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封情书》 序章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项明戈正站在窗边向外看,透过双层的玻璃窗户,漫天雪花正沿着天际向下坠落,随着轻柔的风四处飘舞。项明戈已经在窗前站了好一会,若不是电话响起,他大概还要再站一会。 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项明戈前段时间丢了手机,正好旧卡要换,于是没有补办,直接注销换了新的号码。换号后他只单独通知了家人、几个关系较好的朋友和同事,然后便将新号在微信朋友圈发了一遍,等人主动告知号码。 所以这大概又是哪个看了朋友圈的人打来的电话,项明戈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接起电话:“你好。”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才小声道了你好,是个完全陌生的声音,项明戈看一眼号码,是本地的,于是便收敛了烦躁礼貌问道:“请问你是?” 那人于是迟疑且局促地问:“你是项明戈吗?”待项明戈应是后,他回答道:“我是郑知君的弟弟。”接着怕被误会一样,他语速很快地赶声解释:“我哥哥在前年因为车祸去世了……今年我在收拾他的东西时,发现了几封写了你们母校地址和你名字的信。” 他恳求:“我想这应该是我哥要寄给你的信,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寄出……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很为难,但你能抽时间来和我见一面吗?我想这些信应该给你。” 但项明戈对郑知君这个名字根本没有一点印象,于是婉拒道:“对你哥哥的事我感到非常遗憾。但很抱歉,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并不认识叫郑知君的人。” 郑知君的弟弟听到便急了起来,他道:“我哥写的就是你!你是s大经济学毕业的吧?我去问过了,你们那一级就只有你叫这个名字,而且,”他似是要证明,“你和我哥高中和大学都是校友!我哥也是y中毕业的,他有一张你们班的毕业照……你是高三七班,我哥是六班!”说完,他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等待回答。 项明戈却是陷入了惊讶之中,在沉默片刻后,他回道:“是我没错,不过我确实不认识你哥哥。”他没有等郑知君的弟弟说话,就继续道,“但既然你确定是给我的,那我们就见一面吧,到时候再说,好吗?”郑知君的弟弟连忙应好,在电话中和他商定见面时间和地点。 时间和地点全部约好后,郑知君的弟弟松了口气,然后说了数声谢谢,声音中已经带着些抽噎感。 在挂断电话前项明戈问了他的名字,他道自己名字是知礼,郑知礼。 ※※※※※※※※※※※※※※※※※※※※ 已完结,慢慢搬。 校对:良夜 —— 微博:三七幺 第一封情书 第一封情书(现在) 项明戈开始怀疑郑知礼是不是骗子时,离约定时间已经超过了十五分钟,其间他翻出郑知礼的电话,但拨了三次都是机械女声在不断说“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使项明戈几乎想走了。但假如郑知礼是骗子,那他为什么骗他到这个咖啡馆?还编出那样一件事?假如是整蛊的话,完全没有必要做这些。 或许也有对郑知君的一些好奇作祟,思考片刻后,项明戈最终决定继续等待。 咖啡馆的门被“撞”开时,大部分客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进来的是一个男孩,个子很高,大概十七八岁的年纪,双肩背包被他拽着带子挎在肩上,他的羽绒服外套着y中的蓝白色校服,似乎是跑来的,因为他进门停下脚步后便开始调整呼吸。 没几秒,他的呼吸稍稍平稳些,便难为情而又小声地冲正注视着他的客人们道了声歉。 项明戈也顺着人群看了男孩一眼,但他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继续看向手中的书本。而那男孩道歉后在咖啡馆巡视一圈,视线在窗边单独坐着的项明戈身上犹豫地停留几次后,才不确定地走到了他的桌子前。 走过去后他先轻轻敲了敲桌子引起对方注意,待项明戈抬头后他便小声问:“请……问是、项明戈先生吗?”他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书包,气息还未恢复,因此问话时音节也有些断续。 项明戈有些惊讶郑知礼的年龄,但他面上未显,指了指对面的桌子让男孩坐下,才温和地问道:“你是郑知礼?” 郑知礼局促地点点头,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项明戈于是道:“你是跑来的吗?别紧张,先缓缓,点一杯咖啡?”话语刚落,他想到郑知礼的校服外套,于是又问,“你喝不喝咖啡?” “啊,不、不了。”郑知礼后知后觉地将书包从肩上拿下来摆在腿上,左手牢牢抓住书包的一侧,“呃,抱歉,我没有带钱……” 项明戈笑了,他长相本就不是严肃那一类,笑起来更显得十分温文:“没关系,我请你喝就好。”说着,他将饮品单推给郑知礼。 郑知礼却仍摇头,拒绝道:“冒昧请您见我就已经够麻烦你了……”他舔舔嘴唇,低着头不敢看项明戈,“其实在电话里有些话我没敢跟您提,我怕提了您就不愿意跟我见面了。”说这话时他抬头看了一眼项明戈,见项明戈没有生气,只是疑惑地看着自己,才继续说道:“……我之所以知道我哥的信是写给你的,其实不止因为信封上的地址。” 他顿了一顿,下定决心般拉开了书包的拉链,然后从书包中取出一个有些鼓胀的牛皮纸档案袋:“我把信都塞到档案袋里带来了……我知道这要求很无礼,但我希望你能认真看完这些信,之后不管是丢掉还是怎么样,您可以随意处理。” 档案袋被递到项明戈面前,项明戈迟疑了片刻,才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接过档案袋,因为说实话,没有规定要一个人必须接受另一个人的情感……这并不是义务。 但郑知礼执拗地保持着递档案袋的动作,看得出他很紧张,因为档案袋随着他颤抖的手而细微摇晃着。 项明戈叹了口气,最终接过了档案袋。 见项明戈接过档案袋,郑知礼立刻舒了口气,他再次低下头,解释道:“我哥……是gay。”他语气平淡,即使项明戈已隐约明白了这个事实,此刻还是忍不住又轻轻叹了口气。 “我爸妈知道后就把我哥赶出了家门,他们怕我哥把我带坏,就禁止我跟我哥联系,也管我管得很严。但我和我哥从小关系就好,所以一直偷偷有联系。”说这话时郑知礼嘴角微微向上提了一下,却很快落了下来。 “前几年我爸妈好不容易快接受了,我哥却,”郑知礼顿了一下,“却出了车祸……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男生,可能你会觉得很恶心……但我哥,我哥应该是喜欢你的,那些信也都是写给你的。”似乎怕项明戈拒绝,郑知礼几乎是急切地解释,“我不知道那些信的内容,但我哥是很好的人,他肯定不会写让人觉得不舒服的话!所以你不用担心会看到让自己觉得不适的内容!而且我哥没想过打扰你!所以,所以能请你看一下这些信吗?” 项明戈还未回答,郑知礼又补充似的小声说:“或者你可以在我走后就扔掉这些信,只要别让我看到就可以……我、我只是想替我哥把他的心意传递给你。”说最后一句话时,他抬起了头,眼中已经涌上了泪。 项明戈从桌子上的抽纸盒中抽出了一张纸巾递给郑知礼,认真地回答他的话:“我会好好保留的。” 郑知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泪水含在眼眶中。 “我不会觉得恶心,我很感谢你哥哥能喜欢我,”项明戈解释道,“喜欢一个人是很勇敢的事,所以被人喜欢便值得感谢,对我来说,这和对方是什么性别没有关系。也谢谢你替你哥哥把心意传递给我,你是个好弟弟。” 郑知礼接过纸巾胡乱揉了揉眼睛,哽咽着说了谢谢。 (空): 你好! 犹豫很久我才决定写信给你,为什么是写信而不是其他?这是因为我认为写信是更私密的方式,而墨水和纸张接触,渐渐将空白涂满也会令人感到满足。 这将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要从哪里写起呢?说真的,其实我并不认识你,但我从你的同学、老师口中听到过很多有关你的事。比如你的名字,(涂掉了三个字);比如你喜欢踢足球;又比如说,你是你们班的班长。 哈哈,都是些没什么用的资料,但当我开始注意到你时,这些事情却像兔子一样开始在我心里蹦蹦跳跳了。你可能会笑话我这些形容吧,但这是真的,我真的这样觉得。 或许因为这是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所以我忍不住絮叨起来,我不是很喜欢自己这样,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别扭。但想一想,当别人处在这样的情况时,说不定做得还不如我呢,这样想,我就坦然许多了。 这是不是很阿q呢?哎,老师开始查房了,我也要关掉台灯了。 祝你学习顺利! 高三六班 郑知君 第二封情书 第二封情书(过去) 早自习开始时郑知君便有些后悔昨夜熬到太晚,因为进入教室后睡意立刻就像羽毛一样在他身边飞来飞去,轻飘飘软绵绵,使他在背文言文时控制不住地打瞌睡,课文没读几行眼皮就撑不住了。 若非身后语文老师还在巡视,他可能就要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而幸好早自习只有三十分钟,虽然困意使这短暂的三十分钟好似无限拉长了,但郑知君用力掐手背,大声读句子也勉强撑过了这个小晨读。 下课铃一响,班内就响起了嗡嗡嗡的说话声,郑知君也松了口气,将课本一收就趴在了桌子上,朋友来喊他去买饭他也没抬头,只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去食堂了。早自习是六点半下,晨读七点十分开始,中间有四十分钟的空档时间,郑知君准备利用这个时间补一会觉,免得上课时犯困。 但就在郑知君终于在嘈杂的环境中睡得迷迷糊糊时,他买饭回来的同桌却猛地拍了他一下,郑知君没有理会,闭着眼睛将脑袋更深地埋进自己的臂弯中,但同桌却依旧骚扰着他。 当郑知君烦躁地抬起头想骂他时,却听见他道:“班主任让你去一趟办公室,找你有事。”这下连火也不能发了,于是郑知君晃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并无奈地应了声好。 这时办公室内的老师也大多去食堂吃饭了,所以推开办公室的门后,郑知君一眼就看见了正站在饮水机前泡面的班主任。他走过去喊了声李老师,班主任还在接热水,因此指了指自己的座位,示意他等一会自己。 接完水后班主任端着泡面走过来,他把面碗放在一旁,从自己的桌子上翻出了几张报名表递给郑知君:“下一星期就是秋季运动会了,班长,你拿着这些表去班里问问有没有要参加项目的同学。不过咱们现在已经高三了,所以不参加也行,只号召一下班里的体育生吧。” 郑知君嗯了一声,接过表格。 班主任又道:“七班班主任今天有事请假,所以七班的表格我也给你了,你顺便去给七班。咱班的表格明天下午给我就好,哦对了,七班的班主任明天就能回来,你让他们班长给他们班主任。”说完这话,她就让郑知君回班里了,她没有发现在自己说到七班班长时郑知君微微睁大的眼睛。 离开了办公室,郑知君下意识翻了翻表格,果然看到了写着“高三七班报名表”的纸张,于是他把七班的报名表抽出来和自己班的报名表分开。七班的教室在六班的前面,他有些犹豫自己是先去七班送报名表,还是先把自己班的放下,然后再去七班。 先把自己班的放下会不会显得不够重视?但先去送又是不是会太急切?在纠结的同时,郑知君走到了七班门口。 走廊有正打闹着的学生,七班的门敞开着,郑知君视线不经意地经过敞开的门,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项明戈,项明戈没有穿秋季校服,而是把校服系在了腰上,他此时正站在前排位置,背对着门口,俯下`身跟一个女生讲话。 郑知君立刻停下了脚步,他轻轻攥了一下手中的报名表,叫住一个正从教室出来的人:“同学,麻烦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班长行吗?”那人爽快答应,回头大声喊了一声项明戈:“班长!有人找你!” 项明戈没理他,同那个女生把话说完后才直起身子向门口看了一眼,他像有些不耐烦,眉毛微微挑着,转头看向门口时,还带着些漫不经心。但当他发现门口的人是陌生人时,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表情。 项明戈走到门口后,郑知君立刻将自己手上的表格递给了项明戈,他的视线悄悄越过项明戈看了一眼教室内的那个女生,同时干硬地解释道:“秋季运动会,你们班的报名表。”话音落后,他似乎觉得自己没解释清楚,于是又不自然地补充道:“你们班主任今天请假,所以我们班主任让我把报名表给你,你明天下午把表交给你们班主任就行。” 将视线收回来时,郑知君就听到项明戈冲他道了声谢,道完谢后他就开始翻看报名表,郑知君想开口介绍自己,却又觉得太突兀。于是迟疑一下,他轻轻道:“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走了。” 项明戈于是抬头看他,顺手把报名表卷了起来,他脸上带着笑:“真是麻烦你了。” 郑知君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接着转过身,眼角余光飞快扫过了项明戈握着报名表的手,步伐轻快地向自己班级走去。 x: 你好! 今天我同你讲话了,这是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你后,第一次同你讲话,也是我知道你很久后,第一次同你讲话。 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记得这次对话,但对我来说,它意义重大。哈哈,这样说感觉好奇怪。其实意义也并不大,但这让我变得开心,所以就有了纪念意义。毕竟你是我喜欢的人,同你第一次说话便成为了不普通的事。 今天我很困,睡眠不足时,我就容易变得暴躁。但当我被同学叫醒,去找老师却因此得到了和你聊天的机会后,那些烦闷的情绪就都变成了全然的喜悦和小小的自得。 