或许并不正确,甚至可能幼稚而可笑。 我的声音或许无法泛起涟漪,它只能触达到本来就愿意听我发声的人。 但,它毕竟是我的声音。 而这个世界,不应该只有一种声音。 在滚滚巨浪中,应该也有一些逆流而上的声音。 追-更:yushuwx.com (woo18.vip) 36.选秀。 宫中没有能做主的长辈,给皇帝开后宫、纳侍君的事,便只有帝君谢子澹亲自来做了。 第一件事,是大张旗鼓地往十叁个行省发下圣旨,要各地送年轻家世好的小郎君进京。 其实这也全是走过场,皇帝身边的男子,早就有规矩划好了,四品以上大员家的适龄男子才能入宫,这些小郎君的家世、长相、性格,宫中早已经留心着了,不至于这个时候还从民间广征博招。 放这么大的消息出去,一是要显得大晏朝生机勃勃,要办大喜事了,二则是谢子澹的私心——他想让霍冲听见消息后赶紧回宫。 霍冲年初一出了宫后便没了音信,宫乘月的圣旨到了北狄,换来了镇北王明里一封谢恩的折子和暗里一封告罪的折子,霍冲并没有出现在北狄,镇北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宫乘月也不让人找,权当没有这回事似的,但谢子澹放心不下,侧君和皇帝毕竟是因为他闹起来的矛盾,如果侧君当真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那他和皇帝中间,就永远有道过不去的坎了。 他知道,死人可比活人令人记挂的多了。 宫乘月表面上对纳侍君的事一点儿都不上心,由着谢子澹去安排,其实却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尚宫徐竹青派来帮忙,不知道是要提前控制着接近自己身边的人,还是真担心帝君的身子吃不消。 谢子澹也不去想那些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能讨好皇帝的,替她找几个可心的人,让她年轻女子最好的年华不至于荒废了,也算是他功德圆满了。 初次开后宫,人数也不宜太多,谢子澹精挑细选了二十个小郎君,安排在春分这日,让他们进宫选秀,由皇帝一一亲自过目,是走是留,都凭宫乘月一句话。 这日风和日丽,皇帝特意提早下了朝,先到帝君的长极宫来坐了一会儿。 她来时还没有用早饭,谢子澹命人布了膳,亲自站在一边伺候。 宫乘月抿了两口粥便对他招手,先叫他在椅子上坐了,接着自己又提裙起身,老实不客气地坐在他大腿上。 “吃药了吗?”她额头抵着他额头,先问道。 谢子澹点点头。 今日知道会见到皇帝,他早已提前服了那禁欲之药。 宫乘月放心地“嗯”了一声,搂住他脖子,细细地亲了上来。 她不知道,这种自然而然的亲昵,对他来说不啻于极刑。 虽然服了药,心如止水,不会毒发,但他怀中抱着自己心爱之人,与她湿润地唇舌相接,听她微微娇喘,却始终不能行夫妻之实,那种锥心刺骨的痛苦,全天下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体会到。 可宫乘月近来似乎喜欢上了这样,每每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她都会这般捧着他脸,跟他纠缠许久。 饮鸩止渴。 他也只能舍命陪她。 今日她心中有事,只浅浅地咬了他唇两下,便松开了他,胳膊依旧吊在他脖子上,语笑嫣然地道:“子澹,今日收到谢尚书的奏折,说是江南各县都极配合新税法,她这个钦差当得极为顺畅不说,还有当地的几位能人帮着一起参详,又将新税法的细枝末节都完善了不少呢。” 谢子澹见她高兴也陪笑,“臣恭喜陛下了。陛下福泽深厚,新税法定当畅通无阻。” 宫乘月又道:“你母亲还说,江南果然富庶,她去了那儿,便先被几个盐商茶商请去了府上,只见他们的吃喝花用,比她堂堂的尚书府上还要奢靡不少呢。” 谢子澹心一惊,宫乘月早猜到他要干嘛,按住了他道:“你别又跪下。你母亲跟我说这许多实话,不正是说明她坦坦荡荡么?若是她真跟那些盐商茶商有什么猫腻,何至于巴巴儿地告诉我他们早膳都要吃几十个碟子?” 谢子澹略放下些心来。 看来他母亲是听进了他临行前的交代,宁可显得自己眼皮子浅,也不敢有事瞒着皇帝。 宫乘月逗了他一会儿,从他腿上站起来,随意又用了几口早膳,颇不经意地问:“咱们今日在哪儿选秀?” 谢子澹恭恭敬敬地答道:“今日春光明媚,阳光和煦,臣想着,就请陛下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上坐,有御花园那些花儿衬着,小郎君们大约也能放松些。” 宫乘月夸他:“还是帝君风雅。” 谢子澹叫人先去安排妥当了,才请宫乘月过去御花园。 帝君做事一贯是滴水不漏的,园中凉亭已支上了竹天棚,春日的暖阳从细缝间洋洋洒洒地泻下来,地上交织了一片影子,既晒不着日头,又平添几分闲情逸致。凉亭下则摆好了软榻茶几,熏香点心茶水一样不少。 至于二十个过了初选的小郎君,则已在亭前规规矩矩地站成了两排。 这些男子都是谢子澹一个个亲自掌眼挑选过的,太高太矮,太胖太瘦,都早已被剔出去了,他甚至还要脱光了他们的衣裳,一个个地检查身上有没有疤痕瑕疵,乃至身下那物,都要细细审视过的。 这过程多么摧心裂肺,他已不愿想了,这时看着阳光下朝气蓬勃的二十个年轻男子,愈发觉得心如死灰。 