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雪夜》 潮湿雪夜 第1节 本书名称: 潮湿雪夜 [成长·逆袭参赛作品] 本书作者: 南城非梦 本书简介: 「你从来不是始作俑者,觊觎许久的,是我。」 融梦投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秦墨,年纪轻轻就缔造过无数个商业神话,是轰动华尔街的传奇人物。 回国后甚少露面的他,却因旧年一档财经新闻采访,让人对他隐秘的私生活充满好奇。 “秦先生,业内人士这样评价您,投资界的常胜将军,出手从未有过败绩,这是真的吗?” “并非如此。” “是吗?秦先生也有投资失败的项目?” “一段感情。” * 当年会主动去追秦墨,完全是因为母亲病危。 周梦岑没带几分真心,谈了一场令人羡慕的虚假恋爱。 后来,为了家族事业,她选择决绝分手。 哪怕意外发现怀孕。 * 顶峰再见,她是集团董事长,他是投资创始人。 周梦岑费尽心思不与他产生交集。 以为秦墨对她也该一样。 后来才知,秦墨爱了她八年。 内容标签: 强强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成长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梦岑,秦墨 ┃ 配角:下本《维港秘事》,专栏求收藏~ ┃ 其它:破镜重圆/带球跑/双强双总裁 一句话简介:集团女董事长 x 神秘投资大佬 立意:终有一日,我们会在顶峰相见,然后热恋 作品简评:周梦岑因父母双亡、企业濒危,和男友分手。再见是七年后,已成为集团董事长的她去纽约谈合作,而当年被她抛弃的男人,早已成为华尔街投行新贵,且拒绝跟她合作,而她回国后没多久,男人又高调出现在企业峰会上,周梦岑以为他是来报复自己的,但秦墨却一改冷漠态度,对她温柔情深,数次相助让她再次心动沦陷,当年误会也随着两人的重新认识而解开,周梦岑才知道这些年,秦墨也未曾放下过她。本文行文流畅,情感细腻,将女主继承家业后的坚韧独立、冷静睿智刻画得非常深刻,还有男主的深情克制也令人感动,剧情发展很有张力,扣人心弦,让人深刻体会到,爱一个人无论多久再见都会为她心动。 第1章 顶峰 来纽约的第一天,就遇见了今年北美大陆的第一场雪。 身穿燕尾服的白人礼宾手撑一柄黑骨伞,拉开黑色奔驰车门,弯身礼貌提醒外面下雪了时,周梦岑抬脚下车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抬眸瞥了一眼外面的街道。 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隆重的一场初雪,街上的一切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着,仿佛进入一个冰雪世界。 秘书苏琪从副驾驶过来,手里早已准备好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第一时间披在她身上。 俱乐部门前,摆着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琳琅满目的艺术品,顶端悬挂着一颗明亮的星星,如水晶灯般耀眼,将一墙的哈佛红砖建筑映射得更具历史感。 周梦岑移开头顶的黑伞,轻扫了一眼。 苏琪是个小姑娘,看到此情此景,忍不住感慨:“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大雪了。” 周梦岑淡淡收回目光,瞥了眼漫天飞雪。 是很大。 不一会儿,就落满了肩头。 海城的冬天,即便下雪都是中小雪或者雨夹雪,这样大块大块的像棉花糖一样,扑簌簌落下来的画面,她只记得那年在北市见到过。 说起来,她还欠那人一场圣诞节。 “梦岑姐,我们先进去吧。”苏琪怕她着凉,虽然她也不舍这雪景。 周梦岑默然点头,跟随礼宾进入harvard club,一座复古威严如博物馆的大楼。 harvard club是哈佛校友们常聚的一个场所,许是今日圣诞节,一楼大厅尤为热闹,人来人往,还有合唱团在表演节目,。 周梦岑目光淡然跟着礼宾去了复古楼梯,她今天来曼哈顿,是要见一位多年未碰面的好友。 路过三两餐桌,对坐而谈的男子原本正与朋友相谈甚欢,却在抬眸的不经意间,笑容蓦然一顿。 女人一身干练简雅的黑色西装,乌墨蓬松似浓云的短发披散在耳后,露出耀眼的流苏耳环,胸前还别着一枚同款钻石胸针,精致到一丝不苟,仿佛一朵人间富贵花。 “wow ! so attractive !” “cool! i like !” “chinese ?koreans ?” “i can say , she is a chinese rose !” 身后有男人交头接耳打听着女人的来历,但没有人敢上前搭讪。 光是一眼,他们就能感觉到,这女人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与傲气,气场太过强大,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搭讪的主。 —— 与此同时。 三楼的贵宾休息室阳台外,一名金发碧眼的男人再次耐心地拨了一通电话,一口地道的英语,磁性而又充满魅力。 “moore,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过来一趟。” 对面声音低沉微喘,却铿锵有力:“george,我不过圣诞节。” george忍不住打趣他:“这么热闹的一个节日,你确定还要一个人?” 纽约的圣诞,氛围很浓。 west chelsea,这个号称寸土寸金的富人聚集区,有着最豪华的顶层公寓,站在窗前能俯瞰被冰雪覆盖的街道和树木,还有远处令人叹为观止的哈德逊河和城市天际线景色,一切浪漫得仿佛置身于哈利波特里的魔法城。 只是这些绝美景色,对落地窗前的跑步机上,正大汗淋漓运动的男人来说,似乎并没什么不同。 他按下暂停键,捞起搭在一旁的白色毛巾,漫不经心擦着颈间的汗水,下巴微扬,一滴汗珠滑落,沿着掉入沟壑明显的腹肌田地,最后隐入黑色运动裤中。 跑步机速度渐缓,直至完全停止,男人拿起手机往浴室走去,身形峻挺,映在玻璃窗上,鹤立松姿。 “今天休假,不是吗?” “真稀奇,从你嘴里还能听到休假两个字。”george惊讶过后,直奔主题,“真不是喊你来喝酒,allen也保证今晚不纠缠你,只是有位老朋友远道而来,想见你。” “不见。”对面依旧干脆果断,还有要挂断电话的气势。 “你确定?”george不给对方挂电话的机会,直截了当,“那我就跟william教授说,他老人家的面子,你也不给。” 果然,男人脚步一顿,沉默了两秒,然后是一句简短的回答。 “半小时。” 从chelsea到第五大道,开车至少要十五分钟,今天圣诞节,路上必定会拥挤,他没有给自己预留多余的时间。 真是可怕的男人。 挂断电话,george摇了摇头,推开阳台门,回到茶饮厅的卡座。 “moore过来吗?” william教授年过半百,近日正与家人环球旅行,途经纽约,就过来看看两位爱徒。 他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和moore促膝长谈了。 “在路上了。” george笑着点头,他这位师弟虽固执冷漠,但只要拿出william教授,即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赶来。 —— 旋转楼梯的红砖墙,挂满了哈佛风云人物的照片,楼梯铺着柔软的红地毯,尖细高跟踩在上面,咔哒咔哒。 苏琪一面担心老板崴到脚,一面目光又忍不住在墙面逡巡,直到发现其中一张亚洲面孔,还是个英俊年轻的男人,不禁心生佩服。 可惜上面全英文介绍,她没来得及细看,只匆匆瞥了一眼,就到了三楼。 名流云集的三楼宴会厅,此刻正灯火辉煌,觥筹交错,舞池中央放着有情调的曲子。 端着玻璃酒杯的靓男俊女,或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或一身精致华丽的晚礼服,三五成群地相互寒暄、贴耳交谈,场面令人眼花缭乱。 “cenia!你可算来啦!” 周梦岑刚踏进宴会厅,身穿大红色修身斜肩晚礼服的女人就小跑过来,迫不及待地与她贴脸亲吻,说着地道醇厚的英文:“好久不见,亲爱的。” “好久不见,allen。”周梦岑依旧是淡淡的浅笑:“很高兴收到你的邀请。” harvard club只有哈佛校友的会员才可以进来,她跟allen虽然都不是哈佛毕业,但allen最新交的男友是。 两人自牛津大学硕士毕业后,已将近两年未见,一直都是线上联系,这次能约上,还是因为周梦岑的公司打算引进一项高科技智能医疗技术,allen无意得知后,想起她这位新男友正是搞这一行的,便郑重邀请她过来看看。 allen知道周梦岑不喜欢非必要的社交,便拉着她去窗边的座位。 周梦岑脱下大衣,一旁苏琪顺手接过,挽在臂弯退到一旁。 “两年不见,亲爱的你变化真大!这个打扮我喜欢,超酷的!”allen眼前一亮,直勾勾盯着她微卷的短发,女人味十足,又酷又飒。 周梦岑淡笑:“你也是,恋爱对象也越来越高级了。” 从华尔街白领到全球顶尖人工智能公司的ceo,她的品位的确越来越好了。 “sure!”allen对自己这两年的战绩很满意。 读书时期,allen就一直桃花不断,虽然一个男友不超过三个月,但她能绝对保持无缝衔接。 说话间隙,服务员上了一瓶红酒,三文鱼、意面和红酒鹅肝……两人边吃边聊。 allen询问周梦岑这次行程可以待多久。 “三天。” “这么急?” 潮湿雪夜 第2节 周梦岑想起什么,面色温柔:“圣诞过后,很快就元旦了。” 她可以在圣诞节出差,但元旦那日,不能让女儿一个人,所以很多工作,要尽快完成。 “well,你们中国人的元旦节比较重要。”allen表示理解,“三天够了,george说已经准备好了,明天就带你参观他的ai体验馆。” 周梦岑看了眼手腕的钻表,眸光微挑:“george先生……” 她向来是守时的人,分秒掐得很紧,刚下了飞机直接让人开车到这里。 “哦——亲爱的,十分抱歉,他刚还在这准备迎接你来着,”allen遗憾地耸了耸肩,然后指了指对面一间小包厢,解释道:“但不巧,他一位恩师路过俱乐部,要上来跟他小酌,所以不得不过去接待了,亲爱的你不会介意等等吧?” “当然,正好我们先聊。” 宴会厅内比较嘈杂,有人喝酒聊天,有人唱歌跳舞,但都有自己的交际空间,互不打扰,舒适的单人沙发和窗外中央公园广场的绝美雪景,也是非常不错的搭配。 两人叙旧了片刻,allen收到男友的信息。 “他还有十来分钟就可以过来,说是喊了人过来救急,”allen眯着眸想了两秒,笑了一声,“我猜到是谁了。” “谁?”周梦岑正叉了小小一块红酒鹅肝去沾芥末,抬眸问她。 “一个冷酷的帅哥,他也是中国人哦!” 这语气,听着有几分兴奋和暧昧。 周梦岑:“你不是说不喜欢亚洲男性,觉得他们太……瘦弱了?” allen作为典型的西方女性,将近一米八的个子,加上身材丰满,一般亚洲男人还真难以驾驭她。 “这个不一样,他超man超厉害的!” “哦?哪方面?”周梦岑尝了一口鹅肝,口味一般,但也能将就,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方方面面……”allen忽然一顿,对着周梦岑坏笑眨眼,“cenia,你变坏了哦!” 周梦岑一脸无辜:“是你自己想歪了。” allen哼哼笑了两声,忽然又皱起眉叹了一声,“不过说起来,他要是过来,你恐怕有点危险。” “怎么说?” “他现在是paiged的副总裁。” 周梦岑放下刀叉,静等她下文。 “我跟你说过吧,paiged公司是george提供资金,他一个朋友提供团队技术搞起来的,不过后来随着需求越来越高,注入资金也越来越大,george有点扛不住,去年找了合伙人,原本george只需要五千万,但那个人直接投了五个亿,条件是成为paiged最大股东!” 周梦岑颔首:“这人还挺有头脑。” 目前ai技术很普及,其中最有发展前景的就是医疗检测应用领域,而paiged的ai医疗应用技术是全球最先进实用的,若能全球推广应用,市值增长将不可估量。 allen不置可否:“当然,hawk of wall street的称号,可不是白叫的。” “hawk of wall street?听起来很厉害。” “当然,他这几年在华尔街很有名,去年还被《华尔街日报》评选为年度最具影响力的商界领袖,是亚洲最年轻的的大佬,当选时才刚满三十岁。”allen兴致昂昂说道。 周梦岑也很有兴趣,洗耳恭听。 allen显然对这人很崇拜,细数他的光辉历史。 “三年前,他第一笔资金,整整三千万美金,全部投资chatplay,现如今chatplay短视频风靡整个欧美,市值也早已超过十个亿美元,这也成为他的封神之作;两年前,他又投资即将破产的ie初元,一款主打低糖低脂低热量的饮料品牌,截至目前,初元已经连续在欧美饮料销售排名第一,听george说,这项投资回报将近三十倍,除却这两个项目和paiged,还有其他不少成功的案例,都足以说明,他是一个投资天才!” “我竟然没有听过这一号人物?”周梦岑不禁纳闷,毕竟对方还是中国人。 “很正常,他低调又神秘,目前除了《华尔街日报》,没有媒体能采访到他,网上关于他的报道也很少。” “听起来没那么可怕,为什么说他过来,我就危险了?”周梦岑回归刚才的话题。 allen一边饮酒,一边念叨:“你不是跟我说了吗,你那个全亚洲最大医院,目前还只是一片荒地,他要是听到这句话,估计立马要你拿着方案滚蛋。” “听起来脾气不太好。” “那可不是一般的坏,我都吃过几次闭门羹!” “或者你可以展开说说?”周梦岑倒不怕,再难啃的骨头,她也不是没遇到过,只是觉得,allen这话听着,不像是生意场上的闭门羹。 allen捂着脸摇头,大概是往事不堪回首,惹得周梦岑笑出了声。 她气质冷淡阴郁,不怒自威,但真心笑起来时,又美又飒,就连华尔街赫赫有名的交际花也忍不住为之失神。 allen痴迷看了两眼,“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挺想看你们正面对决的,华尔街的鹰、沙漠的玫瑰,若是相逢,谁更胜一筹呢?是你这朵玫瑰被叼走,还是他那只雄鹰被扎伤?” 对于“沙漠玫瑰”这个称号,周梦岑实难苟同。 仅因为当年周氏集团还完债后四分五裂,且荒芜若一片沙漠,分文不值不说,还要仰人鼻息,是她周梦岑力挽狂澜坚持了多年才令集团起死回生,因此被国内媒体冠以“沙漠玫瑰”的称号,但周梦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朵娇艳玫瑰,哪怕是生长在荒漠中的玫瑰。 如今从allen嘴里说出来,周梦岑不禁挑眉:“想象力挺丰富的,最近又苦学汉语了?” 提起这个,allen金碧的眼眸闪过一丝丧气,手中的刀叉愤愤地戳着一块鹅肝,“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周梦岑莞尔:“老样子,没什么好说的。” “亲爱的,别告诉我,你现在年纪轻轻还是一个人?” 周梦岑捏着酒杯的手指一顿,唇角的笑容始终不咸不淡:“一个人挺好。” “怎么,怕别的男人分你财产?” “也许吧。” “你那个联姻对象呢,家世跟你相当吧,要不来真的?” 周梦岑明亮的眼眸瞬间沉了沉,放下手中厚重的玻璃杯,无奈一笑:“allen,别开这种玩笑。” “可你们……不是都有孩子了吗?” allen虽然没有去过中国,但是关于周梦岑的报道,还是略有耳闻的。 周梦岑挑眉:“你看起来很感兴趣。” allen哈哈大笑:“当然,豪门秘辛谁不爱听?” 周梦岑无奈摇头,对于这些无良媒体的捕风捉影,她没有特意去澄清,是不想别人在网上讨论书颜生父是谁。 误会就误会吧,对于她跟盛灏来说,这也是利益相关的事情,他心里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allen正疑惑要追问时,恰好有个白人男子满怀期待走过来,想邀请周梦岑跳舞。 周梦岑眼皮轻抬,睨了他一眼,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神色冷淡厌倦,显然对这些交际毫无兴趣。 allen知道她有洁癖,一般人还真没那个资格跟她跳舞,便笑着对那人说道:“sorry,她不喜欢跳舞,我陪你吧。” 起身后,回眸给周梦岑丢了个媚眼,“亲爱的,等我一下。” 周梦岑轻抬下巴,示意她尽兴。 而后目光微转,看向窗外宁静的中央公园雪景,与此刻身处的热闹喧嚣,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协调。 一半红尘,一半佛。 —— 二十分钟后,风渐渐停歇,雪依旧在下。 一辆黑色布加迪在雪中穿梭,最终稳稳停在隐秘低调的四十四街前。 男人西装笔挺、步伐沉稳下了车,礼宾俯身对他说了句“merry christmas,sir”。 秦墨脚步未停,熟练地抬手,黑色泊车钥匙在空中划过一道帅气的弧度,稳稳落入礼宾手里。 “merry christmas.” 对于门口的华丽圣诞树,他未曾投去半分目光,径直走进俱乐部。 这个地方对秦墨来说不算陌生,留学时只要有空他都会过来,不单单是社交需要,这里也是看书的一个好地方。 与往常不一样,今天的harvard club显然比外面大街还要热闹,靠近楼梯口一桌的男人们窃窃私语,什么人间富贵花、东方女王? 秦墨没有细听,抬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拾级而上,步履从容又不失风度。 他一米九的个子,本就身高腿长、面容冷峻,再加上刚洗完澡随意吹了下头发就出来,浑身气质矜贵而散漫,不似往日冷漠,瞬间便引来胆大热情的姑娘挥手打招呼。 “merry christmas!moore!” 秦墨出于礼貌,淡淡回了句merry christmas。 语气倒是一如既往的冷淡疏离、气场骇人,脚步轻快上了楼。 william教授是一个永远比时间快五分钟的人,说了半小时到,他二十五分钟前就得出现,不然就算迟到。 此刻,还剩不到六分钟。 秦墨前脚刚踏入宴会厅,一曲热舞结束,舞池人群散去,身穿红色礼服的allen从他面前跑过,激动地喊了一声“亲爱的!” 秦墨没来由的眉心一蹙,有些不耐。 george说,今晚allen给他约了一位从中国远道而来的朋友谈合作,她作为george的新女友,参与哈佛俱乐部的宴会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句亲爱的,实在让秦墨不舒服,浑身鸡皮疙瘩习惯性颤起。 正想怎么避开她时,allen竟然直接越过他,奔向窗边的餐桌。 那是他跟george经常坐的位子。 秦墨眉头顿时舒展开,松了口气,料定她是在喊george,才漫不经心抬眸瞥去。 灯火阑珊,人影绰绰,他看到自己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安静坐着一个女人。 眉如墨画,神若秋水。 原本及腰长发剪成利落短发,一双总是含笑的眼眸也盛满了清冷忧郁,背影清瘦却透着一股坚韧贵气。 与七年前明艳的她,判若两人。 周身喧哗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秦墨直直盯着那张侧颜,瞬间失了神,黑眸沉沉,冰冷刺骨,仿佛淬了寒光的剑,锋利而绝情。 此时恰好有伺应生端着一盘香槟从一旁走过,问他要不要来一杯。 秦墨顺手拿了一杯,长指捏着威士忌水晶杯壁,骨节分明泛白,低头默了两秒,而后仰头一口饮尽。 像是要用这冰冷苦涩的液体,压制住那颗止不住颤动的心。 潮湿雪夜 第3节 而此刻,窗边的周梦岑置身于红尘中,没有发现这道目光穿越人群而来,她始终望着窗外,神色慵懒倦怠,似乎陷入深深的回忆中,沉默又孤寂的侧影,仿佛有一道屏障,自动隔绝了这场盛宴的喧闹。 直到allen的声音打破这道屏障。 “亲爱的,我能邀请你跳支舞吗?” allen本就生得美艳,标准的欧美冷白皮肤、高鼻梁深邃五官,一双金色眼眸散发着无限魅力,今天这一身修身礼服,更是把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全场焦点,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拒绝她的热情邀请。 但周梦岑就跟某个不解风情的男人一样,目光淡定看着她,唇角轻扯,摇了摇头。 她参加过无数次会议,舞会倒是很少,能让她亲自上台跳舞的,更是屈指可数。 她与那些光艳四射的名媛贵妇不一样,她是周家掌权人、周氏集团董事长和ceo,没有自己个人的社交空间,只有看不完的项目策划和汇报书。 allen耸了耸肩:“好吧~你和他太像了!” “谁?” “hawk of wall street!” 周梦岑唇角微扯,这是今晚第三次听到这个称号了。 “你今天提他的次数……有点多,george先生不会吃醋?” “他没这个胆!”allen一如既往地自恋又自信,“不行,我得去催催,不能让他晾你太久了。” 周梦岑伸手拉住她手腕,唇角只微微一翘,却是明媚动人。 “不急,再喝两杯?” 今晚没有其余安排,她也想跟好友好好聚聚。 “哇哦,亲爱的,你酒量看起来挺厉害的。”allen望着桌上已经空了一半的红酒瓶,不禁露出震惊的目光。 周梦岑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歪头看她,眉尾轻挑:“试试?” 暖黄而耀眼的灯光,一闪一闪映射在酒杯上,像是一颗颗璀璨的钻石聚集,一时竟分不出,是她的笑容迷人,还是这钻石亮眼。 男人倚靠在宴会厅入口昏暗处,垂在西裤腿边的手捏着玻璃杯,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黑暗的深渊之中。 比走廊还要阴暗几分的眼神,看似毫无波澜,让人摸不透情绪,实则冷酷到好像有什么冷意再也禁锢不住。 那是被刻意埋藏在心底的回忆,如针尖一般破土而出,开始疯狂蔓延。 “moore!你迟到了!” 怔然间,有人狠狠拍了一下他肩膀,将他从不堪的回忆中惊醒。 秦墨没有看他,目光依旧盯着窗边的人,眸色沉沉。 george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拍了拍大腿:“哦!我的贵客到了!” “什么贵客?”男人眼眸半眯,语气都冷了几分。 “周氏集团董事长,也是圣地集团新任执行总裁,我们未来的合作伙伴。” 第2章 顶峰 临近黄昏,风轻雪停。 周梦岑行事向来果决,与george握手自我介绍后,便直明来意。 她精通英法意日四种外语,所以现场也无需翻译。 “george先生,圣地集团拟在海城建一座全亚洲最大的私立医院,需要您公司的最新人工智能医疗技术支持。” 一旁苏琪递过早已准备好的方案策划书。 george翻开看了一下,呆住了。 “这所医院还未开始搭建?” “几年前动过一次工,不过因为种种原因搁置了。”周梦岑坦然:“圣地想要打造的,是一座在硬件上,能完美配合世界最先进ai医疗技术的医院,包括ai病理和ai医疗影像、机器人配送和治疗,甚至是ai疾病预判……” 在george震惊的目光中,她用英语流利地介绍着圣地集团,以及这座私立医院的理念。 “快速准确、智慧人性化,我相信这是人类最伟大的技术之一,未来能引领医疗领域的创新与改革。” 自从paiged公司上市后,george也志在向全球推广这项技术,只是天价引入费用令很多发展中国家的医院望而却步,即便是中国如此庞大的市场,也几乎没有几家能够承担如此高昂费用的医院。 不过从这份策划书看来,周梦岑是打算不惜代价,也要拿下这个项目,为此她甚至亲自飞来纽约。 “很高兴周总能够选择paiged,”george很是满意,端起酒杯与她碰了碰,“那明天就恭候您大驾光临了!” 周梦岑起身,将微卷的头发拢到耳后,笑容优雅:“劳驾。”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相谈甚欢,理念更是不谋而合,是以这场洽谈何况就愉快地结束了。 allen正在一旁百无聊赖吃着点心,眼见两人达成合作了,瞬间来了精神,“谈完了?” george宠溺地摸了摸女友的脑袋:“谈完了,这次要感谢我亲爱的allen了。” 说完,在她眉心印上热情一吻。 allen却激动地看向周梦岑:“cenia,我们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george也来了兴致:“正好,介绍个朋友给周总认识。” allen一秒就猜到了:“你是说……moore?” george笑着点头,然后看向周梦岑:“周总方便吗?” “sure.” 周梦岑歪头看向allen,淡淡一笑。 今晚allen连续几次提及的男人,还是个中国人,她倒是很好奇。 —— 与此同时,隔壁安静的小包间内。 诚如george所言,willian教授只跟秦墨聊了半小时不到,便放下酒杯。 “moore,再次见到你很欣慰,ie初元那个项目你做的很成功,只是今晚我看你似乎心不在焉,是有什么心事?” willian教授目光如炬,不光是在投资方面,看人看事亦是毫厘不差,与鼎鼎有名的“股神”巴菲特相比,他在中国或许并不声名显赫,但是,他对华尔街机构投资的发展有着十分深远的影响,也是秦墨投资生涯的重要引领人。 对于恩师的询问,秦墨也不隐瞒,闷了一口白酒后,坦白说:“刚碰见一个故人。” “那个让你伤心的女人?” 秦墨不置可否。 前两年william教授就曾问过他,为什么毕业不回国创业? 他的回答是,国内有不想见到的人。 这显然不是一个投资者该说出来的话。 可秦墨知道,如果回国,他总会遇见那个人。 “你想跟她复合?” “绝无可能。” 秦墨自嘲一笑,放下酒杯。 willian教授却好像洞悉一切:“moore,你知道吗,你现在就跟当初我给你第一笔投资时,你把一千万美金all in一个项目上,一模一样。” 秦墨抬眸,沉默不语。 willian教授:“孤注一掷。” 爱本就是商人难得糊涂,一掷千金的豪赌,不管输赢。[1] 秦墨低头转着酒杯:“也许吧。” 末了,willian教授起身,拍了拍他肩膀呵呵一笑:“george还说,你短期内不会回国,现在看来,他很快就要为你送行了,希望有机会,我们能在中国再会。” 秦墨起身,握住他的手:“教授一路顺风。” 等送了willian教授离开harvard club,秦墨再折身返回三楼时,allen正缠着周梦岑要跳舞,画面有些熟悉。 “亲爱的,你就做一次我的男伴呗!要是担心被发现身份,可以戴上这个呀!” allen像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一副黑色蝴蝶面具,满眼期待。 今天是圣诞节,平安夜刚过,舞池中央有不少人戴了舞会面具。 好像遮住这张脸,就真的可以做一次自己。 “no,”周梦岑依旧摇头,她觉得自己早已不适合这种场合,“我今天的着装不行。” “那就脱掉呗!”allen直接伸手去脱她身上的西装外套,“亲爱的,就当是为达成合作的庆祝呗!你看我都要扔下george了!” 一旁的george哈哈大笑:“去吧,正好我去找moore过来。” “cenia……”allen抱着周梦岑的手臂晃了晃,开始撒娇。 allen惯会使用美人计,留学时,不只是那些男人,周梦岑对她这招也毫无抵抗力。 倒不是因为她吃这套,而是热情奔放的allen女士,常常会将她从枯燥无味的黑暗里,拉回这个光彩照人的世界。 对周梦岑来说,allen是她的闺蜜,亦是她的救赎。 也是在这沉默的两秒,音乐开始,allen直接拉起她手腕往舞池奔跑。 “亲爱的,你需要打破规则!” 被强行戴上面具,被拉着随旋律摇摆,置身于欢呼的陌生人群之中。 周梦岑站在舞池中央,站姿笔挺又清冷,能看出来有些僵硬和拒绝。 “allen——” 她早已忘了,该如何开始。 这么多年,算是第一次尝到了局促的感觉,但好在戴了面具,不至于被人察觉。 allen被她生疏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一张烈焰红唇分外惹眼,妖娆的身姿围着她,随着音律起舞。 “亲爱的,你多久没跳舞了?” 潮湿雪夜 第4节 周梦岑脚步有些迟疑,认真想了想……回国后就没跳过舞,倒是有不少人跳舞给她看。 allen掐了掐她白色衬衫下的腰,还是和读书时期一样细软,当即有个大胆的想法。 “亲爱的,你身材这么棒,穿上漂亮的高定礼服,一定很美翻全场,下一首换我当男伴吧!” 周梦岑笑了两声,扶了扶面具:“i’m sorry,allen,音乐结束我就该走了。” “我和george送你回酒店。” “不用麻烦,亲爱的,司机已经过来了。” 这一首放的经典爵士曲,旋律优雅舒适,是适合大众跳的华尔兹,宴会厅所有人都挤了过来,围在一起共舞,allen和他们都是老熟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周梦岑只希望时间不会太久,不料allen忽然兴起,拉着她手腕,一个漂亮的旋转,挤入人群。 只是她今晚穿着高跟鞋,鞋跟又高又细,又因为许久不跳,跟allen没有配合好,一个踉跄,鞋跟打起了架。 周梦岑低呼一声,身子晃了晃,便要往后倒。 allen发觉后,却已经来不及了。 好在慌乱中,有一只强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她的腰,将她拉了过去。 下一秒,周梦岑跌入一个男人的怀抱。 一阵浅淡的乌木沉香涌入鼻尖,偏深冷的前调,像树梢的梅花,裹了还未融化的初雪,越闻越高级。 她下意识抬头。 男人跟她一样,戴了一副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和冷峻的下颚。 炫彩的灯光让她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觉得搭在腰间的力道有些重,像是枷锁桎梏着她。 而更让她失神的,是这男人身上的气息。 让她突然想起了一个气息混乱又迷离、冷意与汗涔交叠的夜晚。 但周梦岑很快反应过来,说了句“thanks”,便将男人推开。 她不觉得,能在异国他乡遇见他。 周梦岑怅然回头,去找allen。 “allen?” 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跳得正欢,高举着手摇摆,她看不到那抹红色火焰。 前面跳得正欢的人,后退一步,差点一脚踩到她鞋尖。 周梦岑拧着眉躲过,想越过人群出去,却被人扼住手腕,声音低沉冷冽:“舞还没结束。” 周身喧哗,她听到男人低沉好听的美式英语。 这次,周梦岑停下脚步,回头怔怔看向他,似乎想透过那双眼,挖掘出更多信息。 “miss?”男人声线略带轻浮。 周梦岑回过神,与他对视,语气不再冷淡. “sorry.” 大概是她多想了。 她没听那人说过英语,好像也忘了那人的声音究竟是怎样了。 应该是比较温柔的,不会很冷漠,但也丝毫不热情。 只除却那一晚。 一个人的声音,总比容貌更容易忘记。 更何况,他们认识也不过半年时间,真正在一起的时间,更短。 只是刚刚,就在那一刹那,她忽然有个念头,如果他说起英语,应该也是这个腔调声线。 慵懒迷人,不过会多几分清冷斯文。 “不会跳舞?”男人没有松开她的手腕,一边护着她防止被别人撞到,一边俯身询问。 要放以前,周梦岑不会搭理,大概是直接推开走人。 不过现在,她忽然很想听听这个男人的声音。 当然,如果他能说中文更好了。 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周梦岑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我教你。” 男人上前一步,伸出左手,动作十分绅士。 周梦岑只犹豫了一秒,机械般抬起右手,而后被他握住四指。 相比起她冰凉丝滑的指尖,男人手掌带着些粗粝温暖,肆意将她包裹着。 “跟着我的脚步。” 掌心相贴的那一刻,有记忆碎片随着熟悉的动作,在脑海中逐渐拼凑出一个模糊的画面。 像一场梦,不真实到她觉得那是平行世界里,另一个周梦岑的人生。 —— 那是大二上学期,第一节 公共选修课,华尔兹交际舞。 一个平淡的初夏午后,日光和树影疏疏落落交错映在白色窗帘上,微风袭来,吹着轻纱飘荡,藏在窗帘后的背影,身姿绰约,暗香浮动。 周梦岑发现秦墨的身影时,不可抑制小小激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身边有女生说,他被室友坑了,选课的时候他不在场。 彼时,周梦岑刚下定决心要追求他,迫不及待。 因为在不久之前,她跟他提出过,教她如何爱一个人,然而他拒绝了。 但周梦岑不想就此作罢,哪怕知道他并不想跳舞,她还是满心欢喜跑过去,撩起窗帘钻了进去。 风穿过耳后,入眼是少年俊逸的脸庞,清风霁月,周身沐浴在下两点钟的阳光之下。 周梦岑闻到了清冽的薄荷香气,干净好闻。 对于她这个突然闯入的外来者,少年显然有些不满,蹙了蹙眉,但看到是她后,又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趁他还未开口赶人,周梦岑先发制人:“学长,我们交往吧!” 他没有回应,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只微微蹙眉看着她,然后缓缓摘下耳中黑色蓝牙耳机。 “你说什么?” 语气漠然,有种微凉的冷淡之感,扑面而来。 周梦岑挑了挑眉,没听到? 她勾了勾唇,昂首盯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一字一句问道:“我说,学长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那气势有些霸道,仿佛他只要敢说一个“不”字,她就要再次提出前面那个问题。 少年浓密修长的眼睫几不可见地颤了颤,没有直接拒绝,只是淡淡说了一句:“抱歉,我不喜欢跳舞。” 周梦岑忍不住笑出声:“可这节课是舞蹈课。” 秦墨转过头看向窗外,没有丝毫窘迫,语气不明:“今天来上课的男生,不少。” 周梦岑目光无比真诚:“我只想和你跳。” 哪怕是第一次主动追求男生,周梦岑也能凭借天生的傲气,信手拈来。 有句话他说的没错,今天这节交际舞课,来了不少男生。 可他又知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是冲着她周梦岑来的? 她不是虚荣骄傲的人,只是好奇,为什么偏偏这位被称为清大天之骄子的人,对她的直球追击毫无回应。 她直勾勾看着他,有点不服输,大概是被激起了胜负欲。 秦墨似轻笑了一声,只见他不急不缓收起蓝牙耳机放入裤袋,忽然倾身靠近她,对上她热烈而倔强的目光。 “周同学是因为辩论赛耿耿于怀吗?我已经退出辩论社了,以后没有人可以打败你们管理系。” 他忽然的逼近,带着少年清冽干净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周梦岑浑身紧绷,不禁握紧了拳头,心跳也有些失控。 但也只是片刻失神而已,她很快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只是跳个舞而已,学长难道怕了?”周梦岑微抬下巴,大胆地贴了过去。 两人相距不过毫米,暗流涌动间,能闻到彼此身上独特的味道,像是蛊惑人心的麝香。 她眼神掠过他上下滚动的喉结,隐忍而克制。 那是投降的信号。 周梦岑不禁抿唇轻笑,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就好像终于发现他也有不会的事情一样。 “还是……学长你不会?” 她的挑衅,源于两人在台上数次针锋相对的习惯。 但这次,秦墨只是沉沉看着她,没有说话,目光深邃得让人琢磨不透。 此时,身后传来老师的集合哨声,刻不容缓。 “不如,我先教学长跳舞吧!” 周梦岑歪头笑着,语气从容,仿佛在做一笔十分平等的交易。 说完,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拉着他手臂从窗帘后出来,全然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深意。 热闹的舞蹈室里,老师正在让学生们各自选好舞伴,周梦岑抓着秦墨的手腕,高高举起了两人的手:“老师,我跟秦学长一组!” 舞蹈室几十名学生纷纷回头,周梦岑隐约听到,有男生偷偷揶揄他。 “秦墨你好小子,说好的不来呢?” “眨眼的功夫就把周学妹拐到手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老实交代,是不是早有预谋?” 潮湿雪夜 第5节 秦墨没有理会那些人,被周梦岑拉到了前排。 周梦岑也没有去深究那些话,因为这段小插曲,那个午后变得不再平淡。 她很满意秦墨这个舞伴,虽然舞步有些生涩缓慢,但是他很淡定,从不慌乱到踩到她脚,到后面也渐渐会配合她的节奏,前、后、左、右,再来一个完美的旋转。 “学长,你很会啊!” “以后我们还做舞伴,好不好?” 周身世界突然变得时空交错起来,好像又回到那年夏日的午后。 高跟鞋和皮鞋踩在地板上,随着华尔兹旋律发出节奏感分明的清脆声,像是在她的心上跳舞。 周梦岑一时有些分不清回忆和现实,身体却很诚实地苏醒,刻在骨子里的舞步,依旧轻盈自如。 哪怕是最后收尾的回旋后腰动作,除却修身的衬衫有些紧绷,她竟然也下意识地完成了,身子微微后仰,躺在他臂弯。 耳坠的流苏一晃一晃,在昏暗暧昧的环境里,像璀璨银河。 还有他深邃的黑眸,是银河里流淌的星星。 “你很会跳舞吧。” 男人也俯身贴了过来,靠在她耳后,低语了一句,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语调散漫,还带有几分漫不经心的讽刺。 周梦岑身形一顿,杵在原地,有个疯狂的念头呼之欲出。 她有点喘不过气来,盯着那双漆黑的眼眸,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涌现。 不单单是他看自己的眼神。 还有搂在腰间的力道、他掌心的热度、喷洒着耳后灼热的气息。 几乎是本能,她抬起手,伸向他耳边的面具。 指腹贴着男人灼热的耳垂时,周梦岑心跳骤然加速。 她记起,秦墨耳垂有一颗小小的黑痣。 她曾吻过很多次。 第3章 顶峰 一曲结束,背景音乐戛然而止,四周安静。 灯光也跟着熄灭了片刻。 周梦岑眼眸半眯,指尖贴在男人面具边缘, 而他自始至终只是镇定自若看着她,一副任凭采撷的姿态。 周梦岑被他盯得不禁手指打颤,正要横下心扯下面具时,忽然被allen的声音打断。 “cenia!” 千钧一刻,灯光亮起。 allen拨开人群,跑了过来。 周梦岑恍然回过神,猝不及防手收回,顺势推了推男人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男人轻笑一声,将她扶稳站好,转身离去。 周梦岑找回自己的呼吸后,才看向allen。 “我在这里。” allen目光却盯着她身后的男人:“亲爱的,那是谁?” 周梦岑回头,只看到男人离开的背影,颀长笔挺,往楼梯口走了下去。 “不知道。” 她有些混乱,觉得自己刚刚一定是产生错觉了。 可她又清晰意识到,时隔七年,就算秦墨真的遮着脸站在她面前,她估计也认不出来。 allen眯了眯眼,喃喃自语:“背影看着像一个人……” 但那个人是不可能会主动邀请女人跳舞的。 周梦岑心不在焉:“不然呢?” 她刚刚难道是与狼共舞? allen还要说什么,george正巧回来了。 他看向两位美女,一脸的无奈摊开两手:“moore已经离开了!” allen诧异至极:“他就这样怕我?” george笑了笑:“不是针对你,宝贝,他不过圣诞节,你知道的……” allen自然不信:“我一定会让他后悔的!” 后面再聊了什么,周梦岑恍恍惚惚的没听进去,苏琪过来说司机已经到楼下了。 这场迷奇的宴会就此结束。 像是爱丽丝误入仙境,又像是不经意与那个时空交叉而过。 —— 当晚,周梦岑辗转反侧,多梦失眠。 酒店房间暖气开得很足,她却始终觉得发冷。 断断续续的梦里,黑暗空荡的舞蹈房里,一场没有音乐的华尔兹,男人戴着面具,贴着她的腰,在耳边低语,她却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窗外呼啸无边的风雪…… 梦里的周梦岑想起,白日还没来得及摘下他的面具,这次一定不要错过。 待男人直起身要离开时,她眼疾手快拉下面具。 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 周梦岑刚满心欢喜,轻启唇想要喊他的名字。 男人却神色一变,突然伸出手,满脸恨意掐向她脖子,几乎是歇斯底里。 “秦墨!” 周梦岑从梦中惊醒,身子一颤,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夜,大口呼吸了几个来回,才逐渐顺畅起来,只是贴身的真丝睡衣早已被冷汗湿透。 她开了床头灯,坐起身。 回想着那个梦。 她几乎能百分之九十肯定,下午那个男人,就是秦墨! 可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 失神中,敲门声响起。 下一秒,符姨推门而入。 “怎么了?” 符姨年过六十,睡眠不深,听到她梦中喊了一声,急忙过来看看。 周梦岑摇了摇头:“没事,做了个……梦。” 符姨打开床头灯,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冰冰凉凉的。 再一看,身上衣服也湿透了。 “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她又去衣帽间,给周梦岑找干净的睡衣。 周梦岑下床,问道:“几点了?” 符姨:“刚过十二点。” “十二点……那国内刚好是下午一点。” 原来,她只睡了一个小时,怪不得做了那么多破碎的梦,却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 符姨扶着她去浴室,闻声问:“是想书颜了吗?” 周梦岑不可否认,她现在很想抱抱女儿。 “睡前我给小蓁打了电话,书颜有点低烧,大概是着凉了。” 符姨原本想告诉周梦岑的,但下午给忙忘了,现在她半夜惊醒,怕是母女俩连心吧。 “严重吗?”周梦岑果然有些担忧。 符姨安抚她:“倒没大碍,槐南去别墅照顾她了,要不等会儿洗完澡,打个电话过去?” 周梦岑默了两秒,有周槐南在,她也能放下心。 “不用了。” 她怕听了书颜的声音,今晚会更加梦魇不断。 囫囵洗漱了一番,躺到床上,睡意全无,脑海尽是舞会上戴着面具的男人身影,他身上的气息似乎钻入了每一个细胞,逐渐唤醒了沉睡的记忆。 和秦墨开始的那一天。 和秦墨结束的那一天。 好像都是她任性提出的。 难怪在她的梦里,他也要这样恨自己。 —— 而同样的夜晚,华尔街某栋高楼,漆黑一片,只有高层某办公室里,亮着一盏暖黄壁灯。 男人懒懒坐在总裁椅上,背后是繁华城市无尽的夜色与灯火霓虹,他微低着头,意兴阑珊地把玩着一枚金属打火机。 来回摩擦的砂轮,发出低微的轻擦声和一抹艳丽的焰火,火光摇曳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好像沾了一夜的风雪,冷漠孤傲的表情如同萨拉纳克湖上的冰雕。 潮湿雪夜 第6节 直到“嗡嗡”的手机振动声传来,打破这份寂静。 秦墨淡然抬眸,冷白修长的手指随即按了扩音。 “moore,你怎么走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 电话那头,george跟女友疯了一下午,刚把人哄睡着,赶忙披了件睡袍,站到阳台给好兄弟打电话。 “说。” “我不是约了圣地的周总明天去公司参观吗,明天的行程我都发你email了,你看下。” “没空。” “你都同意当大中华区的负责人了,为何不趁这次机会跟人家认识一下?” 秦墨:“我什么时候说同意了?” “别掩藏了,你的秘书说,你在中国已经买了套房子,更何况你投资的那些公司也……” 秦墨嗤笑一声:“养老。” george惊呆了下巴:“开玩笑!就你现在在华尔街的身价,你还需要回国养老?” 秦墨慵懒靠在椅背,微抬下颚,目光冷淡看着手里那簇肆无忌惮的火焰,几乎要灼伤他的指腹。 手机那端,继续传来george的滔滔不绝。 “moore,相信我,这是一个很好的合作机会,而且allen给我介绍的这位周总不简单,她不仅是最近连续两年当选福布斯最具影响力的100名女性,而且当年也是她凭借一己之力稳住摇摇欲坠的周氏集团,你们中国的金融媒体都称她为——‘沙漠玫瑰’,可见实力确实非同一般,我查了些关于她的资料,你要不要看看?” 许是秦墨那边安静了太久,george试探问了句:“moore?” 随后,传来打火机摩擦的声音,秦墨的声音也冷淡至极:“抱歉,不感兴趣。” george急了:“什么意思?” 秦墨偏头又点了一支烟,放下打火机,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声线越发冷淡:“我并不看好这项合作。” “why?你有意见的话,明天见面正好跟周总……” “明天有约。” “哎你……” 电话骤然被挂断。 george骂了声shit,便听到房间内,allen在娇滴滴地喊亲爱的。 “来了来了。” george叹了口气,看来即便今晚温香软玉在怀又如何,明早还不得早八赶回公司去。 这边,秦墨挂了电话后,直接将手机扔到身后的黑色真皮l型沙发上,倚在沙发边缘,抱臂而立,身姿落拓,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 半晌,他闭了闭眼,微微抬手,低眸深深吸了一口,吞云吐雾。 缭绕薄蓝的轻烟袅袅升起的瞬间,秦墨忆起北市那个早晨,和今日一样,下了一场厚厚的雪。 他在公寓等了她三天,最后来的是那个男人。 “我知道岑岑跟你只是玩玩,我没介意,你也别太认真。” “她爸的公司出了点问题,只有我家能帮助她家,要怎么帮,我也不瞒你,毕竟,我跟她打小就定了亲,结婚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自小喜欢岑岑,她爱玩我也随着她,只是这段时间,希望你别打扰她,她压力很大。” “这套公寓,岑岑说送你了,就当是……补偿。” 回忆起那段不堪的往事,秦墨不禁自嘲一笑。 周氏集团? 沙漠玫瑰? 他有想过,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但没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大集团的公主。 —— 翌日,雪又厚了一层。 位于华尔街最繁华地段的paiged公司,早在八点前,员工们清扫了公司门前整条大道的积雪,摆上隆重漂亮的花篮和彩带,准备迎接贵客。 八点半,两辆黑色奔驰在门前停下。 总裁george亲自上前,绅士地拉开后座车门。 “周总,欢迎来到paiged!” 周梦岑优雅下车,黑色高跟鞋甫一落地,与他握手。 “辛苦了。” 只匆匆一眼,在场所有人便呆住了。 这位女总裁气质也太绝了! 女人一身剪裁精致的商务西装外套,干练优雅,身材修长匀称,内搭是同色系黑色真丝衬衫,隐隐有些严肃感,蓬松如云的垂肩卷发,自带清冷华贵感,尽显东方女性知性美。 all black的搭配,像是权力的象征,商务感十足,身上唯一中和严肃的点缀,便是胸前的方形钻石胸针,如冰雪耀眼。 收回手后,她随后漫不经心将一侧的发拢至耳后,露出同款钻石耳钉,在寂静的雪后,更加明亮清冷。 周梦岑的五官本就贵气,美貌又冷艳,不笑的时候,眼神似有千百柔情,但举手投足间,给人的感觉却只有距离和冷淡,宛如遥不可及的冰山女王。 “我的荣幸,”george笑着说,“我们先去三楼用个早餐,然后再去ai体验馆参观。” 在一片掌声中,george领着她跟秘书一行人往公司走去,一边介绍相关信息,一边问她昨日休息得是否好。 周梦岑微一点头。 大概是这次合作比较重要,少不了要上他们公司的新闻宣传,所以现场还有摄影师拍照录像,镁光灯一闪一闪,周梦岑一一颔首打招呼,笑容温和甜美,一瞬间在这些员工心中,又成了破冰美人。 早餐时间很愉快,george携技术部负责人,全程为周梦岑一行人介绍他们公司ai医疗应用目前最先进的技术。 周梦岑放下刀叉,侧耳倾听,十分认真。 她曾在牛津大学留学两年,全英文交流不在话下,一口流利正宗的英语,优雅又有腔调。 george对她愈发敬佩,george说起今日体验安排:“周总今天有安排合适的人选,去体验一次ai体检吗?” 周梦岑颔首。 今天她带了秘书苏琪和助理罗奕,符姨听说有这个项目,觉得新鲜,也自告奋勇跟了来。 早餐时间结束,george领着一行人去电梯口。 电梯停在十楼,他诧异回头问助理:“moore今天来公司了?” 助理很确定这两个小时没有见到他人影,便摇了摇头:“抱歉,没有看到。” george看向周梦岑,不由遗憾:“moore今天要是在,你们一定能谈得更愉快。” “是吗?”周梦岑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allen跟我提过他……” “allen很喜欢他。”george苦笑坦言。 周梦岑早已猜到,笑道:“她的喜欢,保质期不会超过三个月,george先生跟allen多久了?” “这个月,刚好第三个月。” george没有说,allen对秦墨的觊觎,已经远远超过三个月了。 “有点危险,george先生,加油。”周梦岑只能送上祝福。 “谢谢,”george耸了耸肩,然后说他正在努力,“或许我们达成合作,她会看在您的份上,再给我三个月的机会。” 聊起两人共同的亲密好友,周梦岑的笑容也不再疏离,“maybe。” “moore是个投资天才,很厉害,周总如果认识他,也一定会跟我一样欣赏他。” george继续向她推荐,他私心希望秦墨能够回中国发展,一来他们可以打开中国市场,二来,他的女朋友也能收收心。 周梦岑似乎明白了其中缘由,她莞尔:“当然。” george又说:“昨晚我问了allen,意外发现,周总跟moore以前竟是同一所大学毕业,说不定你们认识。” “是吗?” “他本科也是清大的,中文名字叫秦墨……” george的中文发音不太流利,不过“秦墨”两个字还是清晰地钻入周梦岑耳中。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甚至都来不及思考。 一旁的符姨有些迷惑,与苏琪耳语:“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电梯门被打开。 有淡淡的香烟味道飘入鼻尖,隐约还有昨晚似曾相识的冰雪梅花气息。 周梦岑下意识掀眸看去。 男人只手插兜站在电梯里,漫不经心抬眸与她目光相对了一秒。 熟悉的琥珀深眸、高挺鼻梁和淡漠薄唇,再往下,是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纯白的衬衫,没有领带,像是刚被扯下,领口有些许歪,纽扣开着,露出白皙锁骨,看起来有几分放荡不羁。 诚如allen所言,多年不见,他的五官比之从前的少年感更加硬朗成熟,即便是面无表情,也很迷人,令人心跳加速。 周梦岑像是被人抽掉灵魂,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停在那张冷傲的脸上,像在打量他,又像是透过那张脸,探究更深处的久远。 george却是满脸惊喜:“moore! 原来你在公司!” “嗯。”秦墨语气散漫。 george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你是不是想通了,要答应我的建议了?” 秦墨挪开他的手:“不是。” “那你……” “加班。” 他果断回绝,声音有些喑哑,听起来像是整夜没有睡觉一样。 “那可真是太巧了!” george才不管他昨晚在这里是通宵加班,还是欣赏夜景,他现在只想抓住机会,给他介绍,“周总,这位就是我刚跟您提过的moore,也是我们paiged的副总,您可以叫他秦先生。” 潮湿雪夜 第7节 四目再相对时,男人的眼神冰冷睥睨,像是对她的出现兴致缺缺,脸上没有什么情绪。 周梦岑唇瓣动了动,好一会儿才找回理智,想说一句“秦先生,幸会。” 这样的开场白最合适了。 他大概对过去很不齿,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瓜葛。 然而出乎意料,秦墨淡淡扯了扯唇,朝她伸出了手:“周总,好久不见。” 比周梦岑还要震惊的,是 george。 “你们认识?” 秦墨盯着周梦岑:“见过,不过周总贵人多忘事,想必也不记得了。” 他语气波澜不惊,又云淡风轻,仿佛两人的关系真的微不足道。 周梦岑也敛了心神,伸出手。 “秦先生,别来无恙。” 十指相握,触感与昨晚别无二致。 因为这短暂的一握,男人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在她身上投下一抹浅淡的阴影,而她也终于可以正大光明打量。 乌黑浓密的短发有些凌乱,身上的西装也略起了些褶皱,给原本英俊斯文的脸,增添了几分颓废的阴郁,让人不禁猜测前一晚他的精彩夜生活。 周梦岑故作淡定松开手。 只是不期然想起,上一次见他如此慵懒倦怠的模样,还是分别前那个火热的冬夜,她打破矜持,将他冰冷的风衣,蹭得凌乱不堪。 第4章 顶峰 因着这份微不足道的校友关系,更加确定了george想要促成两人合作的想法。 他没有给秦墨拒绝的机会,而是直接将人悉数请进电梯。 “既然周总与moore是故友,那后面就由moore你来负责吧。” 狭窄的电梯里,周梦岑有些心神不宁,那股冷冽的冰雪梅花香不断飘入鼻尖,挑战她薄韧的意志力。 george就像是故意的,热情地把秦墨往里边挤,试图与周梦岑拉近关系。 “moore,跟我说说,你与周总是怎么认识的呀?” “再次见到,有没有觉得缘分挺深的?” 秦墨没有接他的话,敛眉垂眸,漫不经心看了眼手腕的百达翡丽腕表,杵在那里像座大冰雕,连带着电梯里的温度,也好像比外面还要冷上十分。 george只能无奈看向周梦岑,耸了耸肩:“moore以前就这样无趣吗?” 作为客人,周梦岑只好扬起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时间太久,忘了。” 他的确有些无趣,但不得不承认,恋爱后的秦墨,与传闻中的高冷男神不太一样。 他很懂她。 听到周梦岑敷衍的回答,george只能嘿嘿一笑,摸了摸高高的鼻梁:“忘了也没关系,趁这次合作,咱们可以再熟悉熟悉。” 终于,秦墨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再瞎叨叨试试。 他五官本就生得凌厉,眉眼深邃不输于西方男人,这一眼足以让george闭上嘴巴,虽然心中的疑惑愈加深刻。 这位周总,莫非从前做过什么得罪moore的事情? ai体验馆在二十八楼,电梯一路上升,几人相对无言,氛围着实有些尴尬,好在这个电梯三面透明,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转移人的注意力。 只是符姨看得有些头晕,扶着电梯墙壁:“这个电梯速度真快,坐着头晕。” 因为等会儿要抽血检验,做一些检查,她刚才没有吃东西,大概是有些低血糖。 周梦岑便伸手去扶她,声音温柔:“别看外面,等会儿抽完血,吃点东西。” 符姨点头,握着她手背:“那你等会儿也记得吃。” 周梦岑笑:“我刚吃过了。” 符姨:“你哪吃了?每次都骗我,非要等胃疼了再受罪?” 周梦岑怔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真吃了。” 苏琪也点头:“是呀,符姨,周总真吃了,您刚大概没看见。” “哦……瞧我这记性。”符姨还想说什么,电梯已经到达二十八楼,“叮”的一声打开。 苏琪扶着她走了出去,问:“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周梦岑看着符姨的背影,略微疑惑。 刚刚的早餐,是符姨亲自端给她的…… 直到一声轻咳惊醒她,她蓦然回神,看了过去。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按着电梯开门按钮,手背青筋明显,神色淡淡望着她。 原本塞满人的电梯,只剩下她和秦墨两个人。 他显然是在等她出去。 “谢谢。”周梦岑微微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秦墨面色寡淡,没有出声。 两人甚至都没有眼神交流,神色十分平淡,平淡到那些心动热吻、抵死缠绵的往事好像都烟消云散,没有人在意。 只是擦肩而过后,秦墨才抬眸,盯着她被黑色西装包裹着的腰身,若有所思了两秒,随后迈着长腿跟了上去。 “欢迎来到paiged智能世界,我是杰森,很高兴为你们服务。” 出了电梯拐个弯,周梦岑看到苏琪她们正围着一台小机器人聊天。 符姨看着乐呵:“哟,这家伙真可爱,会说这么多话呢!” 小杰森奶声奶气,仰头卖萌:“谢谢夸奖,杰森知道的可多呢,您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呀。” “好呀,”符姨像个小孩子一样逗他,“请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小家伙大眼睛眨巴眨巴着:“我在这里搬砖呀。” “那你吃早餐了吗?” “阿姨,我不用吃早餐的,我都没有小嘴巴。” “啊,那你吃什么呀?” “我吃电呀。” “哈哈哈哈!”符姨笑得合不拢嘴,回头对周梦岑说道,“这个太可爱了,书颜看了一定会喜欢。” 周梦岑走过去,目光淡淡看着那小小的机器人,是挺可爱的。 但秦墨就跟在她身后一步远,她不好再多提书颜。 待她走近,小杰森突然“呀”了一声,溜到周梦岑跟前:“来了位漂亮小姐姐!” 稚嫩的声音惹得符姨几人又笑了起来。 “杰森。”秦墨走过去,沉声道,“开门。” “好的,moore。”小家伙竟然能认出秦墨,或许是迫于他的威严,可怜巴巴转了个身,小嘴却忍不住巴巴,“就知道对我凶,我撩的又不是你家小姐姐……” 苏琪耳尖,听到了小家伙的碎碎念,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周梦岑只能假装没听见,虽然她也很好奇,这个小家伙的汉语系统是谁训练出来的。 与此同时,它身后一道白墙亮起蓝色灯光,然后有门从中间自动打开,像是八卦里的阴阳两极分开,形成一扇圆形的门。 “moore,george!你们来了。”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金发男人走了出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浑身透着实验室里的科学家气息。 秦墨淡然点头,抬手在杰森的小脑袋瓜上按了几下,重启了系统。 “hello,welcome to……”小杰森单纯又无辜地说起了英文。 george目瞪口呆:“moore,你做什么呢?” 他刚特意调成汉语系统! 那位白大褂男人也皱眉深思:“杰森说错话了?” 秦墨明显有些不耐烦:“话多,安排技术部的人改进一下。” 这话搞得两人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谁让他手里股份最多呢! george不想理他,转身给周梦岑介绍起来人。 “周总,这是我们技术部负责人,ullman先生。” “ullman,这是圣地集团的周总。” ullman伸出手看向眼前的女人,惊讶于这位集团总裁如此年轻漂亮。 “hi,very nice to meet you!” 周梦岑与他握了一下手:“nice to meet you,mr. ullman.” 进了体验馆,ullman带着她们参观了一圈,里面的景象令周梦岑感到非常震惊。 除了一些白衣工作者,还有机器人来回穿梭,有些在运输物件,有些在密闭的玻璃舱里面做手术,一只机械手臂、一颗灵活的机器脑袋,哪怕是单纯的组装,都各司其职,有点像科幻电影里的世界。 ai体检第一站,是自动抽血化验的机械手臂,隔着玻璃,只需要把手臂伸进去,机器人在里面自动操作。 “会疼吗?”苏琪看着那冰冷的器械,不禁问道。 “别担心,”ullman笑道:“它比护士还要温柔。” 话虽如此,苏琪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潮湿雪夜 第8节 也不是对高科技不信任,只是隐隐有些害怕这些冰冷的器械。 她瞥了一眼罗奕,罗奕也是一怔。 这看着太吓人了啊! 好在这时,george把秦墨推了过去,让他亲自示范。 “当然,今天第一针,由paiged副总为您亲自试验。” 面对秦墨冷飕飕的目光,george全当看不见。 谁让他昨晚拒绝得那么嚣张! 他就赌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果然,秦墨只是默了两秒,然后脱了西装外套丢到george脸上,漫不经心解了袖口纽扣,撩至臂弯,露出鲜明的青筋血管,将手臂塞进玻璃舱。 然后根据提示,手握拳、舒展。 前后不过几秒,静脉采血完成。 周梦岑就立在一旁,似在看他,又像在看那机器操作,目光清冷,不动声色,透着几分冷漠。 拔针的时候,秦墨面无表情抽回手,按压了一下抽血的地方,随即起身让位,抬眸漫不经心看了她一眼。 周梦岑神色未变,好像完全没有接收到他那抹视线。 下一个是罗奕,再是苏琪。 “不痛不痛,真不痛,比蚊子扎还没感觉。”罗奕跟苏琪交换感受。 george继续介绍:“这个出结果也很快,五分钟内。” 周梦岑浅笑着点头,显然十分满意这个速度。 符姨实在害怕那冰冷冷的机械,过不了心理那一关,george便喊了护士过来抽,只是加了这一步人工步骤。 结果出来很快,除了符姨提示低血糖伴随血小板和白细胞减少,其他人指标都正常。 后面几乎所有的体检项目,三人都来了一遍,结果一如既往地快速。 符姨检查完后,苏琪便扶着她去了休息室,秦墨接到一个电话,转身离开。 ullman和george继续领着周梦岑参观后面的机器人手术室,向她们展示这间实验室的惊人成果。 “现在已经是信息化工业化的时代了,我们的ai机器人可以在十分钟内完成肾脏的三维重建,精度达到2毫米,而且能够自动分割病灶、判断病灶性质,时间和成本都只有人工的5%不到……这台爱因斯坦star手术机器人,已经可以独立完成肠管缝合……”[1] 罗奕被眼前画面和这些数据震撼到了:“这样下去,整个医疗行业的医生岂不要完全被替代?” ullman笑着说道:“那倒不至于,医生这个职业不会消失,医疗行业这个舞台也都还在,只是主角悄悄改变了而已,未来,大家也会适应ai看病的时代。” 罗奕:“还是觉得,这世界发展太快了,我们都要跟不上脚步了。” “永远不要觉得,自己不可替代。”周梦岑站在玻璃门前,淡然说道。 毕竟,谁也无法抗拒这个时代的进步,人类能做的,只是顺应它的发展。 george甚为赞同地点头:“周总说得对,毕竟,华尔街的交易员都要因为机器人失业了。” 他笑着还要说什么,目光忽地落在她身后某处,招了招手:“moore。” 周梦岑没有回头,依旧在看那舱内十分熟练操作缝合针的机械手臂,只觉得这画面过分解压。 “我先去会议室准备,你带周总参观最后一站。” george看了眼手表时间,与周梦岑点头示意离开一下,又喊助理去倒咖啡。 罗奕正好要去洗手间,便随助理一同出去了,不巧的是,ullman也被一个研究员喊了过去处理问题。 实验室内原本就安静,这下更是鸦雀无声。 片刻,身后有窸窣的脚步声靠近,透过明亮的玻璃,周梦岑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山峦移近,与她一步距离停下。 “下一站是人工智能人格测评,周总有兴趣挑战吗?” 第5章 顶峰 听到人格测评几字,周梦岑心底蓦地一跳,连呼吸都不自觉延长。 读书时代,两人在一起后,他们曾在图书馆做过一份心理测试,那个时候还没有什么mbti16型人格测试,只是最简单初级的九型人格。 周梦岑无聊完成问答后,把笔记本移向对面的秦墨,让他也试试。 秦墨对这种虚无的测试向来不太感兴趣,他说这些不过是主观意志控制答案的,也许今天做出来的答案,与明天做出来的答案截然相反,但你就要因此说明自己存在多重人格吗? 然而架不住周梦岑跃跃欲试的眼神,她两根纤细的长指捏着他的衣袖,轻轻晃着低声央求,似在撒娇。 她平日很少露出女孩的娇态,哪怕是在一起成为正式男女朋友后,也与平常恋爱中女孩不太一样,理智得过于冷淡。 所以只一秒,秦墨就投降了。 他无奈勾起薄唇,低头去答题。 周梦岑就撑着下巴看他,夕阳落在他肩膀、眉眼、发梢,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 那时她就觉得,自己眼光是真好,挑了一个人中龙凤当男朋友。 一百零八道题,秦墨答得很认真,周梦岑也看得入神。 毫无疑问,秦墨的结果是完美主义型人格,在周梦岑意料之中。 她眉眼弯弯:“你看吧,我就说很准的!” “那如果我告诉你,第102和106题我真实的选择是否呢?” 周梦岑重新给他分析了下答案:“理智型?” 秦墨微挑着眼,仿佛在笑她,看吧,我说了这个主观意志干扰很强的。 周梦岑反问:“那你为什么又要选择否呢?我觉得这两种行为都挺符合你性格。” 喜欢刺激和紧张的关系,而不是稳定和依赖的关系。 假如想要结束一段关系,不是直接告诉对方就是激怒对方离开自己。 这很符合她认识的秦墨。 跟她一样冷淡、理智,又喜欢不平淡的人生。 秦墨静静看了女朋友两秒,抬手撩起她耳边的碎发,勾至耳后,目光温柔。 他说:“在此之前,我也以为我是。” 在此之前? 在哪之前? 周梦岑还没来得及细问,也忘了那天的后续,只记得秦墨好像没有追问关于她的测试答案。 他大概是对这些真的不太感兴趣。 但想来,也不重要。 因为没过多久,她便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普通的问答测试主观占比很严重,有失准确性,且效率低下,但基于ai的新型心理测评,是将心理测量和人工智能合于一体,再以大数据及机器学习技术,分析面部表情、姿态、步态、眼动、音频、脑电、心搏、自然语言、社群媒体等多模态信息,建立关于人格、气质、认知能力等心理常模……”[1] 在一个球形空间里,秦墨非常专业地给周梦岑介绍着,这项超前的ai人工智能测试的原理。 他冰冷如金属质感的音调,与周身的红蓝紫的炫彩灯光一样,没什么温度。 周梦岑不知道他是否想起了那段可笑的时光,只是当他让出位置站到一旁,告诉她只需要看完屏幕前面的那段60秒视频,就可以得出结果时,她还是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静谧的空间里,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这大概是今天重逢以来,两人第一次正式四目相对,一抹蓝紫光线从他冷峻的脸庞闪过,周梦岑想起了昨天下午的舞会。 他就是用这样一种淡漠又锐利的目光,透过那张面具看她,带着三分审视。 停在start按钮上的手指顿了顿,周梦岑心里也往下沉了几分。 她可以在他面前伪装自己,但也许会在这台机器面前暴露一切,包括内心深处阴暗的一面。 这就是高科技时代的恐怖与悲哀。 以数据说话,毫无人性。 “周总在害怕什么?”见她沉默,秦墨直视她的双眼,“您应该很喜欢这类测试吧。” 葱白食指轻轻一抬,周梦岑选择将问题丢给他。 “那秦总试过吗?觉得准确吗?” 她想看看,七年前的秦墨,和七年后的moore,有何变化。 猝不及防被反将一军,秦墨只是愣了两秒,随后轻笑一声:“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意料之中的答案。 他又说:“这世上,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禁锢我的行为,哪怕是我的人格。” 这话冷漠又嚣张,与七年前温文尔雅的秦墨完全不一样。 “不过,没记错的话,周总的行为与准则,倒是完全一致。” 周梦岑知道他说的是当年她甩他的方式——直接告知后,激怒他离开自己。 被戳中脊梁骨,她的确无言以对。 沉默的空隙,罗奕钻了进来。 “老板,开始了吗?” 但话说完,罗奕就打了个冷颤,觉得空气有些凝固,老板的眼神也很是冰冷,跟往日里的温柔优雅有些不太一样。 不等他说什么,周梦岑直接后退了一步,示意他站到中间。 罗奕不明所以,懦懦上前,站在两人之间,左右看了一眼,觉得自己像只小白鼠。 “麻烦秦总给罗特助再说一遍吧。” 周梦岑说完,便面无表情退了出去。 潮湿雪夜 第9节 秦墨负手而立,目光瞥了眼她离去的背影,嗤笑一声,弯身把叠在一旁的操作手册扔给罗奕,也大步走了出去。 罗奕捧着那份纯英文的手册,一脸欲哭无泪:“……” 而球舱外面的气氛剑拔弩张,气质高傲的两人王不对王,谁也没有看谁一眼。 直到五分钟后,罗奕捧着结果出来,一脸担忧和恐惧。 “老板,它说我有焦虑症……” “怕什么?”周梦岑淡淡掀眸,“是个人钻进去,它都会给你测出个毛病来。” 焦虑症? 谁还没有了? —— 会议室里,ullman把刚刚众人的检测报告打印出来,然后说还有一份阿尔茨海默症的测试样本需要确认一下,因为算法复杂,结果要晚半个小时出来。 即便如此,周梦岑表示,对这项ai医疗技术的效率和准确率已经很满意。 “我很期待能在中国医疗应用上推广这些项目,给人民和医护人员带来方便,圣地集团的兰亭医院,也会尽最大努力,配合这项技术的硬件需求,打造出亚洲最完美先进的综合型医院。” 然而,就在她自信满满说完,准备坐下时,对面一言不发的秦墨,却忽地轻笑了一声。 周梦岑皱眉抬眸,目光瞥向他:“秦总有什么看法?” 秦墨身子微微后仰,一身西装革履却充满侵略性,微皱着眉,轻抬着下巴看她,有些傲慢。 “恕我直言,paiged的人工智能医疗技术,在欧美已经打开应用市场,中国也有不少公立或私立医院在与我们接洽,他们都想成为第一个引进paiged的引领者,而且各方面体系都已非常成熟,paiged也立志于寻求一家非常有实力和名气的大医院作为首次进入中国市场的成功案例,而据我所知,周总所谓的亚洲最大医院,目前还只是您的纸上谈兵吧?” 周梦岑面不改色看着他。 男人微微一笑,只是这笑容有些冷淡:“听闻那里已经搁置了七年,周总要怎样让paiged相信,你们能如期完成项目硬件设施建设?一年?两年?三年?还是最后不了了之?” 他三两句话,精准指出她这份策划书的矛盾点,还有几分洞若观火的意思。 “周总真是唱的好一出空城计。” 周梦岑神色微变。 的确,圣地董事会不少人反对她在这块地皮上续建私立医院的计划,原因无他,不过是如今东浦区发展迅速,这块地推平拿来建商品房的话,赚钱回本更快。 但这个项目是父亲生前便规划好的,连地基都已经打好,当年她迫不得已将兰亭地块低价卖给盛家旗下的子公司——圣地集团,东浦前几年发展缓慢,这块地也荒废了许多年,如今东浦成为海城新开发区,而她也已是圣地集团新任总裁,父母祭日也即将到来,所以她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拿回对兰亭地块的话语权,而最好的办法,就是能成功引进paiged的ai医疗技术,打造一个世界级一流体系的私立医院。 股东们在乎的,无非是利益是否最大化。 周梦岑相信,有了paiged的人工智能医疗软硬件支持,他们自然无话可说。 她不过是本末倒置,以果解因。 这在战略上,并没有什么问题。 “秦总放心,既然我会来与贵公司谈这个合作,就必然已经有了规划。” 四目相对时,面对她的沉静自若,秦墨平静地笑了一声,合上那份策划书,微微后仰望着她。 “我知道,周氏集团实力雄厚,旗下资产无数,不在乎圣地这一两个亿的违约损失,但paiged是一个十分重视信誉的公司,不想中国市场第一站便石沉大海,耽误了与其他公司的合作。” 周梦岑默了片刻,微微一笑,目光却深沉如海:“那秦总的意思?” “这就要看周总的诚意了。” 男人声音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只让人觉得寒凉,像是夹着雪的风,冷到心窝,刮得脸生疼。 习惯性的上位者作风,亦或是,他存心的报复? 周梦岑第一次失去了理智的判断力。 办公室内,除却两人针锋相对,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敢插言,整个办公室的气压也降到了极低极低,仿佛下一秒,众人就要结成冰块。 最后还是george看不下去了,强行终止会议,说这个问题他们私下处理好,再跟圣地集团正式讨论合作事宜。 会议结束后,周梦岑带着苏琪等人,面色冷淡离开办公室,george连忙追了出来。 “周总,刚刚会议上的问题,我会跟moore再商讨商讨,您不必放在心上……” “秦墨!” 忽然,一个打扮fashion的女孩,背上背着一把吉他,叫着秦墨的名字,与周梦岑擦肩跑过去。 身后还跟着一对中年夫妇,是中国人。 “菲菲,我说了,你别打扰小秦工作。”妇人想去拉女儿,却没拉住。 周梦岑听出妇人的口音是海城的,便下意识回头看去。 年轻女孩儿像是不怕冷一般,穿着丝袜、皮裤皮衣,一把扑倒秦墨怀里,抱着他的手臂撒娇:“我等你很久了!你是不是忙工作,忘了要陪我爸妈去中央广场?”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那一秒,周梦岑忍不住抬眸。 只见他垂眸看向怀里的女人,手轻轻拍了拍她肩膀。 他的眼神其实温柔起来,看谁都很长情,如深潭漩涡,让人不自觉就会吸引进去。 就像当初无心提出的恋爱,时间久了,周梦岑也不知不觉跌入那温柔的眸底。 但这份温柔,终究是与她无关。 只是在看到他左手中指上,明晃晃的一枚戒指后,周梦岑忽然觉心口一紧,像是有一根刺突然扎入,毫无预兆。 电梯门关闭,她听到他略带宠溺的声音。 “不敢忘。” 第6章 顶峰 冰雪未融的道路上,一辆黑色奔驰疾驰而过。 周梦岑坐在后座,腿上放着一台纤薄的平板,她正沉于其中查看资料。 前排,苏琪和罗奕面面相觑,噤若寒蝉,他们很少见老板这样,气势沉默却又振聋发聩。 大概是因为刚才那场剑拔弩张的会议,他俩直觉这次合作不会那么顺利。 “梦岑姐……” “苏琪,通知项目部的刘经理,周一前整理好医院审批资料,我们明天下午回国。” 最后一封邮件发出,周梦岑合上电脑,交给一旁的苏琪。 眼里没什么情绪。 仿佛刚刚低沉的气压是他们的错觉。 苏琪微怔:“那圣地那边……” 刚才的会议,那位秦总给的期限,是圣地半年内拿下医院建设审批,他再考虑合作事宜。 可是没有paiged的技术支持,董事会的那些人,尤其是盛家掌权人盛乾坤,根本不会同意拿大量资金去建一所从未涉足过的医院,届时他们肯定要在会议室上大做文章。 “先回国。” 周梦岑很讨厌这种人为刀狙我为鱼肉的感觉,哪怕对方是秦墨,也让她有了危机感。 即便面对的是合作伙伴,一旦露出弱点,就会任人拿捏。 这两年,她为了拿回兰亭地块,在圣地投入很大精力,如今虽然成为圣地最重要的股东,但圣地最大的话语权依旧在盛家,兰亭项目已经搁置多年,周边高楼叠起、配套齐全,地价也飞涨,周梦岑不能再等下去了。 盛乾坤一心想要在兰亭地块上建立地标别墅区,在此之前一直没有动工,一个是资金没到位,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想以此来拿捏她。 众所周知,她父亲当年为了这个兰亭医院项目,呕心沥血,从选址到设计,无一不是亲力亲为。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项目其实是当时年仅二十岁的周梦岑、十八岁的周槐南以及他们的母亲共同提出来的。 周槐南自小有当医生的理想,也对未来智能医疗发展充满信心,而温雪兰身子虽然虚弱,但她学的设计专业,兰亭医院大楼的设计图,是她坐在轮椅上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 盛乾坤知道,周梦岑对这个项目有多迫不及待,所以想以此来要挟她嫁给盛灏,只要她成为盛家的儿媳,周氏集团并入盛世集团,也就指日可待。 周梦岑岂不会知道这只老狐狸打的算盘。 这次秦墨的强人所难,反倒是给她敲响了警钟。 上位者该有绝对的话语权,空城计只是弱者最后的反击。 “那我订明天回国的机票。”罗奕拿出手机。 “不,”周梦岑抬头看向他,“你留在曼哈顿,等谢淮过来。” “是要继续考察吗?” “嗯,我给他发了一些华尔街其他ai公司的资料。” “那paiged这边……” “结束了。”搭在膝上的手微顿,周梦岑抬头淡然道。 “……明白。”罗奕点头,虽然有些摸不透老板雷厉风行的心思,但有那位谢副总过来,他心里也算是有底。 周梦岑抬眸看向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起了雪花,下得很安静。 偌大的中央公园看上去,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森林一样,确实很适合跟心爱的人一起漫步其中,赏雪谈情。 “停车。” 在她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车子已经停下。 下一瞬,她推开车门,像是没有感受到寒冷的风夹着雪灌了进来。 “外面冷!”苏琪来不及阻拦她,只得拿了厚重的浅杏色貂皮大衣追了下去,“梦岑姐……” 外面温度更加低了,几乎要呵气成冰。 周梦岑却仿若未觉,苏琪急急忙忙给她披上貂皮大衣,关心问候:“您想去哪,我陪您。” 可其实,她被冻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 —— 积雪深厚,一步一个脚印,几乎掩埋到脚脖子处,即便隔着皮靴,依旧能感受到其中冷意。 潮湿雪夜 第10节 周梦岑沿着林间小路走了一会儿,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 雪花扑簌簌落在眼睫上,像是染上了晶雾,迷人眼。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脚下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远离尘嚣,除了漫天的白、虚无的人烟,和吱嘎踩碎雪地的声音。 孤独又浪漫。 有那么刹那,周梦岑希望这条路真的可以没有尽头,这样也许会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机会……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她荒唐可笑的思绪拉回。 “妈咪,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周书颜甜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像是寒冷冬日里的一杯热可可,温暖甜蜜汩入心底。 自从上次不小心把书颜弄丢后,周梦岑也反思过自己这些年太过冷漠,因为不想让自己想起那个男人,她连带着对书颜的关爱也很克制,即便有十分关心,也从不在女儿面前表现出七分爱意,只是一味要求她学会独立,自我成长。 就连周槐南都曾质问她,是不是不爱书颜。 怎么会不爱呢。 如果不爱,当初她为何要执意生下来? 七年前,当周梦岑发现自己怀孕时,已经过去三个月余,在父母相继去世的打击下,她力挽狂澜,稳定了摇摇欲坠的周氏集团,刚与盛灏订完婚。 她承认,第一时间是有想过不要这个孩子。 不仅因为当时的她,身体已经处于极限,焦虑抑郁、精神紧绷,可能无法承受一个孩子的到来。 还因为那晚,她和秦墨的意乱情迷纯属意外。 当年会主动去追秦墨,完全是因为母亲旧病复发,身体羸弱,时常念叨着恐怕看不到她跟周槐南成家立业,万分遗憾。 彼时,弟弟周槐南正高三,早已确定要去协医大读医,所以要在母亲安在时完成这件事情是不太可能的,而她也才大二,刚满二十岁,虽然是周氏集团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但低调得无人知晓,也不可能立马就结婚生子。 不过,至少可以谈一场恋爱,让母亲心安。 周梦岑继承了父亲周云亭雷厉风行的性格,有了想法的下一秒就已经定下了计划,在身边物色合适的人选——一个将来就算分手,也不会纠缠的男人。 秦墨就是这样走入她的世界。 她没带几分真心,谈了一场令人羡慕的虚假恋爱,也从没想过会和他修成正果。 她知道秦墨即将出国留学,也清醒明白,以他淡漠自傲的性格,和平分手很容易。 虽然那天来的很仓促,她甚至都来不及跟他好好道个别,扑倒的第二天就消失,对秦墨来说,她的确是一个不守信用又善忘的女人。 