我知道喜欢一个人,难免会在脑海中将他的形象和面容美化很多,但所有人都要承认,即使我不喜欢你,你也一样是人群的焦点。因为你是那样地不同,当你站在人群之中,别人第一眼看到的都会是你。我没有夸张,这是事实。(这里有铅笔批注:日后来看确实是夸张了,而且夸张得有些过分。但我很喜欢这样的自己。)因为在还没有喜欢你时,在人群中我第一个看到的总会是你。 想到你,我现在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词语是与众不同,没有贬义,是褒义,与众不同这个词是我认为最具赞美意义的词了。因为与众不同就代表着你必须出类拔萃,才能和众人有所不同。 (涂掉一个项字)x,我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喜欢你,好像突然之间,我就总能看到你,也总能听到别人谈论你的话,于是不知不觉,我开始关注你,不是那种关注!而是一种类似较劲的心态,因为我们成绩总是胶着着,这次考试我在前面,那下次就会是你。 我想超过你,又享受着这种好像彼此并肩的感觉。 其实我有时候很纳闷,喜欢到底是什么?而我又是真的喜欢你吗?还是只是误认为自己喜欢你?对这些问题的答案,我是有些害怕的。 我常因想到你而觉得快乐,又怕自己真的喜欢你而陷入消沉。可为什么要怕喜欢一个人呢?这并不是可怕的事啊。喜欢应该是简单的事,我不认为自己的喜欢是错误,但我有时候真的会觉得恐惧,因为这是我未曾接触过的命题,它太难太复杂了。 不过我从未想过逃避,因为从喜欢你中我得到的比害怕的会多得多。 我很想认识你,很想和你成为朋友,但这些我想一想就足够满足啦,如果真的要我去和你交朋友,恐怕我只会逃避吧。 哈哈,祝你学业顺利,恋爱顺遂。 高三六班 郑知君 ※※※※※※※※※※※※※※※※※※※※ 文章不会完整描述知君的生活,只有部分回忆、部分现实以及明戈收到的十二封信。 所以所有人物的性格都无法被表现出来,都只是片面的。 这是一个注定不讨喜的故事,但我自己很喜欢,写的也很开心。 所以谢谢阅读这个故事的人。 第三封情书 第三封情书(过去) 项明戈: 展信佳! 现在是高考结束的第一天,但我的心情并不平静,确切地说,是不能用“不平静”一词就能够形容。我猜测这是因为高考结束了,失去了长久以来都为之努力的的目标,让我就像一只失去归家方向的候鸟,只能徒劳地扇动翅膀,却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另一方面……说来很羞耻,是因为没有了和你见面的机会。 其实在学校里,我们也没怎么见过面。但是那时只要想到你就在离我一墙之隔的班级内,偶尔能在办公室(划掉一个地点,依稀能认出是“厕所”)或走廊看到你,我心里也就随之充盈着满足感。而现在离开学校,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每天的小小希望和小小幸运,所以不失望是假的。 从喜欢你到现在也有几个月时间了,我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对你的喜欢也会慢慢减少,但事实却好像恰恰相反。正因为和你没有太多接触,我对反而你愈发喜欢了。这就是所谓“距离产生美”吧。 我是矛盾的,凭着“我看见”“我听见”和“我发现”,你的形象在我脑海中日渐鲜活,但我却总纠结这里面有多少是我的美化和想象,又有多少是真实。我知道这世界上并没有完美的人,我也知道你亦有些小小的缺点,但正因如此,你在我脑海中的“完美形象”才让我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喜欢一个人,这个人就成了“完美”吗?还是你真的如我所想那样“完美”?这可真是自我喜欢你后,困扰我最深的疑惑了。 说些好玩的事吧。昨天我回到家后,知礼已经放学,他扑上来冲我撒娇,要我陪他打游戏。是近段时间很火的手机游戏,玩家操控一只小球前进,在躲避障碍的同时还要吃掉金币,金币数量不够或是与障碍碰撞都算失败,我玩了几把,都以失败告终。知礼便嘿嘿笑着,嘲笑我的不灵活,然后得意地要为我示范怎样才能成功。但好玩就在于,知礼竟也没有成功一次,后来他气得泪都涌出来,抱住我恨恨道“都怪哥哥”,他的可爱令我想起来都要笑。 暑假你有什么打算吗?我打算去学车,本来想去打工,但我爸妈说打工不如先去学车,车是迟早要学的,早学总比晚学好。虽然就个人而言我并不想学,但最终还是决定去了。悄悄告诉你,其实我对车有种恐惧感,坐车还好,一旦想到自己要去开,就感到寒毛倒竖。 明天就是周末,比起已经到来的漫长暑假,这个周末反而更让我有结束高中生活和假期开始的感觉——明天我准备带知礼去游乐园玩,他一直盼着去,但我爸妈一直没时间,所以有了大把空闲时间的哥哥自然要义不容辞地为弟弟实现愿望。 愿你假期愉快! 郑知君 “哥!!起床了!!”郑知礼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像小炮弹一样推开郑知君的房门冲了进来。郑知君正刷着牙,闻言哭笑不得地吐出牙膏沫,先回答郑知礼后才继续刷牙:“我已经起床了,倒是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他转头看了一眼郑知礼,却发现他头发乱糟糟的,脚上拖鞋也左右穿反了。 “你是不是醒了就过来叫我了?”他将漱口水吐出来,又教训弟弟道:“你洗脸刷牙没?衣服也去换一下,今天天气很热,但也不能穿太少。”郑知礼嗯嗯回答,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过来撒娇:“哥哥帮我拿衣服嘛……我想穿那次买的……”他皱着脸想了半天,冒出一句“大小款!”,郑知君一下子笑了,揉揉弟弟的脑袋,更正道:“那叫亲子装,我等下去找一下衣服放哪了。” 郑知礼高兴起来,他没有回自己房间,也不说话,只看着郑知君刷完牙后又洗了把脸,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 郑知君任他跟着,洗漱完后就去找郑知礼说的亲子装,那是去年他们一家都有空时去服装店买的,衣服上印了一只卡通斑点狗,郑知礼好像很喜欢这件衣服,却不怎么穿。 从衣柜深处找到衣服后,郑知君把小款递给郑知礼,自己利落地换上大款,然后便开始监督郑知礼洗漱。 早饭他们照例没有在家吃,郑知君拎着弟弟的小背包,带他去麦当当吃了早饭。而从出门到坐上公交车,郑知礼就一直持续兴奋着,拽着自己哥哥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在学校的见闻。郑知君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应和自己弟弟,有时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还会多问几句。 天气很热,但没有打击到郑知礼的积极性,直到快走到游乐园门口,他才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 听不到弟弟的絮叨,郑知君便有些担忧:“知礼?怎么不继续说了?” “哥,”郑知礼小声回答,“人好多呢。”他露出个羞涩的笑,“不过这就是游乐园呀,真大!”他抬头看着检票口和标着xx欢乐世界的童话式建筑,脸上全是向往。 于是郑知君握握郑知礼的手,承诺道:“你喜欢的话,等你放假我再带你来,好不好?”听到这话,郑知礼立刻惊喜地点点头。 检票进场后郑知礼马上亢奋起来,但因为大部分项目都需要排队,所以他看着园区的导览图陷入了纠结,郑知君无所谓去玩什么,就随他去选,只站在他旁边打量着场内的建筑。这时突然有一道熟悉的女声喊他的名字:“郑知君?” 郑知君和郑知礼同时向那声音看去,郑知君认出喊他的是同班的女生,于是跟她打了一个招呼。 “你带你弟弟来玩?”打招呼的女生问他,郑知君点了点头,也问她:“你和朋友一起?”那女生便点头,和她一起的朋友拽了拽她的袖子,于是她迟疑一下,道:“我们打算先去排队看影棚,先走了?” 郑知君笑笑:“嗯,玩得愉快。”女生的朋友在郑知君话音落地后拽住女生便跑,她只好边跑边回着头跟郑知君挥手拜拜。这让郑知君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时郑知礼也想好玩什么了:“哥,我想去玩火山那个!”他指着展览图向哥哥说明要怎么玩,路线又是什么样的,郑知君想了想,问他:“你有没有不想错过的?我们先去玩那些,有些游戏要排队,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够全部玩一遍。” 郑知礼拉拉郑知君的手,他黏黏糊糊道:“没事嘛,玩不了的你下次带我来时我们再玩!”郑知君轻轻拍一下他:“鬼精鬼精的。”他看一眼路线图,找到郑知礼说的火山稍稍认了方向,便带着郑知礼往游戏项目走去。 因为有下次,所以郑知君也不着急,和弟弟按照平时的步伐走着,而走着走着,郑知礼突然问:“刚刚那个姐姐是哥哥喜欢的人吗?”郑知君有些吃惊,又觉得好笑:“她是我的同学。” 郑知礼又问:“那她是不是喜欢哥哥呀?” “当然不是了!”郑知君失笑,“我又不是万人迷,怎么可能哪个人都喜欢我。你怎么突然这样问?” 郑知礼小声嘟哝:“哥哥就是万人迷。”他又别扭道,“因为我不想哥哥喜欢别人,也不想别人喜欢哥哥!” 郑知君牵住弟弟的手,柔声道:“但即使我喜欢上别人,也还是会喜欢知礼啊。知礼觉得喜欢是什么?” “喜欢就是喜欢!”郑知礼立刻回答,“是男孩喜欢女孩,女孩喜欢男孩!也是我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我!” 郑知君笑了:“那男孩喜欢男孩,女孩喜欢女孩就不是喜欢了吗?知礼,”他侧头看着郑知礼,向他解释,“喜欢有很多种,知礼和我互相喜欢是其中一种,这是亲人之间的喜欢;而我喜欢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喜欢我也是其中一种,不过那就是一种不同于亲人之间的喜欢了。” “而且喜欢不仅是男孩和女孩之间的,同样性别的人也可以互相喜欢。”他又说,“但你还没到说这种喜欢的时候,你现在知道的喜欢很简单,就是知礼喜欢我,我也喜欢知礼,是会让你感到开心的喜欢。”郑知君松开牵住郑知礼的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郑知礼只听懂了有关自己的部分,于是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第四封情书 第四封情书(过去) 项: 晚上好。 现在应该已经凌晨一点左右了,但我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着,我有点兴奋,又有些忐忑。兴奋是因为今天查到的分数和我预估的分数相差无几,这代表我可以不用犹豫地报考s大了;忐忑也是因为出了分数——你考得怎么样?是自己理想的分数吗?你会报考s大吗?怀着这样的疑问,我开始写这封信。 其实在高考结束后,除了挥别高中生活的怅然感,我心中更多的还是一种“终于结束了”的释然,这个结束指什么,想必我不解释,你也能够明白吧。在假期开始的几天,我将这种释然理解为我的青春期尾声,而且是一个平淡又普通的尾声,是任何作家都不屑书写的那种。 可是今天我才发现,其实我内心深处根本没有认为它真的结束了。 即使我在这段时间拼命克制自己,用其他方式来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我开始跑步,听很多音乐,看很多电影,我和小区内的同龄人一起打篮球,去了自己高中时期一直想去的市内植物园——在这些行为的背后,是我一直压抑着的自己的真正想法——我从没有觉得我的暗恋已经结束了,我只是试图让它结束。 在将这件事写出来后,我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其实我自己也清楚,如果我真的选择忘记了(这话说得有点矫情),那我就不会在查成绩时第一个想到s大,而我之所以第一个想到s大,其根本是因为你曾在走廊和同学闲聊时提过“想考s大”这句话罢了。 虽然我至今都不知道你那句想考s大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坚定的决心,但因为你这样说了,所以我就认真地考虑了。 这样就决定未来很草率吧,我想想都觉得自己很傻,但做出这样的选择我并不后悔。其实我今天也在想要是你说的不是s大怎么办,如果你当时说了一所我不喜欢的学校,那我还会不会选择那所学校?这是个很难的命题,简直能和世纪难题掉下水后先救谁相比了。 所以我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幸好你说的是s大,因为如果是其他学校,我可能真不一定会和你选择同样的学校。 我不知道我还会写多久的信,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会继续喜欢你多久,喜欢这种感情对我来说绵延又曲折,面对它时我不敢承诺,也不敢奢望。就像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却又拼命隐藏自己的喜欢。 这是懦弱的逃避,也是愚蠢的害怕。但这就是我的喜欢。 希望你能收到心仪大学的录取通知,祝你假期愉快。 郑知君 和老师结束单独面谈,郑知君从办公室出来后便匆匆向一楼走去,但广播中已经响起了结束的音乐,从楼梯上也可以透过楼道的护栏看到操场上结束了跑操,正乌泱乌泱往回走的学生们。 郑知君有些泄气,但还是往楼下去了,不过他今天似乎比较幸运,走到最后几级楼梯时,就一眼在从操场涌回教学楼中的人群里看到了项明戈。郑知君呆愣了几秒,但就这几秒,随着嘈杂的谈话声一起奔来的人群便瞬间将他从楼梯口又拥回了楼梯。 郑知君尴尬地被夹在和他逆着方向的人流中,他不好意思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群向外挤,于是只好顺着推力倒退,直到被人群裹挟着到了两层楼梯之间的休息平台,他才靠住墙角,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占了很小一块地方固定住自己,然后松了口气。 项明戈也走了这边的楼梯,他一边随着人流向上,一边笑着跟自己的朋友聊天,鬓角被汗浸湿了,眼睛也因此显得湿漉漉。他还是把校服外套脱下来系在了腰上,露出上身米白色毛衣,而因为身材比较高大,所以他注意收住了自己手臂,像军训一样贴在自己裤缝处没有乱摆。 