宫乘月倒没一下子见过那么多男子,饶有兴致地捧着茶盏,一个个地让这些男子报上姓名、家世、年龄来。 年轻的男孩子们第一次面圣,难免紧张了些,说话的语气都僵硬着,也不敢抬头看人,宫乘月也不以为意,都笑着听了。 37.侍寝。 不知是第七个还是第八个男子,胆子要略大一些,报上名来道:“小人名叫程海逸,是琼州刺史之子,擅炼花制香,此次进京带了满满叁箱各色香膏,敬献陛下。” 宫乘月点点头,“嗯,久闻琼州四季如春,漫山遍野都是花海,你这本事,倒也确实像是琼州刺史家里出来的。” 有了程海逸这个开头,接下来的小郎君便纷纷开始报上自家特长,有善抚琴的,有善骑射的,还有精于厨艺的,样样都有,不一而足。 排在最后的是个身材瘦小些、看着颇为年幼的白面书生,他倒不怯场,出列时朗声道:“我叫裴嘉梁,我母亲是内阁首辅裴肃清。” 周围的男子纷纷侧头看他,一品大员的儿子,已然在家世上占了极大上风。 宫乘月也颇为意外,她与裴肃清每日议事见面,可前朝极少谈论后宫男子这种小事,她从来也没听裴首辅说过自己儿子要进宫。 裴嘉梁大方道:“我没有别的长处,就是喜欢看各种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研究它们的构造,再细细画下来。普天之下,没有哪儿比皇宫中的亭台楼阁更多、更精细、更好看了,所以我就来了。” 周围人一片哂声,碍于皇帝的面子,都垂下了头去罢了。 宫乘月也被他逗乐了,哪有人当面说自己进宫只是为了看房子、画房子的? 不过裴嘉梁倒提醒了她,她起身站在凉亭高处,对底下一片小郎君高声道:“诸位,我大晏朝人才济济,送入后宫的,自然都是男子中的佼佼者,朕对诸位都很满意,只不过有一点,朕不爱强人所难,也不愿做夺人所爱之事,后宫男子,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所以……今日诸位当中如果哪一位并不愿意进宫伺候、而是奉了母亲之命,非要进宫求一份荣华富贵、光耀母族的,便请出列,朕可以立刻放你们回家,也绝不会为难你们,更不会让旁人知道你们是自己不愿入宫,只当是没选上,还你们自由。” 底下人一片寂静,全都垂了头看地,哪儿敢说自己不愿意进宫? 宫乘月笑笑,“朕也不爱棒打鸳鸯,若是你们谁在家里已经有了相好的小娘子,不愿舍下、被逼来选秀的,此刻便赶紧出列,别没得耽误了自己和他人一生。” 话音落后,周围沉寂了片刻,终于有一个小郎君默默地向前了一步。 宫乘月言而有信,命徐尚宫赏了金条玉带,往名帖上写了个“去”,便当真放他走了。 小郎君从头到尾都是懵的,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人都走到御花园门口了,才恍然回首,跪地重重磕了个头。 这开了个头,接下来便又有几个人上前,红着脸求“去”了。 最后还留下了十六个小郎君,个个长相出众,身材高挑,或清瘦或健壮,各有千秋。 宫乘月一时也记不住这许多男子的样貌姓名,只觉得看着都颇为顺眼,点点头道:“行,其余的,便都留下吧。” 她身后端着茶盏的谢子澹手一抖。 皇帝第一次选秀,便留下了这么多小郎君,乃是前所未有的。 小郎君们依次谢恩,最后到裴嘉梁时,宫乘月逗他道:“你也不是为了伺候朕才进宫的,要不要回家去?” 裴嘉梁脸急得都红了,梗着脖子道:“不要!” 宫乘月笑着摇头,“跟你母亲一样,是个直性子。” 裴嘉梁这才反应过来皇帝是在逗他,匆忙跪下谢了恩,欢天喜地地接过内侍手中代表留宫的一块玉牌。 宫乘月拎裙起身道:“好了,诸位既然都进了宫,今后便得依着宫里的规矩行事了。朕这儿只有一条规矩:不准争风吃醋,不得勾心斗角。我朝宫中除了一位帝君、两位侧君的份位之外,其余所有小郎君都只算侍君,不分什么叁六九等,就是叫大家平起平坐的,朕希望诸位也不要互相争抢什么,既然都是心甘情愿入宫的,那若是再动机不纯,就可别怪朕不给面子了。” 她目光在底下站着的十几个年轻男子身上兜了一圈,摆手转身道:“好了,朕去尚书房议事了,分配住处、安排侍寝之事,便交给帝君了。徐尚宫,你帮着帝君一块儿吧,别叫他太累了。” 她说着便弯腰下来,当着众人的面,重重地吻了谢子澹一下,又捏他手道:“弄完了早些回宫歇息去吧。” 众人见皇帝与帝君如此亲昵,震惊中纷纷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举重若轻地选完了秀,宫乘月自去前殿理事了,谢子澹留了下来,将十几个小郎君都安排好了,直忙到日薄西山。 刚回到自己的长极宫中想歇一会儿,敬事房中来了个小内侍,“奴是从陛下的芙华宫中来的。方才徐嬷嬷问陛下今晚要传哪位新晋的小郎君侍寝,陛下说她不好定夺,要听帝君您的意思。” 谢子澹颇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扶着书案站起来,默默翻出了小郎君们遴选时所造的名册。 名册里一人有一纸花笺,画着小像,写着诸人的年龄、籍贯、家世与长处。 谢子澹翻了一会儿,理了四张花笺出来,交给小内侍道:“跟陛下说,若是她想听人说说话聊聊天,便传这位孙沛恒,他母亲虽是做官的,但姨母却是做木材生意的,他从小跟着姨母,十叁个行省都去过,见多识广,谈资颇多,若陛下不想说话,可传这位叫纪泽的,他弹得一手好琴,听之令人忘忧。若是陛下……觉得长夜寂寞,那这两位,程海逸与杨含麟,都可,都可……” 小内侍恭恭敬敬地收起四张花笺走了,留谢子澹一人站在书案边茫然四顾。 