但没关系,他们相恋甚短,感情寡淡,秦墨那样的天之骄子,也未必会将她放在心上,或许他也没那么爱她。 不然为何在她给他发信息说要分手的时候,他也只是平淡回她:随你。 果然如她预料的那样,没有纠缠没有质问,甚至连她一句解释都不需要,他直接出国留学了。 荒唐就此落幕,就好像那几个月的时光都是假的,只是她年少时一场短暂的春梦,以往的一切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热烈心动的爱情,终有一日,也会被遗忘在岁月长河里。 直到书颜的到来,像是给这场春梦留下烙印,证实这场春梦不是梦,只是一段瞬息即逝的现实。 周梦岑知道,她将永远也无法抹掉这段荒唐,哪怕孤独永生。 “妈咪,”书颜在电话那头问,“舅舅说过年你要带我去香港迪士尼乐园玩,是不是真的呀?” “嗯。”周梦岑收回思绪,在一张长椅旁停下,“你感冒好了吗?” “早就好啦,妈咪你别担心。” 听着女儿甜软的声音,周梦岑刚刚难受到无法发泄的心情,像是终于找到了出处,她有很多话想对女儿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那么乖巧,甚至从来都不问一句,爸爸是谁。 周槐南曾跟她说,他问过书颜为什么不好奇爸爸是谁。 书颜的回答是:“我怕这个问题,会让妈咪伤心。” “书颜……” 她想说,妈咪很想你。 却因为多年习惯冷漠和忽视,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爱意。 也是机缘巧合,她跟前停着的那张长椅,贴了一块小铭牌,上面刻着一句简短又幸福的话。 “everyday,i love you.” 周梦岑下意识念了出来,随即笑了一声。 “i love you,too,mom!” 下一秒手机听筒里,传来书颜兴奋的声音。 周梦岑愣了一下,随即笑意更深。 怎么就忘了,书颜幼儿园上的双语国际学校,学得还不错。 “妈咪,我好想你啊——你快点回来吧!”挂电话前,小姑娘还是忍不住撒了一声娇。 周梦岑:“好,妈咪也想你。” 表达爱意的那一刻,是她幸福指数最高的时候。 挂断电话,周梦岑回首看向自己来时的路,笔直的一行脚印如轨道一般,望不到尽头。 但很快,它们就要被风雪覆盖。 就像没有人会发现,她曾来过。 第7章 顶峰 翌日,是准备回国的日子。 然而半夜,周梦岑被自己咳醒,符姨过来一摸额头,滚烫如火,急得连夜打电话让苏琪去喊家庭医生。 周梦岑昏昏沉沉靠在床边,想着大概是在中央公园冻了一个下午的原因。 上一次感冒,还是几年前的事情,所以这次病情来势汹汹。 医生最终确定是病毒感染,要输液先退烧止咳,睡个好觉。 第二天,周梦岑醒来,除了有些咳嗽,已经感觉无碍,随意披了件披肩,就打起精神来开会。 此时,国内正是晚上九点,谢淮还在公司办公室,给她汇报工作进展。 “蒋家前阵子家里出了点事情,为了他儿子卖出去了部分股份,我让人全部买了回来,不过钟家老爷子这边,估计需要你亲自上门一趟。” 男人戴着金色眼镜,温文儒雅,语调缓慢却掷地有声,在听到周梦岑第三声压抑的咳嗽后,放下手中文件。 “病了?” “还好。” 周梦岑不甚在意,在看他传真发过来的那些文件,“钟家这边不着急,过些时日我会去拜访,你明日先放出风声,我跟昇航集团的裴总会在名爵会面。” “好。” “华尔街这边就交给你了……” “什么还好还好,昨晚都烧到40度了,再烧下去今天就走不了了!” 符姨端了水和药丸,唠叨着走了进来,又摸了下她额头:“还有点烧,快去休息!你这一起来就忙了三四个小时,万一又严重了,今天回不去怎么办?” 视频那端,谢淮眼中闪过一丝担忧,随即收起文件:“正好,我也该下班了,你注意身体。” 周梦岑知道他明早的航班过来纽约,也没有多言,退出视频,又低头继续看文件。 “符姨,放着吧。” “我得看着你把药吃了。” “水烫,我放会儿就吃。” “那你记得要休息。” “知道了,您也回房睡一下。” 符姨却说:“不了,我还要去珠宝店给书颜取礼物。” 这次出差,周梦岑特意给女儿买了元旦礼物,是df家的一条珠宝项链,品相一绝的孤品,价值一千万美金,约了今天过去拿货。 “苏琪呢?” “那孩子昨晚陪了你一宿,我让她去补觉了,你放心,我喊了小罗一起,再买些书颜爱吃的手工巧克力,还有她要送给朋友的手办……”符姨顿了顿,又问她:“小梦,你想吃什么?” 周梦岑愣了一下,回头看向符姨。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她这个名字了。 “没什么想吃的。” “你昨晚发烧,说想喝腌笃鲜。”符姨忽然想起。 “……梦里的胡言乱语,您还当真了?” 且不说纽约哪来的腌笃鲜,那不过是她烧糊涂,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真要喝等明天回了国,再让家里厨师做就是了。 但符姨却轻轻拍了拍她肩膀:“难得你想喝,符姨又不是不会,回家还要二十多个小时内呢,你别管,好生休息着,符姨去做,醒来你就能尝到了。” 周梦岑伸手握住她手背,笑着点头,“那就辛苦符姨了。” 符姨很开心,步履缓慢退出了房间。 “路上小心点,冰雪还没融化。” 周梦岑不忘嘱咐她,转身又去忙工作了。 —— 彼时,华尔街,paiged公司会议室,气氛低压。 george正脸色沉沉:“moore,你今天必须道歉。” 秦墨语气平淡得很:“我只是以最专业的投资角度告诉你,这项合作有烂尾的风险。” 潮湿雪夜 第11节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george一脸震惊,“据我们市场调查显示,中国国内公立医院有能力引进我们项目的没有多少家,我们想要打开中国市场,只能从私立医院先入手,而圣地集团这个亚洲最大私立医院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完全能实现双赢互惠的合作,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拒绝?这可是allen介绍给我的!” 这是第一次,两人在意见上产生分歧。 而且george坚定认为,是秦墨判断错误。 “george,投资最忌讳感情用事……” “现在是咱们打感情牌都没用!我打电话过去,人家直接说老板生病了,不见!no way!no way!你明白吗?” george才不管什么绅士风度,他现在暴躁得想骂人。 闻言,原本还一脸冷漠不耐的秦墨,迟疑了一会儿:“谁生病?” george哼了一声:“你在乎吗?人家昨天被你气走的时候,你只顾着哄feier,连个眼色都没有!” 秦墨蹙眉问:“什么病?” 他语气有丝焦急,不禁让george猜疑:“moore,你跟那位周总,应该不只是普通校友这种关系吧。” george原本以为秦墨会像之前那样否认,但他只是掀眸看了他一眼,眼神冷冰冰,语气也冷冰冰。 “回答我,她怎么了。” george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耐着性子说:“听那位秘书说,她们老板昨晚突然发烧了,还挺严重,但谁知道真假呢,也许是不想见我们吧。” 秦墨捏着手里的钢笔沉默了几秒,目光低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george试探一问:“要不……你亲自过去酒店那边拜访一下,顺便为你昨天的鲁莽道歉,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没空。”秦墨语气烦躁,却又像在隐忍什么。 “feier父母今天不是回国了吗?你今天的会议,我来替你开?而且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我觉得你亲自过去一趟会更好,说不定人家在等我们的诚意呢。” “什么事?” george随即把桌上一份文件推了过去:“这份体检报告昨天下午就出来了,但ullman看你们闹得那么僵,没敢拿出来,正好,你今天亲自过去一趟。” 翻开文件袋,看到里面的内容时,秦墨身形顿住,怔了怔,没有说话。 george只当他默认了,起身拍了拍他肩膀。 “moore,不是我多管闲事,主要是你看那位周总的眼神,属实不太清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我知道,这两天的秦墨,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冷静理智、杀伐果断的投资天才moore,她扰乱了你的心,对吗?” 最后,george还自作主张留下酒店地址和房号,贴心地说要放他一天假。 秦墨在办公室内坐了十分钟,终于起身离开。 公司大门口,他的司机早已立在布加迪旁等候。 cluett是个黑人,给秦墨做了两年司机了,见他过来,第一时间躬身拉开车门,问:“先生,回公寓吗?” 他五分钟前收到老板信息,以为老板要回家。 秦墨弯腰跨进后座,只停顿了两秒,下意识就报了一个酒店名字。 雪后的街道干净透亮,车速开得很稳,他时不时侧眸看向手腕的钻表。 “先生,很急吗?”cluett犹豫着要不要加快速度,虽然今天路面很滑,行人也多,但老板看着好像有些迫不及待。 秦墨剑眉微蹙,眸色淡漠,似想到什么,随即自嘲一笑,微微后仰往椅背靠去。 他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闭了闭眼。 “不用。” 八年了,那些年少轻狂的躁动,早该随那场风雪,一起融化,荡然无存。 第8章 顶峰 周梦岑下榻的卡尔顿国际大酒店,坐落在寸土寸金的公园大道,毗邻中央公园,是整个曼哈顿中城的地标性建筑物,非常有辨识度,高楼层拥有中央公园的无敌视野,作为纽约市著名的奢华酒店之一,秦墨偶尔也会在这里接待朋友,所以对这边很熟悉。 大堂经理得知他是来拜访朋友后,立马打了客房电话过去,是苏琪接的。 “sir,您稍等,他们很快就下来。”很快,经理微笑着告诉他,随后又把他引到贵宾休息区,给他泡了一杯香浓的咖啡。 秦墨将文件袋放到茶几上,叠腿坐在窗边单人沙发上,侧眸望向窗外白茫茫的河畔风景。 只可惜那些美景并没有落入他眼底。 他眼前、脑海里一帧一帧浮现的,是从前日harvard club舞会上与她相逢的每一个瞬间。 时间好像并没有过去多久,他们在冬季雪日分别,又在冬季雪日重逢。 可又仿佛过去了大半辈子,物是人非,他们早已不是从前的自己。 像是想要证明什么,秦墨从西装外套的内里口袋掏出黑色钱包,翻开最里面的夹层。 一张陈旧的证件照,女孩五官精致,长发如海藻般披在肩头,笑容温婉明艳。 她从不与他拍照,这张照片还是从落在他背企恶裙号码把14八衣6酒63更新本文后续内容加入可看包里的借阅证上撕下来的,倒不是为了留作纪念什么,当时纯粹是想以此来警示自己,忘掉那段愚蠢的过往。 勿想、勿念、勿再相见。 “秦总。” 苏琪快步走来,打破了这段沉静的回忆。 秦墨收起照片,淡然抬眸,冷冷点了下头。 苏琪有些摸不透这位大佬今天过来的目的,只说老板在休息,如果有重要的事情,现在就带他上去。 秦墨直接说:“是想亲自拜访一下周总,详谈合作的事情,另外,有份体检报告,需要告知一下。” 男人拾起茶几上的文件,递了过去。 苏琪直觉是不太好的结果,不然也不会劳烦他亲自跑一趟。 她颤着手打开看了一眼,顿时怔住,有些不可置信。 难怪这段时间,觉得符姨有些不对劲,原来是……阿尔茨海默症中期! 她想起什么,跟秦墨说了声抱歉,然后转身打电话给罗奕,那边很快接通,她语气焦急。 “符姨呢?” 电话那端罗奕一头雾水:“没在老板房间吗?我还在等她出门……” “你先下来,别惊动梦岑姐。” 苏琪直接跑去前台询问大堂经理,得知符姨两个小时前,离开酒店,还没有回来。 她又连忙给符姨打电话,却一直没有人接听。 这时,罗奕也急匆匆从电梯跑了下来。 “符姨不见了。”苏琪告诉他,顺便把那份检查报告给他看了看。 罗奕看完后,也是神色凝重。 “要不要告诉老板?” 苏琪快速作决定:“我们先沿途去珠宝店找,别告诉梦岑姐,她会担心的。” 符姨是周梦岑最亲近的长辈,如果知道她患有阿尔茨海默症,又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走丢,肯定会着急,说不定要亲自去寻找,但她现在病着,需要休息。 两人正打算出门,秦墨走了过来,指着酒店门口穿着西装的高大黑人。 “那是我的司机cluett,他对这一带很熟,不介意的话,可以让他给你们带路,另外,还麻烦发一张符姨的近照给我,我会让附近的朋友,也帮忙一起寻找。” 苏琪自然是感激不尽:“多谢秦总!” 走了两步,她又转身:“秦总,如果您要上去,能麻烦您先别将这些事情告诉我老板吗?” 秦墨顿了两秒,而后颔首。 好像他原本并没有真正上去拜访的打算,但这位秘书这样一说,他就有了不得不上去的理由。 电梯快速上升到顶层,数字的变动,犹如他不可控的心跳。 周梦岑的总统套房在最里面,秦墨在门口静默了三秒,才抬起手,敲了两下门,却意外发现,门半掩着,并未关上,有温热的暖气从里面溢出。 怔了片刻,他听到里面传来周梦岑的声音。 “进来。” 秦墨推门而入,房间内敞亮宁静,只听到鼠标轻微的滚动声。 “符姨,怎么回来这么晚?” 秦墨停在玄关,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已经自动默认进来的是符姨了。 地面铺了柔软的羊毛毯,他缓步走了进去,皮鞋踩在地面并没有声音,出于私心,他也并未第一时间开口。 转角的奢华套房光线充裕,里面装修复古的墙面,两面实景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全景,中央公园依旧覆盖在冰雪之下,只有标志性的建筑物耸入蓝天白云,金色的阳光悉数落了进来,落在女人身上,莫名有些温柔缱绻。 周梦岑披着一件浅灰色骆马绒披肩,里面是白色衬衫和黑色包臀长裙,一身简单打扮,坐在一扇落地窗前的办公桌旁。 大概是在认真看什么文件,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手撑着一侧太阳穴,大概是有些疲劳了。 “符姨,你现在才回来,我今天还能喝倒腌笃鲜吗?” 也许是因为感冒,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秦墨就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好似只有这一刻的周梦岑,才让他有些熟悉。 但终究,也不过是这一刻。 “算了,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喝。” 周梦岑浅笑一声,看了一早上的文件,她的确有些饿了,但更多的是困乏,感觉身上的热度又上升了。 接二连三没有听到回答,周梦岑诧异了两秒,脸颊贴着掌心,蓦然转身。 在看到站在身后的人是秦墨的那一刻,她被惊得身子一颤,手里的笔猝不及防掉落,直直滚到他脚边。 “你……怎么进来了?” 周梦岑忍不住咳了两声,但又很快就调整过情绪,下意识握紧了胸前的披肩,声音也不自禁冷了两分。 秦墨目光从她身上落到地上那支签字笔,然后弯身捡起,轻放到她桌上。 目光瞥到桌角几颗白色药丸。 潮湿雪夜 第12节 “门没上锁。” 大概是符姨出门忘了关。 周梦岑拢了拢披肩起身,眼底又恢复了人前那种冷傲疏离,不过脸上依旧挂起标志性的礼貌微笑,用手背抵着下唇,低咳了两声。 “秦总先坐,我让秘书过来。” 随后走到另一扇落地窗边,侧身拿起茶几上的座机,想打个电话让苏琪过来泡壶茶。 苍天为鉴,她一早上坐这里都没怎么咳,只是突然见到他,情绪有些激动,才引起喉咙干痒。 周梦岑不觉得自己今天的状态,能招架住这尊不请自来的大佛。 秦墨亦缓步走了过去,在她刚拨完号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修指按住座机的挂机键,他淡淡抬眸:“刚在楼下碰见苏秘书和罗助理,说是出去接符姨。” 握着电话的手一顿,周梦岑仰头,望向他眼眸。 两人此刻靠得不远,他西装革履、身材高大倾身站在她身前,只怪今天窗帘大开,没有阻挡住热烈的阳光,就这样散漫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竟有几分温和斯文。 今天的他,身上没有烟味,显得那股乌木沉香愈加浓烈,在鼻尖窜动,轻痒难耐。 周梦岑心里有些乱,头也有些昏沉,说不清是因为病了,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室内的热气好像失灵了,身上的披肩也失去了保暖功能,否则她明明裹得严严实实,浑身发烫,却有股寒意像是从骨缝里浸入,蔓延至全身,到颤栗的心口、发痒的喉间。 她放下电话,又情不自禁咳了一下,顺手按了下茶几上面烧水壶开关,抬了抬手,指向对面的单人沙发:“请坐。” 秦墨在对面落座后,稍稍抬眼,不动声色掠过她的脸。 大概是不准备外出,她妆容简单,瘦弱的身子裹着一张绵软的披肩,又因发着烧,本就白得透亮的皮肤,看起来几无血色,有种形销骨立的破碎感,只是那抹冷漠蔑视的眼神,增长了她凌人的气势,整个人看去仿佛白色净瓶中,一枝折了绿叶的玫瑰,只竖起浑身的刺保护着最后的骨朵,让人难以接近。 他下意识与从前那个娇纵明艳、开朗热情的周梦岑作对比,才发现自己对眼前的周梦岑,一无所知。 甚至陌生到难以怨恨。 “嗡嗡嗡”的轻微烧水声响起时,周梦岑将短发勾至耳后,清了清嗓子,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秦先生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先生? 秦墨在对面落座后,目光直视她,语气不咸不淡:“听闻周小姐生病,乔治不巧今天有重要会议,特地让我过来探望。” “劳烦您费心跑一趟了,请转告乔治先生,我很好。” “我想,我还不至于成为一个话筒。”秦墨轻笑一声,目光倏然冷峻,“还是说,周小姐就喜欢玩这种传话的游戏?” 周梦岑不明白他的指桑骂槐,扯了扯唇角:“没关系,我会亲自回电,感谢他的关心。”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但好在,水很快烧开了,她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顿了两秒,又问:“秦先生喜欢喝什么茶?” 周梦岑没想明白,秦墨为什么会过来,如果只是为了完成george给他的任务,那这个茶,他估计也不会愿意喝。 只是作为生意人,流程还是要走一趟。 “不必,我问两句话就走。” 周梦岑默了两秒,然后关上抽屉,只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开水递过去,等着他下文。 走个形式而已,也许等不到开水变冷,等不到他说完那两句话,他就该走了。 秦墨伸手去接,指腹猝不及防碰到她手背,只觉得要被她的冰冷冻伤。 再抬眸看了一眼她绯红如烟霞的脸颊,忽觉有什么堵在喉间,发泄不出来,只定定望着她。 墙上复古的挂钟,发出滴答的声响,室内虽然安静得针落有声,但可以清晰感觉到时间在指尖一帧一帧地流逝,这样静默相坐一隅的场景很美好,像是梦里才有,让人不忍打破。 周梦岑略垂着头,端起自己那杯热白开,冰凉的指尖被热度灼烫,心里却像霜雪不止,冷到她牙齿发酸。 他这样看着她,她会心虚。 半晌,周梦岑抬眸:“秦先生要问什么?” 秦墨身子往后一靠,看着她的目光似有几分认真:“我想知道,当年周小姐费尽心思追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梦岑捏着玻璃杯的手指一顿,滚烫的热气凝结成雾沾在睫上,隐隐有些湿润。 时隔七年,他依旧没有质问她抛弃他的原因,只对她追他的缘由耿耿于怀。 如果不是真心,为什么撩拨的人偏偏是他? 如果不是真心,为什么那晚要拉他共沉沦? 周梦岑盯着那张平静又漠然的脸,目光轻扫了一眼他的左手,那里今天倒是干干净净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戴订婚戒。 她不禁猜测,大概是婚前无意碰见前女友,想来个彻底了断。 也是,她该给个交代,好让人清清白白的去开始新生活。 “忘了,”她淡淡一笑,不甚在意,“那么久远的事情谁会记得,秦先生还记得,第一次和我见面的场景吗?” 她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优雅大方,眼神却寡淡又冷漠。 秦墨定定望着她,她的冷淡和不愿多言,让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执着,就是一个笑话。 “也对,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默了两秒,他轻笑一声,“打扰了。” 他起身往门口走去,孤傲的背影有些决绝的意味。 周梦岑也站起身,目送他走出玄关,笑容依旧完美到无懈可击:“秦先生慢走。” 只是待那抹背影消失不见时,笑容顿然凝固。 她转身扶着沙发,望去窗外,倔强看着脚下那片雪白的天地,身子如坠冰窖,又觉得喉咙发干,牵带出来的咳意像是此刻无法躲藏的心思。 “咳咳……” 有些情绪,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 周梦岑下意识捂着腹部旧伤口处,那种熟悉的被抽拉撕扯的痛,差点要了她的命,不受控的生理性泪水在眼眶打转,她极力克制住不让自己再咳出声。 摁、抵、揪着,几乎要将自己的腰部拧断。 过了许久,好不容易等那抹撕心裂肺的痛意消散,她才颤着手,无力呼了一口气,低头去端刚刚那杯冷了的白开,却不小心打翻了玻璃杯,连带着一杯温水洒在毛毯上,发出沉闷地一声咚响。 周梦岑看着那块毛毯被水浸润开来,像是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后,寂静散开的余晕。 怔然之际,忽然有人从后背将她拦腰抱起,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腰肢捏碎。 秦墨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回来。 或许是听到她的咳嗽声,又或许是从未离开过这间房子。 “放开我……” 周梦岑脸色苍白,声音沙哑无力,在碰触到他身上的温暖和气息时,那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心痛,瞬间放大至全身每一个细胞,只觉委屈至极。 秦墨不闻不顾,直接将她丢到卧室的大床上,伸手钳制住她要挣扎起身的动作,近在咫尺的目光依旧冷淡。 “别动。” 第9章 顶峰 被人横着手臂按住肩膀,周梦岑无法动弹,心烦意躁抬头想要厉声时,鼻尖猝不及防滑过他的脸庞,自下巴至眼睑。 像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擦过。 他脸上清凉似水,沉稳气息中染了些微凉,像是冰雪之下的乌木沉香散发出来的香气,短暂的接触竟让她觉得……舒服。 周梦岑不太确定,她的唇瓣是否触到他肌肤,只觉得那里有些冰凉,而后是更滚烫的炙热。 她恍惚的同时,秦墨也沉默不语。 周梦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下颚线,还有两人不再自然的气息,在寂静的卧室里交错缠绕。 而后只觉得浑身更加滚烫,体温好像成直线飙升,心中生出了要贪恋那一丝微凉的念头时,更是将她吓了一大跳,胳膊一抬,将他推开。 这次她没用多大力,却轻而易举将他推开了半米远后。 周梦岑趁机躺进被窝,侧身朝里,不再动。 “秦先生出去时,还麻烦关好门。” 极力压抑住咳嗽的欲望后,她闭上眼,声音嗡嗡的,有些生硬。 秦墨从床边坐起,仿佛还在回味刚才脸颊被流星划过,留下淡淡的温热和柔软的触感。 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起身离开。 感觉到他的气息远离,周梦岑始终没有力气睁开眼。 一股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意,逐渐在全身蔓延,她蜷着身子颤抖,试图进入梦中,猛然又听到轻微的脚步声靠近。 “起来。” 他没有走。 周梦岑眼皮沉重掀了掀,头脑昏沉,没什么反应。 秦墨站在床边,一手端着那杯自己没喝的温水,一手握着几粒白色药丸,声音有些冷漠无情,却又执着得很。 “把药吃了。” 见人依旧没有动静,他重重叹了口气,将玻璃杯放到床头柜,弯身坐到床边,低头问:“能起来吗?” 回应他的是无尽的沉默。 秦墨便也没再开口,目光迟疑了两秒,伸手握住她的肩,将人扶了起来倚靠在床头,掌心下意识覆在她光洁的额头,只觉滚烫灼热。 心中没来由得心疼,指尖渐渐滑落,停至她笔挺的鼻尖、淡色的红唇…… 周梦岑忽然睁开眼眸,动作有些迟钝,愣愣盯着他,像是不认识一般,一瞬不瞬,红唇微启,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滚烫的热气洒在他掌心。 秦墨愣了两秒,忽然掌心上移,将她一双眼遮住。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如此胆怯懦弱,竟然不敢去看她的眼。 只因七年前,她就是这样大胆直白,把他追到手,然后又无情抛弃。 “把药吃了。”他又重复如机械地说了一句。 语气却情不自禁软了许多。 尽管她听不明白。 潮湿雪夜 第13节 药丸是他一粒一粒亲自喂进去的,在她皱起眉头时又第一时间奉上温水,耐心抚着她后背,生怕她难受。 秦墨为自己七年都没有忘却的肌肉记忆感到可笑。 从前便觉得她是被人精心呵护的大小姐,所以不想她在自己这里受到任何委屈,哪怕恋爱是她提出的所谓交易,他也伺候得甘之如饴,捧在手心。 哪怕如今再见面,他也见不得她有一丝落魄。 —— 周梦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她,仿佛又回到那年白玉兰盛开的春天。 因母亲温雪兰身体缘故,自小就很有经商头脑的周梦岑并没有选择出国,而是靠自己的实力考入清大,那个时候,母亲刚好被父亲送到北市外公家静养,她每周六下午都会去温家陪伴母亲,其余时间则泡在学校图书馆,低调忙碌得没有任何交际。 母亲每天画完设计稿,闲来无事,便担忧起她的终身大事。 彼时周家在海城如日中天,想要跟周家联姻的世家有不少,其中尤以盛家与周家来往最密,盛家的二公子盛灏为了周梦岑,甚至追到隔壁财经大,尽管两家长辈也隐隐有撮合之意,但周梦岑一直没有同意。 她跟母亲明确表示,自己对盛灏这类型的花花公子不感兴趣。 温雪兰便笑着问她:“那我们小梦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沉稳内敛,不矜不伐,话不多。” “小梦这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梦岑原本想否认,但为了让母亲不再撮合自己跟盛灏,她话锋急转,点了点头:“是啊,所以妈妈不要再操心这件事情了。” “那你给妈妈看看,是什么样的男生。” 周梦岑:“……还在追。” 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后果,就是从此母亲就有了盼头。 “妈妈不在乎他的家世,只要品学兼优、重情重义,对你唯一就好。” 周梦岑想说,您这是对着爸爸的样子找女婿吧。 但是撒下的谎言,就像越滚越大的雪球,她的三言两句敷衍,从母亲传到父亲那里,变成了——小梦喜欢的那个男孩子可难追了! “究竟是哪家贵公子,连我周云亭的掌上明珠都看不上?” 周梦岑:“他不是什么贵公子。” 周云亭:“家里做什么的?” 周梦岑试探性一问:“就……普普通通一学生。” 她的原计划是,自己爱上清贫学子,父亲棒打鸳鸯,她再为情所困个一两年,母亲也许就不会乱点鸳鸯了。 然而,父亲只是沉吟片刻:“那就把他带过来给我看看,我女儿能看上的,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竟是意料之外的,没有反对。 周梦岑被迫领下任务,正愁上何处找一个有过人之处的男人时,她在一场有关爱情的辩论决赛上,被反方三辩的学长杀得片甲不留,毫无还手之力。 犹记得辩论赛精彩结束后,与那位绝杀她的学长握手时,他看着她轻笑,说了一句令她难以忘怀的话。 “周同学很优秀,只是这次你输在还没有爱过一个人。” 彼时,她抬头看着眼前才貌双绝的谦谦君子时,忽然想起父亲给的任务。 这不正是她要找的绝佳男人? 只是这次梦境很短暂,周梦岑感觉梦里的序幕才刚拉开,就被人拍了拍肩膀,蓦然醒了。 “起来吃点东西。” 周梦岑缓缓睁开眼,在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时,忽然想起了梦里的那束光,温柔又克制。 彼时,天正正午,但卧室的窗帘被拉上,室内昏暗,只有细微的光线透过缝隙钻入,那种午后独自一人从沉睡中醒来的孤独感,在看到床边那道身影时,乍然消散。 逆光看去有些眉目模糊,只见白色衬衫被那几缕光线偷偷染了几分暖色,人却是淡漠疏离的,清冷入骨。 与梦里的惊才风逸少年,截然不同。 男人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居高临下望着她,衬衫袖口被挽到手臂,露出分明的肌理线条,等视线再清晰了些,周梦岑看到那张冷峻的脸庞,隐约和年少时的清俊五官重合。 她一定是烧糊涂了,竟一时有些分不清,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怔怔看了许久,目光渐渐迷糊。 “怎么,要喂?” 秦墨挑了挑眉,口气算不上温和,但到底没之前那样冷淡。 周梦岑有气无力坐起身,一个柔软的枕头已经及时塞到后背。 她愣了一下抬眸,对上他淡然的目光,好像刚刚那个默契的动作是不经意发生的。 “能自己来吗?”秦墨目光移开,没什么感情问了一句。 周梦岑点了点头,而后伸手去接,却在手背碰到微烫的碗身时,还是没忍住“嘶”了一声,下意识收回。 顿了两秒,再次小心翼翼伸出手指。 她确实饿了,偏偏苏琪和符姨都不知道去哪了。 然而手伸了半晌,那人却纹丝不动。 周梦岑疑惑地抬头,似听到他一声轻微的叹息,随后是床垫略微下沉,独属于他的侵略气息再度袭来。 她盯着那冷白修长的手指端着汤碗,指骨分明的地方昨日还戴着订婚戒,今天却已看不出任何痕迹。 “坐好。” 明明是亲密情人才有的距离,语气却冰冷毫无感情。 周梦岑大概知道他要做什么,倔强地想要拒绝。 她不想掺和别人的婚姻,哪怕这个人是她女儿的父亲。 “要是洒床上,我是不是还得给你收拾。” “不会。”周梦岑坚持。 只是声音低弱,没什么说服力。 秦墨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表情不甚耐烦:“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所以,就麻烦周总配合一下。” 周梦岑默了两秒,无语往靠垫一靠,一副任凭处置的表情。 几分生无可恋,又几分倔强尴尬。 秦墨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捏着瓷勺凑在唇边吹了吹,敷衍地递了过去。 也不是没有喂她吃过东西,如今不过是旧事重演,两人都心不在焉。 直到扑鼻而来的香浓鲜味,令周梦岑忍不住挑了下眉。 她愣了片刻,才发现他端上来的,竟是热乎乎的腌笃鲜! 符姨今天要给她做的。 父母去世后,周梦岑已经很多年没有喝过这道汤了,骤然闻到熟悉的味道,难免会为之动容。 奶白色的汤汁浓稠,入口鲜美香浓,勾起了一些细碎的回忆,心情也没来由地有些沉重,看着那碗汤怔怔出神。 “怎么,不合你胃口?”秦墨出言讽刺了一句。 周梦岑被怼得哑口无言,只能摇了摇头,连忙去就着他凑过来的汤勺,抿了一口。 其实味道很美好,美好到她有些不舍喝完。 大概是没有买到金华火腿,秦墨用的西班牙火腿代替,冬笋还算鲜嫩,熟悉的是,百叶结依旧是用豆皮打的花结。 在北市念书的那年冬天,周梦岑无意念叨过这个海城特色美食,第二天,秦墨就买了食材去她的公寓,照着美食书籍上的步骤,亲手给她煲了一锅。 她喜欢葱花的味道,却不喜欢葱花入口,所以端上来之前,秦墨会小心翼翼去掉碎葱花。 他没有忘记她的喜好。 一碗很快见底,只留了些难消化的几块肉,见她没有开口,秦墨难得好声好气问了一句:“再来一碗?” 周梦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虚弱的气色让她看起来有些乖巧,像是等着投喂的猫咪。 秦墨忽觉心情有些愉悦,心中低笑了一声。 得,大小姐也有大小姐的骄傲! 再后来,直至窗外风雪再次停歇,这位大小姐终于身子一软,往床头一靠,一副本小姐心满意足的模样,抿着唇也不开口说话。 许是吃饱喝足后的困顿,又大概是退烧药效上来,她半眯着眸,浑身散发着慵懒,却不忘掀眸去看他。 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秦墨声音瞬间低哑下来:“睡吧。” 他克制着想要用指腹揉擦她唇瓣沾的汤渍,转身抽了张纸巾为她轻轻擦拭,而后抬眸看了她一眼,“她们很快就回来了。” 闻言,周梦岑才阖上眼,抱着柔软的枕头,脸颊在上面无意识蹭了蹭,嘴角微微翘着。 高贵冷傲的大小姐,也只有在睡着时,才能被人窥见那份隐藏的少女模样。 秦墨提起被褥盖到她肩上,正要离开,忽听她喃喃出声。 他下意识俯身贴耳凑近。 “……谢谢……” 她吐息灼热,咬字含糊,让人难以分辨。 秦墨知道,她在跟自己道谢。 但他要的,不是这一声谢谢。 他低眸紧紧盯着女人沉睡的容颜,忍着心脏的发紧与要亲吻她的欲望,伸手拂过她脸上的碎发。 “周梦岑,好久不见。” 甚为想念。 没有回应。 指腹下的肌肤温度倒是渐渐恢复正常,光滑细腻,只眉心微皱着。 没多久,他掌心被她温热的汗水浸湿。 应该是烧退了。 潮湿雪夜 第14节 秦墨起身去洗手间抽了湿毛巾,搭上温水,俯下身给她细致擦着冒出的细汗,从额头到鼻翼、从脸颊到唇角、再到颈窝耳后…… 回想这次重逢,她的冷漠疏离、傲慢不屑,她的雷厉风行、孤独清冷,是她,又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她,却一如既往是折磨他的毒药。 秦墨从前觉得,自己已经快忘了这个女人长什么样了,可偏偏她突然再次闯入自己的生活,像是撕开他伪装的面具,面具之下的灵魂,依旧藏着她周梦岑的一颦一笑。 哪怕这个周梦岑变得自己不再熟悉,却仍然能让他为之疯狂。 周梦岑沉睡中隐约碰触到清凉的肌肤,忍不住用脸颊凑了过去,英气的眉峰微微蹙着,似不够,还要贴过去。 秦墨的手背猝不及防被她紧贴着,触到温柔光滑的肌肤时,不禁顿住了。 她瘦了许多。 从前的丰姿绰约如今却已形销骨立,只那一双锐利的眼神看人时,永远是不达眼底的浅笑盈盈,礼貌疏离、凛若冰霜。 秦墨很清楚,要坐上她如今的位置,需要一颗多么强大而孤独的心,又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 然而七年前出国留学的前一夜,秦墨就下定决心,这辈子要对周梦岑三个字不闻不问,将她彻底从心里摘除,哪怕有朝一日,他功成名就成为她要倚靠的那种人,他也绝不会再回头。 可直到真正见到她那一刻,从他没控制住自己在舞池抓住她手腕开始、从他彻夜坐在办公室落地窗前只为第一眼看到她从车上下来开始、从他下意识来到这里看见她病弱的身影开始…… 秦墨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多年的伪装和逃避,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原来,他并非自己认为的那样心如死灰。 有些情感,只是被他刻意尘封着,直至再见到她时,汹涌而出,再难作假,开始蠢蠢欲动。 —— 周梦岑醒来时,已经是两个小时过后。 苏琪和罗奕在秦墨司机的帮助下,在中央公园的一张长椅上,找到正在陪小孩子们玩雪球的符姨。 她果然忘了自己今天要出门做什么,看到那些小孩想起了书颜,就忍不住停下脚步。 周梦岑看着那份关于阿尔茨海默症的检测报告,也终于明白这半年来,她健忘的原因。 “需要告诉符姨吗?”苏琪问。 周梦岑摇了摇头:“她要是知道,不会愿意留在我身边的。” 符姨没有什么亲人,十五岁开始就在温家照顾温雪兰,后来温雪兰嫁给周云亭,符姨便也跟着去了海城,温雪兰生下周家两姐弟,也一直是由她照顾,再后来温雪兰去世,周家历经最艰难的时候,是她守着两个孩子长大,以及后来意外出生的周书颜。 整整五十年,在周家,符姨是如同亲奶奶一般的长辈。 “把机票改到下午吧。” 周梦岑看着在厨房忙活的符姨,低声吩咐罗奕。 她想尽快回国,给符姨最好的治疗。 “说起来今天多亏了paiged的那位秦总,不然这么大的曼哈顿,我们真没有那么快找到符姨,我们要不要跟他亲自道谢?” 苏琪回忆着问,她今天对那位冷漠的秦总有所改观,想着也许借这次机会,合作还有可能的机会。 “不必了。” 周梦岑抬眸看了眼厨房。 醒来时,房间里安静如斯,厨房也干净得没有留下痕迹,就连羊毛毯上她打翻的那杯水,也消失得毫无痕迹。 一切都好似梦境一般虚无。 他来过。 亦或者没来过,好像都不重要了。 周梦岑想起他离开前问的那句话。 七年前未发射出的子弹,直到今日,她扣下扳机,将那场镜花水月的梦,亲自打碎。 第10章 顶峰 翌日回国。 周梦岑下飞机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与昇航集团的裴宴雪在名爵碰了个面,等从名爵出来,刚好下午四点半,学校放学时间。 灵顿外国语学校,海城最贵的私立小学。 此时正是周四放学高峰期,学校路边停满了豪车。 离校园稍远处的路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慕尚,周梦岑正在跟谢淮电话会议谈论,稍抬眉眼,便远远看见一个男人抱着书颜走过来,旁边跟着保姆小蓁。 是盛灏。 周梦岑半眯着眸,目光渐冷。 当年,她以有了身孕且宝宝十分健康为由,跟盛灏低调解除了婚约,然后便去伦敦留学,一年后符姨带着小书颜回国,直至她回来亲自接管公司,才正式公开书颜的身份。 而盛灏,是唯一知道书颜身世的人。 周梦岑原本以为,有了书颜,他应该会跟自己避嫌,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反而还时常借着关心书颜的由头,一步步掺和她的生活。 “反正你跟他也没有可能了,我不介意成为书颜的爸爸。” 周梦岑也没料到,向来玩世不恭的盛灏,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而他父亲盛乾坤,好像对此也没有意见。 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答应,但碍于这些年盛家对周氏集团的“照拂”,即便父亲不在世了,周盛两家也保持着还算和谐的关系。 恰好盛灏的姐姐——盛漪的小孩也在灵顿上学,跟书颜同班,有时候会遇上盛灏过来接外甥,所以书颜跟他也算熟稔。 快到车前,像是注意到她投来的目光,书颜兴奋地挥舞起手。 周梦岑收起冷淡的眸光,浅笑勾唇。 “好,就先到这里,华尔街的ai医疗机构,周一大会前给我三个最终备选方案。” 挂断电话,车门恰好被拉开,书颜一蹦一跳开心上了车。 “妈咪!你终于回来啦!” 因为周梦岑平时很少来学校,周书颜小朋友只觉得今天比被老师表扬还要开心,嘴巴咧到耳根,扑在母亲怀里,给她讲自己今天在学校里有趣的事情。 “妈咪,我们今天排练了舞台剧《拯救大海》,我扮演的海底小纵队英雄,受到老师表扬了。” “书颜真棒。”周梦岑捏了捏女儿的脸颊,却在碰触到她眼尾时,脑中蓦然浮现的,是那张久别重逢的脸。 以前只觉得,书颜长得像她舅舅周槐南,直到这次纽约再见秦墨,才发现她其实完美继承了他的眉眼。 同样的琥珀色瞳孔,就连眼尾微翘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只是可惜,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女儿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周梦岑便心生愧疚地将女儿紧紧拥住,心里头更是一片空寂。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妈咪,你怎么了?”心细的书颜感受到母亲的异样。 因为那力道大得仿佛害怕失去她一样。 周梦岑摇头,掌心抚着她后脑勺,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抬头看向站在车外的盛灏,微微颔首。 “盛叔叔给我买了黑天鹅。”书颜回头看了盛灏一眼,仰头乖巧说道。 盛灏从小蓁手里提过一个黑天鹅蛋糕盒,递了过去。 “谢了。” “客气。” 盛灏望着她,目光有几分直白的深情,又问:“刚下飞机?” 周梦岑点头,将女儿抱到一旁的儿童椅上,与他告别,“回见。” 正要关上车门,盛灏却伸手按住,饶有兴致一笑:“一起喝个下午茶?” 周梦岑:“明日回公司喝也一样。” 盛灏看了周书颜一眼,又对周梦岑笑道:“给个面子。” 周梦岑看着自家女儿怀里的蛋糕,终是不好当着女儿的面拂了别人的好意,只得点了点头。 两辆黑色轿车在附近的一家私密咖啡厅前后停下。 小蓁带着书颜和盛灏的外甥去了阁楼的游乐场玩,盛灏点了一杯冷萃,然后看向对面的周梦岑。 “还是馥芮白?” 周梦岑轻点头。 咖啡上来之前,盛灏问道:“听说你让谢淮去纽约出差了,怎么,那边项目进展不顺利?” “小盛总消息挺灵通。”周梦岑淡然抬眸。 盛灏身子靠在椅背,盯着她像是要洞穿她所有心思:“岑岑,你其实不用对我这样防备。” 周梦岑淡然自若一笑。 “过几天我爸六十大寿,我跟他争取了,如果……我们联姻,圣地的股份可以再转你10%,这样,兰亭地块就由你全权做主。” “你知道不可能……” “我知道,”盛灏迫不及待打断她,“我说的是协议结婚,字面意思。” 周梦岑看着他,一时没有出声。 “岑岑,你应该知道这块地的热度,我爸要让它发挥出最大的价值,他是不可能让步的,但如果你嫁给我,作为盛家儿媳,这块地皮即便是送给你,他也毫无怨言。” 周梦岑皱眉,该说盛灏是太过单纯的蠢,还是明知故意的坏呢? 盛乾坤想要的,不仅仅是她这个儿媳,还有如今周氏集团的半壁江山。 当年,周氏集团被周云清和孙连成两人害得资金链断裂,面临破产风险,危难之际,她的父母又相继去世,是她独自挑起大梁,配合司法清收,查找账目,最终在混乱的资金流向中,发现了周云清和孙连成贷款流向的国外空壳公司,才及时向检察机关申请追加对方洗钱罪名,扣下了正要出国的两人,给父亲平了反。 后来,那些资金依旧没有追回,她和周槐南的信托基金也根本不足以支撑偌大的亏空,所以周梦岑不得不变卖企业家产还清贷款。 潮湿雪夜 第15节 但好在她最终盘活了资产,保留住周氏集团。 那段时日,周氏集团四面楚歌,往日盟友包括他盛家大都是隔岸观火,不肯伸出援手。 她一直撑到后来外公一家还以清白,才终于得以喘口气,重振周氏集团。 也是这个时候,眼见周氏集团稳住,盛乾坤才惺惺作态提出让周盛两家联姻,帮周氏集团恢复往日,条件是兰亭地块作为抵押,以超低价卖给盛世集团旗下的圣地集团,而那时,周梦岑手里也只有最后一块兰亭地块了,那是他们一家人多年的心血。 彼时,周梦岑一介女流,年纪尚轻,要在海城这样一个金融大城市站住脚,别无他选。 因为即便没有盛家,也会有其他人,周梦岑也不想费更多精力去寻找长期合作伙伴,不得已答应。 要不是后来书颜的意外到来,也许如今她早被困在盛家,周家也不复存在。 “岑岑?”盛灏见她不说话,神情有些冷漠,心里不由打鼓。 他知道,周梦岑不是寻常大小姐,不是他能把控得住的女人。 可偏生是他喜欢的人。 “不用,”周梦岑的笑容有些嘲讽,“你应该知道,我讨厌这种交易。” 会让她想起七年前的屈辱。 —— 彼时,纽约,曼哈顿。 得知周梦岑连夜回了中国,george彻底明白这项合作是凉透了,一怒之下,他直接开车飙至秦墨的公寓。 “moore!moore!” 到了门口,george连视频门铃都懒得按,气急败坏拍打着门。 半晌,门开。 后面是一张阴郁至极的脸,眼底猩红,开门一瞬,是扑鼻而来的浓烈酒气。 “fuck!大清早你喝什么酒?”george瞬间忘了自己来时的怒意,只觉惊诧。 毕竟鲜少有人见到这样放纵自我的秦墨。 金融圈关于他的话题,都是这个男人极度自律又冷漠,喜怒更是不形于色,投资虽然从未失败过,可成功时也没见得他有多喜悦,仿佛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更有人暗搓搓调侃他,每天醒来除了银行卡里的天文数字余额,其他好像一无所有,清心寡欲到不像三十岁的男人。 但唯有george知道,他不过是心中有一个放不下又怨恨的女人。 一年到头,唯一能察觉到这个男人的情感变化,便是圣诞节前后几天,他将自己封闭起来,喝点酒发着呆,不理世俗。 只是这次,他的反应似乎更为激烈异常。 客厅里满地都是捏爆的啤酒罐,还有未燃尽的烟头,男人领口半开的白色衬衫皱乱不平,颇有几分颓废性感。 “你一夜没睡?” george着实佩服他的酒量,就这样,都还能脚步沉稳去给他开门,然后淡定无事般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问他过来做什么。 秦墨睨了他一眼,靠在沙发上,仰头捏了捏眉心。 何止是一夜,从知道她来纽约那一天开始,他已经没敢合过眼了,生怕醒来,又是一场黄粱梦。 见他如此冷淡失意,george只得暂时压下心中怒火,毕竟作为合伙人,他是自己公司的招牌,又顾及他这几日心情不佳,只能耐心询问:“你昨天跟那位周总,谈得怎么样?” 捏在眉心的两根修指微微一顿,而后缓缓垂了下来。 秦墨掀眸:“怎么?” 她生了病,他又是喂药又是煲汤,最后还亲自将她喂饱,等烧完全退下才离开。 怎么说,也是尽心尽力了吧。 george看着他一脸不耐烦,只觉欠揍,但还是憋着气挤出一个绅士优雅的微笑:“她回国了。” 秦墨面色一僵。 或者说,是瞳孔刹那失焦,望着前方。 有那么一瞬间,他清醒过来,却又好像依旧沉沦在见到她的那一刻。 她从来都这样,就像冬天的雪花一样,毫无预兆降临,又在夜深人静融化,给他留下的只有那虚无缥缈、看不到摸不着的冷气。 “昨天下午的航班。”george踢开脚边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坐到对面沙发,开始兴师问罪。 “你应该知道,我很看重这次合作,不光是因为合作本身能带来双赢,而且……这是allen介绍给我的。” 周梦岑是allen的好友,george觉得,allen能将自己介绍给她的好友,就足以说明她是决心跟他继续发展下去的,而不是流水的三个月完美情人。 这次恋爱,他是真心的。 哪怕知道allen是西雅图的风,他不一定能留得住。 “allen?”秦墨却好像忽然从梦中惊醒,随后又肯定地说了一声,“对,allen。” 他意味不明笑了两声,随后让george把allen的电话给他。 “你要做什么?”george有些警惕。 身边人都知道,allen曾经对moore穷追不舍三个月,要不是后来跟他有了一夜风流,指不定现在还在觊觎这个男人的美色。 秦墨蹙眉:“合作还想要吗?” george再次压下心中窝火,为了千亿项目,只能不服气地报出了allen的电话。 他猜不透moore的意思,只觉得这男人此刻好像有些疯癫,便试探一问。 “你们昨天吵架了?” “她真的是你那位旧情人?” 秦墨照旧没回答,好像关于那位周总的问题,他总是选择避而不答。 就比如现在,他打通了allen的电话后,直接切入主题:“周梦岑的电话,麻烦告诉我。” 他说的是周梦岑,而不是cenia。 george瞬间确认下来,这位周总,原来真的就是那个伤了他心的女人,顿时报复心起,拉开一罐啤酒,一脸的不甚在意。 “突然觉得,这个合作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相信,现在有人比他更急。 果然,对面男人挂了电话后,目光幽深看向他。 下了逐客令。 “你该走了。” 还没喝两口的george,神色不紧不慢,嘿嘿笑道:“moore,那周氏集团的资料,你还要不要看了?” 秦墨下意识皱了下眉,然后淡然起身。 “哎——你干啥去啊?” “发我邮箱。” —— 彼时,故国正值满城风雪夜。 深冬的寒意将散未散,薄雾空气中弥漫着惬意的寂静。 周梦岑慵懒靠在书房沙发里,黑色衬衫的领口半敞着,右手微垂,捏着红酒杯,目光沉静望着窗外后花园,白雪微飘。 她蓦然想起,三天前纽约那场大雪。 原来是昭示着重逢。 怔了半晌,她勾起唇抬手,刚抿了一口红酒,便听到书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回眸看过去。 书颜趴在门边探出小脑袋,怀里抱着她送的那只星黛露。 “妈咪,我想跟你一起睡。” 周梦岑轻轻放下酒杯,无奈一笑起身:“好,你先去,妈咪马上来。” “yes!” 周书颜开心地哼着小曲儿跑回主卧室,躺在妈妈的大床上打了两个滚,滚进被窝看起了书。 等周梦岑洗完澡出来,看到她抱着一本英语绘本正津津有味看着。 “要妈咪读给你听吗?” 周梦岑掀开被窝,将女儿拥入怀,然而看到书里的画面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 书颜也意识到什么了,小心翼翼解释:“妈咪……这是老师布置的绘本任务……” “挺好的。” 看着女儿眼里的乖巧懂事,周梦岑只觉得心疼。 她极力克制自己想起那张脸,郑重其事地问女儿:“书颜想要一个爸爸吗?” 周书颜瞪大了眼,表情一亮:“爸爸要回来了?” 她一直都知道,妈妈跟爸爸因为性格不合分手了,而爸爸出国后,妈妈才发现有的她,因此爸爸并不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她没有怪任何人,也不怪爸爸。 “妈咪是说,给你找一个爸爸。” 周梦岑深感歉意,目光落在绘本上,正在丛林中奔跑的小老虎贴着老虎爸爸,其乐融融的画面让她觉得愧疚,“这样,我们书颜也可以有爸爸带着一起去旅行了。” “是盛叔叔吗?” 周梦岑微怔:“你想他……当你爸爸?” 有那么一刹那,周梦岑甚至决定,如果书颜喜欢,她可以为了书颜接受盛灏今天提出的联姻。 只要书颜开心。 但书颜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为什么?” “因为妈咪你不喜欢他。”周书颜低下头,小声说道,“而且……盛叔叔也不一定喜欢书颜。” 虽然她难以表述,但至少那种疼爱,跟舅舅对她的疼爱还是区别很大的。 周梦岑心中一瞬了然,盛灏是唯一一个知道书颜亲生父亲是谁的人,他虽然会对书颜好,但也仅仅是那种浮于表面的宠爱,不是真正的喜欢和接纳,纯粹只是想讨好她这个妈妈而已。 潮湿雪夜 第16节 毕竟谁是真心喜欢自己,小孩子心里跟明镜似的。 “不是他。”周梦岑打消女儿的担忧。 “那就等妈咪有了喜欢的人,咱再说吧,”书颜似乎松了口气,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谁说只有爸爸能带我去旅行,妈咪和舅舅也可以呀!” 周梦岑神色一顿。 她想说这辈子,妈咪大概再也不会喜欢上哪个男人了,但看着女儿满怀期待的目光,她终是没有开口。 只是这一刻,周梦岑忽然意识到,槐南说得没错,书颜的过分懂事,正是缺乏父爱的表现。 因为没有父亲,她的世界并不完整。 “好。” 周梦岑捏了捏女儿的脸蛋,还是暗自决定,要给她物色一个完美合适的爸爸。 而这个人的身份,不能是书颜不熟悉的,重要的是,要对书颜真心好,让她有十足的安全感。 正出神时,手机铃声猝响,周梦岑伸手从床头柜拿起一看。 是个陌生的国外号码。 她以为是allen,下意识接通。 “hello?” 电话那边却是一阵寂静绵长的沉默。 周梦岑皱着眉再看了一眼那个号码,确定自己没见过,大概是谁把自己的私人号码泄露了出去,面色有些不悦。 “妈咪,是谁呀?”书颜仰头问。 “骚扰电话。” 周梦岑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回原位,拉过女儿的小身子躺下。 “睡觉吧,明天还要上学。” 然而当灯熄灭,闭上眼的那一刻,脑海突然不受控涌现一张脸来,惊得周梦岑冷不丁睁开眼,看着漆黑的夜,她瞬间方寸大乱! 是他! 第11章 顶峰 没过几日,盛乾坤大寿,宴会设立在盛世集团旗下的乾坤酒店总部。 周梦岑的车子抵达酒店旋转门前时,天空还微微飘着雪花,盛灏撑着伞亲自上前相接。 现场蜂拥而至的媒体记者们,在保安的拦截下依旧不忘高举着摄像机,开始“咔咔”一阵狂拍,生怕漏掉美人下车的第一瞬间。 盛灏亲自拉开车门,一手抵在车顶,一手伸过去扶,极为绅士周到。 然而车里的人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极其自然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下了车,面对左右两边闪个不停的镁光灯也没有丝毫讨好感,不刻意去看、笑、摆,甚至连眼眸都未眨一下,泰然处之径直往前,风度极佳。 如此清冷傲慢的姿态,也令现场的记者热血沸腾,前仆后继追逐着抓拍。 女人身形高挑清瘦,白肤胜雪,虽着一身简雅的黑色羊绒西装,底下是过膝缎面丝锦黑色半裙,手里提着一只黑色hermes包,高傲清冷如雪中玫瑰,抬手撩起蓬松微卷的短发,露出额头发际明显的美人尖,两边一串珍珠耳坠骤然闪现,在雪色映射下更显璀璨靓丽。 这一身知性简约搭配,就是放在最时尚前沿的娱乐圈,也堪称一绝。 周边有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哇!这位周董也太漂亮了,又美又飒!” “当然,你看那小盛总,眼睛都看直了,两人郎才女貌,明日金融财报头条,非他们莫属。” “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喝上周盛两家的喜酒。” “应该快了,听闻盛老爷子今晚有意提亲,也不知真假。” 等苏琪和一名保镖从车内下来,盛灏又看了一眼,追上去问道:“书颜怎么没来?” 周梦岑淡声回:“最近符姨精神不大好,书颜说想留在家陪她。” 盛灏愣了两秒,才略表遗憾:“轩轩还等着呢。” 这一日,高朋满座,满桌山珍海味,好不气派。 周梦岑作为周氏集团董事长,被安排在主桌,与一众叔伯长辈相坐,她年轻单薄,却依旧能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充满世家的教养和礼貌。 “梦岑这些年越发优秀了,周氏集团如今的发展,令我等长辈都望尘莫及,你父亲看到你如今的成就,定然欣慰。”席间,盛乾坤忽然感慨。 有人附和:“是啊,你看我家那几个浑小子,一个个不干正事,偌大的家业还要倚靠我一个老头子,哪像梦岑侄女能干。” 周梦岑微微笑着:“梦岑还要感谢各位叔伯照拂,没有你们,周氏集团也没有如今的成就。” “哪里哪里,这是你凭实力自己坐上来的。” 这话一点不假。 想当年,她用一份对赌协议力挽狂澜,仅用三年时间,就把周氏集团旗下摇摇欲坠的公司都拯救下来,这种气魄非寻常人能比。 而那三年,所有人都等着看周家笑话,认为她一介女流难成大事。 人于尘埃处时,所遇皆是无尽的黑夜和寒冷,充斥了白眼与嘲讽。 而直上青云后,那些白眼与嘲讽,又幻化成甜言蜜语和阿谀奉承。 她成了他们口中传奇的存在,那无法企及的神话,是人人都想要攀的高枝。 “这圣地集团有梦岑在,必定会蒸蒸日上!盛董运气不错,得了个好帮手!” “我看,是盛灏这小子有福气!” “对对!” “盛董,不知什么时候,能喝上小盛总跟周董的喜酒呀?” 觥筹交错间,一桌人几杯酒下肚,充当起了月老。 周梦岑唇角噙着淡笑,目光凉薄喝了两杯酒,偏头看向盛乾坤,果然见他面色喜悦。 “这个好说,当年我为犬子结婚准备的聘礼,如今依旧,再加上圣地集团的股份,就等着梦岑侄女点头了。” 言下之意,他对这门亲事很满意。 当然,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老狐狸算盘打得响亮,看中的不过是她身后的周氏集团,而盛灏作为盛家二子,不用继承盛家家业,但娶她周梦岑,就相当于有了周家半壁江山,如此,以后周家成为盛家的囊中之物,也不是不可。 众人目光都看了过来,等着周梦岑的回答。 周梦岑依旧四两拨千斤,从容浅笑:“承蒙盛叔厚爱,不过梦岑上有事业未成,下有小女年幼,确实不宜谈婚论嫁,这个小盛总也知道的。” 她这是第一次当面驳了盛乾坤的面子,难免会让他难堪,眼看气氛有些尴尬时,一旁有人开口打趣。 “事业未成?梦岑侄女这话,倒让我们这些老辈汗颜。” “是啊,想当年我们在侄女这个年纪,还在工地上摸爬滚打呢。” 这时,坐在盛乾坤旁边一直未开口的华信董事长钟先成,也笑道:“巾帼女英雄,周董是当仁不让,听说你们森罗酒店也参与了这次昇航合作酒店的竞标,那盛董可面临了不小的压力啊。” 一年前,昇航集团太子——新任集团总裁裴宴雪上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除旧革新,包括一直与昇航合作的乾坤酒店也在除旧行列,而作为目前潮流航标的森罗酒店,因为拥有多变的各地特色旅行文化底蕴,和新式的健身spa服务体系,已经成为各地网红打卡地标,且周梦岑与这位总裁私交甚好,所以业内有传言,这次森罗酒店势必会取代盛世的乾坤酒店,成为昇航新的合作伙伴。 为了防止被代替,乾坤虽然力求创新改革,但固定式的全国连锁模式,要彻底改头换貌,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这事自然也成了盛乾坤心头刺,是以,他前段时间才有了要动兰亭地块的念头,为的就是给周梦岑施压。 这次在生日宴上公然提起,也不过是想倚老卖老敲打她几分。 “钟董说笑了,”周梦岑侧眸看过去,一脸淡定自若,“裴总与我确实有过意向洽谈,不过我婉拒了。” “哦?为什么?”开口的是盛乾坤。 不只他,在座的其他集团董事们也都震惊了。 毕竟这段时日,关于森罗酒店要与昇航的合作消息不断,更有报道,周氏集团为此不惜要为三亚那边的酒店迁址。 虽然这事一直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但是空穴不来风,前些日子还有媒体拍到两人在名爵,不像是同学会面,倒更像是谈合作那般正式。 周梦岑抿唇轻笑,回得轻松:“若是别人,森罗酒店自然不会放过和昇航合作的机会,但乾坤酒店是盛叔的产业,不说乾坤几十年的酒店行业实力无人可替,就说盛叔这些年对周家的照顾,尤其是兰亭医院项目,诸位都知道,家父当年有个心愿,就是在东浦区建一座亚洲最大的私立医院,从前我未敢想象,但如今有了盛叔的支持,重启兰亭医院指日可待,我也想在家父祭日之前,完成他的心愿。” 盛乾坤一时语塞,他确实没有反对过周梦岑提出重启兰亭医院项目一事,但当时说的是要她自己凭本事先说服其他股东,如今被她这样断章取义说出来,明则是给他戴高帽子,实则是为了名正言顺接手。 一想到这里,盛乾坤便面色微变,正欲开口,便听桌上其他人纷纷鼓掌。 “梦岑侄女不仅有卓越的商业头脑,这份孝心也是让人动容,你父亲泉下有知,会为你感到骄傲。” “盛董重情重义,周老弟泉下有知,也会感恩你这些年对周家的照顾。” “说起来,东浦区近两年因为文旅发展,经济确实不错,作为海城新城,未来十年必然繁花似锦,四通八达,建一座亚洲最大的私立医院是非常不错的规划。” “看来今日盛董大寿,梦岑是准备了两份大礼哈,可喜可贺。” “还请盛叔笑纳。”周梦岑端起酒杯,对着盛乾坤空了杯,目光真切。 也只有如今身份地位的周梦岑,才能如此大言不惭,毫无畏惧。 眼看她谈笑自如的表情,盛乾坤差点气得心梗。 他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片子会直接在生日宴上给自己下套,但事已成定局,他只能笑着老脸收下,“梦岑侄女有心了。” 气氛渐渐凝固起来,但联姻的话题,也就此被打住。 盛乾坤无心再提起,周梦岑乐得清闲,早早借了女儿在家的借口退了场。 等盛灏过来,看着父亲那张已经气绿却还要堆着笑的脸,也差点没绷住。 好一招一箭双雕,周梦岑对付起他老子,是丝毫不手软啊! —— 但其实,森罗酒店这步棋,周梦岑下了许久,她原本就没想过要和昇航集团合作,跟裴宴雪的洽谈不过是做给盛乾坤看的烟雾弹,让他集中精力在自家酒店上,放下她处心积虑要筹备了许久的文旅城项目。 只是没想到,十天后的竞标现场,最终还是出现了变故。 森罗酒店退出竞选,原本独占鳌头的乾坤酒店,却也名落孙山,竟然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酒店中标了。 周梦岑知道这个消息时,也是小小惊讶了一番,恰逢裴宴雪打来电话。 “周董,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这家归来酒店,突然有神秘人斥巨资投资,不说他们离机场和市中心折中距离的完美,就说他们新上来的高科技方案,从无人驾驶车接送到无人机配送等各种服务,就让我觉得眼前一亮……” 潮湿雪夜 第17节 周梦岑挑眉:“听起来,确实很符合裴总想要的新意。” “那盛董那边,会不会因为落选而迁怒你?”裴宴雪本就不打算跟乾坤继续合作,虽然没有森罗酒店,但这个归来貌似更不错。 周梦岑勾唇笑了笑:“那倒未必,盛老爷最是爱面子的人,打碎了牙也只会往肚子里吞,他在自己生日宴上当众允诺我启动兰亭医院,我也让媒体早早放了消息出去,如今东浦区对这个医院项目,可是翘首以待,盛世集团的股票也涨了不少,他只会感谢我。” “周董这招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不费一兵一卒,果真是令人佩服。” “裴总也不错,踢走了趴在你身上吸血的老顽固,又获得流量,一举两得。” 挂了电话,苏琪又进来报告。 “周总,paiged那边这两天一直在联系我们,谢总确定了三家符合条件的人工智能公司,不过相关软件的技术,与paiged相比还是相差甚远,您看我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不用。”周梦岑果断拒绝,她决定,不再与秦墨产生瓜葛,“光华那边怎么说?” “光华实验室的许总邀请您明天下午去北市参观实验室,我们明早十点开完会后,十一点的航班飞北市。” “行。”周梦岑点头,低头继续工作。 翌日,北市光华科技实验室参观日。 周梦岑换上一身白色实验服,在许嘉禾的带领下,参观了实验室最新进展,虽然大有进步,不过与那日在paiged的ai体验馆作对比,还是略有差距,她不禁眉头稍紧。 许嘉禾是周梦岑在留学时物色到的顶尖复合型人才,她作为牛津大学计算机博士,拥有计算机和mba双硕士学位,年纪虽不大,又是个姑娘,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前两年许嘉禾组建了一支科研队伍,专门研究人工智能医疗领域,找了周梦岑投资,周梦岑当时为了周氏集团周转,手里其实没有多少现金流,最后还是押了别墅给她凑足五千万,直到后来周氏集团挺过艰难岁月后,她又陆续投入不少资金。 如今,许嘉禾带领的光华团队夜以继日研究人工智能,实验室成员也都是万里挑一的清大高材生,研究成果还算不赖,虽然比起已经拥有完整的软硬件技术的paiged,尚还有些差距,但这套算法在国内已经是遥遥领先了,而这两年,实验室重点专注于人机语音交互核心技术研究,这是很多ai公司想要涉足的领域。[1] “周总,要非常感谢您的支持,前段时间我跟您提过的,计划跟企业合作,共建人工智能联合实验室,谢总很快就给我联系了一些国外公司,他们都非常有实力,如果能给我们提供硬件技术,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光华实验室的人工智能系统就能投入市场应用了。” “能达到预期效果就好,选择哪家公司,你自己来决定。” 对于许嘉禾,周梦岑是绝对信任的。 早些年,她跟父亲就看重人工智能终有一日会成为最火热的领域,所以也在这方面留了心,才会在许嘉禾急需帮助时,毫不犹豫花费大量资金投资这个光华实验室,虽然至今还没有产生太大收益,但足以让她看到希望,未来在人工智能医疗领域,她起码不会像这次paiged一样,被人掐着脖子前行。 只有拥有一支强大的ai医疗自主研发团队,她才能彻底打开ai医疗市场,不再依赖任何人。 “其实,我有更合适的合作对象,我留学时一个交情不错的师兄,他之前是国外顶尖ai智能医疗公司的研发人之一,最近他们公司在国内设立了代理公司,他作为技术顾问也跟了回来。” 许嘉禾穿着白色实验服,五官清丽端正,扎着高马尾,看向周梦岑时,有些察言观色打量,却是不卑不亢的感觉。 周梦岑微忖:“你说的是……” 许嘉禾:“paiged公司。” 周梦岑轻笑了一声,有些意外。 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paiged。 不过她也没有立即否决,而是点头示意许嘉禾继续说。 许嘉禾引着她出了实验室,边走边说:“我知道,谢总跟我说了,您前段时间去纽约,拒绝了paiged投出的橄榄枝,虽然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我相信,您在大是大非面前,不会拘泥于个人情绪。” 周梦岑一瞬不瞬凝着她,目光有些转变,不再冷淡。 “我从各方面都对比考虑过,不论是投入资金还是技术交流、售后服务,paiged都是最完美的选择,而且他们目前也想打入中国市场,对我们实验室的机器翻译领域非常感兴趣,我跟这个师兄很熟,对他们企业团队的科研风格、主要强项、兴趣点都比较了解,要知道,能够良好沟通才是合作的前提,而这次合作,是光华实验室与paiged合作,与周氏集团无关。” 周梦岑眸光一亮,惊讶于她竟然懂自己的心思。 “这件事情,你全权决定。” “我知道,您需要的,是结果。”许嘉禾笑了笑。 周梦岑亦是抿唇轻笑,这一趟算是没白来,“合作你可以随时开始,需要资金周转,就跟谢淮申请。” 到了办公室,她脱下白色实验服,未等苏琪上前,许嘉禾笑着接过,“年后我会亲自去海城拜访。” 周梦岑怔了两秒:“他们代理公司设在哪?” “就在仁浦区。” 周梦岑没成想离周氏集团这么近,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可转念又想,他定然不会回来,更别说来海城。 经历了纽约那场不愉快的重逢,他大概不愿再见到她。 —— 翌日清晨,从北市回海城,周梦岑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在头等舱浅睡了一会儿,下飞机便钻进车子。 她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会面,为了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便在车上小憩了一下,等快到达目的地时,allen的电话忽然打了进来。 “cenia!有件事情,我必须跟你说一下。” 出乎意料,allen这个电话时隔一个多月才打过来。 从纽约回来后没多久,她给allen留了言,说与paiged公司的合作未必顺利,原本以为allen会多问,但结果收到的只是一句“没关系,我跟george也打算分手了。” 算了算日子,刚好过了三个月。 随后allen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说是去瑞士旅行,治愈失恋的痛苦。 周梦岑当时还感慨了一句,把寻找艳遇旅行说得那么漂亮的女人,除了这位allen小姐,也没有别人了。 如今突然收到电话,周梦岑八风不动,浅笑打趣。 “这次又是哪国的艳遇?” “……先不说这个,这次是跟你有关。” 周梦岑嗯了一声,表示洗耳恭听,同时又看了前面后视镜一眼。 坐在副驾驶的苏琪收到她的目光,连忙放下挡板,隔绝前后排。 电话那端,allen清了清嗓子,徐徐道来:“在此之前,我想先知道,你跟moore是什么关系。” 周梦岑眯了眯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的新欢,是他?” allen惊呼了一声:“我倒是想呀,但关键这么多年,我连他一根手指都没碰到!” 周梦岑食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深呼了一口气:“所以?” 她对这位好友时不时的惊喜,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刚刚那一刹那,不可否认心跳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忘记了。 周梦岑不敢想象,如果allen真的追到了秦墨,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位好友,哪怕知道,她的恋爱期永远不会超过三个月。 “亲爱的,你先说你们的关系,我才知道这些事情,是否有权利让你知道。”allen先卖了个关子。 周梦岑偏头看了眼手表。 “我还有三分钟时间,你不说也行,等我打完高尔夫球回来……” “不!我今晚会彻夜无眠的。” “两分钟。” “cenia!”allen在电话里抓马地惊叫了一声。 周梦岑皱着眉将手机拿远了些,抿唇低笑:“一……” “他回中国了!” “一周前!” 第12章 顶峰 雪停的海城有些宁静, 繁华的街道仿佛没有了往日的喧嚣拥挤,行驶在道路上的车子光亮无尘,仿佛这个世间都变得澄澈了几分。 周梦岑靠在车后座, 难得欣赏了一番美景。 冬日暖阳, 轻纱白雾三寸光,不输纽约一丈雪。 华信的董事长酷爱打高尔夫球, 哪怕雪还未融化,但这是今年冬日里最后一个暖阳天了, 周梦岑应邀前往。 天气是冷了些,户外穿的羽绒也厚实,不过钟先成常年户外锻炼,这点寒冷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雪地里打高尔夫球, 反而最具有挑战性了。 几杆下来,全身热乎, 他心满意足, 面对最后一球, 转身看向身后站着的周梦岑, 面色亲和。 “小梦,来试试。” 周梦岑也没有拘束,将身上黑色的貂绒大衣脱下, 露出里面白色的休闲运动装, 上前轻松完成了一杆。 “漂亮!不愧是你父亲亲自教出来的。”钟先成有感而慨。 华信集团是海城金融央企, 钟先成作为最新任命的董事长,地位更是非同凡响, 五十六岁,中央候补委员, 享正部级待遇,人人见了都要起三分敬畏,周梦岑却与他极其亲近。 当年她父亲周云亭创办周氏集团,第一笔银行贷款资金就是来自钟先成的帮助,两人交情匪浅,时常相约来这里打高尔夫,周梦岑幼时跟在父亲身后,也学得有模有样。 周家出事时,钟先成早已被调往北市任命行长,直到去年才被调回海城,中间虽然隔了数年未见,但周梦岑一直视他如长辈,敬重有加,不是盛乾坤那种表面利益关系。 “前些日子,盛乾坤亲自过来拜访我,听他的意思,对你空手套白狼这一事,耿耿于怀。”钟先成双手扶在高尔夫杆上,笑看着她。 周梦岑看了眼高尔夫球落地的方向,语气淡然:“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 若是别的项目,她花点钱和时间或许可以拿下。 但众所周知兰亭医院是她的弱点,盛乾坤不开价熬着她,她又迫不及待想完成父母的心愿,就只能使点手段了,虽算不得光彩,但那又如何? 她周梦岑不是圣洁的白莲花,沾点泥而已。 得亏当年父亲没有完全公布东浦区所有战略项目,不然如今可不只是拿回一个兰亭医院那么简单,青禾文旅城也会落入别人手中。 钟先成看着眼前淡漠的小姑娘,颇有几分感慨:“你跟你父亲不一样,他习惯把每一个有恩惠于他的人当亲兄弟,殊不知这是生意场上最忌讳的事情,你倒是明白,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这个道理。” 周梦岑:“我就当钟叔是在夸我了。” 钟先成:“当然是夸,周氏集团能翻身走到如今地位,恰恰说明,你比你父亲更厉害。” 周梦岑淡淡一笑:“钟叔说笑了,若我父亲还在,周氏集团也不会这样如履薄冰。” 只因她是女人,在海城背后没有强大的家族势力依靠,这条路就走得比寻常人艰难许多,她至今记得那些人的目光,施舍中带着几分轻蔑。 “周家没有你父亲恐难支撑,与其四处求人,不如找个男人嫁了,日后有夫家给你撑腰,何愁融不到资?” “梦岑侄女还是回北市去吧,有你外祖父家庇靠,你们周家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那些冰冷刺骨的话,周梦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知道。”钟先成沉默了两秒,似在缅怀,而后转过脸去看她,感慨道:“若云亭还在,你会是世上最幸福的集团大小姐。” 潮湿雪夜 第18节 她二十八的年纪,正是寻常女孩子最自然成熟的流金岁月,眼底只堆砌了人生阅历,透着凉薄与沉静,看似彬彬有礼,眉眼间却是淡淡的疏离,有一种站在顶端的倦怠厌世感,全然不是小时候那个,被当作接班人培养,受尽了父母家族的宠爱,没有束缚和管教、人生规划全凭喜好的,周氏集团掌上明珠。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她母亲,一个才华横溢却温婉柔弱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脸上永远是温柔的笑意。 只是红颜薄命,上天对她未免太过残忍,给了她满腹才华,却没有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去实现远大梦想。 周梦岑勾了勾唇,笑容有些淡薄。 她怎么都没想到,有一天要独自一人撑起家族,没想到,父亲会那样草草结束自己的一生。 当初母亲心脏病手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他都没有那样脆弱过,用高大的身躯守护在母亲身边,给了她一个完美的家,哪怕后来她心脏病痊愈又患上渐冻症,只有五年寿命,父亲都没有对命运低过头,他一生都在致力于如何留住母亲,不惜一切代价。 当渐冻症科研团队传来新药物成效的那一刻,父亲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母亲在庭院转着圈,随即又独自一人在书房偷偷落泪,那是任何财富、权利和成功都比拟不了的。 只是没想到,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母亲没有等来她的特效药,等来的是父亲自杀的消息。 周梦岑从前不懂,现在才明白,父亲和母亲,才是彼此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但如今,他们都走了,只有她和槐南两人。 钟先成收了球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如今你跟槐南都事业有成,而且槐南要订婚了,你也有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儿,九泉之下,他们也可安心了。” 周梦岑浅笑着点头。 钟先成:“只是可惜了盛灏那孩子。” 周梦岑知道他的意思,沉眸解释:“不管他姓不姓盛,我跟他都没有可能的。” 钟先成叹息:“也是……哎,你爸要知道他的掌上明珠如今还孤身一人,恐怕要急得焦头烂额!怎么,还念着之前那小子,所以没有看上别的人?” 若是别人关心起她的婚姻感情,周梦岑多半是要打圆场忽悠过去,但面对钟先成,她难得说出心声。 “倒也不是,我正在物色中。” “哦?说说你的要求,钟叔给你参考参考。”钟先成顿时来了兴趣,想当一回月老。 周梦岑浅笑着认真列举:“门当户对家世清白,有自己事业无不良嗜好,当然,最主要是对小孩温柔有耐心,文能教她提笔安天下,武能带她骑马定乾坤。” 钟先成有些哭笑不得:“你呀你!敢情不是找另一半,是给书颜找爸爸?” 这不妥妥的她父亲周云亭模板嘛! 不过想来,以后周家一半的产业要交个那个女娃娃手里,她自然不会让自己女儿只做温室里的一朵玫瑰。 周梦岑抿唇轻笑:“要劳烦钟叔了。” “钟叔必定会亲力亲为去考察。” 周梦岑笑了笑,话题就此打住,今日之约也差不多该走了。 但看钟先成的神色,并未打算离开。 “钟叔还有客人?” 钟先成看了眼手表:“是约了一个重要的客人,还有半小时。” “那梦岑就先走一步了,正好晚点还有个会议。” 今天过来打球已经是十分保密的事情了,周梦岑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也行,此人刚来海城,我也摸不透他的性子,不好贸然介绍你们认识,反正下周二的青年企业家峰会,你们会见上。” 周梦岑不由好奇:“钟叔从哪儿引进来的人才?” 钟先成呵呵笑道:“一名国外回来的投资商,不过还在洽谈中,如果他愿意融资文旅城,我们能更迅速完美竣工,届时,还要靠你们周氏集团多多费心,与他齐心协力。” 海城市政府欲将东浦区青禾镇打造成一个世界级的文旅城市,近年来正加大力度推动建设的当地居住环境,除了本土古镇文化和历史建筑,还包括主题乐园、商业中心、度假山庄、星级酒店以及国际康养中心,年度投资总额两千亿,包含三部分投资商,其中华信集团联合政府出资八百亿,周氏集团出资七百亿,剩余五百亿还在对外招商中。 作为参与建设之一的周氏集团,自然欢迎更多投资商加入这场建设队伍来。 “一定。” 事关商业机密,周梦岑也没有多问,便先行离开了。 穿上貂绒外衣,高尔夫接驳车早已在一旁候着,苏琪把接下来两天的日程给她看,周梦岑低头查看,不远处一辆球车正缓缓驶向她们来时方向。 等周梦岑抬头时,无意瞥了一眼,只瞥到男人高高的后脑勺,一顶黑色球帽,不掩矜贵气质。 “那应该就是钟董的客人吧。”苏琪手扶在方向盘,也不忘抬头去看。 国外回来的投资商…… 周梦岑忽然想起钟董这句话,再回过头去看时,已经连车身背影都看不见。 她让苏琪把那部私人手机拿过来,翻开找到那天晚上的陌生电话,看着上面的时间点,有些失神。 越洋打进来的陌生电话。 在听到书颜的声音后,又立马挂掉了。 他都要结婚了,三更半夜给她打电话做什么呢? “你回国那天,moore跟我要了你的私人号码。” “昨天george来找我,我才知道,他已经回中国大半个月了!” allen的话犹如在耳,周梦岑只觉心情复杂。 偏偏在这个点,他突然回国,很难不令她多想。 可即便是回国,他也不一定会来海城吧。 毕竟,他不是海城人,当年也没那么喜欢她。 周梦岑越想越觉烦闷,她自认能把繁琐的项目处理得游刃有余,却对埋藏心底的情感束手无策。 最终只能选择逃避。 —— 周二下午,第十届全国青年企业家峰会在海城正式启动,由市政府牵头、华信集团承办。 周梦岑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峰会,这次会议的主题宗旨,是给青年企业家传经送宝,鼓励他们大胆创业,同时提供他们更多成长机会,不过今年她要作为海城优秀企业家上台致辞,难免要隆重一点。 但苏琪知道,再怎么隆重,老板也不喜欢花里胡哨的衣裙,更何况今年冬天尤其冷,会场那边不比公司开足暖气,白色真丝衬衫外面,只能往厚一点的丝绒西装套装选。 最后在搭配上,她又费神衡量了一下。 这样正式的场合,珠宝应该尽量简约,可全黑色的丝绒西装如果没有珠宝胸针点缀,会显得太空洞。 她站在近百平的衣帽间里,大着头挑挑选选。 周梦岑却忽然想起什么,上前拉开其中一层,抽出一个深红色的木匣盒,递给苏琪。 “就它吧。” 苏琪诧异打开,在看到匣盒里面的宝贝后,恍然大悟,明白了老板的用意。 那是一枚意大利贝雕白山茶花胸针,通体由珍珠母贝雕刻而成,掌心大小十分饱满,圣洁而立体,每个角度看去都散发着一层珍珠的珠光,层层叠叠的花瓣更是栩栩如生,周边还镶了一圈钻石点缀,底部山茶花枝叶是复古的黑金质地,光泽贵气,浑然天成,与周梦岑的冷艳气质很是搭配。 这枚胸针是周梦岑十八岁那年,父亲周云亭送给她的成人礼。 完全绽放的牛西奥美玉,纯洁高雅。 “我的女儿,才不是娇滴滴的玫瑰,她是傲然枝头的山茶花,高洁又顽强。” 七年前,为祭奠父母,周梦岑戴了三年的孝,每每重要场合,她都会佩戴这枚白色山茶花胸针出席,就像是父亲和母亲陪在她身边一样。 “还是梦岑姐眼光好,这个很有纪念意义。” 