这是郑知君第一次发现这个细节,于是心脏被轻轻撞击了一下,并怦怦怦快速跳了起来。 跑操结束后学生们上楼的速度都很快,项明戈贴着墙走,于是自然随着人群经过了郑知君的身边。郑知君本就比项明戈矮大约半头,需要抬头才能看到项明戈的脸,但项明戈上楼时他仍是忍不住低下了头。 不是、不是、不是……连数了几次不是,郑知君蓦然看到属于项明戈的校服衣摆经过自己身边,项明戈的步伐迈得很快,郑知君下意识地在衣摆经过时轻轻动了动手指,于是那衣摆便点水一般滑过他的指尖。 而随着衣服柔软触感的离去,指腹传来的却好像是触到火苗般的滚烫,这让郑知君触电似的抬起头。他扭头向前看去,视线和项明戈的目光交叠,项明戈回头了,没有厌恶,也不是惊讶,他仅是冲他微笑了一下,然后转回头继续走了。 郑知君深深吸了口气,又沉沉吐了出来,才堪堪压抑住自己的兴奋。 人群依旧拥挤,仿佛永远到不了头,但见到项明戈后,郑知君已经不需要下楼了,于是他调转方向跟着人流回到了自己班级。 第五封情书 第五封情书(现在) 项: 晚上好。 其实我不该在晚上给你写信。 在夜晚人的情绪总要比白天激烈也要低落得多,我偶尔会读自己写给你的信(感觉很怪异,而且我总忍不住以批判的眼光来看),那些在深夜时写给你的信,重读时会比读夜晚之前的信件更令人羞耻。 夜晚就像一块罩布,它将人笼罩在黑暗中,而黑暗可以使人……更放得开——在情感意义上的放开。 夜晚能够让我不吝于表达情感,让我不再感到有强烈的罪恶感,也让我能够更细致、更谨慎地去思考。 我不该解释这么多的,准确地说,是我不应该解释,因为我本来应该在信里直抒爱意!爱意,天啊,你不知道我写下这两个字时停顿了多长时间——“爱意”——看到这两个字你会想笑吗?我不确定自己写下这两个字时是什么心情,庄重、严肃或认真?可事实上,不,不,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就写下了这两个字。 我本以为我写下它们时应该是更深刻的时候,可是没有,在今天,它们便非常自然而轻快地从我的笔尖冒了出来。 人有时候会去自找麻烦,非要事事都有理由才肯做。 当我开始写第一封信时,是给自己找了写信的理由后才写的,那理由也很简单——不过是不会寄出去,而且写信又是十分私密的事情。只要我不写你的名字,就没有人知道我是写给谁的——但在当时,这个理由顺利地令我安心了。 只是写到现在,或许已经写了十几封信,又或是比十几封更多的数字。我已经不再给自己找理由了,如果写信一定要有理由,那就一定只是因为我想给你写。在这个聊天软件如此多样的时代,假如我无法记录我每次的冲动,那它们一定会因交流的断续性而丢失。 此刻,x,我很想再次见到你,我必须承认,我开始想念校园时光了。那段时光本来平淡无奇,却在接近尾声时因你凝结成琥珀。 郑知君 于没有星星的夜晚 “项哥,呜呜呜呜……我想小芳了。”陈明哲满身酒气,趴在项明戈肩膀上呜咽,却没流几滴眼泪,只是在干号。项明戈习惯了他每次喝醉都要思念小芳,所以仍专注夹菜,只拿手别一别陈明哲的脑袋,让他不要太靠近自己,然后嘴里嗯嗯啊啊地敷衍他。 此刻酒桌上的人已醉倒了大半,组织大学聚餐的班长已经倒趴在包间的沙发上,部分女生因有事陆续早早离开。而其他人要么一起抱头痛哭怀念学生时代做了什么事;要么醉得人站不稳还在和邻座劝酒;像项明戈这样没有喝醉,肩膀上却挂着个人还在安静吃饭的实属少数。 刘安茹坐在项明戈旁边,手捏着自己裙子的腰带拧了又拧,现在在场的女生只剩三个,其他两个坐得离她有些远,仍在同班上男生拼酒。而她已经吃完了,面前碟子剩了大半,杯里的啤酒只喝了小小一口。刘安茹同班上人的关系说不上不好,但毕业后确实没什么交集了,她犹豫了一会,悄悄看了项明戈一次又一次,却始终没能张开口。 “小芳啊……这么多天不见我的小芳肯定不认识我了。呜呜呜,家里有只小猫叫小芳,长得美丽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陈明哲唱起了歌,难得没有跑调。项明戈又伸筷子,特意挑了没有刺的地方夹了一小块鱼肉,他吃完最后一口,然后放下了筷子。 “你要走吗?”项明戈转头问刘安茹,陈明哲还挂在他身上,但他没有丝毫尴尬。刘安茹被他的突然搭话一惊,接着才反应过来:“走的!” 于是项明戈点点头,他把椅子轻轻往后一退,拽起陈明哲,后者还软着身子,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拧了一把他的胳膊,这让陈明哲立刻痛得叫了起来,并直起身子好像清醒一般地问:“你干什么!”靠在项明戈身上的累赘没了,项明戈赶快后退一步,不让陈明哲再往他身上靠。 “我去跟班长说一下,等会我们一起走。”他没理陈明哲,而是对刘安茹说。 说完他迈步走向了沙发,失去支撑的陈明哲四处张望了一下,嘟囔着又瘫靠在椅子上。 班长已经醉得不省人事,项明戈本想知会他一声,但叫不醒他,于是只好去找还清醒的学委,他婉拒了学委的劝酒,说完情况后就回到了自己位置。 回来后项明戈替陈明哲拿好手机和外套,然后架起他,便带着刘安茹一起出了包间。 因前几日市内下过雪,路面积了几堆雪,天气也还透着些寒意。出了饭店,项明戈便侧头问刘安茹:“你打车走还是坐公交?”刘安茹脸颊有些红,连连摆手:“我自己走就好!” 项明戈沉默瞬间,没有问刘安茹是不是理解错了意思,他顺着她的话道:“那好,我先走了。”然后项明戈果真没有等她,拖着又开始喊小芳的陈明哲走到马路边打了一辆出租先离开了。 项明戈一开始并不想参加同学聚会,但架不住陈明哲一直骚扰,便答应了去。然而参加同学会的后果便是要照顾喝醉的陈明哲,项明戈万般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把陈明哲架回了自己家——虽然会发酒疯,好在陈明哲醉酒后期基本就会睡死过去。 项明戈把陈明哲扔到客房的床上后就没有管他,房间有地暖,所以不用担心陈明哲会冻感冒,至于陈明哲会不会觉得热,这就不在项明戈的关心范围内了。 安置好陈明哲后,项明戈去厨房找出蜂蜜,将电水壶开关打开,便带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洗一个战斗澡出来,水也烧开了,项明戈泡了两杯蜂蜜水,一杯自己喝,一杯送进了客房。 现在时间不过八点,睡觉有些早,但项明戈既不想工作,也不知道有什么娱乐活动可做。他在客厅开了盏暖色小灯,灯光暖洋洋的,仿佛把黑暗都驱逐了,可实际上窗外也并非一片漆黑,反而缀着万家灯火和霓虹灯光。 项明戈在客厅坐了片刻,他找到手机,翻了一会联系人,找到要找的人后,他调出聊天页面,郑重地打字:你还记得咱们高中有个叫郑……但没有打完名字,他便删去了这行字,退出了聊天。 项明戈摁灭手机,叹息一声,背部卸力靠在了沙发上。 郑知君。他想这个名字。 郑、知、君——不管怎么组合,他对这个名字都毫无印象。项明戈感受到了压力。 但他还是找出档案袋,在这个夜晚,项明戈终于决定开始阅读,阅读来自一个自己毫无印象的暗恋者的情书。 ※※※※※※※※※※※※※※※※※※※※ 累了,有空再搬运 第六封情书 高三毕业后的暑假,郑知君最终还是没有学车。放假之初,他在学车还是打工中犹豫了很久,等终于下定决心要去学车时,市内较好的驾校却都已经收满了人。 说来奇怪,仔细思考后,郑知君认为自己能够克服对开车的恐惧,而在父母的劝说中他也已决心克服恐惧去学车。但当得知驾校暑期学生已经招满,需要再预约后,他反而放弃了学车的打算——并不是勇气消失了,而是尝试之后却没能成功,所以便能够毫无负担地放弃。况且放弃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远比放弃一件自己喜欢的事要容易得多。 在得知驾校招生情况后,郑知君立刻转而去找了兼职。很顺利地,他在一家刚开业的烧烤店找到了暑假的兼职工作。烧烤店的工作时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二点,他负责点单送餐和偶尔的后厨工作,而除了郑知君,烧烤店内还有三个店员,其中两个是负责烧烤的,另外一个则是同他一样的暑期工。 烧烤店同郑知君家距离不远,乘公交车两站便能到。一开始烧烤店的工作并不多,但店毕竟开在市中心的商业街前,店长在朋友圈宣传了几次,又叫店里的人往外发了一段时间传单,生意便显著地好了起来。 而随着生意变好,郑知君从未打过工,在家没有做过太多家务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当烧烤店客流量一大时,郑知君便手忙脚乱,经他手的工作总是要出些错:点单时要问客人多次才能记下客人点了什么、上菜时偶尔会上错桌子、叫他拿冰啤酒,他不仅拿错牌子,还拿成了常温酒。 郑知君出生以来也算顺风顺水,他不是经不起打击的人,只是打工时常常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使他也不由得感到了沮丧。烧烤店的老板年纪也不大,考虑到郑知君的年龄,并不计较郑知君犯的这些错误,只意思意思扣了他很少的工资,只是当犯的错误次数多起来时,老板难免感到恼火。 终于有一次,在郑知君问另一个服务员牛肉串在冰箱哪里时,烧烤店老板忍不住道:“你们这些学生高考后出来体验生活挺好的,也是增加生活经验的方式。但工作还是要有工作的样子,你要是老记不住这认不住那,还打什么工?”他说话语气并不重,语气中其实也是无奈居多。 但这话立刻使郑知君脸红了起来,而郑知君也说不清自己是自尊受损还是单纯的不好意思,在老板的话说出后,他眼眶中一下红了起来,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郑知君极力睁大眼睛,才避免了泪水落地。 好在店内繁忙,老板说完这话就去了后厨帮忙,而其他人也在忙着工作,所以没人注意到郑知君的突然脆弱。 在老板训话后,郑知君更努力地去记了烧烤店的菜单和食材,但即使这样,他还是花了好几天才完全记住,工作时也渐渐不再频繁出错了。 后来烧烤店繁忙起来,工作强度变得非常大,当夜间客人多时,烧烤店会营业到两三点,但第二天的工作时间并不会相应地减少。这样昼夜颠倒的工作郑知君非常不适应,但他又不想中途而废,所以只得咬牙坚持。 项明戈放假后第一次出门,是和陈明哲约好去市中心吃饭。但刚走出小区他就后悔了。暑假一向是夏天最热的时期,而今天天气热得仿佛要将人蒸发,太阳在天上不遗余力地散发着热量,项明戈才走在路上没几分钟,皮肤就有了黏腻的感觉。 手机放在裤兜里,是隔着一层布也能感受到的烫,项明戈打消了拿出手机的念头,快步走到了公交站牌前,路上行人不多,几个打着伞的女生走过项明戈身边,项明戈一时间有些羡慕。 公交车很快驶了过来,项明戈迅速投币上车,在车的后部找到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座位上方的空调口安静地向下散发凉气,安抚着发热的头顶,项明戈这才重新活过来一样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陈明哲给项明戈打电话说要去吃饭时在电话里提议吃烧烤,但项明戈拒绝户外,因此两人折中了一下,选了市中心商场内的一家新开的日料店。所以下公交后项明戈便直奔商场,通向商场的街道上布满了饮品店,就在考虑要不要买一杯冷饮时,项明戈看到了那个站在人行道上的小朋友。 那是个大约六七岁的女孩,头发长长的,穿着非常可爱的蓝色裙子。她正站在一家烧烤店前的路上,表情有些茫然。项明戈犹豫了一下,步伐减慢,在发现女孩身边没有大人时,他走向了女孩。 “小朋友,”项明戈蹲下来面对小女孩,柔声问她,“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先是向后退了几步,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项明戈,也不说话,只是背着手低着头。 项明戈耐心地重复自己的问题:“你爸爸妈妈呢?在这附近吗?”小女孩还是不说话,脸上却已经有了要哭的模样。 “是走丢了吗?哥哥带你找妈妈好不好?你记得爸爸和妈妈的手机号吗?”项明戈努力表现出真诚,但这似乎适得其反,小女孩瞬间哭了起来,路上行人的目光也随着哭泣声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项明戈手忙脚乱地安慰她,试图问出小女孩是怎么跟家人走散的,这时他眼角余光看到烧烤店走出了一位工作人员,他狼狈地看向那个工作人员,想问他有没有见过小女孩的家人,但这时小女孩却扑进了项明戈怀里,抽噎道:“刚、呜呜,刚刚,刚刚妈妈还旁边,看小猫,妈妈就不见了……” 项明戈立刻明白小女孩是和家长走散了,而且肯定没有走丢很长时间。 前面过了一个红绿灯便有交警亭,项明戈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安抚她:“没事没事,妈妈肯定也在找你呢,我这就带你找妈妈。” 小女孩仍在抽噎,但哭泣的声音小了很多,项明戈便抱着她站起来,一边跟她讲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一边询问有用的信息,然后向交警亭方向走去。 项明戈: 见字如面。 今天的雨断断续续,但几乎下了一整天。 大约是早上六点多开始,雨珠噼里啪啦地往地面坠,我被雨声吵醒,之后就没有再睡。虽然因雨声失去了睡意,但步入夏天之后接连的高温终于暂时消失在了这雨幕中,窗外的落雨声和偶尔的闷雷也像在拼命驱走闷热,这些都令我感到了愉快。因为我有些讨厌夏天皮肤上会有的黏腻感。 其实这个假期我本应十分轻松地度过。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每日都在忙碌……而忙完之后总是满满的空虚——一天结束后,我还有印象的事情寥寥——明明日程是满满当当,但那些已安排好的日程却好像只是用于消磨漫长时间。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去烧烤店打工了吧,今天也是工作日。但或许是因为这场暴雨,烧烤店的老板十点多时在兼职群通知了今天歇业的消息。我没有很喜欢在烧烤店打工,但看到这消息还是感到了失落,突然失去一件已习惯去做的事,繁忙的日程一下空出大半,我那时都不知道自己今天该做些什么了。 后来知礼下午应去的兴趣班的老师因大雨没能赶到学校,所以他的课程推迟到了下个周。于是理所当然的,我和知礼玩了一下午。我跟你说过知礼吧,他是个再乖不过的小孩,只是我有时会想,他是不是有些过于乖巧了。 我很担心他,却不知该从何做起。或许做家长的都会有这些烦恼?我是他的哥哥,但俗语说“长兄如父”,我们父母又工作繁忙,因此我难免会多关心一些。 x,你有兄弟姐妹吗?你会喜欢小孩吗?我想你是喜欢的吧,因为我曾见你安慰哭泣的孩子。