安排诸位侍君进宫倒也罢了,他没想到自己还要亲自替宫乘月翻牌子,将其他男人送到她的床上。 刘安就在旁边看着,谢子澹知道刘安是皇帝的人,不敢露出异样来,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个人用了晚膳,借口乏了,早早上了床。 但他如何睡得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宫乘月今晚到底传了哪个新人侍寝。 一夜无眠挨到天亮,他却也不知道这事该问谁好。 虽说敬事房都是有记档的,但他身为帝君再去查看,不是明摆着写了“善妒”两个字吗? 好在刘安来伺候他起身时主动道:“听闻昨晚陛下将帝君选出来的四位侍君都传去了芙华宫中。” 谢子澹没撑住,脚一软跌坐回床上。 (首-发:po18vip.xyz (po1⒏ υip)) 38.舌头。(微H) “帝君小心。”刘安慌忙搀住他,“陛下说了,既新来了侍君,那总得先熟悉熟悉,不能一上来名字都分不清就叫侍寝,那不成了禽兽了?故而昨晚只是叫了几位侍君前去闲聊了一阵子,就寝前便让他们各自回宫了,并未留下哪位侍寝。” 谢子澹这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可这并未改变他如油煎、似火烧的心情。 既然开始与这些侍君“熟悉”了,那侍寝必然也近在眼前了。 第一位得此殊荣的,是琼州来的程侍君。 这回倒不是谢子澹挑的了,而是主事尚宫徐嬷嬷替宫乘月挑的。 她对皇帝道:“程侍君进宫时曾说过,他母亲有叁位男宠,其中两位都是小倌儿出身。琼州多产水果,家里有人教过他,如何只用舌头不用牙齿,便将荔枝龙眼的核儿挑出来。” 宫乘月听得云里雾里,“用舌头挑果核?那又如何?” 徐竹青神秘道:“陛下传了他侍寝便知道了。” 宫乘月不疑有他,当晚便单独传了程海逸来。侍君侍寝是进不了芙华宫主殿的,宫乘月处置完国事,又洗漱沐浴完了,方才来到偏殿。只见程海逸跪在床前,只穿了雪白中单,束着头发,面前摆了张小几,上面有几十个瓶瓶罐罐。 两人这几日也见过面、聊过天了,并不大生疏,宫乘月笑着坐到床边,指了指程海逸面前的瓶罐问:“这是要做什么?” 程海逸答道:“小人知道陛下日理万机,伏案颇久,想必肩颈酸痛不适,是常有的,小人也没别的本事,只跟家中几位叔父学了些按摩推拿的手艺,希望能为陛下解乏。” 程海逸说话不紧不慢,虽恭敬,却不至于扭捏畏缩,声音也低沉温柔,听着颇为悦耳。 他不说倒罢了,一说宫乘月倒觉得脖子酸了起来,于是点头道:“也好,平日要找人按摩推拿还需传太医,也实在麻烦。那就有劳程侍君啦。” 程海逸直起身子,“那就请陛下先趴在床上。” 宫乘月依言趴了下去,只听见身后一阵瓶罐响声,接着便是一阵异香扑鼻,程海逸道:“小人会在手上抹些温热的花膏替陛下揉捏,从肩膀、脖子慢慢往下到腰背处,陛下若是觉得小人那里不妥,立刻叫停便是。” 那股异香闻着便令人放松,宫乘月低低地“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他的一双手极热,带着浓浓软软的香膏抚摸上来,霎那间便令她肩颈酸软。 “花膏里有助眠安神的灵香草与茉莉花,陛下若是乏了便先歇着,小人动作轻些。” 程海逸嗓音低回,动作轻柔,宫中虽有善于按摩推拿的太医,但她们总归是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哪有这般旖旎的,宫乘月愈发放松,似睡非睡的,只觉得舒服极了。 他极缓慢地将她肩颈腰背都按遍了,轻声问已经睡眼朦胧的宫乘月:“陛下可要翻过身来?” 宫乘月点点头,自己翻了过来。 殿中烛火微明,程海逸对她浅笑道:“小人冒犯了,陛下若还想松快松快,可否容小人替陛下宽衣?” 两人毕竟没那么熟悉,宫乘月倒有些不好意思,想自己伸手解开亵衣带子,程海逸用温热的手按住她,轻声道:“小人是来伺候陛下的,怎能让陛下亲自动手?” 他说着便缓缓松开了宫望月的亵衣,往床边跪近了些,“小人会好好伺候陛下的,陛下若是觉得不妥,还请随时叫停。” 宫乘月无力地点点头,重又闭上了眼睛。 她本以为程海逸是要再将她正面身子也按摩一番,谁知刚闭上眼睛,锁骨便骤然微微一湿,原来是他轻巧地吻了上来。 他的唇舌比他的双手更柔软,却也更有力。 湿润轻柔的吻像是在她肌肤上种下一朵朵曼妙的花,她能感觉到那花一点点展开似的,令她的皮肉微微发痒,又微微发烫。 他沿着她肩颈锁骨吻到胸口时,她突然明白了用舌头剔出果核的意思了。 他没有上手,只将她胸前一粒果核抿在唇间,转圈挑逗,浅浅吸吮,仿佛那里面有琼汁玉液一般,用舌尖裹住了,轻柔小心地逗弄着。 她只觉得腰眼一阵酸软,浑身愈发无力,情不自禁地“嗯”了一下。 他的舌头在她胸前逗留许久,直舔得她娇喘连连,粉面飞霞,才又沿着她胸腹缓缓吻下去。 宫乘月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她毕竟年轻,还没经历过这个,不禁微微收了下腿。 “陛下不要了吗?”程海逸微仰起头,一脸真挚地问她,“会很舒服的。小人只用舌头,不会弄疼陛下。” 39.宝贝。(微H) 宫乘月犹豫须臾,抵不住诱惑地张开腿。 女人被男人伺候,是再正常不过的。