周梦岑眼底笑意浅浅,将胸针拿了出来,由苏琪帮自己佩戴好,而后手指轻轻抚摸着那花瓣的纹路,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父母若能看到今时今日站在台上的她,一定会很欣慰。 苏琪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老板几眼,除了惊艳,更多的是心疼。 绝美的五官,唇色寡淡,仿佛和这个人一样凉薄孤单。 明明只比她大三岁,已是人人歆羡的荣华富贵,家世美貌、财富地位,应有尽有,却又从骨子里散发着无人能懂的孤独破碎感。 她见过她在被众星拱月时,落寞低垂的眼眸里散发着无限孤独。 她见过她在身边人举杯同庆时,转身向天地敬一杯酒的遗憾。 她见过她于深夜一人走过浦中大桥,望向桥头两岸灯火时的迷茫。 这或许就是人生意难平吧,富家千金终于手握至高无上的权杖,可回首这一路的孤独与寂寞,又有谁能倾诉。 黑色轿车一路开向会议中心——中华艺术宫,周梦岑在车上临时看了两眼稿子,一目十行,却是过目不忘。 看完后,她将稿子递给苏琪:“这次与会的企业有哪些?” 苏琪报了几家大企名字,除却海城周氏集团、华宁集团、中晟集团和几个北广深百强大企,其余的皆是一些新兴企业。 周梦岑颔首,望向窗外,忽觉眉心跳得厉害。 她能预感到,今天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或是惊喜,或是惊吓。 宽敞会场一如既往的热闹,周梦岑身后跟着一名秘书、三名保镖进入议会厅,市长亲自过来迎接,在镁光灯的闪烁下,两人握手慰问,一阵嘘寒问暖过后,她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走过vip通道。 “欢迎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梦岑周女士!” 如雷掌声瞬间盖过了主持人的欢迎词,万众瞩目中,女人姿态优雅,微笑着走向大厅前排中间位置,气度不凡的步伐瞬间吸引了会议室里所有的摄像机镜头,场面堪比当红顶流明星出场。 她没有浓妆艳抹、没有大红唇和烟熏妆,只凭借浑身散发的女强人气场和坚定无比的目光,行走在众人目光中,如同胸前纯白似雪的山茶花,璀璨夺目、美得出彩。 一镜到底的画面里,女人优雅落座,与身边人点头打招呼,随即掀眸望向前方,目光清冷,甚至有种蔑视众生的感觉,带着几分不屑和傲慢,但不可否认,她眼都未眨地撩起头发捋至耳后的那一幕,实在是贵气冷艳到令人发指。 这妥妥的又一金融日报头条! 或许就连周梦岑自己都不知道,其实不止金融圈,她在互联网也有一席之地——高贵神秘的女总裁,每一次出场都惊艳绝伦,令无数粉丝追捧,热度堪比当红顶流。 周梦岑已经习惯了这些镜头一窝蜂往自己身上照,闪光灯照着她的脸越发白皙透亮,她睫毛都未曾颤动过一下,好不容易等下一个入场者进来,大部分镜头移走,她这才抬眸瞥了过去,却在听到主持人报名字时猛然一僵,瞳孔微缩。 “欢迎融梦资本创始人,秦墨秦先生!” 前方走来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俊逸,一身熨烫整齐的黑色西装,显得肩宽腰细腿修长,价值不菲的西装袖口,别着一对精致的玉石袖扣。 他步子不紧不慢,甚至有几分从容冷冽,直奔她的方向而来,在满室明亮灯光的加持下,男人浑身散发着几分难言的禁欲感 四目隔空相对时,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止,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彼此,眼中充满了探究。 周梦岑料想过两人终会再见面,但没想过,是在此时此刻。 像是离别多年的恋人顶峰相见,他的座位就在她旁边,桌上放着的铭牌,红底黑字写着他的名字——秦墨。 刚刚过来时竟然没有留意到。 潮湿雪夜 第19节 怔然间,秦墨已经挨着她坐下,英俊的脸庞与她咫尺距离,在镁光灯不停闪烁中定格。 他偏头看向她时,目光是寻常的淡漠自然,却不容忽视。 “周总,好久不见。” —— 要如何形容这兵荒马乱的午后,虽然是早有预谋的重逢,可两人位置如此之近,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会议室里灯光明亮耀眼,她就坐在自己左手边,坐姿端正却又透着一股天性自然,安静得仿佛博物馆里沉默的雕塑,连头发丝都稳如无风,看着来来往往的青年们慷慨激昂,不笑时神情有些威严和孤凉,只有气氛到时,旁人侧耳与她交谈,她才会跟着微笑抬手,鼓掌。 目光却直直盯着台上,偶尔低垂两秒,也淡漠得很。 这架势,倒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撞上他的目光。 秦墨勾着唇,目光漫不经心,余光却全在周梦岑身上,浓密蓬松的乌发遮挡了她大半的白皙侧颜,依稀可见墨画般的眉眼、鼻梁,笔笔立体如远山岱峰,装扮不浓艳,却端庄大气靓过旧香港电影的女明星,唇红的颜色淡若樱花,比年少时的冷艳红唇更有魅力。 高冷、蔑视,与生俱来的霸气。 亦是他熟悉的孤独感。 早在纽约重逢的第一眼,秦墨就意识到,她不再是大学时那个会将他半路拦下,郑重询问他,可不可以教她如何爱一个人,言语虽然大胆直白,眼神却单纯自然的大小姐了。 她解释,是因为他在辩论赛后指明了她的弱点,所以他要负这个责,直到她学会为止。 他问,怎么负责? 她说:言传身教。 有点霸道的可爱。 更霸道的是再次碰面,她直接表示,秦学长,要不我们交往吧。 秦墨记得,第一次他沉默地拒绝了她。 并非不喜欢。 相反,在听到她的告白时,他的世界寂静得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只是这份告白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他还没有做好要表明自己心意的准备,就被她捷足先登。 他一次次婉拒,却又一次次纵容她的靠近,像是冰雪奋不顾身靠近炽热的篝火,被她一点一点融化,露出原本温柔的模样。 他教会了她如何去爱一个人,自己却也深陷其中,无法再伪装。 秦墨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那晚缱绻缠绵的雪夜,少年打翻了醋坛,积压许久的占有欲爆发,恰逢心爱的女孩醉意微醺,搂着他索吻,威逼利诱他,合格的老师要完成教学的最后一步。 实践出真理。 他试图克制,但终究抵不过寒冬腊月里,心上人的温香软玉。 两人水到渠成,哪怕没法来得及做安全措施,她还哄着他明天再去买药,两人都是第一次,试了许久才磨合默契。 继而孜孜不倦,上下求索。 公寓的灯一直亮到天色清明,她才沉沉睡去。 他记挂着安全措施一事,连眼皮都没有合过,俯身亲了亲心上人的眉心、脸颊,然后顶着鹅毛大雪去找药店。 因为大雪冰封没有计程车,他徒步走了三条街,在药店门口等待营业时间的到来,夹雪的寒风没有刺痛他的脸庞,他笔挺冷傲的躯体里,盛满了少女的柔软芳香,足以抵御一切风寒。 最后在店员打量的目光下,买到了伤害最小的药。 可即便是伤害最小的药,秦墨也负罪感满满,懊悔自己太过冲动,有趁人之危之嫌。 他怀里揣了一只她最爱的烤全鸭,和一袋热乎乎的酥饼,提着一杯滚烫的奶茶,迫不及待往公寓跑,想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告诉她,他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什么爱情老师,对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发自肺腑。 他只是她众多爱慕者中的一个,很荣幸被选中。 然而等他满怀欣喜回到公寓时,只看到凌乱的床,不见她的踪影,电话忙碌,学校联系不到人。 他在公寓等了三天,最后等来了另一个男人。 秦墨承认自己得到她的方式并不光彩,可他是真心实意奉献出自己整个灵魂的,周梦岑却把这段感情当作一场交易,她教他跳舞,他教她恋爱。 她有青梅竹马的联姻对象,而他只是可以随意抛弃的物品。 清高自傲如他,又怎会继续捧着一颗真心去任她践踏,所以当她发来分手短信时,他也只是简单地回一句,随你。 如她所想,如她所愿。 一场男欢女爱的交易,又何必苛责对方是否交出真心。 只是时隔七年,在她面前,重新审判当年事,秦墨又觉得不甘与愤怒。 那段过往困住了他七年,却也只困住了他。 耳边骤然回响起她的名字,不是思念时产生的幻觉,来自会议厅四面八方的音响,秦墨抬头看向身边人,才发觉她不知何时也陷入怔然中,目光微垂,不知道在看什么、想什么,也没听到台上主持人的相邀。 “接下来,有请我们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梦岑女士为大家分享创业经验,欢迎!” 这是周梦岑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失了神,像是被人剥夺了灵魂,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然闯入她的视线,在桌前轻轻敲了敲,看似无意,力道声响却刚刚好。 周梦岑眼睫颤了颤,猛然回过神,几乎是肌肉记忆反射,起身,微笑着点头,然后优雅上台。 一气呵成,毫无慌乱痕迹。 她的演讲更是堪称一绝,脱稿发言,自信从容,内容又不乏味枯燥,温柔而又充满力量的声音,与当年在辩论赛上据理力争的少女不一样,岁月沉淀了她的心性和情感,让她在一众青年企业家中,像狄安娜女神一样闪闪发光。 秦墨端坐在台下,身子微微后倾,双手交握放在交叠的膝盖上,正大光明望向发言台。 锐利沉冷的目光从头发丝开始,不放过她的一丝微表情,偶尔的视线相撞,她的一刹微顿与故作淡然的闪躲,都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却像是在怕他。 怕他什么?报复她当年甩了他的事情么?还是怕他毁了她的姻缘? 秦墨不想否认,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哪怕明知她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第13章 顶峰 从台上走下来时, 面对那道炙热的目光,周梦岑的怔愣转瞬即逝。 刚坐回座位,便听到主持人邀请秦墨上台, 她仰头, 唇角微抿望着他,双手跟着大众漫不经心鼓起掌。 比起在纽约那次阔别许久的乍然重逢, 她这次可谓从容不迫,哪怕在这个极为正式的公共场合, 有无数个镜头在捕捉他们的一言一行,她也泰然处之与他对视,目光说不上有多冷漠,一如既往的礼貌疏离,仿佛两人当真毫不相干。 当年她追他的事情, 知道的人不多,因为周梦岑住的校外公寓, 就算后来两人正式交往, 约会的地点除了那间公寓, 便是图书馆, 所以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几乎没有。 除了盛灏。 但他肯定不会主动去曝光这件事情,包括书颜的身世。 这次会议的重点戏,是秦墨作为市政府大力引进的投资者, 他创立的融梦资本, 总部于年后落户到海城, 这将成为亚洲最大的私募股权基金,不仅为海城产业带来飞速发展, 也让一众青年企业充满希望,而他第一个要投资的项目, 便是目前十分火热的ip——青禾文旅城。 文旅城虽然火热,但失败的比比皆是。 周梦岑看着台上的人,若有所思,想起了一些往事,心中不由猜测他来这里的目的。 男人西装革履,面容俊朗又清隽,往那高处一站,雅致端方得让人移不开眼,而他身上更为传神的,是这些年他在华尔街创造的一个个商业神话,引得年轻创业者们争相提问,将紧张的会议生生开成了粉丝见面会。 “秦先生,媒体说您是零元创业,那么请问您第一笔资金是如何筹到的?” 秦墨微躬下身,凑近话筒,淡然一笑,气度雍容:“是我的导师willian教授提供的,他给我提供三千万美金,若是赚了,收益五五分,若是亏了,我给他免费打工,终生合同。” “那您就不怕血亏无本吗?” “怕什么?当时我身无分文,没有什么输不起的,不就是一张卖身契么,能给导师打一辈子工,也好过从未开始。” 他的风趣幽默,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眼里却满是敬佩。 毕竟在场人谁不明白,那位华尔街投行大佬不赞助别人,只赞助他,还不是因为他秦墨有这三千万的投资价值。 后续秦墨又被问了一些问题,直至会议接近尾声,几位优秀青年企业家被邀请上台合影。 钟董先成作为承办方,亲自介绍秦墨给他们互相认识,也算是为海城本土产业牵线了。 “文旅城的项目,还要靠诸位多多合作了。” 轮到周梦岑时,她已经恢复了清醒理智的状态,与其他人一样,大方优雅伸出手,心中也早已打好草稿,微微浅笑客套了两句:“感谢秦先生选择来海城发展,期待合作。” 秦墨抬手握住她纤细冰凉的长指,目光复杂而若有所思。 “还请周总多多关照,上次在纽约,没来得及好好招待,还请海涵。” 他嘴角噙着儒雅的笑容,捏着她指尖却微微用了些力道,周梦岑不由得眉头微皱。 她刚刚说的那些场面话,不过是想表明自己与他不熟的态度,偏他要将两人在纽约的事情道出来,惹得一旁的钟先成不免好奇地凑了过来。 “秦先生和周总认识?” 秦墨笑道:“周总一个月前去纽约做考察,恰好我司是考察对象之一,最后虽然没有达成合作,但也算是故人了,周总觉得,我说得对么?” “……秦先生所言极是。”周梦岑第一次体会到自己皮笑肉不笑是什么感觉。 钟先成知道周梦岑一个月前亲自去纽约,就是为了兰亭医院的项目,听秦墨的意思,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便想给两人牵线。 “既然是故人,那等会儿我做东小酌一杯,为秦先生接风洗尘,秦先生看是否方便?” 秦墨:“那秦某,却之不恭了。” —— 巧合的是,钟先成这次饭局选择的地点,恰好是周梦岑与朋友合开的会所——名爵。 进包厢前,他还意味深长拍了拍周梦岑的肩。 周梦岑不由得苦笑,钟先成这次饭局完全是为她而组的。 果然,人刚到齐坐下,没吃两口菜,钟先成便接了一个“重要”的电话,不得不提前先走。 “真不巧,公司有个事情我得马上过去处理一下,正好,你们年轻人敞开聊,不用顾及我一个老头子,”说罢,又看向周梦岑,语重心长吩咐:“周总,今天你作为东道主,务必好好招待秦先生,我先走一步。” 周梦岑看着手机里书颜刚发来的信息,原本也想要早早离开的计划落空了,只能无奈点了下头。 在场除了华宁集团总裁温庭深是小她两岁的表弟,其他人也都有生意上大多有牵扯,谈笑之间,难免杯酒往来。 “你是不是要去接书颜?”温庭深坐在她左手边,看她时不时盯着手表,便低声询问。 今晚这局虽是以钟董的名义组的,但他看得出来,其实是钟董为周氏集团和融梦资本牵线。 潮湿雪夜 第20节 温庭深对这位突然杀出来的秦总不太了解,只是不想周梦岑在酒局上吃亏,哪怕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没有人可以轻视。 周梦岑笑着摇了摇头,总不能拂了钟先成的面子。 正想着,忽然觉得一道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她抬眸,便见对面秦墨眸色沉沉,沉默不语看着她。 想到钟先成的话,她便勾了勾唇角,端起一旁的酒杯:“今晚既然是给秦先生接风洗尘的,我们就先敬秦先生一杯吧。” “对对对,敬秦先生一杯。”其他人笑着附和。 秦墨兴致乏乏端起酒杯,掀眸看了一眼周梦岑,以及一旁和她谈笑风生的男人。 周梦岑酒量不差,几杯下肚,依旧神情自若,笑意盈盈举起酒杯,就要一仰而尽。 温庭深看她却习惯性搭住她手腕:“我来吧。” 这样的场合,只要他在,就不会让周梦岑喝太多酒回去。 在场有人知道两人关系,便笑了笑:“温总放心,周总可是千杯不醉的铁娘子。” 温庭深对这话有些不悦,抬眸冷冷瞥了过去,却在收回目光时,无意与碰上对面男人的视线,只觉那道目光令人不寒而栗,像是来自冰天雪地里,对他虎视眈眈的狼。 冰冷又充满敌意。 温庭深抬起右手,端了酒杯与他微微示意:“秦先生,请。” 秦墨目光落在他自然而然搭在周梦岑手腕的左,动作亲昵,目光便不自觉沉了几分。 “请。” 两人是在较什么劲儿,一杯白酒直接一口干。 温庭深放下酒杯,正要去拿周梦岑的,秦墨却开口了。 “我与周总也不是初次见面了,这杯酒,就无须别人代替了吧?” 说罢,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眸看向周梦岑。 温庭深正待说什么,周梦岑却对他摇了摇头,随即端起酒杯看向秦墨:“秦先生,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说罢,也是豪气饮尽,面色都不改。 桌上的人也是明白周梦岑的行事风格,暗暗佩服之余,又下意识看向秦墨,总觉得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秦墨抬眸,看着对面被酒气氤氲得眼波流转、面颊绯红的女人,举起一旁的酒杯,点了下头。 “周总好酒量。” 状似无意的一句话,却让周梦岑蓦然一愣,想起七年前分别的前一晚,她酒后将他扑倒…… 想起这件往事,她便觉心虚和尴尬,不再言语。 饭局后半场无非是一些商业吹捧,周梦岑听得乏味,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 “失陪一下,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随意。” 只怪对面那道目光太过明显,全程直勾勾盯着她,即便她想当作若无其事,胸口却依旧觉得沉闷,像是有什么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刚走出包间松了口气,碰到名爵员工与她打招呼。 “周总好。” 她微点头,想着要不直接回名爵后院——漫云阁歇息,苏琪却在这个时候找了过来。 “梦岑姐,二十分钟前小盛总打电话过来,说有急事找您。” 刚刚包间里那么多大佬在,她不方便进去打扰,只能告诉盛灏,他们在名爵有饭局。 周梦岑随意找了大厅一个卡座坐下,“知道了。” 半小时前,盛灏的电话也打到她私人手机上,不过被她拒接了,她甚至能猜想到,他这样急匆匆找自己是因为什么事情。 “那……” “梦岑!” 苏琪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身后传来盛灏的声音,她马上回头看过去。 周梦岑抬眼。 不远处,盛灏正面色不悦大步走了过来,头发略有些凌乱,看来是一路跑过来的,眼神更是低沉得吓人。 苏琪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周梦岑吩咐:“去里面跟温总说,我有事先走一步。” 刚在桌上喝了不少酒,虽然还不至于醉,但她确实想去后面躺躺,让紊乱的大脑休息片刻。 苏琪离开后,周梦岑招来服务员,上了两杯热饮,抬眸看了一眼在旁边杵着的盛灏,漫不经心问了句:“怎么过来了?” 盛灏坐下后,也没废话,直截了当说:“他回来了。” 没有指名道姓,两人却心知肚明。 那是一个只有他和她知道的名字。 下午的青年企业峰会的新闻报道出来后,盛灏不经意看到那个男人站在台上与她目光对视握手,便顿感不妙。 原以为七年过去了,那个男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周梦岑的世界里,他和她之间唯一的阻拦就只有周盛两家企业竞争,以及父亲的狼子野心,可他也做好了要一辈子当个籍籍无名的小盛总,不会阻拦她前进的脚步,哪怕有朝一日成为盛家的弃子,只甘愿匍匐在她脚下。 但如今,那个男人回来了,那样风光无限站在她身边。 这让盛灏觉得,自己这些年的卑微付出和等待全都要白费!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女儿,即便外人无从得知其中真相,可那是谁也无法抹去的血缘关系,也是周梦岑永远不可能彻底忘记那个男人的原因。 盛灏以为提到那个人,周梦岑会脸色大变,但她只是漠不关心抬眸,语气有些不以为意:“所以呢?” 这让盛灏彻底捉摸不透她的意思,就像他从来看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 当年他以为她跟姓秦的在一起,只是一时兴起,她那样高傲清冷的带刺玫瑰,怎么可能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男大学生停留,所以才心有不甘,故意对那人说了那些不堪的话。 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真的知难而退离开了。 可最后,在他们即将联姻前,周梦岑却告诉他,她有了那个人的孩子。 听到这个消息,他气得几乎要发狂。 骄傲的玫瑰怎么可能折了自己的刺,去孕育别人的种子,唯一的可能,是她动了真心。 盛灏虽然从未走进过她的心里,却对这个事实清楚得很。 所以他也非常清楚,那个男人的归来,足以在他和周梦岑之间掀起多大的风雨。 “梦岑,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能做一个好父亲。”他自觉在她面前已经足够卑微,这次甚至不请求做她联姻的对象,只是为了书颜。 他知道在周梦岑心里,书颜是多么重要的存在。 果然,周梦岑神色微顿,掀眸看了他一眼。 但也只是这一眼,似带着几分怜悯。 周梦岑叹了一声,端起浮着热气的白色瓷杯送到唇边,然后微顿,语气让人听出有些讥诮:“你堂堂盛二公子,何必这样为难自己。” 他对书颜的身世心知肚明,换作旁人或许还能假装视如己出,但他一个知情人怎么可能做到毫无隔阂。 盛灏依旧不死心:“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就唯独我不行?是因为我姓盛吗?” 周梦岑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放下杯子:“我以为,七年前你就知道了。” 无关姓氏,只是不爱罢了。 “你还……”盛灏脱口而出的话,却忽然戛然而止。 他既想知道答案,又害怕听到答案。 只能紧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清冷的眼眸里看出一丝端倪。 欧式水晶灯璀璨冷冽,光线明亮洒在白皙的皮肤上,仿佛要将人照个透,让那些暗藏的隐晦、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都无所遁形。 可偏偏周梦岑听懂了,神色依旧毫无动容,只是眼皮微掀淡淡一笑,仿佛她真的不会再为任何男人心动。 “你想问我还爱不爱他?” 她笑了笑:“这个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小盛总未免管得太宽了。” 她的私事,还轮不到他一个姓盛的来指手画脚。 当初,盛乾坤不让她澄清两家婚姻取消的事情,导致媒体认定周书颜是他盛家的,而为了稳固在圣地的地位,周梦岑不得不默认外界胡乱猜测,但其实这几年,两人除了是圣地集团的正副总裁,并没有其他关系,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盛灏本就积压了满腔怒火,此刻更是被嫉妒焚烧了理智,脑海里只有新闻上那张照片,她笑靥如花望着那个男人,被网友们争相谬赞。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梦岑,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还是捂不热你的心?明明是我们先认识的!” 哪怕明知这次表白会无疾而终,盛灏还是没忍住想要赌一把,她越是冷淡,他便越是疯狂,在那个人回来之前,他以为还有机会来日方长,可现在他一分钟都不想等了。 “盛灏。” 周梦岑想抽回手,只是男女之间的终究太过悬殊,他纹丝不动,反而越弄越疼,她不禁蹙起眉,冷冷喊了他一声。 盛灏恍若未闻,直起身凑近周梦岑,几近疯狂拉扯,“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两人争执间还将桌上的热饮打翻,悉数洒在周梦岑的外套上。 “你放手!” “你说啊!” 突然,像是有一股强劲的风猛地袭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大步而来,带着低沉的气势。 下一秒,盛灏忽然嘶痛了一声,下意识松开了扼住周梦岑的手。 周梦岑趁势起身,离开作为,同时抬眸看去。 秦墨不知何时过来的,一手狠狠扣住盛灏手腕,明显用了十足力气,手背青筋都鼓起,看得她心头一跳,生怕他再用点力,盛灏的手就生生折断在这里了。 这时,大堂经理也飞奔过来,连忙找来纸巾给她擦拭衣服,“周总,您没事吧?要不要去换件衣服?” 另外跑来的两名保安也都认识盛灏,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跟自家老板起了争执,但还是将周梦岑护在身后,等待吩咐。 大堂经理一边跟秦墨道谢,一边询问盛灏。 “小盛总,您喝醉了?” “你他妈才喝醉了!” 盛灏被人突袭,脸色原本就有些绿了,待看到秦墨那张脸时,更是怒不可遏,抬手就要一拳打过去。 好在秦墨眼疾手快,平时也练过,轻而易举抬臂挡了回去,还不忘用力撞向盛灏下巴,只听“咔嚓”一声,像是脱臼一样,盛灏吃痛喊了一声,无力瘫在卡座,一张嘴,便看到牙龈都被打出了血。 潮湿雪夜 第21节 场面有些混乱,男人却神情寡淡,收回手臂甩了甩,又拍了拍肩头西装领,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脸嫌弃。 “抱歉,没控制住力道。” 话虽这样说,但那道冷冽的目光却落在盛灏身上,丝毫没有歉意,倒是浑身散发着冰冷强大的气息,震得旁人都不敢上前。 盛灏捂着下巴,眼睛猩红狠狠盯着秦墨,而后又看向站在保安身后的周梦岑,心绪复杂万分。 “岑岑……” 周梦岑懒得理他,自己身上湿淋淋的实在不舒服,便把外套脱了下来扔给服务员,目光平静吩咐:“送小盛总回去。” 说罢,也没有去看秦墨,转身径直往漫云阁走去。 —— 名爵虽开了足够暖的空调,但去漫云阁的小路是露天的,可没那么舒服,周梦岑里面只着一件白色真丝衬衫,玻璃大门稍微一拉开,便有寒风袭来,吹得她打了个寒战,只得连忙关上,等服务员拿衣服过来。 这一天,真是精彩到无以言说。 书颜的电话便是这个时候打来的,周梦岑随意靠着墙壁,背后是一幅著名的西方油画,头顶暖色灯自上而下打在身上,颇有几分朦胧意境。 “妈咪,舅舅已经接到我啦。” 直到听到女儿软软的声音,周梦岑眉眼才染了几分温柔,全然不似刚才那般冷漠,“抱歉,妈咪又失约了。” “没关系,你有重要的事情嘛,舅舅来接我我也很开心呀!” “那你到家了给我发语音,我晚点忙完了就回去。” “好的,妈咪你要注意休息。” “嗯。” 她含笑挂断电话,转身看着那副油画怔愣出神,仿佛刚才的混乱已经远去。 忽然,肩膀一沉,依稀带着暖和体温的西装外套落下,将她纤薄的肩膀包裹住,一股似曾相识的乌木沉香飘入鼻尖,带着隐隐约约的冷冽梅香。 周梦岑猛然回头,不期然对上一双琥珀般的深眸,怔在原地。 “有没有受伤?”秦墨开口。 周梦岑下意识摇头,却见他目光落在她握着手机的那只手腕上,依稀可见一圈红印,是盛灏发疯时留下的。 “他对你一直这样?” 刚才两人的话,他听了一半一半,言谈间像是离婚夫妻为了孩子抚养问题而争吵,心里虽然一遍一遍告诫自己,那不过是别人的家务事,却在看到她被欺负时,还是没忍住插了手。 周梦岑看着他没有解释,此时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 她料定秦墨大概看到了外界那些传闻,误以为书颜是她跟盛灏的。 虽然有些荒唐,倒也给了她推波助澜远离他的借口。 “今天多谢秦先生了,衣服我明天会让人洗干净,您让人过来取便是……” “为什么离婚?”秦墨却看着她,骤然开口。 周梦岑猛然惊诧:“我……” “算了,当我没问。”秦墨复又低下头,握了握拳,心口有股怒火难消。 一想到她被姓盛的如此糟蹋,他就恨不得再回去卸了那混蛋的胳膊。 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回来。 周梦岑很难克制住自己不多想。 他这次回来,态度和纽约那次截然不同。 可视线瞥过他垂在裤腿的长指,内心又是一顿。 她确定那日自己没有看错,那里明明戴了一枚婚戒。 他指骨分明,手指修长,手背的青筋脉络在那银白婚戒的衬托下,更显得禁欲十足。 她不会看错的。 周梦岑随即抬眸,语气淡淡:“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秦墨站在原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沉默又隐忍。 想起刚才远远瞧见她打电话时的温柔模样,倒有几分从前周梦岑的影子,只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又收起了所有情绪,冷淡疏离得要命。 他忽然就好奇,刚才电话的那一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她眼中流出这样的温柔之光。 站了片刻,秦墨也打算离开,右手下意识插兜,指腹蓦然摸到一个坚硬的物件,恍然想起自己刚刚追过来的原因。 他从口袋摸出一枚山茶花胸针。 是她今天别在胸前的那枚,他刚刚在卡座捡到。 别针已经断裂,大概是她跟那姓盛的拉扯时,被姓盛的用力扯断了。 他本是过来还胸针的,刚才一时失神又给忘了,想着她应该还未走远,只犹豫了两秒,便大步追了过去。 周梦岑刚到名爵正门的玻璃旋转门前,便听到苏琪的声音。 “梦岑姐!你没事吧?” 苏琪一脸焦急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谢淮。 “我刚听服务员说,小盛总闹事了?”她将周梦岑上下打量,除了那件陌生的男式西装,倒也没看到其他异样,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周梦岑看向谢淮:“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往名爵跑。 “刚下飞机路过名爵,有东西要交给你,又不知道你在不在,就给苏秘书打了电话。”谢淮神色担忧,“小盛总为难你了?” 周梦岑扯嘴一笑:“不说他了,什么东西,要让你这么迫不及待赶过来?” 她原本以为是什么计划书,但谢淮递过来的,分明是一个珠宝礼盒袋,国外知名品牌logo,还印着迪士尼联名标志。 谢淮说:“送给书颜的新年礼物,虽然比不上你平常给她送的那些,但这是我答应她的,不能食言。” 周梦岑打开盒子看了一眼,有些惊讶,是一顶闪闪发光的镶钻公主皇冠,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无奈一笑:“你这样惯着她不行,以后她会专门逮着你宰。” 小孩子最会看碟下菜,她知道盛灏不喜欢自己,所以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说自己喜欢什么礼物,可谢淮不一样,书颜刚在纽约出生时,谢淮还抱过她,回到中国后,也与她十分亲近。 “那是我的荣幸。”谢淮望着她,目光浅淡,却难掩眸底心思,“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书颜想要的那款。” 听说最近小姑娘们都流行戴皇冠,谢淮记起今年六一儿童节,书颜扮演过一次白雪公主,猜想她应该会喜欢这款白雪公主皇冠。 “很漂亮,我看了都心动。”周梦岑浅笑。 谢淮也跟着笑了起来:“回去吗?我送你,也让小苏早点回去。” “行。” 周梦岑低头小心翼翼收起皇冠,没有看到谢淮含情脉脉的眼神,倒是不远处的秦墨,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静静看着她唇角微翘的模样,眼里是没有丝毫疏离感的微笑,那般温柔似水,仿佛星河闪烁。 秦墨扯了扯唇角,冷笑了一声,又想起刚才包间里,男人压着她手腕的亲密场景,便下意识握紧了手里胸针,任凭凹凸不平的花瓣在手心印下纹路。 原来,她的温柔,即便不是对那个姓盛的,也可以对任何一个男人。 第14章 顶峰 周梦岑回到别墅, 周槐南正在琴房陪书颜练钢琴。 “回来了。”周槐南跟她打了声招呼。 周书颜闻言回头看来,见到是她,欣喜若狂。 “妈咪, 舅舅教我的新曲, 你要不要听?”小姑娘邀功似的跳下琴凳跑过来,拉着她手臂往钢琴走去。 “好。” 周梦岑坐在一旁沙发上, 撑着太阳穴静静听着女儿的琴声。 《千与千寻》的旋律,简单悦耳, 倒是让她紧绷的思绪舒缓了些,渐入佳境更是昏昏欲睡,不知不觉便阖眼打了个瞌睡。 乍然醒来时,书颜已经悄悄回了房,琴房里只剩周槐南, 正拿了披肩要给她搭上。 “又喝酒了?”周槐南已经吩咐阿姨去煮醒酒汤了,转身端了一杯温水过来。 周梦岑深吸了一口气, 无奈挑了挑眉, 也只有在亲人面前, 她不再掩饰眉宇间的疲惫。 “书颜什么时候回去的?” “好一会儿了, 看你睡得香,不舍得打扰你。” “今天一整天参加会议和饭局,没有停过。”周梦岑解释自己疲惫犯困的原因。 “我知道, 符姨怎么样了?”周槐南问。 “已经让医生看过了, 不过我联系了国外一位专家, 年后他在国内有一场讲座,到时候让他看看。” “最近我在海城这边忙工作室的事情, 会常常过来陪她说说话,希望能对她有帮助。” 周梦岑点头:“苏安最近忙吗?书颜放假了, 时常念叨着她。” “跟你一样,忙起来也没个度。”提起他家苏医生,周槐南眼里尽是温柔。 “医生是这样,当年你说要当医生,爸爸给你买的书,都要堆满半个书房。” “是啊,爸说让我提前体验一下当医生的感觉。” 不期然提起父亲,两人不约而同沉默起来,不过他们不再是小孩子,即便心中伤感,也没有再多说。 “回房早点休息吧。” 周梦岑喝了水,想起身回房,周槐南却犹豫了片刻,忽然拉了琴凳坐到对面,静静看着她。 “阿姐。” 这场面,这语气,有几分家长教育小孩的味道。 周梦岑笑了笑:“怎么了?” 潮湿雪夜 第22节 知弟莫若姐,直觉他有重要事情要说。 他虽然是她的弟弟,但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少年了,也在岁月中不知不觉变得成熟稳重,比她高出一个头,也撑起了周氏集团半壁江山。 那些年,若不是他进入娱乐圈,拍了不少戏,快速挣钱给她资金周转,周氏集团也未必能撑下来。 他为了这个家,放弃了自己从小的梦想,也差点错过喜欢的女孩子。 但好在兜兜转转,他把丢失的女孩找了回来,梦想虽然不能得以实现,但那个女孩替他实现了,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圆满。 “听钟叔说,你打算给书颜找个爸爸。”周槐南定定看着她,语气平淡。 “嗯。” 周梦岑没想到,钟叔速度这么快,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为什么?”周槐南不解,“从前也没见你这么着急,现在书颜大了,其实反而不太好……相处。” 他不忍心让书颜面对一个陌生的,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亲昵地叫那个人爸爸,那样的话,他宁愿自己陪伴书颜一辈子。 周梦岑沉默半晌:“……我怕她错过,长大了会有遗憾。” “可这种遗憾,是别的人弥补不了的。” 周梦岑捋了捋凌乱的发,心思也跟着一团糟:“我不知道……” 只有面对书颜,她才会方寸大乱,想要给她最好的,却又害怕不是她想要的。 “是他回来了吗?” 周梦岑:“……” 不愧是亲姐弟,周槐南总能轻而易举察觉她的不安,比如此刻眼底的失控,答案不言而喻。 他又问:“他知道书颜的存在吗?” 周梦岑依旧低头不语,捏着玻璃杯的指尖泛白。 周槐南叹了一口气:“你不想告诉他?” 周梦岑轻轻点了点头:“他有自己的生活,书颜的身份,只会给他带来混乱。” 没有人喜欢在结婚前,知道自己另一半有一个孩子。 就像当初她准备跟盛灏大婚,却忽然发现怀有身孕。 周梦岑看着她,目光疼惜:“那你还爱他吗?” 周梦岑静了一瞬,心底却隐隐有些刺痛。 这是今天第二个人这样问她了。 还爱他吗? 其实在与秦墨重逢之前,她也有无数次在梦里见过他。 只是她原本以为那可能是自己心怀愧疚所致。 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意识到那种梦,也许是对一个人的思念。 或许是从纽约回来之后,又或许在更早之前,只是她自己没有发现。 如今即便发现,也已太迟。 周梦岑笑了笑,有些无奈:“不重要了。” 周槐南却觉得事情很严重。 “为什么不重要了?因为你还爱他,却又不能跟他在一起,害怕书颜知道他的存在,所以想给她找个爸爸替代?” 周梦岑呆呆看着自家弟弟,埋藏心底的秘密被人发现,这样一字一句说出来,她才惊觉自己有多自私。 “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觉得呢?” 无论如何,在感情这方面,周槐南自认自己比姐姐要开窍许多。 周梦岑试图解释:“我只是想她和我一样,有一个……有父亲陪伴的童年。” 她的童年很有趣,包括三观和思想的塑造,都是源自父亲,她知道,有一个爱自己的父亲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所以想到书颜自小就缺失这样的父爱,就觉得以后她长大肯定会遗憾。 可越解释,她越明白,自己的决定对书颜有多残忍。 “我好像真的做错了。”周梦岑意识到这一点,便又自顾埋怨起来,可她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才能对书颜、对秦墨的伤害达到最小。 周槐南看着陷入慌乱的姐姐,若有所思。 她从来都是沉稳自若,只有在书颜身上,才会露出悲伤无助的神态,大概是心底真的爱那个男人才会这样。 可没有人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她从来不说。 “对书颜来说,有你的陪伴便是最好,”他上前握住周梦岑微微颤抖的手,“阿姐,你应该想清楚,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周梦岑怔怔看着周槐南,愣神许久。 她想要的是什么? 除了周氏集团和父母的心愿,除了书颜健康快乐成长,她想要的,还有什么? —— 这一夜,再次多梦失眠。 周梦岑还记起了不少往事。 早上六点起来,天色沉沉,从电梯走出来,碰见符姨正在客厅擦拭着桌椅。 “符姨,怎么起来忙活这些了?”她惊讶地走过去,关心问道。 符姨笑着转身:“这不是小梦要带男朋友回来了吗?我总得把家里收拾收拾。” 周梦岑眸色一顿,犹如晴天霹雳:“……您说什么?” “夫人你这两天不也是兴奋得睡不着觉,毕竟是小梦第一次带男孩子回家,马虎不得。” 像是没有看见她站在那里,符姨说完,又笑眯眯地去给花瓶换上新鲜的花。 周梦岑猛然想起,和秦墨分手前没多久,母亲说要见见他。 恰好那时候正是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暧昧阶段,便跟秦墨说了这件事情,秦墨知道她母亲身体不好,便答应约个时间见见。 但不久的后来,她从盛灏口中得知家里公司出了事,这份见家长计划便被搁浅,后来秦墨再问起时,她也只说家里最近忙,父母已回海城,下次再聚。 当然,后来再也没有下次。 虽然已经接受了符姨患了阿尔茨海默症,但周梦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记忆会停留在这个阶段。 难道是因为见到了秦墨的原因? 可当初她并没有跟母亲提过秦墨的名字,所以符姨应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 周梦岑扶着符姨往沙发,状似不经意问道:“符姨还记得,那个男孩子叫什么吗?” “当然记得,”符姨却笑意盈盈,挤着眉眼对她说,“秦晋之好的秦,惜墨如金的墨,您当时特意给我解释听了,还说是个好名字。” 周梦岑再次震惊在原地。 疑惑又好奇。 母亲到底是从哪里打听到他的名字的?还藏了那么久没让她发现! 直到坐上去公司的车,周梦岑还在想找个问题,当初两人恋爱可以说极其隐秘,不可能有第三人知道,母亲又是如何知晓秦墨的名字? “梦岑姐,名爵大堂陈经理的电话。” 副驾驶,苏琪把手机递过来,轻声说。 周梦岑回过神,接过手机,“陈经理?” “周总,是这样的,您今早让我们找的那枚胸针,通过监控发现,是昨日那位秦先生捡走了,您看这边是我们直接联系秦先生,还是……” 毕竟那秦墨是老板亲自请来的客人,贸然去询问有些唐突,思考再三,这位陈经理还是打算过问她的意思。 周梦岑没忍住掀了掀眼皮,皱着眉看向窗外。 怎么就落到他手里了? “不用。”半晌,她将手机递回给苏琪,思考着该如何跟秦墨开口。 若是别的什么东西,她就当丢了,可那枚山茶花对她意义非凡,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的。 纠结了两天,秦墨那边也没有主动发来消息,也不知是不晓得那胸针是她的,还是故意晾着她。 可明明是他不经过别人同意,擅自拿走别人的东西。 周梦岑有些郁闷,但念及那胸针对自己的重要性,不得不主动破冰。 “联系融梦资本那边的郑特助,约个时间,把办公室衣帽间那件西装外套送过去,顺便把胸针取回来。” 她打了秘书专线给苏琪,吩咐得波澜不惊,实则心里乱得要命。 很快,苏琪给了回复。 “郑特助说,秦先生前天飞纽约了,要年后才回来……” 周梦岑:“……知道了。” 算了算日子,离过完春节,还有近十天。 而她要惦记这件事情,近十天。 —— 纽约,曼哈顿86街。 一家古董珠宝店,清瘦的华人老师傅正拿着放大镜,仔细察看捧在手里的贝雕胸针,连连赞叹:“是个精细宝贝。” 甄宝祥甄师傅在曼哈顿做珠宝修复二十年,工作室门面虽然不大,但“甄宝祥”三字在奢侈品珠宝圈也是赫赫有名的,他与许多世界顶级珠宝店都有合作,只因他有一家传独门修复技艺,纵使是那些高傲的设计师见了他,都要显出三分敬意。 他这一生见过的奇珍异宝,更是数不胜数,像这样大的一朵完整贝雕,先不说周围那一圈镂空镶钻的价值,就这足足108枚的重瓣花型,雕刻得栩栩如生,必定是出自大师之手,这足以在他这里排上名号了。 “可惜了,别针脚坏得彻底,枝叶镀的黑金也有轻微的褪色痕迹,看来它的主人平常很喜欢佩戴它。” 胸针不比戒指项链,只有时常佩戴摩擦,才会导致褪色。 潮湿雪夜 第23节 秦墨也戴着一副黑色眼镜,一身休闲冲锋衣装,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捯饬着台面的杂物:“镀的什么金属?我想毫无痕迹还原。” 这些天,他从往日媒体的只言片语中得知,这枚胸针对周梦岑的意义非凡,他能想象那三年,她佩戴它时的心情该有多难过,她会不会在无数个深夜抚摸着每一片山茶花瓣,黯然伤神? 怔然间,甄师傅已回他:“铑金,就是那个比黄金还要贵上十几倍的黑金。” 秦墨接过胸针仔细一看,那几片枝叶颜色深沉偏黑,立体感很强,十分漂亮,倒是很符合她清冷高贵的气质。 “别针脚重新焊接不成问题,就是镀金过程,甄叔您得教教我。”他撩起衬衫衣袖至手肘,便准备开工。 甄叔与秦墨老家在青城,一个以珠宝行业闻名的城市,甄、秦两家也都是干的珠宝设计工作,,后来甄师傅一人来纽约闯荡,秦墨也没有遵循父亲意愿继承家族手艺,而是学了金融专业,进入投资行业。 这些年在纽约,秦墨发达后时常会照拂甄师傅的生意,利用独门手艺的特点,助他成为珠宝圈的活招牌,一来二往,两人也成了忘年之交,他闲时无事会过来练练手,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手艺,可以让他沉浸心态。 修复的工程比较漫长,镀铑也是个技术活,先要用膜厚仪测出原本电镀镀层厚度,确定颜色和光度一致,再计算出镀金时间,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难以达到一模一样的要求。 甄叔虽说要他拿其他物件练练手,但秦墨天生也是吃这碗饭的人,当天就已经掌握了精髓,可以直接上手了。 “我以为你今年会在国内过年,怎么又回纽约了?”甄叔看他如此认真,状似无意间了一句。 “他们都说了,眼不见心不烦,我回去岂不是给他们添堵?” 秦墨把从胸针上拆下来的枝叶凑到眼前,仔细勘察了一番,而后又放回镀液中,沉浸片刻。 甄叔的目光饶有兴致落在桌上那朵白色山茶花上:“把这姑娘带回家,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秦墨愣了两秒,随即一笑:“甄叔说笑了。” “这话骗骗你母亲就得了,”甄叔哼了一声,笑:“我还不晓得你,都已经回国了,还跑回来,又不是为了工作,我看你就躲在我这儿给姑娘修东西吧!说吧,是不是要好事将近了?” 秦墨笑笑不说话。 或许,能再见,也算美事一桩。 等修复工作完成,枝叶重新被嵌了上去,秦墨盯着那枚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胸针,蓦然想起那日台上,她璀璨耀眼如日月光芒。 “你小子手艺是当真不错,不过如今也只能拿来哄小姑娘了。” 甄叔左腿天生不便,步子缓慢从卧室出来,怀里抱着秦墨存放在这里的一箱子手工宝贝,笑着打趣。 秦墨只僵了极短的一瞬,随即唇角勾了勾,哪来的小姑娘。 她也不是什么冷艳玫瑰! 她是独到而优雅的山茶花,生来高贵,从不拘于一方天地,哪怕是在悬崖边上,也能肆意生长。 不过说起小姑娘,他至今还记得那日无意听到的那句甜糯的“妈咪”,虽然令他痛苦失落到不敢继续听下去,可难过嫉妒过后,又有一瞬间的释然。 释然她有一个这样的可爱的女儿陪在身边,终归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不知是个怎样可爱的小姑娘,应该不似她那般冰冷刺人,但五官肯定会遗传她几分,会是个讨人喜爱的孩子。 “现在小姑娘,都喜欢什么?”秦墨把玩着自己这些年亲手做的小物件,喉间微堵,“我是说,五六岁的小姑娘。” 甄师傅一脸不可置信,白他一眼:“五六岁?” 秦墨苦笑一声,低头挑挑拣拣。 戒指、耳钉?小姑娘这个年纪戴不合适。 项链和手镯倒是合适,只是他没见过那小姑娘的面,不知道什么材质适合她。 “你没有做过皇冠吧?”甄叔忽然开口,“现在小姑娘都喜欢公主皇冠,我隔壁邻居,一个白人小姑娘,每天上学都戴着一顶皇冠出门,可神气可精贵了。” “皇冠?”秦墨放下手里的项链,语速匀缓得仿佛要做的不过是一个小配件,“这对我来说,是个挑战。” “你不就专挑有挑战的事情做?当年你要是接手你父母的事业,如今珠宝圈哪里还有我甄宝祥的位置。” 秦墨:“甄叔这话,可别在我爸面前说。” 不然,又得催他回去继承他们那五十平家业了。 甄叔笑呵呵:“知道了知道了,你如今混得不赖,还怕他们威胁你不成?” 秦墨一脸无奈摇了摇头,脑中开始构思小姑娘的皇冠,目光瞥到甄叔正小心翼翼要收起来的铑金,忽然有什么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甄叔手里还有多少铑金?” 铑金世间稀有,价格更是比黄金贵上十倍,最高峰也达到近三千每克,前些年最低价的时候,秦墨旁敲侧击让他买一些囤着,这两年铑金价格翻倍,也算是赚了不少,最近价格虽然下跌,但相比入手时的价格,依旧翻倍不少,是以甄叔也没有全抛。 “还有三块,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市面上好像没有纯铑金的戒指……” “那自然,即便有也都是私人定制的,光是一枚戒指,就得价值千万……” “甄叔觉得,这颗蓝钻,与铑金是否相配?” 秦墨忽然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问甄师傅。 “这不是……你前年在佳士得拍卖会上,花费千万美金拍下的那颗南非蓝钻?” “嗯。” 甄叔惊诧:“你不会是要开始,打造你的梦之蓝吧?” 梦之蓝? 秦墨怔然,蓦然想起七年前,他把设计图给甄叔看过,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这个名字。 曾经,他以爱为名设计的钻戒。 第15章 顶峰 这一年春节过得很漫长, 正月初一那天,海城气温虽然下跌,却下了一场厚厚的雪, 银装素裹, 美不胜收。 周梦岑难得休假一天,放下工作, 与周槐南带着书颜去了一趟迪士尼。 一同去的还有苏安和周槐南。 整整一天,小姑娘跟她舅妈苏安玩得不亦乐乎, 回来时累得躺在周梦岑腿上,呼呼大睡,周梦岑则一手抱着她小肩膀,一手捏着手机接电话。 是苏琪打来的汇报,这些日子她们为了兰亭医院的复工仪式, 即便是在春节假期,也没敢松懈。 “出席的嘉宾和媒体记者最终名单你再发我一份, 这次仪式务必隆重……” 仪式定在年初八, 时间虽然有点仓促, 但周梦岑为了这一日, 已经准备多年,过两个月是清明节,她迫不及待要给父亲送去这个好消息。 大概是女儿在怀, 周梦岑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语气虽然依旧有不容忽视的上位者威严, 却依旧让苏琪察觉到了几分温柔。 电话即将结束,她说了句:“梦岑姐, 春节快乐,祝您阖家幸福。” 周梦岑勾唇:“春节快乐。” 苏琪确实快乐, 虽然这个节假日还要上班,24小时待命,但三倍工资外加十二个月的年终奖,就是社畜快乐的源泉,更何况她能明显感觉到近些日子,自从纽约回来后,她这位老板心情似乎悄悄发生了些变化。 挂断电话,周梦岑又看了下苏琪发过来的名单,怀里书颜大概是一个姿势睡久了,翻了个身往她身上蹭了蹭,就像婴儿时期一样,小鼻子紧巴巴嗅着,抱着她的腰又睡了去。 周梦岑不禁低头看了一眼,笑意温柔。 车内开了暖气,小家伙的脸蛋热得通红,睫毛纤长颤抖,小嘴巴嫣红,十分可爱。 周梦岑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女儿热乎乎的脸蛋儿,软软糯糯的,即便是六岁了,身上还带着软乎乎的奶香味。 周槐南坐在驾驶位,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与副驾驶位的苏安对视一眼,欣然一笑。 “马上到家了,小书颜今天估计玩累了。” 周梦岑浅笑,又想起什么,抬头问他:“你什么时候进组?” “仪式结束就走。” 周槐南即将拍的一部科幻大电影,取景比较繁琐,全国各地跑,原本过了年初五就要进剧组,为了这个仪式,他请了几天假。 周梦岑沉思了两秒,点头:“也好,多陪书颜两天。” 周槐南挑眉:“是啊,我好像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只能多陪陪她跟符姨了,你放心去忙吧,我跟苏安这些天都安排好了,带她们去海南玩几天。” 公司的事情,除了电影投资那块,其他的他插不上手,只能替她多陪陪家人。 周梦岑:“辛苦你们两个了。” “还好,”苏安回头看她,目光温柔:“梦岑姐,你自己也要注意多休息。” 苏安感觉,自第一次见面起,就没见她松懈过,每天行程安排得满满的,别说是人了,哪怕是机器人这样工作也会有磨损。 “好。” 周梦岑想说,最近睡眠其实还不错,只是心中记挂着什么事情,偶尔会醒来,但抱着女儿又很快能入眠。 醒来看着窗外,雪花飘絮,又是一年新春的感觉,很好。 —— 眨眼到了年初八,东浦区尤为热闹,停工七年的兰亭医院,终于重新动工。 这一日,不仅有市政府相关部门负责人和当地主流媒体记者等众人,周梦岑还邀请了华信集团董事长、盛世集团董事长等父亲生前的好友,一同见证这历史性一幕。 周梦岑当天盛装出席,一身黑色西装套裙,蓬松的乌发被精致打理过,依旧是钻石耳坠,明艳大气的妆容,只是胸前空荡荡的,像是缺少了什么装饰。 她与周槐南刚从陵园看望完父母回来,算是先给他们送去好消息。 距离仪式开始还有半小时,周梦岑的车子却没有开进去,只停在偏僻的一处入口。 苏琪率先下车,在车子外面四处张望,时不时盯着手里的手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昨天下午接到融梦资本特助的电话,说是那位秦先生昨日航班回国,今早七点下飞机,会让人把那枚山茶花胸针送过来。 而此时距离八点半仪式正式开始,仅有二十分钟。 “别着急,苏秘书,你看老板都没说什么,实在来不及的话,就用备用胸针吧。”一旁的罗奕看她走来走去,不禁安慰。 苏琪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男人又怎会理解女人的心思。 那朵山茶花对老板来说,不仅仅是老父亲送给女儿的十八岁成人礼,也是老董事长给予老板的厚望,见证了她这些年的成长和肩负起的责任。 此时,现场嘉宾如约而至,一片气派热闹,周梦岑还在车上处理工作。 苏琪正要打电话时,手机响了,正是融梦资本的郑特助。 “苏秘书,我们到了,在您身后。” 苏琪回头,便见不远处有个男人举着电话向她微微点头,他身后停着一辆奢华的黑色库里南,全黑车身气派不凡。 潮湿雪夜 第24节 她迈着小步子跑过去,与他打招呼。 “郑特助,麻烦您亲自跑一趟了。” “不麻烦,我们也恰好路过。”郑斐笑眯眯提过来一个精美的白色纸袋。 这话倒不假,从机场回市区的确要途经东浦区,只是苏琪没想到,车窗缓缓降落时,露出男人一张清贵的脸。 “秦先生也在?”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路过,”秦墨看向她,点了点头,“麻烦苏秘书,替我跟周总道一声喜。” “秦先生有心了。”时间紧迫,苏琪也没有多言,捧着胸针返回。 周梦岑刚合上笔记本准备下车,车门被拉开,苏琪弯腰凑进来。 “梦岑姐,胸针到了!”明显大松一口气。 周梦岑神色淡然接过,因为料想他是个守时的人,她就没有担心过会来不及。 只是打开盒子,看到那枚胸针的刹那,她恍惚了两秒,将胸针拿起放在手心摩挲了片刻,又低眸仔细看了两眼。 “怎么了?”苏琪生怕有什么意外。 周梦岑摇头,将胸针递给她,又问:“郑特助送来的?” 苏琪点头,一边帮她戴,一边顺口提了句:“秦先生也来了。” 刚说完,她就感觉到老板的呼吸一窒,虽然很轻微,但因为挨得近,她能感觉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 “梦岑姐?” 戴好后,苏琪退了一步,检查是否端正,又见老板低眸若有所思。 周梦岑回过神:“既然来了,就请秦先生赏脸,参加今天的复工仪式吧。” 这次轮到苏琪疑惑了,按理来说,这位秦先生既不是公司高层领导,也不是政府相关人员,更不是兰亭医院的合作团队,她一时竟想不出该以什么名义去邀请。 周梦岑看出她的为难,抬手捋了捋一侧的发,语气坦然:“今天钟董不是也过来了,就说是钟董带来的贵客。” 既然同在一个商业圈,都要投资文旅城,那以后总归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硬要当作陌生人不相往来也不可能,倒不如交个朋友。 苏琪恍然大悟,连忙给郑特助打了个电话,代表周梦岑郑重发出邀请。 然而得到那边的回复后,她表情凝固了片刻,才连连说好,挂了电话,看向周梦岑。 “秦先生说,他今天有个重要会议就不参与了,还让人安排送了花过来,说下次有空,您再单独请他……” 不知是不是出于职业的敏锐直觉,苏琪总觉得这次的传话过于诡异。 好像除却纽约那次会议,两人正面交锋有些火药味,但后来每次通过她的传达,都是十分礼貌谦和的,让人捉摸不透两人关系如何,而明明这两位大佬可以互加联系方式,亲自沟通! “嗯。” 怔然间,周梦岑侧眸看了眼手腕时间,似不在意回应了一句,随即下车。 苏琪看不出她眼中的意思,挠了挠后脑勺跟了上去。 周梦岑站定后,正好瞥见不远处的库里南缓缓启动离开,她怔怔看了两秒,仿佛能与车里人的目光相对。 “去问问,秦总送的花在哪。” 直到不见那黑色车影,她才回头对苏琪吩咐了一句,便往典礼台走去。 苏琪:“……好。” 那种诡异感,越发浓烈! 只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离仪式开始不到十分钟了,苏琪没有多想,只能先电话联系人去找秦墨送来的花, 今天复工仪式十分隆重,除却周梦岑等重要领导上台代表致辞,圣地集团还请了不少明星坐镇表演,场面可谓热闹恢宏。 最后,在一片庆贺声中,所有人共同登台,随着大屏幕倒计时开始。 只闻“砰”的一声巨响,漫天彩带犹如雪花飞舞,周梦岑抬头看着它们旋转、飘落,停在她肩上,像是勋章。 像极了八年前,父亲带她来参加剪彩仪式。 这里曾是他们一家人寄托希望的起点,虽然曾被按下暂停键,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但周梦岑知道,有朝一日,她父亲和母亲的名字,会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永远明亮如星。 她眼含热泪,摸着胸前的白色山茶花,唇角微扬,笑容温和内敛。 而这张照片也被摄影师抓拍下来,女人一身黑色西装套裙,如冬日里绽放的傲骨玫瑰,冰清玉洁,一枝独秀。 媒体将这次复工仪式称为“时代重生”,搁浅多年的兰亭医院终于提上日程,不出两年即可竣工,三年便可投入使用,这对坐拥东浦区无敌地段的周边房地产来说,无一不是巨大利好消息,而周梦岑作为推动人,成功登上房地产热搜,被赞为当之无愧的沙漠玫瑰! 彼时,一辆黑色库里南往市区中心疾驰而去,宽敞舒适的车后座内,大屏幕上正放着兰亭医院复工仪式的直播现场。 秦墨撑着下巴看着屏幕上站在台上致辞的女人,那枚山茶花胸针将她衬托得高贵无比,不愧是为她量身打造。 她的笑容,端庄大气如沐春风,像是冰雪融化后初升的朝阳,如水深情似海内敛,将高冷与温柔完美柔和,眼神深邃明亮,喜悦之情真诚流露,像是回到了六年前,她的笑容也这样发自肺腑。 秦墨目光一直追随着屏幕上那抹清冷身影,想起刚才她那个郑重邀请,几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贵客? 见鬼的贵客。 周梦岑,我所求可不是一个贵客那么简单。 要么与我同行,要么与我宣战! 第16章 顶峰 春节期间, 许嘉禾飞来海城拜访了融梦资本下的paigede海城代理公司后,回来与周梦岑在名爵密会了一场,无意提了一句。 “我这次碰见他们总裁了, 就上次跟你一起登上金融日报头条的那位秦先生, 太可怕了。” 抛开工作身份,两人既是校友也是密友, 今日难得一聚,明早许嘉禾又要飞回北市, 再见面也没个准。 漫云阁的spa房是周梦岑私人专用的,也只有许嘉禾过来,才有这个荣幸,一起沉浸式享受一下高级专业美容师的手法。 此时虽然已过寒冬,气温有所回升, 不过外头依旧有冷风呼啸,一场酣畅淋漓的汗蒸和spa过后, 两人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玫瑰精油香氛气味, 专业的按摩师轻柔地按在肩上, 每一个指尖的动作都舒适到位,令人全身心沉浸在这无与伦比的舒适感中,昏昏欲睡。 直到许嘉禾沉闷的话传入耳时, 周梦岑不免骤然清醒, 缓缓睁开眼。 “怎么了?” “人是一表人才、清冷矜贵的, 就是不苟言笑得让我发怵。” “他为难你了?” “那倒没有,就是没有一点作为校友的自来熟, 你跟他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吗?” 许嘉禾比周梦岑低一届,且不同系别, 本科时两人并不认识,所以她也不知道周梦岑跟秦墨的事情。 周梦岑笑了,低眸回忆。 第一次见面,是在大一上学期,她加入辩论社没多久,作为正方二辩,与他酣畅淋漓辩驳了一场,其实那次辩论赛的题目对反方来说不太友好,所以她大杀四方,赢得满堂喝彩,而他作为反方三辩,也自始至终保持着清醒冷静,沉稳内敛,不矜不伐,话不多,却每一句都精准要害,饶是周梦岑提前做了功课,了解他的风格,也只能保持临危不乱。 而对秦墨来说,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学妹,出乎意料上台成为攻辩手,看似温柔,人畜无害,实则打得他们对方措手不及。 最后那场辩论赛成了他们两人的舞台,争辩了一上午也没有分出高下,只能宣布平局。 虽然后来辩论社的同学都跟她说,表面上是平局,但她周梦岑已经在清大辩论社一战成名,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人能与金融系四辩打成平局。 周梦岑却知道,她不过是得益于题目的优势,以及秦墨对自己的不熟悉,因为再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赢过他。 他从来就不是会怜香惜玉的谦谦君子,哪怕是她主动告白了那么多次,依旧冷淡得很。 “算了,不提他了,反正合作谈得差不多了,只需做好准备签署协议了,”许嘉禾游到周梦岑身边,笑问,“不如,我们换个话题吧。” “聊什么?” 周梦岑靠在池边,微仰着头,两名按摩师也退出了温泉房。 许嘉禾:“聊聊你要给书颜找爸爸的事情呀。” 周梦岑皱眉:“你从哪儿听来的?” 许嘉禾:“书颜呀,她担心你给她随便塞个爸爸。” 周梦岑无奈摇头:“我可以随便给自己找个男人,但绝不会随便给她找个爸爸。” “我不信,”许嘉禾笑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有多清心寡欲,身边也没见其他男人。” 周梦岑怔了怔,被说中了心事,便沉默不语。 但许嘉禾重点没在这上面,她说:“说起来,既然你要给书颜找爸爸,那怎么不考虑谢淮?” 周梦岑掀眸看了她一眼,看破不说破:“我是那种夺人所爱的人吗?” 许嘉禾抿唇轻笑:“你不会看不出来,他喜欢你吧?” 他们三人在伦敦留学那几年,俊男靓女的又志同道合,要说不动心很难。 许嘉禾欣赏谢淮的为人和能力,谢淮爱慕周梦岑的强大和独立,只除却周梦岑,她秘密生下书颜后,全心全意投入学习中,身边除了谢淮,几乎连个雄性动物都没有。 “那又如何?” 周梦岑神色自若,她自然看得出谢淮对自己的心思,这些年她一直没有放他离开,给了他周氏集团副总裁的职位,只是想让他想清楚,他们永远只能是朋友、上下属的关系。 仅此而已。 “你和他,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会做断自己手臂的事情。” “可结婚了两个人不是更加亲密信任吗,为什么会断手臂?”许嘉禾不理解。 周梦岑沉吟片刻,才说出自己的打算:“我只想让这个所谓的‘爸爸’陪伴书颜到十岁,就离婚……” 许嘉禾震惊:“真绝情!你当初跟那个男人分手,也是这样决绝?” 周梦岑:“绝情的是他。” 她当时只是提一句我们分手吧,秦墨连句挽留都没有,大概是得到了就觉得索然无味? 周梦岑其实也耿耿于怀多年,才不想去探寻更多关于他的消息。 “你这样说,我对这个男人可越来越好奇了。” 要说这世界上有多少未解之谜,那在许嘉禾眼里,书颜生父就是最大的世界未解之谜! 周梦岑淡淡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摆在房间里的那盆白色山茶花,是那日他送过来的,所谓的花。 潮湿雪夜 第25节 还记得苏琪看到一长排大红色花篮中,那十分不显眼的白色花盆时,一整个惊住了:“秦先生送的,是盆栽啊?” 还是没有开花的,只茂密粗壮的枝头冒了不少花骨朵,看起来有些不起眼。 周梦岑猜不透秦墨送来这样一盆花是何意,仪式结束后,她又好奇它花开的模样,便让人搬了回去,放在卧室窗边养着。 不过她也没有多少心思去想关于他的事情,给书颜找爸爸的事情原本就是与钟先成的说笑,周梦岑没放在心上,她现在全心思放在兰亭医院上,自从项目动工后,她越发忙碌起来,只希望可以如期完成,再加上父亲祭日即将到来,她凡事都要亲自过目才安心。 好在一切进行顺利,只是直到春节结束,她都没有再碰见秦墨。 倒是谢淮提起,与森罗酒店合作的酒店云pms服务商飞云软件,拿到了融梦资本一个亿的d轮融资,这意味着,今后飞云控股权,直接落到融梦资本,而前段时间在昇航杀出的黑马——归来酒店,正是融梦资本旗下子公司投资的一个新式酒店。 所以青禾文旅城建设项目,森罗酒店与融梦资本是否继续合作也未可知。 周梦岑摸不透秦墨回来的真正原因,文旅投资风险大,且回报周期漫长,也不知道他几次三番收购她的合作方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觉得自己下了多年的一盘棋,逐渐在被另一方势力渗入。 敌我未明。 元宵节后的第二天,传出海城文旅局成功招商融梦资本,青禾文旅城项目剩下的五百亿也完成融资,随即,融梦资本海城创新中心也在仁浦产业园揭牌。 彼时周梦岑正在外地出差,虽然收到了邀请,但她并没有抽空前去,只让苏琪送去了祝贺花篮。 而那盆山茶兰,已经陆续开出了耀眼的白色花朵,每一朵都是重瓣花型,挂在枝头傲然独立,像是一场未结束的冬雪。 —— 再见面,是半个月后,一个雨天,在市中心的颐和路。 颐和公馆是位于海城黄河区繁华地段的花园老洋房小区,只租不卖,年租金六百万起,周云亭当年发家致富后,为了给妻子温雪兰最舒适的生活氛围,直接斥巨资租下颐和公馆8号别墅。 直到七年前周家出事,濒临破产,为了节俭开支,周梦岑带着家人搬出了8号公馆,即便这些年已经完全有能力搬回来,可也许是她害怕睹物思人,一直也没有这个打算,直到这次符姨的阿尔茨海默症发病。 符姨陪着母亲温雪兰来到海城,在8号公馆生活了二十多年,对那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也对早逝的温雪兰和周云亭感到悲伤,早些年就时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暗自垂泪,可在周梦岑姐弟面前,她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总是喃喃自语,“会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直到书颜的出生,才让她心结开解了些,眼里的光也越来越明亮。 在周家,符姨是不可或缺的主心骨,她时常会给周梦岑讲起过往,在温家那些年、周云亭跟温雪兰的过往点滴,还有她们儿时的趣事。 可这次病后,她常常忘了身在何时何处,仿佛回到了过去,记忆停留在8号公馆,偶尔将周梦岑当做温雪兰,问她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小梦什么时候回来、槐南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家里怎么变得不一样了,她有时候会迷路,站在偌大的院子里发呆,跟周梦岑抱怨自己老了,记性不好,也帮不上什么忙。 周梦岑会在她清醒的时候问:“符姨,你最开心的日子,是在什么时候呀?” “当然是,在8号公馆的时候呀。” “不是玫瑰园吗?”周梦岑以为,符姨此时此刻最想回北市。 符姨笑笑,言语缓慢:“在玫瑰园自然也好,可小姐更喜欢8号公馆,因为那里有先生、有小梦和槐南,小姐每天看看书、插插花、画个画,再喝点下午茶,就坐在庭院门口的花篱下,等先生下班,等小梦和槐南放学……” 这些回忆,周梦岑也难以忘怀,日思夜寐。 “符姨,我们回8号公馆吧。” 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周梦岑从公司加班回来,看到靠在沙发上等她等到睡着的符姨,满眼心疼。 小蓁说,她不愿回房,要在这里等小姐回来。 周梦岑已经很久没有流过泪了。 那晚,她就静静伏在沙发边,握着那双苍老的手,直至符姨睁开眼,见到她欣喜地喊了一声,“小姐,你回来了?” 周梦岑眼眶瞬间湿润。 难过、委屈、悲伤和孤独齐齐涌上心头。 这一刻,她甚至想,若是没有那些病痛和生活失去自理,忘掉这些年的符姨,其实也是幸福的吧。 想搬回去的念头并不是一时兴起,周梦岑问过那位国外阿尔茨海默症的专家,回到熟悉的地方,或许也对病人恢复有所帮助,即便没有帮助,可8号公馆也该是符姨的归宿。 如今的她,已经是垂垂老矣暮年,心性如孩童一般,只想回到父母身边,回到年少之地。 可符姨本就孤苦一人,母亲所生活之地,才是她的家。 “符姨,我们回家吧。” 符姨高兴得像个孩子,虽然第二天起来,她依旧忘了昨晚周梦岑说的那些话,也记得她是小梦,张罗着要给她熬一碗腌笃鲜。 “上次去纽约,我是不是忘了给你煮了?”她在厨房里忙活着,小蓁和另外两个阿姨打下手,回头看到周梦岑过来,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周梦岑一愣:“您记起了?” 符姨自责:“看我这记性,害得你又没喝到。” “喝到了。” “喝到了?谁给你弄的呀?” 周梦岑笑笑不说话,转身往客厅走去,隐约听到身后符姨低语唠叨,“你是下馆子了?那肯定没有符姨手艺好……” 这个她还真无法评判。 这些年她有过不少饭局,这道菜也算十分寻常,只是再也尝不出当年父亲带她下馆子的那个味道,或许是年纪长了,口腹之欲也淡了,又或许是物是人非。 但纽约那碗汤,在她病中最脆弱时,是他亲手奉上的。 她或许忘了具体味道,却怎么也忘不了,空虚的心底被填满时的温暖和满足。 是她许久不曾有过的感觉。 只是一切都好像迟了。 周槐南知道她打算搬回8号公馆后,也非常赞同。 “其实我早有此意,去年我还问过那边中介,上一家租客住了三年也搬走了,他们没有重新装修,还是原来我们住时的模样。” 然而没过多久,苏琪说联系了那边一位金牌中介陈生,得知那边前几天刚好有人交了定金,租下8号公馆,这几天已经在走合同流程了。 周梦岑没想到这么不巧,只能亲自打电话过去说明缘由,表示愿意与那位租客面谈,陈生知道她的身份后,也只答应跟对方好好谈谈。 看来对方也来头不小,未必好商量 “那就麻烦陈生了,若是谈成功了,我这边中介费再给您加10个点。” 两天后,陈生终于打来电话。 “周小姐,您下午四点有时间过来一趟吗?那位先生前两天在外地出差,今天要过来直接签合同,我好说歹说他才愿意给您十分钟时间,您看方便吗?” “谢谢。” 周梦岑知道,能租在颐和公馆的,非富即贵,即便是她也没有理由插队,只希望这次不要再遇上盛乾坤那样的人,专门抓着她把柄要挟。 为了这十分钟,她不得把后面的行程提前,又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颐和公馆售楼处。 苏琪看着这一带风景,隐隐有些惊艳:“梦岑姐,这是您小时候住的地方吗?可真漂亮。” 此时的颐和公馆,忽然下起了雨,无边丝雨笼罩着,像是蒙了一层迷蒙的滤镜,静穆无声却更为惊人。 周梦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那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更加浓烈。 陈生见到她很是热情:“周小姐,您稍等片刻,那位先生从机场赶过来要迟一些,您要喝点什么?” “咖啡,谢谢。” 周梦岑有些心不在焉。 这些年,她很少踏足这片区域,才发现这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里的别墅和墙体是旧时海派建筑,中西结合,洋气又复古,如今却入驻了不少商业街和写字楼,来往穿梭的仿佛并不是归来的家人,撑着伞优哉游哉,更像是特地过来旅游打卡的,举着手机拍遍每个角落。 周梦岑见到了街头拐角那栋开满蔷薇花的房子,依旧可以看到阳台外边,刚被雨水清洗过的青翠一簇,再过两个月,那儿将成为这条街最漂亮的景点。 明明还是从前的模样,只是周边街道变得更加热闹繁华,她却始终觉得像是少了什么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周小姐,那位先生到了,我去门口接一下。” “好。”周梦岑回过神,点了点头,捧着咖啡抿了一口。 殊不知身后被推开的会客厅大门,男人西装革履、风尘仆仆而来,却在看到她背影的那一刻,眸光一愣,又悄然退了出去。 “秦先生?” 陈生疑惑追了上去。 “你之前说要租8号公馆的,是周氏集团的周董?” 空旷的售楼大厅,男人嗓音与这个阴沉的天一样,清冷入骨,却又挟着几分多情。 第17章 顶峰 本着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陈生有些迟疑:“秦先生,您跟周小姐……” “认识。” “那……” “但不熟。” 陈生作为一名金牌中介,在业内行走多年, 惯会看人眼色, 此刻却摸不透这位秦先生的意思,但看他神情没有不悦, 心知还有商量余地,便别的也不多说, 直接挑重点讲。 “既是这样,我就跟您实说吧,说来也巧,这8号公馆原先是周小姐的故居,周家之前在这里租了有二十年了, 七年前搬走的,听周小姐说, 是家里有位老人生病了, 想回来, 不巧了, 慢您一步,不过周小姐说了,如果秦先生可以割爱, 她愿意支付10%的年租……” “不用。” “……” “你直接租给她吧。” 秦墨说完, 头也不回走出售楼大厅, 郑秘书连忙跟了上去打伞。 “那秦先生您……”陈生在门口捞了一日漫韩漫美漫广播剧都在扣扣群8148以6963把伞,连忙追了上去。 门口停着一辆奢华的库里南, 秦墨已经上了车,跟在身后的郑特助转身看向陈生, 要他稍安勿躁,随即也上了车。 陈生又急又怕,以为自己得罪了这位海城新贵,站在雨中手足无措,想着怎么两全其美时,车门打开。 郑特助撑着伞走了下来,对陈生问道:“您之前带我们看的那套55号公馆,是不是还空着?” 陈生连忙点头:“是的是的,那套也很不错的,跟8号公馆地理位置和户型都差不多,就是装修风格不同。” “行,那就55号吧。” “什么?” “秦先生要租55号公馆,这两天还麻烦陈生帮忙办好手续。”郑特助拍了拍他肩膀。 陈生一愣,没想到天降大饼,他不但没有得罪权贵,还一连租出了两套别墅,当即欣喜若狂。 潮湿雪夜 第26节 “谢谢秦先生!回头我跟周小姐说……” 郑特助却摇头:“这件事情,还是先别告诉那位周小姐,不然,你一套可都租不出去了哦。” “这……” “对了,等会儿您跟周小姐签完合同后,还麻烦给我发个消息。”郑特助说完,也转身上了车。 留下陈生站在原地激动地握了握拳,仿佛一切还在梦中。 不敢相信天降如此好运!若不是等会儿还要跟周梦岑签合同,他真想丢开伞,在大雨里奔跑狂嚎。 毕竟,颐和公馆这样的地方,他们中介租一套房子出去,就够吃一年了,这等好事还真是从业以来第一次遇见。 郑斐上车后,也没让司机开车,而是回头看向自家老板,汇报刚刚已经跟陈生传达好了租房的事情。 “老板,那我们现在回公司吗?” 郑斐这些年一直跟在秦墨身边,虽然不知道里头那位周总跟自家老板的过往,但这些天经历过亲自给她送胸针、送盆栽,以及这次精挑万选的房子也拱手相让,饶是没谈恋爱的他,也或多或少品味出那位周总对老板的特别之处。 “查下附近最有名的本帮菜饭店,订个包厢。” 秦墨目光一直盯在车窗外售楼处方向,神色淡淡,听到郑斐的话后才缓缓抬头。 许是刚走的急淋了些雨,原本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湿润贴在额际,眸色沉沉,反被车内明亮的灯光衬出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 这天的雨,下得绵延又温和,如松针丝丝斜落,润物无声。 黑色宾利慕尚在熙攘的街道缓缓穿梭,周梦岑看着手里的租房合同,心中那些流绪微梦汇集于心口,静谧难言。 “好奇怪,之前那人怎么突然就不租了呢,我还以为今天要被狮子大开口呢!” 苏琪还在疑惑刚刚中介说的,要租8号公馆的人忽然就租了其他房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梦岑从沉思中抬头,看了眼外面渐晚的天色,忽觉心情甚好,掀眸看向苏琪。 “在附近找个地方吃饭吧。” 今天会议本就比较多,为了挤出时间跑来这边,三人中午都没怎么吃,此时苏琪早已饥肠辘辘,欣喜地打开手机翻了翻,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周梦岑。 “梦岑姐,这一带您熟,您有推荐的饭店吗?” 周梦岑认真想了想,还真想起一个怀念许久的本帮菜饭店。 “那就555号的金色时代酒楼吧。” 小时候父亲经常会带她去555号,母亲也很喜欢那里的脆皮烤乳鸽和腌笃鲜。 “我刚也看中了这家!”苏琪惊讶出声,“好像就在附近吧?” 司机小张对海城很熟悉:“对,转个弯,拐两条街就到了。” 苏琪连忙打电话:“那我现在定个包厢,这下雨天可不好找饭店!” 这话她说得不错,车子开到金时代酒楼,别墅前已经停满了豪车,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人,但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沉默的繁华,这个时间点赶来的,大概都是欣赏这场初雨的闲人。 小张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让周梦岑跟苏琪先下去,然后自己去找停车位。 斜风细雨,物是人非。 周梦岑驻足抬头,绵延的细雨打湿了她的尖头短靴,像是在绒面挂了一层雾,她浑然不觉,看着眼前没什么变化的555号别墅酒楼,不禁怅然若失起来。 苏琪撑着伞伴在一侧:“梦岑姐,我们进去吧,外面风大。” “苏秘书?” 到了门口,苏琪刚比服务员更先一步的,是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琪诧异回头:“郑特助?” “好巧呀,在这里碰到苏秘书。”郑斐撑着伞从后面跨步走来,一脸自然地惊讶,而后又看向周梦岑,目光倏然变得敬重起来,“周总,久仰大名!” 周梦岑还没认出来,苏琪便连忙介绍:“这位就是融梦资本的郑特助,郑斐。” “你好。”周梦岑心中虽有波澜,但还是面不改色微笑。 “您好!周总,你们这是过来……” “纯粹吃个饭。”苏琪与郑斐打过几次交道,对他彬彬有礼的态度很是欣赏,便没有拒绝他的打探。 “真巧,”郑斐又说了一句,“我也跟老板过来吃个饭。” 周梦岑顿了顿,意识到他口中的老板,正是秦墨。 也就是说,秦墨也在这里? 她本能地看向郑斐身后。 郑斐:“我们老板已经在包间了……” 正说着,他电话响了。 “老板……好,我马上过来,刚在门口遇见周总,聊了两句……什么?”郑斐故作疑惑看了一眼周梦岑。 周梦岑正撩起发别到耳后,神色淡定,打算离开,不期然被郑斐叫住了。 “抱歉周总,我老板说,想跟您说两句话……” 周梦岑转身:“……” 笑容有些僵硬接过他的电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轻咳一声,提醒电话那端的人,有话快说。 “周总,赶巧了。” “上次约好的饭局,周总应该没忘吧?” 清冷的雨天,他的嗓音也像是被雨水洗涤过,清泠微哑,透过话筒传入耳,带着一丝不可言状的温柔。 —— 金时代酒楼与时俱进,不知何时安了玫瑰金电梯,直达三楼包间。 电梯里静悄悄的,只有周梦岑和郑斐两人,苏琪跑去前台跟客服退了刚才预定的酒店,顺便去接司机小张。 郑斐偷偷打量这位被媒体誉为“沙漠玫瑰”的女总裁,心生敬佩,只觉得站在她身边,与站在自家老板面前一样,自带冷漠疏离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唯恐亵渎。 可她眼里,明明是温柔的笑意。 “秦总特意来这边吃饭?”周梦岑似客套问了句。 “也不是,我们来这边办事耽搁了,这雨也不停,就顺便在附近吃个饭,刚刚老板落了份文件在车里,我出来拿,就恰好遇到您跟苏秘书了。”郑斐扬了扬手里的文件夹,答得自然。 周梦岑颔首,没有再说话。 电梯很快就到达,两人来到包厢门口,郑斐敲了敲门,等了三秒,随后推开。 “周总,请进。” 走廊的灯光橙黄昏暗,包间门打开的一刹那,里头明亮晃眼的水晶灯光倾泻而出。 周梦岑抬眸,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深邃的眸,男人只手撑着下巴盯着她,深沉又内敛,像是盘旋在空中的孤鹰,欣赏着地面的猎物。 她今日穿着黑色羊绒双排扣西装,内搭白色衬系带真丝衬衫,笔直平整的西裤整洁大方,完全是职场女强人的气场,微卷的齐肩短发、略显素颜的装扮,只有一对冰锥钻石耳坠点缀,清冷高贵又带着点神秘感,无端让人生了几分敬畏之心。 好似荒野绽放的神秘山茶花,克制且高级,不怕风吹雨淋、不畏风寒冰雪,永远高傲伫立着。 