那时候是发生了什么吗?在街上小朋友就哭得很厉害,使路上的行人都在看你们,而你却没有丝毫不耐烦。 我那时离你很近,本想去问你发生了什么,可你却突然抬眼看我。但我竟因你这注视害羞得逃走了,我很后悔自己为这没有道理的原因逃开,但又有些庆幸自己的逃开。但愿在我慌乱离开的那一刻,你没有认为我是个冷漠的人。 老实说,这开脱理由很烂,而我又很笨拙,笨拙得没办法将自己所思所想统统告诉你,没办法让你明白我担忧的一切……x,我并不想冷漠,只是在对和你交流这件事上,我有太多担忧,也太多紧张。 愿你假期愉快。 郑知君 第七封情书 项明戈: 展信佳。 喜怒哀乐是构成了感情的基本情绪,而在体会喜怒哀乐时人们又衍生出了更多的情绪。x,我见过你大笑,见过你发怒,也见过你无奈;在喜欢上你后,我的情绪有一半是因你的情绪起伏而起伏的。 看到你笑时我也会笑,看到你发怒我会禁不住担忧,看到你不开心时我也会不开心。这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我的情绪不再是我的情绪了,我因此患得患失,因此变得柔软,也因此更加坚定。 人在喜欢上另一个人时好像总是会做些傻事,你喜欢上过谁吗?又为她做过什么傻事?我所知道的陷入爱情中的人做过的最傻一件事,是我堂弟做的。他为了追一个女孩(他们是朋友,但不同班),曾天天为那女孩准备早饭。只是那女孩总是吃了早饭才到教室,于是便把饭给了自己同桌。就这样持续一个月后,当我堂弟信心满满准备告白时,却被告知女孩和他的同桌在一起了,他为女孩准备的早饭反而撮合了女孩和同桌。 我知道这件事后,曾想过是不是因为送早饭时我堂弟没有署名的原因,但已经发生过的事是没办法改变的,而假如他一开始就表明自己喜欢女孩,他和女孩又真的能在一起吗?可能性也只有百分之五十而已。我始终认为,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不该以付出为基础,如果仅因为别人对自己付出了很多就要喜欢他,那怎么才能知道这喜欢究竟是是因为愧疚才产生的,还是真的喜欢? 人人都会付出,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回报。喜欢没有那么公平。 其实听堂弟讲述这件事时,我第一反应是堂弟对女孩还不够喜欢,因此没能发现到女孩的变化(喜欢一个人时会有掩饰不了的变化)。但后来我发现是我太想当然,喜欢没有这样神通广大,因为喜欢就知晓自己喜欢人的情感变化,那不是因为喜欢,只可能是因为有读心术。 x,我因喜欢你有了一些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过的变化,但却没有人怀疑或认为我喜欢你,这难道是我对你的喜欢不够吗?不是的,我非常喜欢你,但我喜欢你后的变化都是在悄无声息中发生。 改变只有在非常巨大时才会被人察觉,朝夕相处的人和陌生的人身上发生的变化并不会被人发现。 我做过最傻也最让我自己也想不到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那是写下来我都会觉得万分羞愧的事,而你也一定猜不到……那就是,我曾经跟踪过你。 x,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你会不会皱眉?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在跟踪完你回到家里后,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变态。 我还记得的跟踪有三次。 两次是在高中时,第一次是我经过你们班级,而你恰好从教室门口出来,我本来是去办公室,却在看到你的瞬间傻兮兮的跟着你去了厕所。等反应过来才从厕所出来,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脸红,但我记得那时自己砰砰砰跳得厉害的心脏。 第二次是高中时学校放假,那次我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偷偷经过你们教室很多次,每次都能看到你在教室。于是我也一直呆在教室,直到你拎着包从我们教室经过,才拿起书包跟着你下了楼,但我只敢远远缀着,等你上了公交后,就去坐了车。 而第三次,就是这次了。我能够见到你纯属意外,所以我想你应该没有发现我。况且我连你认不认识我都无法确认,而且我离你真的很远,远到我只看到了你因距离显得很小的身影。 x,我跟着你去了校外,你是去吃饭,我便等你吃完后进了那家饭馆。 你变了些,好像长高了,头发也剪短了,但又分明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你。这么久的时间后第一次见到你,我该对你说什么呢?我又可以对你说什么? 我想到的只有一句话:x,我希望你过得很好,因为我过得不错。 郑知君 · · · 门铃响起来时郑知礼刚睡着,郑知君怕门铃吵醒他,于是连牙刷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迅速跑去开了门。 门外是郑知君的堂弟罗东维,罗东维比郑知君小两岁,因为两家关系相近,后来罗东维家要换房子,两家便住了对门。郑知君诧异几秒,让出条道给他,问:“怎么来我们家了?婶婶没在家吗?” 罗东维没说话,低落地抱着洗漱用品进来,他踢掉球鞋光脚走进客厅,将洗漱用品扔在客厅桌子上后就躺倒在了客厅沙发中,郑知君拍拍他的头,罗东维则抱住了一个抱枕埋住自己脸,闷声喊他:“哥……” 郑知君应声,罗东维却又不说话了,于是郑知君只好返回洗手间刷牙,刷完牙后他回到客厅,打开夜灯后坐在罗东维旁边戳他的腰。 罗东维扭扭身子,把头露了出来,他郁闷道:“干嘛啊。” · “是该我问你干嘛吧?”郑知君失笑,“好不容易放周末,你不在家呆着,来这干什么?是想陪知礼吗?” 罗东维立刻摇头:“才不要呢,哥你可别说知礼,知礼都不理我好吗!我们俩中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谁才是大的那个。”他叹了口气,在沙发折腾了几下,坐起来靠在靠背上。郑知君又摸他的头:“你叹什么气啊?” “我失恋了。”罗东维回答,嘴巴撅起来,好像能挂酱油瓶。 郑知君惊讶极了:“你什么时候恋爱了?” “……不是,我还没恋爱呢。就失恋了。”罗东维愤愤道。 “你喜欢上谁了?”郑知君又问他。 罗东维扭捏了下,揪着抱枕小声说:“你还记得杨舒吗?就之前我给她过生日的那个。” “你们俩不是朋友?”郑知君知道是谁了。 “是朋友啊,我这不后来有点喜欢她嘛。”罗东维理直气壮。 郑知君哭笑不得,耐心地问罗东维:“那你怎么就失恋了?” 提到这罗东维情绪又低落下去了,只简单说了一句:“她和她同桌在一起了。” 但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通:“哥你不知道!今天可郁闷死我了!我发现自己喜欢她后就想追她,然后给她准备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早餐!又是粥又是煎饼果子,比自己吃饭还用心!我每天还给她送饮料,还以为她会感动得不行!结果我今天想跟她告白,一去她教室就看到她和她同桌在说话,她班同学在那起哄,她还脸红了!”罗东维没有具体说自己做了什么,郑知君自然也不知道他早餐送了第一次后就在女孩的桌子里摸到了一张拒绝的纸条,“我前几天还匿名问过她有没有想恋爱,她说有喜欢的人了,我以为是我呢!结果是她同桌。”罗东维越说越郁闷。 “不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嘛?我都这么近了怎么还炮灰了?”他问郑知君。 郑知君失笑,没说女孩同桌其实和女孩关系更近:“你送早餐时有没有考虑那女孩需不需要?” 罗维东别过头不看他,卸下力气倒在靠背上:“我那时候哪想这么多了啊……今天才知道她总是吃了早饭才去学校…所以我送的早饭都给她同桌吃了。” 郑知君安慰道:“感情也没法强求啊,你现在总不能跟那女孩说你送了她一个月早餐,但现在她没跟你在一起,所以要她把早餐钱折给你吧?” “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罗东维不满,然而他接着小声道:“但一个月早餐真的花了我不少钱……”郑知君摸摸他的脑袋,他立刻顺势坐起来抱住了郑知君的腰,把头埋进哥哥怀里悄悄流了几滴猫尿。 · · “你怎么又跟女朋友分手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透过电话,陈明哲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项明戈不耐烦的啧一声:“分了就分了,能有什么理由,白璐去找你了?”他刚上完课,难得下午没有事情也没有人缠着自己,现在正愉快的走在独自去觅食的路上。 陈明哲叹气:“也就你说出这么欠揍的话还没有人敢揍你了!”他又回答项明戈,“没,白璐找我干什么,我听说的。毕竟你们分手闹得挺大的,这次你直接在教室跟人家女孩子提了分手,有好事的直接在bbs直播了。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可能全系都知道你们分手了。”说到最后一句话,陈明哲不免幸灾乐祸起来。 “知道就知道呗,分个手而已。”项明戈根本不在意,他继续往校外走,前几天校外开了家饭馆,白璐跟他提过,说味道还不错。 “分个手而已?”陈明哲声音拔高,颇有些老妈子的感觉,“你知不知道现在bbs上大家都说你空有张脸,说你是渣男啊?!你和白璐到底怎么回事?你俩一开始就有时像情侣有时不像,但也算模范情侣吧,怎么就闹这样了?” “我们各取所需,再说分手也是她提的啊。”项明戈懒洋洋的回应。 “那你为什么在教室跟她提分手?” “她要求的,而且我也能落得清静。” 听了项明戈的解释,陈明哲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回想了一下两人的对话,问:“她要求你就照做啊?你之前的女朋友不愿意和你分手你怎么不照做?” 项明戈笑了起来:“你这是偷换概念了,感情没了自然要谈分手,但我和白璐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啊。”他愉快的丢下一枚炸弹,陈明哲果然被吓了一跳。 “哈?什么??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 项明戈心情很好,于是就解释了原因:“白璐和我都想要挡箭牌,所以我们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 陈明哲被噎住,好半天才问:“那你们干嘛不一直隐瞒下去。” “维持假象也挺麻烦的。”项明戈回答,“而且白璐现在有了新目标,我们自然就该散了。” 陈明哲沉默半响,拙劣的转移话题:“你觉得自己将来会跟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谁知道呢。”项明戈思考后回答他,“没遇到前我真的不能断定她是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喜欢一个人不是按模板找,也没有任何标准。是喜欢上那个人后,那个人的一切就成为了我的标准。” 陈明哲在电话那头被肉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行了行了,你别说了。那我可等着看你能不能遇到这样一个标准,到时候我就请你俩吃饭。” “承你吉言。”项明戈谢他,“我挂电话了。”没等陈明哲说再见,他就结束了通话,拿着手机进了饭馆。 饭馆不大,装修很简洁,因为刚开业所以环境也很干净。进店后项明戈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菜单就在桌子上,他飞快的看一眼菜单后便点了两盘菜。 这家店菜上的很快,味道也不错,对学生来说价格还挺实惠。吃完结账时项明戈稍微记了下饭馆的名字,考虑着下次和舍友再来。 付好钱,项明戈走出饭馆,刚好和另一个进店的男生擦身而过。 第八封情书 项明戈: 展信佳。 最近天气有些转凉了,我是很怕冷的人,所以在我们宿舍是最早穿上羽绒服的人。姜志跟我开玩笑,说我娇气得像女孩,但其实我还不如女孩。不知你有没有观察过?反正据我观察,在现在接近零下的天气中,我们班上有部分女生依旧穿着裙子和丝袜(应该是丝袜吧),她们的打扮我想一想都觉得冷得打颤。 但你却好像并不怕冷,前几天我看见你时,你脖子上系着一条围巾,仍穿着薄薄的风衣。你从室外走进来,而我正好出去,于是我便经过了你的身旁。 x,在经历了长时间的暗恋后,面对你时我已经能足够平静了。但有时我还是会分不清哪些是事实,哪些只是我的想象。x,假如我说在经过你身旁时我感受到了来自你身上的寒气,你会笑起来吗?老实说,我会笑的,因为这描述实在太像小说了,所以写下这句话时,我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事实,还是只是因天气寒冷导致的我的想象。 今年我们的期末考试比你们期末考试提前了大约一周,我在等你也考完和直接回家中犹豫了几天,最终决定按时回家。 我很想等你考完,然后我们可以在同一时间各自回家…可这次相差时间太长了,在学校我也没有什么事要做,所以倒不如等明年再见你,这样期待也会更多吧。 以前放假我总是我们宿舍最晚回家的,这次和他们一个时间离开学校,就和同城的另外两个人坐同一车次。不 过考试通知出来没几天后,王威就把我和周安诺的车票一起买了,他买了一月七号的票,所以我们考完后就要去坐车。知道车次后我觉得我们坐车的时间很赶,而且到时候学校里去坐车的人恐怕也会很多。 我有些担心会不会堵车,但车票都买了,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坐车。 等写完这封信,我要和王威去车站取车票,如果有合适的车次,我会尽量去劝说他改签。但改签牵扯到我们三个人的时间是否一致,所以大概也没有改签可能吧。 对了,x,前几天我朋友推荐我一首歌,我听后觉得喜欢,自大些说,有些歌词很符合我的心境,所以摘录给你,如果你也曾听过这首歌就好了。 郑知君 信内附摘录歌词: 自问是未满分自问是没信心实在是未够本事 我却要发威一次 太抱歉你未同意 我要这世界知我对你有几痴一想起都觉自私 宣布吧我爱你 郑知礼的寒假比郑知君的寒假早结束了几天,因为郑父和郑母在家的时间依旧短暂,所以郑知君准备在送弟弟上学后就提前回校,但知道哥哥寒假没结束就要回校后,郑知礼立刻不干了。 