她身为皇帝,更该好好享受,只是帝君太过正经,从来做不出这般旖旎的事,霍冲又太过直接,也没这么细腻的心思,所以其间况味,她还陌生得紧。 程海逸说话算话,双手只扶在她大腿上,用舌尖探开她腿心细缝,自上而下地缓缓舔了一道。 她骤然绷紧了腰,抑制不住地“啊”了一声。 他舔得极慢,一点点地深入进去,像是在打转,又像是在盘桓,将她本就湿浸浸的阴户舔得愈发潮湿温热。 她只觉得腿心那处痒极了,血脉酥麻得她浑身直打颤。 他怕她受不住,一直没有加快舌尖的速度,不紧不慢地勾挑着,间或吮吸两下,将她泌出的清夜当作琼浆般含入口中。 她的娇喘渐渐化为急促的媚叫,他极小心地迎合着她的反应,见她似乎是喜欢的,才加重了一点儿舌尖的动作。 他用了些力用舌尖抵住那颗花蕊的底部,又轻若无物般卷起舌尖,真像是要将这颗小核挑出来似的。 酥麻之感一波胜过一波地袭来,她敏感的那处没多久便骤然硬挺涨大,穴中也泻出汩汩的清液来。 他等她缓了会儿,才抽出怀中的帕子,仔细替她擦干了。 丝帕掠过,都勾得她又一阵子颤抖。 程海逸又换了帕子替她擦了擦薄汗,缓缓替她将亵衣重又系好,宫乘月好一会儿才缓缓睁眼,目光投向他两腿之间昂然翘立着的男根。 “陛下娇柔,小人不敢造次。”他不经意地起身,套上外袍挡住了勃发的性器,并不打算处理自己的情欲,重又跪回床边,低声道:“陛下要叫人来伺候沐浴吗?还是小人伺候陛下沐浴?” 宫乘月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刚刚高潮过的身子不但酸软无力,还微微泛着麻痒。 她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朕想歇着了,你先退下吧。” 程海逸乖乖叩头跪安,刚起身要走,宫乘月叫他道:“程侍君,你助眠的香膏,回头送一些给帝君去。” 刘安近来给宫乘月报过几次,宫中添了这么多人,谢子澹白日繁忙,夜里也神思不稳,几乎难有一夜睡到天亮的时候。 程海逸答应了着,宫乘月拥过锦被,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香甜,宫乘月第二日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更是筋骨通畅。 坐在床边回想了一下,昨晚的感觉似乎与之前的床笫之欢颇为不同。 谢子澹和霍冲都是跟她从小一块儿长大,亲昵也是自然而然的,与他俩鱼水交欢虽一个温存一个热烈,但那种惬意都是绵长的。而昨晚的快感要直接得多,也刺激得多。 宫乘月似乎有点儿明白前朝那些养了几十个面首的皇帝了。 这种被伺候得上了天的愉悦,实在……令人耳目一新。 既然得了趣儿,宫乘月便放开了许多,当晚便传了另一位叫杨含麟的侍君。 谢子澹给她挑侍君的时候曾经说过,若是觉得长夜漫漫,那程海逸和这位杨含麟便都是上上之选。 程海逸的本事她已经领教过了,这位杨侍君,想来也不差。 这晚宫乘月去了芙华宫偏殿,见到杨含麟时,便不禁在心里叫了个好。 杨含麟就是京城人士,母亲在礼部做官,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在宫乘月面前都未曾露过什么面。 杨含麟也低调,前几日跟其他叁位郎君一块儿被叫来陪皇帝聊天时,他总是在一旁听人说话,几乎不大开口。 他的长相也是端正规矩的,乍眼一看确实周正,但又没有哪儿让人印象深刻的,宫乘月还疑惑谢子澹为何要将他放在首选的四个人中。 这位杨侍君是赤身裸体跪在床前等宫乘月的。 原来他的长处,要脱了衣裳才能看见。 平日看他只是高大修长,但这会儿在灯烛下一照,宫乘月才发觉他浑身都是练得恰到好处的肌肉,一块块线条分明,如壁垒林立,虽看着有力,但又不强壮的吓人。 他背对着她半弯腰跪着,一双翘臀高高耸起,圆润紧致,宫乘月竟然没忍住,在他背后悄悄咽了下口水。 宫乘月走到床边坐下,笑吟吟地道:“杨侍君,想不到你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原来是私藏了……” 她话说到一半,目光滑到他腿间,不由得顿了顿,愈发加重了后面两个字,“……宝贝。” 杨含麟的那话儿足有儿臂粗细,虽此时只是半硬着,却也足够让人惊心动魄。 殿中虽烧着地龙,但他一丝不挂,还是冷得有些颤抖,被她一夸,却整个人都泛红了,那胯下的巨物也骤然抬头。 杨含麟大着胆子抬头看了宫乘月一眼,结巴道:“陛下满、满意便好。” (首-发:po18vip.de (ωoо1⒏ υip)!) 40.大同小异。(微H) 宫乘月微微抬腿,一只秀足踩在他赤裸的肩上,轻声摇头笑道:“这样吓人的吃饭家伙,朕可吃不消。” 她往前倾了倾身子,好奇道:“久闻你们男子情欲难抑时便会自家解决,朕倒还没见过那场面,杨侍君,你让朕见识见识可好?” 话虽像是商量,她的语气里却全是勾引,杨含麟马上脸红得快要滴血,他不善言辞,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呼吸却同时跟着亢奋起来,依言老实地握住了自己胯间巨物。 男人的手虽大,但也需要两把才能握住他自己的性器,他不太敢动,又抬头看了眼宫乘月。 宫乘月冲他点了下头,他方才缓缓地套弄起来。 