周梦岑怔了几秒,抬步走了进去,微勾着唇,打了声招呼。 “秦总,好久不见。” 没有人知道,她优雅从容的面具下,一颗心彷徨到无法控制。 周梦岑自认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她当年孤身一人闯入董事会,与那帮心怀不轨的老顽固斡旋,视死如归却从未彷徨害怕过,唯独这次与秦墨重逢后,再次面对他,在这样僻静狭小的空间里,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从内心深处源源不断涌出,像黑暗的夜空将她笼罩。 她害怕每次情不自禁地靠近,都会让自己再次沉沦。 今时今日的秦墨,比之当年更让人难以捉摸,也不是她能轻易抛弃的男人。 “坐,”秦墨抬了抬下巴,目光已然平静,“既是偶遇,我们抛开工作不谈,周小姐就不用叫我秦总了。” 他这声周小姐,依旧带着生疏和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周梦岑笑笑没有说话,感觉自己今天是入了鸿门宴。 郑斐拉开一旁边的座椅,与秦墨相隔两个位置,不远不近,请她坐下后,又弯身询问要加什么菜。 “随意就好,既然这顿饭是我请,不妨问问秦先生想吃什么?”周梦岑说罢,便把菜单递给秦墨。 “下次吧,”秦墨没接,面容平静盯着她,“周小姐下次做东,我再看看想吃什么。” 本意是打算上来还人情,顺便谈谈飞云合作事宜的周梦岑:“……” 郑斐感觉到气氛不对,起身打算离开:“我接苏秘书去隔壁包间吃,两位请慢用。” 两个包间中间的隔墙是新中式的推拉门,郑斐退出后没一会儿,服务员就把菜陆续端了上来,周梦岑瞥了一眼,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还有那道最正宗的腌笃鲜,他也点了。 直到十几道佳肴将圆桌摆满了,服务员才礼貌退出,包间一时静默无声,仿佛能听到细针落地的声音,更别提如雷贯耳的心跳声。 即便这顿饭不是她来请客,周梦岑还是决定主动破冰。 “上次未来得及亲自谢谢秦先生送回胸针,今天我先敬你一杯。” 她卷开餐桌上温热的湿巾擦干净手,然后亲自倒了酒,歪头浅笑,示意与他干杯。 秦墨:“客气。” 白酒酒杯不小,一口下去,灼热辛辣,周梦岑却面不改色一饮而尽。 秦墨亲自为她盛了一碗腌笃鲜,转到她那边,似笑非笑:“也是巧了,今天过来,特意点了这道海城名菜,周小姐尝尝。” 这话听在周梦岑心里,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她低头品尝了两口,一时哑口无言。 秦墨给自己盛了一碗,又自顾喝了一口,抬眸看向周梦岑:“难为周小姐从前不嫌弃,这么对比起来,秦某做的,堪比糟粕。” “秦先生谦虚了。” “那周小姐是觉得,好喝?” 周梦岑知道他后面还有话,干脆不再说话,面色从容等着。 果然,秦墨漫不经心搅拌着汤碗里浓郁的奶白色汤汁,扯了扯唇:“或许,过惯了山珍海味的日子,偶尔一餐粗茶淡饭,是周小姐体验生活的乐趣。” “秦先生说笑了,我从未觉得,那是粗茶淡饭。” 潮湿雪夜 第27节 “是吗?”秦墨嗤笑一声,显然不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 周梦岑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却依旧不失气度。 再难听的话,她也不是没听过,只是此时此刻,她尤其觉得有些难过。 纽约初次重逢,他们都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彼此针锋相对、嘲讽挑衅,那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甚至有些令人懊悔,一点都不像成年人该有的克制和礼貌。 可好像除了让对方不痛快,时至今日,两人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交谈的,过往种种,早已清零。 除了生意。 唯一的话题。 她状似不经意转移话题:“听说秦先生最近又投资了飞云,可喜可贺。” 她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发生像paiged那样的事情,既然未来合作伙伴已成事实,打破僵局在所难免。 “我很好奇,秦先生来海城投资文旅城的原因……” 大概是今天所遇之事尤其顺利,又或许是这阴雨绵延的天气让人不自觉收起了全身的刺,她嘴角淡淡的笑容,洛可可式枝型雕花水晶灯投下一片温柔,仿佛一场流光溢彩的美梦,令人心驰神往。 “周小姐。” 秦墨却忽然打断她的话,目光掠过她美丽的脸庞。 “那盆山茶花,开得可好?” 第18章 顶峰 周梦岑问过苏安, 白色山茶花代表着理想的爱情,是送花的人,借之诉说心中隐忍的爱意。 可她不认为, 秦墨如今这样的人, 会知道这些凡俗事物。 无非是顺道送还她那枚胸针时,突然而来的兴致。 就像今天的相邀, 也不过是偶遇后,一时兴起。 “很好, 难为秦先生一片心意了,苏秘书着人搬在我庭院角落,倒是一花独放。” 周梦岑语气平静又坦然,一副丝毫不在意、也没想去深究他送她山茶花用意的态度。 “外界媒体都称周小姐为玫瑰,但我看周小姐更喜欢山茶花, 希望没送错。” 秦墨好整以暇看着她,仿佛不想与她谈论任何生意上的事情。 那盆山茶花是他托朋友特地找来的珍品, 这么大一株的品相, 非常难寻。 周梦岑语气不咸不淡:“秦先生说笑了, 玫瑰又如何, 山茶花又如何,都只是一个代称,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 “周小姐总是这样淡薄, 倒让人羡慕。”他盯着她, 眸中浮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周梦岑面色不变, 心脏却不禁发紧——他是在质问她? 她承认,那年追他的本意并不单纯, 可他也没有投入几分真心不是吗? 短短的几秒停滞后,周梦岑回他:“秦先生如今地位, 也令人望尘莫及。” 秦墨失笑两声:“周小姐确定,今天要这样跟我一直客气下去吗?” 周梦岑挑了挑眉。 诚然,他们已经是成年人了,到如今这个地位,确实不应该为一些陈年旧事阴阳怪气,倒显得幼稚,倒不如敞开心扉,接纳不再属于自己的彼此。 “抱歉。” 周梦岑抬眸看向他,为自己当年做错的事情郑重道歉。 “当年是我没有处理好跟秦先生的感情,无论如何,我理应说一句对不起,秦先生如果有心结,我毫无怨言,只是希望日后合作,我们能够和谐相处,既往不咎。”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也实在讨厌这种相互试探的感觉。 哪怕是快刀斩乱麻,也想两人对当初之事有个交代,而不是相互纠缠,影响公事。 “和谐相处,既往不咎?” 秦墨只觉有趣,冷笑了一声,上半身微微前倾,往周梦岑那边靠近,目光嘲讽至极:“周小姐不会是觉得,我来投资文旅城,收购飞云,是为了报复你吧?” “不然呢?” 他千里迢迢回国投资文旅城这样巨大的一个工程,绝非偶然,且纽约之行他们又闹得那样不愉快,这很难让人相信他没有私心,周梦岑不在乎文旅城第三方合伙人是谁,只是不想因为第三方而毁掉文旅城,如若不是政策问题,她自己有信心,周氏集团能独立完成。 “周小姐为什么不往好的方面想想?”秦墨静静盯着她。 周梦岑浅笑迎上他的目光:“秦先生总不会是为了,跟我复合而来吧?” 两人就这样冷冷盯着彼此,像孤狼与雄鹰的对峙,都在伺机而动。 昏暗紧张的氛围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弦,箭头对向彼此的同时,滋养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旖旎,像极了敌人靠近时的危险气息,在无人可见之处暗流汹涌。 终是秦墨败下阵来,他嗤笑一声,更像是自嘲:“周小姐未免太抬举自己了,我秦某从来不会在一个地方摔两次,包括女人。” “是吗?”周梦岑点头,“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秦先生请见谅。” 她轻笑一声,悠然站起身,身材纤瘦却依旧骄傲高贵,抬手将摆盘上的白酒杯拿下来,提起一旁开好的茅台。 拧开瓶盖,倒酒,一气呵成,满满当当三杯。 “我为刚才的冒犯自罚三杯,不过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说清楚,毕竟以后,我们合作来往不少,早处理早好。” 秦墨深深地望着她,目光算不上冷漠,似笑非笑,似乎要看她如何做。 周梦岑端起一杯,看向他,目光冰冷睥睨。 “秦先生既然接手了文旅城项目,那我就表明我的态度,文旅城于我而言很重要,希望往后我们能合作愉快,过往种种也无需再提,秦先生愿意给这个面子,我自当以礼待之,当然,秦先生若还有不甘,想我如何补偿道歉,随意,我没有怨言,只待一笔勾销过后,一切公私分明。” 她语气温婉从容,没有威逼利诱,也没有示弱卖惨,纯粹是平日里生意场上的作风。 温柔刀,致命网。 秦墨第一次领略,佩服于她的手段。 沉默的间隙,周梦岑直接一口一杯,如饮清水般从容。 “公私分明?” 秦墨倏然起身,扼住她手腕,阻止了最后一杯酒。 她看着瘦弱,力气却也不小,将那酒杯攥得紧紧的,一双清冷的眼眸,把人紧紧盯着,似乎不得到回应,不会罢休。 “周梦岑,你是在跟我划清界限吗?” 秦墨握着她手腕,居高临下看着,比眼眸更为冷漠的,是那隐忍而颤抖的声线。 他心中又气又恨,气自己还妄想跟她复合,更恨她冷漠又绝情。 什么过往种种,什么公私分明!无非是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牵扯瓜葛。 她这些话,只让他觉得自己幼稚得可笑。 原来他满心欢喜的邂逅重逢,只是她的唯恐避之不及。 周梦岑默了会儿,忽然扯唇笑了笑:“秦先生,难道纽约给您的回复不够满意,还要再问一次?” 秦墨怔住,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又或许是自己心虚,一时竟被她问得有些无言以对。 “想问我什么呢?除了为什么要追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有没有一丝真心?” 她的笑容明明那样漂亮,说出的话却犹如刀子一般割在他心。 秦墨眸色凛然,忽然希望她不要说话,起码不要说出那几个字。 然而周梦岑只是冷漠地掀了掀眼眸,唇角的笑意一如既往冷淡,毫不留情。 “抱歉,从未。” “周梦岑……”那把刀索性不割了,直接凌厉贯穿他心脏,持刀人甚至还狠心转了一下,刀口生生凌迟着他。 周梦岑樱唇微启,目光坚定:“我希望,下次见面,秦总是代表融梦资本而来。” 秦墨深吸一口气,直至生疼蔓延全身,麻木。 他俯身直视着她,原来一双柔情含眸的眼,也能寡淡冷情至极。 灯光从他头顶落下,一部分阴影落在她鼻翼两侧,隐约可见淡薄的红晕从雪白的脸颊升起,让他骤然想起那个风雪不歇的夜晚,她浑身滚烫、醉意微醺倒在他怀里。 娇媚又不讲道理。 他嗤笑一声,忽然说道:“所以,当初你说要带我去见你父母,也不是真心的吧。” 明明他们也曾热恋过,甚至到了要见家长的地步。 可如今,她一句“从未”,就要抹掉这一切,果然,是他自己太当真了。 周梦岑看着他不语,眉眼连一丝变化都没有:“抱歉……” 秦墨从她手里抽走酒杯,一饮而尽,目光自始至终落在她脸上,似要望进她那颗冰冷的心里。 周梦岑听见他平静而沉稳的语气,像是从耳边拂过的一缕清风。 “如你所愿。” —— 这次饭局,最终以不欢而散收场。 秦墨起身,不耐烦地敲响包间的槅板门。 郑斐很快推开了门:“老板……” 苏琪也跟了过来,察觉到包间氛围有些不同寻常,怀疑两人又吵了起来。 可过去一看,只见周梦岑静坐在桌前,神色如常。 “我临时有个会议,就不陪周总了。” 秦墨没再看周梦岑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郑斐不明白,这都大晚上了,哪来的会议? 但看着老板凝重的神情,还是拿起搭在衣架上的风衣外套,跟周梦岑礼貌道别,追了出去。 包间内骤然安静。 潮湿雪夜 第28节 空荡荡的,没有他的气息。 “梦岑姐……”苏琪走到周梦岑身边,小心翼翼开口。 周梦岑恍然回过神,看向那满桌没动几口的美味佳肴,语气平淡:“吃完再走吧。” 苏琪哪有心情继续吃,看着她脸颊绯红,跟前摆了几个空玻璃杯,那酒杯不小,一杯下去至少有三四两,便意识到一点不妙。 她三年前就跟在周梦岑身边做秘书,陪她出席过无数场饭局,一开始也不是那么如意的,女人做生意,总会被人低看欺负,灌酒是常见操作,而周梦岑仿佛天生酒量就不错,从没在那些人手里落过一丝笑话。 可苏琪知道,哪怕这么好酒量的背后,周梦岑也付出了多少难以承受的痛苦,严重时甚至会疼到胃痉挛住院。 这位年轻的女董事长,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强大,无坚不摧。 “梦岑姐,我们回家吧。” 周梦岑微微点头,便要起身。 却是一个踉跄没站稳,觉得头晕目眩、腹部翻江倒海般难受。 “梦岑姐!” “没事……”周梦岑扶着桌子边缘,勉强站住。 她低头看到手边放着的一只玻璃杯,是刚刚他喝完冷笑着摔下的。 可他生什么气? 周梦岑一时恍惚。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的怅然,原来,比分手更难受的,是当着他的面提分手。 或许早在半真半假的交往中,她已经动了真心,只是连自己都没有发觉,直到这一刻,才彻底醒悟过来。 为什么要在他即将成为别人的丈夫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真心? 她就像一个为了追捕蝴蝶而弄丢同伴的女孩,等好不容易捉到蝴蝶,满心欢喜想要送给同伴,转身却发现,他已经被别的小女孩牵走。 好遗憾。 回到车上第一件事,苏琪便翻出常备的胃药,给周梦岑喂了下去。 车厢内暖气十足,可周梦岑依旧觉得浑身发冷、颤抖,从内心深处散发的恐惧,连带着胃一起痉挛,让她呼吸不过来,可痛到极致,她也只是静静靠在椅背,一声不吭,只眉心拧成一团。 苏琪频频回头察看她的情况。 斑驳的路灯一闪一闪落在那张苍白的脸庞,她呼吸浅薄,像是被抽了元气,没有灵魂的木偶,让人看着心疼。 “要不,我们去趟医院?” 苏琪不知道刚刚在包厢里发生了什么事,可直觉让她明白,两人又闹得不愉快,甚至更严重。 “不用。” 周梦岑睁眼,掌心握拳下意识抵在腹部,直到那股翻江倒海的不适消停了些,她才长长舒了口气,掀眸看向车窗外。 被雨水洗刷过的海城,清透又迷蒙,无论是复古的建筑还是现代的高楼大厦,都给今晚的离别夜增添了几分故事感。 霓虹灯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可那是属于别人的喧嚣,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 两杯白酒而已,怎么可能让她那么难受。 可是她真的好难受,像是有什么从心头一刀一刀被割开,直至完全剥离,只剩下一副躯壳遗留在那儿。 空荡荡的,甚至能听到回响。 她讨厌这种孤独的感觉,此刻只想把那儿的窟窿填满。 “去名爵。” 第19章 顶峰 夜色朦胧, 车子在路口华丽地拐了个弯,随着车流往名爵开去。 周梦岑靠在车窗上,望着外面一片蒙蒙细雨, 一道闪电瞬间划破天空, 照亮了更远处,同时脑中也闪过一个旧时画面, 令她猛然想起在纽约,问秦墨的那个问题。 “秦先生还记得, 第一次和我见面的场景吗?” 她确实不记得了。 但她一直记得,自己第一次心动的时刻。 也是这样一个潮湿的雨夜,电闪雷鸣。 那是秦墨答应与她交往后不久,像是达成了领导交代的任务,她又全身心投入学业中, 母亲拖着病重的身子,坚持将文旅城的设计初稿画完, 她要开始做方案, 便将已有男友一事抛之脑后。 不再围着秦墨打转, 秦墨也没有来找她, 只平常在校园偶遇到,一起去校外吃个饭就算约会,毕竟两人都是有时间规划的人。 而周梦岑大部分的时间, 都是在图书馆。 她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也常常是图书馆最后一个离开的人, 北市夏季高温多雨,母亲会提醒她每日备一把伞, 可那日不知道被哪个粗心同学拿走了。 半夜十一点的雨有些凉,她穿着单薄的衬衫半裙, 彼时还留着及腰的长发,半扎公主头的发型,俨然清冷高傲的大小姐。 可面对淅沥沥的夜雨,和时不时降落的雷声闪电,大小姐也有无奈的时候,她有想过打电话给司机进来接,偏偏手机今日忘了充电,已经关机了。 漆黑的校园里,已经稀稀疏疏没有多少人,周梦岑站在门口,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便将黑色电脑包举过头顶,冲进了雨里。 横竖打湿一身而已。 “周梦岑!”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在这潮湿的雨夜更显清冷。 她回头看去,有些惊讶。 或者在看到那张清隽的脸时,更多的是惊喜油然而生。 少年撑着一把黑色雨伞快步追了上来,肩上懒懒挂着黑色单肩包,显然也是刚从图书馆出来。 “秦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秦墨不语,将伞递给她,又弯下身,将身上的薄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然后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周同学,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轻薄的黑色外套带着少年的体温和气息,在这个微凉的雨夜,将她包裹。 周梦岑下意识抓住领口,看了眼提在手里的电脑和背包,怔怔望着他:“没有呀……” 少年“啧”了一声,有些无语地拿走她手里的电脑包,转身不再说话。 他身高腿长,脚步迈得很大,周梦岑穿着高跟鞋,只能小步追了上去。 “哎……秦学长,你怎么在这里呀?” “怎么,我不能来图书馆?” 那把伞不算大,两人一起躲有点拥挤,周梦岑又与他保持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雨水从脸颊划过,像极了喷雾洒在脸上,清凉细腻。 但很快,那把伞就偏向了她这边,少年的体温也直接靠了过来,温热的肌肤紧贴着她手背,周梦岑能清晰感受到他因撑伞,手臂青筋鼓起的紧绷感。 一下又一下,更像是刮在她心上。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轰隆隆!” 忽然,一声巨雷响起,周梦岑猝不及防跳了下脚。 她并不是害怕,只是刚没注意到闪电,也没做好雷声滚滚来袭的准备。 而下一秒,少年的胸膛贴近她脸庞,微抬的手臂将她虚虚抱着,满怀清香入鼻。 是独属于男子特有的气息,清凉、干净。 周梦岑抬眸,借着路灯只看到雨水落在他肩膀,把白色衬衫打湿,露出隐约的浅粉。 她忽然有些结巴,这样被抱着,有种莫名的旖旎在心头萦绕。 “我每天都在。” 等轰隆隆的雷声远去后,秦墨身子移开一步,继续前行。 “啊?” 周梦岑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沉重的电脑包,所以刚才没有将她抱住,简直不敢想象,如果他空着手…… 她脸颊忽然滚烫起来,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刚才,从胸膛传递过来的暖意。 “三楼a阅览室f108号。” “啊……我101号!”周梦岑后知后觉回。 “我知道。”少年瞥了她一眼。 “……” “所以,周同学是真没发现,我一直坐在你对面?” 少年转过头,目视前方,眸光清冷,漫不经心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有点生气。 周梦岑怔了两秒,努力回想这些天她泡图书馆的画面。 别说没发现秦墨的身影了,她至今都没想起坐在自己旁边的,是男是女! 这段时间,她为了做中央文旅城的设计方案,可以说是废寝忘食,通宵达旦,根本没有闲暇时间注意身边的事情。 周梦岑顿时心生愧疚,心虚地偷偷瞥了眼少年紧绷的侧脸。 怎么说,也是她费尽心思追来的人,到手没几天就晾到一边,会不会太过分了? 周梦岑反省过后,伸出两个细细的手指,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角:“秦墨,以后我们一起来图书馆吧。” 秦墨低头瞥了她一眼:“那是不是,要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 “你没有我电话吗?” “你有我电话?” 两人就像绕口令一样说完,又望着彼此。 潮湿雪夜 第29节 周梦岑摇头,继而又想笑,追人追了快一个月,确定关系也好几天了,他们竟然都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我们会不会太不认真了,这种事都会忘。”周梦岑一边拿出纸笔记下他电话号码,一边打趣。 “我没忘。” “嗯?” 秦墨没再说话,像是已经对她放弃了期待一般,掏出手机递给她。 “自己存。” 少年的语气依旧有些傲娇,但周梦岑听出了一丝宠溺包容的味道。 周梦岑曾以为,爱上一个人是循序渐进的,就像父亲和母亲那样,朝夕相处才能生出来这样独特的感情。 可其实不是,大多数时候,仅需一个瞬间就能爱上。 好比此时此刻,她看着走在身边的少年,自己淋了半身雨,却将她保护得好好的。 而那晚的雨,就像爱情一样,在寂静黑沉的心上游戏,生出种种美丽的变幻。 也是在这一刻,周梦岑忽然下定决心,随心去爱一场吧。 哪怕日后会分别,但都已经开始了,何不好好享受恋爱的美好和甜蜜呢? 更何况,她并不排斥和秦墨靠近,反而越来越欢喜,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让她迷恋的味道,可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就是一种能让她静下心来的气息。 后来,他们每天都相约一起去图书馆。 周梦岑看专业书的时间不多,她更多的时间是在电脑上写方案,而她需要翻阅的资料也涉及广泛,秦墨不知道她在忙碌什么,但有求必应,也会在她迟疑不定时给出有用的建议。 “如果你是旅游开发商的话,这两个地段,你会选择哪个?” 周梦岑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把父亲当时犹豫不决的两个地段名字告诉了秦墨,让他作为局外人去抉择。 “我需要对这两个地方进行考察。” 秦墨没有随意敷衍她,而是真实查了资料,了解当时海城的政策和市场,两天后给出了她答案。 “就我个人分析来说,青禾古镇不错,作为海城最大的郊区,不但拿地成本低,还有完整怡人的生态环境和历史建筑,更适合做文旅地产项目。” “那做什么项目比较好呢?” “单一的古镇主题肯定不行,我查了,海城市政府往后十年的规划是强力推进海城“东进”战略,开发东浦区,而青禾古镇在东浦区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这里还有日后肯定会繁华起来,开发定位是高档住宅和旅游景区,主打高端人居,所以可以结合历史文化、旅游景区和五星级酒店,往高端休闲人群项目聚集……” 高端休闲。 这倒与周槐南提出的那个人工智能医院和疗养院不谋而合。 她顺着秦墨给的方向,摸索出了设计方案的核心。 很多时候,周梦岑想告诉她,自己在做的事情,可她更想着日后给他一个惊喜。 “秦墨,如果有一天这个项目完成了,我第一个要请过去体验的人,一定是你。” 秦墨摸了摸她脑袋,笑:“说得好像是你家开发的一样。” 周梦岑但笑不语。 再后来,她终于完成了那份方案,回到家跟父亲讨论时,提到秦墨时,忍不住说出心声。 “爸爸,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了他。” 不是那种到时间就分手的喜欢,她开始认真畅想起两人的未来。 她决定在合适的机会把真实身份告诉他,如果他要出国,她可以在国内等他,或者,跟他一起留学也未必不可…… 周云亭也很欣赏这样目光远大的男生,他对女儿说:“那就带他回来给爸爸瞧瞧。” 周梦岑当时的喜悦难以掩藏,她甚至已经想象了父亲和秦墨见面的场面了。 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是啊,如果当时她把带他回家的日子提前几天,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周梦岑拧着眉,似乎做了个不太愉悦的梦。 “梦岑姐?” 苏琪探过身轻轻拍了拍她膝盖。 她骤然从梦中惊醒,那种懊悔席卷全身,恍然看着四周,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到名爵了。”苏琪温馨提醒。 周梦岑缓缓看向窗外,黑夜中那金色琉璃的两个大字,昭示着美梦终究不过是一场美梦。 “我送您进去吧?”苏琪解了安全带要下车。 周梦岑摇头:“不用,你们回家吧。” 她推开车门下去,独自往漫云阁方向走去。 那里珍藏了满柜的红酒——勃艮第小玫瑰,虽说千杯不醉,却让她在那个夜晚完全迷失、沉沦。 “周梦岑,当初你说要带我去见你父母,也不是真心的吧。” “混蛋。” 纤瘦的身子陷在总裁椅上,周梦岑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又笑了两声,抬手握着酒瓶直接对嘴灌了两口,“哗啦”一声,空酒瓶从手里滑落,掉在地毯上,与其他空瓶撞得稀里哗啦。 她眼神迷离又空洞望着天花板,昏暗黑色调的房间,仿佛有无数个秦墨出现,冷漠着脸逼近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句话。 无情讽刺。 她无力反驳,只能自顾低声骂着。 只是回想起往事,心中越发心酸委屈,只能强忍着泪水,倔强又破碎。 她说不出自己的心为何那般难过,如风里刀片,一刀一刀划过。 像是为了它那不曾知道、不曾在意、不曾记得的小小的悸动。 “混蛋……” 第20章 顶峰 三月十二日, 气候温和,阳光明媚,宜搬家。 回到往昔的家是什么感觉? 大概是看到旧时花草树木依旧, 过往种种画面从脑中划过时, 悲喜交加涌上心头。 物是人非这个词,永远沉重如山、寂静如海。 周梦岑站在庭院那棵法国梧桐树下, 柔和日光穿过茂密清新的枝叶,落在掌心如钻石闪烁, 看起来触手可及,实则永远抓不住,就像这里枝繁叶茂依旧,却再也找不到当年唱歌的鸟雀。 比起之前空旷的别墅,这里好像更加充满了烟火气息, 不论是房屋的建筑风格,还是没有尽头的梧桐荫, 都处处显示着低调奢华, 邻里之间相隔并不远, 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犬吠。 恍若回到十六七岁的时候, 她在花架下看书,母亲在画架前画画,一笔一笔勾勒她认真忘我的样子, 柔和又宁静。 “妈咪, 这就是你从前的家吗?”周书颜站在她身后, 学她的模样握拳抓光,觉得十分有趣。 “嗯, ”周梦岑蹲下身捏了捏她脸颊,“妈咪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这里好漂亮呀, 我喜欢。” “以后,这也是你的家了。” 好在,除了她刚搬进来时有点触景伤情,其他人都是开心的。 书颜在漂亮的花园里,骑着单车穿梭,符姨就坐在藤椅上笑呵呵看着她,生怕她摔倒,是不是叮嘱着,“小心点……” 回到颐和公馆,符姨开心了很多,虽然大多数时间,依旧把周梦岑当作温雪兰,把周书颜当作周梦岑,但她脸上时常挂着孩童般的笑容,哪怕是看着一棵花花草草,都觉得熟悉。 “小姐,这里好像都没有变过,还是从前的样子。” 时间就这样安静地流淌而过,一切回归正轨。 家庭温馨,事业顺利。 兰亭医院如火如荼建设中,光华实验室与paiged签署了战略合作,青禾文旅城完成融资后,建设工作也提上了日程,森罗酒店也如期与飞云软件续约。 融梦资本没有横插一脚。 或许秦墨原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她多想。 两人自上次划清界限后,已经有近一个月没再见面,而三月二十日,海城市东浦区政府、华信集团与周氏集团就青禾文旅城签订战略合作协议那日,两人作为投资商,需得亲自现身参加签约仪式。 —— 这日正值春风,海城气温逐渐回暖,东浦区的景色更是幽美宜人。 周梦岑刚从车上下来,便有工作人员和记者围了上来,采访了一些问题,她一一作了回答,脸上笑容明媚,看得出来心情不错。 抬眼的时候正好看到前方不远处走来的男人,身边也围了一簇人,鹤立鸡群的他,被笔挺的黑色西装更衬得气质沉冷禁欲、英气逼人。 目光相对那一刻,恍若隔世,一眼万年。 周梦岑心神有点乱,哪怕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淡然面对的准备,可真正见到的这一刻,内心仍无法做到想象的那样淡定。 她好像永远无法忽略掉心底那抹遗憾。 “周总。” 到底是身高腿长,他抬腿迈了几步就到她跟前,与她打招呼,声音清冽,冷淡相宜。 不苟言笑的态度,可该有的礼数和绅士风度都展露无遗。 “秦总。”她收回目光,淡然点头。 虽然心底有压不下的苦涩,但这样寡淡的相处的模式,好像才是正确的开始。 有记者提问两人这次合作的感受,周梦岑作为东道主,率先说了两句官方话后,话筒递到秦墨跟前。 “秦总,可以插句题外话吗?” “当然。” “是这样的,我的摄影同事跟我说,刚给两位拍照的时候,产生了错觉,还以为是在哪个电影节走红毯,秦总知道为什么吗?” 记者是个年轻女孩,眼里满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潮湿雪夜 第30节 周梦岑认识她,新丽媒体的一名记者,叫小春和,这些年她每场公开场合都能碰见她,是个热情的小姑娘。 秦墨:“怎么说?” 小春和:“当然是被您二位的颜值给惊到啦!堪比电影明星!” 现场一片笑声,还有人鼓掌起哄。 “周总和秦总以后多多合作,我们财经报社的头条封面就留给二位了!” “谢了,不过……”秦墨薄唇微勾,侧眸看向身旁:“这就要看周总的意愿了。” 一切都如周梦岑所愿,秦墨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私人情绪,看向彼此的目光,认真而自然。 他们是最厉害的商人,也是最大胆的演员。 在这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不再是周梦岑和秦墨,而是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和融梦资本的创始人。 周梦岑没想也到小春和这么开放,她对上秦墨投来的目光,歪头浅笑:“荣幸之至。” 那温柔一笑,直接让小姑娘两眼冒星星,差点失了矜持。 可采访时间已经结束,有工作人员前来指引两人去大厅,小春和只能对着已经走远的周梦岑高声表白。 “岑姐,您是我们所有女性的榜样!” 周梦岑回眸嫣然一笑,挥了挥手,笑容优雅大方。 秦墨侧身,默不作声看了她一眼,目光微顿。 世界上最颠倒众生的,并不是女人的颜值,而是她举手投足间散发的魅力。[1] 作为一个职场女强人,她并没有花费太多心思在装扮上,冰肌玉骨的气质、天生自丽的颜值,一如既往极简的传达风格,已然令她自带冷若冰霜的孤傲之美,目光表面犀利,实则暗藏温柔,微笑起来时,令天地失色。 就像今日,她乌黑的发比三个月前长了些许,微卷蓬松又自然垂落在肩头,今天不再是一身黑色冷酷的西装,换成了纯白的过膝西装连衣裙,唇色也比之前稍微红艳一些,走在红毯上,就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而欣赏这道风景的人,不止他一个。 两人在红毯上并肩而行、低声交谈时,那位副总裁就追了上来,说是有个重要电话,顺便还送来了一件黑色长款西装外套。 “苏秘书说,马上要起风了,怕你着凉。” “谢谢。”周梦岑把衣服搭在手腕,笑着接过他的手机,转身跟秦墨说了声“失陪”,便走至一旁接听电话。 “秦总,久仰,我是周氏集团的副总裁,谢淮。” 这一路还很长,谢淮便上前一步,跟秦墨打招呼。 秦墨瞥了一眼他刚刚拿衣服的手,目光冷淡:“幸会。” 谢淮刚扬起的笑容,倏然凝固。 来自男人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人刚才的态度转变得有些太快,看向他的目光也略带敌意。 “听闻谢总也是牛津大学毕业的?” “正是,我跟周总是同一届的。” “难怪,谢总与周总看起来关系很不错,更甚亲友。” “哪里,承蒙周总提拔而已。” “谢总谦虚了,能稳坐周氏集团二把手位置,可见周总独具慧眼。” “秦总谬赞了。” 谢淮实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大佬,尴尬笑了两声应付,不再说话。 秦墨目光移向几步开外的周梦岑,只见她眉头紧锁,似有不悦。 电话是盛灏打来的,许是喝了点酒,醉醺醺喊着她的名字。 “梦岑,是不是只要我不是盛家人了……我就有资格跟你结婚了?” 周梦岑拧眉,好好的心情,被他搅得心烦,声线也冷了下来:“小盛总……” “不要叫我小盛总,我不再是小盛总了……” “你说什么?” “呵呵,我不是小盛总了,梦岑,我不是小盛总了……” 周梦岑觉得他在疯言疯语,直接挂了电话。 等回到秦墨身边时,察觉到两人气氛有些微妙。 但好在展览中心也不远了,工作人员看到他们一行人身影,顿时迎了上来。 “周总,秦总,这边请。” —— 签约仪式繁琐,但进行得十分顺利,会议室十分宽绰,一张容纳近三十人的红木桌,坐满了市政府各级领导,以及华信集团、周氏集团、融梦资本的董事长们。 在市政府各领导的共同见证下,他们签下文旅城项目的合约、各自上台发言。 然后是握手合照阶段。 “不知秦某今天的表现,周总可还满意?” 两人站在台上,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握着,台下镁光灯啪啪闪个不停,他顺势低头问了一句。 “周总,秦总,两人再靠近一点点可以吗?” 还是刚刚在外场那个女记者小春和,或许是采访不过瘾,自己亲自架着摄像机对着二人。 这架势,倒像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指导新婚夫妇再亲密点。 周梦岑不知道自己形容得对不对,毕竟她也没有领过证,但公共场合,还是配合地向他那边再移了一步,温婉大方的笑容也加深了几分。 “秦总费心了。” 最后大合照时,他依旧站在她身边,俊男靓女,强强联合,分外惹眼。 签约活动持续到早上十点才结束,会议室大门被拉开,周梦岑与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们浩浩荡荡走出来,沿着红地毯,准备深入参观文旅城项目的初步成果和未来规划。 随着众人走出来,一排礼花同时被点燃,红蓝烟花冲破云霄,震耳欲聋,每个人都精神抖擞,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周梦岑与秦墨走在钟先成左右两侧,作为其中的佼佼者,两人更是气度非凡,众星拱月般被领导们围着一边交谈,一边前行。 直至展览结束,钟先成对秦墨说起了客套话:“这次有周总和秦总助阵,我们青禾文旅城项目必定圆满成功!” 秦墨却看向一旁笑容温婉的周梦岑:“准确来说,是我沾了周总的光,周总对文旅城谋划多年,想必付出了不少心血。” 周梦岑侧眸接住他打量的目光,确定他已经记起青禾文旅城,正是七年前她废寝忘食忙的那个项目。 “这倒也是,”钟先成呵呵笑道,“说起来,你们都是清大毕业的,作为校友,以后可以多多交流,海城建设有你们周氏集团和融梦集团在,我总算放心了。” 钟先成笑着打趣,两人却默契地淡笑不语。 周梦岑只觉得,做演员真累,也不知道槐南是怎么做到每场戏都游刃有余。 当然,眼前这人演技也不赖。 —— 仪式正式结束后,秦墨有重要会议先行上车离开,周梦岑才松了一口气。 钟先成让她留下来再商讨一些事情,等她回来时,便看到苏琪被两个客服部的小姑娘围着,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苏秘书,你看看这个视频嘛!真的好帅的!” “是啊,这视频我可以看一万遍!” “他很少露面的,我在外网找了很久,才有这个高清访谈视频。” 苏琪“切~”了一声,有些不屑。 因为自家老板的缘故,她对这位秦总也就不怎么待见。 “你看看嘛~”那姑娘直接点了播放。 是一段英文采访节目,周梦岑听出来了是秦墨的声音,便驻足听了两句。 “秦先生也有投资失败的项目?” “一段感情。” …… 周梦岑微怔,正疑惑自己有没有听错时,便听其中一个小姑娘感慨:“没想到这位秦总,还是个至情至性的男人。” “他一定很爱那个女人。”另一小姑娘附和。 很爱吗? 周梦岑挑了下眉,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苏琪却冷声打趣:“有多爱?还不是要娶别的女人了?” “啊?苏秘书,你怎么知道秦总要结婚了呀?” 苏琪不想多说。 虽然她也很纳闷,这男人虽长着一张英俊帅气的脸,但实则老大不小都三十岁了,竟然喜欢那样朋克夸张、野性十足的小姑娘,一点都不符合他表面清冷禁欲的性格。 视频里这么冷酷深情,私下里说不定玩得比谁都花。 苏琪气呼呼想着,回头便见自家老板站在身后,正若有所思看着她。 她吓了一跳,叫了声“老板!” 然后手在后面摆了摆,示意那两个小姑娘赶紧回到工位上。 周梦岑却径直走了过来,看向手拿手机的小姑娘:“什么视频,方便我看看吗?” 小姑娘还是第一次近距离面对这位传闻中雷厉风行的女总裁,更何况她语气这么温柔,不禁有些受宠若惊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是……是秦总在国外的采访视频。” 周梦岑点了从头播放。 确实是《华尔街日报》对秦墨的一段采访,周梦岑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年,但应该不是这两年的事情。 男人坐在黑色皮沙发上,一双长腿随意叠着,十指交握搭在膝上,大概是采访到后阶段了,他姿态放松惬意,主持人问他。 “秦先生,业内人士这样评价您,投资界的常胜将军,出手从未有过败绩,这是真的吗?” 潮湿雪夜 第31节 他沉默了片刻,笑着摇头:“并非如此。” “是吗?秦先生也有投资失败的项目?” “一段感情。” 他眼底疏冷深邃,抬眸看向镜头时,却又藏着一丝无奈,仿佛受了很大的情伤。 视频不长,只截取了这一段,半分钟就结束了,周梦岑却盯着看了许久。 那段感情,他投入了很多吗? 当初,明明是她强行将他拉下神坛的,他该生气的是她没有顾及一个男人的尊严,悄无声息说了分手,而不是因为投入的真心没有得到同等回报。 “周总,您跟秦总熟吗,他真的要结婚了?”小姑娘大着胆子问。 苏琪被这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吓到了,连忙把她拉回来,试图打圆场。 “我们周总怎么知道……” 周梦岑似乎没什么情绪,将手机还了回去,只轻轻一笑,回答那个问题。 “也许吧。” 他们很熟吗? 应该也算吧。 说不定,以他们这种合作关系,他结婚那日,她还要随一份礼。 坐在贵客桌。 第21章 顶峰 “直接回公司吗?” 回程的路上, 谢淮忽然想起早上那通电话,回头看向正在看文件的周梦岑。 “嗯。”周梦岑不假思索回了句。 可下一秒,她忽而抬眸, 搭在文件上的手指微顿, 想了想:“先去名爵吧。” 她倒想看看,盛灏又在发什么疯。 到了名爵, 大堂经理告诉她,盛灏独自在水涧阁休息, 因为喝了不少酒,他已经安排服务员送了醒酒汤过去。 周梦岑让谢淮先回公司,苏琪则在大厅候着,她一人绕去了水涧阁。 推开包间沉重的红木门,里面沉闷冲鼻的酒气扑面而来, 一片漆黑。 她皱了皱眉,“啪”的一声按了下开关, 整个房间顿时亮堂起来, 抬眼看去, 铺了羊绒的皮质沙发上, 男人后仰靠在沙发上,身形颓废。 室内灯光骤然亮起,盛灏惊醒, 下意识抬手挡了下刺眼的灯光, 十分不悦。 “别管我……” 然而等缓缓起身看到来人时,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了,“梦岑……你来了。” 周梦岑不耐地看了他一眼, 在一旁的单人沙发坐下,目光冷淡。 “说吧, 你又怎么了?” 她倒不是有多关心他的情绪,只是兰亭医院项目已经在建设中了,他作为圣地集团的副总裁,总不能每天都无所事事、醉醺醺地烂在会所中心。 盛灏沉默了片刻:“梦岑,对不起,上次是我太冲动了。” 周梦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辞了所有公司副总裁的位置,包括圣地集团。” “……” 周梦岑无语了好一会儿,秉着对这位盛家二少的了解,知道他说的都是真话,她想问为什么,却又十分清楚,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她深吸一口气,喊了他的名字:“盛灏,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喜欢你吗?” “我知道,不管我是不是盛家的儿子,你都不喜欢我,可是只要我没有盛家这层身份,我就有资格追求你。” 盛灏知道,在周梦岑心里,不但怨恨当年盛家落井下石,也忌惮他父亲这些年对周氏集团的觊觎。 “我只是,想有个追求你的资格,我应该早点醒悟过来的。” “你父亲答应了你这么荒唐的要求?” 盛灏一脸慎重,像是这件事情他考虑了很久,“不管他有没有答应,我都不会再回盛世集团了。” 周梦岑却起身,走向他,居高临下问:“没有盛世集团二少爷的身份,你拿什么追求我?” 盛灏顿了片刻,苦笑:“我知道,但你岑岑你相信我,我会自己闯出一番天地来!” 他不信,就连秦墨那个穷小子都能有如今地位,他作为盛家二少爷,又岂会输给他! “你要给别人打工?” “也不是不可以,这些年我虽然纨绔了点,但管理酒店的本事还是有的。” 周梦岑好心提醒:“在海城,应该没有哪家酒店敢收留你。” “那我就一家一家投,海城不行,我就去其他城市,再不济,我也能出国闯一番事业,总之你放心,不超过两年,我一定会重新站到你面前。” 他这番话,倒让周梦岑想起了什么,垂眸默了半晌,语气也软了些。 “盛灏,你真的没必要为了我,到这种地步,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心里有数。” “可我不喜欢你,就算你为我离开盛家,我也不会有一点心动。” 当初,但凡她对盛灏有一丁点男女之情,就不会执意取消婚约了。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因为怀孕才跟他解除婚约,但其实,怀孕只是借口,根本原因是她宁愿自己辛苦奋斗四年,也不想被一桩没有爱情的婚姻拴住。 又或许,她心里不知何时住进了一个人,没有办法再接纳别的男人。 “我知道。”盛灏毫不迟疑,语气卑微又诚恳。 周梦岑看着他,有片刻失神。 如果他不姓盛,他们或许也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就像谢淮那样。 在她的世界里,男女也可以做到单纯的朋友关系。 “那预祝你,事业顺利。” 周梦岑身子前倾,倒了两杯红酒,一杯移到他面前,笑容浅淡。 盛灏端起酒杯,与她轻轻碰了碰杯:“你也是。” 两人喝完酒,周梦岑起身准备离开,盛灏犹豫片刻,终究忍不住问出了口。 “他是回来找你的,对吗?” 周梦岑只身形微顿,没有回头,甚至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 “盛灏,等你哪天明白,一个人的离开并不会让你的世界停止,你就真正成长了。” 地球离开谁都不会停止转动,人也一样。 —— 走出水涧阁,周梦岑路过名爵与漫云阁相交的后门。 那日,秦墨就是站在这个位置,给她披上外套的。 她在那油画前停下脚步,背手,仰头,注视。 这是她亲自挑选的一幅画,一位西方画家笔下的某位公主,在成为一代女王之前留下的绝美侧影,明黄色落地纱裙,优雅梦幻、自由散漫,在黑色背景的衬托下,更为亮眼。 女王曾说,这是她人生中最甜蜜的时刻,却也是最难过的时候。 女王与侍卫的恋情被发现,侍卫被发配至战场,而她无能为力反抗,面对皇室权力斗争,想要自由活下去,想要争取自己的爱情,只有卸下这一身华丽的公主礼服,加入权利的旋涡,在侍卫回来之前,成为胜利者。 历史的结局是,公主最终到达权力的巅峰,而侍卫却战死沙场。 只是没了侍卫,没了曾经的爱情,她依旧在王座上坐了四十八年,情人无数,子孙满堂,成为名留千古的一代女王。 周梦岑不认为自己会为一个人停留,一切都只是刚好,她没有遇到一个可以再次令她心动的男人。 而他,只是恰好回来而已。 但那又如何。 命运的车轮虽迟但到,遗憾有千万种…… 周梦岑繁琐的思绪猛然被手机铃声打断,她怔了片刻,看到是小蓁的来电,直觉不好。 一般没有重要的事情,小蓁不会打扰她。 她沉着心,果然下一秒,便听到电话那端小蓁焦急的声音。 “小姐,符姨不见了!” 中午,书颜跟符姨在院子里玩,后来书颜困了,小蓁陪她回房睡觉,照顾符姨的阿姨陪着符姨在庭院里待了一会儿,也打起了瞌睡,醒来便不见符姨身影,看了监控才知道半个多小时前,符姨独自出了8号公馆。 回到车上,小张车子开得很快,周梦岑也坐立难安,时不时看向窗外,归心似箭。 苏琪安慰:“小蓁已经让物业去调监控了,也都派人出去找了,您也别担心,符姨应该不会走远的。” 周梦岑倒不是怕找不到符姨,只是颐和公馆那么大,又有一部分是开放景区,担心她一个人,什么都忘记了,会害怕。 车还没开到一半,手机再度响起。 是一个陌生本地号码。 周梦岑迟疑片刻,按了接听。 “我看到符姨了。” 熟悉的声音穿越入耳,两个小时前,他们刚告别。 周梦岑诧异:“她在哪?” “她一个人坐在蔷薇花房下,好像不认得路了。” 潮湿雪夜 第32节 蔷薇花房? 颐和公馆? “谢谢,我现在赶回去。” 秦墨坐在车上,看着窗外迷茫的符姨,道:“我帮你送回家?” 周梦岑下意识想说好,却忽然想起书颜在家,怕两人撞上,连忙拒绝了:“不用,麻烦秦先生帮忙看着她,我半个小时内赶到。” 电话那头,秦墨沉默了片刻,道:“我看她又冷又饿,不介意的话,先把她接回我家?” “你家?” “55号公馆。” 周梦岑猛然怔住,喉咙微紧,半晌发出一个轻微的音节:“好。” 苏琪在听到“秦先生”三个字时,就心里打鼓了,每次遇到这位秦先生,她老板心情都非常不好,以为这次又遇到什么事了。 “找到符姨了吗?”她不禁问。 “去颐和公馆,55号。” 周梦岑说完,陷入沉思。 —— 秦墨把符姨接回家后,老人家对他倒也不抵触,虽然忘记了纽约的事情,但看着他,始终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你说小梦等会儿来接我?”符姨坐在沙发上,不忘追问一遍。 秦墨给她拿了一张干净的羊绒毯披上,听到“小梦”二字,唇角不自觉微勾,“是的,符姨。” “那就好,那就好,找不到我,小梦会着急的。” “符姨想吃什么?我给你下厨。” 秦墨虽然是上个月搬了过来,但最近一直在外出差,家里开火比较少,所以请的阿姨每天过来只需搞卫生,偶尔需要,他就自己下厨,也还算惬意。 厨房是开放式的,岛台餐桌一体,空间通透敞亮。 秦墨脱了西装外套,只着一件白色衬衫,撩起衣袖到手肘,从冰箱拿出早上刚让人送过来的菜,品类还十分齐全,他一一放到岛台上。 符姨闻声走了过来,习惯性地整理,却又有些疑惑:“小秦啊,这些都要做的?” 把她接上车前,秦墨刚告诉符姨他的名字,原本以为她没有印象,但老人家把他仔细端详了片刻,似乎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分放心地跟着他回来,也不害怕陌生。 秦墨笑着点点头:“嗯,等会儿有客人过来,多烧两道菜吧。” “是很重要的客人吗?” “很重要。” “那符姨帮你做吧,做菜阿姨最在行了,你别弄脏了一身衣服。” 秦墨看着跃跃欲试的符姨,便让了个位置给她:“我给符姨打下手吧。” 符姨做的菜,她肯定最喜欢。 他转身取下挂在一旁的围裙,给符姨系上,然后绕到对面水池开始放水洗菜。 符姨又问:“客人是哪里人?” “本地人。” “那你找符姨可找对了,当年我跟着雪兰小姐来到海城,为了照顾雪兰小姐的饮食,我亲自跟金时代酒楼的大厨学了两个月的本帮菜,一桌二十个菜不在话下。” 秦墨竖起大拇指:“符姨真厉害。” 符姨细数:“那当然,小梦跟槐南小时候啊,就喜欢我烧的菜。” “小梦喜欢什么菜?” “她吃菜很挑的,跟着雪兰小姐吃得比较清淡,不像本地人喜欢浓油赤酱,荤菜最喜欢八宝鸭、水晶虾仁、糖醋小排和白斩鸡了,饭后再喝一碗我亲手炖的腌笃鲜,满足得不得了呢!” 听符姨这样说,秦墨没忍住笑意:“下次烧给她吃。” 然后又想起第一次去她在学校外的公寓,就是因为天气太冷了,她忽然想喝一碗热乎乎的腌笃鲜。 那是他第一次下厨,原本以为只是一道简单的汤而已,但她喝了一口就直皱眉头。 太咸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最后也硬着头皮喝了小半碗。 后来,他试了很多遍,才终于对上她的口味,咸淡必须拿捏得分毫不差,多一分则燥,少一分则腥,名副其实的公主胃。 “悄悄跟你说哦,小梦当时要带一个男生回来,点了我最拿手的十二道菜,特意交代,一定要我亲自下厨……” “您说什么?”秦墨震惊得一时失语,直起身怔怔看向符姨:“……带男生回家?” 符姨笑着小声说:“其实是男朋友啦。” 秦墨愣住。 半晌,水池里的水溢了出来,吓得符姨哎哟了一声,连忙关了水龙头,“放着吧,放着吧,符姨能搞定,你们这些孩子,就爱瞎帮忙……” 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虽然是嫌弃的话,语气却十分喜悦。 秦墨却只握着一把青菜,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有说,要带男朋友回家?” “当然啊,为了这事,我跟夫人准备了好久呢……” 秦墨心情复杂。 想起那晚的质问,她的沉默无言,忽然觉得自己很混蛋。 第22章 顶峰 周梦岑抵达55号公馆时, 已是半个小时后。 秦墨穿着白衬衫,清俊优雅站在庭院大门口候着。 “符姨呢?”她顿了顿神,瞥一眼他身后。 秦墨目光幽深看向她:“进去说吧。” 周梦岑来之前便想过, 他让她亲自过来, 便不是直接接走那么简单的事。 她回头对苏琪吩咐:“你们先回公司。” 这里离家近,她等会儿跟符姨走回去也差不多了。 苏琪:“可是……” “不用等我。”周梦岑说完, 便随秦墨走进别墅。 户型和她那幢差不多,只是装修风格更偏现代化一点, 绕过庭院进入客厅,周梦岑还来不及问他何时搬来的,便见符姨端着一盘菜,笑意盈盈走了过来。 “符姨?”周梦岑走过去扶她,觉得这画面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两个……是在家做饭? 符姨瞧着她, 面露喜色:“夫人回来了啊,小梦呢?” 周梦岑只静默了一瞬, 便明白她又把自己错认成母亲了, 习以为常地揽上她手臂, 轻言细语:“她还没放学呢, 我来接你回家。” “我跟小秦烧了很多菜,还等着她回来尝尝呢……”符姨语气有些失落,像个花了心思表现的小孩, 最后却没有等到夸奖。 秦墨已经扶着符姨坐下, 看向周梦岑:“符姨忙活一顿, 吃完再走吧。” “都是小秦做的,我就教他怎么放调料。”符姨半捂着嘴对周梦岑偷偷说道。 周梦岑难得见她这样开心, 也没有拒绝,在秦墨为她拉开椅凳时, 说了句“谢谢”。 直到她坐好,秦墨才松开扶在靠椅的双手,磁性的声音在她头顶轻轻拂过,“客气。” 挥之不去的乌木沉香在鼻间萦绕,仿佛迷雾森林的雾气,将她笼罩。 周梦岑下意识屏息,余光瞥了他一眼,又立即偏头去看桌上,都是常菜,却能看出用了不少心思。 “来来来,尝尝这道狮子头,小秦刀法不错,一看就是常下厨的男人,现在会自己下厨的男人不多了,先生都只给雪兰小姐一人下厨。” “还有这水晶虾仁、糖醋小排……” 周梦岑不知道符姨怎么突然和秦墨这么熟稔了,可看着碗里叠如高塔的菜,不禁无奈一笑:“符姨,再夹就放不下了……” “那你倒是吃呀,还没吃饭吧?” 周梦岑点头。 早上在签约仪式现场也没吃什么,刚又去名爵灌了一杯酒,胃里确实空空如也,可以吃掉一整个狮子头。 但秦墨就坐在对面,从两人进屋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存在感实在太强。 周梦岑无端有些紧张,本来吃饭优雅从容,这下更是动作缓慢,丝毫没有红毯上雷厉风行的气势。 秦墨眉尾微挑,看出她的约束,不禁低头薄笑,随即起身:“符姨,你们先吃,还有一个汤,我去厨房看看。” 符姨:“哎……好……” 秦墨离开餐桌后,周梦岑终于如释重负,动作快了起来,又听符姨说了什么,低头轻笑,浅浅点着头。 她这样在意自己的目光? 火炉上的汤汁“咕咕”冒着响,秦墨关了火,并没有立即端过去,双手撑在中岛台边缘,微倾着上半身,漫不经心看向餐厅。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那双冷漠的琥珀深眸里,不经意流露出无尽的温柔。 他又想起了符姨刚在厨房里说的那些话。 “小梦是个独立又要强的女孩子,从小到大追她的男孩子从城北排到城南,但她从来不给那些人一个好脸色,觉得他们纨绔又肤浅。” “所以听到她说要追一个男生,我和夫人都惊讶了。” “先生也好奇,是什么样的男生,会让他的掌上明珠动心。” “我们给她出谋划策,教她做一个温柔的女生,生怕她太高傲,把男孩子吓走。” “没想到,还真给她追到了!” 潮湿雪夜 第33节 “她后来还跟我们说,要把人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可把我们激动的。” “那时候我见小梦,就觉得她变了,跟夫人谈起自己男友,也会娇羞低头,在夫人怀里撒娇。” “当时我就想啊,那个男生,一定是个好孩子,没有辜负小梦的喜欢……” 时隔七年,秦墨自我检讨。 他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男友。 如果她提分手那天,他不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好像这段感情可有可无,他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她? —— 秦墨在厨房待了十来分钟后,又去楼上卧室换了件衬衫下来。 餐厅十分安静,符姨侧躺在沙发上,盖着羊绒毯睡着了。 周梦岑没有离开餐桌,就那样歪头看着她,若有所思,直到秦墨走过来的气息惊醒了她。 “符姨睡了?” 秦墨把那锅汤端了上来,周梦岑闻着味就知道是什么了,她思绪一时有些杂乱,看着他在对面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鲜浓的腌笃鲜。 “嗯,今天麻烦你了。” 她吃饭向来也只吃个六七分饱,所以没有拒绝,接过秦墨递过来的汤匙,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依旧是熟悉的味道,里面放的是真正的火腿和百叶结。 “客气了,”秦墨也给自己盛了一碗,细细品尝起来,笑着说了句,“原来,这才是正宗的腌笃鲜,难怪你会喜欢。” 周梦岑抬眸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下头来没有说话。 “符姨的病情,看起来有点严重。” 周梦岑依旧点头,只是看向符姨的目光十分平静。 “我在纽约认识一个脑神经外科专家,有需要的话……” 周梦岑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他,忽然笑着摇了摇头。 “不用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其实自从搬回颐和公馆后,符姨好像开心了许多,哪怕仍然记忆混乱,但记得的都是那些开心的往事,时常坐在梧桐树下,给书颜讲她跟槐南的童年,那些连周梦岑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她一件一件,信手拈来。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她母亲温雪兰幼时失母,符姨虽然大不了几岁,但一直照顾其饮食起居,一直到她成婚生子,其间从未离开过。 在符姨心里,雪兰小姐就像她的亲女儿一样。 所以,当年母亲病逝,她也大受打击,如今那些悲伤的过往,忘了就忘了吧,周梦岑也不想刻意让她记起,如果自己成为雪兰小姐会让符姨开心些,那就永远把她当做雪兰小姐吧。 毕竟,人至暮年,能活在只有美好的回忆中,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秦墨看着她,却忽觉心底一阵刺痛。 他从她平静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歆羡。 “当年,你为什么……” 此时此刻,两人静坐一室,难得心平气和,秦墨又得知了当年的一些事情,心里有很多话想问她。 想问她七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想问她既然是真心喜欢自己为什么又要提分手,想问她父母相继离世那段日子,那么难熬为什么不来找他。 想问她,跟那人……过得如何。 更想问她明明真心爱过他,又为什么要说那么冷漠伤人的话。 可这些问题,贸然说出口,只会让她再次面对从前的痛苦,无异于撕开她的伤疤,再撒上一把盐。 他心疼她从前如骄阳灿烂,如今却被打磨得只剩清冷孤独。 唯一的温柔或许只给了她的女儿,和这位已经忘了她的符姨。 “什么?”周梦岑怔然回神看他,好像没听到他的话。 “没什么。”看着她的眼,秦墨又不舍得再苛责她。 的确,她当年无情抛弃过自己,可当时的她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站在雾里看不见前路,迷茫又无助。 也是这一刹那,秦墨看着那张午夜梦回让他痛不欲生的脸,清晰出现在他面前时,忽然就释怀了。 就像她说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吧,能再相遇,对他来说都是万幸,只要她曾经爱过他就行。 至于她现在的冷漠拒绝,秦墨想,或许是她有什么苦衷吧。 是因为她那位前夫?还是她女儿?亦或是他现在的身份让她觉得陌生? 秦墨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可以慢慢来。 他不说话,周梦岑却开口了。 “你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 “上个月。” 秦墨并没有提之前租了8号公馆的事情。 周梦岑算了下日子,那是比她要早,可能是真的巧合了。 “怎么想到租这里?” 周家以前的住宅,只要查一下旧时新闻和资料,就可以查到,倒不是她多想,只是海城这么大,高档的小区也不少,凭他的能力,买一栋千万别墅也不成问题,为什么要搬来这个虽有历史却已经老旧的小区,还不能买,只能租。 周梦岑低头喝了口汤,抬眸便直接撞上秦墨的目光。 这顿饭,他其实没吃什么,只是隔着餐桌,时不时注视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此之前,秦墨看她的目光总显得几分怨恨和冷漠,但今天在他家里,神色却有所不同。 温柔、怜惜、懊悔…… 这三个词蹦出来时,周梦岑呼吸一缓,沉在他极深的眸光里,无法动弹。 就这样,两人对视了数秒,明明没有给出回答,他却好像不打算回答,像是无声的暗示。 一时间两人无话,只那种微妙的气氛暗香浮动,一个念头刚要冒出,周梦岑便强行按了下去,情急之下替他回答了。 “这里挺好,适合一家人居住。” 住在这里,除了地位象征,无非是环境优美、安静清幽,适合一大家子生活。 周梦岑想起当初父亲租这里,就是为了娶母亲来海城,作为婚房…… 她胸口忽然有些难受,意识到原来他和父亲是一类男人,会把另一半并入自己的人生规划中,甚至可以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自己的事业。 周梦岑呼吸急促起来,无法控制自己思绪快速飞转,想到不久之后,这里会迎来真正的女主人,坐在这个位置,与他伉俪情深…… 秦墨怔然望着她,没听懂她的意思。 房子是范溪舟给他找的,他并不知道她曾在这里居住过,也不知道她会在这个时候搬回来,一切好像都是缘分,冥冥之中的安排。 “不是……” “小梦……” 忽然,睡梦中的符姨呢喃了两句,又像是被噩梦惊醒,颤颤巍巍抬起手,周梦岑起身走过去,握住她双手。 “符姨,我在。”她跪在沙发旁,像安哄小孩入睡,轻柔细语。 秦墨也过去蹲下身,转眸看向周梦岑,心口更是难言。 —— 在周梦岑耐心安抚下,符姨从噩梦中出来,手不再颤抖,缓缓睁开眼。 “小梦?” “是我,符姨。” 周梦岑鼻子一酸,知道她认出了自己,将下巴靠在她手背,轻轻摩挲着。 符姨有片刻清醒,摸了摸她尖瘦的下巴:“你怎么又瘦了?” 周梦岑喉咙一紧,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摇头,眼中升起迷雾。 “小梦啊,你别太拼命,累坏了自己,”符姨一脸心疼看着她,老泪纵横,“我知道,你想完成你父母的心愿,可符姨知道,你父母也只想你做自己,想要你好好的,健康、快乐、幸福,周家能回到如今,你已经尽心尽力了……” 周梦岑点头,声音哽咽:“我知道。” “符姨老了,不能陪伴你们了,符姨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也是小梦你,怕你一个人……” 符姨越说越难过,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符姨别怕,小梦会一直陪着你。”周梦岑强忍着泪水,安抚她。 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想符姨恢复记忆的原因,做个没有痛苦回忆的老小孩,某种角度而言,也是一件幸事。 “可我们小梦,也需要人陪啊。”符姨喃喃自语,“雪兰小姐还想着,要看到你……信……那么长一封信,我都没看过……” 后面大概是记忆又有些混乱了,她说了好些听不明白的话。 周梦岑眼眶一红,低声问她为什么要去蔷薇花房。 符姨此刻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却依旧记得来时的目的:“听说那里的蔷薇花开了,想跟小梦去拍张照片,以后带给雪兰小姐……” 周梦岑怔然,噙在眼里的泪久久没有落下,依旧微笑点头:“好,等会儿我们就去拍。” 符姨心满意足,幸福得像个讨到了糖果的小孩,咧嘴笑了笑,缓缓阖上眼,“你可不能骗符姨……” “……嗯。” 周梦岑低下头,眉心抵着她手背。 无人看见的角落,一滴滚烫热泪从眼角滑落,落在那苍老满是褶皱的皮肤上,周梦岑一再压抑着自己,不要哭出来,平日清瘦而冷傲的肩膀,轻轻抽搐着。 身旁静默许久的秦墨,再也没有忍住,俯身将人捞起,往自己怀里带。 他见不得她这样,明明很难受,却硬要把自己逼成没有痛苦的机器人,他明白这种无法发泄的痛,他尚可以每次用酒精麻痹自己,而她却还要强颜欢笑面对所有人。 他想她完完全全宣泄出自己的情绪。 秦墨低下头,下巴抵在她头顶,掌心按在她后颈,力道极重,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胸膛一样。 声音低沉,温热的气息萦绕在耳,如同夜晚的微风,悄然无声划过寂静的房间。 潮湿雪夜 第34节 “周梦岑。” “这里没有别人。” 只有他。 第23章 顶峰 猝不及防的拥抱, 让周梦岑一阵沉溺失神。 在额头抵上秦墨胸膛时,久违的怀抱,熟悉的气息, 那些以为被自己忘却的味道, 触觉、嗅觉顷刻间全部苏醒。 这一刻,她才发觉自己有多想念他。 “可我们小梦, 也需要人陪。” 但能陪她的,不会是他了。 她早已弄丢了这个唯一可以陪着她的同伴, 即便抓到再漂亮的蝴蝶又有什么用? 这个怀抱,已经不再属于她。 房间一片寂静,只有彼此的心跳与呼吸格外清明。 心口汹涌,沉重压抑,整颗心脏被绞在一起。 即便再不舍, 周梦岑也只贪恋了片刻那怀抱的温暖,她收回眼泪, 深呼吸平复好心情, 身子退后两步, 没敢看他的眼, 只想与他保持距离。 “抱歉……”她声线本就温柔,此刻带着浓浓的鼻音,没有冷淡疏离的语气, 听起来就让人心疼。 秦墨没有说话, 只是递上一块干净的手帕。 周梦岑接过, 却没有去擦眼泪,攥在手里, 垂眸盯着符姨的睡颜。 秦墨读懂了她的倔强。 她显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去给你倒杯水。”秦墨起身往厨房走去,给她留下空间整理情绪。 周梦岑沉沉松了口气, 摸了摸微凉的脸颊,已然没有擦拭的必要,便将手帕叠放在茶几上。 片刻,秦墨端着一杯温水过来,递给她:“喝点润润喉。” 情绪没有得以发泄,堵在喉咙,干涩燥火。 周梦岑接过水杯抿了一口,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 秦墨又问:“要不要让符姨去房间睡?” 天气虽然暖和了,但老人家躺沙发上总归不舒服,她又跪坐在地上,哪怕铺了地毯,他也担心等符姨一觉醒来,她会腿麻。 周梦岑摇头:“不用,她睡不了多久。” 符姨自从生病后,虽然白天嗜睡,但常常睡不了多久就会被梦惊醒。 秦墨点头,想说让她去沙发上坐坐,但看着她坚定不移守在符姨身边,又将话压了下去。 索性立在她身后,陪着站了许久,目光幽邃落在那消瘦的肩膀,如静默深渊。 明明是别人眼里所向披靡的女强人,可有时候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心头一紧,像是有针线在缝合着什么,怜惜又心疼。 没过几分钟,符姨果然从梦中惊醒。 “小梦……” 周梦岑神思恍惚,意识到符姨依旧在梦魇,第一时间凑过去握住她的手:“符姨,我在。” 她摸着她苍白的发,心疼不已。 符姨睁开眼,看了她半晌:“小姐,我怎么睡着了?” 记忆像是被一场大雨洗刷,她又变成了那个还未出嫁的温雪兰。 周梦岑心口酸涩,抿唇温笑着扶她起来:“我们该回家了。” 她怕再待下去,天就该黑了。 秦墨上来帮忙时,符姨又将他打量了片刻,凑到周梦岑耳边,悄声问:“你们在约会?” 周梦岑一惊,下意识看了眼秦墨。 虽说是悄声,但三人离得近,符姨的一字一句,秦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 “小姐放心,我不会跟老爷说的。”符姨笑着拍了拍她手背。 周梦岑低着头沉默不语,扶她往外走。 符姨又扭头看向秦墨,打趣说道:“我说未来姑爷,你什么时候跟老爷子提亲呀?” 闻言,“未来姑爷”脚步一顿,随即轻笑一声:“很快。” “太好了!”符姨小小鼓着掌。 周梦岑怅然抬眸,心绪复杂。 —— 回8号公馆的路程不远,但秦墨依旧亲自开车送两人。 一路上,符姨喋喋不休唠叨了些陈年旧事。 周梦岑因为符姨把他当成父亲周云亭一事,而有些尴尬,揽着符姨坐在后座,目光望向窗外。 不知是不是秦墨不熟悉路,车子开得很慢,还绕着小区多转了一圈,无意路过那栋蔷薇花房。 此时正值阳春三月,茂密的枝条从阳台垂落,蔷薇花一簇一簇地盛开着,繁花似锦,温柔又浪漫。 周梦岑远远瞧见,便看得入神,一时没发现车子悄然无声停了下来。 “要不要下去?”秦墨回头问她。 周梦岑愣怔的片刻,符姨已经推开车门下去。 她佝偻着身子,站在那蔷薇花下,仰头观看,对她招手:“小姐,这花开得真漂亮。” 无奈,周梦岑只得跟了下去。 那花团锦簇的蔷薇花,粉雕玉琢的一朵朵,不是含蓄的古代闺秀,倒像在阳光底下热情奔放的现代明媚少女,让人瞧着,心情也一同热烈起来。 “需要帮忙拍照吗?” 秦墨站在她身后,与她并肩仰望着。 周梦岑想着刚才答应符姨要做的事情,便明白他的用意,倒也没有拒绝,权当是圆了符姨的心愿。 “那麻烦你了。” 秦墨转身往后退了几步,擦身时他淡笑着丢下一句:“客气。” 随即走到合适的距离,拿出手机,调整镜头,然后比了个ok的手势。 符姨十分开心,周梦岑挽着她的手,两人肩并着肩,站在蔷薇花下,仿佛能闻到头顶从阳台垂落下来的藤蔓上,蔷薇花散发出来的淡雅甜美的香味。 秦墨举着手机,忽然挑眉抬头看了周梦岑一眼,隐隐有些笑意:“周总,符姨是你的亲人,不是你的合作方。” 周梦岑一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太过板正模式化,抿唇调整了片刻,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眼看秦墨微皱起眉心,她就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怪异。 可周梦岑也清楚知道,这根本不是她的问题。 她在媒体记者的镜头下,笑容优雅得体,从未失过礼仪。 此时此刻,却能自我感觉到僵硬别扭。 大概是想到他就站在不远处,光明正大通过镜头,将她脸上的表情放大到无数倍,细节到耳边的头发被微风吹得凌乱时…… 越这样想,她越不淡定,甚至有些紧张,心跳也跟着加速起来,目光下意识左瞥一眼,右瞄一眼,就是不看镜头。 秦墨唇角轻勾,然后不动声色将拍摄模式从录像转为拍照,目光移向一旁的符姨。 “符姨笑得最好了。”像是夸奖小孩子一般亲和。 符姨被他夸得咯咯直笑,还兴奋地比了个耶。 周梦岑垂眸看着举止童稚的符姨,不禁流露出淡淡的笑容。 那种发自肺腑的,温柔灿烂。 “周梦岑。”秦墨忽然喊她。 不是周总,也不是周小姐。 仿佛回到大学时期,他这样喊过她的名字,虽然不是那么亲昵,却充满了某种的情感,让她百听不厌。 周梦岑偏头望向他,笑容微愣。 如同校园里无数次偶遇,她回眸看他时的模样,目光是真正落在他身上的。 透过相机,两人像是目光相撞,望进彼此眼中。 “很好看。”秦墨看着最后的成品,满意点评。 也不知道他夸赞的是什么,周梦岑自然不会多嘴一问。 倒是一旁的符姨,跑过去自告奋勇:“小姐,姑爷,我帮你们也拍一张吧。” “好啊。”秦墨求之不得,直接将手机递给符姨,还耐心教了她怎么拍照。 “等我们站好,出现在屏幕里,您就说一二三,然后按一下这里……” 周梦岑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猛然想起,她和秦墨相恋那半年,好像都没有一张合照。 “想什么呢?” 秦墨走过来时,伸手往她头上一探,出声问道。 周梦岑恍然回神,身子下意识往后一退,待看到他手里从她发上捻下的蔷薇花瓣时,才惊觉自己想多了。 潮湿雪夜 第35节 “没。”她说谎眼也不眨,那般从容。 秦墨笑笑,站到她身旁,两人看向符姨。 “一、二、三……”符姨记不清楚那么多操作,手机还没摆好,就直接开始,一二三喊了许多次。 周梦岑:“……” 秦墨:“……” 最终两人无奈,也只能任凭老人家高兴,一通乱拍,横竖两人站着不动就是了,只不过气氛比早上在签约仪式现场的合照要融洽得多。 直到回到车上,符姨还沉浸在那份喜悦中,不断跟前排的秦墨说着话,秦墨时不时侧头轻笑着,目光虽然没有看她,但表现得有回有应。 “姑爷,这里真好看,你之前说要给小姐安的新家,就是这儿吗?” “嗯,符姨喜欢吗?”秦墨配合得天衣无缝,也很有耐心。 “当然……要看小姐喜不喜欢了?” 秦墨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排的周梦岑,她正若有所思盯着窗外,看不出什么神色,好像又不怎么开心。 其实周梦岑只是突然发现,秦墨对待符姨很有耐心,会陪她做菜、听她各种唠叨、包容她动作缓慢,各种对他这种人来说,都是浪费时间的事情,甚至被错认成别人,他都没有丝毫生气。 对比起纽约那次,他对她咄咄逼人,却对她身边的人,脸色要好很多。 当然,他今天对她也很温柔。 但这种温柔让她有些害怕,害怕自己…… 车子很快来到8号公馆附近,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时,周梦岑让他停车。 秦墨亲自下车扶符姨下来,而后立在车边,十分自然地向周梦岑伸出手。 周梦岑弯着腰身顿了两秒,手轻轻搭在他掌心,低声说了句“谢谢”。 借着他的力量,她从容下了车。 心却不再平静。 刚站定,秦墨递过来他的手机,屏幕亮着一个二维码。 “加个联系方式吧。” “照片我选好,晚上九点发你。” 他说得那样郑重,像是在定一场约会时间。 —— 晚上,八点五十五分。 周梦岑处理完所有事情后,站在窗台前,静静盯着那盆已经完全盛开的山茶花,仿佛偷了一缕月光披上,流光溢彩。 他不应该告诉她时间点的。 这让她一整晚都没法静下心来工作,每隔一分钟就想看下手表时间,从七点到现在,像是被下了蛊。 八点五十八分,周梦岑点进与他的聊天界面。 两人虽然下午加了彼此的私人微信,但上面只有系统那句已成为好友的提示。 他们头像都很简单,但意外地撞了。 他是一个白底草书的“秦”字,而她是书颜学书法时,用毛笔写的一个“梦”字,看不出什么字体,像是漫画里的风格。 干干净净的页面里,两人头像凑一起,乍一看还以为是情侣头像,让人想入非非。 再点进朋友圈一看,比她空白的一片好一些,他起码转了几篇文章,虽然不是股票分析就是人工智能。 不过寥寥几篇,很快就翻到底,周梦岑正打算退出时,手机忽然震动了几下。 退到聊天界面,果然是他发过来的照片。 只有三张。 两张她和符姨的合照,一张她低头看着符姨笑的,一张抬头看向镜头时的抓拍,笑容还算自然真切。 剩下另一张是她和他的合照,符姨乱拍的,两人全身入镜,靠得也很近,只是表情有些微妙,头顶的蔷薇花看不到多少,角度很随意,甚至有些歪,好在两个人颜值兼身高气质优势,还算养眼。 周梦岑倚墙来回看着那三张照片,忽然就有些感慨。 如果……如果当年她真的带他回了周家,他们也一定会在这蔷薇花房前留下合影。 这些照片里,还会有父母的身影。 然而,一切终究成了不可弥补的遗憾。 再也回不到过去。 即便再相见又如何,越来越多的交集,只会让两人的生活更加糟糕。 眼下周梦岑最担忧的,是他们住得这么近,迟早有一天,他会碰见书颜,然后发现书颜的身份。 可他都要结婚了,她不该让书颜扰乱了他的人生。 正头疼时,书颜推开门,探头进来,喊了声“妈咪”。 周梦岑将手机放下,抬手让她进来。 小姑娘一溜烟钻进她怀抱,说要跟她一起睡。 周梦岑搂着她,笑容有些无奈:“故事也给你讲了,怎么还睡不着觉?” “明天开始,要好长时间看不到妈咪……” 书颜读的私立小学,每学期都有研学旅游,这次是去欧洲四国——英法意瑞,时间稍微长一点,要十二天。 周梦岑摸着她脑袋安慰:“出去走走也好,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忽然,有个想法在她脑中闪过,但看着女儿把小脑袋埋入她怀里的模样,又不忍心开口。 等好不容易把小姑娘睡着,周梦岑起身准备去书房,想联系allen如今身在何处,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忽然响起视频电话。 周梦岑俯身拿起手机,却在看到屏幕上亮起的名字和头像时,一个颤抖,手机差点如烫手山芋滑落。 秦墨!? 周梦岑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又看了一眼,确定是他。 像是周身寂静的一片黑夜,忽然从天而降了一颗火球,轰然落入平地,砸了个天坑。 周梦岑心“扑通扑通”跳着,握着手机大气不敢出声。 大概是他按错了。 她这样安慰自己,手机铃声却没有掐断,仿佛在与什么较量。 周梦岑怕吵醒书颜,只能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气,按了转为语音键。 电话被接通的一瞬,两头气息骤然窒息。 一个像是没有想到对方会接通,一个像是在确认对方是否是本人。 静默了几秒,周梦岑无意识捏着一片山茶花瓣,率先开口:“秦先生有事?” “没事。” 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入耳,更增添了几分磁性,在寂静的黑夜又显得慵懒温醇,像是贴在她耳边低语。 不知是不是只穿了单薄真丝睡衣的缘故,周梦岑禁不住浑身颤栗,指尖一紧,那细腻的花瓣毫无预兆被折断。 她盯着被自己摧残的花朵,心疼得说不出话来,却连呼吸都不敢有波动。 沉默间隙,又听秦墨淡淡说道:“我以为,周总喜欢过河拆桥,收了照片就删人。” 周梦岑握着手机,想起上次分手后,她干脆利落把他的联系方式全部删掉,顿时无语了。 如果要翻旧账的话,她当初真的做得很绝。 所以,她现在删还来得及吗? 第24章 顶峰 彼时, 已是夜半十一点。 颐和55号公馆,露天大阳台上,微风徐徐, 鸟叫虫鸣。 秦墨倚在栏杆, 点了一支烟,只抽了一口便夹在指间, 风吹起一缕烟往西北飘去,正是8号公馆所在的方向, 间隔着两幢别墅。 他目光幽幽盯着其中一角,在心中丈量两人的距离。 比起这七年遥远的大洋彼岸,已经是近在咫尺,仿佛唾手可得了。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那端,george正在借酒浇愁, 诉说allen甩了他之后,立马又有了新欢的事情, 他不明白, 这三个月他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耗费巨资为她买了钻戒, 虔诚无比奉上一颗真心,为什么还是打动不了她。 “果然,我亲爱的妈妈说得没错, 越漂亮的女人越薄情。” 秦墨眺了某个方向一眼, 想起那张脸, 无比赞同这句话。 “moore,我该怎样才能挽回她?”george问完后, 又自言自语,“问你又有什么用, 你自己都是个失败者。” 秦墨无语了两秒,平静地阐述了一个事实:“george,认清现实吧,allen就不是你能驾驭得了的女人,她不爱你,当然,她也不爱别人。” “包括你?” “包括我。” 秦墨怎么会看不穿allen的心思,男人在她眼里不过是各有特色的邮票而已,他也只是其中一张。 当然,他也很庆幸allen没有怀着真心靠近,不然那远比现在麻烦。 “ok,那我心里平衡了,谁让我们都是可怜人。” 秦墨又嗤笑一声:“我跟你不一样。” “又怎么不一样了?” george不解,虽然当初是他先爱上allen的,allen却偏偏看上他的兄弟,每次看到她用那样痴迷的眼光看着自己兄弟,他就嫉妒到发疯发狂,才有了那一夜情。 虽然结局不太美好,但至少曾经拥有。 算起来,是他赢了。 潮湿雪夜 第36节 秦墨目光依旧在8号公馆那一方,眸底荡漾着迷人的笑,似在炫耀:“因为我爱的人,始终也爱我。” “what?” george瞬间酒醒。 他的天才合作伙伴moore什么时候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george,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找到了她,”秦墨靠着阳台栏杆,望着这同一片夜空,难得说了句好话,“祝三个月后的你,得偿所愿。” “ok,那我也祝你,得偿所愿。”george瞬间感觉,又充满了神秘的力量。 秦墨挂断电话,没有回房,在夜风的吹拂下,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因为今天的意外,给他惊喜实在太大,他需要重新正视和周梦岑的关系。 当初刚在一起时,他就知道自己的“女友”并非真心实意,会答应教她如何爱一个人这种疯狂举动,也只是不想她转移目标。 哪怕经历了那场酒后擦枪走火,这么多年他也依旧保持着这种清醒认知,有时候就连恨一个人都觉得无力,便只剩麻木的行尸走肉,试图让工作麻痹自己,忘记她,忘记过去的一切。 他以为,时间可以燃烧一切,包括那未曾说出口的爱意。 但人类有痛感,往往是因为过分高估自己的克制力。 纽约的意外重逢,像是点燃了他内心的尚有余温的灰烬,死灰复燃往往更为悄无声息又猛烈。 他起初一直以为,周梦岑当年抛弃自己和别的男人联姻,是为了她的家族,或许有朝一日再见面,她婚姻美满、相夫教子,他即便再不甘也会有云淡风轻的那一日。 但看过所有关于她的资料后,他猛然发现自己猜错了。 