这个寒假郑知礼的心本来就没放在学习上,寒假作业都是上学前一周在郑知君的监督下紧赶慢赶做完的,而他虽然对作业不上心,却很会撒泼耍赖。 于是在这个假期,郑知君第一次体会到了弟弟的任性。 “我不!”郑知君哄了郑知礼半天,郑知礼的回答仍是这句话,这让郑知君无奈极了,他把郑知礼扔在地上的书包捡起来,问他:“那你想怎么样?我总不能给你请假啊。” 郑知礼哼哼一声,抬头看郑知君:“我要跟哥哥一起上学。” “你现在都多大了,还要哥哥陪你上学?”郑知君笑出来,又说,“我陪你上学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我愿意,你们老师也不愿意啊。” 但郑知礼坚持这个解决方法:“要是你不陪我上学,我就不去了!” 客厅中的表兢兢业业的报时,告诉兄弟俩现在时间已经是八点整,郑知君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找郑知礼班主任的电话,拨打电话前他先同郑知礼解释:“这样吧,我今天先跟你班主任打电话请个假,今天你就不去上学了可以吗?然后等请完假我们再来讨论你上学的问题好吗?” 郑知礼猛烈摇头:“我不请假!我今天要上学。”他眼眶一下子红了,终于愿意吐露出自己今天早上不愿去上学的原因:“我昨天听见你跟爸妈说话了,你说你今天也要回学校!我才不要!!你上学的时间明明比这晚!” 郑知君一怔,把手机放在一旁,他半蹲下来,和坐在椅子上的弟弟面对面。郑知礼吸吸鼻子,又猛地擦一把泪,捂住脸不让郑知君看见他的泪水。 “知礼。”郑知君握住他的胳膊轻声说,“你看着我,我没有因为你的话生气。” 郑知礼的手放了下来,但固执的别过头不看郑知君,他声音哽咽,断断续续的道:“我、我知道你不会生气…但我,但我生自己的气。我已经是,是个大孩子了,呜……哥哥,我知道自己,长大了…但我还是不开心,我不想你提前走……呜呜呜。”他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郑知君心里非常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弟弟,他抱住郑知礼,一边拍他的背一边一遍遍地安慰说“没关系”。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郑知礼还是搂住了郑知君,他不安的问自己哥哥。 好像吃了一个酸柠檬一般,郑知君满腔酸楚,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安抚弟弟:“你一点也不自私,自私的是我。” 他说:“哥哥不该不跟你商量就决定提前回校。”这是郑知君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弟弟的惶恐——不管郑知礼平时表现得多么乖巧,他都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父母繁忙,所以要经常独自在家的孤独的孩子。 郑知君明白,在郑知礼的生命中,即使自己好像兼替了父母职位,却始终不能代替父母。 “我今天不走了,等开学我再走。以后我也不提前走了,放假后也第一时间回来。还有,知礼,晚上我去你学校接你好不好?”郑知君摸了摸弟弟的头,询问他。 郑知礼破涕为笑,也顾不得自己哭过了,他从郑知君的怀抱中抬起头,盯着郑知君问:“真的吗?” 郑知君用力点头,这时郑知礼意识到自己哭过,于是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说“哥你快送我去上学”,一边跑去了洗手间。 郑知礼去洗手间后,郑知君深呼吸几下,这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些。 ※※※※※※※※※※※※※※※※※※※※ 从本封信开始,信和正文大概都会非常无聊。 第九封情书 郑知君坐的高铁误点了二十五分钟,原定晚上九点四十五到l市的车直到十点十分才到。l市的公交大多没有晚间,郑知君本打算坐的公交最晚的一辆是十点,高铁晚点让他的计划完全泡了汤。 临近到站,郑知君就透过窗户看到了划过玻璃的零星水滴,等到站后走出车厢一看,外面果然已经下起了雨。郑知君背着一个双肩包,还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所以出站后直接打车回了家。 接近十一点时郑知君到自己家小区,林春华要求他到家前知会一声,所以郑知君敲门时他们都还没有睡。 林春华在门响后立刻迎了上来,她接过郑知君的行李箱,嗔怪道:“就几天的假怎么还带这么大的箱子?” “妈。”郑知君放手,跟在林春华后面进了门,郑宗桥站在客厅里咳嗽几声,郑知君便乖乖喊人:“爸。” 郑宗桥原本严肃的表情立刻消失了,他又坐回了沙发上:“快去放下东西,等会你妈给你煮面,你去看看郑知礼,他要是没睡着就问问他要不要吃。” 郑知君嗯了声,又从林春华手里接过行李箱,拖着箱子回了自己房间。放好背包和行李箱后他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连续几个小时的车程让郑知君有些疲累,肚子也确实开始咕咕作响。 郑知君轻轻敲了敲郑知礼的房门,郑知礼没有反应,门半掩着,郑知君便小心翼翼地推门进了弟弟的房间。客厅的灯透进房间,稍稍驱散了黑暗,让郑知君勉强看清了房间。 房间内的窗户没关,拉住的窗帘被风吹得向上扬起,郑知礼平躺在自己床上,半边身体都露在被子外,他的睡衣还卷在了腰上,小半截腰都露在外面。郑知君没有叫醒他,为了避免潲雨,郑知君去把窗户关住了,只留了一点缝隙透风。 然后他走到弟弟的床前,先把郑知礼卷起来的睡衣拉下来盖住他肚子,又把被子从他身下扯出来,盖住了他露在外面的身体。 被子被扯出来时郑知礼醒了一瞬间,他迷迷糊糊地问:“哥?你回来了?”郑知君给他掖好被子,回答:“回来了,你继续睡吧。” 郑知礼便点头,很安心的继续睡了。 这是郑知君第一次在国庆假期时回家,恰好郑宗桥休假,林春华便也推了工作,他们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在这个假期要全家出游。郑知君觉得国庆假期不是出去玩的好时机,在回家前劝过几次,但林春华打定了主意,说什么也要去沿海一带。于是到家后的第二天,郑知君便又踏上了高铁。 郑知君对旅游兴致缺缺,郑知礼却兴奋得很,一路上说个不停。等到了q市,在旅馆放下行李,郑知礼的激动情绪便达到了巅峰。 “哥!这里好多人!”他扑在宾馆的大床上,言语中难掩兴奋。 “现在是旺季,人当然多啦。”郑知君又问:“我们等下直接去海边,还是跟着爸妈一起行动?” “去海边!”郑知礼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完他又嘿嘿笑道:“我可不是嫌弃爸妈,是因为跟他们一起他们肯定会说我嘛。” 郑知君笑出来,揉了揉郑知礼的头发,惹来了他的抗议。 郑知君不是第一次来海边,初中毕业后他们班的毕业旅行就是去了一个沿海城市。那时郑知君第一次见到海,面对海洋的广阔和汹涌,他唯一的感受就是震撼。但在隔了近十年后再来海边,郑知君的情绪却和那时不太相同了。 郑知礼倒是很喜欢海,他们一家在q市住了四天三夜,郑知礼就连去了四天海边。林春华本想一家人一起行动,但郑知礼非要去海边,所以他们的行程只好分开进行。 郑知君没有想去的地方,所以他们兄弟的行程就按郑知礼的喜好来,而因为郑知礼对景点不感兴趣,他们反而幸运的免去了感受人挤人的拥挤。 旅行结束后,回家后的第二天郑知礼就该去上学了,郑知君则只比他晚一天返校。 林春华买了很多纪念品和特产回家,她把买到的东西分了三份,一份给郑知君让他带给自己舍友,一份让郑知礼带着,另一份则分给亲戚好友。 郑知君去楼上送特产,林春华便喊郑宗桥把分给他舍友的特产拎到郑知君的屋里,郑知君下来时,郑宗桥刚推门进他的房间。 在看到自己父亲进门的瞬间,郑知君猛然想到自己书桌上放着还未整理完的,摊在桌面的信。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了起来,废了好大的劲才吞下那句“爸你别进去”。 过了一分钟还是十分钟,林春华还在收拾行李,而郑宗桥手里拿着几张纸出来了。 郑知君反而平静了下来。 “知礼,”他推了推和自己一起回来的郑知礼,“你先回你的房间。”郑知礼困惑的看一眼自己哥哥,因郑知君的过于严肃的神情而什么也没敢问,听话地回到了房间。 “怎么了这是?”林春华也停了下来,问他们。 郑知君没有说话,郑宗桥脸色铁青,把手里的信摔到林春华正收拾的行李箱里:“你自己看看你儿子写了些什么!”林春华忐忑的拿起信,一目十行的读起来。 “……”郑知君舔了舔嘴唇,轻声道:“我不觉得这些不该写。” 郑宗桥立刻发怒:“不觉得不该写!你有什么脸说这话?!你倒是说说,有哪个男孩子会在信里写‘我嫉妒你的女朋友’、‘要是你喜欢男孩子就好了’这样的话?!!”他怒极了,从林春华的手中夺过那几封信,也不管她有没有看完,二话不说的直接撕掉了信。 信的碎片飘飘洒洒的从半空落下,林春华好像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蹲下来去捡那些碎片。 “怎么会呢?”她抬头看郑知君,将碎片拢成一堆,试图将信拼凑起来,“老郑你是不是看错了,知君怎么会这样写呢?” 郑知君没有说话,只沉默的回望她,于是林春华立刻明白了,碎片再次落到地上,她捂住脸,手掌间隐隐发出了呜咽声。 “我喜欢男人。”过了许久,郑知君平静地开口。 “爸、妈,对不起。但我改不了。”他走到林春华身边,想安抚母亲,却最终只是伸手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碎纸。郑宗桥被他的话气到说不出话,见他竟过来捡信,火气立刻涌了上来。 待郑知君站起来,他动了手。 郑知君被他扇得向旁边歪了一歪,正过脸来时看就到郑知礼的房间开了条缝,也不知郑知礼看到了多少,他的手正放在门上,一副随时冲过来的样子。郑知君立刻对他轻轻摇了摇头,郑知礼也跟着他摇头,眼里涌出了泪,却还是听话的回了房间。 接着,郑知君跪下来,垂着脑袋:“爸,你再怎么打我,我也改不了。我喜欢男人。” “砰”的一声,是郑宗桥把行李箱踢到了一旁,林春华呜呜哭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给我滚!!”郑宗桥重重喘气,他把桌子上的零碎物品全都扫了下去,东西落地发出霹雳啪啦的声音。 他重复:“你给我滚!我以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滚!再也别回来了。”林春华没有劝阻,只祈求的看了一眼郑知君,但郑知君没有看她。 郑知君进了自己房间,花几分钟将一些必需品和信放进了行李箱,这期间郑宗桥一直坐在客厅抽烟,林春华也别过头没有看他。 拖着行李走出房间时,郑知君犹豫了片刻,又低声说了一遍:“爸,妈,我只能喜欢男人。” 郑宗桥给他的回应是摔碎的烟灰缸,林春华哭着问他:“知君,你改了不行吗?你听妈妈话,改了好吗?!” 防盗门被轻轻关上,林春华的哭泣声却好像透过了厚重的铁门。郑知君放开拉杆,手抖着拿出手机,先短信叮嘱和安慰了郑知礼几句,然后订了回校的票。 在票订好后的刹那,他脱力的靠在墙上,眼泪坠落在水泥地板,又悄无声息地消失踪迹。 项明戈: 晚上好。 这封信该如何开头呢?我又要以什么样的态度下笔,才能向你讲述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一切? 我试着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一切,可没写几行那些信件就都被我撕掉了。事实上我感到异常的疲累,不止是身体上,心灵上的压抑使我的痛苦成倍的加深了。x,我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天的到来,暴怒的、脆弱的、哭泣的,接受或并不接受,我在自己的想象中经历了数次出柜过程,也预想过自己父母可能会有的态度、自己又应有的表现。 可我从没有想过这一天的到来是如此令我心碎。我更没有想到,这一过程比我的任何想象都来得不加遮掩。 x,起因是我写给你的信被我父亲看到了,而那是几封措辞不那么谨慎,又表达了太多个人感情的信件。我父亲一向敏锐,或者说,是我在那几封信中过于露骨的表达了对另一个男生的爱慕。 因此,最坏的事情发生了。 (我在此声明,x,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一切都只是因我的粗心引起的。) 在过去的设想中,我曾认为自己面对父母的眼泪可以足够铁石心肠,但当我面对现实,我才发现自己在这泪水面前几乎毫无抵抗能力。 x,我该怎么形容?一滴透明水珠从空中坠落和自眼眶坠落是不一样的,即使它们形状成分相似,含有感情的水珠却总比其他水珠更能牵动人心。当泪水从眼中涌出,它真的是透明的吗?到今天我仍在不断地回忆,那些从我弟弟脸上滑落的泪水、我母亲的泪水和问话,以及父亲愤怒的脸庞。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x,在你面前我不愿意欺骗自己——我正因伤害了家人而自责难过,但确实又因在他们面前坦露了真实的自己而感到轻松。 诚实地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后悔,但并不是后悔出柜,我只是后悔自己不是在一个准备更加充分的时刻向家人表明自己。 然而现在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结果,说来好笑,我不是个信神的人,但此刻却无比希望神明真的能够存在。 郑知君 第十封情书 项明戈: 展信佳。 在这个繁忙的时节我本不该写信,但想写些什么的冲动最终促使我在桌子前坐了下来。近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去办各种证明、奔波于面试的路上。在学校遇见你的机会本就不多,如今更是几近于无。但这几年我已习惯在你身后注视你(解释为只敢远观可能比较好?),和你真正接触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因此对这些遇见,我从来都是深感幸运。 至于幸运的意思,是遇不见才是常态。 今天我听其他人说,你决定去c市工作了。我从未去过c市,对c市也不熟悉,在我的印象中,你并没有公开表露过对c市的喜爱。或许你在和朋友闲谈时提过喜欢这个城市?又或许这是你在临近毕业时才下定的决心?