她伸腿将他推得远了些,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 紫涨的性器青筋勃发,说不上多好看,只是气势汹汹,她将目光游移到他胸前腰间,仔细看了看他棱棱凸起的肌肉线条,甚为满意地用脚尖沿着他胸间勾了勾。 她仍穿着绸袜,丝滑的触感令他愈发呼吸不畅起来,羞耻地低下头去,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下的速度,隐忍着不敢出声,肩头却不住耸动。 宫乘月倒是第一次看男子自渎,只觉得他这副愧疚混杂着愉悦的神情怪好玩的,收腿自己脱了罗袜,用光着的脚尖点了点他肩头。 她坐着,他跪着,他的视线刚好到她胸前,可他又不敢直视皇帝,只得错了头,贪婪地盯着她足踝看。 很快地,他开始微微出汗,喘息也愈发粗重了。 宫乘月盯着他腿间那物看,只觉得它似乎又膨胀了叁分,不禁一笑道:“别忍啊。” 她用裸足踩了踩他胸口,细腻的足底刚好蹭在他胸前那里突起上,两人肌肤相触,杨含麟骤然全身一紧,飞快抓过自己亵衣,将一大滩白浊尽数喷在上面。 “陛下……”他羞愧地半软在地上,恨不得将头埋在自己腿间,“小人无能……” 宫乘月咯咯一笑,“杨侍君无需自责,你……很赏心悦目。” 杨含麟脸更红了,抬手想掩自己的胸,但想到皇帝似乎挺喜欢看他身子,马上又将胳膊垂了下来。 宫乘月又打量了他一会儿,便命人给他送来干净衣裳,让他换了,自行回宫。 时辰尚早,宫乘月也并无睡意,她命人取来了后宫新进所有侍君的名册,一页一页翻阅着。 守在旁边的徐竹青同她打趣道:“陛下试过了帝君推荐的两位侍君,要自己再挑几个试试了吗?” 宫乘月不语,将每个人的花笺都翻完了,才抬头问:“徐嬷嬷,男子们……都是这般大同小异的吗?” 眼前的名册里记着诸位侍君的家世特长,画着精致的小像,但她翻来翻去,也不觉得有哪位让她眼前一亮的。 所以翻花笺挑人侍寝时她便总犯难,最后只能叫谢子澹和徐竹青给她挑。 徐竹青笑道:“送到咱们宫中的,已然都是世间男子中的佼佼者了。只不过陛下您是天之骄女,瞧不上这些凡夫俗子,也再正常不过了。” 宫乘月若有所思道:“倒也不是看不上。这几日跟他们面也见过了,天也聊过了,其他事儿……也做了一些了,但只觉得……他们只能入朕的眼,却入不了朕的心。” 徐竹青颔首,脸上露出慈爱的微笑,“陛下可还记得,您八岁那年,有番邦进献了一窝纯金毛色的小猫儿?” 宫乘月茫然地摇头。 “那窝小猫金毛蓝眼,世所罕见,绒毛摸着不知道有多趁手,您和长公主玩了整整一天,爱不释手。先皇觉得小猫太小,怕不好养活,不让您和长公主养在自己宫中,要送到宫中专门的养兽处,待养大些了再送回来给您和长公主玩儿。您二话不说,立马就将自己怀里抱着的小猫递给了内侍,长公主却不肯撒手,哭闹了很久。当时先皇便同臣说,还是您拿得起放得下,不轻易动情,心中没有挂碍,正是天生的帝王之相呢。” 徐竹青说的事,宫乘月压根儿不记得了,但她倒是记得当年母皇和父君常叫谢子澹和霍冲来宫中陪她玩儿时曾经说过,感情之事不可一蹴而就,得慢慢培养。 徐竹青劝慰她道:“陛下莫急。您还年轻着呢,这些小郎君既然都已入了宫,那日后安排些赏花看景、避暑游玩、围猎骑马之事,您与他们多接触接触,说不准便有兴致了。” 宫乘月“嗯”了一声,又笑道:“这也不能怪朕,男子确实没什么可爱之处,想来也比不上那窝金色的小猫。朕哪怕是日日笙歌的昏君,找些漂亮的小娘子来弹琴唱歌,也比男子好看。” 徐竹青浅笑道:“陛下所言甚是。民间也多有女子与男子相处久了,便觉得男子脑袋空空,无趣得紧,更有一样,男子一旦过了二十来岁,那事儿上便一落千丈,故而民间上了年纪被冷落在别院、甚至是赶出家门的男子都屡见不鲜。女子跟自己的姐妹母姨一块儿生活,常常比跟男子生活得还多呢。” 宫乘月点头,又长叹道:“罢了徐嬷嬷,您还是把谢尚书今日加急送来的江南土地清丈册目拿来我看吧。朕看着自己的疆土,可比看那些个小郎君顺眼多了。” (日更一阵子。) 41.欺君。 徐竹青依言给她拿来了账册,她一看便看到了深夜。 江南多山,建朝两百年来,民间私自开垦山间土地、改为田亩的,不计其数,这些土地不在官册上,自然也不用交税。谢淳要推行的一条鞭法要将人丁摊入田亩之中,第一件事便得搞清人口与土地数量。她去了江南便以身作则,亲自去几个山路崎岖的村子实地丈量土地去了。眼下交回来了第一批账册,接下来便得让其余诸地效仿,将摊丁入亩之事进行下去了。 凡政策推行到了下面,便总有地头蛇不愿配合的,谢淳除了推行实务,还要冷眼看着地方官员,哪些与当地私开土地的地主勾结,哪些多年来一直偷漏税金,哪些谎报各年灾情徭役,中饱私囊的,事情千头万绪,都被她写在密密麻麻的奏章里,回报给宫乘月。 夜深人静时,突然有人翻窗进了书房。 宫乘月并无惊诧,只对来人道:“说吧,今夜找朕有什么事。” 来人是个一身黑衣的劲装女子,发髻梳得高高的,眉宇间满是冷冽的煞意,单膝跪地道:“十一刚从江南回来,有一件事,户部尚书谢淳应当没有跟陛下说。” 宫乘月翻了翻案头谢淳送来的奏折,“何事?” 这人乃是宫中的密探,自高祖建朝以来,便设立了专为皇帝打探天下消息的夜枭局,世上除了皇帝与皇太女外,从未有人知道夜枭局的存在。夜枭局的首领也没有名字,只按辈分往下排,如今是第十一任局首,便叫十一了。 十一言简意赅:“江南有一县名为和安,和安县山中出产井盐,当地县令与豪强、盐商勾结,私开井盐,一手暗自抬高公盐价格,一手在黑市贩卖私盐,两头钱一起赚。” 