还是说,c市有你想要珍惜的人呢? x,对我来说,你的这个决定真的让我感到吃惊,从高中到现在,我习惯跟随在你身后,在今天之前,我还觉得自己可能会跟着你的脚步,停留、离开,然后最终驻扎某地。 可这些难道不是水月镜花吗?当我看清我追寻、收藏只是想象时,我就决心不再跟随你了。 我还喜欢你,x,我现在可以坦然的承认爱意,不会再羞怯和不安,这是我因喜欢你得到的馈赠。但与此同时,我依旧是个胆小鬼,胆小到只敢在信中承认爱你。 x,你会适应c市的天气和饮食习惯吗?你在c市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改变?你会不会再回到这里?我有好多好多的问题想问你,可假如真的要让我去问,我恐怕也只会说出祝福吧。 我其实十分后悔,我后悔自己没有去认识你;后悔自己因害怕拒绝迈出第一步;我后悔自己只是默默收集有关你的信息,这么多年都白白浪费。x,在感情上我一向悲观,但更主要的是我□□于现状,自大的认为自己非常了解你。当我认为你和交往的各个女友都不会长久,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时,我就因猜中结局而过于自信了。 如果再早几年,在我刚知道你时、高中毕业时,又或者是大学入学时,如果那个时候,我能够鼓起勇气对你说“你好,我叫郑知君,我想跟你做朋友”就好了。那我也许就能够知道更多的你了。 再见了,我们的大学时光。 再会,x。我会继续写信给你,也会想念你的。 郑知君 在夏天除了热风,还有拼了命在树上振腹发出鸣叫的蝉们。郑知君离开教学楼时,踏出大厅的瞬间,热气和大合唱般的蝉鸣就气波一样向他袭来,楼内楼外截然不同的温度立刻让他产生了返回教学楼的想法。 校园内多是行色匆忙的学生,即使是打着遮阳伞的人,步伐也不见悠闲。在郑知君找辅导员开实习证明前,他的舍友死乞白赖的求他回宿舍前先从校门口的小吃店帮他们带午饭回来,郑知君受不住他们的哀求就答应了。 只是现在开完证明走出大厅,感受到外面的温度时,郑知君立刻感到后悔了。 此刻太阳就像烤炉一样发出源源不断地热量,郑知君捏住手里的实习证明,往后退了一步。但答应的事情不好反悔,他反省了一下自己的心软的毛病,才向校外走去。 现在往校外走的大都是面试或是回家的学生,郑知君一路上都走在树荫和建筑物的阴影中,他的前面有三个拉着行李箱的人,是两个女生一个男生。原本郑知君并不在意自己前面有谁,但他总觉得拉着行李箱的男生有些眼熟,于是一边躲着太阳一边多观察了几眼。 身材高大,穿着一件后面印着eto的t恤(这件t恤郑知君也见项明戈穿过),头发很短,发尾被剃得很干净……而且这个男生走路时胳膊习惯性的向内收。郑知君微微一怔,总觉得这个男生就是项明戈。 但他并不确定,于是加快了步伐想去看清男生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团纠成一团的耳机从男生的裤兜里掉了出来,郑知君快走几步捡起耳机,喊他:“同学!”男生没有回头,郑知君怕认错人,于是只喊他‘同学’,然后小跑到了他身后。 “你耳机掉了,同学。”郑知君轻轻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男生停下脚步,疑惑的回头,在听到郑知君的话后立刻翻了翻自己的口袋。 原本随手塞进口袋里的耳机果然不见了,他从郑知君手中接过耳机,向他道谢:“啊,好的,谢谢你了。” 是项明戈,郑知君收回手,手指微微缩起,他摇摇头:“没事,举手之劳。”他想问项明戈你推着行李箱是要干什么?回家还是去c市?他想说我关注你很久了,你是项明戈吧。他还想说我的名字是郑知君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他想告诉项明戈很多事,想抓住这个错过就不会再有的机会询问他的手机号。这些想法从他脑海中浮现又消失不过几秒时间,却又好像漫长的能够令他回忆起所有有关项明戈的记忆。 “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告诉我我的耳机掉了,我在高铁上大概就要无聊死了。”项明戈向他道谢,语气诚恳极了,但郑知君明白他只是在客气,他想问项明戈你坐高铁去哪?路程长不长? “那我走了。”但郑知君最终只是这样说道,“你小心点别再把耳机掉了。”他冲项明戈笑了笑,然后继续向校外走去。 行李箱的轮子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细小声音,蝉依旧附在树上拼命尖叫,太阳的温度也依旧像要将人烤化一般,但郑知君的情绪是久违的平静。 项明戈正在他的身后,这个认知已经不再会使他的心跳变得剧烈,而是给了他从未有过的坚定感和心安。 即使在走出校门后,他们便要各奔前程。 郑知君拎着买好的午饭推门进宿舍时,王威正在和周安诺抱怨自己去面试的那家公司。发现进门的是郑知君,王威立刻发出来‘天使来了’的感叹,周安诺也嘿嘿笑着夸郑知君是大好人。郑知君把饭递给他们,难得没有说‘下次一定不帮你们带,你们自己去买’这句话。 周安诺把炒面放到桌子上,掰开一次性筷子,好奇道:“你今天心情很好吗?”王威也应和他,郑知君瞥他们一眼,有些诧异:“我表现的很明显吗?” “呃,还行吧,能看出你好像很高兴,发生什么好事了吗?”王威说。 郑知君于是回答:“是发生了些好事。”他笑起来,“可以说是感情上的。” 我很高兴,是因为在大学将要结束前,我再次跟自己喜欢的人说话了。 所以,我不再遗憾了。 第十一封情书 项明戈: 展信佳。 最近我总是梦到些以前的事,是因为工作太繁忙了吗?所以才开始在梦里怀念起校园时光。但说怀念其实并不是很恰当,因为大部分的梦只是有着校园的背景,并不是真正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仔细想一想,这些梦的发生却都是有迹可循的。 比如说,我曾做过一个有关踢球的梦,场景是我们高中的操场上,操场很小,所以围观的人也不多。有的梦即使醒来后也非常清晰,有些梦却会变得模糊,而这个梦是后者。 从梦中醒来时,我已经记不清在一起踢球的都有谁,只记得那场球踢得并不愉快,因为在梦里拥有上帝视角的我,发现对战的球队商议要进行暴力犯规。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自己的队伍最后还是获胜了,然后就是梦醒后还充斥在脑海中的,压抑不住的对那个敌对球队的愤怒和不屑。 你还记得吗?我睡醒后又回忆这个梦,想了好久才发现这个梦的熟悉感源自哪里——这是高中时你曾经历的事,比赛时隔壁班级的一名球员(我还记他的长相和名字)恶意犯规导致你受伤,以至于后半场你没能上场。 这件事自高中后就沉睡在我的记忆中,最终成为了我的梦境。 但这其实是我的梦中最普通的一个,除了这个梦,其他梦大多是不讲求逻辑和真实的。最近可能是因为疲累的原因,我做梦的频率大大增加了。 在我还记得的梦里,有些你出现了,有些你没有,而令我最印象深刻的一个梦,是我们一起并肩行走在高中校园里的一个梦。 在那个梦中,我们一起沿着学校的道路前行,一开始我们都是初中生的样子,而走着走着,就变成了高中生。我们走呀走,一直走到一片蓝色的花田前,花田中有无数翩跹飞舞的、鳞片闪着碎光的橙色蝴蝶。我们在那里停了下来,接着你离开我走进花田。 你站在那群蝴蝶中,蝴蝶们围着你飞,细碎的光芒从它们的翅膀上掉落,洒在你的身上。x,那时你面对着我,身后是壮阔美丽的蓝色花朵,蝴蝶围绕在你的身边像要将我隔开……我十分惊慌,想将你拉出来。可你拒绝了我,在你身旁的花朵摇曳着,蝴蝶也轻柔的扇动翅膀,你在飘散的光芒中冲我微微一笑,身形渐渐模糊,最后也化为了光芒。 x,梦醒后我又想起梦里那片花田,花田里是蓝色的鸢尾,是绿化带常见的植物。我又去查了蓝色鸢尾的花语,花语中有这样一句话:“易碎且易逝”。 你会觉得这是个美梦还是噩梦?我始终觉得这是个噩梦,而这个梦又是我的哪种潜意识作祟呢?竟然让我目睹了你的消失。 是因为开始工作后我一直害怕自己会渐渐忘记你,也怕自己的喜欢消失吗?其实我要是真的能够忘记喜欢你的感觉就好了,这样也许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自己一个人了。 但那些因你产生的情绪和与你有关的记忆塑造了如今的我,我不想这些事物消失。 我该怎样继续喜欢你?像这样默默地、无言地爱着你吗?只凭借回忆和你社交账号上的零星动态?还是我该慢慢放弃了? ……再写些其他事吧。 工作上我渐渐上手了,带我的前辈今天夸我比刚来时进步了许多。虽然现在的工作琐碎又繁忙,但真的学到东西和前辈偶尔的夸奖激励了我去努力。啊,还有就是知礼!前几天知礼用自己的手机号给我发短信,说很想我,所以下午我要去他的学校接他,然后带他去吃饭。 你知道吗?在收到知礼用自己手机号发来的短信时我真的好开心。因为那件事之后,我父亲和母亲好像减少了工作来陪伴知礼,所以知礼被管得很严,和我联系基本是用同学的手机。 用回了自己的手机号是不是代表我父母的态度也有所软化了呢? 愿你工作顺利。 郑知君 郑知君是在去郑知礼学校前收到的短信。短信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内容是‘哥,你不用去学校等我,直接去xx(餐馆)吧,你先点餐!我好饿!!’,收到短信时郑知君的心就一沉,但还是按弟弟的话去了xx。 不过到店内后他并没有点餐,只找了个位置点了饮品。在等待的过程中郑知君把咖啡喝了差不多一半,才堪堪压制住自己的焦虑情绪。给郑知礼买的可乐被他放在对面,从展示柜中拿出来的可乐外壁凝着的水珠已经沿着外壁滑到了桌面上。 “哥!”郑知礼背着包走进来,看到他后立刻边打招呼边奔了过来,郑知君打量着他,觉得只是几个月没见,自己弟弟就又变了样子。 等郑知礼坐下后,郑知君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爸妈是不是去学校了?” 郑知礼把包甩到旁边的椅子上,脸垮了下来:“哥,你都看到了?”郑知君没有说话,他便抬头看了眼郑知君的脸色,感觉挺正常,于是解释道:“我不是不让你去接我,主要是爸爸态度真的很坚决,他去学校就是为了看我是不是真的和同学去商场…”他还没解释完,郑知君就皱起眉问他:“去商场?” 郑知礼轻轻拍了拍桌子:“啊,哥你诈我!” 郑知君神情严肃的看着他,郑知礼又嘟哝了几句,只好解释:“我没敢跟爸爸说是和你见面,就跟他说我今天放学后要跟同学去商场……他就把我手机给我了,我本来以为这就可以了,但没想到他今天来学校堵我。”郑知礼掏出手机放在桌子上拨弄几下,垂下眼睛继续说,声音却越来越小:“我没办法嘛…然后我正好和朋友一起出校门,出校门前我跟他说要他配合我,我们把爸爸骗过去,爸爸走了,我才来的。”讲完后郑知礼忐忑极了,怕自己哥哥骂他,但他只等到了哥哥的叹气声。 “对了!”他打断哥哥的叹气,“其实妈妈知道我是来见你。昨晚我就跟她说了,但她没有说别的,还给了我钱。而且她也没有跟爸爸说,妈妈跟爸爸来的时候,还替我掩护了!”他急切地说明,想告诉郑知君他们妈妈变得软化的态度。 郑知君也确实被安慰到了,他拿起菜单拍拍弟弟的手:“点餐吧,等吃完我们再去外面逛一会,你买点东西回去,免得爸爸怀疑。” 郑知礼嘿嘿的笑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一封也是最后一封信 第二天项明戈很早就醒了,掀开被子起床时他还有一种不真实感,而这种感觉到他洗漱完穿好衣服也没有消失。之后他去客房看了一眼,陈明哲还没醒,喝了很多酒的后果就是如今他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项明戈放任他继续睡下去,没有叫醒他,自己带着钥匙和手机静悄悄地出了门。 室外的天气依旧很冷,积雪也依旧没有融化,冷而硬的堆在地面。项明戈没有晨跑的想法,一下楼就直奔目的地。他抱着店内可能不会卖信封的态度走进便利店,却意外找到了信封。于是他松了口气,拿着信封和胶带去付款,等带着东西走出便利店时,从起床时就有的不真实感才终于消失了。 回家前项明戈在公寓附近的包子铺吃了早饭,三个热乎乎的鲜肉包和一杯小米粥下肚后肠胃立刻舒服起来,早餐带来的舒适感持续到了他回到公寓,进门后项明戈把带回来的包子和粥放在了餐桌上。 他又去客房看了一眼陈明哲,陈明哲还在睡,项明戈不知道他今天上不上班,于是把他喊醒,让他起床吃饭。 做完这些事后项明戈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了,这才拿出手机给郑知礼发了条短信:‘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他犹豫了一会,才终于打出那两个字:‘我把你哥哥的遗物还给你。’ 郑知礼几乎是立刻就回了短信:‘今天就可以。’他没有问原因,似乎是因为认为自己给项明戈添了很多麻烦,所以不敢再问。 和他约好了地方后,项明戈从发送短信开始产生的紧张感才终于消失。 项明戈和郑知礼约在市中心的商场,这次是郑知礼先到了,看到项明戈时他有些迟疑地伸手打了个招呼,项明戈冲他点头,他便回以了一个羞涩的笑容。 “我把你哥哥写给我的信看完了。”项明戈带着郑知礼在商场内一家咖啡店坐下,点完单后,他将档案袋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郑知礼看着他低低嗯了一声,不明白项明戈想干什么。 “今天我约你见面不止是想说这件事,”项明戈将档案袋推到郑知礼的面前,“我还希望你把信都带回去。” 郑知礼想劝阻,但还未开口,项明戈就冲他摇摇头,解释道:“我第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所以也不知道哪种处理方式对你们来说是好的。”他说的你们指郑知君和他的家人,郑知礼听懂了。 “看完你哥哥的信后,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信件了。因为就你哥哥而言,在写信时他好像是抱着并不会寄出的心态来写这些信。所以我认为这些信不该由我保留。”项明戈停顿了几秒,努力的组织措辞:“我把拆开的信封都用胶带重新贴住了,能恢复原样的也尽量恢复了原样。”他指一指信封,“我给你哥哥写了回信,算是对他心意的回应吧。” “现在我把它们都还给你,是希望让他的家人自己决定如何处理这些信件。” 郑知礼眼眶红了,他向项明戈道谢:“谢谢你。”接着他犹豫片刻,问项明戈:“你有什么建议吗?对这些信件…” 项明戈想了想,回答他:“把这些信烧掉,或者留着。我只想到这两种处理方法。” 郑知礼哭了出来,他用力抹抹眼睛,抑制住自己的眼泪:“谢谢你,我想把信都烧掉,这样哥哥也许会更开心。” 