宫乘月默不作声,十一又道:“更有甚者,这些豪强在产盐处占地为王,私备兵械,官府都怕他们叁分,其中匪首乃是一名男子,他一人便占了好几名女子,任意欺压玩弄,而他手下也多有这样尊卑颠倒的男子,从附近村镇掠了女子来囚在山中,还生了不少孩子。整个盐匪村中,已有几十个男子、近百名女子,和几十个孩子了。” 宫乘月眉毛跳了跳。 单单是私贩井盐的贪赃枉法之罪倒也罢了,这欺压女子,乃是动摇国本之事,当地的官员为了赚钱,与这些盐匪沆瀣一气不说,谢淳既然知道了,怎敢压着瞒着?她连某个小吏私开两亩水田这种芝麻大的小事都要写在奏折中,怎会将这事压下不报? 她思索了一会儿,对十一道:“此事我知道了。谢尚书或许在搜集罪证写折子,再给她些时间,此事兹事体大,朕要与内阁协商了办。” 十一不多话,抱拳走了。 宫乘月等了两日,谢淳的奏折到了。 她折中报了江南有人贩卖私盐一事,但却并未提及当地有人欺压女子。 私自贩盐乃是抄家砍头的死罪,谢淳在奏折中也没替当地的官员和盐商开脱,只待宫乘月圣旨一下,便要从省府中调人,将一干狂妄之徒治罪法办。 若是只有私盐一事,那这般处置并无不妥。 但谢淳奏折中并未提到还有一个私采井盐、欺压女子、颠倒尊卑的匪村,更没说该将这帮盐匪如何处理,若只看她的奏报,私盐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般。 须知这盐匪犯下的乃是动摇国本的大罪,比贩私盐重得多了,谢淳为何要这般隐瞒,宫乘月也有些纳闷。 要治这帮匪徒倒也不是难事,夜枭局早已摸清了这帮盐匪的斤两,盐匪所在的和安县山区离江南总兵府大营所在处并不远,只要宫乘月一封密旨,总兵府派一两千将士,轻而易举便可将匪徒尽数拿下。 但宫乘月迟迟没有决断,内阁诸臣知道此事后也分成两派,一派主张当机立断,派兵剿匪,另一派则担心这样动静太大,反倒叫人知道了这太平盛世下竟还有男尊女卑的地方,丢了皇家的脸面。不如先装作不知道此事,仅以私盐一罪将当地官员和盐商法办,再暗地里盯紧盐匪,堵上他们贩卖私盐的路,他们无法销赃,日子长了自然只能从山中出来,到时再悄无声息地将他们结果了,更加太平稳妥。 宫乘月自然还有别的顾虑:无论是那种剿匪的方式,早晚都要扯出谢淳知情不报一事,彻查她包庇隐瞒的缘由,轻则夺官贬斥,重则砍头抄家,全看她到底与那些欺压女性的盐匪到底有何瓜葛了。 若是谢淳犯了重罪,那谢子澹的帝君之位便岌岌可危,即便宫乘月不废了他这个帝君,他面上也绝不好过。 谢家世代簪缨,诗书传家,把面子看得比性名还要紧,就算宫乘月能保住谢子澹,他只怕在宫中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内阁中自然有人明白宫乘月的心思,便投她所好,暗示可以先将此事压下去,让谢淳先把新税法推行完了,再回过头来料理此事。 事情棘手,宫乘月先派了十一回和安县,尽力彻查谢淳与盐匪的关系。 连日忙碌,宫乘月便没有再召人侍寝,连那些新侍君的面都未曾见过。 这日宫乘月又是夜深才回了寝殿,思绪犹在政事上,一眼见到殿中跪着一个身影,才骤然顿下脚步叫:“子澹!” 原来已经十五了,她竟都忘了。 42.玩物。 谢子澹起身迎她,也不知跪了多久,迈步时脚下趔趄了一下。 此时再看到他,宫乘月不禁百感交集,见他虚弱,还是按下心绪,上前搂紧他腰,嗔怪道:“以后不许跪着等我了,你是帝君,不需要这般循规蹈矩。” 谢子澹摇摇头,“以前没规矩倒罢了,如今宫中不止臣一个男子了,臣还要统领后宫,若是自己都做不到尽善尽美,如何要求别人?岂不是叫别人抓住了把柄,坏了规矩?” 宫乘月竟说不过他,拉着他手往床边走,心情异常复杂,在灯下盯着他看了许久。 谢子澹平静地与她对视,淡笑着问:“陛下可是觉得臣眼上有疤,不大好看?” 宫乘月摇头,“哪里有疤了,我这么盯着看,都看不出来呢。帝君无须担心。” 两人对坐无语,许久后宫乘月方握着他手,歪了下头道:“子澹,你帮我做一件事好不好?” 谢子澹点头,“但凭陛下驱使,臣岂敢不从?” “你帮我每日盯着那些小侍君吃避子丸,可好?” 宫中规矩,所有皇帝身边的男子都要吃避子丸,一日不落。若是皇帝喜欢哪位,想生下他的孩儿,便会命太医偷偷将他所服的避子丸换成酸梅丸,两者形状味道均一模一样,如此一来,皇帝生下哪位男子的孩子,便只有她自己与太医知道了。 但历朝以来,出现过好几例后宫男子与太医串通、偷偷将避子丸换成酸梅丸的事。若是此时宫中还有别的男子在吃酸梅丸,皇帝或许未必知道自己所生的到底是谁的孩子,倒能浑水摸鱼,若是宫中并无他人在吃酸梅丸,那皇帝怀了孕便是好大一场风波,总要查个水落石出,将偷天换日的人处死不可。但历年来总有人干冒奇险,就是要赌皇帝怀了孕舍不得滑胎,要让皇帝留下自己的骨血。 谢子澹一悚,问:“陛下不相信监督小侍君们服药的太医?” 宫乘月倚到他肩头,缓缓道:“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这事倒是她一直想着要让谢子澹做的,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给他立威。 前两位侍过寝的侍君程海逸和杨含麟都未曾真的进过她身子,她也是在等谢子澹给他们吃了真的避子丸之后。 只是因为谢淳一事,这后宫的事便耽误了。 “陛下还年轻,此时有孕,确实伤身。”谢子澹思忖一下,声音暗哑地开口,“臣自会看住那些小郎君们,不叫他们有机会伤害陛下。等将来……等将来陛下愿意开枝散叶了,再知会臣需要给谁换药便是……” “嗯。”她拖着他躺下,抱紧他腰身,往他怀里拱了拱,又仰起头来,眼中带着粼粼波光看向他,“子澹,我其实最想要你的孩子。” 这句话对他而言无疑是万箭穿心,又一下子将他架得高高的,令他不得不抱着点希望,相信自己终有一天能解了毒,跟她做回正常的皇帝与帝君。 她这话一说,他哪怕是为了自己将来着想,也绝不能让其他男人捷足先登了。 他心头难过,用力地搂紧了她,虽想强忍情绪,却终究还是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 其实宫乘月说这话其实倒是真心实意的。谢子澹从家世长相到人品性格,都无可挑剔,最重要的,是她觉得他与那些侍君毕竟不同。 其他人于她只是玩物,而她与谢子澹,是有情的。 虽然“情”这东西对一个皇帝来说到底是利是弊,她还说不清楚。 譬如谢淳一事,她便被情字困住了,迟迟做不了决断。 她脸埋在他肩头,手则探入了他衣襟中,沿着他清瘦的身子缓缓抚摸。 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那……霍冲呢?陛下不想……要他的孩子吗?” 宫乘月抚摸他的动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回答他。 他懂了。 不回答,是不想伤他的心,不想说她其实也愿意要霍冲的孩子的。 霍冲与那些侍君毕竟不同。 她似乎不想让他再纠缠这个问题,炽热的手一味地在他身上游走。 他觉得她似乎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捉住了她手问:“陛下……若是想要……臣可以告退,换别的侍君来。” 宫乘月抬头看了他一会儿。 他是觉得她欲火难耐,自己又满足不了她,竟然舍得放弃这一月只有两次的侍寝机会? 她一时感动,摇头带着他的手便往自己腿间送去,轻声道:“不用别人……子澹你也可以……” 谢子澹浑身一麻,骤然看过的春宫骤然跃入脑海。 该怎样取悦她,他其实是知道的。 可他心里一直过不去那道坎,觉得自己若是用了手或口讨好她,便是承认自己再也不行了。 手已经被她拉到了腿间,可进退两难的心绪令谢子澹整个人都僵硬了。 宫乘月感觉到他的不情愿,动作顿了顿,便松开了他的手腕,笑了一笑,平静道:“朕累了,早些睡吧。” 她极少在他面前自称“朕”,他的心顿时重重地直落下去。 43.厌弃。 宫乘月转过了身子,背朝着他,自己却也迟迟无法入睡。 后宫不得干政,谢淳在江南的事,谢子澹暂且一无所知。 如果让他知道了,她只会更加难做。 两人是第一次同床异梦,谁都没有睡好。 第二日宫乘月上朝去了,谢子澹送她走了便匆匆回自己的长极宫,等着诸位侍君来请安,顺便要盯着他们一个个将避子丸嚼碎了吞下去。 这并不是什么令人愉悦之事,小侍君们虽面上恭顺,但心里只怕都在骂他善妒量小,竟然连太医都不信,要亲自盯着他们吃避子丸。 侍君们循规蹈矩地请完安后便走了,只有程海逸拖后了两步私下里问谢子澹:“陛下命小人给帝君送来的花膏,不知帝君用了没有?将它开了盖放在床头,也有助眠的效果。只是帝君还需当心,这花膏只能外服闻味,却不能入口,特别是不能与酒同服,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谢子澹点点头,“多谢程侍君,花膏这两日我已经用了,收效甚微。” 他并不喜欢那股子馥郁的香味,只是碍于宫乘月的面子,没拒绝程海逸罢了。 程海逸倒热心,皱眉道:“想来这花膏的效果因人而异,小人回去再行调配,回头制了新的花膏,再来送给帝君。” 谢子澹无所谓地摇摇头,“程侍君无需费心,你伺候好陛下便足够了。” 程海逸笑道:“小人伺候陛下的机会不多,帝君才是后宫之主,能为帝君效劳,也是小人万幸之至。” 皇帝只召了程海逸和杨含麟各侍寝了一次,便再无下文了,连谢子澹都不知道其中缘由,这几日来杨含麟蔫蔫的,像受了什么挫折似的,程海逸倒一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模样。 谢子澹无心与他闲聊,客气地让程海逸退下了。 程海逸刚走,谢子澹一夜无眠,想回寝宫歇会儿,未料刚一起身,突然喉头腥甜,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他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刘安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这般连咳嗽都没有一声便直接吐血,显然是内脏出了大事。 刘安立马便要传御医,谢子澹一手捂住唇,一手急切地拉住他:“刘公公,千万……不要……” 他声音支离破碎,刘安愈发心慌,但见他歪歪倒倒的样子,只得匆忙扶他先坐下,劝道:“还是叫陈院正来看一看……” 谢子澹紧紧抓住刘安的袖子,抬眼看他,目光中俱是哀求之意:“刘公公,陈院正即便来了,也诊不出什么。我这是中了没有解的毒,能苟延残喘到今日,已是幸运,这两年来吃的人参鹿茸无数,又有什么用处呢?” “帝君不该自暴自弃。”