咖啡店的服务员将饮品端了上来,诧异的看了一眼他们,项明戈没有在意她的眼神,安慰似的对郑知礼点了点头。 —— 郑知君: 你好。 这是我第一次写信,也是第一次写信给你。我不太懂信要怎么写,所以就先这样写吧。 那么,我要写点什么样的内容,才能让这封信成为一封信?对我来说这真的是一件大难题,我该进行自我介绍吗?但你好像已经非常了解我了。那我是不是该写一写自己的近况? 我现在刚和自己的朋友从大学聚餐中回来,我没有喝醉,但我朋友喝醉了,此刻他已经安稳入睡。今天s市很冷,但前几天更冷,所以现在的气温我还相对能接受。其实在s市呆过这么多年,我早该习惯这里的天气,但也许是在c市又呆过快一年时间,而那里几乎没有冬天,所以我又有些不适应s市了。 今年我回到了s市工作,工作很繁琐,但很有趣,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现在的职位,但凡事都要试一试,而我们公司的环境和氛围还不错,同事们人也不错,所以我的自信又增加了些。 我不怎么怀念校园时光,也不怎么做有关校园时的梦,陈明哲说我是太冷血。但要我来说,那不过是一个阶段而已,阶段过去了就过去了,比它更重要的是下一个阶段和结局。 但人生偶尔也需要怀念阶段,有些少年时候的记忆反而会比现在更令人印象深刻。 在初中时我喜欢过一个女孩,我只在课间操时见过她几面,连她的姓名都不清楚。那时她不是所有人都会认为好看的类型,但我却觉得她可爱非常。这是我唯一一次暗恋,其实我对她也没有那么喜欢,现在也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但那种忐忑的、因看到她而产生的隐秘快乐却一直令我印象深刻。 我偶尔会想起她,也因此觉得那段记忆宝贵万分。 请原谅我此刻的词不达意,原谅我此刻的忐忑和自喜。被别人喜欢是值得感谢的,被喜欢的人也应该珍藏这份喜欢。在此刻,我感受到了你的喜欢,并为此感到受宠若惊。 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爱我。 项明戈 于深夜 ※※※※※※※※※※※※※※※※※※※※ 很抱歉这不是常理意义上的恋爱小说,而这个仅是自娱自乐的作品居然侥幸获得了读者一点关注和喜爱,这让我觉得非常快乐。 谢谢各位读者的包容和阅读! 过几天大概会有番外,再次感谢各位。 (那个,再小声说一句,我想要评论tat —— 有事可联系微博:@三七幺 再次感谢留言 番外·碎片 碎片1 最后一节课上完,老师又拖了几分钟后才宣布下课,宣布下课的话语刚落,学生们便蜂拥着向外涌去。项明戈慢吞吞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和他一起的朋友不耐烦的敲了好几次他的桌子,他才向后一退将椅子推开站了起来。 “急什么。”他说,“现在去食堂也是人挤人。” “人挤人总比买不到饭强吧。”朋友反驳,扯着他的胳膊就向外走。项明戈耸耸肩,大迈步跟在他后面。 下楼梯时项明戈再次感受到了自己背后有来自陌生人的注视,他敏感的抬头向自己后面看去,但一切如常,没有人在看着他。朋友见他顿步,于是问他:“怎么了?” 项明戈摇摇头:“没什么。”那是一个不含恶意的视线,视线主人大概不怎么注视别人,所以也不怎么会隐藏自己视线,项明戈已经习惯被人注视,因此倒不觉得有多困扰。 在往后的日子中,他偶尔会察觉这个视线,却一直不知道这视线到底来自谁。 项明戈十八岁时做过这样一个梦。 在梦里,他正在学校的操场上,操场和学校都空荡荡的。天阴着,使学校的建筑显得阴暗而具有压迫感。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正在操场的跑道上走着,这很奇怪,但梦里的他却并没有觉得奇怪。等绕着操场走了大概一圈,项明戈离开了操场,向教学楼走去,而在走向教学楼的过程中,项明戈突然明白自己是在干什么了——他在找人,而那个人就躲在学校中。 他在找谁?为什么要找这个人?项明戈又感受到了那个视线,那个轻柔的、脆弱的视线,那个人从来只敢短暂的注视他,像点水的蜻蜓,视线在他身后轻轻一点,然后立刻消失踪迹。项明戈转头,向后走,蜻蜓振翅飞走,他便换了方向,明明是在寻找那个视线的主人,他却好像只是在循环着寻找过程。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告诉我,告诉我吧。 十八岁的项明戈醒来后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奇怪的梦,二十五岁的项明戈不会记得这个梦。 但二十五岁时,项明戈却终于知道了在高中时,曾数次匆匆掠过他的视线的主人。 碎片2 大学时因朋友牵线,郑知君谈过一次恋爱。虽说是恋爱,也不过只约过几次会,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连一周都不到。 对方是隔壁a大的学生,比郑知君大一岁,称他为a吧。在答应朋友介绍后,郑知君和a约在了书店见面。见面那天,郑知君和a在书店门口碰面,他们只简单地向对方进行了有关姓名的自我介绍,便分开行动去找自己想要的书了。 郑知君对他有分寸的交往方式很有好感,便试着和a继续相处了下去。a大概也同样,但或许因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交往”,所以没过几天,a就向郑知君告白了。 郑知君很吃惊,有些拿捏不准分寸,便去找朋友商量。 “你对a有好感吗?”朋友问。郑知君迟疑一会,点了点头。 朋友于是劝他:“那为什么不给a一个机会?好感是爱情的萌芽,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上他?” “可是……”郑知君想说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朋友却使坏揉乱他的头发,笑嘻嘻道:“可是什么呀,你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好吗?要是在大学都没谈过一次恋爱,日后想起来会很遗憾的。”于是郑知君咽下自己没说出口的话,被他说服了。 但答应了a后,郑知君很快就发现自己并不适应恋爱生活,或者是说——他没办法把a当作恋人看待。 郑知君没办法说服自己去喜欢作为恋人的a。 明明有喜欢的人,却又在和另一个人交往,渐渐的,郑知君觉得无法平衡自己的喜欢,于是他很快向a提了分手。 a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生气,他只是意有所指道:“我喜欢你,但也并不是非你不可。”于是两人和平分手,但在离开前,a问他:“我是你的第一次恋爱吗?” 郑知君点头,对方于是道:“这样也很好,第一次恋爱总是让人印象深刻。我希望你能记得我再久些。” 郑知君愣了,他问a:“我们不能做朋友吗?” 对方的语气轻松:“不能,我喜欢你。你有喜欢的人吧?”他问。 郑知君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但他最终点了点头。a于是笑了,他道:“那就真的不行了,我怕和你做朋友,我会控制不住嫉妒。” 这是郑知君第一次恋爱,虽然感到抱歉,但之后他再也没有和a见过面。 碎片3 大学毕业前,项明戈谈过的几次恋爱都无疾而终。 陈明哲说这是‘白露事件’的报应,这本是句玩笑话,项明戈却有些当了真。 项明戈后来又想自己当初为什么答应白露,无非因为那是‘一件好玩的事’,而他又向来不缺少爱慕者。只是那时他不明白,感情并不能被当作‘一件好玩的事’,而建立一段关系更是需要双方的互相信任。 在白露之后他所有以分手告终的恋情,追其原因,□□无非是当初他跟白露提分手,因为那件事,所以对方便觉得他不可信,认为他不可能好好对待一段感情。项明戈确实是个花花公子吗?倒也未必,但现实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花花公子了。 和陈明哲谈过一次后,项明戈没有再跟陈明哲讨论过这件事,只是自己做了决定。 当得知项明戈毕业后打算去c市发展后,陈明哲的反应很大:“你要去c市?!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c市?”他就像一个过度担忧孩子的母亲。 项明戈懒洋洋的跟他开玩笑:“谈恋爱?” “靠!”陈明哲却信了,他一拍大腿,四处看了一眼,才小声问道:“是因为那谁吗?我记得她老家就是c市,你不是为了追她吧?” 项明戈见他真信了,有些哭笑不得:“你是说柯雨宁?” 陈明哲却恍然大悟:“对!就是她!你之前不是还跟我提过她吗?你喜欢她” “不是。”项明戈斩钉截铁道,“柯雨宁是c市人没错,但我不是为了她才决定去c市。我一直很喜欢c市,大二暑假我不是去过c市吗?所以就想不然毕业也去那里发展算了。” 陈明哲哦了一声,遗憾道:“其实柯雨宁也挺好的,工作能力很强,长得也很可爱。” 项明戈拍一下他的头,让陈明哲差点把头埋进饭里:“真不是因为她,她有女朋友了好吧。” “有女朋友了?唉……我是真觉得她不错。” 陈明哲习惯性接话,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女朋友?!!” 项明戈忍笑:“是啊,女朋友。” “怪不得她不喜欢你!” “你这是什么心态?”跟老妈一样,但后半句项明戈识趣的没有讲出来。他放下筷子,敲敲桌子催促陈明哲:“快吃吧你,等下回宿舍换衣服打球去。” 陈明哲于是唉声叹气一番,然后继续专注地埋头吃面了。 ※※※※※※※※※※※※※※※※※※※※ 这个故事结束啦,谢谢陪伴。 番外·几个瞬间 他的态度并没有自己信里写的那么坚定。 他有过恐惧,有过迷惑,也有过懦弱。 他也是个孩子。 1、想要放弃的某个瞬间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上一个男生时,郑知君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因为从懂事起,他从父母、亲人以及各类作品中懵懂接受到的,有关爱情的概念,从来都是男生和女生之间的。 那些爱情故事、感情纠纷,也从来都是发生在男女之间,而不是相同性别的两个人中。 可是现在,他却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男孩,女孩;男人,女人;男和女。 ——本该如此。 我并不了解他,我为什么会注意到他?这是……正确的吗?我可以去喜欢他吗? 郑知君问自己:假如隔壁班的班长不是他,是他们班上另一个女孩呢?那个女孩也经常被老师夸奖,我也经常能看到她。 如果不是他,是她呢?我还会注意到她吗?我还会喜欢她吗? 如果是这样,如果不是他,郑知君想。我应该也会喜欢她,我会喜欢她。 在得出结论的瞬间,郑知君长长的呼了一口,我并不特殊的,我是正常的。他转而又想,我为什么会觉得这样正常呢?但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所以,他的脑海中只是飘过了这样一个问题,然后这个问题就像浮云一样,被风轻易吹散了。 只留下一个浅淡的印象和相对重要得多的结论。 而这个重要的结论是:郑知君好像喜欢上隔壁班的班长只是因缘巧合,只是因为他凑巧是班长,又凑巧经常被老师夸,而郑知君又恰巧常常看到他。 我完全可以放弃喜欢他,我根本不需要喜欢他。 那么,我要放弃喜欢他,郑知君立刻做出了选择。 但过了没十分钟,他立刻后悔了,正在写的试卷上也不知不觉间被写上了和试题毫不相关的三个字。 郑知君懊恼的看着自己在试卷上写出的名字——项明戈——黑色的中性笔,熟悉的笔迹。 他确实害怕成为异类,却也无法将自己的真实想法改变。 怎么会是因缘巧合呢?怎么可能换成别人也会喜欢?感情是自然而然产生的,不会随着假设而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不同的人就是不同的人,只要不是项明戈,哪怕他们做了相同的事,喜欢的依旧会喜欢,不喜欢的也不会变成喜欢。 违心的话语露出马脚只在片刻间。 面对还是逃避? 郑知君其实有过想要放弃喜欢男生的瞬间,因为他恐惧未知,也害怕成为异类,但喜欢并不是错误。 爱也不止产生逃避。 ※※※※※※※※※※※※※※※※※※※※ 后面发个后记,可以不看。 后记 情书的发文日期是2018年2月20日,最先发表在长佩旧站和新站(读者可自行去网站搜索,查看发文日期),写作过程中并无对其他作者的融梗(更到第四封时因状态不好停更了数月),故事和人物均属于原创。 创作的最初目的,说来非常不好意思,是我突发奇想,想要写一个虐的故事。 在开始写的时候我和朋友沟通,说我到底想写什么样的故事,在讨论之后(其实是我单方面的讲述,在此感谢听我讲述的朋友们),我说我要写没有结果的暗恋故事。而故事之所以以信件和过往、现实交叉的方式表现,一方面是因为我曾跟朋友说过的虐梗(时间过长,已经忘记是什么梗了,但聊天记录仍保存着),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自己喜欢写信,于是本文便沿着这一想法铺展开来了。 文章刚写没多久,我其实就开始记录了一点后记,虽然后来因太过羞耻和觉得过于老妈子所以没有放出,但后记仍留有痕迹,还剩下的内容如下: 【能把爱意表达出来的人都很勇敢,但只敢偷偷表达爱意的人们也同样可爱,写这篇文,是希望大家都能够做项先生,所有心意都应该被好好对待。】 这就是文章写就过程中,慢慢变得丰满的文章内核。 《情书》说到底,只是个平淡又琐碎的故事,我对有些情节的把控也有些拖赘,只是因为题材原因,才有幸得到很多读者们的喜爱。 而这个故事,在写到最后时,我已然将它看为治愈故事了。 完结至如今,《情书》侥幸获得很多关注和推荐,我虽十分惶恐,但也确实感受到了快乐。 愿读过此文的朋友,能从中汲取勇气和力量,暗恋并不令人感到羞耻,亦不高人一等。 喜欢上一个人,说出口或没能说出口,这份爱情都是在闪闪发光的。 愿你们快乐。 2018年8月5日 371 ※※※※※※※※※※※※※※※※※※※※ 因在另一网站发文后被认为和同站另一作者旧文相似(我的发文日期早于对方)所以冒泡发一下声明,顺便写了后记(我真的很啰嗦 在此郑重感谢在我写文期间一直忍耐我骚扰的朋友们、留言的各位读者、废文网及废文网写了推文的两位编辑。 非常感谢各位的喜欢,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这确实令我增加了些自信。 希望我的下一篇作品也能令你们有些微的感动。 番外?平行世界 1 “班长!有人找你!”徐新喊项明戈时,他正因学校组织的学生作品展同李曼琦讲话。 