刘安急道,“若是让陛下知道……” “陛下知道了,也没法子救我。”谢子澹颓然地一笑,“她即便是万乘之尊,即便她把自己心爱的侧君都派出去帮我找解药……也来不及救我。” 他对刘安恳切道:“刘公公,今日之事,求你不要告诉陛下。现在宫中已有了这么多侍君,我这个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叫陛下担心的帝君,只怕很快就要地位不保了,就……让陛下少为我操点儿心,也少让我惹陛下烦恼厌弃一点儿吧。” 他想到昨晚她整夜都拿背影对着自己,不禁心头愈发凉下去。 刘安纠结许久,最后道:“陈院正每十日便要来给您诊脉一次,她对陛下,可不敢说假话。” 谢子澹点头,“陈院正也只不过能诊出来我体虚气弱,至于到底多体虚,多气弱,还有多少时日,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 他盯着窗外,目光萧索,语气凄凉,刘安忍不住也心软了,好言安慰道:“帝君,奴冷眼瞧着,您在陛下心中是与众不同的,您千万要保重自身,将来毒一旦解了,您与陛下双宿双飞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谢子澹苦笑一下,并未接话。 解了毒,皇帝恐怕连对他最后一丝愧疚都没有了。霍冲一回来,宫中哪里还有他立足的地方? 44.优柔寡断。 宫乘月这日与内阁又吵了起来,以首辅裴肃清为首的几位大臣坚持要立即出兵缴盐匪,所有匪徒全部当场处死,“以震天下”。 既然有人犯了颠倒尊卑之罪,那还有什么道理好讲?此事动摇国本,万万不可姑息。 宫乘月还在犹豫,裴肃清便直截了当问:“陛下,若是此次知情不报的不是帝君谢子澹的母亲谢淳,而是其他人,您还会这般举棋不定吗?您要给谢家当帮凶,帮他们一道遮掩真相,畏畏缩缩地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吗?诺大一个天下,出了个别不知天高地厚的匪徒不足为惧,陛下当以雷霆手段制之,一再地为私坏公,并非明君所为,这才是天下大患!” 虽说裴肃清一贯耿直,但宫乘月还是被她这话气得仰倒,当场便甩袖从尚书阁出来了。 她并未迁怒裴肃清,仔细想想,甚至还觉得她说得甚有道理。 宫乘月从尚书房中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命人叫来了宫望月,与她一起去宫中的马场纵马飞奔去了。 大晏开国的前几代皇帝都是文武双全的,到了宫乘月这儿,虽早已是太平天下了,但皇太女与公主都是从小学过骑马的,宫中马场不大,两人接连奔了好多圈,都出了一身的汗。 宫望月知道宫乘月叫她来骑马一定是有心事,两人下了马歇息时,她便问宫乘月:“皇姐,你是有什么事烦心?” 宫乘月不答,反倒问她:“听闻你近来一直跟托托通信?” 宫望月坦荡荡地点头:“他去做驿使之前便跟我说好了,我大晏煌煌大国,好吃好玩好看的不计其数,他在外头跑,若是看到什么好的,便写信回来报给我知,叫我也一块儿高兴高兴。” “噢?他居然肯答应你?” “有什么不答应的?他初到大晏,见识了那么多繁华富贵,只怕自己也大受震撼,憋了满肚子话没人说呢。” “他主动接近你,会不会是想当我大晏的女婿,将来好借我大晏的兵,替他攻回北狄,从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手上抢回可汗之位?” 宫望月挥着马鞭不在乎道:“大晏的女婿谁不想当?可那也得我看得上他。若是我看得上他、北狄可汗又不识相,那把北狄可汗拉下马,让托托去坐这汗座,倒也未尝不可。反正北狄已是我大晏的属国,谁做可汗,还不是看我大晏喜欢谁?” 宫乘月给她逗笑了,“你口气倒大。托托只怕才不愿跟其他男人平起平坐,分享你这长公主呢。” 宫望月耸肩,“那他可损失惨重,我怕什么的。” 两人瞎扯一通,宫乘月心情好得多了,又逗长公主道:“说起来你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也该给你议亲了。眼下宫中这么多侍君,不如你看看瞧谁顺眼,先开开荤?若是喜欢,回头开府建牙时,直接带去你的王府也行。” 宫望月还真思考了一下,“听说侍君们闲来无事会在御花园角落里踢蹴鞠玩儿,下回他们踢蹴鞠时我去瞧瞧,看有没有谁能入我法眼的。” 宫乘月又笑,“那不如回头设个蹴鞠赛,多请些宫外的郎君们来,好让你多些选择?” “人太多了也不好玩,乱哄哄的,再说了,蹴鞠还是霍冲踢得好……只可惜他现在不在宫中,否则……”宫望月看看宫乘月的脸色,问道:“皇姐,霍冲离宫已经数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怎么也不着急?” 提到霍冲这事,宫乘月突然心中一凛。 当日下旨令霍冲无法回宫时,她是多么当机立断、心硬似铁?怎么到了谢子澹和谢淳这事上,她便如此优柔寡断起来? 这绝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样子,她为了自己心中那点儿纠结,竟然放任那盐匪村中的上百个女子继续过着被人囚禁、生不如死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