其实作品展不是很重要的事,只是一个校内征集了高二学生的摄影、绘画或设计作品,然后对全校进行展览的活动。 但学校领导要求每个班级都要参加,而且每班至少要上交两位学生的作品。要是只交作品也就算了,可麻烦在于校方会对上交的作品进行审核,因此作品便需要有一定质量。 昨天班主任告知这个消息时,项明戈以身作则,上交了一幅自己的摄影作品,李曼琦则说要交自己的画,但她拿不准主意画什么,所以今天就来找项明戈商量了。 “主题无所谓的,”项明戈没理徐新这个大嗓门,继续和李曼琦沟通,“老陈说这次展览主要为了展现咱学校学生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所以只要不跟血腥暴力色情沾边,基本都可以。”他说完才抬头看向门口,徐新早已不在门口,而六班的班长正拿着几张纸站在外面。 项明戈本以为是陈明哲来找他,因此态度难免有些散漫,所以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六班班长时,立刻换了表情。 “秋季运动会,你们班的报名表。”项明戈走到门口后,六班班长递给他一张纸,在他接过来后又解释道,“你们班主任今天请假,所以我们班主任让我把报名表给你,你明天下午把表交给你们班主任就行。” “好的,谢谢你。”项明戈跟他道谢,然后开始看报名表。今年项目有所调整,但依旧有班级接力赛,项明戈在心里默默叹口气,今年他们班估计又要拿倒数了。 这时六班班长轻声道:“没有问题的话,我就走了。”他声音真的很小,项明戈差点没听到。 “真的麻烦你了。”项明戈又谢他,六班班长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然后转身向自己班级走去。 在六班班长转身的一瞬间,项明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突兀地叫住了他:“同学,你先别走,”项明戈看到六班班长的身体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回头疑惑地看着自己,“隔壁班这么长时间,我也眼熟你很久了,但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项明戈,你呢?” 对方似乎没料到他问的是这样的问题,神情有一瞬间的慌乱,接着才温和地答道:“我叫郑知君。” 2 项明戈说眼熟郑知君很久,并不是因一时情急编出的搭讪用语,而是他真的见过郑知君很多次。七班和六班仅隔一堵墙壁,任课老师也多有重叠,要说两人没有见面机会,那才是骗人。只是如果让项明戈说是在哪里见到郑知君,又是怎么见到的,他却说不出来。 为什么说不出来?原因很简单——项明戈只在偶尔替老师传达话语时才和郑知君有短暂的交谈,而他看到郑知君时,也多是在跑操和上课时六班的人群之中。 按理说两人都是班长,即使班级不同交情不深,也该有点头之交了,但项明戈一向对与自己无关的事毫不关心,所以他不知道郑知君的名字,只在脑海中存有这个人是六班班长的印象这件事并不算奇怪。 说到奇怪,他突然问郑知君的名字才是奇怪的事,项明戈将这件事归于自己的又一次突发奇想,但那次后他在跑操时再看到郑知君,虽然并不会喊他的名字,却因之前只是眼熟,但现在却已经知道郑知君名字而生出了只有自己明白的微妙快乐。 学生作品展中六班被选上的作品最终有三件,项明戈的摄影作品、李曼琦的素描以及程奇的海报设计。 y中高二一共十六个班,参展作品有六十六件,展览中除了部分作品是以相框裱挂在墙上的形式,其他作品都是以展板的形式摆放在图书馆的大厅中。学校没有找时间组织各年级进行分别参观,而是以不限时间(课上时间除外),展出一周,学生自愿参观的方式进行。 虽然作品被选上了,但项明戈对这个展览并没有兴趣,他之所以在放学后去图书馆,完全是因为他们班主任老陈委托他去图书馆拍六班的作品好日后留作纪念。相机是班主任给的,所以项明戈就光明正大地带着相机走在了校园中。 因为是展出第一天,所以项明戈去的时候,图书馆大厅中人不算少,大厅内充满了学生们的叽叽喳喳声。他顿觉不耐烦,想晚些再回来拍,但转身欲走时,人群中的一个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项明戈穿过人流,走向那人所在的展览墙,他拍一拍那人的肩膀:“嗨!” 郑知君受到惊吓,身体条件反射般的抖了一下,才转头看过来。 “你来看展?”项明戈指一指自己手中的相机,“我是受命来拍我们班的作品的。”说完项明戈抬头看展览墙上挂着的作品,却发现展览墙上挂着的就是自己的摄影作品,这巧合令他不免感到了些羞赧。 “嗯。”郑知君回答他。 项明戈不好意思地笑一声,邀请他:“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一起看展吧。等下也可以一起回班。”他挠挠脑袋,又补充道,“如果你不嫌我要等人少了后,拍完我们班的作品才能走的话。” 郑知君犹豫了一下,但仍点头答应了,他提议道:“正好在你们班的展墙,我替你拦一拦人,你先拍完我们再看其他班的吧?” 这样看完可以直接走,也不会浪费时间,项明戈点点头,觉得这办法不错。郑知君于是喊住站在他们旁边的几个学生,问他们:“同学,能麻烦你们等会看吗?我们要给作品拍个照。”那些学生便往旁边散去,给项明戈留出了拍照的空间。 因为只是记录,不需要费心构图,项明戈很快就拍完了老陈交给他的任务,他一共拍了四张图,所有作品一起的一张,又单独拍了参展各作品共三张。 拍完后项明戈挨个看了下预览图,他将相机屏幕转向郑知君,问他:“你觉得拍四张够不够?” 郑知君顺着屏幕看完了项明戈拍的图,回答他:“我觉得够了。” 然后他顿了有那么一两秒,项明戈才听到他小声说:“你的摄影技术很棒,《花》非常好看,我喜欢你的构图。” 《花》是项明戈的参展作品,那张照片本没有名字,《花》这个名字是他交作品时随便起的,所以郑知君说时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等他反应过来时,郑知君已若无其事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和他一起往下一个班级的展板走去了。 所以项明戈只看到了郑知君耳后疑似的红晕,那是一抹浅淡的红,浮在他的耳廓上,像极了晚霞。 3 喜欢是什么?喜欢是风,是雾,是迎面错身时的心跳,是私自想起时的甜蜜。它是一切捉摸不定之物,又诞生于所有触手可及之事。 4 展览之后,项明戈再次见到郑知君是在厕所。那时郑知君就在他后面,当时厕所人比较多,项明戈懒得等,就想去其他楼层的厕所。于是在他回头的瞬间,他就看到了也往外走的郑知君。 “郑知君!”项明戈喊他,同时快步上前搂住他的肩膀,郑知君在项明戈搂他的瞬间愣了一下,但反应并不激烈,因此项明戈并没有察觉,“你也嫌厕所人多吗?”没等郑知君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上次我忘记问你了,我们交换下联系方式,你手机号多少啊?”项明戈笑嘻嘻的,“你告诉我你手机号吧,这样我可以没事时就发短信骚扰骚扰你。” “发短信?”郑知君困惑地重复。 “我妈怕我玩物丧志,所以我手机不是智能机,所以我平时也就能打打电话发发短信。”项明戈解释。 郑知君“噢”了一声,然后向项明戈报起自己手机号。 项明戈连忙喊停:“我不擅长记电话号码,你等下直接写给我行吗?” “啊,”郑知君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项明戈几乎是搂着郑知君往楼上走,走了近一半才想起来问他是不是要去楼上的厕所。 闻言,郑知君露出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他道:“我要先去办公室找老师,可能要很久,你先走吧。” 项明戈点点头,叮嘱他:“那你之后记得去我们班给我你电话号码。” 当天晚上郑知君就收到了项明戈的短信,开始用智能机后,郑知君就很少跟人发短信,他的收信箱内除了运营商的短信通知,就是营销广告。 因此收到项明戈的短信时郑知君感到非常新奇,虽然他回复时依旧十分克制。 陌生号码:我是项明戈。 郑知君:嗯,我是郑知君。 a项:你说话总这么简洁吗。下周你有空吗?来看我比赛吧,就是运动赛的前一天,校领导已经同意我们踢球了。 郑知君早已知道这件事了,但知道这件事和项明戈在短信中邀他去看是不同的事,因此他激动不已。郑知君想了很多回复,在信息栏里删删改改,但最终却只回复了一句“还好,有空,我会去的”。 这句话发过去后,郑知君立刻后悔了,他觉得自己的回答应该更慎重些,还应把自己很期待这件事也告诉项明戈。但短信已经发送,没办法撤回,于是他只好焦灼地等待回复。 而项明戈没让他等很久。 a项:你就等着看我那天的英姿吧,我们队伍很强,一定会赢的!不早了,我要睡了,你也快睡吧。 郑知君:好,我很期待!晚安。 5 项明戈很喜欢足球,郑知君因他的影响对足球充满好感,而比赛前项明戈对他进行的连续几个晚上,以短信形式发送的足球知识轰炸,也使郑知君对足球的了解加深了不少。 因此当另一个队伍的球员在项明戈带球进攻时故意冲撞他后,郑知君立刻因他这恶意犯规的行为紧张地往前迈了一步。而项明戈因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恶意犯规,被对方球员的暴力行为撞得摔倒在地。 担任裁判的体育老师立刻吹哨向场内跑去,对犯规球员出示黄牌,比赛暂停。校医也跑去了项明戈身边,在外围的郑知君听不到他们在讲什么,也不知道项明戈的伤势如何,他无法抑制的感受到了强烈的焦虑感。 过了没多久,校医搀扶着项明戈走出足球场,项明戈先同自己的队员讲了几句话,有个暴脾气几乎瞬间就往对方那边冲,但被项明戈拽住了。郑知君担心得不行,但又不好凑过去,因此只能隔着距离观察项明戈的伤势。 而项明戈出来时,郑知君就站在他的必经之路,手心冒汗地等他过来。要说什么,说我来帮忙吗?郑知君担心得要吐出来,本想豁出去直接去架住项明戈的另一只胳膊。但项明戈却在他还没有说出我要帮忙时先冲他眨了下眼。 “我没事。”项明戈现在走得比较慢,因此脚步没停,他解释,“我现在和老师去医务室,你在这好好看球!等会比赛结束一定要先告诉我我们是几比几赢了那傻逼的队伍。”项明戈说脏话时扶着他的校医瞪了他一眼,他立刻笑嘻嘻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 郑知君被他对校医的耍宝行为逗得露出了个笑,他认真道:“好,我们肯定会赢的。” 项明戈嗯了一声,经过他时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意思是我好得很呢。 这场比赛项明戈的队伍最终以四比三赢得胜利。比赛结束后,郑知君也顾不得手机会不会被发现,一边向医务室走去一边给项明戈发短信。 郑知君:我们赢了,四比三。 项明戈这时本不该有手机,但他却回了短信。 a项:我就说了,我们队伍很强的。 一进医务室,郑知君就看到了正躺在病床上的项明戈,他没忍住,眼圈一下子红了,把项明戈吓了一跳。 “我没事,真没事!”项明戈想从床上下来证明给郑知君看,但还没有下床就被他又推了回去。 “伤到腿就不要乱动!”郑知君态度强硬,接着却又软下口气问他,“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就擦破几块皮,崴了脚。踢球时崴脚很正常,我在医务室待着就是为了逃晚自习而已,真没事。”项明戈抬抬自己的腿,给郑知君看自己的脚。 “嗯……”郑知君道:“都是因为隔壁班那个混蛋。”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骂人,因此想了一会才继续骂下去,“王八蛋,烂人!” 项明戈噗地笑出来:“你怎么连骂人都不会啊?” 郑知君脸一下子红了,他嘟囔道:“我没怎么骂过人……但是今天很生气。” 项明戈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你太好玩了,以后我教你吧!我罩着你!” 郑知君轻轻点了点头。 6 球赛之后,时间飞快地流逝,项明戈的脚伤渐渐好了起来,他和郑知君的关系也越来越好。陈明哲傻乎乎的,也不觉得自己的挚友地位受到威胁,只是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对郑知君这么好,于是项明戈第一次开始思考为什么。 为什么会主动和郑知君搭话,为什么去要郑知君的手机号,为什么和郑知君发短信不觉得腻烦,为什么要罩着郑知君……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为什么喜欢他? 郑知君容易害羞,喜欢安静,项明戈说什么都不会觉得烦,还像个迷弟一样崇拜项明戈,他真的很好——就像他的弟弟一样。项明戈想,我要是有个弟弟,肯定就是郑知君这样的。 他恍然大悟,觉得自己把郑知君当作弟弟了。 但是弟弟的话,你会观察他耳后的颜色,会不自觉地注视他的脖颈,会怀念他胳膊摆起来和自己的手臂平行擦过时,那短暂的温暖吗? 项明戈对此感到困惑,但他相信所有烦恼会有时间来给出答案。 7 高三下学期时,项明戈问郑知君想考哪个大学。 郑知君思考一段时间后,回答他:“s大吧,我总觉得s大给我一种亲切感和熟悉感。” “那我也要考s大。”项明戈说,“我们s大见。” 喜欢是什么?是捉摸不定,是若隐若现;也是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end— ※※※※※※※※※※※※※※※※※※※※ 校对是良夜姑娘。 贴一下微博上的话: 今天喝了点酒,很开心,又出于一些私人的原因,所以今天会把情书里没公开发过的番外发出来。 (已经过去半年多了,应该可以发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回复文下评论(出于个人的古怪追求),但其实我有在看文下的留言,也会偷偷搜自己的文…… 我很愧疚自己没能回应别人的喜欢,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过度注意写作之外会令我痛苦。所以过去我想了很久,最终认为自己是不擅长跟读者交流的写作者,于是从那时起,我减少了回应。 无论如何,能被喜欢是令人高兴的事,但作者和她的文是需要分别对待的,喜欢一篇文,未必要喜欢作者。 保持适当的距离,让喜欢变为宽慰和动力吧。 再次感谢你们能喜欢我的文。 最近我醒悟到身体健康是很重要的事,也请大家保重身体,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