看着她这些年从明艳高傲大小姐到杀伐果决董事长,眼里虽有落寞却始终坚定无比,不曾向任何人低头,唯一一次哭,是她父母葬礼上,被拍到在车内哭得梨花带雨,而后被紧急送到医院。 秦墨记得她说过,她的父母非常非常爱她,他甚至不敢想象,那天她该有多难过,只知道没过多久,她剪了长发,以周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现身董事会,从落败到强盛,历经三年,她一人肩负起偌大的集团,其中艰辛自然不难想象,而且那时的她,与盛家早已解除联姻。 她凭借自身实力在废墟中杀出,重建自己的王国,没有依靠任何人。 虽然他们有一个女儿,但没有婚姻存续关系是事实。 因为这个事实,秦墨打破坚持多年的规则,决定主动走进她的世界,义无反顾来到这个属于她的城市。 上次在金时代酒楼,她敬而远之的冷漠态度的确令他愤怒,临走时说了些气话,可他也从未想过要放弃她,只是想着来日方长。 或许在周梦岑的认知里,这段感情起始于她,他一直都是被动的一方,所以才会理所当然认为,他不记得两人第一次相识的场景。 可事实上,忘了的人是她。 这场感情游戏里,他才是那个觊觎许久的人。 他不惜一切再次压上所有去豪赌,赌她对他哪怕有一丝感情。 所以在从符姨口中得知,她当年是准备带他见她父母,知道她也曾真心爱过时,他再也按捺不住悸动的心。 他就像局中人,还没有睁开眼看到结局,忽然被告知,他赌赢了。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比重逢那一刻还要震惊。 秦墨忽然觉得,来日方长太过漫长。 今晚的“骚扰电话”,纯粹是因为她在聊天界面“正在输入……”了大半个小时,也没回一个字过来,他以为她再次拉黑自己,才迫不及待直接拨了个视频过去,在意识到并没有被拉黑时,反而有种突破僵局的庆幸。 他相信,如果真的被拉黑删除,此刻的自己,大概会出现在8号公馆门口,而不是独自一人在楼顶反省。 但该反省的人是她。 秦墨轻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翻看着今天在蔷薇花房前拍的照片和视频,嘴角忍不住轻扬。 那是他一张都不舍得删的,哪怕符姨拍得模糊、只有半个身影,可总归是两人第一次合照。 他也知道偷偷录人视频是违法的,然而看着屏幕里,女人从故作镇定到释怀浅笑的过程,哪怕被判无期,他也甘之如饴。 不知看了多久,他几乎将她所有的表情都刻入脑海,才抬眼望向夜空。 夜幕黛色纯澈,又像是被镶嵌了一颗颗闪烁的钻石,满天星辰熠熠生辉,昭示着明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想到往后抬头所见,和她是同一片夜空,秦墨便心满意足笑了笑。 周同学,欢迎与我一起,重修爱情这门课。 —— 挂了电话后,周梦岑压根睡不着,披了件外套去书房处理了些文件,可耳边不断回响的,是秦墨刚才酥麻的声音。 一定是寂寞空虚太久了,她竟然对一个有妇之夫的男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再这样发展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想入非非。 秦墨也该明白这个理,现在的他们应该保持距离。 可他为何偏偏要屡次撩拨自己? 周梦岑觉得脑子有些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看不清男人的招数,急需吹一下冷风,让自己尽快清醒过来。 叹了口气,她合上文件,裹了条羊绒披肩,去了楼顶天台。 今晚的夜色很美,安静又迷人,还能看到那条璀璨的银河。 小时候,父亲经常会带她来三楼看风景,顺便聊聊生意上的心得,这里算是她的另一个学堂。 如今重回故里,躺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周梦岑仿佛能感受到一份让她心安神定的惬意。 当然,如果有个人能倾诉就更好了。 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充满倾诉欲的时候了,可她想聊的是无法拿到台面上的感情,就算有人倾听,她也轻易不敢开口。 正觉遗憾时,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又震动起来。 周梦岑几乎是被秦墨ptsd了,以为又是他,猛然探身过去一看,才松了口气。 是allen。 “亲爱的!亲爱的!安东尼奥又进球了!” 视频里,allen正在曼联球场,穿着一身火辣性感的啦啦队服,激动地跟她挥手打招呼,现场的狂欢与周梦岑这边的沉寂相对比,未免太过热闹自由了些。 “谁?” “安东尼奥啊!我们毕业那年压的小奶狗学弟!” 周梦岑感觉电话里的声音是撕扯着喉咙在报喜,可她早已忘了那个小奶狗长什么样了。 “这局你压的他?” “当然,未来三个月,他所有球赛我都定了。” “那george……” “oh~别提他,他可太可怕了!” “怎么了?” “他竟然跟我搞求婚这一套!” 周梦岑:“……” 不知道为什么,想起纽约那位高大帅气的ceo,她就觉得人还挺可怜的。 可下一秒,周梦岑忽然回头看向身后——55号公馆的位置。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就是自己当年对秦墨做的事情吗? 是真够渣的…… “对了,小学弟下个月跟曼联签约,还问你什么时候来伦敦聚聚?” 比赛结束,allen没有随观众离开,而是留在原地等待安东尼奥,顺便跟周梦岑唠嗑两句。 周梦岑心情复杂,她现在哪有时间去参加这些聚会,光是文旅城的事情就够她忙好几个月了。 “你之前不是跟我说,酒店装修的壁画想联系丹麦一位画家吗,安东尼奥一个队友的女友,是那位画家的侄女,要不要来试试运气?” 周梦岑对allen的人脉之广泛,甚为佩服。 “你都这样为我费心了,那我无论如何,都要抽空过去一趟。” “太高兴了!什么时候?” “清明过后吧。” 周梦岑想,得忙完清明祭祀一事,她才有时间让自己放空一下。 allen欢呼:“这就对了嘛,再强大的人,也要找时间放松放松自己嘛!” 周梦岑笑了一下,随即调整镜头,给她看头顶璀璨的夜空:“正放松着呢。” “哇哦!真美!”allen惊叹了一声,随即又惋惜打趣,“可亲爱的,你不觉得一个人欣赏太孤单了吗?” 周梦岑挑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调转镜头,难得催她:“所以,你什么时候有空来中国,陪我看看这片星空?” “那伦敦之行结束后,我跟你去中国?” “荣幸之至。” 挂断电话,世界恢复平静,从光怪陆离到与世隔绝,心境也跟着发生了转变。 周梦岑抬头,看了看头顶星空。 一个人赏夜,确实太过孤独。 —— 文旅城全面启动后,书颜也恰好出国研学,周梦岑便全心思都放在青禾文旅城项目上,每天会议不断。 没过两日,钟先成就文旅城的战略规划召开了第一次会议,在华信集团,周梦岑和秦墨共同参与。 自那夜过后,再面对秦墨,周梦岑没了之前的抵触,又或许是被窥见过脆弱的一面,她坚固的城墙像是有了裂痕,摇摇欲坠,强行撑起倒有些虚无。 她索性也不再纠结过往,面对他时也能谈笑自如,如寻常合作伙伴那样,心平气和坐下来商谈。 一场会议下来,周梦岑忽然发现,这位“寻常合作伙伴”竟然也没有挑她刺,全场配合默契,一贯清冽的眸光,也只在她发言时,才会投来过分炙热的目光,让人险些无法招架。 会议结束,已接近十二点,钟先成又留下两人商讨了片刻,忽然邀请秦墨下个月参加女儿的婚礼。 他似乎有意拉近周梦岑和秦墨的关系,笑着说:“秦总有时间的话,到时候跟周总一起过来,这次婚礼是在森罗酒店举办。” 潮湿雪夜 第37节 周梦岑与钟先成的女儿钟媛自小也算一起长大,她比钟媛大两岁,原本钟媛还想请她做伴娘,但周梦岑想着自己都已经当妈妈了,便拒绝了钟媛的好意。 不过她表示,届时一定亲自为她打造一场浪漫的世纪婚礼。 秦墨看了对面周梦岑一眼,笑着点头:“承蒙钟董盛情邀请,我会准时赴宴。” 从钟董办公室出来,两人谢绝了送别的秘书。 周梦岑穿的小细高跟,步调从容,优雅中透着霸气。 秦墨到底腿长,便放慢脚步与她并排往电梯口走去,偏头看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周梦岑习惯性将垂落下来的一缕发别至耳后,微笑说道:“还好。” “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联系我。” 周梦岑再次点头。 他们虽然有彼此的私人微信,可自从上次那通电话之后,没再联系过对方。 电梯候梯口,苏琪与郑斐正聊得火热,瞥见自家老板过来,两人皆是一愣。 此时春已暖,周梦岑今日穿着休闲的短款收腰外套,小香风千鸟格,过肩卷发浓密蓬松垂在耳后,气质干练又不失女性优雅,黑色西裤包裹着一双纤细笔直的长腿,小细高跟轻轻落地,步步生莲也不过如此。 而一旁的秦墨,剪裁修身的黑色西装,高贵矜冷,身姿挺括,浑身自带生人勿近气场,却在与周梦岑说话时,会不自觉低下头温柔聆听,目光也始终落在她身上。 过道壁灯明亮耀眼,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家豪门总裁夫妇出来巡场,气场强大又甜蜜。 等两人走近,郑斐和苏琪才回过神,收起八卦的眼神,挺起身子站直。 “老板!” “梦岑姐!” 秦墨微微颔首,与此同时,电梯刚好到达楼层,“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他侧身让周梦岑先进去,手按在电梯按钮,十分绅士自然。 周梦岑对他今天的温和态度还有些不自然,进去后抿唇浅笑着对他道了声谢。 这下,两人客气的氛围又让苏琪和郑斐觉得诡异,但好在不是压抑。 郑斐猜到老板几分心思,与苏琪退到二人身后,两人你一眼,我一眼,也不知道在传递着什么秘密。 “怎么了?” 电梯下行,四壁干净透亮如明镜,根本无法掩藏眼底的心思,周梦岑只觉得心脏有种悬浮的失重感,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站在一旁的男人,手肘似有若无刮过她的外套,惹起的一丝涟漪。 她目光平静看着数字下沉跳跃,听到秦墨冷不丁开口,眼睫微颤,抬眸看了过去。 郑斐咳了一声:“我刚想问苏秘书,周总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此话一出,三人都有些噤声。 毕竟上次的不欢而散,仍旧历历在目。 但看着两人今日会议上的神情和配合,貌似和谐了不少,郑斐想着不如趁热打铁:“我订了饭店……” 秦墨下意识看向周梦岑,还未开口,便听苏琪遗憾说道:“不过等会儿梦岑姐要去一趟青禾,估计没时间。” “那边怎么了?”秦墨问。 青禾如今进入拆迁阶段,这个时候过去,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位老人家不同意搬迁,梦岑姐想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鉴于他也是文旅城的投资方,苏琪便如实说道。 这件事情本来可以让公关部处理,但因为老人家身份有些特殊,还非得周梦岑亲自过去不可。 周梦岑看了眼电梯下行将至一楼,便与秦墨笑着说了句:“那下次再聚了。” 同时心里也渐渐舒了口气。 跟他待一起她只觉得紧张。 “从这里去青禾,开车要两个小时。” 然而秦墨抬腕看了眼手表,便直接替她做了决定。 “先吃饭。” 周梦岑一滞。 只觉得这不容置喙的语气,与当年她废寝忘食泡图书馆时,他强行拉着自己去吃饭时,如出一辙。 这让她很想问一句。 秦总管这么多,究竟凭得什么身份? 第25章 顶峰 饭店订在华信集团附近, 一个五星酒店的高档中餐厅——一品阁。 周梦岑和秦墨两人各自带着助理和秘书,驱车前往。 因为提前预订好了包厢,等到了便直接上菜, 有本帮菜也有粤菜。 秦墨记得符姨提过, 周梦岑不爱咸浓,口味偏甜, 特意交代郑斐点了几道特色粤菜。 吃到一半,秦墨忽然接到一个电话, 去了阳台。 郑斐和苏琪为了活跃气氛,便放下公事,聊了些私事,两人无意谈起钟媛的婚礼,郑斐向苏琪请教, 钟家小姐喜欢什么礼物,好到时候帮老板备一份厚礼送过去。 苏琪看向周梦岑, 笑着说:“这个我们梦岑姐最清楚了, 钟家大小姐跟梦岑姐可亲了, 她最听梦岑姐的话!” 郑斐便有求助地看向周梦岑。 周梦岑轻放下筷子:“礼物不分贵重, 心意到了即可,钟媛不是娇气大小姐。” “您这样说,我更不知道怎么选择了。”郑斐挠了挠后脑勺。 周梦岑笑:“钟媛学的西方美术, 喜欢收藏一些画作, 尤爱莫奈。” 郑斐松了口气, 对着周梦岑十分有诚意地敬了一杯酒:“感谢周总提点,我总算有方向了!” 等一杯酒下肚, 郑斐忽然想起什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呀!我刚一时高兴过头, 喝酒了!” 苏琪瞬间明白:“今天没带司机?” “司机今天家里办喜事,老板给他放了三天假,这几天都是我当司机……”,郑斐叹了一声,“那等会儿只能老板开车了……” 说罢,他偷偷瞄了眼阳台那边,随即一脸苦色看向苏琪,“苏秘书,你能不能陪我喝两杯?” “怎么了?” 郑斐一脸无奈:“不能三个人就我一个人喝酒了吧……老板知道不得骂死我?” 他总不能叫人周总陪他喝一杯? 苏琪:“……” 她转而去看自家老板眼色,只见周梦岑眼尾微扬,淡笑不语,仿佛在看好戏,也没多说什么。 终归是打工人能共情打工人,苏琪硬着头皮接下那一杯酒。 郑斐瞬间松弛下来,又倒上一杯:“谢谢苏秘书体谅,下次苏秘书有需要帮助,郑某也绝对义不容辞!” 正说着,秦墨推开包厢门走了进来,瞥见两人正你一杯我一杯敬着,也没说什么,坐下后看向周梦岑。 “吃饱了?” 周梦岑正看着郑斐和苏琪两人轻笑,闻言转首,对他轻点了点头:“今天谢谢秦总的款待了……” “不必客气,”秦墨却打断她的话,朝她挑眉,“恐怕我得麻烦周总捎我一程。” “怎么了?” “青禾那边一个项目的工程负责人刚给我打电话,有个问题要我亲自过去一趟。” 秦墨起身,拿起放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看似很着急。 郑斐连忙放下酒杯:“老板,等我!” 秦墨瞥了他一眼:“等你来开车?” 郑斐:“我……” 他非常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酒嗝。 秦墨摇头,一脸嫌弃:“什么眼神,拿白酒当啤酒喝。” 周梦岑忽感不妙,侧头看向身边,只见刚还神气十足的苏琪,已经软趴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最后,周梦岑不得已打电话让司机上来把两个醉鬼拉回去。 一时之间,场面有些混乱,堂堂两位集团总裁,亲自安排好下属后,还得自己开车赶往青禾。 但愿他们酒醒,能有拿着辞职报告请罪的自觉。 —— 直到上了秦墨的车子,周梦岑坐在副驾驶位,忽然隐约察觉过来哪里不对劲。 怎么会这么巧,两人的秘书助理就双双喝醉了? 可看着一旁戴着蓝牙耳机,正一脸严肃打电话的男人,周梦岑又打消了这个疑惑。 他应该不至于指使自己属下灌醉她的属下,就为了跟她去一趟青禾? 为的是什么? “你是去青禾哪里?”秦墨挂了电话,摘下蓝牙耳机,看了她一眼问。 “古镇。” 周梦岑后悔刚刚没有自己开车过来,两人虽然都是去青禾,但负责的项目不在同一个区域,看他有些着急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他。 秦墨点头:“那正好顺路,我去科创园,先送你过去,那边事情处理完,我再去接你。” 周梦岑一顿:“不用那么麻烦,我让人过来接就好了。” 潮湿雪夜 第38节 她刚才就应该提出,无须他开车送自己,直接叫罗奕过来就行。 “周梦岑。” 前方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刹车停住,车内也因他那句郑重的“周梦岑”,而气息凝固。 秦墨偏头看向她,眸光温柔:“不是说,要和谐相处,既往不咎吗?” 周梦岑对上他温柔的视线,心跳忽然有些加速,胸口闷得不行。 秦墨又笑着问她:“你平常跟合作方,也是这样疏远客气吗?” 这话倒让周梦岑不知该如何回复。 她自觉已经做到了最好,可是外人评价她,好像不太好,说什么表面温柔浅笑,实际那抹笑容不达眼底,冷漠得很,满脸写着野心二字。 周梦岑有时候也在想,她的眼神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她只是不爱多说话而已。 秦墨食指敲着方向盘:“还有,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真没必要这样,张口不是秦总就是周总,直接叫名字吧。” “……好。” “当然,如果我让你不自在,你也可以跟我说。” 周梦岑睫毛轻颤,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这样好说话了。 她正襟危坐,直视前方,所以没有看到他看过来的目光,有无法遮掩的炙热。 等绿灯亮起时,秦墨才收回目光,车子启动,缓慢汇入大道。 两人到达青禾古镇,已是下午三点。 车子在古镇停车场停下,周梦岑刚在路上也没有歇息,处理了些邮件,收起笔记本,下了车。 “我送你过去。” 里面都是青石板路,车子不允许进入景区,秦墨也跟着下了车,目光落在她那双高跟鞋上。 周梦岑摇头:“其实我今天过来,也不是处理什么棘手问题,只是见一位……长辈。” 秦墨只得点头:“我很快就会回来。” 周梦岑想起刚才红绿灯口两人说的话,便没有再拒绝,拿了黑色手拿包和一袋糕点礼盒,跟他道别,而后转身沿着河边大道走去。 青禾古镇是海城非常有名气的景点,前些年也有人投资过,所以道路还算方便,即便不是周末,来往的游客也不少,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 秦墨点了一支烟,倚在车门,望着周梦岑离去的身影,不禁出神。 她高贵冷艳的气质,应该与这里格格不入,可此刻看着那纤细出尘的背影,又觉得有几分仙鹤归林的味道。 —— 三月的青禾古镇,古风雅韵,清幽神秘。 藏匿于繁华都市旁的一抹清新,位于东浦区核心地段,是一座历史悠久、文化底蕴深厚的古镇,从宋朝时期起,这里就是东浦区的重要经济中心,有着独特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 贯穿全镇的青禾巷河,将小镇分为南北两半,九条长街沿河而建,三十六座石桥横跨两岸,桨声悠悠划过水面的摇橹船、清明透亮的青石板小路、充满人间烟火的弄堂,还有众多明清古建筑和历史遗迹,在风和日丽下,组合成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卷,令人不忍惊扰。 古镇阡陌街巷,游客来往嬉笑,放眼望去,尽显繁华热闹。 与三年前的萧条破败相比,恍若隔世。 前几年有投资商想扩建这里,但改造初期就因资金链断裂跑路了,导致原本古色古香的古镇差点毁于一旦,最后还是周梦岑以周氏集团的名义捐款修补,才将小镇恢复到原样。 历经这一事,本地居民们非常抵触外来开发商的胡乱造作,好在这次是周氏集团牵头投资,村民们十分认可。 因为周家的祖籍就在这里,这次又是与政府联合投资。 古镇很大,周梦岑沿着河岸繁华街道漫步,借着今日行程,沉下心来独自观赏。 穿过几道街巷和梧桐树,来到一间岁月斑驳的民居房,屋前干净无尘却大门紧闭,周梦岑上前轻叩铜环。 清脆之声响了三次,无人回应。 这时,隔壁屋探出一个大娘的身影:“秋阿奶去城隍庙卖货啦!” 周梦岑闻声望去,与大娘目光相撞。 “梦……梦岑小姐?” “张姨。” 张姨连忙走了出来,惊喜万分:“哎呀,您过来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呢?” 周梦岑浅笑:“路过,过来看看秋阿奶,她还没回来?” “最近城隍庙有灯会,游客比较多,秋阿奶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张姨热心喊她进屋,“您吃过饭没有?我让镇长过来,一起去酒店还是……” “不用麻烦了,张姨,”周梦岑摆手,“我看一下秋阿奶就走,不必声张。” “……是因为那件事情吗?”张姨迟疑片刻,又叹道:“梦岑小姐,您跟秋阿奶好好说,她会听您的。” 周梦岑点头,转身又往城隍庙方向走去。 青石板路终究有些凹凸不平,她走到脚腕发酸,才在城隍庙口的那棵如云伞的大榕树下,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影。 老人坐在竹编藤椅上,头戴一顶花色帽子,手里还织着围巾,时而佝偻着腰身,整理摆在地板上的小物件,发觉有人路过时,才抬头吆喝几声,笑容慈祥。 然而在看到周梦岑的身影时,老人先是一愣,怔了片刻,继而低垂下眼眸,不再吆喝。 周梦岑看着她,上前打了声招呼,“秋阿奶。” 秋阿奶没抬头,只问:“你怎么来了?” 声音低弱。 周梦岑扫了眼她摆在一旁的小竹倚,大概是为了方便给顾客坐着挑选物件。 但周梦岑此刻脚有些酸痛,实在没有办法站着聊天,一时也不打算回去,便抽起一张竹椅摆到她身旁,将手提包放到身后的石板上,将礼盒双手递了过去。 礼盒里面装的是秋阿奶年轻时最爱吃的蝴蝶酥,周梦岑轻轻放到秋阿奶腿边,便直接坐下。 没了承重,脚腕的酸痛瞬间得到缓解,周梦岑舒了口气,随即偏头看向秋阿奶。 “过来看看您。” “我很好,”秋阿奶停下手里的织线,却没有看周梦岑,“你不用特意跑来看我。” 竹椅虽然矮小,但好在靠背是竹条编制的,比较柔软,坐着也算舒适。 “以后我会常来。”她抬眸看向天空。 这里的天空湛蓝如玉,不会刺眼,看着很舒服,仿佛能缓解她舟车劳顿的疲惫。 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过来了。 秋阿奶手里的动作一停,略微有些慌张看向她:“那件事情……我们不是针对你……” “我知道。”周梦岑抱着手臂,颇有些优哉游哉地闭了闭眼。 她不像是来谈判的,倒像是来旅游的。 “青禾古镇这次开发,周氏集团是最大的投资商,您放心,我有绝对的话语权,三年前那种事情不会再发生,而且我保证,这次改造,绝对不会破坏这里的一屋一瓦,工程队上门测量是想在上游选址,一比一打造一个青禾影视城……” “那你是不是很辛苦?” 老人家不懂这些,只知道她这些年不容易,却依旧没有忘记造福家乡。 “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 前天,镇上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谣言,说这次开发跟上次一样,工程太大,肯定又会毁了古镇,毁了他们的家园,一些阿叔阿公们更是集合在秋阿奶屋前,气急败坏说了些关于周家的话,让秋阿奶误以为谣言是真的,昨天工程队上门丈量房屋时,她直接以死相逼,把人阻挡在门外。 这件事情闹到了项目部,好在项目部负责人是谢淮,谢淮知道秋阿奶和周梦岑的关系,及时告知了她。 周梦岑唇角弯了弯,一脸云淡风轻:“还好。” “是我又老糊涂了,前几天居委邀请我去开会,我不肯去,没搞明白……” “没关系的。” “小梦,我不敢见你……我……我……”秋阿奶忽然抱着线团哭出声,“对不起,我们家总是给你家带来麻烦……” 周梦岑睁开眼,目光也有些惘然,她说:“都过去了。” 秋阿奶还在低声抽泣,周梦岑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她心里也犹如千斤重的山峦压过,难以呼吸,幽幽抬头看着面前热闹的城隍庙街道,人声鼎沸、张灯结彩,身穿汉服的小孩儿们提着灯笼追逐嬉戏,年轻人举着手机四处打卡留念,一幕幕如走马观花闪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期待今晚的盛大晚会。 唯有她们两人坐在梧桐树下,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陷入各自的悲伤。 她们都失去了家人。 而她们的关系,用秋阿奶的话来说,最好永不相见。 可周梦岑知道,秋阿奶是无辜的。 正沉默时,包里的手机响起,是秦墨发来视频电话。 周梦岑按了拒接,她现在喉咙有些哑,不想说话,便打字问他怎么了。 秦墨:【在哪?】 周梦岑默了两秒,给他发了城隍庙的定位。 秦墨:【好,我很快就到。】 第26章 顶峰 下午四时, 日头正好,微风不燥。 许是这榕树下的空气太过新鲜,即便身处闹市, 周梦岑也来了困顿之意, 打了个哈欠,腿下意识叠着,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脑袋一歪, 眼眸缓缓眯上。 秋阿奶一直不敢抬头看她,但许久不见人说话,也是有些疑惑,抬头看去,才发现人已经睡着。 微风吹落一片树叶, 在空中盘旋了半天,飘飘然落在她发间, 也没有惊醒睡梦中的公主。 秋阿奶摸了摸盖在膝上的毛毯, 犹豫了许久, 才蹒跚着起身, 打算给她披上,不料已有人先她一步。 男人不知何时出现的,轻声走至周梦岑跟前, 单膝跪地, 小心翼翼给她披上一件黑色西装外套, 还贴心地将她发间的那片落叶摘掉,动作轻柔。 是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 气宇轩昂。 秋阿奶愣神的片刻,男人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嘘”了一声,示意不要打扰她睡觉。 潮湿雪夜 第39节 秋阿奶刚刚听周梦岑提了一句,说会有个朋友过来接她,没承想是个这样俊美的男人,便笑着点了点头,悄悄坐回自己的椅凳上,又指了指摊前的竹藤椅,让他自便。 秦墨抄起一张椅子,在周梦岑身边坐下,抬眸与秋阿奶相视一笑,两人心照不宣。 秋阿奶继续手里的织线,秦墨拿出手机看了一会儿,又情不自禁看向睡得正酣某人,像是在窥见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睡得深沉,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好的梦中,脸抠裙搜索吧衣48乙六963加入追更肉文清水文颊贴着他衣服的领子,唇角隐隐翘着。 斑驳的光影落在她身上、额上、发梢,还有浓密的睫毛,都隐隐有些光泽闪耀,锋利的棱角被磨平,眉目都透着一股温柔,不似往日那般冷漠无所欲。 微风吹起一缕发,在她脸颊上浮动,秦墨想伸手帮她拂去,又担心惊扰了她的睡梦,便只得作罢。 盯着那睡颜看了许久,秦墨忽然想起什么,再次打开手机,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秋阿奶投来好奇的目光时,他也低头微微笑着,有种被人抓到的尴尬。 许是两人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令人瞩目,又或许是因为有这样一双俊男靓女坐镇,渐渐地,有不少游客在秋阿奶摊前驻足,表面打探价格,实则偷偷打量两人,有大胆的姑娘问秋阿奶,这是您女儿女婿吗? 秋阿奶看向秦墨,笑着不说话。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好奇,秦墨想起来的路上,周梦岑都没有休息过,便起身提着灯笼,亲自走到摊前与游客们交谈。 “大灯笼二十,小灯笼十五,玉兔香囊五十两个,桂花酒酿圆子八元一碗……” 他刻意放低了声音,只想给周梦岑一个安静的环境睡个好觉,殊不知本就样貌出众的他,这清冷嗓音一出口,瞬间吸引了更多游客,争先恐后要买他手里的灯笼和香囊。 “帅哥,我要这个灯笼!” “帅哥,我要两个香囊!” “微信到账十五元。” “微信到账二十元。” “微信到账五十元。” “微信到账一百元。” …… 周梦岑就是在这样一阵连绵不断的“微信到账……”播报声中,悠悠醒来。 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眼便是男人笔直挺括的背影,身姿颀长站在两米之外的摊前,修身剪裁的白色衬衫一丝不苟扎在西装裤里,宽肩细腰极为养眼,衣袖挽到手臂,露出修长劲瘦的手腕,看着力量感十足,冷白的腕骨,钻表在阳光的折射下,有些晃眼。 就是这样浑身都透着矜贵气质的男人,手里却提着几只手工制作鱼龙灯笼,被几个不到他腰身的小孩围着问东问西,场面颇有些反差萌。 “叔叔,我买两个大灯笼,可以送一碗酒酿圆子吗?” “当然可以。” “后面那个姐姐睡着了吗?” “嗯。” “她好漂亮呀!” “喜欢也没用,那是非卖品。” “我是帮我小舅舅问问,能不能要个联系方式呀?” “不能。” “因为她是叔叔的女朋友吗?” 秦墨笑了一声,摸了摸她可爱的小脑袋:“再送你一个小灯笼。” “哇!谢谢叔叔!叔叔你真帅!比我舅舅还帅!” 站在小姑娘身后准备扫码付钱的男生,咬着牙敲了敲小姑娘的脑袋:“王梓萱!还想不想要灯笼了?” “叔叔送了我一个!” “大的我不买了!” “舅舅……宇宙无敌你最帅了!” “微信到账五十元。” 秋阿奶手机又响了一次,秦墨笑着跟小姑娘挥手再见。 “叔叔,你会带漂亮姐姐去看灯会吗?” “……嗯。” 周梦岑看着这一幕,原本下意识扯唇轻笑,却忽然笑不出来。 只觉得苦涩。 他看起来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小女孩。 如果书颜在…… 周梦岑忽然不敢想象,如果他知道书颜的身份,会有多爱她。 笑容转瞬即逝的那一刻,秦墨提着灯笼转身,便撞见周梦岑的目光。 是他看不懂的沉郁。 “醒了?” 秦墨手里只剩下最后一盏大鱼龙灯笼,秋阿奶说,那个不卖,要给周梦岑带回去,应该是要送给她女儿。 周梦岑点头,将盖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拿下,递给他:“谢谢。” 又问他过来多久了。 秦墨:“刚到不久。” 周梦岑看了下时间,已经四点半了,便起身:“那我们回去吧。” 听到她要走,一旁的秋阿奶坐不住了,慌乱起身:“喝碗酒酿圆子再走吧。” 周梦岑回头看她,忽然想起符姨,才发现她们都已经老去了,背脊佝偻着,只到她胸口。 这是小时候最疼爱她的秋阿奶。 “你……你小时候过来,每次都要喝的。”秋阿奶低下头,始终不敢与她的目光直视。 周梦岑眼眸有些酸涩,又坐了回去,“好。” 秦墨摸不透这位秋阿奶与周梦岑的关系,只觉得她们之间的气氛有些压抑,却又好像有割舍不断的浓浓亲情。 天色尚早,他今日本就空了一整天的时间来陪她,便也不着急回去,在她身旁落座,忽然又想起什么,从身后的石阶上提起一个袋子,递到周梦岑跟前。 周梦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秦墨抬了抬下巴,让她打开看看。 周梦岑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双女式平底小白鞋。 也不知道他从哪儿买来的,看款式好像是镇上阿姨做到手工鞋,鞋口一圈精致的金色绣花。 秦墨目光落在她脚腕:“换上吧,从这里到停车场挺远的。” 周梦岑犹豫片刻,想着已经磨出血痂的脚后跟,心底虽然对他的贴心感到惊讶,面色还是淡淡的。 她低头换上,没过一会儿,秋阿奶盛了两碗热乎乎的酒酿圆子端过来。 “小心烫。”秋阿奶把另一碗端给秦墨,问,“今天谢谢这位先生了,请问怎么称呼?” 平日里,秋阿奶一个下午也卖不出十盏灯笼,但刚刚十几分钟不到,他就卖完了。 秦墨:“叫我小秦就好。” 秋阿奶脸上露出笑容:“好,好……” 周梦岑低着头,舀着一颗颗莹白透亮的小圆子,软软糯糯入口,充满了淡淡的桂花香气。 还是从前的味道,没有变。 “你们要是不着急回去的话,可以去看看今晚的灯会,最后一天了。”秋阿奶想起刚刚那小女孩的话,偷偷看了眼周梦岑,语气有些祈求。 周梦岑沉默了两秒,随即抬眸看向秦墨。 显然是询问他的意思。 秦墨笑道:“听说青禾古镇今年的灯会很有趣。” 秋阿奶点头:“是的,这个月来游玩的客人比以前都多了很多。” “那就去看看吧。”秦墨轻松做了决定。 —— 灯会要下午六点才开始,周梦岑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便在一旁打开电脑,秦墨则坐在一旁,闲散地与秋阿奶拉起家常来。 “原来青禾是周小姐的故乡。” “小秦不知道?” 秦墨笑:“现在知道了。” 被谈论的当事人皱着眉抬起头,秦墨似有所感,回过眸看她,眼中笑意未退,表现出对她的事情有极大兴趣的神情。 “这样说来,周小姐对这里应该很熟悉吧。” 周梦岑低头不接他的话,电话忽然响起,是来自谢淮的,提醒她有个线上国际会议需要参与。 周梦岑抬头看着同为公司领导,却能跷着大长腿优哉游哉跟人谈笑风生的男人,不禁有些愤愤不平。 “你们先聊,我去接个电话。”她端起纤薄的平板,去了榕树后面空旷又安静的地方,那里有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专为游客提供休息的。 秦墨目光追随她而去,看了许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你在追小梦?”秋阿奶悄声问了句。 作为过来人,她早已看出两人的端倪,认为秦墨是周梦岑的追求者,而周梦岑能将他带来这,也就说明这男人也不是普通的追求者,在周梦岑心里,他必定是有些分量的。 “她在考验你?” 秦墨笑着没有否认,只说:“秋阿奶,能跟我讲讲,这里的故事吗?” 秋阿奶:“你要听青禾古镇的故事,还是青禾小梦的故事?” 秦墨笑容清俊,歪着身子,偏头看向身后,视线落在正戴着蓝牙耳机、全神贯注主持会议的女人。 许是面对的是别人,而这个人对周梦岑来说很特别,秋阿奶便不自觉话多了起来,顺势说起周梦岑小时候的事情。 潮湿雪夜 第40节 看得出来秋阿奶对周梦岑很是疼爱,在她眼里,周梦岑聪慧、温柔又善良,是整个周氏家族最受宠爱的孩子,即便她是个女孩子,周父也坚持从小就将她当做接班人培养。 秦墨听得很认真,却又有些惘然。 他对周梦岑的认知,只限于大学那一年所看到的,以及如今往年媒体所报道的。 校园时代的周梦岑,清傲冷淡、勤奋好学,同时又低调神秘,一个人住在校外的公寓,低调到无人知晓她的家世,也无人知晓他们两人的关系。 今时今日的周梦岑,冷艳睿智、雷厉风行,是有着雷霆手段的铁娘子,气魄和实力都不输于任何男子,只是过分薄情冷淡,无人敢近。 而对于周梦岑的真实一面,秦墨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周梦岑其实也有个快乐的年少时光,她还没去北市念书的那些年,常常跟着父母来青禾古镇度假,这条青石板路,留下过许多她的欢声笑语。 她每次来青禾,都会给秋阿奶带一盒蝴蝶酥。 她会像他刚刚那样帮秋阿奶卖灯笼,然后要一碗桂花酒酿圆子,划着船给河对岸的独居阿爷送菜,给弄堂里的野猫分配食物,还帮它们搭建了一间小房子,那个小房子现如今成为青禾最大的猫咖,在六巷最繁华的街角,昔日七八只野猫,如今已经有壮大到上百只了,也是青禾古镇一大特色,来往游客都喜欢去体验一把沉浸式撸猫。 青禾古镇除了本地数百年的明清建筑出名,最主要的还有这里有一棵举世闻名的野生古树——梭椤树,传闻全世界只有三株,一株在尼泊尔、一株在不丹,还有一株便在青禾。 每年夏天,她会踩着单车骑行八公里进入深山,只为看一眼那棵古树有没有开花,青禾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古树十年开一次花,见花者可实现愿望。 她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每次去都是为母亲祈福,祈祷她健健康康。 只是后来父母相继过世,她再也没有去看过。 …… 还有许许多多,像是被遗留在岁月长河里的贝壳,在海浪退潮的这一刻,才发出闪闪发亮的光泽。 那是独属于周梦岑的年少时代。 每一桩每一件,秋阿奶都记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说给秦墨听,也许是害怕她走之后没人记得这些,而此时的秦墨是一个最好的倾听者。 “小梦她……很好,也很可怜,”秋阿奶说着说着,泫然欲泣,似极为自责,“你若真心喜欢她,一定不能辜负她……” 秦墨沉默听了许久,终于开口:“您放心,此生必不相负。” 再偏头看去时,周梦岑已经收了平板和蓝牙耳机,起身往回走。 此时日落黄昏,暮色霭霭,天边云霞嫣红如醉,城隍庙的高塔华灯初放,灿烂辉煌,晚风吹来一缕淡淡清幽的檀香,还有不远处游人熙攘的声音。 秦墨怔怔盯那道踏着暮色而来的身影,像是漫步在一幅古老的画卷中。 “天色很晚了,灯会还要看吗?” 周梦岑看了眼手表,刚刚这场会议开得太久了,等看完灯会回去,估计要晚上十点多了。 秦墨起身,将那盏明亮的鱼龙灯提在手里,看着她温柔出声。 “难得与周总看一次灯会,为什么不看?” 第27章 顶峰 青禾城隍庙周梦岑逛过千千万万遍, 但和秦墨,还是第一次。 或者说,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 会和他共同开发青禾文旅城这个项目, 虽有遗憾,但好像也圆满了。 人生不就是如此吗, 总在错过中前行,也许能重逢, 已是上上签。 或许今晚是灯会最后一日,城隍庙虽然依旧繁花似锦,人声鼎沸,但到底少了一半的游客,不似前几日网上说的那般拥挤, 正好安安心心看风景。 秦墨说要进去求个签,周梦岑没有兴趣, 便在外面等着。 华灯初上时, 头顶鱼群花灯神秘浪漫, 仿佛就在飞檐斗拱间游动, 辛弃疾《青玉案·元夕》中写的景象,惊艳浮现在眼前。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1] 周梦岑提着一盏鱼龙戏水灯, 站在玲珑桥上俯望两岸, 仿佛回到年少时。 只是心境不复当初。 曾经贪念的美食小店和茶铺,现在也不过眼前浮云, 更多的倒是欣赏今晚五光十色的布景,看那张牙舞爪, 仿佛从山海经里出来的各路神兽,眼花缭乱,渐入仙境,她不自觉也抬头欣赏了许久。 直到察觉秦墨去了许久还没回,才回头,四下张望。 看了一圈,却没有看到秦墨身影,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时,忽听得桥头河边传来他清润的声音。 “周梦岑!” 周梦岑蓦然抬头,倚着栏杆探身望去。 灯火阑珊,人影浮动,秦墨站在一盏蓝色的巨龙灯柱旁,正举着手机对着桥上的她。 他长身玉立于光景中,像是梦里出现过的场景,不太真实,四周的热闹和喧嚣,也忽然凭空消失了一般,世间万物,只剩下他对自己遥遥招手。 周梦岑下意识没有动。 此刻,夜色朦胧,好在周身灯影明晃,照亮了一方天地,五光十色的灯彩折射出迷幻多彩的世界,他们隔着波光粼粼的江河一角。 虽然看不清眼神,但周梦岑知道他眼里带笑。 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周梦岑忽然发觉,重逢后,他似乎很喜欢给自己拍照。 下一秒,拿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她低头打开微信。 是秦墨发来的一张照片:【也许笑一笑,会更好】 自下而上的角度,照片里只有她的身影,一如往常的西装外套,神色不喜不忧,目光却满含柔情,头顶一群金色鱼龙遨游天空,亭台楼阁射出橙色光影,将她白皙的脸颊照得通红,清冷中透着几分温柔。 这般取景,忽然让周梦岑想起陪书颜看过的一部电影——《大鱼海棠》。 周梦岑低头看得出神,感觉自己心口好像有一条金色鲤鱼在跳动。 好像他拍出来的周梦岑,跟别人拍的周梦岑不太一样。 愣怔时,身后有人靠近,她以为是秦墨过来了,转身看去,发现是两个小姑娘,二十来岁的年纪,一脸激动又不可置信望着她。 “岑姐姐!您好!” 周梦岑对这样的场面很是熟悉,笑着点头:“你们好。” “岑姐姐,我们非常喜欢您!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您!请问能跟您拍个合照吗?” 周梦岑也不是第一次被小妹妹们求合照了,更何况此情此景,更是难得,便答应了。 恰好秦墨上了桥,知道小姑娘们的心思后,主动提出帮忙拍照。 小姑娘连忙递上手机:“谢谢您了!” 秦墨持着手机后退了两步,看起来竟颇有几分专业。 镜头里,周梦岑左右各站着一个姑娘,为了配合她们的身高,她还微微蹲下身,跟着她们一起,对着镜头比了个心,笑容优雅温和。 “岑姐姐,他是您……男朋友吗?”拍完照后,一个小姑娘忍不住问道。 周梦岑摇头否认。 “啊……抱歉,我看这么帅,还以为……”小姑娘吐了吐舌头,赶忙拉着小姐妹下了桥,“岑姐姐,很开心今晚遇见您。” “谢谢。” 待两个小姑娘跑开后,桥上便只剩周梦岑和秦墨两人。 周梦岑知道他刚才听到了那些话,便出声解释:“抱歉。” 秦墨站在她身旁,微倾着身子靠在栏杆,与她一同看着河两岸的风景,声音悠悠:“抱歉什么?” 晚风吹来他的气息,周梦岑沉默两秒,没有说话,目光投向对岸某处广场,忽然就停住了。 “周梦岑……”秦墨叹了口气,偏头去看她。 “火树银花!”周梦岑却忽然抬头,似在期待什么,语气也有一丝雀跃。 “什么?”秦墨顺着她的方向看过去。 只听那边传来众人喝彩声,下一秒,整个江面和夜空瞬间被漫天银星灼亮,如烟花一般绚丽壮观,却又更加灵动,与幽深静谧的夜空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2] 一条赤火腾龙从万点星光中穿梭而过,犹如浴火重生,震撼狂野。 周梦岑恍然想起十七岁那年,母亲确诊渐冻症,父亲为了给母亲祈福,特意跟师傅学了整整一个月的打铁花,在母亲生日那天,亲自表演了一场火树银花。 那夜漫天星光,浪漫至极,父亲向神明昭告着对母亲满心炽热的爱意。 父亲不是信神明的人,却在那一刻,唯愿母亲能够得到上苍的眷顾。 如同她年复一年,在那棵千年古树下祈求它能够显灵哪怕一次。 星火熄灭的一刻,世界陡然陷入黑暗。 周梦岑低下头,才忽觉眼眶湿润,脸颊冰凉。 秦墨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只觉得她的肩头颤抖了一下,伸手想安慰,周梦岑却回头看了过来,目光已然恢复平静,只声音有些沙哑。 “可以回去了吗?” 她在情绪控制方面,简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有时候连秦墨都自叹不如。 许是刚才铁花太过亮眼,此刻黑夜沉沉,他一时看不清她眼底的忧伤,是否还藏有泪水,只听到她声音染了一丝悲凉,虽然心疼,却明白她的孤傲,只得收回手,低声说了句好。 回去的路上,周梦岑再没了心思欣赏美景,也无心问他求的什么签,沉默不语。 两人从城隍庙出来时,看到梧桐树下昏暗的灯光里,秋阿奶正弯着腰身,蹒跚吃力地收摊。 周梦岑脚步微顿,看了两秒,心情极度复杂,想要视而不见离开,却又终是不忍,折了回来。 “收摊了?”周梦岑走到榕树下问。 秋阿奶回头,看到她有些抑制不住的惊喜:“我以为你们走了……” 秦墨主动伸手接过她的椅凳和大包小包:“顺路送您一程。” “不……不用了……”秋阿奶有些受宠若惊,又似乎很不想麻烦他们,作势要将东西抢过来。 周梦岑却看着那一桶空了的酒酿桂花圆子,忽然说道:“他想尝尝您酿的桂花酒。” —— 清风徐徐的夜晚,秦墨闲坐于老屋庭院。 潮湿雪夜 第41节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说过想过要喝桂花酒。 想到周梦岑刚才面不改色地撒着谎,便觉得稀奇,只是更加好奇她和这位秋阿奶的关系。 屋内秋阿奶正在打酒,晚风吹来阵阵桂花酒香气,也将两人的悄悄话一并带了过来。 “小秦这人看着不错。” “嗯。”周梦岑淡淡出声。 “你跟他……” “我们只是合作伙伴,您别多想。”周梦岑略微苦笑。 而且他有未婚妻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秋阿奶怔了半晌,喃喃自语:“可惜了……” 秦墨转着手里的茶杯,心口忽然有些灼痛感,大概是对她刚刚那句云淡风轻的“合作伙伴”有些生气。 她既然已经离婚了,就不能再考虑考虑他? 瞥了一眼桌上刚刚秋阿奶盛的一小杯桂花酒,他只觉口干舌燥,憋着一口气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没过一会儿,等周梦岑提着一罐玻璃装的桂花酒,正要递给他,忽然发现桌上空着的酒杯,挑了下眉。 “你把酒喝了?” 明明秋阿奶只是让他抿一小口,看看味道如何。 秦墨看着周梦岑,面无表情:“还不错。” 周梦岑:“……” 这桂花酒度数虽然不高,但那么一大杯下去,他等会儿如何开车? 不由得想起白日里,郑斐贪杯的操作,这两人还真是…… 秋阿奶过来,得知这事,忍不住笑了两声,又道:“天黑路也不好走,就在家里歇息吧。” “好。” 两人出了门,与秋阿奶道别,老人家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开,秦墨还以为周梦岑说的是客套话。 直到上了车,周梦岑才开口问:“你今晚着急赶回去吗?” “怎么?”秦墨偏头看她。 夜色沉沉,封闭的车子将两人疏离的气息拉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清冷的气息,又或许是放在中控台的那瓶桂花酒,散发出的微醺,让人不期然联想起七年前那个醉意微醺的夜晚。 周梦岑拂去杂乱思绪,一脸认真看向秦墨,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眼里的不快,与刚才同游城隍庙时,判若两人。 “……你要不着急,就去镇上找个酒店,将就住一晚吧。” “你呢?”秦墨听出她要各自安排的意思。 “我家就在附近。”周梦岑轻轻出声。 秦墨愣了一下,才明白,她刚才跟秋阿奶说的在家休息,是说她自己的家。 可她这样安排的意思,明显是不打算邀请他一同过去住一晚。 两人各怀心思,神情有些游离,车中即便开了暖气,也觉凝固。 沉默了半晌,秦墨启动车子,语气有些冷淡:“我送你过去。” 周家老宅就在古镇附近,开车十分钟可以到达,道路也宽敞。 这栋别墅是父母还在世的时候,特意修建来给一家人寒暑度假的。 如今她跟周槐南虽然很少过来,但一直有远房亲戚帮忙看管打扫,也住在附近,接到周梦岑电话说临时过来住一晚时,夫妻俩连忙赶过来,打开别墅所有灯迎接。 “小梦小姐,怎么这个点过来?吃过饭没有?” “不用了,阿婶。”周梦岑提着包和一盏鱼龙灯从车上下来,说道:“我今天过来处理一些事情,耽搁了,临时就住一晚,麻烦你和东叔了。” “说什么麻烦!我们就盼着您能抽空多回来住住,也热闹热闹……”东婶将人迎了进去,又问:“小书颜没有来?” 周梦岑笑着摇头。 “哎哟,我可想她了!” 寒暄了几句,东叔打量着停在别墅不远处的黑色轿车,问道:“车里那位不一起?” 他看出来今天开车的不是周梦岑的司机,不然早跟着下来,哪还需要周梦岑亲自提东西,隐约瞧着又是个男人,只是夜色迷蒙看不清脸,只能从轮廓看着,是个清贵公子。 周梦岑抬眸看去,想起刚才下车时,跟他已然道了别,也说了明日不用等她,她自有安排人过来接,便摇头。 “是一位朋友,不过他有急事,还要赶去镇上。” “……好。”东叔点头。 “咱回屋,回屋,外面冷。”东婶招呼着周梦岑进去。 这时,一只灰黄色德牧蹦了出来,汪了两声,欢快地围着周梦岑打转摇尾巴。 “大黄蜂,又长高了哦。”周梦岑俯身摸了摸它脑袋,语气温柔。 “咱们大黄蜂现在胃口可大了,不过它还是一眼能认出主人呢!”东婶笑着说。 周梦岑浅笑,跟着大黄蜂进了屋。 东叔顺便关上了院子铁门,挥手与黑色轿车放心道别。 —— 虽然已到晚上九点,东婶还是手脚麻利地做了一大桌子菜,且都是周梦岑爱吃的口味。 “刚好昨天赶集,买了不少新鲜菜在家,”端菜上桌的时候,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鱼龙灯,便顺口问了句,“您去看过秋阿奶了吗?” 周梦岑原本正看这种窗外夜色想什么,听到东婶的话,收回目光,对她点头:“嗯。” 提起秋阿奶,东婶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哪来的谣言,秋阿奶一定是被人利用了,她都不知道这次承办的开发商是您,好在没闹出什么事。” 周梦岑喝了口热汤,抬眸:“她现在,还不愿跟你们来往?” 东婶摇头:“她白天都不出门,就晚上去城隍庙卖点手工品,看到我们就走,我跟老东给她买了许多东西,放在门口发臭,她都不肯要,要么就直接扔河里,后来,我就听你的,让那些小孩儿时不时去买点东西,总算能让她糊口,日子好过些……” 周梦岑问:“这些年,没有人来探望她吗?” 东婶哼了一声:“您是说国外那两位?哪里还会管她哦,听说她那个孙子要娶媳妇了,娶的外国妞,但没有给秋阿奶信,估计是不会认她了,倒是局子里那位想看看秋阿奶,秋阿奶从来不去。” 周梦岑垂眸听着,看着满桌子菜,却忽然也没了胃口,心里堵得很。 当年,秋阿奶的儿子,也就是她父亲的堂弟周云清,得知父亲要把所有资金投入医疗方向,专心研究渐冻症,便勾结外人,套空周氏集团,卷了一大笔钱准备携家带口逃离国外,秋阿奶不愿跟着去,还给周梦岑提供了线索,才让周梦岑在周云清出国前被警察扣下,最终只有他的妻儿逃到国外,周云清入狱,刑期二十年。 但老人家没有怪过周梦岑,反而自觉无颜面对周氏列祖列宗,搬出了周家老宅,一人住在破旧的偏僻小屋,说要为自己儿子造的孽赎罪,前几年,周梦岑给她修了一座小别墅,还安排了阿姨去照顾她,但她始终不愿搬进去,也不愿见周梦岑,这些年来一直一个人生活着。 其实,周梦岑也从没有想过要她赎什么罪。 父亲曾不止一次说过,要感恩秋阿奶一家,因为他幼时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而母亲又精神失常,他打小是靠秋阿奶的救济扶持才活下来,对父亲来说,秋阿奶也是恩如父母的长辈,所以他才会如此放心,把公司的事情交给周云清管理,只是不想最终还是识人不清。 当时父亲投资的渐冻症实验研究颇有成效,全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根本没想到会后院着火,亲人竟在最关键的时候背刺。 但哪怕发生这么多事情,父母因此相继离世,周梦岑再痛恨那位害她家破人亡的堂叔,也没敢忘秋阿奶这份恩情,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能够安享晚年。 只是秋阿奶是个善良又执拗的人,始终不愿接受她的帮助,也不愿与她多言。 这些年来,也就今天,或许是因为秦墨在场,她才多说了一些话,脸上仿佛也看到了笑容。 虽然这笑容,早已千疮百孔。 东婶看着她难过的神情,叹了口气:“您也别自责,您对秋阿奶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只是她心里过不了那关,觉得有罪于周家,这罪过是她那个儿子坐二十年牢都赎不了的,她这样折磨自己,也是想让自己心灵好过些。” 周梦岑轻扯唇角,低头又囫囵吃了几口,终是没什么胃口,便让东婶和东叔回去休息。 东婶有些迟疑:“您一个人……” 她想着,总归是个姑娘家,哪怕有大黄蜂陪着,自己也不放心。 但周梦岑却说,自己想一个人坐坐。 “你们不用担心,我等会让助理赶过来了,再说了,这是我自家,怕什么?” “好吧,那您有什么事情,打我电话,我让老头子开三轮过来。” “对对对,有事就打我们电话!” 东婶两人离开后,周梦岑睡意全无,在客厅看了会儿文件,书颜便打来电话,与她讲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兴奋得很,还跟她飙起了一口流利的英语,看得出小家伙对这次出国旅行很满意。 “妈咪,老师说我们订的后天机票回国,我有礼物送你哦!” “什么礼物?” “先不告诉你,是个小惊喜。” 周梦岑浅笑着点了点头。 “妈咪,你在哪里呀?我好像看到了大黄蜂!” 小姑娘跟着她舅,从小就喜欢看变形金刚,对里面的主角大黄蜂很痴迷,大黄蜂的名字就是她给取的。 像是听到了小主人的声音,大黄蜂把脑袋凑到镜头前,温柔地“汪”了两声,跟小主人打招呼。 “大黄蜂!”书颜很是激动,哇哇两声后,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偌大的别墅瞬间陷入沉静,周梦岑抬头看向窗外,心底像是挂念着什么,总有个钩子伸出来,让她心绪不宁。 “大黄蜂,睡觉了。” 终是静不下来工作,她起身,想让大黄蜂回自己的窝,大黄蜂走到庭院,却忽然发觉了什么,“嗖”的一下,跑到庭院门口,对着紧闭的铁门汪汪大叫。 “大黄蜂?” 周梦岑疑惑地跟了出去。 “怎么了?” 大黄蜂不停大叫,像是嗅到了陌生人的气味。 周梦岑灵光一闪,意识到什么,几乎没有犹豫,直接上前打开了铁门,探身往外看去。 漆黑的夜,像是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笼罩着天地,而不远处那两束明亮耀眼的车灯,则是撕开黑暗的光,强行照亮这世界。 男人不顾夜风寒冷,垂着脑袋,抱臂慵懒倚在车门,指间一点猩红闪烁着微弱的光,也不知他在那站了多久,又到底在想什么,只觉得那侧影孤单又执着。 下一秒,又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他倏然侧首望过来。 潮湿雪夜 第42节 夜空中,两人四目相对。 明明相隔甚远,甚至看不清彼此,耳中夜风呼啸而过,一片凌乱,却能清晰听到一阵阵鼓声。 咚——咚——咚—— 像是谁不受控的心跳。 第28章 顶峰 寒风中, 两人对望了几秒,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大黄蜂产生了警惕之心, 直接蹿了过去, 冲着车灯亮起的方向大叫,沉寂的夜晚, 尤为响亮。 周梦岑担心它的行为会扰民,又或许是怕它真的会冲上去咬人。 毕竟东婶说过, 去年有小偷来家里偷东西,大黄蜂直接咬着那人的小腿不放,直到东婶闻声赶过来,呵斥才松了口,不然再晚来两分钟, 那人腿可就保不住了。 想到这事,周梦岑连忙出声制止:“大黄蜂, 回来。” 大黄蜂呜咽了两声, 这才摇着尾巴跑回周梦岑身边。 而自始至终, 秦墨都未曾移动过一步, 就这样立在那儿,目光平静地落在她身上。 “怎么没走?”周梦岑看着他,心情有些复杂。 大黄蜂就忠诚地蹲在她脚边, 昂首挺胸, 目光迥然盯着前方, 全身心都进入戒备状态。 秦墨丢了手里的烟,用脚踩灭, 而后漫不经心抬头:“酒店都住满了。” 周梦岑知道他在撒谎。 这个季节,以及今晚镇上游人密度来看, 酒店根本不可能都住满。 再者,他真要离开,大可以喊个代驾回市中心。 哪怕是让郑斐过来接,也不会以这个理由再回来。 可她没有办法戳穿他拙劣的谎言,就像她明明已经在心里无数次警告自己,要与他避嫌、把他当作普通合作方,因为他是有未婚妻的人,可余光还是会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他靠近的气息、轻声的语气和深邃的眼神,都令她无法忽视。 而此刻,他的目光□□又光明正大,周梦岑还没考量清楚,已经不受控开口。 “进来吧。” 此时已将近十一点,她再让他走,未免太没有人性了。 秦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也十分平静:“麻烦了。” 转身关掉车灯,拔了钥匙,踏着夜色走了过来。 大黄蜂反应敏捷,刚汪了一声,周梦岑便蹲下身摸了摸它脑袋。 “是客人,去休息吧。” 大黄蜂蹭了蹭周梦岑的腿,像是十分享受主人的抚摸,随后大摇大摆地往一旁的豪华小窝跑过去,却没有钻进去睡觉,而是蹲在一旁,像是要为这个不平静的夜晚守护。 秦墨不禁看了那狗一眼,挑了下眉。 一只狗的待遇都比他好。 —— 周宅修建得很大,三层楼,自带电梯,每层楼都有七八个房间,包括客房和娱乐设备房,可以说应有尽有。 周梦岑把人请进来后,却不知道该如何招待。 她很少回来,家里的茶叶都不知道放在哪儿。 思虑了两秒,随手指了指会客厅的沙发:“你先坐,我去泡个茶。” 秦墨坐下后,抬眼打量四周。 屋内是新中式的装修风格,奢华中又透着一股书香气,户型设计也与平常所见别墅不太一样,屋内摆件纤尘不染、井井有条,看着有些冷清,想来主人很少回家。 而刚从秋阿奶那里提来的鱼龙灯,正闪着漂亮的灯光挂在墙上,成了这里唯一喜庆的装饰。 他眯着眸,想起刚才寂静的夜里,隐隐约约听到别墅内传来电话里的小女孩声音,与那晚一样的活泼可爱。 是个贴心的小棉袄,与她有着说不完的话。 他忽然有些期待,什么时候能见见那小姑娘。 再抬眸,不期然被墙上一张全家福给吸引。 照片有些年代了,一家四口,男主人英气俊逸,女主人温婉美丽,而站在前面的一双儿女,更是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小小年纪就气质不凡。 秦墨只一眼,就认出了那穿着纯白公主连衣裙和黑色皮鞋的小姑娘,正是周梦岑,大概十二三岁的年龄,浓密的黑发整齐绑在耳后,像是民国时期的装扮,露出光洁的额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灵气十足,五官清秀明艳,端正又有大家闺秀风范。 秦墨盯着看了许久,秋阿奶给他讲的那些故事,忽然就有了画面感。 女孩穿着纯白公主裙,骑着自行车在巷道穿梭,后面跟着一群胖嘟嘟的小野猫,微风拂过女孩的发丝和裙摆,她的笑容是那样清甜善良。 原来故事里的小公主,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 她的女儿,应该也继承了她的优良基因,与这照片里的小周梦岑一样,美丽可爱。 他目光收回,又去寻周梦岑的身影。 时光冉冉,那个总是充满盈盈笑意的小公主,已经长大成人,坐在至高无上的王位,眼里只剩下冷漠的忧伤和疏离的寂寞。 秦墨知道她也一定很想找人倾诉,也很想按着她在怀里,听她诉说往事。 可他更知道,但凡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便会疏远逃离。 因为如今的她,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周梦岑正站在古色古香的茶柜前,翻着盛茶叶的抽屉,却都是一些普通的铁观音和普洱。 她记得父亲之前拍下过一枚老班章茶饼,专门收藏在一个做工精致小巧的建水紫陶里,一直没有开封过,也不知道东婶收到哪里去了。 抬头寻了片刻,才在茶柜最顶端看到那釉亮的紫陶。 茶柜有些高度。 周梦岑踮起脚尖,伸手去够,但饶是她身高修长,离柜子顶端终是差了一截。 更何况那建水紫陶沉重,又是父亲的宝贝,打碎了她也会心疼。 周梦岑无奈只得放弃,想着刚刚东婶做的那一桌子美食,她还未动几口,便转身问道:“你饿不饿……” 却不料整个人直接撞上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眉心不期然划过男人冷峻的下颚,鼻尖贴在他西装领口,以一个很亲密的姿势。 他身上清泠的木质香气随即强势钻入鼻息,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干燥野性。 只一秒,周梦岑便感觉到,自己的心乱了。 连头都不敢抬。 秦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她身后,伸手便轻而易举把那建水紫陶托了下来。 “找这个?” 低沉磁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仿佛贴着她耳廓低语。 周梦岑屏息,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而后从他手中抱过紫陶,而跟前人丝毫没有要走开的迹象。 眼下情况,她也没有后退的空间,被堵在茶柜与他身躯之间,怀里抱着沉重的紫陶,一瞬间,暧昧气息缭绕着。 周梦岑便抬眸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也正低眸瞧着自己。 “怎么了?”她故作淡定问。 秦墨弯身仔细瞧了瞧她的眉眼、鼻子、唇和下巴,最后得出评论:“没怎么变。” “什么?” “和小时候一样……”他浅笑着,转身去了茶座。 留下周梦岑一脸懵,同时脸颊不由灼烫起来。 和小时候一样? 她忽然想起挂在客厅那幅巨大的全家福。 有些难为情地瞟了客厅方向一眼,仿佛一些不为人知的一面被人窥见。 这人也是讨厌得很,话不说全! 到底和小时候一样什么? —— 茶饼保存完好,揭开陶盖,便能闻到浓郁的茶香,恍若置身于漫山茶林中,摄人清醉。 烧水的间隙,周梦岑还因刚才的碰触而心悸。 也不是第一次半夜三更和他待一起,可时隔六年,她完全没有当初的淡定与甜蜜,只有紧绷的神经在扰乱她的思考,让她无所适从。 周梦岑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这比她打的任何一场商战都要紧张。 “我还是让东婶过来一趟,把饭菜热一下吧。” 她从茶几拿起手机,便要去打电话。 秦墨看着她局促的神色,不禁低声一笑,说道:“不饿,也不渴。” 周梦岑回头看他,笑容有些僵硬:“抱歉,我刚刚应该确认一下,你有没有找到酒店。” “没关系,周总没用一杯白开水把我打发走,已经是我的荣幸了。” 周梦岑听出来,他是调侃上次在纽约,她连茶都懒得泡,只给他倒了一杯滚烫的白开水,最后开水也没喝一口,就被自己气走了。 虽然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又折回来,给她煲了腌笃鲜。 但总的来说,那并不是一次愉快的见面。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秦墨好整以暇问道,望着她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缱绻。 潮湿雪夜 第43节 “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家,来者是客。” “这么说,上次在纽约,是我怠慢了你。” 周梦岑:“……” 秦墨:“这样,下次周总去纽约,我重新好好招待招待。” 周梦岑抿唇,在他对面坐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此时,水烧开,自动跳闸。 周梦岑起身,想要去提壶。 秦墨想到什么,抬手轻按住她手腕:“我来吧。” 力道不重,隔着袖口西装面料,轻轻搭在她手腕,举止十分君子,没有任何逾越,周梦岑却有片刻失神,怔了两秒,才收回手。 “……那你自便。” 说罢,把那茶饼移到他桌前。 其实她对泡茶一艺,并不是很在行。 秦墨看着那白色包装上和森老班章几个字,不由得挑了挑眉,目光轻扫过她一眼:“周总拿出这么稀缺的茶叶招待,好像不谈一桩生意,有点过意不去。” 许是提起“生意”二字,将适才的暧昧气氛打散了些,周梦岑的不自在也有所缓解。 她抬眸:“你想谈哪桩生意?” 秦墨轻笑一声,拆了茶饼包装,问她有没有茶锥。 夜晚寂静,他们对坐夜茶,气氛倒也算和谐。 周梦岑低头拉开一旁的抽屉,翻出一套工具来,一次性白色胶手套和茶锥、茶刀,一应俱全,都是以前母亲留下的。 因为父亲酷爱喝茶,母亲便学了好手艺,不论住在哪儿,都会备用一套。 秦墨戴上手套,拿起茶锥,开始撬茶饼,酥酥脆脆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解压。 周梦岑喜欢听这种声音,目光很快便被吸引了过去,沉眸看着。 即便戴着手套,也能看出男人手指修长,动作有条不紊十分专业,很快就从茶饼上夹下来一小块,秦墨放入茶筒中轻搅碎,把剩余的茶饼重新包装好后,递还给她,然后提壶倒水,开始温杯洁具。 见她目光追随而来,秦墨不由勾了勾唇角,好像发现了她一些独特的癖好,动作便有意放慢,同时不忘与她继续刚才的话题。 “与paiged技术合作,不知周总还有兴趣没有?” 周梦岑眸色微顿:“秦总之前不是觉得,这项合作有风险?” 秦墨摘了一次性手套,将茶叶投入洗好的紫砂壶中,注入滚烫的热水,然后轻轻摇晃紫砂壶,倒出第一道茶水,洗过茶之后,才正式开始泡茶。 “周总的兰亭医院已经如约提上日程,一年内即可竣工,不是吗?” 周梦岑莞尔:“可我已经找到了新方向。” 秦墨抬眸看她:“我不信,还有比paigede更先进的ai医疗技术公司。” 周梦岑:“兰亭需要的,也不一定非得是最先进的技术,合适才是最重要。” 秦墨沉思片刻,茶刚泡好,可以出汤。 他提着紫砂壶,将茶汤注入水晶茶盏中,茶汤色泽清明澈亮,茶香更是扑鼻怡人,足以看出泡茶人技艺高超。 周梦岑看着他指骨分明的修指握着茶盏,一一分杯,举止优雅从容,忽然就想起了父母。 常言道,好茶难得,知音难求,茶遇知己。 如果当年没有那个意外,他们三人也会如今日这般,围炉煮茶,共赏佳品。 周梦岑几乎毫无疑问,父亲和母亲一定会很喜欢他、欣赏他。 “但愿周总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退而求其次。” 秦墨将第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指骨轻挨着杯壁,茶杯厚实,不会烫手,在这个季节摸着刚刚好,温热一脉一脉散入肌肤。 “谢谢。” 周梦岑接过,端着抿了一口,茶香纯正浓厚、韵味丰富,具有强烈的山野气韵,入口回甘迅速持久,略带蜜香,雾气缭绕氤氲眼眸,像是给疲乏的眼睛进行一场洗涤之礼。 她就这样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像喝酒一样,越喝越上头,很快一小杯就见底了。 放下空茶杯,周梦岑探手正要去端另一杯,那根冷白修长的手指再次伸出,压住那杯茶。 周梦岑惊讶抬眸,不解地对上他带笑的眼眸。 “茶喝多了会失眠。” 周梦岑无奈,悻悻收回手,表情有些小失落。 心中却明白,即便没有这两杯茶,她今晚也会睡不着。 秦墨端看着她失落的表情,温柔笑道:“喜欢喝茶的话,下次再给你泡。” 周梦岑看着他,蓦然想起搬回颐和公馆的那套茶具,已经蒙尘许久。 可是他说的下次,大概没有下次。 也不该再有。 忽然“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落,砸到玻璃窗,虽然不是很激烈,但室内极静,衬得这一声尤为响亮。 像是警钟敲响。 周梦岑回过神,偏眸看了眼手腕表盘。 十一点,夜已深。 “我先去休息了,二楼有客房,你随意。” 她心底有些惶然,想逃离这片已经被他占领的区域。 再待下去,她恐怕无法呼吸。 “周梦岑。” 那声音清润含笑,不再是之前一贯的冷硬,周梦岑抬眸看去。 “现在才想起要避嫌吗?” 秦墨低头漫不经心玩转着茶杯。 那茶杯在他手中,十分灵活转动着,与木质茶盘发出沉闷的声响,有些悦耳,周梦岑也听得入神。 下一秒,指骨分明的长指按停,他才抬眸看她,嘴角噙着几分笑意。 “刚邀请男人进屋的时候,你那些冷静理智都去哪儿了?” 周梦岑:“……” 这辈子没有这么无语过。 “秦先生……”她憋着一口气。 “记得反锁好门,”秦墨却抬了抬下巴,而后单手撑着,对她无语的表情,更加起了逗弄的心思,笑着说道:“我怕万一,辜负了周总对我的信任……就不好收场了!” “啪!” 是茶杯碰撞茶盘的声响。 尚有余温的茶汤溅到虎口。 如果不是与生俱来的礼貌与品性,这杯茶恐怕会直接泼他脸上。 他怎么可以这样…… 周梦岑有些气急,却又说不出难听的话来,盯着他看了半晌,却终究是没有开口说话,冷冷起身,一言不发往电梯口走去。 秦墨看着她清瘦的背影,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哒哒响,想来被他气得不轻。 他勾唇轻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掌中转了一圈,而后一口饮尽,任由那微涩转变为甘甜,荡气回肠。 的确是难得一遇的好茶。 所以, 周梦岑。 究竟要怎样你才肯承认,心里始终有我? 第29章 顶峰 这一夜, 果真如预料中那样,即便没有那一盏茶,周梦岑也失眠到后半夜, 才缓缓入睡。 乡间的清晨总是那般静谧的, 只可惜她睡眠太浅,六点的生物钟准时醒来。 刚睁开眼, 便隐约听到庭院传来东婶爽朗的笑声。 昨晚的记忆忽然涌至心头,周梦岑瞬间想起什么, 披了件外套下床,急急走到阳台,小小拉开厚重的窗帘,偷偷瞥了庭院一眼。 只见庭院里,秦墨和东婶、东叔三人正围在一辆自行车, 也不知在聊着什么,看起来一片融洽和谐。 周梦岑怔了两秒。 真是奇怪。 印象中秦墨并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人, 从前的校友曾评价他和她两人, 说她清冷不近人却礼貌周全, 而他高冷疏离好似目中无人。 但如今的秦墨好像有了很大的改变, 他跟符姨、秋阿奶、东婶和东叔,都能相谈甚欢,仿佛变得人见人欢喜的那种男人。 这种感觉真的很诡异。 等周梦岑洗漱好下来, 秦墨正倚在一辆自行车旁, 右手插在西装裤带里, 听东叔说着什么。 东叔普通话不是很标准,多少带了些口音, 所以秦墨听得很是认真,直到周梦岑轻咳一声, 他才回头看向她,微微一笑。 “早啊。” “早……”周梦岑总感觉他哪里有些怪。 东阿婶开口:“小梦小姐,你醒啦!那我去做早餐!秦先生刚从镇上过来,说你们约好了要去青禾山看梭椤树。” 从镇上过来? 潮湿雪夜 第44节 看梭椤树? 周梦岑眼色疑惑,瞥了秦墨一眼,心中有些纳闷,却镇定自若配合才点头:“……好。” “我去打下手。”东叔跟着自家老婆进了厨房。 “你昨晚没在客房睡?”直到身边再无旁人,周梦岑才问起这事。 秦墨推着自行车,目光在她身上轻轻一落:“待到早上五点,去车里睡了,大黄蜂可以作证。” 周梦岑下意识看向在前面撒欢的大黄蜂。 好家伙,早上竟然一点声响都没有。 想了想,她又解释:“其实没必要。” 周宅远离古镇游人中心,附近除了东阿婶家的小别墅,再没有别人,自然也不会被有心人看到。 “那自行车呢?”她抬着下巴指了指他身旁的小车子。 秦墨笑:“东叔说,骑自行车去,方能一睹青禾山的优美风景。” 周梦岑想说一句,您可真闲。 用完早餐过后,在东婶的目送中,两人一车一狗,往青禾山方向走去。 周宅侧边有一条小路,是当年周梦岑父亲请人修的,可以骑车进山,直通梭椤树景观点。 好在今天周梦岑一身休闲的套装,也适合徒步爬山,只不过一如既往的黑色简约。 秦墨看了一眼她脚上的矮高跟皮鞋,问要不要上车。 周梦岑摇了摇头,总觉得跟他相处这一天一夜已十分不妥,再坐他的车,会更良心不安。 “听说这条路挺远的,周总还想留我吃中饭的话,也不是不行,”秦墨停下,作势要拿出手机打电话,“我让郑斐晚点过来……” “我中午有个会议。”周梦岑无奈出声,走到自行车后座,犹豫了两秒,温馨提醒一句,“你骑慢一点儿。” 秦墨得逞一笑,收了手机,身子前倾,懒懒倚在车头,回头笑她:“又不是第一次载你,怕什么?” 周梦岑抿唇,有些视死如归侧坐了上去。 好在这个时间点,没有人会赶来看一棵还没开花的老树,所以路上也没有碰到别人,只闻山中翠鸟啼鸣、鸟语花香,满满的负氧离子,清新怡人,身心舒缓。 虽然是小路,但修得平整,如公园里的林荫小路,一点都不颠簸。 不过周梦岑还是下意识扶紧了车后座。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坐过自行车了,最后一次坐,也是他载她。 有一次因为在图书馆自习,有一节专业课差点迟到,他便用自行车载着她一路狂踩,到教学楼下,遇见同班同学,同学打趣两人怎么一同过来,她云淡风轻解释:“路上遇见秦学长,就搭了个顺风车。” 彼时她心中还盘算着,两人恋情越少让人知道越好,这样万一等日后真分手了,也没那么多人打探缘由。 当时她为了上课,没有去看秦墨的脸色,但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好像他后来几天都闷着一张脸,似乎在跟她生气,只是当时她心中记挂着母亲的病情,并没有分更多心思与他,也忘了后来两人是怎样和好的。 只是自那次之后,秦墨再也没载过她。 时隔七年,岁月弄人,她再度坐在他身后,望着那挺括宽肩的背影,与曾经的白衣少年俨然不同。 而她好像也无法控制自己,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怎么想起来看古树了?” “听说它能许愿,所以想来看看。” 周梦岑气息一凝:“你是来许愿的?” “嗯。” “求什么?” “当然是求心中所想所念,皆能如愿。” 周梦岑联想他即将结婚,想着大概是过来祈求姻缘美满的,便没有说话。 偏秦墨还要回头问她:“周总觉得,这里灵吗?” 周梦岑想说不灵,毕竟她求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失去了母亲。 可这棵树毕竟是青禾古镇的招牌,她作为开发者,怎可在投资人面前砸自己的招牌? “不知道,我又没有求过姻缘。” 也许这里的神明不管生死,只管姻缘,毕竟每年有那么多人过来还愿。 “滋——” 自行车忽然一个急刹车,车轮在路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空气在这一刻似乎也凝固了,周梦岑身子不受控往前一倾,直直撞到秦墨后背她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惯性拉进了他的世界。 男人的后背坚实而温暖,她的脸颊能感受到他西装面料丝滑的纹理,以及一脉一脉传过来的体温,这种亲密的接触让她心跳加速,脸颊滚烫,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她紧张之际,秦墨忽然扭过头,眼里似笑非笑:“周总怎么知道,我求的是姻缘?” 周梦岑直起身,脸颊离开他的后背,看向另一侧风景。 “我不知道。” “是吗?” 自行车重新启动,呼啸的风声里,夹杂着男人轻笑声。 —— 二十分钟后,两人抵达终点。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茂密葱郁、笔直参天的树林,遮天蔽日,像是永不见日光的深潭,又仿佛是自然与历史的交汇之地。 而潭水中心,是一棵高大茂密的古树,树干粗.壮堪比麻将桌,枝丫散开形如巨扇,已经开出了绿芽,郁郁葱葱,树干上挂了一块贴牌,介绍着这棵树的千年历史和年龄。 这棵梭椤树正是这片树林的灵魂,它扎根于一口古井旁,与古井相伴相依,共同见证了岁月的流转。 古井井水清澈甘甜,周梦岑年少时就看到本地的小伙伴,过来直接就地捧着井水,大口大口喝,当时她看着那些小屁孩的笑脸,只觉得单车上保温瓶里的水,瞬间就不甜了,后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她跟周槐南也偷偷喝了两口,确实甘甜清爽。 不过如今很少有人去喝井里的水了,他们甚至不敢靠近,因为不知井底有多深,所以古井的四周已经长满了青苔。 井边青石铺就,井口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模糊的文字,诉说着古井的历史和传说,每当清晨或黄昏,井边的雾气缭绕,仿佛是古井的呼吸,与梭椤树的枝叶相互交织。 在梭椤树的另一侧,有一座古老的小庙宇。 庙宇的屋檐下挂着一串老旧的风铃,每当风吹过,风铃便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是神明的低语。 庙宇内供奉着一位古代的神明,香火鼎盛,许多信徒跋山涉水来到这里,为的就是一睹神明的风采,也为了一饮古井之水,感受那梭椤树的庇护。 林间小道上,偶尔有几片落叶飘落,宛如树中精灵使者,引领前来许愿的信徒,远处传来鸟儿的歌唱和风吹树动声,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和谐与宁静。 “的确是一个钟灵毓秀的好地方。” 秦墨抬头,望着那棵挂了红丝绸的树,微风吹起绸带灵动飘舞时,他脑海中忽然就有了一个画面。 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于清晨最宁静的时刻,骑着自行车来到这古树下,她双手合十,虔诚许愿,当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她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时,时间仿佛也在那一刹那停滞。 他偏头看向同样驻足在古树下的周梦岑,经转流年,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孩,也不再虔诚低头诉颂。 她微仰着下巴,鼻梁如驼峰冷峻,神色深重看着那些红丝绸,眼里有一丝不甘和怀念。 或许那无数根红丝绸中,有一条是她费尽心思系上去的。 她就那样沉默站着,没有同他说什么话,秦墨却觉得,为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 “要怎么许愿?” 半晌,他笑着开口,煞有介事问。 周梦岑愣住,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听说,花开的时候再来,最灵。” 但也只是听说。 毕竟她此前年年来此祈福,也曾见过古树开花的光景,愿望也只有那一个,却还是没有实现。 “什么时候花开?” “难说,我也只见过一次。” “看来,这个讲究佛缘。” 周梦岑不置可否。 亦或许正如她所猜测,这里的神明,真的只管姻缘,不管生死吧。 时隔多年,她也早已释怀,便莞尔一笑:“也许,虔诚即可。” 秦墨却听了进去,他虔诚低下着头,站在那棵古树前,眉宇间充满了敬畏与专注,仿佛此刻,世上只有他与神明的存在。 当然,还有他所求之人同在。 周梦岑稍稍抬眼看去。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井边的雾气缭绕,一束束光线穿过氤氲雾气,笔直地洒落林间,放入金色丝线散发出光芒,一部分落在他那张俊逸的脸上,像是给五官镶了一层温润如玉的金边,挺直的鼻梁、冷白的手腕,乃至每一根头发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高贵优雅,仿佛一位降临人间的神祇。 他那般虔诚,定能有一份好姻缘的。 那个女孩儿,她虽只见了一眼,但年轻漂亮,阳光又有朝气,是个不错的小姑娘,反正不似她这般性格无趣又心思复杂。 “神明一定会实现你的愿望。” 秦墨睁开眼眸,不期然对上周梦岑的视线时,便见她微笑说道,像是带了某种真诚的祝福。 “当然。” “我在城隍庙也祈求过的。” 他看着她的目光,缱绻温柔,似有深意。 周梦岑被他盯得有些失神,不想去问他祈求的什么。 只是回想这两天的青禾之旅,好似从另一个平行时空偷来的时光,弥补了她曾经的遗憾,却也激发了她内心想要更多的欲望。 这是非常危险的。 周梦岑想,她得想办法,纠正这段脱轨的人生,不能让它变得更乱。 —— 八点钟,回程。 潮湿雪夜 第45节 周梦岑没有坐自行车,或许是私心想将这段独处时光,再拉长一些。 秦墨也没有多言,推着自行车与她并排而行,大黄蜂依旧在前方开路。 路过一段草丛,爆了一簇不知名的野花,粉的紫的白的,小小一朵,密密麻麻如满天星,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秦墨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自行车,对周梦岑说:“等我一下。” 周梦岑不知他要做什么,机械地站在自行车旁,看他弯身折了不少花朵,也不知道他要这些野花做什么,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幕,好像特别不符合两人的身份。 向来视时间如生命的她,却陪他在青禾镇度过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外人眼中不苟言笑高高在上的他,此刻却像个少年,在花丛中驻足,或许是因为这花太过漂亮,他想要带回去给未婚妻瞧一瞧? 周梦岑承认,当自己脑海中浮现那个少女的模样,她的心底同时也生出一种名为嫉妒的忧伤。 直到十几分钟后,他蓦然转身,笑着对她喊道:“周梦岑!” 她思绪微顿,抬眸。 秦墨长腿跨过那一丛野花,右手持着一冠花环,迎风朝着她走来。 春风弥深,吹起他敞开的衣角,隐约可见上面沾了一些蒲公英的冠毛,而他身影分外清俊。 他在她面前站定,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拨至耳后,然后径直将那冠花环轻轻戴到她头上,像是为她加冕。 “还没恭喜你,顺利毕业,成为最优秀的你。” 周梦岑眼睫轻颤。 蓦然想起两人曾有约定,她大学毕业那天,他亲自来为她戴上学士帽,为她加冕。 她下意识垂下眼。 第一次在他面前低下高傲的头颅,只因不敢让他发现眼底的遗憾和悲伤。 片刻,自头顶传来的声音,平静又温柔,与山间微风融为一体吹入耳。 “周梦岑,我们和解吧。” 他不介意跟她慢慢来,他愿意等她重新回头,因为早在七年前开始,他的余生就因为她的离开而停滞不前。 第30章 顶峰 自青禾回来后, 天气便渐渐多雨起来,许是清明将至。 雨水洗涤了城市的污浊,却也将人的情绪染了几分潮湿, 有些沉闷杂糅。 秦墨瞥了眼对面侃侃而谈的男人, 不禁心烦意躁,低头看着桌面的文件, 有些不耐起来。 谢淮再三梳理了自己刚刚的发言,确认无误, 已经完美表达了今天会议的主要内容,心沉静了两秒,才对上那道不太友好的目光。 “关于我司近期规划发言完毕,秦总还有什么需要提问的?” 秦墨抬眸,声音冷淡:“没有。” 谢淮怔了怔, 感觉这场会议从开始的那一刻起,这位大佬就想结束走人了。 如预料之中, 后面走了几个过场, 这场会议便直接结束。 他还有重要事情要回周氏集团, 与钟先成打了声招呼, 便先行离开。 刚上车,便把会议记录发给周梦岑,顺便提了一句:“那位秦总看起来好像不太满意, 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彼时, 周梦岑正在中华艺术宫出席雪兰奖学助学基金证书颁发仪式, 被一群高中女生围着准备大合影。 雪兰奖学助学基金是父亲生前以母亲的名义设立的,鼓励海城偏远山区优秀女学生、帮助家庭经济困难的女学生顺利完成学业的基金会, 这些年即便周家遭遇大难,周梦岑也没有忘记父母的初心, 每年由基金会选拔三十名优秀女生,从小学到高中各十名,进行一次性奖励、资助,基金自创立以来,得到了社会各界人士的大力关注和支持,也有不少慈善组织参与捐款,如今基金的规模不断扩大,受益的学生和地区也在逐年增加。 合影完毕,一个女生追了上来,对周梦岑表达了感激之情后,询问能否单独合个影,她想在照片上留下此刻的梦想。 “岑姐姐,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凭本事进入周氏集团工作,为您!为集团效劳!” 女生从山区走出来,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入海城重点高中,眼神明亮澄澈,充满了自信的光。 周梦岑望着她,笑容温柔大方:“欢迎你的到来,我们一同进步。” 正如她刚才在台上所言,集团与基金会也将共同努力,让更多的优秀学生,去创造更盛大的世界。 颁奖仪式结束,她看着谢淮发来的信息,笑容有些凝固。 恍然想起那日秦墨说的那句话。 “我们和解吧。” 不是和好,是和解。 对那团理不清还乱的过往关系,和解清零。 周梦岑当时扬唇抬眸,看着他盈盈一笑:“好啊。” 唯有青禾那缕清风,知道她心底的苦涩。 本该是喜事一桩,可后面这些天,周梦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度过的。 直到再次遇见、重新认识,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淡然处之,他所谓的和解,随着合作的进一步加深,每一次见面,都会让她觉得痛苦,渴望见面却又更害怕见面后的沦陷,像是在挑战她的道德底线,每一次回忆都是肖想。 周梦岑只能用工作将自己麻痹,而这份工作,不能与他有任何交集。 只要看不到他,她依旧是那个心无旁骛、雷厉风行的周氏集团董事长。 她把文旅城所有事情都交给谢淮,独求一份心平。 而他送给她的那冠花环,也许是天意使然,书颜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欢,说从来没有见过编织得这么精致的花环,她戴着就像漫画里,从森林中走出来的精灵,在庭院中翩翩起舞。 “妈咪,这是谁送给你的呀?” “一位叔叔。” “真好看!” “你喜欢的话,就送你。” “可这不是别人送给你的吗?” “如果他知道你喜欢,肯定更乐意送给你。” “真的吗?” “嗯。” 周书颜兴高采烈地戴着拍了许多照,然后又亲自把它挂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贴着床边,说是这样睡觉能闻到花香,做个好梦。 周梦岑温柔望着她。 也许在梦里,小书颜会遇见一个男人,亲手给她编织一个又一个漂亮的花环,哪怕他们互不相识,但梦境里,他们会很开心、很幸福…… 只是没过几天,小姑娘就开始忧伤了。 “妈咪,它的花朵要枯萎了……” 再过几天,小姑娘眼里含着不舍的泪水。 “叶子也要掉了,妈咪,我好伤心啊,如果这是永生花环就好了。” 看着女儿悲伤的眼泪,周梦岑再一次确定一个人生哲理。 人生所有烦恼,皆源自得到又失去。 不想看着花一点一点凋落,就不要种花。 要想避免结束,不如直接避免一切开始。 只是不知秦墨是否能明白她的用意。 —— 秦墨或许不能明白。 因为此刻,他正面色沉沉从华信集团大楼出来,周身凛冽,仿佛外面黑云压城的天。 郑斐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一声,却摸不透老板为何这几日性情又大变。 明明从青禾回来那日,他很开心。 “以后文旅城的会议,让范溪舟来开!” 忽然,他老板转身,声音沉哑,好像带着几分薄怒。 郑斐莫名觉得有些委屈,当初是他不顾一切要来海城投资文旅城,范总几次劝阻都无果,如今他是不想开会了,但以范总那“睚眦必报”的性格,会心甘情愿接这个摊子? 但老板发话,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承下,连个缘由都不敢问。 “好。” “光华实验那边……” “秦总!” 身后,钟先成的秘书追了上来,笑着喊住两人。 “孙秘书,什么事?”秦墨转身问道。 孙秘书一脸恭敬:“钟董在一品阁订了包间,邀请秦总过去,一起用个餐。” 秦墨半眯着眸,似有意外,但也只颔首答应。 巧合的是,钟先成今日订的,正是那日秦墨约周梦岑吃饭的包间。 钟先成见到秦墨过来,笑呵呵起身相迎:“秦总,今天咱只吃饭,不谈公事。” 秦墨握着他的手,温文尔雅一笑:“既然如此,那钟老也别喊我秦总秦总了,太过生分,您喊我秦生即可。” “行,你跟犬子正好同岁,那我且就称呼你秦生!”钟先成笑着打量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像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中意。 他今天请秦墨过来,确实醉翁之意不在酒。 饭菜很快上桌,两人一边用餐,一边拉起了家常。 “我记得秦生你是青城人,没错吧?” “正是。” “青城是个好地方啊,那里盛产美玉,做珠宝行生意的不少。” 潮湿雪夜 第46节 秦墨笑问:“钟老去过?” “年轻时候跟我夫人去过两次,”钟先成哈哈笑着,给他倒了杯酒,又顺口问了句:“秦生父母是做什么的?” “普通手工艺人,做珠宝设计的。” “珠宝设计挺好的,挺好的,”钟先成连连点头:“得空可以把二老接来海城住住。” 秦墨想起家里倔强的父母,目光不由得有些无奈:“他们不喜欢大城市的热闹,觉得在老家要自在一些。” 钟先成颔首:“老人家都比较念旧,我也是,就算被调往北市,还是会怀念海城的空气。” 秦墨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秦生呢?打算在海城长住吗?” 闻言,秦墨眉尾轻挑,看着钟先成淡笑:“钟老这是……” 钟先成哈哈笑道:“你既然看出来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钟老有话请说。” “是这样的,你我虽然相识较短,但我非常欣赏你的才华和人品,我也跟郑特助特意打探过了,你一直单身,没有交往对象……” 秦墨手背抵着下巴,轻笑出声:“钟老是想给我介绍对象?” 钟先成点头:“秦生,我这对象可不一般,她是我一个侄女,与你年纪相当,且事业有成,跟你一样堪称人中龙凤。” 这些天思来想去,能配上周梦岑的男人,放眼整个海城是找不到的,但如果对象是这位秦先生,两人倒是旗鼓相当,十分般配。 原本秦墨还想直截了当拒绝的,但他听到“事业有成,人中龙凤”几个字,不禁联想起这段时日,钟先成与周梦岑那如同长辈和晚辈的亲厚关系,不由多了两分疑惑。 海城能担当这八个字的女人,除了周梦岑,再无别人。 “感谢钟老厚爱,既然您如此诚心介绍,认识认识也无妨。” “行,那我跟她说说,抽个时间,与你好好谈谈。” 钟先成十分满意地与他碰了碰杯,像是了却一桩大事。 秦墨却觉得诡异。 周梦岑会答应相亲? —— 从一品阁出来,郑特助直接将车子开回颐和公馆。 轿车在笔直的城市道路驰骋而过,秦墨手肘撑在车窗边缘,握拳抵在下巴,难得悠闲望着车外风景。 郑斐不禁看了眼后视镜,不知钟老先生这一顿饭发生了什么好事,竟让他老板的心情突然大好。 没过多久,范溪舟的电话正好打进来。 范溪舟是秦墨大学同学,也是融梦资本的合伙人,他没回国之前,国内的投资项目一直都是以范溪舟的名义运转。 当初范溪舟让秦墨在北市和海城之间选择一个地方成立公司,秦墨让范溪舟自己决定就好,结果范溪舟定了北市,他又反其道而行,要定在海城。 范溪舟问他原因,他波澜不惊说:“我觉得,海城更具有挑战性。” 这话把范溪舟气得,要不是后来秦墨投资的那几个项目赚得盆满钵满,他就差要闹回家继承家业了。 去年,范溪舟听从秦墨的意见,收购了一家归来酒店,并且大力改造投资,加入新科技服务技术,拿下与昇航集团的合作,最近酒店业绩也是成指数翻倍增长。 秦墨以为他是来汇报工作的,然而接通电话后,那边传来范溪舟不太淡定的声音。 “有个八卦,你要不要听?” 秦墨看了一眼手机备注,确定是范溪舟无疑,“你很闲?” “有关那位小盛总的,你没兴趣?” 秦墨:“……说。” 也怪不得范溪舟会特意打电话给他,收购归来酒店的时候,他特意交代调查一下盛家,尤其是那位盛家二公子的事情。 范溪舟虽然不解,但也认真执行他的每一个指令,仿佛那盛家二公子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直到今天,归来酒店的负责人给他电话,说收到盛家二公子盛灏投来的简历。 范溪舟:就这? 秦墨沉默了两秒,显然也没料到:“具体情况。” 范溪舟便娓娓道来:“我特意打听了不少同行,听说这位盛二少前段时间离开盛世集团了,也辞了盛世集团旗下公司的所有职位,包括圣地集团,同时给其他酒店都投了简历,不过盛家老爷子放出话来,谁敢聘他,就是摆明着跟盛家作对……” “有人收他?” “当然没有,”范溪舟笑了,“我是真看不懂这位公子哥的操作了,当个闲职副总裁不好?非要去对家酒店当大堂经理?该不会是要做卧底吧?” 秦墨扶额略微思索,又问他之前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我打听到的消息,也是好些年前的事情,这盛二公子确实跟那位周总有过婚约,当年的订婚宴也是轰动全城,不过两人并没有结婚,外界有传言他们有一个女儿,但小姑娘一直待在周家,从未去过盛家,大概因为是女孩子吧,盛家对这个孙女并不上心……不过周总把孩子保护得很好,也从未出面说过任何关于这位小公主的信息,所以网上关于小公主的姓名、年龄、样貌甚至连个背影都没有,只知道她是在伦敦出生的……” 秦墨沉眸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理不清,像是有什么头绪被堵着,感觉只要过了那个点,就一切明明白白了,偏偏那个点无处可寻。 这其中弯弯绕绕,可比分析股票涨势头疼得多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让我调查盛家,不会是因为那位周总吧?我记得你们大学有过几场辩论赛对决……” 秦墨跟周梦岑在一起的时候,范溪舟已经被家人安排去澳洲接管公司了,两人虽然友情深厚,但秦墨从来没有跟他提过周梦岑,更别说两人恋爱又分手一事。 “以后再说吧。”他捏着眉心,不想多言,打算挂断电话。 “那这位盛二公子的简历……” “收下吧。” “什么?” “看看有什么空闲的职位,打发给这位盛二公子。” 范溪舟:“……” 就很好奇,这盛家究竟做了什么,让秦墨如此不待见? 该不是什么夺妻之恨吧? 而挂了电话,正好到达颐和公馆前一个红绿灯路口,郑斐缓缓停下车的同时,忽然瞧见前面一辆黑色轿车,熟悉的尾号,五个9。 “老板,是周总的车。” 郑斐加快速度,轻而易举追了上去,与那辆宾利慕尚并排停下,随即降下车窗,挥了挥手。 秦墨抬眸看去,便见那辆车的副驾驶窗也降下,露出一张笑脸,对着郑斐打招呼。 “苏秘书,巧啊!刚下班?” “郑特助,你好,我们刚从艺术宫回来……” 等红灯的十五秒钟内,两人隔空笑着交谈,而后座那扇黑色车窗,却始终未降下。 秦墨紧紧盯了片刻,像是捕捉那道隐藏在窗后的身影,直至绿灯亮起。 “再见。” “再见。” 郑斐和苏琪道别后,两辆车同时驶入一个方向——颐和公馆。 “周总估计是睡着了吧……”郑斐看了眼后视镜,试图缓解尴尬。 秦墨冷嗤一声,她就不是会在车上睡着的人。 默了两秒,他随即掏出手机,划开微信页面,看着顶部唯一置顶联系人的头像,几乎是咬着牙敲了几个字过去。 秦墨:最近很忙? 若说两人行程繁忙,工作上碰不上面倒也情有可原,但颐和公馆仅仅18栋别墅的小区,他别有用心守株待兔好些天,竟也未能见她一面! 秦墨不知道哪里又出了问题,明明青禾回来那天,他以为两人可以冰释前嫌了。 信息发出后十分钟,周梦岑才发来消息,而秦墨刚回55号公馆,正坐在书房黑色皮椅上,把玩着手机。 周梦岑:是有点。 周梦岑:苏琪跟我说刚遇见你的车了,抱歉,我可能睡着了。 秦墨:嗯。 周梦岑:有事? 秦墨直接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那是一本相册,看着还不薄,封面是她跟符姨站在蔷薇花下的照片,色调很温暖,她笑靥如花,叫人一眼就忽视掉头顶盛开的蔷薇花。 周梦岑:你打印了? 秦墨:符姨不是说想要照片? 周梦岑坐在庭院,看了一眼坐在身旁正笑眯眯为她泡茶的符姨,扶着额有些为难。 她刚刚在车上,故意没有露面,就是想与他避开见面。 可此刻,秦墨又似在“套路”她,他明知道这些照片是符姨想要的,也贴心地打印成册,那么厚一沓,他偏偏只发了她三张! 犹豫再三,周梦岑在对话框里敲下:什么时候方便,我过去拿。 手指微顿,最终还是点了发送。 这些照片,无论是他亲自送过来,还是让别人去拿都不合适。 还真只能她自己过去一趟。 秦墨:现在。 第31章 顶峰 傍晚六点十分, 暮色正浓。 春风穿过茂密的梧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梦岑亲自驾车越过两栋别墅,来到秦墨的55号公馆。 潮湿雪夜 第47节 车子开到别墅前, 她踌躇了片刻, 熄火下车。 庭院大门正敞开,像是特意迎接她的到来。 片刻后, 秦墨只穿着白衬衫西裤走了出来,大概是听到车子的声音。 “来了?” 他衣袖挽至手肘, 指尖还滴着水,像是在忙活着什么。 “相册……”周梦岑并没有上前,与他隔着两步阶梯的距离。 秦墨却歪头看着她:“有时间吗?有件事情,可能需要你帮忙参考一下。” 周梦岑思绪一霎愣住,她以为, 拿了相册就该走了。 可相册一事的确是承了他一个人情,她理应感谢。 而此刻, 他正需要她的帮忙。 有些人情, 当面还清也挺好。 她暗自深呼吸, 面色自若地说:“可以。” 毕竟, 在青禾两人就说好了,要和解。 哪怕是正常的生意合作伙伴,也不应该在此刻拒绝。 “最近忙什么?文旅城那边的会议, 都没见你身影。” 领她进屋时, 秦墨顺口问道。 周梦岑镇定自若回:“忙一些家里的事, 文旅城那边交给别人去负责了,那位谢淮也是我们周氏集团的副总, 能力不错,你可以放心。” 这话其实不假, 想躲避他是真,但忙家里的事情也是真。 清明将至,今年又是父亲六十冥寿,她将率领周氏全族去父母陵前祭拜,需要准备的事情也非常多。 “你很信任他?” “当然,他跟我一样,是牛津大学留学归来,十分优秀。” “你们认识很久了?” “嗯,有五六年了。”周梦岑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希望他不要对谢淮有偏见。 然而秦墨听后心里极不是滋味。 六年,快要赶上他们分别的时间了。 而他们相处时间不过半年。 然而纵有万般不爽,他现在也不想聊无关人的事情,尤其是一个爱慕她的男人。 只能岔开话题,问:“吃饭了吗?” 周梦岑摇头。 她掐着刚到家的点给他回消息,如果再说吃过了,未免太假。 秦墨便勾唇笑了笑:“正好。” 可他面色越柔和,周梦岑心中便越难受,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直到进了别墅来到厨房,周梦岑才知道,他正在准备晚餐。 “我周三约了本地长辈过来用晚餐,但不知道他们的口味喜好,想着你也是本地人,应该清楚,所以想请教一下?” 秦墨从冰箱拿了一瓶纯净水,拧开后递给她,煞有介事说道。 本地长辈? 周梦岑不禁想起了他那位未婚妻。 大概是要约对方家长过来。 拂去心中微微的苦涩,周梦岑低眸沉默了两秒。 “你没有请厨师吗?” 看他这样子,竟是打算自己亲自下厨。 秦墨点头:“我比较喜欢自己动手,况且一个人住,也就晚上偶尔回来吃,不需要阿姨。” 周梦岑扯唇淡然一笑,不再说话。 这的确是他的风格。 当初两人在一起后,他就经常在公寓亲自下厨。 她看向中岛台上堆满的菜品,有些为难:“即便是本地人,我也不一定懂他们口味,你大概问错人了。” 海城八大区,菜系也各有特色,不尽相同。 这种事情,他应该去问他未婚妻。 秦墨笃定:“不会错,你跟他老人家很熟悉。” “你说的是……”周梦岑疑惑。 “华信集团,钟董。” 周梦岑:“……钟……钟董?” “不然你以为谁?”秦墨看着她,挑了下眉。 “没……” 有那么一刻,周梦岑想捂脸走人。 为了缓解心虚和尴尬,她拧开纯净水抿了一小口,试图平静翻涌的心绪,然后才走过去。 “我跟钟董吃过几次饭,的确了解他的口味。” “是吗?” 秦墨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反问她哪句话。 周梦岑没说什么,思索片刻,报了几道本地特色菜,是钟老所爱,也是她父亲常吃的。 她不会具体做法,只知道菜名,秦墨便去网上搜索教程,再跟她描述的口味调一下咸甜适度。 两人都是严谨细致的人,那一席菜仿佛是一个巨大工程项目,被精细到分秒毫克,最后完美上桌,已是两个小时后的事情。 秦墨顺道留她下来共进晚餐。 周梦岑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竟不知时间过得如此快,她下意识便婉拒了。 “不用了,家里人还等着。” 况且刚刚每道菜出锅的时候,她都一一尝过了,味道很好,已然七分饱。 秦墨正洗着手,听了这话,不由低笑一声:“挺好。” “什么?” 水哗哗流着,周梦岑没听清。 秦墨关了水龙头,一边说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要独自一人面对这桌菜,竟有些索然无味。” 周梦岑:“……你也可以让人过来陪你。” 秦墨抬眸看她,双臂撑在中岛台边缘:“我想的那个人,未必有时间。” ……她是你的未婚妻,怎么会不同意? 周梦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只觉得此地是真不宜久留。 她也不想去猜测他跟他未婚妻的关系是否融洽,只想还完人情,拿了东西离开。 抬起手腕,她再次看了眼手表:“时间不早了,相册……” “我去拿,你先坐。” 知道她不愿意留下,秦墨也没有强求,抽了洗脸巾擦干手,便去楼上书房。 周梦岑没有留在客厅,而是直接走出去,来到别墅前的花园,看向8号公馆的方向,出神地吹着夜风。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两人有一天会住得如此近,又担心以后他结婚了,带着妻子在小区碰见书颜可怎么办,凭他敏锐的判断力,一旦知道书颜的年龄,不难发现真相…… “在想什么?” 秦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梦岑猛然回过神,转身看他。 “你……打算在这里住多久?”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惑。 饶是脾气再好,秦墨眸色也有些暗沉了:“怎么?又要想办法避着我?” 他这样直白,反而叫她无法再伪装。 “你不觉得,大家同住一个小区,碰见会尴尬吗?” “为什么要尴尬?” 周梦岑脸上尽力维持着微笑和礼貌:“总之,我会。” 秦墨看了她半晌,轻笑一声:“周梦岑,你到底谈过几次恋爱?” “有什么关系吗?”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周梦岑不解。 秦墨走近,微微俯身与她平视:“现在什么年代了,跟前男友同住一个小区很尴尬吗?又不是同住一室。” 周梦岑深吸一口气,又听他继续,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倒是你,跟那位小盛总订婚又取消,如今共处一室管理公司,会觉得尴尬吗?” 盛灏? 那当然不一样! 他们从来就没有谈过! 但面对秦墨突然的逼近追问,周梦岑不由得屏息,却故作淡定从容:“听起来,秦总谈过很多次,习惯了?” 潮湿雪夜 第48节 “没有很多次。” 周梦岑看着他不说话。 “就一次。” 周梦岑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心中酸涩无比。 也对,他们从前那都不叫恋爱。 “所以,我们更加不要见面,你说得对,我们可以和解,可以当从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成为合作伙伴,但不要像现在这样了。” “为什么?” 周梦岑语重心长:“我这是为你好……” 秦墨掀了掀眼皮:“上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还是我妈。” 周梦岑:“……” 这人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 她第一次有种无法控制脾气的冲动。 “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秦墨步步紧逼。 周梦岑看着他,欲言又止。 理由? 他凭什么做到这样理直气壮,明明已有未婚妻还来招惹她? 可这要让她怎么开口?以他的个性,肯定要来一句“没有未婚妻就可以招惹你了?” 然后呢? 她之前说的那些狠话,什么从未爱过,早已忘了,就都被拉出来啪啪打脸,不但自欺欺人,也是欺骗他。 周梦岑越想越气愤,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再和他有任何感情上的牵扯。 “为什么不说话?”秦墨看着她,“是因为找不到理由了吗?” 周梦岑强忍着脾气:“秦总,大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别闹得太难堪。” “难堪?周梦岑,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对你还……” “秦墨!”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有些失控,却依旧保持冷静。 周梦岑看着他,神色冷冷:“别再说了。” 不等他再开口,周梦岑直接从他手里拿过相册,转身往停在庭院外面的车子走去。 等秦墨追出去时,车子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秦墨也是被气得无语了,明明心中还有他,为什么就不肯承认? —— 清明这日,阴凉微雨。 长华陵园络绎不绝,来往祭拜的人,不顾风雨,只为前来缅怀逝者。 周氏夫妇陵墓前,更是花圈层叠,鞭炮连天。 周梦岑率领族人亲者几十余人,一一上香祭拜,读祭词、行大礼、告亡魂…… 周氏夫妇陵墓地理位置本就独特,与公共陵墓相距甚远,周梦岑也不想太过张扬,便在四周都安排了保镖。 有媒体记者前来,也不能入内,只远远拍几段模糊的视频,隐约可见周氏集团董事长清瘦修长的黑色背影,旁人为其撑着一把黑色骨伞,偶尔拍到正面,也是神色忧伤凝重,胸前的白色山茶花格外夺目。 而隐秘的树林之后,同样停着一辆黑色库里南。 车窗降下,秦墨倚在窗边看了许久,目光深邃。 祭拜仪式举行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陆续有人离开散场,而那道黑色背影一直立在陵墓前,低着头,一旁有苏琪陪着。 这个画面不禁令他想起七年前那则新闻,她站在同样的地方,捂着脸失声痛哭,最后晕倒被送去医院,住了几天院。 秦墨回想那个时候,他正在做什么? 递交出国留学申请、收拾行李,然后毫无留恋离开。 或者说,对这个世界毫无留恋。 挺混蛋的。 可那个时候,他以为她即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钟老要过去吗?” 秦墨回头,看向后座的钟先成。 钟先成已经摘下老花镜,正擦拭着眼角不停的眼泪,声音哽咽颤抖。 “不了。” 昨日钟先成应约前去颐和公馆吃饭,看到秦墨亲自做的那一桌菜,十分惊讶,每一道竟都是他喜欢的,甚至一些菜除了他的太太和秘书,旁人根本不会知晓,便不由询问秦墨如何得知。 秦墨坦然回道:“不瞒您说,这一桌菜,是特意向周总请教过的。” 钟先成很是讶异:“你是说小梦?” 秦墨微微点头,往日矜冷的眸光,似乎在提起周梦岑时,会不自觉露出一丝柔情。 钟先成便好奇:“你们之前认识?” 秦墨笑而不语。 钟先成回想起那次企业峰会,两人见面的场景以及周梦岑眼神的躲闪,便多少有些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是他不确定,两人的关系,是否跟书颜有关系。 他仔细打量了秦墨的眉眼,心中多年不解的疑惑,忽然隐隐有了眉目。 “秦生跟梦岑在大学,是如何认识的?” “辩论赛。” “是有听她父亲提过,小梦大学参加过辩论赛,你们一个队?” 秦墨摇了摇头:“我们算是棋逢对手吧。” “听起来很精彩,不知输赢如何?” “她是个心高气傲的女生,输我一次,便会想办法复盘,下次再赢回去。” “那最后……” “当然是她赢了。” 最后,他的眼里、心里永远只有周梦岑,哪里还有什么反方正方。 就像这段感情即便已经断了许多年,可只要她一出现,他便会缴械投降。 willian教授曾说过,任何投资一旦涉及感情,就别计较得失。 秦墨以为,与她亦是如此。 可直到再见,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做到不计较。 他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欲望,是想她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 “钟老跟周家关系很好?”沉默片刻后,他转移话题,问钟先成。 钟先成心中大致已经确定他的身份,便不再隐瞒:“我跟她父亲是战友,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的战友,已无需多言,秦墨便明白其中深厚。 他有许多疑惑想向钟先成请教,只怕太过唐突,便没有多言,钟先成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息明日周家祭祀,他作为战友,也想去祭拜一下。 秦墨便顺势提出自己明天有空,可以与他一同过去。 两人一个小时前抵达,直至祭祀活动结束,众人渐渐离去,陵墓前只剩下周梦岑,其他人与周围的保镖也撤得远了些。 钟先成看着那道孤零的背影,叹道:“当年我若早点知道周家出事了,就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 秦墨沉默,心中亦是自责。 “秦生,或许我的请求会有点荒唐,但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 “您说?” “小梦父亲的死一直是个谜,她也不愿意相信父亲是自杀,所以这些年一直在暗中搜查,但查到了什么她不愿跟我说,无非是怕我被牵扯进去,就像当年她外公一家也蒙冤许久,秦生以后与小梦来往颇多,如果她遇到什么困难,还希望你能伸手帮一把。” 秦墨先是愣了片刻,显然是没想到,钟先成突然会如此托付他,而后才郑重点头。 “当然。” “那我们走吧。” 钟先成把车窗升起。 他知道周梦岑是个要强的姑娘,或许并不想让人看到脆弱的一面。 然而秦墨手搭在方向盘上,转头再望去陵墓方向,心情如车外渐大的雨势,低沉而压抑。 “您先回,我去陪陪她。” 七年前,他没陪在她身边,已成为永远无法弥补的悔恨。 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一个人。 哪怕她不愿。 第32章 顶峰 陵墓前, 周梦岑捧着一束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玉兰花,像个失去父母的小孩一样,孤零零坐在那玉石砌的阶梯上, 看着父母的墓碑, 开始诉说这些年的事。 “槐南跟苏安的婚期订了,你们一定要保佑他们, 幸福快乐。” “书颜又长大了,她很乖巧懂事, 刚刚一直是她抱着外婆的照片,还有她在国外录的那个视频,你们看到了吧,她远比我们想象得要更优秀,对不对?你们要保佑她健康快乐成长……” “符姨生病了, 但她不会再悲伤,只记得跟你们在一起的日子,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总归是快乐的, 母亲请放心, 我会好好照顾她。” 潮湿雪夜 第49节 “周氏集团如今很好,曾经被卖出的地皮,女儿也已经全部收购回来, 兰亭医院在加速建设中, 文旅城也开始动工了, 父亲您放心,我们的宏图, 我会替您完成……” “要是你们看到如今的周氏集团,也会为女儿感到高兴的。” “至于我, 也很好,因为我又遇见了他,唯一的遗憾,就是他要结婚了……” 只是越说心里越难受,像是有什么堵在心口,脸上也冰凉濡湿起来,她抬头看了眼黑沉的天,老天爷仿佛也在帮她伪装。 冰凉的雨水砸在脸颊上,与眼尾的泪水混在一起滑下。 又或许,那本就是泪。 周梦岑不再压抑,闭上眼,任凭泪水随雨滴肆意而出。 人前,她是周氏集团董事长,要顶天立地,不可轻易落泪。 人后,她只是他们的女儿,无需掩饰脆弱,尽可释放悲痛之情。 倾盆大雨落下的一瞬间,她准备迎接一场暴风雨的摧残,或许这种刺骨冰冷可以缓释一下那颗麻木的心。 然而顷刻间,大雨变成微风细雨拂过脸庞,有脚步声靠近,在她身后停下,隐约能感受到头顶有一抹清冷气息罩着。 周梦岑睁眼,看到黑色的伞面,为她遮挡了风雨。 她以为是苏琪,回头看去,却是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 秦墨一手撑着伞,一手捧着两束玉兰鲜花,站在她身侧。 周梦岑看着他,一时无法移开视线。 泪水也像是忘了落下,蓄在发红的眼里,酸涩肿胀。 这一刻,她来不及拾起伪装的笑容。 他的出现,总是那样猝不及防。 但不可否认,这一刻见到他,她内心是无法克制的喜悦。 即便那喜悦带着眼泪。 她看着他发呆不动,只泪水不受控涌出,砸在冰冷的地面。 没有雨水的遮掩,她哭得那样肆意,又那样沉默。 秦墨撑着伞看着她,也没有哄她,像是要等她哭完。 “……你怎么来了?” 周梦岑呆呆看了半晌,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才仓皇起身,声音也染上了难过,沙哑哽咽。 秦墨这才将伞递给她,抬脚上前一步,将两束玉兰花摆在周云亭和温雪兰陵墓前,“跟钟老一道来的。” 雨水打湿了他的西装,精致的宝石袖扣在雨中闪耀,乌黑的发也瞬间湿润起来。 周梦岑连忙将伞前倾,想为他遮挡,只是一把伞终究太小。 斜风细雨,终是无法顾全。 “钟叔也来了?” 秦墨放好花束后,退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默了片刻,才侧头看了她一眼。 他还是来迟了。 那张苍白的脸庞,发丝、睫毛、鼻尖都染了雾一般的雨水,又或者是泪水,眼尾和鼻尖嫣红,宛如被风雨摧残的山茶花,依然傲立枝头,沾着露水。 他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块丝质手帕,抬手想为她擦拭。 周梦岑下意识想要阻止,可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捧着花,实在空不出来,只能身子往后退一步,猝不及防被他拉住手腕。 雨伞遮挡住了外面的视野,又像是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将他们困在狭窄的空间。 除了“簌簌”的雨落伞面声音,还有彼此的心跳。 确定她不会躲开后,秦墨才继续刚才的动作,轻轻擦拭着她的眉眼,语气温柔,动作却全无半点狎昵。 “抱歉,钟老不太舒服,我擅作主张,让苏秘书替我送他回去了。” 扣在手腕的力道虽然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移动。 “他没跟我说会过来。” “老人家不想你费心。” 周梦岑不自觉屏息:“那你过来是……” 手帕擦完她的脸庞后有些微润,秦墨顿了两秒,又用小拇指勾起她耳畔被打湿的发,用手帕包裹着压了压,直至头发不再滴水。 擦完后,秦墨将已经湿透的手帕收入怀里的口袋,才抬眸定定望向她眼里。 “履行一场迟到的约定。” 周梦岑目光怔然,忽然明白过来,他是在说那年之约。 若无意外,七年前他与父母,就已相识。 可如今,已经不再需要。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属于周梦岑的秦墨了。 —— 从陵园出来,雨渐渐滂沱。 周围没有旁人,只有她二人并肩在雨中行走。 秦墨将西装外套脱下盖在她肩上,右手撑着伞,左手将她虚虚揽着,不让雨水浸湿她半分。 周梦岑抬眸,想起多年前图书馆那个雨夜,他亦是这样护着她。 她忽然福至心灵,后知后觉发现,那天晚上他是特意等在图书馆门口的。 也许不止那一天。 就像他说的,连续好几天。 他就那样默默坐在她不远处,看着她,只是因为那天下雨,才出来拦住她。 周梦岑怔了片刻,心底只觉更难过,复又低下头,看着鞋尖。 这种感觉,就好像刮到了七年前的头等奖彩票。 过期的中奖,徒增的烦恼。 偏偏又心有不甘,贪心的人总会臆想,如果当时去兑奖,生活会有什么不一样。 她沉默不语,压下不可言说的杂念,秦墨亦没有说话,只是在她即将走出伞下时,又不动声色靠了过去,自始至终保持着手臂贴着手臂的距离。 直至走到那辆黑色库里南,秦墨拉开副驾驶位,伞撑在上方,手抵着车顶,等周梦岑安然无恙坐进去,他才关了车门,绕到驾驶位。 车内暖气一直没有关,热烘烘的很舒服,秦墨上了车,第一时间找了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周梦岑摇了摇头,看着他已经微湿的发,伸手指了指:“你自己擦擦吧。” 说罢,又要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还给他。 “披着吧,”秦墨收回手,毛巾胡乱擦了下湿发,不紧不慢道:“我答应苏秘书,要把你完好无损送回去,别冻感冒了。” 周梦岑手指搭在西装领上,迟疑了两秒,没再说什么,拥着他的外套,有些昏昏欲睡。 “饿吗?需要去吃点东西?” 他忽然凑了过来,左手伸向她右边肩头。 周梦岑冷不防一个激灵抬眸,思绪也霎时一片空白,盯着他凌乱的乌发。 一个晃眼,俯身靠过来的仿佛是二十来岁的他,刚冲完凉出来,头发湿润,眉眼清冽,穿着白色出声,周身都散发着清冷好闻的气息,穿着白色t恤,单膝跪在床尾——准备捞她去淋浴。 周梦岑屏息忘神,一瞬不瞬盯着他,直至一声“咔哒”响,将她带回现实。 身前一紧,她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只是给自己系安全带。 ……太尴尬了。 即便她默默垂眸,及时收回诧异的目光,还是不可避免与他含笑的目光相撞。 他一定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 周梦岑藏在发间的耳尖,逐渐发烫。 冷白修长的手打着方向盘,车子往陵园出口走去,他果然语带浅笑,继续询问:“或者,你有安排?” 周梦岑转头看向窗外雾雨迷蒙的雨景,含糊道:“我想回家。” 今天的她,其实没有给自己安排任何工作,只想在陵墓前陪伴父母。 可他的出现,彻底打乱了计划。 但她又不想跟他待一起。 也不是不想,是不敢。 因为现在正是自己最脆弱的时刻,她清楚明白,如果两人继续单独待下去,会发生什么。 “正好,我们顺路。” “……” “困吗?困的话睡一下,不困的话,跟我聊聊天也好……” 周梦岑忽然就想起前两日,两人不欢而散的话题。 “我们应该没什么可聊的。” “是吗?我倒觉得,有些话,我们三天三夜都聊不完。” 周梦岑垂眸,不想开口接他话。 他们确实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每一句都是不可言说的秘密。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七年前的事情。”他循循善诱。 闻言,周梦岑再次转首看向窗外,抿唇不语,一副旧事不堪重提的表情。 恰好,前面路口遇到红灯,车子缓缓停下,秦墨侧眸看了她一眼,气氛有些低沉,他沉了好半天,也只说出沉重的三个字:“对不起。” 周梦岑眼睫轻颤,没有回头看他,好一会儿才自顾自言:“不用,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不论是七年前,还是现在,该说对不起的,都应该是我。” 潮湿雪夜 第50节 秦墨盯着她的侧脸,一脸心疼。 许是今天日子特殊,又许是这阴雨连绵的天气,她把所有刺都收了起来,全身上下都透着温软可怜。 现在的她,也极好说话。 “七年前的分手,是我做得不够体面,七年后,却还一再要求你坦然对待我,”她笑了一声,评价自己,“确实很过分。” 她的每一句话,都犹如一把小刀刺在他心脏,秦墨眼中闪过一抹极痛的怜惜,可她一直望着窗外,眼里只有模糊不清的一片迷蒙。 而后,绿灯亮起,车子也缓缓行驶。 她听到他哑着声说:“抱歉,我当时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那样回你信息也是赌气,以为你要跟别人结婚,我是个骄傲自负的人,可以接受你对我没有半点真心,但绝不愿被当作别人的替身,我以为那段感情中,我是那个被你玩弄,可笑的第三者。” 周梦岑猛然回过头:“……什么第三者?” 秦墨笑了一声:“算了,不重要了。” 他偏头看向她,问出了自己这些年想过无数次的问题。 “如果当时我来海城找你,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漫长的安静过后,周梦岑依旧摇了摇头。 “不会。” 就算见到了,也改变不了周氏集团崩塌的事实。 就算见到了,他们也一样会分手,可能场面会更加令人难堪。 毕竟当时的周氏集团,除了她自己,没有人可以拯救。 “对不起,一开始我就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毕竟我们的恋爱关系,也从来不是真的。” 她靠在椅背,想起往事,难免悲从中来,对他又充满了愧疚,缓缓闭上眼,语气轻得像是要睡着。 “我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 周梦岑以为自己听错了,掀眸看着他。 秦墨目光坚定望着她:“如果我知道那些事情,我不会离开。” 如果知道她这七年会过得这样辛苦,他不会在她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毅然离开,无论她需不需要,他都会陪着她。 “没用的。”周梦岑笑了笑,有些悲凉。 “谁说的?”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至少,我还能抱抱你。” 就像此时此刻,他想停下车,奋不顾身将她拥入怀。 不可否认,因为这句话,周梦岑那颗孤寂的心,瞬间又充满了温度,像是被塞进一朵蓬松的棉花糖,连温度都散发着丝丝的甜。 可终究是空无的,禁不起揉捏。 他也说了,那是如果。 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 等周梦岑睁开眼时,发现车子已经回到55号公馆,秦墨家门口。 她的记忆落在最后秦墨说的那句话——“至少,我还能抱抱你。” 还有那个温柔的抚发,他太过温柔了,以至于她迷蒙间放纵了自己一次,没有拒绝他的靠近,甚至在他的目光中,沉沉睡去。 直到这一刻清醒过来,周梦岑惊出一身冷汗,倏然抬眸,又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同样沉睡的脸。 他靠在靠椅上,脸朝着她,眼尾带着浅浅的笑,像是夏日午后,正惬意享受着一场酣睡。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让她在无人知晓的角落,再看看他也好。 周梦岑屏息,生怕惊动了他,放在膝上的手,收紧又松开。 她差点要控制不住去碰碰他冷峻的脸。 内心正天人交战时,那双跟书颜如出一辙浅褐色的眼眸猝不及防睁开,她毫无防备对上他含笑的视线。 “醒了?” 秦墨揉了揉眉心,显然这一觉,他睡得很深,眸色温柔无比。 “怎么没喊醒我?”周梦岑嗯了一声坐直身,将他的西装外套拿下放在膝上,手下意识搭在安全带上。 “看你睡得香,不舍得叫醒。”秦墨却十分自然地凑过去帮她解安全带。 “饿了吧,我去做点东西给你吃。” “秦墨,我们到此为止吧。” 搭在红色按钮上的手一顿,秦墨抬眸看着她,一言不发。 周梦岑心里其实有些打鼓,看着他近在咫尺如山峰的侧棱,咬着牙,继续说道:“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她觉得,每一次靠近都是罪过,她为刚才越轨的那一秒感到羞耻。 空气依旧是一片沉默,就在周梦岑以为,他会像在金时代酒楼那次那样气急败坏暴走时,他却轻笑了一声。 “为什么?” 周梦岑看着他,仿佛没听明白他的话,又觉得,应该是他没有听明白自己的。 可是下一刻,他靠了过来,目光深邃盯着她:“周梦岑,你敢看着我的眼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周梦岑只愣了两秒,便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没有。” 秦墨挑了挑眉,依旧是笑:“周梦岑,你真不愧是周梦岑。” 周梦岑顿觉慌乱,她的冷漠,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威慑力。 “开门!” 说罢,她倔强地扭过头,看向窗外,浓密的发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冷白脖颈,修挺傲然,冷淡疏离,手搭在车门。 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她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心如刀绞,仿佛要将她撕碎,她也不敢再回头去看那双含笑的眼眸,所有冷漠都在刚刚透支。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没爱过就是没爱过!七年前没有!现在也——嘶” 猝不及防一个沉重的身影压了过来,随后脖颈便传来一阵温热的刺痛。 周梦岑浑身颤抖,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时,理智差点失陷,愣了许久才想起伸手去推,却被他轻易捉住手腕,锁在椅背无法动弹。 “秦墨……”周梦岑闭眼,喊着他的名字,试图让他清醒。 可这一声“秦墨”像是七年前的某个开关,那一夜她惹出来的缠绵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秦墨咬着她脖颈贴着耳垂的一撮软肉,像是野兽叼着猎物,隐忍许久的爱与恨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发了狠地咬她,直至感觉到她浑身颤抖,才惊醒自己弄疼了她,心中顿时又愧疚不已,贴着那伤口舔舐了许久,似安抚又似不甘,气息不稳。 他微抬头,薄唇不禁碰触到她早已滚烫的耳垂,下意识张唇含住,沉重的气息瞬间被放大数万倍,滚烫入耳。 “现在也什么?” “周梦岑,你非要这样折磨我吗?” 第33章 顶峰 周梦岑以为时间过去了许久, 但其实,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 那似有若无的亲吻,从耳垂渐渐转移阵地, 到绯红的脸颊、抿紧的唇角。 他一手捧着她后脑勺, 一手强硬掰过她脸,狠狠压着下来, 唇舌强势侵入,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攻城略地般袭来, 周梦岑才猛然惊醒,狠狠咬了一口他乱窜的舌,趁他吃痛出神时,终于使出力气,发狠地推开他。 车内空间本就狭窄, 两人即便分开,相距也不过分毫, 浓烈暧昧的气息仿佛并没有从对方抽出。 秦墨靠在椅背, 指腹抹了下舌尖的血迹, 眼底染了几分未明的情/欲, 看着她如魔怔了一般低笑:“你明明很爱我,不是吗?” 周梦岑用手紧紧捂着像是磨灭掉他留下的罪证,对视了片刻, 质问:“你疯了?” “是!我疯了!”秦墨嗤笑, “这么多年, 我明知道你已经嫁人,却还是无法忘记你, 我就知道自己疯得无药可治了!” 他一直以为她早已嫁作人妇,甚至不敢去想关于她的一切, 只觉得每每想起哪怕是“周梦岑”三个字,心都要被撕碎了一般。 周梦岑心脏震颤,一脸不可置信,随即冷嘲:“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逼我做你的情人,来报复我?” “情人?”秦墨皱了皱眉,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不是情人……” “不是情人是什么?”周梦岑冷笑,“秦墨,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又何必来招惹我呢?” “未婚妻?”秦墨直接懵住了,看着她满眼愤怒又委屈的表情,竟无从解释,“周梦岑,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梦岑现在也是被气昏头了,懒得解释:“无所谓了,秦墨,现在的你,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我们放过彼此,好吗?” 秦墨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没有……” “开门!” 周梦岑完全不想跟他说话,脖子上的痛意,仿佛在警告她,刚刚做了多么离经叛道的事情,闭着眼,甚至不想再看他,只冷冷出声。 秦墨沉默两秒,无奈抬手一按。 “咔哒”一声传来,周梦岑毫不犹豫推开门,下车。 冷风随着车门的打开飘入,吹散了一室的旖旎。 秦墨瞥了一眼那件被弃之于座位的西装,再抬眸看向那个决绝的背影,紧按着眉心。 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以为他有别的女人,才刻意跟他保持距离? 可他哪来别的女人? 他身边连个女下属都没有,还说什么未婚妻…… 秦墨忽然顿住,想到了洛菲。 上次在纽约,洛菲跑来公司找他,而为了应付洛菲父母,他被洛菲偷偷戴上了婚戒。 所以,那次她看到了? 总算找到原因,秦墨不禁松了口气,又被自己的愚蠢气到。 可这个事情解释起来比较麻烦,且涉及到洛菲隐私,一个女孩子的名誉,他不能随意拿来说事,思量半晌,只得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国外电话。 潮湿雪夜 第51节 “上次跟你说的,带你‘小男友’回国一趟,时间安排好了吗?” “下个月?不行。” “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了。” “无论如何,这几天必须回来,机票、住宿我来报销。” 她再不回来,他怕赶不上周梦岑的生日。 —— 这个失控的吻,最终让周梦岑无法再心安理得住在颐和公馆,她当机立断把书颜和符姨交给苏安照顾,公司的事情也一并扔给谢淮,订了第二天直接飞往伦敦的票。 苏琪百思不得其解:“梦岑姐,后天是您生日……” 虽然往年她的生日也没有多隆重,除了给集团员工发一些福利,她自己也只放半天假陪书颜,但祝福的电话问候和饭局少不了。 而这次,她没有带上任何人。 “别人问起,你就说我去国外度假了,具体去了哪儿,你也不知道。” 说完,周梦岑便挂断电话。 翌日,飞机落地。 allen亲自去接的机,一见面便觉得周梦岑沉默不语,眉眼似有忧伤,完全不似三个月前纽约那次雷厉风行。 “亲爱的,你公司……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两人之前虽有约定来伦敦一聚,但以周梦岑的行事风格,真要过来起码会提前三天打招呼,不会这样仓促。 而这一路上,allen开着兰博基尼载她沿着泰晤士河兜风看风景,本是十分拉风的浪漫场景,她却靠在车边神色黯然。 夜风吹乱了她的发,几乎遮住大半张脸,她也懒得动手整理下。 而以allen对周梦岑的了解,她是最为注重仪容的女人,不会让自己脸上有一丝凌乱。 周梦岑回头,撑着太阳穴对她浅笑:“没有的事。” “那你看起来,怎么跟六年前我们初次认识那样?” “……哪样?” “用你们中国小说常形容的那个……落魄大小姐?”allen耸了耸肩。 周梦岑笑得很勉强:“是吗?” 她低着头时,allen却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直接紧急刹车,伸手撩开她浓密过肩的发,随即捂着嘴惊叫。 “哇哦!我发现了什么!” 周梦岑前一刻还懵着,下一秒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摸了摸脖颈某处,隐约还能感觉到刺痛。 “你这是……”allen几乎要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love-bite!” 而周梦岑那沉默不语的模样,更是刺激着她的心脏。 “是男人?男人?” “cenia!你恋爱了?” “……没有的事。” “那这是什么?别想骗我是被虫子咬的!” 在情场高手面前,周梦岑无处遁形,她抬手理了理发,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试图遮住那暧昧一处。 “是意外。” “管它意不意外!亲爱的,你该享受一段美好的恋爱了,忘掉以前那个男人吧。” “可我忘不了。”她轻轻说道。 “为什么?” “是他留下的。”周梦岑默了两秒,才抬眸看她,眼圈发红。 allen愣了一下,才理清这话的意思。 “你是说……”她指了指周梦岑的脖子,“是那个臭男人亲的?” 周梦岑点头,眼中泪意更甚。 allen顿觉大事不妙,收起玩笑的心情,一脸凝重看着她:“那你们是要……” 她一贯觉得,旧情复燃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毕竟复燃也只是一时冲动,当初会分开,必定是有不得分开的理由,如今复燃难道那些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我们彻底结束了……”周梦岑眼中蓄着泪,语气染着难过,“他就要结婚了。” allen张了张嘴:“那他还这样对你?他怎敢……” 可下一秒,她就收了声。 是啊,那个男人怎敢的? 她可是周梦岑!无人敢亵渎的周氏集团董事长啊! 她若是不愿意,那个男人怎么可能近得了她身,又怎么可能在她身上留下这么深的吻痕! “cenia,你还爱他。” “那他呢?” 周梦岑无法否认自己对秦墨的感情,可她同样也无法确定秦墨最近态度改变的原因,难道仅仅是为了报复她吗? 可明明很多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感受到爱意,隐忍克制又浓烈。 她看不透他,就像七年前。 她其实也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cenia,别难过。”allen伸手抱住她安慰,柔声道,“相信我,感情的世界里,谁动情深,谁就输了,这跟你和别人谈项目一样,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筹码。” allen知道,在感情方面,这位年纪轻轻的董事长其实单纯得很,不然为什么与那个男人分手七年,她依旧孤身一人。 周梦岑知道allen的话是对的,可她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去想他,情不自禁去爱他。 比起七年前,她对他的爱意甚至更为深刻。 着了魔一般。 “allen,可是越要忘记他,我这里就越难过。” 她指着自己心口。 这些天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可越是要逃离,就越会在午夜梦回之际,彻夜失眠回味着与他的点点滴滴。 纽约冰雪夜那晚暖心的腌笃鲜、被他亲手修复的旧胸针、那朵如今依旧盛开的白色山茶花,还有合照时他亲自为她摘掉的蔷薇花瓣、榕树下盖在她身上他的西装,以及青禾那个有他陪伴的夜晚、为她簪花加冕亲手做的花环、父母陵墓前他迟了七年的约定…… 桩桩件件,本不该发生的事情,一遍一遍在脑中闪现,让她积压了七年的思念,有了更多欲望。 她这些年梦到过一些跟他在图书馆的场景,当然,公寓那晚的失控缠绵也时常梦到过。 而今后,她会梦到更多关于他的画面,一生都将活在遗憾和怀念、痛苦与甜蜜中。 像是无法戒掉的罂粟,她这辈子大概永远也无法戒掉对他的妄想。 “cenia,你要改变自己。” “怎么改?” 她几乎要自暴自弃,唯有逃离海城,拉黑他的一切联系方式,逃离周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她才能发泄自己的压抑。 “治愈情伤,往往是新的恋情。”allen拍了拍她的肩膀,诚恳建议。 “可是……” “cenia,你那么强大,怎么能为了区区一个男人伤心?世界上男人多了去了,为什么不试试谈一段新恋情,哪怕只是玩玩也好。” 要放从前,周梦岑只觉得她言语大胆荒唐,一笑了之。 可此时此刻,她竟认真思考了起来。 毕竟七年前,她跟秦墨的感情,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开始的。 也许,这看似荒唐的行为,真的能解救陷入迷茫的她。 “allen,我要怎么做?”她抬起头,泪眼模糊,眼神茫然求助地看向allen。 allen摸了摸她脑袋,十分心疼:“cenia,趁明天你生日,做一次不一样的自己吧,别再封闭自己了。” 周梦岑点头,把她当作了救命稻草。 —— 当天,allen直接开车把她带去了曼彻斯特,又连夜做了一份计划,把第二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却不给周梦岑提前看,只让她务必手机关机,配合自己的安排。 “cenia,你要丢掉自己身上的枷锁,放下周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不是周梦岑,也不是cenia,明天我们只做自己的女王,什么都不要去管,好好享受我给你安排的,新的人生体验。” “重点是,不要再想那个男人了。” allen耐心温柔哄着周梦岑,想要她有个好的睡眠。 周梦岑抱着枕头,缓缓闭上眼。 良久,又睁开眼,一脸无辜。 “我控制不了自己。” 闭上眼,满脑海都是那个可恶的身影。 越是让自己不想,他就偏要入梦来。 allen重重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行吧行吧,允许你想他最后一晚,不过我保证过了明天,你会完全忘了这个臭男人!” 周梦岑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指腹探上脖子上的吻痕,仿佛依旧能感受到那份噬心之痛,却又让人沉沦其中。 他仅仅一个吻就让她缴械投降,她不信会有谁能替代他。 “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这位前男友?”横竖睡不着,allen也起了好奇心,顺便八卦起来。 “抱歉,allen,”周梦岑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请原谅我的自私,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也许明天过后,我会告诉你。” 如果能忘掉,告诉她真相也无妨。 allen哼了一声:“要让我知道,是哪个臭男人伤你如此深,我非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 潮湿雪夜 第52节 周梦岑替秦墨解释:“其实,也不是他伤得我。” 这段孽缘的始作俑者,是她自己。 “cenia,我怎么没发现,你长了两个脑子?” 周梦岑不解地看着她。 “左边一个事业脑,右边一个恋爱脑!”allen煞有其事点评。 周梦岑被怼得无言可对,闭上眼。 “我睡觉了。” 可唇角还是无法控制地微微上扬,带着些苦涩。 最后一次了。 秦墨,这是最后一次放肆想你了。 或许是因为不再压抑,周梦岑这次入睡很快,进入了一个被她尘封许久的旖旎旧梦之中。 第34章 顶峰 得知一切缘由的秦墨, 也在第二天立马给周梦岑发了短信过去。 【洛菲不是我未婚妻,过两天她回国我可以跟你解释,周梦岑, 这些年我没有过别的女人, 回来也是因为你,我从未放下过你。】 然而信息发出的下一秒, 聊天界面直接弹出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还有那句冰冷无情的“消息已发出, 但被对方拒收了。” 他也尝试过拨出那个早已熟记于心的电话号码。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依旧是冷漠的机械提示声音,时隔七年,他再次被她彻底拉黑删除! 可是又能怎样呢? 除了请罪,他毫无办法。 这日是周梦岑生日,清晨六点。 秦墨便来到颐和公馆8号别墅门前。 他一手握着一束白色山茶花藏在身后, 一手按着门铃。 他已经克制不住迫切的心情,准备好了礼物完结付费文都在q群81481六96三和山茶花, 想在清晨给她一个惊喜, 又紧张等会儿见面该说什么呢? 是先解释洛菲的乌龙, 还是先祝她生日快乐? 然而过了许久, 才听到里面有人应声出来。 是一位年轻小姑娘。 “先生,您找谁?” 隔着黑色雕花铁门,小蓁打量着门外的男人。 男人身姿颀长, 站得笔直, 慵懒随意的白色衬衫扎在西装裤里, 袖子挽到手腕,露出精致的手表, 气宇轩昂,格外养眼, 看起来非富即贵。 秦墨十分礼貌地退了一步,递上了名片。 “您好,我是55栋业主,找周梦岑周小姐。” 小蓁接过他的名片,发现竟然是融梦资本的创始人秦墨,不禁有些诧异。 她知道跟周氏集团合作共同开发文旅城的,正是融梦资本,而眼前的男人矜贵优雅,确实不像假的。 只是他那么大一个人物,怎么会亲自上门来? “我们小姐不在家。”然而没有多想,小蓁如实相告。 秦墨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会扑空。 “……那,符姨呢?” “您认识符姨?” 秦墨点头:“上次符姨走丢,还是我无意碰见的,不知道她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原来是您找到符姨的。” 小蓁知道这事,虽然符姨找回来后,小姐并没有多说,但符姨清醒的时候,是有提到过,一个叫小秦的邻居将她送回来的。 原来就是眼前的男人。 小蓁对他便也客气了许多:“符姨也不在,她们昨天就出去了,这段时间不会回来,小姐听说也出差去了,具体去哪儿我不清楚,秦先生,您要不要电话联系一下她?” “谢谢。”秦墨扬起苦涩的笑脸,转身离开。 直到这一刻,才慌张起来。 恰在这时,电话响起。 郑斐来电。 他心情烦闷按了接通。 “老板,您今晚要的空中餐厅已经订好了……” “不用了。” 郑斐愣住,明显感觉到老板语气有些颓废,大气也不敢出,又听他声音低沉吩咐。 “你联系周氏集团的苏秘书,我要见她老板。” —— 酒店里,allen跟男友计划好了明天的游玩行程,便伸手去关床头灯,却在瞥到周梦岑脸上无意识的表情过后,陷入怔然。 那是一个很旖旎的浅笑,微微翘起唇角,有些羞涩勾人,allen从未在周梦岑脸上见到过的幸福笑容。 她认识周梦岑五年,知道周梦岑为家族企业所困,一直都活得很累,无法自由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但即便如此,她也永远是一副优雅大方的态度面对世人,坚韧不拔。然而哪怕她们已经如此亲密无间,在她面前,周梦岑依旧不会放下时刻紧绷的神经,好像强大到没有脆弱的时候。 可人怎么可能永远没有脆弱,就连潇洒自由如allen自己,也时常会陷入迷茫中——这辈子究竟会不会有男人为她停留? 她与周梦岑相识于一场舞会,那场舞会并不怎么美好,她暗恋多年的男人跟别的女生表了白,全场为他们欢呼雀跃的时候,她难过得要命,爬到楼顶天台,吹着冷冷的风,对着天空诉说自己多年的心事,最后爬到栏杆上,想要跳下去解脱自己。 “跳下去,没有人知道你喜欢过他,也没有人会记得你的名字。” 身后突然传来女人清冷淡定的声音,allen回头望过去。 是一个极美的东方女孩,穿着黑色长款风衣,坐在一张藤椅上,膝上正放着一本书,目光淡然看过来,哪怕知道自己要跳楼,她也没有起身。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周梦岑却救下她的命。 或许就连周梦岑也不会相信,那一刻她是真的要跳下去的,如果不是她出声。 而当时脆弱至极的allen,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趴在栏杆上痛哭,诉说自己喜欢那个男孩三年了,却因为遗传了母亲的双相障碍,哪怕暂时好了,也不敢跟他表白,她可以跟任何男人游刃有余,面对真正喜欢的男人却连挑逗一下都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女孩接吻,她说反正自己也孤身一人,没有人记得也没关系。 可是周梦岑看着她无奈地说:“但现在,会有我记得了。” allen忽然就想起,母亲在她面前开枪自杀的那一幕,她一生都困在恐惧中,她觉得如果真的在这个东方女孩面前跳下去,或许会伤害到人家脆弱的心灵。 “那我改天再跳,你就当今天没见过我。”她搂着礼服宽大的裙摆,收回脚,作势要离开。 周梦岑合上书,撑着下巴看她:“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如果听完你还要跳下去,就别再折腾了,我闭上眼就好。” allen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霸气淡定的东方女孩。 看着清瘦,眼神却坚定得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让人下意识就信任她、想靠近她。 allen犹豫了两下,最终提着华丽的裙摆,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你是中国人?” “嗯。” 她们开启了交谈,也意外得知两人都是伦敦大学留学生,惊喜之余,周梦岑简而言之讲了一个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个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女孩,喜欢上了自己的小竹马,在那个年代,心脏病不好治,所有人都觉得她活不过成年,但她却因为小竹马,奇迹般地撑到了手术,后来,她也跟所爱之人结婚、生儿育女,还因为他的鼓励,学了自己最喜爱的建筑设计专业,梦想就是跟丈夫携手打造一座属于他们的美丽古城,只是很不幸,四十岁那年,她又被确诊渐冻症,只剩下五年寿命,不过她从没有放弃这个梦想,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也要坚持完成设计图,给这世间留下自己来过的痕迹……” allen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爱一个人,应该要先学会自爱。” 从先天性心脏病到渐冻症,每一个都是致命的,但故事里的女孩却坚持活下来,有一个完美幸福的家庭,还完成了终生梦想,而生活在新世纪的她,却因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寻死觅活,也难怪会被人瞧不起。 “那故事的后来呢?” “后来啊,她丈夫公司破产,背了许多债,就像你这样跳楼了,然后她也跟着殉情了。” allen瞬间石化了:“……” 说好的自爱呢? 周梦岑:“其实我想让你引以为戒的,是她丈夫,一个愚蠢的举动,就会毁了自己,包括那些,你未曾发现正爱着你的人。” allen只觉得十分可惜,胸口闷得像是喘不过气来,这比知道女主人公病故还要难受。 —— 可难受的还在后头,allen接受了周梦岑的建议,打消了轻生的念头,两人成为好友,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忽然想起她讲的那个故事,便问她主人公是谁。 allen还记得,当时周梦岑正抱着一本书,坐在湖边,看着湖面发呆了许久。 印象里,她很喜欢看书。 只要有闲暇时间,就会随身携带一本书,一些无法拒绝的晚会,她都会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一看。 allen知道周梦岑住的公寓里有一个很大的书房,包揽古今中外名著,也难怪她从骨子里就散发着与生俱来的书香气息,令人钦佩。 她也极少笑,偶尔一个浅淡的微笑,不经意间透露出聪慧和文雅,知性高冷很有涵养,又仿佛一眼就能洞悉人心。 那一刻,她沉默了很久,最后才低下头,轻描淡写回答:“是我父母。” 看着身影单薄却目光平静的周梦岑,allen才明白自己的好友为何总是一副厌倦世俗,却又从不停止奋斗的状态。 大概是心如死灰却有未完成的梦想,哪怕行尸走肉也要活在这世间。 故事里真正令人钦佩的,其实是一直透支活着的周梦岑。 潮湿雪夜 第53节 allen有时候想把周梦岑带入自己的交际圈,却又觉得那对周梦岑是一种亵渎,她高贵纯洁像是美丽的天使,俯瞰众生却没有七情六欲。 那种发自肺腑的笑容,她从来没有在周梦岑脸上见着过。 原来,她真正笑起来是这个样子,连头发丝都散发着女性温柔的韵味,可能是平时清冷习惯了,让人看着都有些心疼。 作为过来人,allen几乎第一时间就断定,这个美梦一定是跟那个臭男人有关系。 allen难得叹了一口气,帮她盖好被子。 醒醒吧,傻姑娘! 臭男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如此折磨自己? 你可是周梦岑! 哪怕独自绽放,也足以让世人敬仰的集团董事长! 随便勾一勾手指头,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 喜欢什么样的,姐明天通通给你安排上! 第35章 顶峰 allen不知, 睡梦中的周梦岑之所以会露出羞涩的笑容,是因为她梦到了七年前。 彼时,父母还在, 母亲刚接受实验室新药物治疗, 说效果还不错,而她跟秦墨的关系也是最为亲密浓烈的时候, 不过两人正在冷战。 最近她刚从盛灏那里得知,自家公司出现了点资金问题, 问过父亲,父亲没有多说,只让她放心,又说母亲刚接受新药物治疗,这些事情不要让母亲知道, 他会处理好。 周梦岑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妙,难怪近些日子, 父亲来的电话也少了。 既然是资金周转的问题, 周梦岑想着, 那就为父亲拉一些资金来, 正好她对公司业务方向也有些了解,连夜做了方案,打算亲自去跟投资商接洽。 盛灏得知她的计划后, 便央求他大哥带两人去参加了一些宴会, 认识一些投资大佬, 总算拉到几个意向投资。 而这次晚宴结束后,已是半夜十点, 盛灏开着跑车送她回公寓,原本他是想送她进屋的, 但周梦岑拒绝了,她虽然有些醉意,人还是清醒的。 她知道盛灏对自己怀有目的,秦墨也提醒过这一点,只不过周梦岑不以为意,若不是为了家族企业考虑,她也不会跟盛灏牵扯不清。 但总归是秦墨不喜欢的,所以她也不想他看到自己跟盛灏来往太过密切。 室外风雪正浓,夜色朦胧。 她迈着略微轻浮的步子走下车,有些迟钝地摸索着公寓铁门的锁链,完全没有发现锁链已经被打开了。 这间公寓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未迟居。 时光尚早,相遇未迟。 从前不解其中意,但遇见秦墨后,她好像隐约回味过来。 口中刚念起这个名字,便觉得身后有人挟着一身戾气而来,她微怔转身,猝不及防被来人气息包-裹,那人更是一把攫住她手腕高高举起,倾身覆了过来。 “……秦墨?” 哪怕不睁眼,她依旧能分辨出,是他的气息,隐约带着些怒意。 然而秦墨不由分说将她按在墙上,伴随着铁门“哐当”一声,他重重的吻也砸了下来。 之所以用砸来形容,是因为他高大的身躯贴过来那一瞬间,周梦岑脑中嗡响,像是猛然掉入海平面,濒临窒-息,意识空白。 他将她挤压在胸膛与墙壁之间。 前后都是那样坚-硬的一堵墙,没有丝毫可后退的余地。 吻也不似往日温柔的点到为止。 他发了狠地含住她的唇,舌尖侵入齿关,夺尽她口中残留的酒气。 又或许那才是他得以呼吸的气息。 周梦岑本就昏沉,这下更是头脑缺氧,身体便无意识下滑。 他贴心地屈起一条长腿,轻轻抵住。 似有若无的触感,直接令周梦岑浑身一颤。 “……秦墨……” 她很少用这样柔软的声音喊他名字。 秦墨察觉到她的不安,便终于停了下来,手掌扣着她后脑,用力并入自己怀中。 周梦岑有了依托,双手依旧紧紧攥着他的风衣领口,耳朵贴在他胸膛,听到里面的心跳,正与她呼吸同频,久久不能平息。 “周梦岑,你究竟……爱不爱我?” 秦墨伸手抬起她下巴,有几分强势地抬起她的脸,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周梦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解释她与盛灏的关系。 秦墨抵着她眉心,以投降的姿态,语气艰涩,带着几分委屈:“哪怕一点点动心……” 周梦岑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一瞬,伸手揽住他脖颈,吻了吻他低落的眼眸。 然后是高挺的鼻梁、深情的薄唇…… 她不想说话。 只想与他接吻。 感受到她的温柔回应时,秦墨瞳孔猛然张开。 几乎是没有半分犹豫,扣着她的腰,低头回吻。 这次不再是发-泄的掠夺,他们紧紧相拥,更像是探索彼此更深处的气息。 寂静的夜,雪花悄悄降在肩头,落下厚厚的一层,也有调皮的雪花飘进周梦岑脖颈里。 那雪花瞬间被体温融化,顺着锁骨滑落,湿濡让周梦岑不太舒服,她嘤咛一声。 下一秒,一双修长的手解开她的长款西装外套扣子,里面是一件丝绒吊带抹胸礼服。 秦墨看了两秒,眼底眸色愈深的同时,埋首循着雪花的踪迹吻去。 清凉瞬间被灼热替代,敏感如电流一样袭遍全身。 “周梦岑,你尝过雪花的味道吗?” 今天大雪吓了一整天,他在这里等了一整天,只觉冰雪无情。 可这一秒,雪花早已被体温融化,徒留一滩清甜的水迹,带着她身上的体香,他也尝到了其中甘甜和清香。。 她就像是一朵沾了晶-莹露水的山茶花,于风寒之中悄悄绽放着。 周梦岑今天连轴转场,喝了不少酒,早已筋疲力尽,只能扶着他宽厚的肩勉强站着,直至露水消失殆尽。 他才终于念念不舍抬起头。 下一秒,直接将人打横抱起,大步往屋里走去。 周梦岑甚至来不及系上纽扣,一张脸埋在他怀里,第一次展现了少女的娇羞。 秦墨将她丢在沙发上,倾身贴了过去,与她眉心相抵,却没有继续刚才意犹未尽的缠-吻,而是看着那双雾色迷-蒙的眼眸,哑声问。 “周梦岑,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不会去找我。” 在酒精的作用下,周梦岑只觉得体内有一团火,唯有他可以浇灭。 可偏偏此时此刻,他要跟自己算旧账。 不过说起来,冷战的起因的确是她的问题,她不该在他生日那天丢下他,跟盛灏回了海城。 但她真的事出有因,只是不能对他说。 此情此景,周梦岑蓦然想起了母亲和符姨的话。 “在喜欢的男孩子面前,也别太要强,适当示弱撒下娇不是矫情,而是表达对他独特的爱。” 周梦岑咬了咬下唇,伸出食指,勾了勾他的衣领,有些生涩,却恰到好处让秦墨眸色微变。 “对不起。” “我那天家里有事情。” “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了。” 她眨了眨眼,低声说道。 “礼物呢?” 秦墨用鼻尖蹭了蹭她鼻尖,有些不信。 生日那天,她打算在公寓给两人来个烛光晚餐,结果他到了,她却临时打来一个电话,说要回海城一趟,人已经在机场了,他虽然失落,却也没有责怪,只让她先忙,一路平安,却在挂电话前,听到电话里熟悉的男生声音。 “梦岑,要登机了。” 秦墨知道那男生是隔壁财经大的,周梦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偶尔会过来找她一起吃饭。 虽然她大多数是拒绝的。 但这次,她却瞒着自己跟他一起回家。 秦墨当时是有些生气的,却没有多说,看着桌上正燃着的蜡烛,嫉妒像是魔鬼从心底生出,他冷着脸,直接用手压灭了火焰,起身离开公寓。 后来连续三天,周梦岑没有电话短信过来。 他担心她有什么事,终是忍不住打了通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却依旧是那个人。 晚上十点,那边环境有些吵闹。 电话接通后传来男人宠溺的声音:“我的大小姐你扶稳了啊,让你少喝点偏不听,现在知道难受了吧……喂,哪位……” 秦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断那电话的,他沉稳多年的情绪在那一刻像火山一样,隐隐要爆发。 而他依旧压着这股爆火,给自己定了明早最早飞去海城的航班。 只是一夜失眠的天亮,终于打车去了机场时,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说后天回北市。 “昨晚你给我电话了?” “嗯。” 潮湿雪夜 第54节 “是盛灏接的?” 秦墨没有说话,周梦岑感觉到气氛有些压抑,连忙解释。 “我们去参加了一个宴会,他……” “他喜欢你。” 秦墨冷冷打断她。 周梦岑无言以对,她甚至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自己跟盛灏的关系,因为这些天,她有更头疼的事情。 “周梦岑,你究竟知不知道,爱一个人的首要条件是忠贞,与其他觊觎你的男性保持距离。” “秦墨,等我回去再跟你解释,好不好?” 也许,等周氏集团的危机解决,她该好好坦白自己的身份了。 秦墨没有再说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后来两天,他们没有再联系,就像普通情侣一样陷入冷战。 周梦岑虽然觉得难过,但心中更担忧的是自家公司的巨大亏空。 然后便是今晚,她从酒局回来。 事情虽然有所转机,但周梦岑心里仍旧不太踏实,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她想自己力所能及承担一些责任,帮父亲分担,却又觉得自己的力量很渺小。 杯水车薪。 她第一次见识到商场如战场,冷漠无情和尔虞我诈,好像是她一个女人很难应付的。 她有许多话想跟秦墨倾诉,只是这些事情,即便告诉他,也是徒增他的烦恼 她不想说,这两日在那些酒局上受了些冷言冷语。 只是此刻被秦墨抱在怀里亲吻,忽然觉得委屈起来,想要他更多的亲吻和拥抱,好像唯有如此,才能安心。 周梦岑觉得,那酒应该是后劲十足。 秦墨用鼻子惩罚她的时候,她直接张唇咬了过去,落在他下颚,继而沿路咬到唇瓣,同时伸手抱住他的脖颈,将身子贴了上去。 “秦墨。” “生日快乐。” “礼物是我。” 她觉得,比起言语的苍白解释,行动是最有诚意的表示。 秦墨身子猛然一颤:“……你醉了。” 周梦岑笑着没有说话。 她伸手,一把拉住他的手,放在心口。 那里,心跳快得不寻常。 片刻,秦墨沉沉压了下来。 周梦岑整个身子陷入沙发,被他的气息包-裹着,甚至感觉不到一丝冷空气流动。 而积压多日的嫉妒,早已令秦墨发-狂,他脱下她的西装外套,里面那件抹-胸礼服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更加耀眼,勾勒出她的完美曲-线。 雪白的肌肤、性-感的锁骨,清冷的体香…… 胸前那枚印记尤为明显。 是他刚在门口留下的。 可一想到她穿成这样,跟那人一起,待了那样久,他就觉得不够。 一个吻-痕远远不够。 修指摸索到后背的隐形拉链,他一边吻着一边问。 “周梦岑,他有没有这样亲过你?” 周梦岑摇头,想说除了他,没有人敢近她半分。 秦墨笑了一声,手指灵活。 直至雾散峰峦现。 “算了……”他虔诚低头,不再深究。 像是徒步许久,终于攀登高顶,又何必计较自己是否是第一个摘得红梅的人。 周梦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抱住他脑袋,像一只迷失在雪地里的小猫咪,将他的风衣蹭的凌-乱。 那一天的记忆,带着冰雪的清凉气息。 “梦岑,没有准备那个……” 窸窣间,秦墨捉住她的脚踝,将她的腿弓起,沉重的呼吸蜿蜒向上,缓慢珍重。 周梦岑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没有哪个? 等她意识到秦墨说的是什么,那呼吸所停之处直接让她一阵慌乱,抬手去推他的脑袋。 “别……” “放轻松。” 秦墨握住她手腕,随即抬头吻了吻她掌心,上面沾的,全是她的气味。 “梦岑,你会觉得舒服的。” 因为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他不想这样伤害她,只有以自己最温柔的方式,让她快乐。 “秦墨……” 他出其不意一击,直接让她溃-不成军,揪着他的头发,桑眼颤着喊他名字。 触到他柔软的发那一瞬间,周梦岑忽然想起了与他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他长身玉立站在台上,一身黑色西装沉稳内敛,与她对立,开口便是毫不留情将她的长篇大论杀得片甲不留,一番言论尽显清醒与冷静,场面堪称舌战群儒之精彩。 她当时就在想,这人嘴巴怎么生得这么能说会道呀。 今日才知道,原来这张嘴,不止能说会道,还会做。 舌如灵蛇,步步探入,勾着一点,便抵吮-吸挑。 周梦岑脑中一片空白时,不敢想象,他这样强大傲慢的一个人,此刻却…… 她紧紧抓着身下的羊绒毯,气息仿佛也一同被吸走,心跳乱得下一秒就要休克至死。 明明害怕得要命,从不哭泣的她,眼尾却挂着泪花,可当他离开,紧紧将她抱入怀安抚时,她逐渐在他身上找回自己,甚至大着胆子握了回去。 “秦墨,明天……你去给我买药吧……” “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面对她的反击,秦墨吸了一口凉气,尚还挂着她晶莹的唇,咬上她脖颈,“周梦岑,你胆子是真大啊。” 周梦岑脸颊滚-烫埋入他锁骨。 “可是好难受。” 明明已经尝到甜头了,可那被他占领过的私域,好像变得更加泛滥,不知满足。 “哪里?”秦墨低低坏笑着,明知故问。 周梦岑松开手,往上探入他风衣,掐了他一把,惹得他一阵低笑。 叹了口气,低头咬她耳朵。 “我也不好受。” 周梦岑难得妩媚一笑,仰眸看他衣冠楚楚模样,只风衣略微起皱,唯有被撑起失态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他正忍受着什么。 周梦岑使坏,稍稍用了些力,他便气息不稳、脸颊通红像是喝了酒。 可明明喝酒的人是她,倒像是他尝了她的气息,醉了。 “别看了。”秦墨声音沙哑着,蒙上她的眼。 她眼波流转,凑到他耳边挑衅。 “秦学长,你不敢吗?” 秦墨捉住她越发作乱的手,喟叹一声:“周同学,别后悔。” 忘了是怎么想起要去卧室的,好像电影里的转场,他终于脱下风衣,将她抱在腰上,她低头环着他的脖子,两人热烈吻着彼此,好像怎么都要不-够,一步步走向卧室、床上。 屋外风雪未停,整个世界被遗忘。 第36章 顶峰 第二天, 周梦岑醒来时,愣了一下,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一脸嫌弃地闭上眼, 只希望自己尽快忘掉这个羞耻的梦。 可就像是重来了一回,她无法忘记昨夜梦里的缠绵火热。 这大概就是, 单身太久的后遗症。 一场不为人知的春梦,就令她骨头酥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直到被allen带去曼联球场, 在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中,周梦岑依旧无法集中精神,身体疲惫得很,像极了那天清晨,她从梦中醒来, 全身散了架窝在被窝中,然而还来不及等到秦墨的药, 就等来了周槐南的电话。 父亲自杀了。 这些年她几乎不会去回想那一夜, 因为醒来的现实太过残酷。 没有人知道, 那时她多么希望, 有一道雷可以将自己劈醒。 这个世界是假的。 就像昨晚那样虚幻。 可等她失魂落魄赶回海城,摸着父亲冰冷的尸体,才惊觉一切都无法挽回。 可这几天, 她在做什么? 潮湿雪夜 第55节 往事历历在目, 周梦岑想起了盛家, 眼里不禁染了几分戾气,与球场的喧闹形成鲜明对比。 艳阳高照天, 她只觉得冰冷,恨自己当年太年轻, 看不清敌人设的局…… 与此同时,球场上,球员们奔跑着,汗水飞溅。突然,一个球员凌空抽射,足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应声入网。 也结束了这场漫长激烈的比赛。 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allen也兴奋地跳了起来,搂着周梦岑的肩膀欢呼:“太棒了!亲爱的你看,antonioni进球了!” 周梦岑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世界,掀眸看向球场,眼神有些茫然。 其实她完全分不清那些人各长什么样,感觉看着都差不多,高大威猛皮肤黝黑,一身的腱子肉。 也分不清那位antonioni是谁。 allen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抡起拳头捶了捶她肩膀:“cenia!” 周梦岑今天出门特意戴着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无情艳眸,即便如此,依旧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眼看allen怒了,她连忙笑着讨好。 “我错了。” “今天不许想别的男人!” 周梦岑郑重点头:“都听你安排。” “真的?” 周梦岑举起手发誓:“当然。” allen笑得妩媚:“那等会儿,给我表现得热情点。” 热情点? 周梦岑挑眉,总觉得自己掉入了什么陷阱。 直到比赛结束,周梦岑才意识到,这个陷阱有多么可怕。 她刚摘下口罩,开了一瓶水优雅喝着,准备离场,allen却忽然站起,向某个方向挥了挥手,然后球场中央,身穿13号球服的高大男人领着十几个球员,秩序井然跑了过来。 她们位置本就靠近球场,那些球员过来时,便听到周围不论男女都尖叫起来。 周梦岑皱着眉,感觉耳朵都要刺破了,但这热烈的气氛确实感染到了她,她隐隐含笑看着。 当然,如果他们没有当着两万多观众,高高举起一面超大红色条幅,并且一个一个对她高声呼喊、投掷飞吻的话。 “happy birthday miss zhou!” 然后又手拉手围成一个圈,唱起了曼联之歌,随后现场观众也跟着一起高歌,氛围无比激动热情。 那一刻,周梦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大型社死”四个字的含量。 可在球迷眼里,这是无上荣耀,能让新晋小球王安东尼奥率领男神天团一同祝贺,并且为之高歌的miss zhou,到底是何方神圣。 偌大的球场沸腾欢呼,在万众目光投来时,周梦岑有些不淡定了。 偏偏allen还嫌她不够热情,拉着她的手,激动说道:“cenia,看!他们都在为你庆生!” 周梦岑的笑容有些难为情,可天生刻在骨子里的礼仪告诉她,再怎么尴尬也要微笑打招呼,回应别人的祝福。 这三分钟,她如坐针毡。 却又渐渐被这震耳欲聋的歌声所感染,脸上笑容越来越深,allen甚至拉着她起身,跟随所有人一起摇摆着双手。 “开心就大笑,唱歌就摇摆,忘掉所有烦恼。”allen在她耳边大喊。 allen今天特意为周梦岑画了一个明媚浓艳的妆容,黑色薄款修身西装外套,搭配白色v领丝绸衬衫,长至锁骨的发卷了一个大波浪,风情万种,耳坠流苏钻石十分耀眼,只是微微一笑,由眼至唇,漾着高贵的神韵,有种超乎寻常所谓美貌或漂亮,光彩夺目。 直至歌声结束,横幅收起,众人依依不舍陆续散场。 “亲爱的,刚刚那些,你觉得哪个好?” allen意犹未尽,凑到周梦岑耳边询问。 周梦岑一脸茫然看着她。 allen捂嘴笑了笑:“算了,我刚留意到了,你对7号、16号和28号小帅哥多看了两眼,就他们三个,今天陪你了。” 周梦岑顿时一脸震惊:“!!!” 三个!? 陪她!? allen可不管不顾,抱着她手臂就往外走,美其名曰——去享受富婆的快乐! 周梦岑虽然满脸写着拒绝,但还是笑着说:“allen,你别乱来——” “放心,都是antonioni的好兄弟,保准你今天过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 难不难忘周梦岑不知道,但这一天确实挺疯狂的。 从曼联球场出来,那三个被allen称之为小奶狗的号码,以及那位antonioni已经换上正装,个个高大帅气站在路边,身后停了三辆不同颜色的兰博基尼。 allen上前与男友热情拥吻:“亲爱的,你今天太棒了!” “那是因为有你在。”antonioni托着她的腰,将人搂到跟前用力吻了吻。 在antonioni面前,allen竟然显得有些小鸟依人。 “cenia,介绍一下,这是edward、solomon、frank!” allen没有跟他缠绵太久,毕竟今天最重要的角色是她亲爱的cenia。 “hello!” 三个男人见到她的真容后,皆是一阵惊艳,原本想好的极尽夸赞之词,却在对上女人高贵典雅的气质时,齐齐噤声。 再多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仿佛都苍白到无法形容她的美。 到底年纪比她小,哪怕人高马大,依旧压不住周梦岑强大自信的气质,竟表现出了一丝羞涩,与刚才在球场。 周梦岑也早已接受了allen今天荒唐的安排,挑了下眉,大大方方伸出手与他们打招呼。 “hello,edward,solomon,frank.” 最后那位frank激动地握着她的手,说道:“亲爱的cenia小姐,我想为您朗诗一首。” 周梦岑有些意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洗耳恭听。 随即便听男人用一副充满磁性的伦敦腔念了起来。 “you walk in beauty, like the night of cloudless climes and starry skies;” “and all that's best of dark and bright meet in your aspect and your eyes;” “thus mellowed to that tender light which heaven to gaudy day denies.”[1] …… 不愧是绅士多情的法国人,哪怕是四肢发达的运动员,玩起浪漫也是信手拈来。 周梦岑默不作声听完,随后温柔笑着,礼貌地拍手鼓掌。 “frank先生也读拜伦?” frank羞涩地挠了挠后脑勺,说道:“以前读过,今天有幸能用上。” 刚才第一面,他脑海里就涌现了拜伦的《she walks in beauty》的画面,情不自禁将里面的女主人公,换成眼前的人间富贵花。 好像唯有她,才能担当得起诗中女人的美丽。 “谢谢。”周梦岑表示很喜欢。 allen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地开心,觉得有戏,连忙让她选车子。 “亲爱的,今天你是女王,看中哪辆车,就带走哪位帅哥!” 周梦岑只瞥了一眼,目光落在那辆红色兰博基尼。 会不会太张扬了? 可allen说了,今天要做不一样的周梦岑。 今天,她只是cenia。 allen不愧是她的好友,立马从frank口袋里勾出钥匙,抛给周梦岑。 随后是一副墨镜。 “cenia!welcome to my world!” 然后拉着男友的手,潇洒走向第二辆黑色兰博基尼驾驶位,红色吊带大裙摆在风中摇曳,妩媚风情。 周梦岑看着手里的钥匙和墨镜,有些微怔。 好像很久没有自己开车了。 “cenia?” frank看她站在原地,以为她害怕开车,便小心翼翼出声,示意可以他自己来。 周梦岑却抿唇笑了笑,径直戴上墨镜,按了下车钥匙,优雅地往红色兰博基尼走去,拉开驾驶位车门,回头看他。 “frank,go!” 虽然身后有另外两名队友投来羡慕的目光,但frank有一瞬间觉得,在气场强大的cenia面前,自己只是一个小弟弟。 —— 那天,周梦岑彻底卸下身份,与allen彻底疯狂了一天。 当然,还有那四个被allen称为小奶狗的男人。 她们在曼城最著名的法国餐厅共进午餐,随后又去了曼城最大的购物商城,逛遍了所有奢侈品店,从服装到球鞋,从珠宝到名表,小奶狗们身材极好,堪比模特,穿上高定西装、戴上名贵腕表,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而周梦岑和allen就慵懒靠在白色沙发,仿佛在观赏一场极品走秀,看他们换了一套又一套,觉得好看就点头买下,不好看就摇头拒绝。 “亲爱的,antonioni这套黑色不错,简直让人蠢蠢欲动!”allen扑在周梦岑身上,激动呐喊。 周梦岑撑着下巴眯眼瞧了两眼,打趣她:“你也恋爱脑犯了?” allen嘻嘻笑着:“你不懂,antonioni技术很好的。” 周梦岑回忆刚刚球场上,这位小将连进两球,是个未来之星,便赞许点头:“确实不错。” 潮湿雪夜 第56节 “nonono!亲爱的,我说的可不是他的球技——” 饶是周梦岑的情史单薄得只有那可怜的一晚,看着allen暗示意味极重的眼神,也瞬间秒懂了她的意思,不禁闭上眼,表示不忍直视。 allen可喜欢看她这副无奈的表情了,哈哈大笑后,正好frank换完装出来,她大腿一拍。 “wow!” 这逆天的腰身比例,还有一双让人惊叫的大长腿,简直了! “cenia!这套是你为frank挑的?” 周梦岑点头,看着那身黑色西装,还有她亲自搭配的袖口,蓦然想起青年企业家峰会那次,男人也是穿着这样一套类似的黑色西装,一对玉石袖口,精致无双,晃得她心神荡漾。 allen感叹:“简直量身定制!frank,今天就穿这身了!” frank被周梦岑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袖口珠宝,害羞地低下头。 周梦岑眸色微沉回过神,再次看向frank,或许是自己对外国人天生不感冒,虽然sexy,但始终觉得少了什么。 大概是,形似而神不似。 逛完商场后,allen又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电玩城,带周梦岑体验很久没有玩过的刺激游戏,为了讨她欢心,小奶狗们也是费尽心思表现,赛车、打枪、拳击……每一个项目都充满了胜负欲,但周梦岑今天很配合捧场,对谁都很亲切,哪怕是夹娃娃机前,edward给她夹了一个小娃娃,她也会像鼓励小弟弟一样鼓掌,然后竖起大拇指夸他很厉害。 这种雨露均沾的态度,直接让allen抓马焦急了。 她是想让周梦岑选一个看得上的男人共度春宵,而不是带一群弟弟出门逛街! 早知道就选一批年龄大的帅哥了! 最后,直至所有人都身心俱惫,几人满载而归,又继续转战下一场——当地有名的私人会所。 “今天是我亲爱的cenia生日,全场酒水我买单!各位放开喝!” 酒吧里,allen天生交际花,举起酒杯,随着dj摇摆。 “happy birthday!” 一瞬间,全场所有人欢呼祝贺。 周梦岑往常即便去会所,也是在包厢跟人谈生意,这样大张旗鼓坐在酒吧大厅,还是第一次。 好在酒吧灯光昏暗而迷幻,只有霓虹灯闪烁,偶尔旋转映射到人身上,氛围隐秘暧昧。 周梦岑酒量不差,但也只喝allen递过来的酒。 “亲爱的,生日快乐!今晚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随后,allen便带着她一起玩起了游戏,这是周梦岑未曾体验过的,刺激而烧脑。 但她也只玩了一会儿,便有些意兴阑珊,退到一旁角落,置身于喧嚣之中,倒上一杯酒,细细品尝,看他们面红耳赤争论,恍惚想起曾经她也年轻过,跟人在台上言辞犀利辩驳。 那也是她最交际最广泛的时候。 frank时刻注意到她的情绪,见状也退出了游戏,主动跟周梦岑聊起了天。 “今天玩得开心吗?” 周梦岑浅浅点头。 今天身无杂事,还算开心吧。 “那您以后常来吗?”frank小声问道。 周梦岑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跟他碰了个杯。 frank明白她的意思后,低头失落地喝着酒。 周梦岑亦垂眸,看着酒杯。 这样灯红酒绿的生活,其实不太适合她。 的确,她也会羡慕allen的精彩生活,充满刺激和乐趣。 但更多时候偏爱商场上杀伐果决的较量,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胜利感,就像是黎明前的黑暗,虽然深邃而压抑,可一旦曙光初现,那种冲破黑暗,迎接光明的成就感,让她心潮澎湃。 那才是她真正的游戏人生。 而今晚这种,不过是添加丰富多彩的调味剂。 周梦岑摸出已经关机24小时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可看向手腕的表盘,又将手机收了回去。 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 灰姑娘尚且有限定时间离开舞会。 她也想有完整的一天,只做无人知晓的cenia。 没过多久,玩了几轮游戏的allen已经醉了个七八分,忽然凑到周梦岑,看着她和frank,在耳边调笑了几句。 周梦岑只觉浑身一颤,笑着将她推开,“allen,你别闹……” “试试嘛~frank才25岁哦!我听antonioni说,他有八块腹肌,在那事上也超厉害的……” 周梦岑直接抬手捂住了她的红唇:“够了,我对小奶狗不感兴趣!” allen哼了一声:“我看你只对某个男人感兴趣吧。” 周梦岑默不作声。 allen呵呵笑了一声:“我就不信,他一个老男人能比frank还厉害了!” 周梦岑:“……” allen又不死心继续问:“cenia,你没看出frank对你有多迷恋吗?确定今晚不试试?对比下谁更厉害,也没有损失呀~” frank强不强,周梦岑不好奇,但提起秦墨,她不禁想起昨晚羞耻的梦。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好像整整持续了四个多小时,从前面磨合到后面适应,再到索取无度,他们好像不知疲倦,若不是她真的累得不行了睡了过去,她相信秦墨会让她直接看到第二天的人间雪色。 眼看她又陷入另一个男人的世界,allen恨铁不成钢地推了推她手臂,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郑重问道:“cenia,说真的,小书颜是不是他的?” 周梦岑握着酒杯,愣了一下:“怎么会这么想?” allen耸了耸肩,就像绕口令一样:“上次小书颜来伦敦,跟我说了,你要给她找爸爸,但是她说不想要别人当她爸爸,你为什么偏要给她找什么爸爸?” 说起来,书颜送给她的那份礼物,还是得益于allen才能完成的。 也不知道小姑娘哪来的想法,说要跟妈妈来个时空碰撞,主题就是在妈妈留学时拍过照的地方亲自打卡一次,而allen正好提供了一些周梦岑不为人知的照片,很多都是她亲自拍下的,有了照片和地点,书颜花了一天时间拍完,然后再让周槐南将自己和妈妈的照片ai合成一个时空,像是她们真的在那个时候,陪伴在彼此身边。 这份跨越时空的礼物,直接让周梦岑感动得眼眶发红。 周梦岑扯了扯唇,有些无奈:“她竟也跟你说了?” 看来是真不想要什么新爸爸,这姑娘急得四处摇人了。 “书颜是他的孩子对不对?”allen继续问。 周梦岑沉默了两秒,点了点头,不再隐瞒。 allen也就突然间理解了她:“难怪这么多年,你都没看上别的男人,他一定很优秀吧?” 虽然说好了今天不提那个人,可allen知道,周梦岑根本忘不了那个人。 她今天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 “cenia,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让你这样无法自拔?” allen相信,能让她周梦岑念念不忘七年的,一定不是寻常男人。 周梦岑撑着下颚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晃动着高脚杯,杯中的红酒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颜色深邃如宝石,看得她眼神眩晕,像是要醉了一般。 “说出来,你别惊吓住。” “笑话,谁能吓住我?” 周梦岑笑了笑:“也不许说出去。” allen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向耶稣起誓:“我保证。” “秦墨。” “谁?”allen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你没有睡到的moore。” 周梦岑一口气说完,又猛地将手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而allen整个人直接傻了,目瞪口呆看着她。 “你是说……moore?” 那个她第一眼看到,就觉得腰痛的moore? 第37章 顶峰 这一夜, 周梦岑在国外会所,低调享受人生得意须尽欢。 而整个融梦资本,尤其是偌大的总裁办, 气压极低, 无人敢吭声。 “……对,有些问题想跟周总亲自商讨, 您有消息的话,还请告知一下, 打扰钟老了……” 挂断电话后,男人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瞬间消失,抬眸看了眼候在办公桌前的郑斐。 “怎么说?” 他语气极低,薄唇微抿,眉眼深邃, 表情十分冷漠。 郑斐只觉得后背发凉,因为他带来的消息, 也算不得好消息。 “苏秘书那边也乱成一锅粥了, 听说她们老板订了去伦敦的票, 但联系了伦敦那边公司的负责人, 又说没有看到周总人影,现在苏秘书也准备飞伦敦去找人,听语气不像是说谎……” 昨天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 那姑娘也不肯开口, 只说她们老板去散心了, 今天却忽然打电话来,看样子是真着急了。 闻言, 秦墨冷嗤一声:“你买票,跟她一起。” 潮湿雪夜 第57节 郑斐垂着脑袋, 第一次觉得老板在强人所难了。 ……干脆让他跳槽到周氏集团得了。 正暗自腹诽时,技术部负责人祁霁过来汇报跟光华实验室的合作项目进度。 秦墨无心听这些,他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人,起身打算再去一趟名爵。 祁霁一脸懵:“秦总……” 合作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在秦墨这里看到有比工作更重要的事情。 “有事明天再说……”刚踏出门,秦墨忽然想起什么,又退了回来,看向祁霁:“光华实验室的许总,是你什么人?” 祁霁扶了扶眼镜:“……我师妹。” 秦墨瞬间了然,抬了抬下巴:“打电话给她。” “现在?” “现在。” 祁霁一头雾水不分东西南北,奈何老板语气强势,他不得不拿出手机,拨通了许嘉禾的电话。 “喂,祁师兄,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许嘉禾清脆的声音。 不待祁霁开口,秦墨直接拿过手机,冷冷开口:“许总。” “……秦……秦总?”许嘉禾正在实验室看机器人测试,吓得手机都快掉了。 这人是来自地狱吗? 声音那么冷硬! “麻烦告诉周总,明天我见不到她人,paiged与光华实验室的合作就此暂停。” 许嘉禾张了张嘴,直接蒙圈了。 “不是……秦总,我跟周总……” “嘟——嘟——” 秦墨没有跟她多言,直接挂了电话。 许嘉禾呆呆看着手机,一脸无语。 不是,他怎么知道光华实验室跟周梦岑有关系的? 还有,他找周梦岑做什么? 最后,她也联系不上周梦岑啊! 昨天周梦岑生日,她想打电话祝贺来着,发现周梦岑手机已关机,原本以为是手机没电了,联系谢淮,才知道人不见了…… 现在好了,紧要关头,这位秦总开始仗势欺人! 而秦墨把手机扔给祁霁后,一言不发径直离开了办公室。 祁霁握着手机心有余悸,郑斐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放心吧祁经理,过两天就好了。” 前提是,那位周总尽快现身。 他跟了秦墨四年,一直觉得老板虽然冷言寡语,偶尔笑里藏刀,但是个情绪十分稳定、波澜不惊的男人。 当然,自从回国后,一切都变了样。 老板的情绪,只跟着周氏集团那位女董事长走。 “那就好,这项目进度……还是等老板心情好了我再来。” 祁霁抹了抹额际的冷汗,坚信刚刚秦墨说的是气话,好不容易等郑斐也离开后,才给许嘉禾打了个电话。 许嘉禾一听到是师兄祁霁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忍不住追问:“你们老板跟周总,到底什么关系?” 难怪之前纽约考察回来,周梦岑就拒绝了跟paiged的合作,看来两人是有故事啊。 祁霁也摸不着头脑:“我也不知道啊……不是,你们光华实验室跟周氏集团有什么关系啊?” 许嘉禾心虚地咳了一声:“那个……下次再跟你聊。” 他这位师兄,一心一意搞研究,无怪乎看不出商人之间的错综复杂。 也只有那位秦总,可谓是目光如炬,或许早在第一次合作会晤时,他就有所察觉? —— 秦墨想起去名爵,是得知那是周梦岑以个人名义和朋友投资的私人会所,听闻她平常的酒局十有八九定在名爵,里面还有她单独的休息区域,想来这也是她的私人会客所,为了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她既然要躲着他,颐和公馆自然是不会再回去。 而除了家,名爵是她的第二庇护所。 秦墨笃定,只要她回海城,必然会先回名爵。 他让郑斐在名爵连续三天定了一间雅间,只想逼她现身,然而昨天在那里待了一整天,也是扑了个空。 秦墨打算今天直接告知名爵管事,如果再没有见到周梦岑本人,他们也别想继续开门做生意了。 然而等他冷着脸,刚入名爵大门,便碰见了一个不太想见到的人。 他目视着谢淮迎面走来,直觉告知,这人是专门在这里候着他,而且是为了周梦岑的事。 谢淮目光同样看着他,只是带了一丝刻意的笑,与他打招呼:“秦总,还以为您今天不来了。” “有事?”秦墨目不斜视,径直往电梯口走去。 他订的雅间在三楼,推开门可以俯视整个名爵大厅。 谢淮跟上去,亲自为他按了电梯,待进了电梯后,里面只有他跟秦墨、郑斐三人,便笑着开口。 “听说秦总这两日在找我们周总,是有什么急事吗?秦总可以直接让人跟我沟通,我来处理。” 意有所指,周梦岑不在,一切由他负责。 秦墨笑了一声:“你也说了,我找的是你们周总。” 言下之意,外人别来沾边。 “周总离开前特意交代,一概私事都别打扰她,既然周总不想外人联系她,那所有人都应该尊重她的意思,不知道秦总这样大张旗鼓,是以什么身份?” 谢淮意识到秦墨跟周梦岑有故事,也知道近日周梦岑情绪大起大落的原因,极有可能与眼前这个人有关,他并不想把周梦岑的行踪告诉秦墨,虽然他也不清楚如今周梦岑身在何处,但是许嘉禾刚打电话来,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位大佬并不好惹。 也许光华合作一事,一开始就是他的有意为之。 眼看他明里暗里地打探,秦墨不气反笑,直接抬眸,挑了下眉。 “如果我说,是以她的老情人身份呢?” 这话一出,不止谢淮,他身后的郑斐也顿时瞪大了眼,一副原来如此的惊讶表情。 “怎么,谢副总还负责管理老板的情感生活?” 谢淮呼吸一紧,盯着秦墨久久说不出话来。 也趁机偷偷打量着男人的眉眼轮廓,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小书颜的模样。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脑海乍然闪过。 难道……书颜的亲生父亲,竟是他! 而此时,电梯门打开,秦墨懒得理会他,丢下一句话直接去了雅间——春秋楼。 “明天最后一天。” “谢副总别忘了。” —— 直至进了春秋楼,秦墨才冷笑着收起脸上的云淡风轻,脱下西装外套,神色阴郁着扯了扯领带,有些心烦意乱。 他弯身提起茶几上已经醒好的红酒,整个人无力坐在沙发里,眯着眸不动声色地喝了起来。 只要想起刚刚那个男人,一脸趾高气扬宣示着他跟周梦岑的关系如何亲密信任,他便觉得厌恶,心烦意躁直接将酒连瓶身砸在大理石桌面。 “咚!”的一声,直接刚进来的郑斐猛然心惊肉跳,抬头看了眼自家老板,周身气压极低,一副谁也别惹他的气势。 可也只不耐烦了几秒,他又掏出手机,皱着眉一边继续拨打那个打了无数次的电话,一边摸了一罐啤酒,单手拉开,心不在焉灌了一口,目光始终落在手机屏幕上。 无人接听的电话自动挂断后,他又继续重新拨打。 房间灯光明亮辉煌,老板也是一身洁白如玉的衬衫,可郑斐却觉得犹如置身地狱。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位周总竟然是老板的前女友……或者说,分手后还放在心上的女人。 也难怪回国这段时间,老板总是想方设法在人家面前刷存在感,文旅城项目很多会议明明无须他亲自出马,可老板还是会不辞辛苦亲自过去,见到了那位周总,便喜笑颜开眉目深情,没见到便坐立难安阴暗爬行。 思及此,郑斐再不敢闲着,继续四处联系国内外的人脉资源,寻找失踪的前……未来老板娘。 很快,一位朋友转发了一条最新的港媒新闻给他。 “斐哥,你要找的该不是这位?” 郑斐欢喜点进去,看到大写加粗加黑的标题时,直接两眼一黑。 【離異富婆有多爽?壹夜召歡四猛男!】 郑斐:“!!!” 他哆哆嗦嗦看完整条新闻,感觉可以直接呼叫120了。 这确定可以拿给老板看??? 老板真不会当场宰了他??? 可这好像是唯一能找到未来老板娘的线索,还是今天港媒最新头条新闻,老板迟早也会发现…… 与其被质疑工作能力,郑斐顶着生命危险,头也不敢抬,将手机递了过去。 “老板,有条新闻您或许可以看看,但您一定要……一定要淡定啊。” 秦墨挂断一直打不通的电话,不耐烦地接过他的手机,只是掀眸看了一眼,目光骤然一冷,仿佛利剑一般透出冰冷的杀气,握着手机的修长指骨也泛着冷白。 他没看那行显眼的标题,因为光是首页一张暧昧不清的照片,就足以让他怒火中烧到发狂! 昏暗暧昧的灯光,俊男靓女、灯红酒绿,女人握着酒杯与旁人垂眸浅笑,斑斓璀璨的钻石耳坠在秀发间熠熠耀眼,那抹似有若无的笑风情万种…… 潮湿雪夜 第58节 “老板,港媒就喜欢夸大其词,博取眼球……”郑斐试图安抚。 “闭嘴!”秦墨此刻杀人的心都有了。 文章不长,但照片很多,他冷着脸一张张翻看着,胸膛急速起伏,而照片旁边的注释气得他差点要心肌梗死。 「曼聯猛男團賣藝又賣身,千億女霸總球場大點兵。」 「離婚少婦豪擲千金,現場觀看男人新裝,荷爾蒙爆棚能否頂得住?」 「新星小將太會了吧?十年沙場苦練,娃娃機前使盡渾身解數,終于哄得美人嬌笑如花!」 「集團女總深夜買醉,小奶狗貼心陪伴,雙雙大戰到淩晨!」 …… “老板,这一看就是假的!都是借位!媒体炒作!”郑斐想象,如果此刻在老板手里的是啤酒罐,大概早已被捏爆粉身碎骨了,“我这就让人联系这家媒体,让他们撤掉新闻……” 但新闻早已发出,说不定香港小报都卖了千万,这事估计是兜不住了。 秦墨狠狠盯着其中一张照片,呵声一笑:“撤掉?” 郑斐不由后背一凉。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跟了老板几年,也算是摸透了老板的性子,深知这种越是没有什么情绪的笑容,越是昭示着强大危险。 果然,下一秒,老板冷冷开口:“通知法务部,今天过后,这家报社给我在新闻界消失。” 郑斐:“收到!” 看样子,这是要一窝端封杀的节奏。 秦墨闭了闭眼,极力克制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令他心碎的照片,但无法挥之即去的画面里,隐约闪过一张脸,他眯着眸,压下满腔怒火,拾起理智打了通电话给远在纽约的george。 “allen人在哪?” 那头,george正在睡梦中,半夜被电话铃声吵醒,一看是秦墨,还以为公司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听是找allen,瞬间爬起身。 “怎么了?” 秦墨毫不留情放下狠话:“周梦岑如有任何损失,别怪我不顾及朋友情谊!” “moore,怎么了?”george这次是真的感受到他的震怒,意识到事情不太好,默了两秒,沉声道:“我只知道她如今在曼彻斯特,跟曼联一个叫antonioni的男人在一起……” 掐指一算,三个月也快过去了,他还在等allen回心转意。 “告诉她,一个小时没有周梦岑的消息,我不介意永久封杀她的小男友们。” george怔住:“moore……” 说起来,曼联背后最大的赞助商之一,还是秦墨当年一举推上饮料界巅峰地位的ie初元公司,里面如今还有融梦集团30%的股份。 秦墨说完,便挂断电话,拾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起身往外走。 “安排下去,一个小时后,我要飞往曼彻斯特。” 郑斐立马会意:“我现在联系!” 为今之计,只有启动私人航班,才能以最快速度赶到曼彻斯特。 郑斐也十分担忧,但愿一切不会太晚! 他焦急地打电话,再抬头,早已不见了秦墨身影。 “老板……” —— 而秦墨出了包间后,带着浑身酒气和冷意进了电梯。 电梯缓缓关上门,他还没来得及按楼层,便被胃部突然而来的灼痛感给刺到,下意识抬手撑在墙壁缓了缓,直至痛意散去时,他掀眸,金色壁板映射出狼狈的自己。 如果港媒报道是真,这一切罪魁祸首,是他…… 他越自责,胃部的疼痛便越发严重,像是身体也要惩罚他背叛他一样。 与此同时,电梯门也忽然重新被打开。 他以为是郑斐,顾不上手背鲜血淋漓,直起身看过去,却没见到人。 再低眸,才瞥见一颗小红豆儿正仰着一张小脸蛋儿,将他小心翼翼打量,犹豫着不敢进来。 至于为何说是小红豆儿,纯粹是因为小姑娘穿着一身红色汉服,白色绒毛镶边点缀,头顶扎了两个可爱的辫子,挂着一串漂亮的红豆装饰,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贵气可爱,像年画里走出来的童女。 一双大大的眼睛一溜一溜转着,仿佛在察言观色,又似有些害怕。 这一幕不禁令秦墨心头一软。 他随即收起拳头抵在唇边,轻声咳了咳,帮她按着开门按钮,声音也不自觉温柔了两分。 “要进来吗?” 小红豆儿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两只手提着厚重的书包走了进去,后面屁颠屁颠跟着一只小胖猫,画面看起来很是温馨喜庆。 “几楼?”秦墨难得多问了一句。 “一楼,谢谢叔叔。” 乍一听到小红豆儿的声音,秦墨愣了一下,随即低笑了一声,觉得自己魔怔了。 刚想起某个人的名字,心口的疼痛瞬间又双倍叠加到胃部,一阵绞痛袭来,他下意识伸手捂着,眉心蹙着。 “叔叔,你是胃痛吗?” 小红豆儿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秦墨勉强扬起一丝浅笑:“没事。” 此时此刻,胃痛只是折磨他身体,真正折磨他灵魂的,是那个无情无义、与别人逍遥快活的女人。 “叔叔,胃痛千万别忍着,要及时吃药。” “好。” 他按了关门按钮,电梯缓缓下行。 恰在这个时候,电话再次响起。 这次是郑斐。 “老板,刚问了一个小时内飞不了,您看能推迟到……” 秦墨皱着眉:“飞不了也给我飞!” 他现在,一刻也等不了! 挂断电话,秦墨倚在墙面,面色不怎么好,只是垂眸又对上一张圆润如玉的小脸蛋儿,那眉眼散发出的气质,与某人如出一辙,把他看得愣愣出神。 仿佛恍惚看到青禾周家别墅里,那幅全家福里的小周梦岑,从画中走了出来。 而对上他过分炽热的视线,小姑娘又有些防备,退到角落,低头去看那只肥猫。 秦墨心中自嘲一笑,收回目光。 他想,他是真的醉了。 竟然见到谁都像她。 第38章 顶峰 周梦岑是在allen的尖叫声醒来的。 “他疯了吧!” 宿醉的后果便是——头痛欲裂, 反应迟钝。 “怎么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拥着被子起身,看着另一张床上, 正挠着头发发狂的allen。 allen指了指手里的手机, 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最后措辞许久, 才不可思议道出:“moore正满世界找你,说一个小时内你不现身, 就要封杀antonioni和frank他们!” 那几个年轻小伙子已经被吓得魂都出窍了,估计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招惹了什么样的大人物! 周梦岑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秦墨。 昨天, 借着酒精的怂恿,她告诉allen初恋情人是秦墨, 也是书颜的亲生父亲, allen直接震惊到难以置信, 而更让她惊讶的, 是秦墨竟然有了未婚妻? “我怎么不知道?”allen当时还一脸疑惑,“难道……这就是他一直拒绝我的原因?” allen想找george问个清楚明白,可想到两人如今复杂的关系, 不似从前那些露水情缘, george是真心要跟她结婚的。 正因为这份难得的真心, allen才不想伤害他,不敢跟他联系, 担心一旦联系,无异于又给了他希望。 周梦岑也知道她的为难, 只笑着让她别去打扰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昨晚,allen还是不甘心,总觉得不对劲,如果moore有未婚妻,那george为什么从来不跟她说? “放眼海城,恐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我该问谁呢?”周梦岑当时手里端着酒杯,自嘲一笑,随即举杯,一饮而尽。 一杯威士忌下肚,她扶着额靠在吧台,目光很是忧伤。 “问他身边的人呀,你不是跟他有合作吗?” 周梦岑苦笑:“这是人家的私事,我以什么立场去问呢?万一让他知道……我还对他有感情,又能怎样?他抛弃未婚妻跟我再续前缘?还是心无旁骛继续娶妻生子?无论哪种情况,都只会把局面弄得更糟。” 还不如就此彻底断了的好,反正她早就做好了孤独一生的打算,从来就没有奢求过他能再回来。 allen觉得头大:“所以说,爱情真麻烦!尤其是你们做生意的,谈个恋爱都要考虑这个那个风险,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呀,享受当下不好吗?” 周梦岑看着她笑,又倒了一杯酒。 “你说得对,享受当下。” 明明她在笑,allen却觉得比哭还难过。 真的放下了吗? 她看未必。 放下的或许只是那份愧疚。 潮湿雪夜 第59节 而她仅剩的最后一缕灵魂,或许会随着秦墨结婚,彻底消失。 “cenia,你把他抢回来吧。” 虽然这话很没道德。 可他们有孩子,至少应该给孩子一个机会。 周梦岑这次是真的笑了,她摇头:“我应该不至于……至少……” 如果这样做,她会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秦墨。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allen耸了耸肩,“我开玩笑的……” 估计因为说出了心中最大的秘密,周梦岑整个人也仿佛卸下了一整座大山,喝酒如流水,最后是真的醉了,与allen叫了个代驾回酒店。 这一觉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她以为一觉醒来,可以彻底和过去告别。 却没想到,外面因为她已经翻了天。 “发生什么事了?” allen有些心虚,打开antonioni转给她的某条新闻,把手机递了过去。 “……那个,我是真没想到,昨天会被媒体盯上……” 她们虽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架不住别人会挑角度拍。 allen虽看不懂那上面的繁体字,但光是一个个暧昧的画面已经让人血压升高了。 这些负面新闻如果放在她身上,她倒是无所谓,但周梦岑不一样,怎么说她也代表着那么大一个集团,如果影响了名声…… 然而周梦岑看着那则“桃色”绯闻,全程面无表情,神色淡定,甚至还挑了下眉,仿佛在说——就这? “cenia,你没事吧……” “我很好。” 周梦岑将手机还给她,也懒得开自己手机了,直接下床,撩起浓密凌乱的发,准备洗个澡。 “只是,是时候回去了。” 她回头对allen笑道:“昨天多谢了,我很开心。” “真的假的啊?”allen看着她都疑惑了。 周梦岑笑了笑,转身去了浴室。 allen不禁对她的背影竖起大拇指,佩服她强大的内心。 女人嘛,尤其是像她这样的站在财富巅峰的,自己的人生自己开心就好了,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 半个小时后,周梦岑一身黑色正装,贵气优雅从酒店走出来。 伦敦子公司的负责人卢森宇,早已带着员工在门口候着。 当然,闻声而来的,还有不少私家媒体,现场镁光灯闪个不停。 “周小姐,对于那则港媒报道,您有什么要说的?” “您是特意过来曼彻斯特庆祝生日的吗?” “他们四人您最喜欢谁?frank吗?” “听说有人要封杀antonioni他们,是盛世集团的盛二公子吗?还是有什么大人物?” …… 面对没完没了的提问,和几乎要睁不开眼的灯光,周梦岑没有丝毫不耐,甚至眼睛都未眨一下,抬眸盯着提问者,一副认真聆听的上位者姿态,目光清冷霸气,只唇角微勾带着一丝浅笑,偶尔一个掀眸,流露出天生不怒自威的震撼,令提问者的声音下意识就弱了下去。 “感谢各位媒体朋友,这么早,远道而来。” 许是气场压制摆在那里,她一开口,即便声音温柔不大,全场也不自觉安静下来。 周梦岑抬手将一侧散下来的头发勾至耳后,举止优雅,笑容很淡,却又有种淡定且让人惧怕的威慑力。 然后继续说着流利的英文,声音温柔且从容。 “很荣幸这次在曼彻斯特认识了新的朋友,他们都是非常棒的足球运动员,当然,也期待我们接下来的合作。” 说完,周梦岑微微浅笑着点了下头,跟众人道别,然后在保安的护送下,往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全场媒体记者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追上去,继续询问。 “您是说跟曼联有合作?” “能问问具体是什么合作吗?” 周梦岑没有回答,眼神已然透着冷漠,径直上了车。 关上车门后,卢森宇才转身笑着解释:“抱歉,各位,合作事宜周总就不在这里一一解释了,大家敬请期待吧。” 好不容易甩了这些记者,上了车,卢森宇才松了口气,看向后座沉思的周梦岑。 “还好您反应迅速,与曼联签了赞助,后续流程我会继续跟进,不过那则港媒新闻,应该是有心人故意爆料的。” 周梦岑秀眉微蹙,只略微一想,便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眼底泛着冷意。 “联系苏秘书。” “已经有人处理了。”卢森宇却道。 周梦岑拿出手机,目光一顿。 “半个小时前,这则新闻已经被撤下了,而且这家媒体公司也被收购了,我问了谢总,他还没来得及联系,不是他。” 是秦墨。 周梦岑毫无疑问确定是他。 “嗯。” 她淡声低头,握着手机刚按了开机,手机便震个不停,电话无数个、信息无数条,看得她眉头深皱。 卢森宇直接说出问题重点:“六小时前,苏秘书和罗特助已经在来伦敦的飞机上了。” “怎么了?” “融梦资本的秦总一直在找您,还说见不到您人的话……” 周梦岑掀眸:“和光华解除合作?” 显然她也隐约预料到,秦墨会这样威胁她。 卢森宇点了点头,不敢打探老板的更多消息。 周梦岑目光平静,却明显有些不耐。 “随他去吧。” 而对于这则“桃色”绯闻,也许是因为周梦岑女强人的形象一直深入人心,国内除了一波水军尬黑,并没有什么谩骂之声,大多网友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评论。 【富婆的快乐你们永远不懂!】 【三个还是太保守了!我要是岑姐,直接一整个足球队!】 【我靠我靠!喝酒这张照片真的太杀我!岑姐威武!】 【对对对,看frank那痴迷的眼神,已经完全沦陷在姐姐的美貌中,无法自拔!】 【离婚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岑姐,下次能带猛男团来国内换装么?我也好想看!】 【我就不一样了,我不想看猛男团,我想让岑姐看我……(bushi)】 【啊啊啊啊!楼上说出了我的心声!!!】 【啊对对对!岑姐!咱性别能不卡得那么死么?我也有六块腹肌,也能穿西装!抓娃娃也超厉害的!】 …… 而自从“桃色”绯闻被撤下热搜后,外网又陆续有不少偶遇目击者发出了现场照片和视频,纷纷为周梦岑抱不平。 【啊啊啊啊!原来真的是岑姐啊!那天戴着口罩,坐在我旁边,简直不要太美了!/照片】 【我也拍到啦!岑姐全程都好安静好冷漠啊!要不是拉横幅庆生那一下,被朋友提醒,我都不知道岑姐就在我旁边!哈哈哈哈,而且明显感觉到岑姐一脸社死又要保持微笑,真的好有反差萌,太可爱了!视频】 【岑姐看起来其实不太开心呢,一直窝在沙发角落喝闷酒,酒量也是嘎嘎好,我数了下,起码灌了五瓶酒!估计是被朋友带出来散心的,我也没敢上前要合照照片】 【对!我也在现场!凌晨刚过,她跟朋友就开车离开了,不是跟小奶狗们一起哦!顺便说一句,豪掷千金的是她旁边那位女性朋友,她帮我买单=岑姐帮我买单,呜呜呜,人生圆满了!再补一句:岑姐,生日快乐!ps:昨晚太热闹了,岑姐估计没听到~视频】 【哈哈哈哈,说个业内笑话:上午发完稿,下午被收购,全员被裁!】 【有些不良媒体就爱夸大其词博取眼球!活该被整!】 【好想知道是哪个大佬干的,对岑姐一定是真爱,哈哈哈哈……】 …… 很快,有专业人士指出,那些所谓的暧昧照片,不过是用了借位方式拉近距离,再叠加了各种粉色泡沫滤镜,无形之中增加了暧昧氛围而已。 当然,这些后话,秦墨不会看到。 凌厉的黑色库里南一路往私人机场驰骋,秦墨垂眸看着膝盖上的电脑界面,眉眼充满了狠戾,仿佛正在执行什么生杀大权。 收购媒体公司只是第一步,他现在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尽快飞到曼彻斯特! 那些敢染指她的,乳臭未干的畜生!他倒想看看有什么能耐,能博得她如此一笑! 然而,当郑斐把曼彻斯特传来的最新报道给他看时,看着镜头里谈笑风生的女人,那股怒意瞬间又淡了许多了。 “人在哪?”秦墨下颌绷紧,目光直视着画面里的女人。 漂亮的眉和眼,依旧优雅大方的笑容,真是哪哪看着都让他心动。 “苏秘书说,周总已经回伦敦了,也传了话给您,说让您……别再找她了……” “你告诉她……” “我也被拉黑了。”郑斐一脸无奈。 没有哪个特助,做到他这个可怜份上,生平第一次,被一个女秘书拉黑。 潮湿雪夜 第60节 当然,他不过是走自家老板走过的道路。 “老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郑斐一时拿不定主意了,这样贸然赶过去,肯定又要惹那位周总生气。 秦墨垂眸,一时也陷入沉默。 虽然他迫不及待想见到她,想解释“未婚妻”的误会,可他也不想把她逼得太急了,万一真生出什么事来…… 就像昨晚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他相信自己宰了那些混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无人的地方,自行了断。 “掉头吧。” 他无奈叹了口气,闭眼靠向座椅里,捏着眉心。 她一个集团董事长,总不能一直待在伦敦不回来吧,况且他们还有合作关系,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永远不见面。 与其满世界逮着人追,还不如坐下来守株待兔,两人都冷静一下。 “那我们回哪?” “名爵。”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喜欢去名爵。 或者那儿是除了颐和公馆,离她最近的地方。 第39章 顶峰 名爵, 顶层春秋楼。 秦墨在名爵的第三天。 依然没有等来周梦岑的任何回复。 她直接把他晾在这里。 郑斐说,光华实验室那边对合作一事也不太积极了,大有任他处置的意思。 秦墨不禁苦笑。 她宁愿舍弃合作, 也不愿见他一面。 可见着实恨透了自己。 他瘫在沙发上, 只觉头疼胃烧,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周梦岑……” 秦墨喃喃喊着她的名字, 仿佛只有这三个字,能缓解身体的疼痛。 手机振动铃响时, 他猛然睁开眼,俯身从茶几上摸起手机,却在看到来电提示时,眼里光芒又骤然消失。 电话铃声不依不饶,他无奈按了接听, 母亲徐女士怒气冲冲的声音传入耳。 “臭小子,你到底还回不回来?清明祭祖你说迟一天回来, 结果迟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人影, 把这么一大家子人晾着, 祖宗们估计都被你气走了, 你爸已经好几天不肯吃饭了……” 秦墨捏了捏眉心:“妈,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看你们。” “忙完这段时间忙完这段时间, 你哪次不是拿这句话搪塞我?以前在国外几年不回家, 我当你天高皇帝远管不了你, 现在你都回国了几个月了?就第一天回来看了一眼,知道的晓得你秦墨在外风光无限,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欠了债不敢回家!” 秦墨笑了一声:“您说得哪儿的话,不是您当初说, 到了我这个年纪立业没什么用,只要没有成家,就不要回家?” “你是好赖不分是吧?你既然把我的话听在耳朵里,那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带个女孩子给我见见,我都不祈求是我们这边正儿八经的女孩子了,哪怕是个洋妞,你也要吱一声吧?你看你堂哥,孩子都抱俩了,你……” 眼看徐女士又要唠叨,秦墨只能闭眼哄:“妈,我这不正在费尽心思追吗?你现在让我回去,媳妇跑了,你给我找?” “媳……媳妇?你说你有媳妇了?” “……没有,我惹她生气了。” “那就快去哄呀!” “哄不了。” “怎么?” “她不肯见我……” 电话那头,徐女士顿时乐呵笑了,“你小子也有今天,活该!” 秦墨低头也笑了一声:“是啊,我活该,我把她弄丢了七年,不过您放心,这次我绝不会放手了。” “七年?七年前你不是出国了吗……”徐女士忽然想起什么来,怪不得那年他走得不声不响,这七年也不回家,原来是受了情伤。 她哎哟了一声,“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情种。” 秦墨看着吊顶水晶灯,无奈笑了笑。 “那你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看看,我要给儿媳妇亲自打造一套大气的六金,她喜欢什么样式儿的?” “妈,你想得太早了。” 虽然他也早已偷偷开始打造那枚梦之蓝,但经此一事,他心里更加没底了。 周梦岑还会原谅他吗? “我这不是提前做好准备嘛!不跟你唠嗑了,我跟你爸好好商量商量,你小子要是没把我儿媳妇哄好,也别回来了!” 徐女士火急火燎挂了电话,秦墨听着“嘟嘟”声,面色看不出喜乐悲哀。 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才发觉已是下午六点,天将黑。 喝了桌上最后一杯冷酒,他带着一身清冷气息,离开包间。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 他已经坐不住了。 —— “先生……需要帮忙吗?” 名爵此时人来人往,春秋楼的负责人对秦墨也已熟识,虽然不知道他在等谁,但是上头有吩咐,不许去招惹,只是看着他大概是喝多了,步调有些虚浮,服务员还是不太放心,贴心问了一句。 秦墨抬眸,看了那人一眼,轻笑一声,摇头,继续往电梯口走去。 他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打扰她,待在名爵也是想明目张胆告诉她,自己会一直在这里等着。 也许他喝得烂醉,把自己折磨得不成人样,她知道会有一丝心疼? 转角,是电梯口。 他倚在一旁,觉得熟悉的痛感再度袭来,沁了一身冷汗。 身后有人靠近。 “今天怎么想起这么早就回去啦?” “谢叔叔说,这里要举办宴会,人多杂乱,让我不要来前厅。” 是熟悉的软糯声音。 秦墨微睁眸看去,果然看见小红豆儿一跳一跳走过来,与昨日一身可爱的红色汉服不同,小姑娘今天穿得比较正式,大概是刚放学,深蓝色西装小外套和裙子、白色袜子、精致小皮鞋,扎着高马尾,清新可爱。 许是他正低垂着眼,与她抬起眼眸时对了个正着,她惊讶的小嘴巴,顿时窝成了一个o形,瞧着十分可爱。 “那你作业写完了?今天难不难?” 她身后的女人又继续说了什么,秦墨没有听,只是看着小红豆儿,对她露出了一个勉强还算温和的笑容。 他很少跟小屁孩接触,虽然母亲在他耳朵里念叨了无数次堂哥的两个小孩有多可爱,他始终没有什么感觉,一度以为自己对小孩过敏。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很合他眼缘,他越看越发觉,原来小孩儿也能这么可爱。 如果不是怕被认为是变态,他很想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 当然,即便心里有着奇奇怪怪的想法,他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电梯开门时,率先走了进去,按着开门按钮,直至小红豆儿安全进来。 小姑娘像是感应到他的贴心举动,对着他眯眼一笑,无声表示感谢。 秦墨看着那抹笑容,脑海忽然有什么画面闪过,但也只是片刻,胃部痉挛的灼烧痛感袭来,他疼得深吸一口气往电梯轻靠,闭上眼。 “叔叔,我妈妈喝了酒后也经常胃痛,她就是吃这个止痛的。” 一阵哗啦声,小红豆儿清脆的声音响起。 秦墨抬眸,盯着她怔怔出神。 “叔叔?” 两人身高差悬殊,小姑娘仰着头高高举起药瓶,见他没有动静,踮起脚尖扒拉到他的手,将白色药瓶塞到他手里。 秦墨看了眼那白色药瓶,还没出声,便听到一旁的女人惊讶出声。 “书颜,你认识啊?” 小姑娘摇头:“昨天见过叔叔胃痛。” 乔染显然急了:“周书颜,你确定梦岑姐是吃这个药?” 周书颜很是确定点头。 “是的,妈咪每次喝醉,符姨都会给她准备这个药。”刚刚她特意让人从漫云阁拿过来的。 然后抬头继续对秦墨说道:“叔叔你放心吃吧,马上就不痛了。” 秦墨却在听到“梦岑姐”“符姨”后,一脸震惊,蹲下身看着眼前的小红豆儿,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你妈妈是周梦岑?” “对呀,叔叔认识我妈咪?” “……认识。” 秦墨不由笑了两声,难怪他觉得这小姑娘看着熟悉,原来是与周梦岑小时候有几分相像,再一想,声音与那晚话筒里传来的,一样软糯乖巧。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叔叔您呢?” 在周书颜潜意识里,妈咪的好朋友,不论叔叔阿姨,都很喜欢她,会时常来看她。 可这个好看的叔叔,她从来没瞧过。 潮湿雪夜 第61节 秦墨扯了扯唇,对上小姑娘澄澈的眼眸,只能自嘲一笑,随后按了电梯一楼。 她身边有那么多疼她的叔叔,却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也许不只是小红豆儿。 周梦岑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曾出现在她人生当中。 到最后,连个过客都算不上。 —— 而电梯下行这短短十几秒钟,乔染脑中已经响起了警报。 这男人谁啊? 看小书颜的眼神怎么这么怪呢? 该不是看小书颜可爱想拐走吧? 好不容等电梯到达一楼,乔染拉着书颜就要往外走。 可书颜是个礼貌的孩子,哪怕与秦墨只有两面之缘。 她把拎在手里的书包提了提,抱在怀里,然后转身跟秦墨道别。 “叔叔,再见。” “再见……” 秦墨笑了笑,有些难受。 薄凉的目光忽然落到她小书包上,被一个星黛露挂件吸引,紧挨着的,是一张水晶照片。 是小姑娘的照片,笑容灿烂。 原本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眼瞥到她头上熟悉的花环后,秦墨的笑容骤然凝固,他上前一步,伸手拽住星黛露,语气竭力保持平静,手却微微颤抖起来。 “你干什么?” 饶是此人看着再不好惹,乔染火爆脾气也怒了。 大男人的,光天化日之下抢小女孩玩具? 还要不要脸了? “你这样我喊保安了啊!” 然而,秦墨直接无视了她的厉声质问,蹲下身,揪出那张照片,然后抬眸看向书颜,目光沉沉:“这个花环……” 周书颜也被他眉宇间的严肃吓到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好在语气还算镇定。 “是……是我妈咪送给我的。” 那个花环最后虽然枯萎了,但是在苏安的帮助下,她把戴着花环的照片做成一个小卡通挂件,和自己最喜欢的星黛露挂一起,也算是另一种相伴了。 “这是我给她编的……”秦墨喃喃道,只觉心头有什么扎过。 原来,她并没有把他送给她的东西扔了,而是给了她女儿。 “原来你就是那个叔叔呀!”闻言,周书颜顿时松了口气,惊喜出声,仿佛找到了什么新大陆。 “你认识他?” “她提过我?” 乔染和秦墨同时出声。 周书颜猛地点头。 “妈咪说,花环是一个叔叔编给她的,妈咪还说,如果那个叔叔知道花环送给了我,他会很开心!” 秦墨愣愣看着她,琢磨她话里的意思。 或者说,琢磨周梦岑话里的意思。 “叔叔,你不开心吗?”书颜看着他,小心翼翼问道。 秦墨心中一颤,仿佛有地震海啸排山倒海而来,他不可思议打量着眼前的小红豆儿,看到她那双灵动明澈的浅褐色眸子时,喉间忽然一紧。 下一秒,他像是耳鸣了一般,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到小姑娘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睛忽闪忽闪。 “很开心……” 秦墨极力克制身体的颤抖,仿佛有什么惊天秘密,昭然若揭。 “你叫什么名字?” 他温柔开口,大脑几乎不受控制飞转,努力回想刚刚旁边女人喊她的名字。 叫什么? 书……什么? “书颜,我叫周书颜。” 周书颜一本正经介绍自己的名字,“妈咪帮我取的。” “书颜……” 秦墨低低念着这个名字,记忆也随之被打开。 恍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留宿未迟居,是因为一场大雨,将他困住。 那晚,周梦岑难得开口,让他等雨小了再走。 他无事可做,脱了风衣,只着一件黑色高领薄毛衣,从她书架上拿了一本书,修长双腿自然地交叠着,靠在沙发看起了书。 她就挨坐在他腿边,地上铺了柔软的羊绒毯,笔记本放在茶几上,显然是有事要忙。 他持着书,故作颇有兴趣翻了几页,却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那是他人生词典里,第一次出现“三心二意”这个词语。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听到窗外,越来越滂沱的雨声,预示着今晚永不停歇。 他悄然抬眸,看向复古的钩花窗户。 透过明镜的玻璃窗,雨滴坠落,轻柔如丝,窸窣作响,在玻璃上跳跃,留下缠绵的痕迹,随即,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向茶几旁的倩影。 她正撑着下巴,对着密密麻麻的屏幕冥思苦想着什么。 少女长发如海藻般浓密,丝滑柔软。 侧影却如绽放的山茶花,温柔坚定。 明明是非常宽敞的三室一厅,这一刻,却好像渺小到能闻到她身上的清香,让人想靠近,闻得更深刻。 秦墨那个时候在想,什么时候她才会发现,他对她,其实有着非分之想。 他看得出神,忘了翻页。 周梦岑不知何时也停止敲键盘,没有回头,状似不经意问他。 “秦墨,你在看什么?” “看书。” “是吗?书里都有什么?”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他大脑几乎没有运转,自然而然跳出这句话来敷衍她,看向她的目光却越来越深邃。 “那书里有没有我?” 她倏然转头看向他,笑靥如花。 那声音宛如撒娇,带着一丝少有的娇俏之甜。 秦墨不得不承认,两人感情每一步的递进,都是她亲手推出来的。 这次的暗示之味,更加不言而喻。 秦墨放下书,长腿挪下,倾身俯过去,轻柔的吻落在她唇边。 “你说呢?” 窗外雨声淅沥,而室内旖旎如春。 只闻两人静谧而绵长的呼吸。 鼻息间全是她刚沐浴过后的清甜香气,像雨后山茶花溢出的丝丝甜蜜,令人沉沦。 那是他们第一次接吻。 书颜……书颜…… 秦墨咬牙切齿,理智几乎要在瞬间决堤。 蒙尘多年的真相骤然付出,他几乎不敢相信,甚至不敢发出声音,生怕这是他酒后的幻觉。 “叔叔?”小姑娘软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他骤然回过神,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小姑娘,一点一点打量着她的五官。 这是他的女儿书颜啊。 原来,她只是眉眼间的气质像周梦岑,五官却是完完全全随了他。 为什么他没有想到? 为什么昨天第一眼没有认出? 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脸,书颜却出于本能后退了一步,显然是跟他还不熟。 这一刻,秦墨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心脏已经要无法呼吸。 “……书颜……”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无法发泄的痛苦与狂喜交杂四窜,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将他的身体一刀一刀凌迟着,他想拥抱书颜,想告诉她自己是爸爸,可身体却像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无法动弹,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最后无力单膝着地,倚着墙大口大口喘着气,脖子青筋四起。 “叔叔……你胃又痛了吗?快吃药吧!” 书颜有些慌了,连忙从他手里拿过刚刚给他的药瓶,倒出一粒药,却又发现没有水,转头求助乔染。 潮湿雪夜 第62节 “小乔阿姨,有没有水呀?” “我找大堂经理。”乔染说着,就要打电话。 秦墨缓缓抬起眸,看向她,一张英俊硬朗的脸已经痛得痉挛,眼角猩红泛着泪光,却盛满了温柔。 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像魔怔了一般。 他笑自己愚蠢,笑自己眼拙。 可那种笑又是喜极而泣,失而复得的笑,眼角还笑出了泪花。 大抵是这么高大一个男人,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画面看起来有些凄凉,书颜又想起他是妈咪的好朋友,便拉住乔染要打电话的手。 “小乔阿姨,我们带叔叔去漫云阁休息一下吧?” 他看起来好可怜哦,都疼哭了。 第40章 顶峰 “这……不太好吧。” 乔染可不敢随随便便把男人往漫云阁带, 更何况还是一个喝醉了的男人。 可是书颜眨着眸,一本正经说道:“叔叔是妈妈的好朋友,妈妈跟我说过他。” 他还会编漂亮的花环! “那我让人过来, 把他带回春秋楼吧……” 既然是梦岑姐的朋友, 把人直接扔这里也确实不太好,乔染掏出手机。 “可是谢叔叔不是说, 今天这里要举办宴会吗?会不会太吵了?就让他去漫云阁休息一下吧。” 也不知道小家伙打的什么主意,乔染无奈, 只得答应。 “那说好了,坐一会儿,就让他走。” 苏安这几天都要值夜班,才托了她照顾书颜,纪霂白最近又忙得很, 自己刚好休假每天无聊得要死,也就只有小书颜放学这一下有个伴, 待在名爵也是图个热闹。 “好!小乔阿姨, 你让人再送一杯醒酒茶来吧, 就我妈咪常喝的那种。” “知道了, 小屁孩懂得还真多!”乔染笑了,但还是依照小姑娘吩咐的,给前台经理打电话。 书颜则伸手去拉秦墨, 对他说:“叔叔, 你跟我来吧。” 秦墨此刻虽然早已平复好情绪, 却在听到她软软的一声“叔叔”后,顿觉五味杂陈。 他才不是什么叔叔, 他是爸爸…… 可他知道,这样荒唐的话说出来, 只会吓到小姑娘。 秦墨几乎是没有犹豫,伸手握住周书颜递过来的小手,宽大温厚的掌心,包裹住小姑娘柔软无骨的手指,他自己靠着墙壁站了起来。 他甚至不敢太用力握住她的小手,生怕弄疼她。 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女儿狠狠拥入怀,告诉他自己此时有多欢喜,多渴望她喊他一声爸爸。 这一刻,秦墨忘却了所有的痛感,一颗千疮百孔的心,也瞬间被治愈,幸福将那里填满得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了。 他颓废了几天,这一刻又好像活过来了。 却又像个被下了蛊的人,为了配合小书颜的身高,弯下了高傲的身躯,低着头,任由她牵着自己往前走。 “谢谢。”他沙哑着声音,跟女儿道谢,一开口,心里便委屈得不行。 七年了,七年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个这样可爱的女儿! “叔叔,我还没有谢谢你呢,那顶花环好漂亮呀!”书颜回头对他笑。 那一笑,简直把他的心都给融化了,暖暖的,软软的。 “你要喜欢,我每天给你做一个,不重样的。” “真的?”书颜睁大了眼,抬头看他。 秦墨肯定地回答:“当然,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 书颜连忙摇头:“不行不行,妈咪说了,不能随意向别人索取礼物。” 秦墨站定,将小姑娘拉住,一脸郑重说:“别人是别人,在我这儿,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来。” 书颜仰头看他,眨巴着眼,感觉他不像在说醉话。 她笑着说:“我不要星星。” 星星那么远,摘回来应该要很久很久吧,她不想很久很久看不到他。 秦墨紧接着问:“那你想要什么?” 书颜看着他,没有说话,一双大眼睛,仿佛在对他笑。 秦墨顿时笑了。 他温柔说道:“等书颜想好了,随时告诉我。” “好呀!” 书颜开心得合不拢嘴了! 秦墨眼里也满是宠溺的爱。 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约定。 —— 秦墨不知道,原来穿过名爵,后面还藏有这样一座雅间别墅,中式风格,庭院宽敞。 前台经理给他送来醒酒汤后,乔染就带着书颜去院子里遛猫了。 黄昏日落,秦墨西装笔挺站在客房窗前,端着一杯温热的醒酒茶,看着外面小姑娘奔跑的身影,还有银铃般的笑声,眼神痴迷又宠溺,仿佛置身于梦中。 他竟然有一个女儿。 过去七年里,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界上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还有一个流淌着他骨血的小红豆儿。 而这些年,周梦岑又是如何一个人抚养她成长的? 她为什么不来找他?为什么事事都不跟他说? 想到这些,他心中又不由得有几分埋怨,当然,更多的还是心疼。 这一刻又更加想念起那个远在国外的薄情女人。 直到放在小圆桌上的手机,传出范溪舟暴躁的声音,打断这温馨一刻。 “我说老秦,你刚什么意思?我业务能力不行?我哪里不行了?归来酒店半年营业额翻三十倍,是谁的功劳?” “调查大半年,连我女儿都没查出来,不是无能是什么?”秦墨回过神,冷笑一声。 “你女儿我怎么……不是……你说什么?”范溪舟一阵不爽后,直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疑问,“你哪来的女儿?” 他哪来的女儿? 秦墨听着窗外小书颜跟猫咪嬉戏的声音,顿时笑了,捞起手机伸到窗外。 “仔细听听,”语气还颇有些炫耀,“听到没有?” 听到一阵风声的范溪舟:“……老秦,你是单身久了得臆想症了吧?” 秦墨被骂也不生气,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无比舒畅。 估计现在有人给他一巴掌,他都要对人说一句——看到外面奔跑的小红豆儿没? 那是我女儿。 他收回手机,放到茶几上,开始进入正式话题。 “周梦岑女儿,我的。” 电话那头死一般沉寂之后,传来范溪舟的嘲笑的声音:“老秦,我早就知道你看上那位周总了,但你没必要屈身到给别人的女儿当后爹吧?” “不是后爹!”秦墨无语反驳。 虽然他之前确实有这种想法,做好了给小姑娘当后爹的准备,也打算视她如己出。 他自认为,只要是周梦岑的孩子,他都可以做到无差别疼爱。 但现在连老天爷都在眷顾他! 孩子就是他的。 范溪舟没听出他的意思,语气依旧吊儿郎当:“人家小姑娘身上流着盛家的血,你不是后爹是什么……” “那是我女儿!是我秦墨的女儿!你他妈再反驳一句试试?” 提起盛家,秦墨便觉得烦躁,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 范溪舟顿了一下:“……不是,这什么时候……” “七年前!” “那我……” “你出国了!” “你们……” “我们在一起过。” “……”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范溪舟:“……没了。” 秦墨:“很好,现在我有事问你。” 范溪舟何其无辜:“老秦,这事你不能怪我啊,我完全不知道她女儿会跟你扯上关系啊!” 秦墨啧了一声,也没打算怪他,毕竟周梦岑做得天衣无缝,就连盛家都配合她打掩护,谁又能发现孩子不是盛家的? 潮湿雪夜 第63节 他现在难以抉择的,是该如何面对女儿,如何面对周梦岑。 “那你给我电话,就是想炫耀女儿?” “嗯。” “喂,你这样我挂电话了哈!” 秦墨轻笑一声:“我是想请教你,假如是你,身在我这样的处境,会怎么做?” 范溪舟“啊”了一声,表示没听懂他的意思。 秦墨沉沉一呼吸:“我想重新追周梦岑,可我不想她以为,我是因为书颜的身份才追她的。” 不论有没有书颜,不论书颜是不是他的。 他这次回国本身就是抱着追回她的决心,无论之前她的生活里有过谁,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只有一个目的——重新回到她身边。 然而书颜的身份,好像让这个目的变了味。 虽然刚刚一开始得知书颜是自己的女儿,他很气愤,气她瞒着自己,可现在平静下来,他又清楚明白,如果自己再纠缠,周梦岑只会认为,他是为了夺取女儿抚养权才靠近的。 就像之前,她认定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报复她。 “那我得先知道,你是做了什么让人对你敬而远之,不惜逃到国外的?”说起来,范溪舟更加好奇这件事情。 “她以为我有未婚妻,亲近她只是为了报复她。” “不是……你又哪来的未婚妻?” “假的,此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长话短说呗,赶紧解释误会求得原谅啊!” 秦墨皱了皱眉:“我也想,可她把我拉黑了,短时间内还打算不回国。” “那是有点难搞,你现在还坐得住?” 当然坐不住。 要不是今天意外碰到书颜,他早飞到伦敦了。 “我想先跟书颜……” “老秦!”范溪舟猛然叫住他,“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想什么女儿抚养权!尤其别让人家觉得,你是冲着女儿来的!” “我知道。”秦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能主次颠倒,再让她生气,起了戒心。 “你明白就好,可千万别冲动搞什么父女相认的戏码,这件事情,还是要等孩子妈妈回来,再商量怎么做,你总归是孩子父亲,她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你,人家都愿意给你生孩子,不辞辛苦养了六年,说明心里是有你的。” “你说得对。”秦墨不能再赞同了。 “当然,也不看看范爷我谈这么多场恋爱,哪个女人分手时跟我闹过?”提起这些战绩,范溪舟颇有几分骄傲。 但骄傲了几秒钟,他又觉得挫败。 他谈了那么多恋爱,至今连个稳定女朋友都还没有,电话那边打了七年光棍的男人,女儿都已经六岁了…… 这要被他老母亲知道,指不定又是一顿耳提面命。 “老秦,你小子藏得有点深啊,这么多年,你谈恋爱的事,硬是一个字都不跟我透露!”范溪舟咬牙切齿说道,“亏我每段恋情都跟你事无巨细交代,你真是老奸巨猾!” 秦墨此时心情极为舒畅,挑了挑眉,眼神颇为嫌弃:“抱歉,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想听。” 每段恋情结束都哭得死去活来的男人,他瞧不起! “你……”范溪舟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被人甩了,没脸提吧!” 搁以往,秦墨会直接挂了他电话,但这次他心情实在太好了。 不但没有怼回去,还直接大发善心说道:“范总,看在你这次提的意见不错的份上,归来酒店我的股份,全部送你了,就当是给你未来孩子的见面礼吧。” 被巨款砸中的范溪舟却气得跳脚:“老秦,你是我妈派过来的间谍吧!催婚就算了,还一上来就催生?” 秦墨淡定回他:“只是想让你也尽快体验一下,有女儿的快乐。” 范溪舟恨不能当面给他表演个翻白眼:“才当了不到一个小时的爸爸,就大言不惭有女儿的快乐……你知道有女儿的真正快乐是什么吗?” 秦墨倚在窗台,认真想了想这个问题:“……知道。” 他初为人父,却也能想象那个画面。 她呱呱坠地时,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小小手。 她咿咿呀呀说话,喊得第一句是妈妈,第二句是爸爸。 她踏出的第一步,是他牵着她的小手。 她去上学的第一天,是他亲自开的车接送。 …… 他错过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六年,今天这一个小时,不过是冰山一角。 然而哪怕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他觉得,此生无憾了。 “有女儿的快乐就是,这七年的孤独与痛苦,瞬间都被治愈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掏出钱包,打开最内层,翻出那张已经被他摸得发旧临时过塑的照片,曾经他看着这张照片有多痛苦,现在就有多幸福。 “范溪舟,你能想象这种感觉吗,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可爱,那么小……”他想了想那个小小的身子,已经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抱在怀里都不敢太用力,怕她像玉瓷会碎了,“那么小,却会喊你,爸爸……” 他看着那张照片,发出痴傻的浅笑。 “啧……”范溪舟只觉得浑身起疙瘩,“你就炫吧!别炫到我妈面前就行!” 言语间尽是揶揄,或许还有一丝丝羡慕嫉妒吧。 他虽然对想抱孙子孙女想得要更年期的母亲很无语,但更多的是无奈。 这事也不是逼一把就能逼出来的,纯粹是一个缘分。 缘分到了,自然妻女齐全,比如老秦。 缘分没到,万花丛中过,依旧一无所有,比如他。 秦墨笑而不语,十分能体谅范溪舟此刻的心情,心想当初要是不跟周梦岑分手,他也不会为了躲避父母的催婚催生,几年不回国,书颜也不会如今当他只是个普通的叔叔。 这七年,她一定过得很辛苦吧,要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还要一个人抚养女儿。 秦墨心中懊悔自责,只想以后要加倍对她和女儿好,弥补这些年的缺失。 挂断电话后,他再次抬头去寻庭院中的女儿。 只是偌大的庭院,早已看不到那可爱的小身影,甚至连刚刚的欢声笑语都好像没有了。 只有微风沙沙拂过的声音。 秦墨眼神顿时一慌,转身离开了房间。 如果说,现在的他还有什么害怕失去的。 秦墨想。 除了周梦岑。 就是这个从天而降的女儿。 他视如己命的两个女人。 第41章 顶峰 “书颜!” 此时夜幕降临, 院子灯光亮起,明晃晃如白昼。 放眼望去,园内假山层叠, 树林错落, 还有人工湖贯穿,像是一个小型森林公园。 但四周很安静, 这声呼喊便显得格外慌张、不淡定。 “秦叔叔!我在这里!” 好在很快,亭子那边传来书颜的声音。 听到回应, 秦墨这才松了口气,大步走了过去,对着小姑娘说道。 “天黑了,回家吧。” 虽然他也很不舍今天就这样结束跟女儿的相处,可是范溪舟有句话说得没错, 他不能强行要书颜认他,不然周梦岑只会更加想远离他。 “可是胖橘掉湖里了……”书颜趴在栏杆上, 一脸担忧, “小乔阿姨去找工具了。” 秦墨拉住她的小身子, 生怕她也跟着掉下去, 再低头去寻她口中的那只胖猫。 小家伙其实已经游到岸边了,但大概被湖边水草缠住了腿,动弹不得, 只能扒拉着岸边的救命草, 可怜巴巴地喵呜着。 书颜忍不住哭了出来:“秦叔叔, 它会不会死?” 秦墨伸手帮她擦眼泪,一边温柔安抚:“别哭, 叔叔帮你救它上来。” 书颜抬头看他:“可是很危险……” 秦墨捏了捏她脸颊:“叔叔今天是不是说过,你要什么, 叔叔都会给你?” 指腹碰触到女儿肉嘟嘟的脸颊时,秦墨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不就是下去捞猫吗? 她就是让他下去游个泳给她看,他也会毫不犹豫跳下去! 他利索地脱下西装外套放在长椅上,挽起衣袖,又摘了腕表,和手机钱包一并交到书颜手里,拍了拍她脑袋。 “帮叔叔好好保管。” 书颜眼里带着泪花点头:“秦叔叔小心!” 湖边很黑,秦墨摸着黑靠近胖橘,书颜不免又多了层担忧,目光紧紧盯着那抹白色身影,只觉得这个叔叔高大宽厚的背影,让她很有安全感。 好像只要有他在,什么困难都没有。 “胖橘别怕,秦叔叔来救你了。” 潮湿雪夜 第64节 湖边潮湿靠岸的地方很滑,只有一群杂草,秦墨抓了一把杂草,一步一步靠近,顾不上鞋袜裤子被打湿,一脚踩在淤泥里,弯身抱起那只浑身湿透的猫。 “喵呜——” 脱困的胖橘先跟小主人报了声平安,随即被秦墨抱在怀里,被带上了岸。 而此时,乔染也拿了一个捞鱼网火急火燎跑过来。 “胖橘呢?” 书颜开心地跑到秦墨身边:“秦叔叔把它救上来了!” 她伸手便要去摸胖橘,秦墨却抬手挡了挡,语气温柔:“脏,先给它洗洗,水里可能有虫卵。” 书颜乖乖点头,借着头顶明亮的路灯,看到他的白衬衫也沾了淤泥,还有手上的伤口,也已经被冷水冻得通红,可他好像丝毫没有感觉,只关心她会弄脏手。 书颜想到这些,心中便暖暖的,看他的目光也十分亲切。 “秦叔叔,你衣服也脏了,我给你拿舅舅的新衣服换上吧?” 闻言,乔染也看了过去,也是暗自惊讶,没想到如此矜贵的男人,竟为了一只猫会屈身下河。 这搁纪霂白,也不一定会做到这份上,心中一边暗自揣测男人的身份,想着要给纪霂白打个电话问问,一边顺着书颜的话说:“是啊秦先生,还好有你在,不然胖橘估计小命不保,您先回客房,我打电话让人给您拿件衣服过来。” 秦墨低头看向书颜,见她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便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 “行。” 书颜顿时笑了:“秦叔叔!你快跟我来吧!” “慢点儿。” 此时夜色已深,虽然路灯明亮,秦墨还是怕她摔跤。 乔染电话吩咐漫云阁的服务员提前准备好后,又给还在前面开会的纪霂白打电话。 “包下春秋楼的是哪位大人物?你知道吗?” 纪霂白正跟人谈生意,闻言低声说道:“融梦资本的ceo,秦先生。” “他是梦岑姐朋友?” 纪霂白想了想:“应该算是吧……文旅城就是他们一起投资开发的,怎么了?” “……没事了。”乔染这才打消了疑虑,挂了电话跟了上去。 —— 回到漫云阁后,秦墨抱着胖橘到大厅公共洗手池,把胖橘放在一旁,调了温水才开始给它冲洗着脏兮兮的身子。 胖橘也像是认定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乖乖任由他搓洗,偶尔发出“喵呜”的声音,十分舒适慵懒。 书颜站在一旁看着,咯咯笑着:“秦叔叔,它在跟你说谢谢!” 秦墨心情大好,食指碰了碰胖橘的小脑袋。 第一次觉得,小动物也很可爱,摸起来软糯软糯的,再高冷的人也无法抵抗这种舒适感。 书颜眼睛精,忽然发现秦墨手心有些红,似乎是血渍,惊呼:“秦叔叔,你受伤了?” 秦墨低头看了下手心,真有几道伤口,大概是刚被那些杂草刮的,口子有些宽,渗了些血珠,看起来有些严重,但他知道只是皮外伤。 “无碍,明天就好了。” “不行,一定要包扎,不然会感染的!” 小书颜想起什么,转身往自己房间跑去,正好碰上进来的乔染,问她去做什么。 “秦叔叔受伤了,我去拿急救箱。” “啊?”乔染下意识看向秦墨,“秦先生……” 秦墨笑了笑:“没事,小伤。” 但架不住女儿关心,他私心希望伤势更重一点。 没过一会儿,书颜拿了救急箱跑出来:“秦叔叔,快过来,我帮你包扎伤口吧。” “好。”被女儿关心,秦墨嘴角压不住上翘。 “秦叔叔你放心,我跟我舅妈学了包扎,可厉害了。” 小姑娘把救急箱放到茶座上,打开后一一拿出工具,口中念念有词。 “碘伏、纱布、镊子、棉球、创可贴……” 秦墨这才听出她跃跃欲试的语气,大概是真学过,但还没有进行实际操,所以有些迫不及待要拿他练手。 他笑着关了水龙头,心甘情愿主动送人头。 正好乔染拿了吹风机过来:“秦先生,我给小家伙吹吹吧。” 秦墨点头,把湿漉漉的胖橘递给她,转身抽了毛巾擦干手,坐到书颜对面,眼里充满了对女儿的赞赏。 “我们书颜真厉害,还会包扎伤口。” “秦叔叔,你别怕,我会很轻很轻的哈。” 书颜已经准备完毕,戴着医用口罩,先按了消毒液揉搓小手消消毒,再一手拿着镊子,夹着沾了碘伏的棉球,一手捉住他手腕,还别说,动作有模有样,十分专业。 秦墨配合地把手再伸近一点,方便她操作,清清嗓子:“叔叔不怕痛,你大胆来吧。” “好!我开始啦!” 书颜轻轻地蘸了一些消毒液,然后温柔地在秦墨的手心伤口上擦拭,虽然她的动作还有些笨拙,但那份认真和专注,让秦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要是痛的话,你跟我说。” “嗯。” 此刻的秦墨,哪里还感觉得到痛意。 冰凉的碘伏从皮肤微小的伤口渗入,隐隐的刺痛仿佛蚂蚁在爬树,这种新奇的体验感,挠得他心口又痒又软。 他闺女在给他包扎伤口。 秦墨不禁有些后悔,刚刚左边手应该也被划一下,这样就能得到女儿两份的关心了。 而贴心的书颜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一边清理伤口,一边问他。 “叔叔,你是不是在这里等人呀?” “嗯。” “那你等到了吗?” 秦墨掀眸看了眼凑在跟前的小脑袋,看起来软萌萌的,让人忍不住想揉一下。 但他只能极力克制住了这股冲动,一双雾色眸子,漾起无尽的温柔,就像夜空中细碎的星星。 “应该是……等到了吧。” 虽然不是周梦岑。 可她的出现,是他漫漫人生中,最大的意外惊喜。 “那真是太好了!”书颜抬头,也为他感到高兴,“那叔叔以后别喝酒了吧,不喝酒就不会胃痛了。” “好。”秦墨答应得爽快。 听到这个回答,书颜很满意。 消完毒,她又从箱子里找出了一卷绷带,在他掌心轻轻地缠绕,一边缠一边问:“秦叔叔,这样会不会太紧?” “不会,刚刚好。”秦墨微笑回答。 最后,书颜在绷带的末端打了一个漂亮的小蝴蝶结,然后摘下口罩,十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抬起头,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秦墨,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仿佛在等夸奖。 秦墨毫不吝啬对她竖起大拇指:“完美!” —— 周二早上六点,郑斐突然接到秦墨要开早会的通知。 他猛地从床上爬起,问老板在哪,要不要去接他。 老板云淡风轻回他:“不用,我就在公司。” 郑斐勉强睁大眼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确定现在是早上六点,不是晚上六点! 同时确定老板一整晚都在公司…… “……我马上到!” 郑斐想,该不会是周总那边又出了什么事了吧? 他以为又是要紧急收购哪家公司,便连忙通知法务部和战略部各管理层,让他们早早准备好,等会儿听从老板安排再打一场腥风血雨的仗。 然而刚推开老板办公室的大门,便见自家老板坐在黑色总裁椅上,正闲散玩着手上的蝴蝶结。 当然,那蝴蝶结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像是老面馒头上打了一个白色蝴蝶结…… 不仔细瞧瞧不出来。 再仔细一瞧…… 郑斐恨不得给自己扇一耳光,“唰”地一下冲了上去。 “老板您受伤了?!” 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正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秦墨,显然被他忽然闯入惊到了,身子下意识往后闪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小事。” “那这……” 郑斐看着老板被包扎成老面馒头的手,不太好确定他所谓的小事,究竟有多小。 秦墨再次瞥了眼手上的绷带,回忆着女儿笨拙又可爱的动作,也觉得好笑,情不自禁勾了勾唇角。 郑斐擦了擦眼。 是宠溺没错吧? 都受伤了还露出这种笑容,老板莫不是酒喝多了摔一跤,把脑子摔坏了? 潮湿雪夜 第65节 这也太诡异了! 下一秒,老板又利索地拆了绷带,折叠好放到一旁。 郑斐打眼一瞧,只手心一点结痂的细小伤口,还不至于到了要被绑成老面馒头的地步吧? 也不知道是哪个实习小护士包扎的。 正心里打趣着,老板又发话了。 “我去洗个澡,半小时后,会议开始。” 他起身往休息室走去,像是想起什么,又转身,下巴抬了抬,指向那团绷带。 “别给我扔了。” 郑斐:“……” 老板,咱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点绷带钱吧? 第42章 顶峰 秦墨的办公室继承了他在纽约的风格。 宽敞舒适、应有尽有。 他平日工作忙, 加班也是家常便饭,户外运动不多,每年除却固定时间跟范溪舟和george他们去国外登山滑雪高尔夫, 锻炼身体最多的方式还是室内健身, 所有他的办公室除了配套完美的休息室、书房和餐厅,还有面积不小的健身房, 里面健身器材几乎齐全。 昨晚从名爵回来,秦墨便彻夜难眠, 亦或者是不敢眠。 生怕醒来就是一场梦。 手里的绷带不存在,书颜也不是他的女儿。 在办公室看了一晚上资料,生生扛到现在。 就像纽约那晚,得知周梦岑即将要来paiged拜访,他一个晚上守在公司, 只为第二天能第一眼看到她的车子进入paiged,看着她从车上下来, 确定和她的重逢不是梦。 好在这一晚上的资料也不是白看, 尤其是针对前几日那家小媒体的收购案, 他竟然意外发现了其中一些猫腻。 那家媒体背后, 似乎与盛家有关系。 偌大的会议室里,战略部和法务部搜索腾讯群加入追更后续内容814816963的管理层如临大敌,将那家媒体公司的情况逐一呈报, 从主编到摄影, 一一挖掘其背后的资本。 而他们矜贵的老板坐在上位, 长腿交叠,姿态闲散, 冷白修指颇有节奏敲打着桌面,眸色半眯, 像是盘旋空中准备捕捉猎物的孤鹰,只是手背上斑驳痕迹有些突兀,让人忍不住猜测缘由。 “陈经理,港城那边,还麻烦你亲自过去一趟,有个重要任务,需要你查清一下。” 良久,秦墨下定决心,安排一个心腹过去。 “好,我今天就过去。”战略部的陈经理一看老板神色,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便做好了出差的准备。 秦墨点了下头,目光扫视了一圈:“还有问题吗?” 沉默了片刻,技术部的祁霁再次站了起来,陈述了上次未报告完的事情。 “光华那边……” “光华实验室的事情,过两天我再给你回复。”老板将他的总结和规划书收下,头也未抬,似乎另有打算。 祁霁:“……好。” “没什么事的话,散了吧。”秦墨抬眸看了众人一眼,语气可以说是非常温和了。 除却祁霁,一众部门经理汗涔涔而来,又喜滋滋而去。 秦墨则优哉游哉回办公室,也是脚步轻快,就差哼上小曲儿了。 郑斐看着老板的身影,十分疑惑,寻思着那位周总也还没回国呀? “老板,今天有什么安排?” 自前几天,老板停了工作整日在名爵买醉后,郑斐也不知道替他推了多少行程,现在公司国内外一大堆重要的事情等着他签字处理,眼看老板今天这么早开会,还以为他要宵衣旰食,再熬一个通宵,稳坐工作狂人设! 然而老板却拿起钢笔和一张a4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什么,然后将a4纸推到他面前。 “十点前,给我备齐这些东西!” 郑斐只道是什么重要文件,低头一看。 不得不说,老板这一手字写得是真好看,颇有颜柳风骨。 但里面陈列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 “相思红豆、金珠、红绳……” 他疑惑抬头,看向老板。 然而老板已经从笔筒拿了铅笔和一张新的a4纸,在涂涂画画着什么,看起来十分专注,察觉到他投来的疑惑目光时,还细心吩咐了一句。 “越多越好。” “老板,你这是要……” “做个小礼物。” 郑斐:“……” 什么小礼物,要那么多金珠子? 秦墨则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勾着唇傻笑了一下,又低头继续画图。 小红豆儿肯定会喜欢! —— 傍晚,六点。 秦墨再次来到名爵。 不再是前几日那样沉着一张冷峻的脸,男人一双大长腿,步伐轻快又优雅,颇有几分闲散,推开旋转门进来,右手依旧绑着显眼的绷带,勾着两个沉重的纸袋,左手握着手机在耳边打电话,语气十分温柔。 “我刚到,你在哪儿?” “秦叔叔,我在这里!” 他掀眸,循着稚嫩的声音望去。 便见小红豆儿背着书包,坐在高高的吧台椅上,晃荡着一双小腿,对着他的方向高举起手,还不忘低头对着手腕的电话手表欢快喊道。 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那位乔小姐。 秦墨大步走过去,完全没发觉自己的笑容有多痴傻。 “今天放学这么早?” “今天是纪叔叔开的车,比小乔阿姨开得要快!”书颜认真回他。 秦墨明白过来地点头。 难怪,比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提前了一点点。 乔染则哼笑一声:“小书颜,我那是为你安全着想,等会儿我告诉你舅,说纪霂白载你还飙车,你就知道他下场有多惨了!” 书颜捂着嘴嬉笑:“纪叔叔惨咯~” 秦墨看着女儿古灵精怪的模样,又不禁无奈摇头。 听起来,小红豆儿的叔叔有点多啊…… 乔染看向一旁的男人,总算想起正事来:“秦先生,您的衣服已经洗好放在漫云阁,我给您拿过来吧。” 秦墨将手里装衣服的纸袋递了过去:“多谢。” 书颜却一眼瞧见他还打着绷带的手:“秦叔叔,你的手还没有好吗?” 秦墨像是不经意地抬起手看了看:“应该快好了吧,没什么感觉了。” “秦叔叔,那我帮你拆了看看吧!” 书颜撑着下巴,像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自己的作品成果。 “行,正好有个礼物,想要送给书颜,谢谢你帮我包扎。”秦墨顺水推舟,把另外一个礼袋递给书颜。 “哇!好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书颜捧着礼袋,满脸期待,转身看向乔染,“小乔阿姨,我们去漫云阁看看吧!” “走吧。” 乔染想着,这样等会儿她就不用特意把衣服送出来了。 —— 到了漫云阁,乔染去取衣服,秦墨和书颜就在湖心亭。 书颜给秦墨拆了绷带后,看着已经愈合的伤口,露出笑容:“叔叔,快好了是不是?” 秦墨点头:“嗯,已经不痛了。” “真的?” “不信你碰碰。” 小姑娘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触了触他手心,见秦墨一声不吭,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开心地鼓掌庆祝。 “太好了!” “是书颜太厉害了。”秦墨夸赞她。 天知道,她的小手在他手心游走时,那酥酥麻麻的痒与幸福,快把他折磨疯了。 可看着小姑娘眉眼弯弯笑着,也为自己感到自豪。 胖橘则慵懒地躺在桌子上,调皮地滚动胖嘟嘟的身板,时不时蹭一下小主人的手臂。 书颜拍了拍它的小肚肚,笑着说:“胖橘啊胖橘,今天可别贪吃小鱼,再跳河里我就不让秦叔叔救你了!” 胖橘:“喵~” 书颜:“乖哈,这是秦叔叔给我送的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胖橘:“喵呜~” 书颜:“那我拆啦!” 潮湿雪夜 第66节 秦墨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自家女儿拆礼物的小动作,只觉得可爱极了。 眼里满满藏不住的爱意,眼睛几乎黏在小红豆儿身上。 礼物是他亲自包装的,还特意挑了一个色泽红润的小叶紫檀珠宝盒,上面雕刻了一只生动精美的小猫咪,以及用螺钿和玳瑁镶嵌了一朵金色祥云。 小姑娘分不清什么东西贵不贵重,只觉得这份礼物不同寻常,很是欢喜地摸了摸那只猫咪,忍不住笑。 “跟胖橘一样,胖嘟嘟的!” 说完,又满怀期待地揭开盖子,看到那红澄澄、金灿灿的由红豆和金珠编串而成的花环,嘴巴顿时惊讶得合不拢。 “这是什么呀?” 还有两个,一大一小。 她将那枚大的花环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生怕弄坏了这份来之不易的礼物,凑过去仔细打量着那一颗颗如红宝石般鲜红光亮的小豆子,只觉得稀奇好看,忍不住伸出小食指碰了碰。 不是花,却胜似花般好看。 “相思红豆。” 看着她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秦墨的心也跟着暖洋洋的,低声给她介绍。 “大的是送给你的,小的给胖橘。” “哇!胖橘也有呀!” 书颜欣喜地将小的红豆花环给胖橘戴上,大小刚刚合适,胖橘瞬间变得贵气起来,在桌上踏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哈哈哈哈!” 书颜大声笑着,然后才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礼物,戴上后,对着珠宝盒盖内侧的一面镜子,左瞧右瞧,爱不释手。 “秦叔叔,这是从哪里买的呀,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花环!” “当然,这是叔叔今天做的。” “哇!叔叔你好厉害啊!” 秦墨想起什么,笑道:“其实我还给你做了一顶皇冠,那才是真正的精细活,不过还没完工,放在纽约,下次去纽约,带你去看看。” “好呀!”书颜高兴地拍起了手,又转着眸子看头顶的花环,问:“秦叔叔,它会不会枯萎吧?” 秦墨:“不会。” 就因为昨天听她说,之前那个花环枯萎的时候,她伤心了很久,秦墨便想着要亲自给她打造一枚永不枯萎的花环。 “太好了!” “喜欢吗?”秦墨问她。 “喜欢!”书颜坦诚点头,又抬头问他,“秦叔叔,你为什么用红豆做花环呀?” 秦墨摸了摸她脑袋,笑着说:“因为秦叔叔第一次看到你,就觉得你像一颗小红豆儿,可爱漂亮,有活力。” “小红豆儿……”书颜念了念这个名字,眉眼弯弯,“我喜欢这个名字!” “那叔叔以后就叫你,小红豆儿?” “好呀!小红豆儿——” “小红豆儿。”秦墨眼里噙着笑,摸着她头顶花环上的小红豆儿,声音有些复杂。 “哎!”书颜配合他甜甜应声,露出一排洁白如贝壳般的小牙齿,眉眼弯弯。 秦墨心中一暖,软得不像话。 怎么说呢,就好像过去的一切爱恨遗憾,都可以不再计较。 也无须计较。 他有了小红豆儿。 已经满足了。 乔染提着衣服过来时,便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 那位人人敬畏的秦总,正弯着腰给小书颜整理头上精致的红豆花环,看来是她的新礼物,他甚至贴心地连胖橘都给准备了一份。 乔染不禁感慨:我们家小书颜也太惹人喜爱了吧! 交换完衣服,秦墨该离开了,书颜却有些恋恋不舍。 她很喜欢这位秦叔叔,觉得跟他待一起,很舒服很心安,就像跟舅舅待一起一样。 可是该用什么理由留下他呢? 她看着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忽然灵机一动。 “秦叔叔!” 秦墨也正想着什么借口再留下来陪陪她,便见小姑娘从书包里掏出厚厚一沓作业,目光求助地看向他。 “学校作业有点难,小乔阿姨和纪叔叔都做不出来,秦叔叔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吧?” 一旁准备水果盘儿的乔染不服了:“周书颜,你这话小乔阿姨就不爱听了哈,你纪叔叔说了,那题本就是开放性答案,不唯一的。” 书颜一本正经:“可是除了学校的作业,等会儿还要去击剑馆,作业做不完的话,就上不了击剑课了。” 秦墨略微惊讶:“……还要上击剑课?” 书颜点头:“还有高尔夫、马术、游泳、钢琴、乐高……” 秦墨不禁心疼起女儿:“上这么多,不累吗?” 她才六岁啊,周梦岑就给她安排这么多课程? 然而书颜说:“妈咪说,先都学一遍,以后再选我喜欢的!” 秦墨这才颔首,问:“那小红豆儿喜欢什么课?” 书颜掰起手指:“击剑、高尔夫、马术,还有滑雪!秦叔叔,我滑雪可厉害了!” 小家伙原来都喜欢高难度的项目。 秦墨嘴角没忍住扬起一丝弧度,颇有几分引以为傲的意思:“小红豆儿真厉害!” “叔叔,这些你会吗?” “当然。” “那以后叔叔有时间,可以去看书颜上课吗?” 以前都是妈妈和舅舅抽空去看,但现在,书颜想这个秦叔叔也能去看她上课。 “可以,叔叔还可以亲自教你骑马,打高尔夫、击剑叔叔也会,不过滑雪的话……可能就要小红豆儿教一下叔叔了。” 秦墨蹲下身看她,一副请教的姿态。 “好呀!舅妈都是我教的呢!”小书颜一脸自信。 “那……说好了哦。”秦墨伸出手,要与她拉钩。 小书颜歪着脑袋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小小的小拇指,钩住他的。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 秦墨看着女儿,嗓音勾了勾。 “一百年,不许变。” 第43章 顶峰 陪女儿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的。 哪怕是辅导她写作业。 直至最后一个题目讲完, 秦墨还有些依依不舍,他越来越不想离开女儿,一分一秒都不想。 想着她等会儿还要去上击剑课, 秦墨甚至生出了想亲自去送她过去的念头, 但迫于无法表明身份,过则让人产生怀疑, 他只能克制住。 等把桌面的书本一一收回小姑娘书包,再抬头看去时, 小姑娘已经靠在椅子上,以一个高难度的姿势仰着头,嘴巴微张着,一秒钟入睡了。 夜晚的风,温柔吹拂起她额前的发, 在圆鼓鼓的脸蛋上徘徊。 秦墨不禁伸出手帮她整理好,勾到耳边, 才发现她跟周梦岑一样, 有个漂亮的美人尖。 他抿唇低笑, 目光痴痴在女儿脸上梭巡。 小家伙睡觉很乖, 呼吸均匀像是做着什么美梦,纤长的睫毛安静覆在眼睑,鼻子小小鼻梁却很挺直, 完全遗传了他跟周梦岑, 脸颊肉嘟嘟红通通的, 有点儿婴儿肥,简直是周梦岑小时候的缩小版, 秦墨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软软的脸颊。 如果可以,他还想亲亲她的小脸颊。 但最终理智打败了冲动, 他恋恋不舍收回手,低叹了一声。 “小红豆儿,我是爸爸。” 小姑娘像是做了什么美梦,砸吧着嘴巴,“阿巴……阿巴……” 秦墨手一抖。 不敢呼吸。 生怕打断了她的梦呓。 小红豆儿,爸爸就权当,你刚才是在喊我了。 他心满意足地点头,然后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小姑娘身上包住,然后轻轻抱起,往屋里走去。 而此时,茶室会客厅里,乔染正一边泡着茶喝一边玩着游戏。 好不容易有人揽了她的职责辅导娃写作业,她自然求之不得。 小书颜不是说她数学不好吗?她就专门玩了一个数字消除游戏,怎奈看起来十分容易,两个数字相加为10即可消除,可玩起来,她得分就没有超过小学水平。 “啊啊——” 乔染认了。 她果然连小学生都不如! 也是这抬头仰天长叹时,她看到了令人惊讶的一幕。 潮湿雪夜 第67节 漫漫夜色里,男人犹如神祇降临,将怀里的小人儿护得紧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周槐南回来了! 乔染愣了一下,连忙收了手机,跑出去迎接。 “怎么……” 她话还没问出口,便被男人挑眉瞪了一眼,示意她小声点。 乔染连忙放低声音:“给我吧……” 反正离击剑课还有一个小时,正好让她先睡一觉。 秦墨本不想放手,但奈何现在也没个正经身份,只能将小红豆儿交给她。 然而刚准备松手时,书颜睡梦中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他衣袖,脑袋往他怀抱里蹭,不肯松手。 秦墨低头看着,不禁想起某人以前撒娇时,也是这样在他怀里蹭着。 母女俩果然如出一辙。 “我来吧。” 他不禁笑出声。 对书颜这种下意识的依赖眷恋,很是欢喜。 乔染微怔:“可是……” 然而男人抱着小书颜,已经径直进了房间。 乔染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跟了上去,只见秦墨弯腰将书颜放到床上,还贴心地拍了拍她的肩,极其温柔哄着睡着,直至小家伙再次熟睡,松了紧扯他衣袖的手,才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起身退出了房间。 走了两步,又仿佛才发现还有一个她在场,转身看着她,一脸诚挚:“乔小姐,谢谢你了。” 乔染:“……” 该说谢谢的……不应该是我吗? 夜晚,和纪霂白说起此事时,乔染都觉得蹊跷。 “这位秦总没有工作吗?书颜还没放学他就在名爵候着了,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有求于梦岑姐,才来献殷勤的吧?” “也许吧……”纪霂白也想不透,“要不我明天问问梦岑姐?” 乔染想起那则绯闻,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 “别,你别去打扰梦岑姐了,她最近已经够烦了,放心吧,书颜这里我会仔细盯着,我打听了,这位秦总也住颐和公馆,是梦岑姐的邻居,之前还帮忙找到过符姨,他们交情应该是不错吧,我看他对书颜也是真心好,也许就是投缘?” —— 而终于跟书颜混了个投缘的秦墨,第二天再次应约而至。 今天的作业,不仅仅是语数英,还有连乔染都觉得头疼的读书笔记、手工作品、科学小实验,乃至户外体育运动…… 但是有秦墨在,小书颜完成的效率之高,程度之完美,简直令人钦佩! 关键,他还极有耐心,全程把小书颜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别人奖励小孩都是贴纸或者玩具,他直接奖励金珠子,外加做花环没用完的相思红豆。 “真棒!小红豆儿再加把油,叔叔这袋金珠子就都是你的了!” “叔叔,那你可以不可以教我做项链呀,我要送给妈咪!” “可以。” “耶!” 这下,小姑娘作业写得更欢快了,甚至把之前所有不会的题目都翻了出来,求知欲爆发。 而她这些所谓的疑难杂题,在秦墨眼里不过尔尔。 虽然简单乏味,他却能用最生动易懂的方式讲出。 “秦叔叔,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呀!” 此时,在书颜眼里,他这个秦叔叔已经无所不能了。 而秦墨现在就像开了屏的孔雀,招摇得很。 “嗯,以后有不懂的,尽管找秦叔叔。” “好!”书颜扬了扬手里的电话手表,“反正我有秦叔叔的电话。” 秦墨心满意足点头,然后摸了摸她脑袋,随口问道:“怎么最近都住漫云阁,不回家了?” 如果在颐和公馆,他可以陪伴她更久。 但漫云阁不行,七点就该走了。 不然那位乔小姐又要把他当坏人防着。 闻言,书颜顿时委屈巴巴了。 “妈咪去国外出差了,就把我送到舅舅家了。” “要是舅舅也不在家呢?” 秦墨也是最近得知,圈内正当红的那位知名年轻影帝,是周梦岑的弟弟,书颜的亲舅舅。 书颜掰着手指:“舅舅不在家,还有舅妈呀,叔叔,我舅妈可温柔了,她是医生好厉害的!不过她工作也很忙,但还有小乔阿姨呀,陪我的人可多了!” 以前符姨没有生病的时候,会给她讲很多妈咪小时候的故事,但符姨生病后,常常记不清她是谁,阿姨们怕符姨带她四处乱走,所以有意将两人隔开,这也导致书颜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宁愿跟着乔染来名爵晃荡。 秦墨听着,却觉心疼,一颗心像是被人揪着鞭笞。 他的小红豆儿竟然过着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 可更多的是懊悔。 但凡他在,他都不会让她们母女俩分离,也不会让她们离开自己半步。 什么工作,能有陪女儿重要? 他一边自责一边难受。 但想起一件事情,心里又更加难受,却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那……那个姓盛的,你去过他家吗?” 听说虽然两家取消婚约了,但前几年来往还挺密切的,这才会导致媒体以为,小红豆儿是他盛家的! 哼!也不看看他的小红豆儿这精致的长相!高贵的气质! 他们盛家哪一点能沾上边? “你是说……盛叔叔吗?”书颜眨着眼反问。 秦墨不情不愿嗯了一声,实在不想女儿这样亲切喊那混蛋,哪怕是个叔叔身份,也让他极为不爽。 但现在他连个吃醋的身份都没有。 他只是众多叔叔的其中之一。 书颜一脸不解:“我为什么要去他家呀?妈咪又不喜欢他。” 听到这话,秦墨紧绷的脸瞬间舒展开来,有些沾沾自喜。 “是啊,你妈咪怎么会喜欢他!” “秦叔叔,你知道我妈咪喜欢谁?”书颜脑瓜子转得极快。 秦墨挑眉:“当然。” 书颜迫不及待想知道:“谁呀?” 秦墨却卖了个关子:“当然是……你爸爸。”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咪说,爸爸不知道世界上有我。” 秦墨忽然有些感动。 起码周梦岑没有说他死了。 或者造谣他跟别人结婚了! 这在书颜心里,起码是留下了一丝美好的印象。 “是啊,他不知道,”秦墨摸了摸书颜脑袋,“他要是知道小红豆儿的存在,一定恨不得立马飞到你面前。” “真的吗?” “当然,我们小红豆儿这么可爱,谁不喜欢!” “我也喜欢叔叔呀!” 面对女儿猝不及防的表白,秦墨心中情绪翻涌。 “小红豆儿想爸爸吗?” 书颜点头:“当然想啊,妈咪之前还说,要给我找个爸爸。” 秦墨脸色顿时变了变:“你妈咪想给你找爸爸?” 书颜却笑了:“秦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书颜凑到他耳边,呼吸暖暖洒在他耳朵,像胖橘茸茸的毛划过。 划过心上。 “我偷偷给干妈们吹了耳边风,告诉她们,我不要别人的爸爸,我只想要我的爸爸,如果不是我的爸爸,我宁愿不要爸爸。” 她这一段爸爸绕口令,直接把秦墨逗笑了,紧绷的眉眼随之舒散开来,一脸温柔看着小姑娘,仿佛在说,我女儿真棒。 然而,秦墨也明白,只要他的身份没有得到落实,这种被人替代的危机就没有解除。 他目光落在小姑娘纤细的手腕上,黑色酷炫的电话手表,忽然就有些迫不及待想收网。 “小红豆儿,要不要打电话给妈妈。” “打电话给妈妈做什么呀?” “问她,爸爸在哪儿。” 秦墨觉得,他可能撑不到周梦岑回来那天,就想昭告天下。 潮湿雪夜 第68节 第44章 顶峰 周梦岑接到女儿电话时, 刚在伦敦开完会。 她正怀念有几天没有听到女儿声音时,话筒里却传来一个她怎么也没料到的声音。 “是我。” 男人声音不冷不淡,仿佛压抑着什么。 周梦岑一颗心却瞬间跳到嗓子眼。 前日里, 哪怕是面对那些流言蜚语和咄咄逼人的记者们, 她都没有这么慌张过。 “怎么是你?书颜呢?” 下一秒,书颜稚嫩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妈咪, 我在呢!秦叔叔在漫云阁教我写作业哦,我跟你说, 秦叔叔超厉害的,就没有他不会的题,这两天都是他给我辅导数学的……” 听到女儿天真无邪的声音,周梦岑更是气得浑身发抖。 “书颜,把电话给他!” 电话手表又回到秦墨手里, 他弯了弯唇,声音故作淡漠:“周总有话跟我说?” 周梦岑极力不让自己失控:“你究竟想做什么?” 秦墨感受到了她的愤怒, 不由眯眼, 捏了捏女儿脑袋上软萌的小丸子, 下巴抬了抬, 示意她跟胖橘去院子里玩。 直至小姑娘带着猫儿跑远了,他才拿着电话手表,继续说道:“没什么, 只是有一桩陈年旧案, 想跟周总谈谈。” 周梦岑直入主题:“你想说书颜?” 秦墨问:“当初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梦岑声音冷淡:“……秦先生, 我们当时已经分手了,你没有义务, 也没有必要知道。” 秦墨垂了垂眼,有些委屈:“我是被你分手的。” “……”周梦岑沉默了片刻, 连忙转移话题反问他:“你怎么调查到的?” 这些年,她掩护得很好,除了盛灏,根本没有人知道,盛灏也不会亲自去告诉他。 秦墨哼了一声:“还需要调查吗?我第一眼看到,就知道她是我的!” 只是他没敢往那方面想,直到那张照片、那个他亲手织的花环,他才真正确定。 周梦岑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做的东西,戴在她女儿头上! 周梦岑:“……所以你现在想怎样?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吗?” 秦墨无奈一笑:“别把我想得那么无情,周梦岑,我不会跟你抢女儿。” “那你给我这个电话是?” 周梦岑知道他不是那种敷衍了事的人,会说出这样的话,必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于是便也冷静下来,不再咄咄逼人。 “周梦岑,我想见你。” 她听见秦墨深沉的声线。 一如那日青禾山野,他在她耳边低语。 “周梦岑,我们和解吧。” —— 即便秦墨一再保证,不会跟她争夺女儿,周梦岑还是坐不住,直接取消当天的会议,订了最早的航班,从希思罗机场直飞中国海城。 许是正值淡季,回国航班的旅客并不多,贵宾室清冷安静,更遑论重要人物单间vip室,除了她再无别人。 苏琪去拿食物了,周梦岑却没什么胃口,她此刻归心似箭。 私人律师打来电话,告诉她已经准备好了所有资料,最后询问她对官司结果的期望,是可以跟对方和解,还是坚决要获得绝对抚养权。 周梦岑沉默了片刻,说道:“绝对抚养权,不惜一切代价。” 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书颜,哪怕是秦墨。 他有自己的家庭,就不该来招惹她,更不该招惹书颜! “好,周总放心!” 那边陈律挂断电话后,周梦岑却陷入了沉默。 她其实并不担心跟秦墨打官司,只是一想到书颜这几天都跟他待在一起,就觉得后怕。 害怕他冲动之下,跟书颜说出自己的身份。 书颜是个缺少安全感的孩子,即便周围所有人都爱她,可是从小没有爸爸,也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她跟着自己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其实内心有些自卑又敏感,而自己工作繁忙,她小小年纪被迫懂事,但这种懂事其实很危险,她会很容易相信她身边,对她示好的叔叔,譬如盛灏、谢淮……大概是觉得靠近他们,会带来从没体验过的父爱。 然而秦墨对她越好,周梦岑就越觉得危险。 书颜迟早会和自己一样,陷入一场永远无法属于自己的爱意当中。 他是她的爸爸,但不会是她一个人的爸爸。 在书颜的认知里,她的爸爸并不是不爱她,只是不知道她的存在…… 周梦岑不想书颜得知秦墨的身份后,又因为不能跟他在一起而伤心难过。 那种难过痛苦,是失去花环的千倍万倍。 她不想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所以,跟秦墨的关系,势必要成为对立面了。 “哇!贵宾室好大啊!”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女孩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静。 女孩说的是英语,周梦岑乍一听觉得似曾相识,收起思绪下意识抬眸看了过去。 接待员正领着两位乘客走进来。 其中一位,依旧是一身朋克皮衣装扮,织着复杂洋气的辫子,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背着黑色单肩包,将贵宾室打量着。 她身后跟着一个短发女人,五官中性立体,看起来像是个混血儿。 周梦岑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秦墨的未婚妻。 “梦岑姐,我给您拿了热饮和一些小吃,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苏琪端了满满一盘美食,推开包间门走进来。 她们临时起意回国,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匆匆忙忙赶来机场,而接下来还有几个小时的旅途。 然而周梦岑却愣愣盯着一个方向,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怎么了?” 苏琪放下餐盘坐下,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随即一滞。 “那是……” 秦总的未婚妻? 苏琪张了张嘴,斟酌了好半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段时间,苏琪已然猜到自家老板和那位秦总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旧情了。 此刻新旧情人碰面,多少有点尴尬。 但好在那姑娘并没有认出她们两人,拉着身边的朋友就在隔壁包间坐下。 “ulrica!你饿不饿,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女孩声音比较温柔,似在撒娇。 “好的,宝贝。”短发女孩戴着耳罩式耳机,声音听起来有些冷酷。 女孩放下书包,跑去美食区。 出于教养,周梦岑的目光并没有跟上去,而是低头看了眼手表。 只觉得这二十分钟时间太过漫长。 然而上了飞机才知道,漫长的何止是二十分钟。 秦墨未婚妻的座位,就在她和苏琪隔壁。 全程9200公里,历时十余小时。 —— 万米高空之上,头等舱里安静如斯。 回国路途漫漫,周梦岑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睡意,也无法静下心来阅览手里的书刊。 “梦岑姐,要不先睡一下吧?” 眼看周梦岑就这样坐了两个小时了,苏琪也无法安心入睡,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本来在伦敦这两日,周梦岑就没有好好阖过眼,今天突然要回国,势必也无心倒时差的。 苏琪原本是给周梦岑一个人买头等舱,自己跟罗奕他们几个人挤商务舱,但周梦岑直接给她升了头等舱。 “一个人有点闷,陪我说说话也好。” 以往,周梦岑从来不会说这样话的。 看来这次是真有心事。 这趟航班的头等座很像一个豪华的半开放式包厢,可以将两个座位放下并拢成一张大床,她们两人躺在上面,空间也很充足。 可周梦岑没有躺下,她靠在那里,握着一本书刊发呆了许久,偶尔凝视窗外的云顶天空片刻,也不说话。 隔壁就是秦总的未婚妻,要聊什么大概也不太方便了。 苏琪不知道老板心里在想什么,但必定是跟那位秦总有关的。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潮湿雪夜 第69节 女人也一样。 哪怕再强大的女人,也总有过不去的情关。 只是苏琪想不明白,自家老板输在那个小太妹哪里,明明那秦总跟她老板站一起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梦岑姐,睡不着的话,要不试试听歌?” 周梦岑接受了她的意见,戴上耳机,拉好窗帘,躺下。 苏琪选的是温柔的轻音乐。 她纷杂的心绪总算被冲散了些,渐渐有了困意。 但这场睡眠也很浅。 苏琪确认她睡着后,悄悄把音乐关了,也兀自睡去。 周梦岑却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一阵窸窣的声响弄醒。 她皱着眉缓缓睁开眼。 包间内只有昏淡的暖色灯朝下,并不刺眼,四周很安静,只是偶尔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声响,像是情人之间的交缠的气息,沉沉浮浮、粗喘隐忍,令人面红耳赤。 周梦岑愣住,这是她第一次在头等舱遇到这等事…… 再转头看向外边。 苏琪已经进入深入睡眠,呼吸均匀。 隔壁窸窸窣窣的动静越来越肆无忌惮,仿佛要失控了一般。 周梦岑顿时头麻了。 周梦岑不由闭眼,捏着眉心。 饶是她再八风不动的人,听着这荒唐的声音也觉得不自在起来,思来想去许久,只能假装在梦里轻咳了两声,翻个身,继续睡。 果然,下一秒,那暧昧的吮吸声戛然而止。 而周梦岑面向墙壁,屏住了气息。 等四周终于安静下来,她甚至在想,刚刚是不是自己出现高空幻觉了。 然而没过多久,同一个方向,断断续续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ulrica,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你陪我来看球赛,我很开心。” “那你这一路看起来闷闷不乐的,难道是心疼机票钱?放心吧,有人报销的!” “……feier,你害怕吗?” “怕什么?” “万一他们反对我们呢?” “……ulrica,谎言总有戳破的一天,只要我们有勇气一同去面对,才能共进一步。” …… 周梦岑并不想当什么梁上君子,哪怕她们说的是英文,这些字眼还是不受控制飘入耳,犹如天雷滚滚。 她倒宁愿刚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这一字一句不会骗人。 黑暗中,周梦岑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宕机了一般,急需一个人给她解释现在的状况。 ……刚刚那种声音,是来自她们? 周梦岑本觉得自己在脑洞大开,直到听到这样一句。 “……ulrica,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对吗?” “你不离,我不弃。” …… 同样的暧昧声响如水声一般继续传来,渐渐又有了不可控制的趋势。 周梦岑索性戴上耳机,与世隔绝。 只是这次,心再也无法静下来。 耳中的音乐就好像来自遥远的另一个世界,脑子里充斥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明明人很疲惫,脑子却清醒得可怕。 她就这样躺着,甚至不敢发出动静,生怕被隔壁小姑娘发现,她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 只能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头乱如麻,想放空都放空不了。 脑海里骤然响起秦墨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 “周梦岑,我想见你。” “能不能先把我从黑名单移出来?” “不然,我只能用书颜的电话手表了……” 语气那样卑微。 他很爱书颜吧。 周梦岑想。 如果再受一次情伤,书颜应该能拯救他。 她闭上沉沉的眼,为秦墨感到悲哀。 第45章 顶峰 航行好不容易结束, 周梦岑也松了口气,为了避免碰上那二位引起尴尬,早早收了东西下机。 苏琪算是补足了睡眠, 却发现自家老板眼睑微青, 神色疲惫,从飞机上下来, 便戴上了墨镜,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还是周梦岑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这样的神态, 毕竟以往,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精明能干、冷傲高贵的气质! “梦岑姐,您是没有睡着吗?要不要先去酒店休息?”苏琪不由担忧。 此时国内天还未亮,天色漆黑,两辆车的司机都已经在机场外候着。 “不用。” 周梦岑声音透着无法言喻的疲惫。 “你怎么这样啊, 我定位没有错,就是2号口, 你把车开过来!” “我走过去?大哥, 你开玩笑吧?” “爱接不接!” “再见!” 身后忽然传来女孩气急败坏的声音, 纯正的海城口音。 周梦岑本来不想管, 直接弯身上了第一辆车,可慢了一步的苏琪被女孩叫住了。 “美女姐姐,可以帮我看下, 去归来酒店是这样定位的吗?” 洛菲很是头疼, 多年没回国, 她已经连国内的打车软件都不熟悉了,好在前面的两位美女姐姐刚好是同一个头等舱的, 她连忙发挥e人特长,上前询问。 苏琪下意识看了眼车内的周梦岑, “那个……” “让她们上来吧。” 车内,周梦岑忽然开口。 “啊……”苏琪只愣了一下,看着老板,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听错,才对那小姑娘开口,“那个,我们老板说可以送你们一程。” 洛菲顿时喜出望外:“真的吗?那太谢谢你们了!” 得亏今天司机开的是一辆suv,后座还能加两人。 苏琪知道周梦岑不喜欢跟旁人接触,便主动坐在中间,把副驾驶位让给了那位混血姑娘。 “今天太感谢姐姐了,您看车费多少,我转您!” 周梦岑看着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那笑容,洛菲完全接不住,只觉得意味深长。 苏琪夹在中间更似火烧,她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邀请自己的情敌上车,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然而上了车,洛菲才反应过来,这车子不简单,载她们的人更不简单。 甚至看着有些熟悉。 只可惜天色昏暗,中间又隔着一个人,她不好明目张胆打量。 “miss zhou?您是miss zhou!” 倒是前排的ulrica通过后视镜,一眼认出了周梦岑,惊讶开口,语气有些不可思议。 她是antonioni的球迷,知道车上这个女人身份不简单,是个大人物。 但洛菲不知道。 洛菲本来对足球就不是很感兴趣,那次也是为了ulrica才特地赶去曼联的,只在现场听过miss zhou这个名字,毕竟当天轰动全场。 “原来是您!那天我们也去了,姐姐,我们真有缘分!” 洛菲知道ulrica很激动,但是ulrica中文不好,于是她自己主动搭讪,希望可以帮忙问出一些关于antonioni的消息。 “姐姐,我叫洛菲,您也可以叫我feier,她是ulrica,英国人,我……朋友,ulrica很喜欢antonioni,她想确定antonioni不会被禁赛了是吗……” 周梦岑告诉她:“不会,放心。” “真的吗?太好了!” 洛菲连忙向前面的ulrica报喜,两人克制而激动地攥紧了小手,又对周梦岑说了几声感谢。 周梦岑想着,日后总要见面,便告诉了她:“周梦岑。” 潮湿雪夜 第70节 “周-梦-岑……”洛菲念着这个名字,微微一愣,“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她语气诚挚,看起来不像装的。 苏琪也忍不住开口:“海城人,没听过才奇怪呢……” “苏琪。”周梦岑抬眸,打断了她的话。 苏琪闷闷不乐闭上嘴。 洛菲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解释:“抱歉,姐姐,我从小就被送到国外留学了,对国内的事情不是很熟悉……” 她自己虽然是海城本地人,但从小就被养父母送到国外留学,对这里不是很熟悉,学的又是美术专业,更加不懂商界那些事情,还以为这位miss zhou是什么大明星,毕竟她长得那么漂亮,气高贵优雅,让人看着就觉得亲切舒服。 周梦岑理解,毕竟她刚才跟司机的争执也是真,所以对她态度很温和:“没关系,别听她胡说。” 与此同时,车子到达归来酒店大门前。 洛菲和ulrica下车,挥手与周梦岑告别。 “姐姐,有机会的话,我再亲自给您道谢!” 周梦岑看着她,思绪复杂点了点头。 她觉得,她们下一次见面或许并不会那么愉快。 直至两人携手离去,周梦岑望着她们亲密的背影,思考了两秒,她回眸看向苏琪,一脸认真。 “刚刚副驾驶那位,是男孩女孩?” 苏琪:“???” —— 下车后,洛菲带着ulrica入住秦墨早给她们定好的套间,洗完澡出来,ulrica正在看有关足球的新闻,拉着她一脸激动。 “周-梦-岑……”她说着不太熟练的中文。 洛菲抬头看去,正是周氏集团伦敦子公司与曼联集团合作的消息。 而画面右边配了一张女人标准的证件照,很是漂亮知性。 洛菲却看着有些熟悉,又念了一遍旁边的名字,一拍大腿。 “我说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她是周梦岑!” ulrica一脸懵:“i know……” “不……你不知道!”洛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她挠了挠后脑勺,激动得要说不出话来。 “秦先生钱包里的那张照片,就是她!” “四年前!秦先生还向我打听过她的名字!” 可惜那个时候,她一个落魄在国外的小丫头片子,真的不知道周梦岑是谁。 洛菲也瞬间反应过来。 “原来,她就是秦先生的心上人!” ulrica不懂这些,她只知道那位秦先生帮过洛菲很多,虽然她未曾谋面,但也把他当恩人看待。 “那你给秦先生打个电话吧,说不定秦先生现在还在找呢!” “你说得对!” 洛菲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 而周梦岑这边,把洛菲两人顺道送去归来酒店后,车子又开去了名爵。 周梦岑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还是不忘先去漫云阁看了女儿。 此时,书颜跟乔染还在睡梦中。 见她来了,乔染打着哈欠从被窝中钻出来:“梦岑姐,你回来啦,怎么没有给我电话?” 周梦岑笑容温和:“给你发信息了。” 乔染啊了一声,转身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 大概是昨晚书颜睡着后,她玩游戏通宵,忘了充电了。 “抱歉……梦岑姐,手机没电了。” “没关系,最近辛苦你了,”周梦岑声音一如既往温柔,“槐南也是的,不跟我说他们两个都忙,我今天才知道,是你在照顾书颜。” 乔染笑了:“嘿嘿,其实是我想跟书颜玩啦,我从北市回来,一个人待着挺无聊的,书颜很乖很可爱啊,带她轻松多了,而且……” 周梦岑看她欲言又止,眉尾微挑,示意她继续。 乔染继续:“而且书颜很受欢迎,大家都想跟她玩,尤其是那位秦先生……就是融梦集团的ceo,每天下午都会过来陪书颜写作业,梦岑姐跟他交情应该不错吧?” 其实乔染也在猜,那位秦先生估计也是周梦岑众多追求者之一,只是没敢说出来。 周梦岑笑容有些勉强,嗯了一声,又问:“书颜……很喜欢他?” 乔染也觉得奇怪:“是的,昨晚睡觉前还念叨着,周末的高尔夫课,要秦先生陪她。” 周梦岑默了两秒,看来秦墨并没有告知任何人他的身份。 她稍稍放下心来,看着女儿红扑扑的脸蛋,忍不住伸手碰了碰。 “你睡吧,我有点事,晚点再回来看她。” “……好”乔染侧着身子去床头柜找充电器,一边念念有词,“我就说,充电器还是要原装的好……这杂牌一点都不耐用!” 无意听见这话的周梦岑,脚步一顿,回头再看了一眼女儿,若有所思。 等她从房间出来,苏琪已经带着律师在茶室等着。 “梦岑姐,陈律到了。” “周总,您要的资料我都带上了,您看什么时候约对方……” “不用了。”周梦岑抬起眼瞥了一眼桌上厚厚一沓的资料,忽觉无趣,“陈律先回吧,有事的话,我再跟你沟通。” 陈律:“……” 他大清早从被窝出来,打算给老板好好打一场夺子大戏,结果老板开口就说不用了? “……好,那后续有什么需要,您再联系我。” 陈律离开后,苏琪也摸不着头脑了,总觉得从飞机上下来,老板就有点不对劲。 明明在伦敦,她一副如临大敌恨不得立马飞回国的样子,下了飞机后,反而平静了,只眉眼间透着忧虑,心事重重的模样,看起来神色也不大好。 “梦岑姐?您要是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说说……” 在苏琪眼里,周梦岑不仅仅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偶像,偶像有烦恼,她当然第一个想帮忙解忧。 周梦岑抿了抿唇,仿佛在思考,要不要跟她说。 良久,她抬眸看向苏琪。 她确实想跟苏琪请教,女孩子之间的情谊,可以亲密到什么程度。 可刚才车里那个问题——ulrica是男是女,明显已经震惊到她了,周梦岑担心如果继续追问的话,会让人察觉出什么,而万一这件事只是个误会呢? 周梦岑甚至想,是不是自己的生活太过古板无趣,已经跟这个世界脱轨了,也许接吻拥抱只是现在年轻人好闺蜜之间表达亲密的一种玩法。 然而当她抬头看向苏琪,脑中划过一个荒唐的想法,面色顿时一变。 两人共事多年,虽然以上司下属关系相称,可更多时候,她是把苏琪当做妹妹来看待的,她的生活日常和工作琐事一向由苏琪安排,两人也可以说是亲密无间。 但让她凑过去亲一口…… 周梦岑莫名打了个冷颤。 就算是热情如火的allen,除了一个贴脸kiss,她也做不来再亲密动作。 周梦岑此刻只希望自己是多虑了。 无论如何,她还是希望秦墨能得到幸福,他那样好的男人,不该再次被人背叛。 “没什么,你回去吧。” 周梦岑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要炸了,根本运转不过来,这事情可比管理公司复杂多了。 她现在只想好好泡个澡,让自己清醒点再去面对秦墨,不然可能都要无法面对他。 “梦岑姐,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情……” “回家吧,这段时间辛苦了,休息两天。”周梦岑看着她笑了笑,“带薪的。” “谢谢梦岑姐!” 苏琪虽然担心老板连续二十几个小时没有睡觉,又没有吃一口东西,但现在能感觉到她急需一个私人空间,便不再多说,只让人准备好早餐送过来,又温馨提醒。 “您记得先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 “好。”周梦岑明显已经心不在焉了。 她在想,秦墨到底知不知道他未婚妻的事情? 直到苏琪离开,周梦岑迈着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房间。 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粥,她看了两眼,依旧没有胃口,随即走向浴室。 浴缸已经放好了热水,撒上玫瑰花瓣和精油,整个浴室都充满了迷甘甜的香气,让人有一瞬间的神清气爽。 整个疲惫的身子泡在浴缸,她难得有一刻享受,脑子却依旧昏沉。 allen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 “cenia,你回国了?” 周梦岑这才想起,匆忙回国还没跟她告别,连忙说了声抱歉,解释自己临时有事要回国,下次再聚,时间仓促,无法带她一起。 allen隐隐听出她语气有些不对劲,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周梦岑重重叹了一口气,不再瞒她:“他发现书颜的身世了。” 纸终究是没有包住火,竟然让他在名爵碰见书颜了。 电话里,allen惊讶出声:“moore?他不会是要跟你抢小书颜吧?” 潮湿雪夜 第71节 当初为了追秦墨去学汉语,她看了不少中国剧,这种夫妻离婚抢孩子抚养权的戏码没少见。 周梦岑笑了:“谁知道呢。” allen不由感慨:“还真应了我那句话,你们要正面pk了,cenia,虽然我很担心,但不得不说我也很期待,moore是只高傲的雄鹰,你能征服他吗?” 要不是小男友最近受了惊吓,她还挺想去一趟中国,亲眼见证一下两人的巅峰对决。 周梦岑捞起水面漂浮的鲜红玫瑰花瓣,想起秦墨对她的承诺,喃喃自语:“为什么非要一决高下呢?也许我们能找到互不干扰的生活方式。” 雄鹰与玫瑰,一个翱翔天空,一个幽坐庭院,本就难以相遇。 为了书颜,她愿意跟他和解。 泡完澡后,她想起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又重新拿起手机,把秦墨的电话和微信联系方式,一一从黑名单拉出。 想起某个大男人,拿着女儿的电话手表打电话时,故作厉声的模样,便不由得勾了勾唇。 姑且为了书颜,看他这么可怜,就放出来吧。 十分钟后,周梦岑裹着白色浴袍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来不及吹干,便听到手机响起。 在看到来电提示时,她下意识屏息,随后平整呼吸,按下了接通。 秦墨清沉的声音瞬间传入耳。 “你回来了?” “嗯。” 空气仿佛沉寂了一般。 周梦岑看了看手机时间。 还不到六点。 心脏不由突突狂跳。 她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在彻夜轰炸她手机,否则怎么那么快,刚移出黑名单,电话就进来了? “你在哪,我去接你!”秦墨一副生怕她跑掉的语气。 的确,他也没有耐心再等她,哪怕一秒。 周梦岑:“漫云阁。” “我在春秋楼,我去找你!” 秦墨早猜到,她回来第一时间肯定是来名爵,所以他昨晚直接在春秋楼住下了,得知她就在漫云阁,便迫不及待要过来。 “不用了。” 听到包间门开声,周梦岑及时出声。 “我过来。” 关于他和书颜的关系,她还想暂时保密。 第46章 顶峰 等周梦岑吹干头发, 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已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刚踏出房门,一阵眩晕袭来, 空了十几个小时的胃也开始做出反击, 周梦岑没有放在心上,只道是思虑过多导致焦虑症发作。 勉强站稳后,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洛菲的事情。 那毕竟是秦墨自己的事情, 而他们之间,只需要调节好关于书颜的事情就好了。 当指纹解开漫云阁与名爵之间的那扇暗门时,门外暗处通道,晨曦微光照进来,一个笔挺的身影惊了她一跳。 《女王的权杖》油画前, 秦墨正背手而立,像是在欣赏艺术, 又像是在思考人生。 听到门开声, 他缓缓转首望了过来, 目光深邃又温柔。 周梦岑脚步顿住。 四目相对时, 周围好像也静悄悄起来,唯有油画顶端那盏明黄的灯光,照亮彼此的面容。 周梦岑看着他, 明明只分别一周不到的时间, 却像是过去了千年。 他今天穿了一件月光白的衬衣, 搭配简约的黑色西裤,显得人挺拔颀长, 宛如月光下的山林松柏,清冽, 温柔。 但走近了,不难发现他眼睑淤青,像是长久没有休息好,投过来的目光却很平和,眉宇间的凌厉仿佛也少了许多,像是被鹅卵石磨平了棱角。 周梦岑心头一顿。 感觉忽然有些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 因为他投射过来的目光,比青禾那日,还要温柔。 “来了。”秦墨哑声开口,似有千言万语,却终是浅浅一笑。 周梦岑淡淡点头。 “走吧,”秦墨转身,步子缓慢,又回头问她,“刚下飞机?” 几日没见,她仿佛又瘦了一圈,一件单薄的浅灰色高领针织,搭配一条及脚踝的黑色长裙,低调不失优雅,浓密微卷的发落在胸前,透着几分难得慵懒休闲。 秦墨却发现她眉眼带着一丝疲惫。 周梦岑嗯了一声。 秦墨明白,她的归心似箭,不过是为了书颜。 两人并肩而行,往电梯走去。 此时刚过六点半,安静的会所并没有什么人,昨晚留宿的客人大多还在梦中,而员工也未上班,除了值夜班的,守在电梯旁,看到两人走过来,立刻挺直了腰身,打起精神,帮忙按住电梯。 “周总,早!秦先生,早!” 周梦岑一如既往,微笑着点了点头。 刚进电梯,便听到秦墨似乎心情愉悦地回了一句“早”,然后迈腿走到她身边,伸手按了电梯。 电梯明明很宽敞,他却挨得很近,隔着薄薄的衣料,插在裤兜的手,不经意划过她肩膀。 刚洗完澡的周梦岑,汗毛一瞬间竖起,仿佛感觉到那一片肌肤在因他颤栗。 而秦墨也没有退开一步的打算,按完3楼按键后,直起身靠了过来与她仅有一指之宽。 电梯门缓缓关上,狭窄的空间里,周梦岑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 恍然想起几个月前在纽约,他们重逢的第一面,也是在电梯里。 他冷漠疏离的目光,像是不屑于落在她身上,高傲得不可一世。 而现在…… 电梯缓缓上升时,他低眸温声问她:“饿不饿?我让人准备了早餐。” “还好。” 实则她自从在伦敦接到他的电话后,就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再加上飞机上那件荒唐事情,她也没有合过眼。 其实是有些累的,只是一直坚持着。 周梦岑收回目光,不动声色往旁移了一步,然后下意识把头发拨到耳后,莫名有些心虚。 秦墨盯着她的侧脸,笑:“其实你不用这样急着来见我,洗完澡就好好睡一觉,毕竟……我们来日方长。” 周梦岑愕然愣了几秒,才想起刚为了来见他,头发还微微泛着湿意,没有完全吹干。 但她其实不知道,秦墨是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味,又发现她素颜到连口红都没有涂抹,樱粉自然。 但即便是素颜,也好看到令他失神。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这种度日离别的痛,不比那七年轻。 如果不是有书颜在,他没那么有性子,坐在这里干等这么久。 然而面对他炙热的目光,周梦岑只是抿了抿唇,语气依旧冷淡:“这件事情,还是早点解决好。”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 秦墨笑笑没说话,电梯到达三楼。 春秋楼门口还有服务生推着餐车等着,显然是刚送来早餐。 “周总,秦先生,早上好,您看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周梦岑没什么胃口,瞥了眼,随意点头便进了套房。 秦墨却在看到餐桌上醒着的红酒时,皱了下眉。 “红酒撤走,换两杯果汁吧。” 周梦岑刚在沙发坐下,闻言不由抬眸看去,对上他走进来是含笑的眼。 “我答应书颜,以后不再喝酒。” 周梦岑:“……” 这意思,是她也要跟着一起戒酒? —— 春秋楼是名爵最顶级奢华的包间,里面的艺术装饰品也是周梦岑亲自过目挑选的。 不过她甚少过来,现在也无心欣赏自己的作品。 秦墨则一脸关心地盛了一碗海鲜粥,亲自端给她。 “先吃点东西。” 周梦岑没有接,从提在手里的黑色小包拿出几张被卷好的a4纸,铺开在茶几上,又掏出一只黑色钢笔。 颇有几分公司公办的味道。 “我们就别拐弯抹角了,”她看向对面的秦墨,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了,“书颜的确是你女儿,但你也别想从我手里抢走她的抚养权。” 潮湿雪夜 第72节 陈律今天也不算白来,至少给她送来的这些条款协议,还是有点作用的。 秦墨放下粥,表情很淡定:“我说过,不会从你这里抢走她,她是你的。” 周梦岑看着他,没有说话。 秦墨又继续说道:“但她也是我的。” 周梦岑听后发笑:“那又怎样?秦墨,你要结婚了,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孩子,但我只有书颜一个。” “……如果我不结婚呢?”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别说这些不负责任的话行不行?”周梦岑低头没看他,把协议移到他面前,“你要她认你,可以,但有些条件,你必须先答应我……” “没问题。”秦墨看着她浅笑了一声,拿了钢笔,低头便要签字。 周梦岑愣了一下,随即伸出食指按住文件,掀眸:“你不看一下?” 她可不想日后,这人又来扯皮。 “你的要求,我无条件赞同。” “还是看一下吧。” “好吧。” 秦墨将那几张纸拿起,挑了下眉,开始看。 一目十行都谈不上,随意瞥了两眼,继续签字。 周梦岑只觉头皮发麻,表情都僵硬了,在他落笔的最后一秒,夺回协议。 “我一条一条读,你一条一条确认。” 看着她极力隐忍却又谨慎的态度,秦墨终于忍不住勾了勾唇,颔首。 “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关于书颜抚养权的归属,永远只属于我周梦岑。” “当然。”秦墨几乎不带犹豫点头。 周梦岑愣了一下,确定他听懂了,继续下一条。 “关于探视权,我不会阻止你跟书颜见面,但我希望书颜的身世不要公开,如果她能接受你,我会找合适机会跟她坦白你的身份,但如果她不能接受,你也不能勉强,我们所有条约,都是建立在尊重书颜为主的基础上……” 秦墨终于不淡定了,笑着问:“如果她不能接受,那你怎么解释我——他爸爸的事情?” 总不能真跟书颜说的那样,给她找个爸爸? 周梦岑:“那我只能跟她说,她爸爸已经死了,断了她的念头。” 秦墨的笑容顿时凝固。 “当然,”气氛紧绷时,周梦岑适时让步:“你要是想以叔叔的身份陪伴她,我也不反对,后面我有分情况制定探视权……” “行了,下一个!” 秦墨现在听到“叔叔”两个字就脑瓜子疼。 他讨厌叔叔这个称呼! 也讨厌小红豆儿所有叔叔! “……” 周梦岑皱起眉,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又继续下一条。 “关于抚养费,我自己有能力抚养她,周氏集团未来一半的股份都是她的,她不需要你的抚养费,不会掺和到你的新家庭中,更不会分割你的财产……” 秦墨挑眉:“所以,我就一工具人?” 周梦岑:“当然,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交给我的律师来谈。” 她说完,便要起身。 秦墨无奈伸手拉住她手腕,语气藏不住的宠溺。 “我愿意,我愿意还不行吗?” 周梦岑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一秒,便见他飞快地在协议上签上了大名,然后挪到一旁,继续端了那碗粥。 “现在条约谈妥了,字也签了,可以吃早餐了?吃完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周梦岑却被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搞懵了,怔在原地。 “你……不争取一下?” “争取什么?”秦墨反问。 他刚刚争取了,也没得到同意啊? 再说了,主动权在小红豆儿那里,他有小红豆儿撑腰,怕什么? 周梦岑哑然。 ……所谓的夺子大戏,这么顺利的? 不说电视里演的,就她知道的海城上流圈子里,为了争夺子女抚养权而对簿公堂的离婚夫妇,没有百个,也有十个! 但秦墨怎么是这种态度? 他不应该厉声质问她为何要瞒着他这么多年?不应该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她自私,再放出豪言,一定要让书颜改姓秦? 虽然他要真说这些混账话,周梦岑会让他滚蛋。 但他真的表现一脸冷静时,周梦岑却不淡定了。 “……你有小孩了?” 他如此不在乎书颜,真相可能只有一个…… 秦墨端起的粥,又放下,只手撑着下巴看着她,差点被气笑。 “周梦岑,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想象力这么丰富?” 周梦岑白了他一眼。 “是被那个allen带坏的把,你最好远离她。” 想起她生日那天被那个疯女人带着鬼混,秦墨就来火。 “为什么?” 周梦岑觉得,她要远离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她觊觎我。” “……” 周梦岑想,如果allen在,她一定要跟allen说,最近自己也学了一门外语——无语。 “你不相信?”秦墨试图解释,“你知道她对我做过什么事吗?要不是……” “秦先生。” 周梦岑不想听他讲这些,她打断他的话,拿起签好字的协议,就要往外走。 “既然谈好了,也希望秦先生遵守规则,后面的事情,我会让律师跟你谈。” 她真是疯了,看他可怜才有了恻隐之心,不忍逼迫他切断跟书颜所有联系。 他倒好,完全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这让周梦岑觉得,自己所有的让步都充满了可笑。 “周梦岑,”秦墨终于急了,起身拦住了她,“虽然我现在很想跟你解释,但有些事情不方便由我说出口,我刚说了,要带你见一个人是真的,但你能不能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她或许不知道此刻自己有多疲惫消瘦,他看在眼里却只觉心疼。 周梦岑冷眼看着他,心中莫名有一股气。 “我不在乎你想解释什么,也不想跟你去见什么人,你也别管我要不要吃东西,要不要休息,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她说完,抬手想要推开他离开。 然而男人身子就像一面墙一样坚硬,明明她用了不小的力气,却纹丝不动,反而因为用力过度,一阵眩晕袭来,她自己没有站稳,身子晃了晃,头也晕沉沉。 周梦岑抬手抚向太阳穴。 “周梦岑!” 恍惚中,听到他急促的声音。 她还没回过神,便被腾空抱起。 然后落到一个强劲的怀抱,温柔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她的眩晕好像也瞬间缓解了一些。 “你别管我……”刚清醒一点的她,开始抗拒他的怀抱。 秦墨一瞬不瞬看着她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语气压抑着:“你要想当着名爵所有人的面晕倒,我没意见。” 周梦岑沉默片刻,收回抵在他胸口的手。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虚弱。 秦墨不动声色勾了勾唇,将人拢在怀里,大步往沙发走去,拿了两个靠枕垫上,让她以一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随即问道。 “多久没吃东西了?” 书颜说过,她胃不好。 周梦岑不回答。 秦墨笑了笑,挑眉:“该不是接到我电话后,就茶不思饭不想了吧?” 周梦岑瞪了他一眼,英气的眉拧起,无声控诉他。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可爱,哪怕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冷脸,实则奶凶,没什么威慑力。 秦墨重新盛了碗粥过来,盯着她打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火急火燎赶回来,是要收拾我。” 周梦岑收回目光,挣扎着要起身。 他不紧不慢地在沙发边坐下来。 “这碗要是打翻了,就得叫人重新送了。” 潮湿雪夜 第73节 那口气隐隐有种,不让他喂他会直接摔碗的错觉。 “……” 周梦岑无奈,只得躺好,等他舀了一小勺递到唇边,张开嘴。 这场景,犹如时光倒流回到几个月前的纽约酒店。 每次遇到他的强硬,她的骄傲强势就软了下去。 像是冷漠的身躯无意开了一道口子,而秦墨透过那条缝隙,看到她偶尔的脆弱。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女王,却不得不低下头,不情不愿配合着,倔强执拗中透着一丝可爱。 秦墨嘴角不由含了一丝笑。 “你笑什么?” 周梦岑吃了几口,像是低血糖的人补充了能量,瞬间回了些力气。 只是觉得两人现下的气氛有些古怪,暧昧过头,这不禁让她脑中警报响起。 虽然她因为洛菲的事情,对他有一丝怜悯,但不代表他就可以逾规越矩亲近她。 秦墨低下头,忽然伸手过来。 她下意识脑袋往旁一偏,他扑了个空,手指停在半空。 “你……” 下一秒,冷白修长的手指偏要碰过来,指腹轻轻抹掉她唇边印染的汤汁。 “周梦岑,还是睡着的你更可爱!” 第47章 顶峰 “你说什么?” 话题转变得太快, 周梦岑有些适应不过来。 粥已经喂完,该是她休息的时候,秦墨把碗放回茶几, 随即从口袋掏出手机, 飞快地解了锁,在她面前晃了一眼。 眼含笑意。 “是不是很可爱?” 那是…… 周梦岑只瞥了一眼便看清楚了。 榕树下, 她披着他的西装外套,靠在小竹椅上, 歪着脑袋酣睡着。 “还有很多。” 秦墨打开相册,一张一张翻给她看。 从蔷薇花楼,到青禾,周梦岑都不知道他拍了多少张,甚至还有她往日出席活动的照片, 都被他截图保存下来。 “删了,不然我告你侵犯肖像权。”周梦岑拧起眉。 “你告吧。”秦墨不以为意笑了。 这些年, 他每每念起她就觉得心痛得不行, 而更加令他无法呼吸的是, 除了那张图书馆证件照, 他竟然再没有她其他照片,那些属于他们两人的回忆,从未被记录下来, 只存在他脑海。 秦墨以为, 周梦岑或许早已将那段岁月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以再次重逢后, 他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捕捉他们相处瞬间的机会。 周梦岑不淡定了,伸手就要去抢他手机。 秦墨抬手往后一退, 没让她够着,还用另一只手压制着她的肩。 “秦墨!” 周梦岑也顾不得什么礼仪风范, 奈何身子被他压得死死的,无法动弹,只能气急败坏骂他。 “你疯了?” 拿她照片明目张胆做屏保,不是疯了是什么? 秦墨俯身,将她按回沙发,温热的气息一点一点将她耳廓打湿,沉声入耳:“你现在才知道我疯了?” 要不是有小书颜震着,他早疯到伦敦去了。 “秦墨,你是有未婚妻的人!” 周梦岑狠狠瞪着他。 “那你呢?”秦墨却反问她,“当初你不也是明明有未婚夫,还来招惹我的吗?” “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夫了?”周梦岑错愕抬头。 恍然想起,上次清明在车里,他也提过,说什么“第三者”,听得她一头雾水。 秦墨不情不愿吐了三个字:“姓盛的。” 周梦岑蹙着眉头解释:“我承认,当初我追你是有目的,可我跟你在一起之前,跟盛灏没有任何关系,是后来我家……” 她垂下眼,没有继续说,觉得跟他解释这些又有什么用。 都已经过去了。 秦墨早就猜到了后面的事情,只是听她亲口说出,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看着她落寞的眼神,心里更加堵得慌。 “抱歉。” 他伸手捧住她脸庞,让她看着自己,又像是要深深望进她眼眸里。 “你已经跟我说过了,秦墨,我不怪你。”周梦岑忍不住别开目光,无法与他对视,不忘又催了他一遍,“我说过,我们两清了,你也把那些照片删了吧,我不会阻拦你看书颜,但也希望我们可以保持距离。” 她被他强势镇压着,一呼一吸都是他的气息,令人心魂皆乱。 她想说,有话好好说,能先从她身上起来吗? 秦墨却猝然低下头,将两人距离拉到最近。 “我是说,我回国这段时间,因为一些事情,让你受委屈了。” 那段时间,以为他有未婚妻,她一定很难受吧。 他体验过这种感觉,在纠结与自我否定徘徊,患得患失却又没有立场,他靠她走近的每一步对她来说,都是甜蜜的煎熬。 鼻息相对这一刻,周梦岑慌了。 事情的发展,好像完全超出了她所能控制的范围。 “……我没怪你。” “可我无法原谅自己。” 他眼神太过炽热。 春秋楼隔音效果无敌,室内一片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他们两人,就像七年前那晚的未迟居,他第一次进入她身体,目光炽热又懊悔,像是染指了什么神圣的事物一样,他低下头来俯吻她眼尾的水润,一遍遍沉声说着“对不起”,那里却没有丝毫歉意徐徐推进。 哪怕过了七年,这种距离依旧太过熟悉,周梦岑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苏醒,气息暧昧又磨人。 她别开脸,不敢去看他,只用手抵在两人身体之间,声音有些颤抖。 “你……先起来再说。” 下一秒,却明显感觉到他将背压得更低,温热的鼻息浅浅地洒在她耳际。 “那你先答应我,跟我走一趟。” 周梦岑依旧用一张清冷的侧脸对着他,脖颈拉得很长,像是与他较劲一般抗拒着,只露出红透了的耳朵,轮廓形状很漂亮,耳垂圆润丰满,一颗精致华丽的耳钻,闪动着诱人的光泽。 秦墨拨开她柔软的发,低头咬住她滚烫耳尖。 “……秦墨!” 周梦岑一个激灵,没想到他会来这招,慌忙去推,却怎么也移不开他沉重的身躯。 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咬她,只是含着,用舌尖刮了一下。 这比咬更令人敏感,疯狂。 周梦岑忍不住身子颤栗,满腔怒火却骂不出来,只冷声呵斥他。 “别做让我看不起你的事!” 秦墨抬头,舌尖独属于她的味道蔓延,浸入每一个细胞。 他喉结滚了滚,右手从她手腕移向掌心,强行展开她握拳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压在身侧,左手整理她凌乱的发。 缓缓低下头,眉心抵上她的,薄唇与她的唇只有毫厘之差,彼此气息缠绕着。 周梦岑下意识紧闭双眼,声音冰冷入骨:“你这样,我会看不起我自己!” 秦墨果然顿住,唇刚贴着她,便微微抬起,目光落在她眉眼。 女人纤长的睫沾了些湿意,她嗓音也染了几分委屈:“秦墨,你有了别人,就别来招惹我!” 她一委屈,他便慌了神,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可又百口莫辩。 洛菲的事情,不是他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那事关一个女孩子的声誉,也不该由他说出口。 他低头无力埋在她颈边,沉沉叹息,“没有别人,从来就没有……” 沙哑的嗓音就像鹅卵石上磨过的碎壳,再一点点割断理智的弦。 周梦岑却不肯再看他的眼,现在他说什么,她都不信。 “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了!” 她就是对他太心软了,才会一次次被玩弄。 可是秦墨抬起头,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手,只在她眉心落下轻轻一吻,如蜻蜓掠过。 他祈求开口。 “最后相信我一次,如果今天过后你还生气,要我怎样都可以,哪怕……” “你让我永远不再见书颜。” 潮湿雪夜 第74节 周梦岑在这个轻吻中,心脏猛然收紧,她攥着他的衬衫领子,极力克制自己沉沦。 “如果你再骗我,我会让你见不到的,不只是书颜。” 秦墨低笑。 “好,任凭处置。” —— 天灰蒙蒙亮起时,一辆黑色库里南悄无声息划破晨曦,飞驰而去。 直到发现路边熟悉的街景,周梦岑才反应过来,这是她两个小时前刚来过的路。 归来酒店? 她忽然意识到,秦墨要带她看的人,是他的未婚妻洛菲! 而洛菲正跟那位ulrica在一起…… 他又到底知不知道? 万一不知道,现在过去,岂不是捉那个啥? 周梦岑从没想过有一天,如此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时又不由为秦墨捏了一把汗,而作为知情者,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提醒秦墨。 那位洛菲看起来,是一个明媚可爱的小姑娘,不像玩弄感情的人。 秦墨也曾亲口说过,他就谈了这一段恋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应该是投入了挺多感情的。 周梦岑低着头沉思,间或掀眸看向驾驶位。 带着几分怜悯。 晨曦如细丝般透过车窗,斑驳地洒在车内,为整个密闭空间增添了一抹暖意,秦墨身姿挺拔,手撑在方向盘上望着前方,神态专注而镇定。 出门前他披了件黑色西装外套,周梦岑甚至记起来是青峰会他穿的那件,只是没有佩戴那对矜贵的袖口,看起来简雅中透露着悠闲,跟他此刻的表情,倒是搭配。 只是周梦岑不知道他哪来的好心情。 带前女友见未婚妻? 难道是要跟人坦白前尘往事,签婚前协议? 亏他想得出来! 周梦岑倒想看看他要怎么收拾残局! “怎么?” 车子很快在归来酒店的专用车位停下,秦墨解了安全带,靠过来看她:“哪里不舒服?” 她虽然是个冷性子,但也不至于一路上一声不吭,好歹也问一句,带她去哪儿?要见什么人? 一路沉默不语,却偷偷拿余光看他,当他不知道? 要不是迫不及待想带她来揭开真相,秦墨也想将车子停在某个阴暗的角落,好让她尝尝偷看人的后果。 周梦岑怕了他,几乎产生身体连锁反应,下意识往车门退了退。 “没事。” 虽然没有休息,但刚刚吃了点东西,胃已经舒服很多,即使再困,也能支撑一会儿。 秦墨也不恼她的躲避,只是盯着她眼睑的淤青看了看,说:“等会儿见完人,带你去休息一下?” 这句话,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洛菲的事情没有跟她解释清楚之前,他完全睡不着觉。 周梦岑没有回头,抬头看着还亮着红光的“归来酒店”四个大字,想起一事。 “归来酒店也是你投资的?” 秦墨嗯了一声,换了个姿势,手肘支在方向盘上,想起一事。 “你当初为什么会退出昇航竞选?” 原本他是打算,在那场竞选中与她见面的,但是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森罗酒店退出,他也白投资了一番。 周梦岑愣了下,他的意思是他投资归来是因为她? 难道是想在那场竞争中报复她? “森罗不退出的话,归来也未必能拿下竞标。”她扬眉,表示不服。 秦墨笑了:“是吗,很可惜,错过了与周总正面交锋的机会。” “你报复的手段,还挺……”周梦岑想说挺幼稚的,拿投资儿戏,可转眼又想,以他的身家,区区一个酒店而已,不过眨眼的事。 “你觉得这是报复?”秦墨叹了口气,幽幽开口,“周梦岑,你为什么就不想想,一直都只是为你而来?” 周梦岑回头,恰好对上男人深邃的眼眸。 她心想,为她而来?她不一直是这么想的么? 为了报复她当年抛弃他而来! 周梦岑忽然想知道,如果知道洛菲背叛他,他会怎样? “走吧。” 见他不说话,秦墨伸手去替她解安全带。 再聊下去,他担心她又生气。 “秦墨。” 周梦岑却忽然开口喊了他,眼神有些缓和,望着他,“我能跟你请教一件事情吗?” 秦墨有些意外,身子后退靠在方向盘上,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难得她愿意跟他讨教问题,语气还这样温柔,他求之不得。 “我有一个朋友……” 秦墨只觉得,这开场白,有些熟悉,不由眯起了眼。 周梦岑措辞了许久,有些难以启齿。 “一个男性朋友。” 秦墨表情倏然凝固,心里不由冷笑了一声。 男性朋友? 周梦岑咬了咬唇,目光移向他车子上的一个小可爱摆件,脑子飞速运转。 “他有一个很相爱的恋人……两人也即将踏入婚姻……” 秦墨眼都没有眨一下,死死盯着她。 相爱的恋人?即将踏入婚姻? 她说的是谁? 姓盛的肯定不是,已经被排除,那难道是那个姓谢的?就书颜反馈来看,她这些“叔叔”中,与周梦岑来往最密切的,也最让她信任的,就是那姓谢的! 头顶“归来酒店”四个大字的红色灯光在车窗映出暧昧的光线,秦墨借着这一丝光线看她。 乌黑浓密的发蓬松卷着,复古式的港风韵味凸显了她成熟优雅的味道,发尾轻盈灵动垂在胸前,五官立体气质独特,微抿的红唇,让人心猿意马。 如果她下一句说,这个朋友是姓谢的和她,秦墨不介意在车里失控一次,哪怕事后被她永远记恨。 周梦岑转过头,认真看向他,一字一句缓慢说道。 “但结婚前,他未婚妻出轨了……” 秦墨撑在方向盘的手肘一个不稳,上半身差点滑落。 “对方是一个姑娘。” 周梦岑说完便看向窗外,不敢与他有丝毫对视。 所以她自然没看到秦墨错愕的表情。 许是觉得他沉默了许久,周梦岑忍不住回头看他,期待他的回答。 秦墨眯着眸看她,嘴角噙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然后呢?你看着我做什么?” 周梦岑抬手整理了一下头发,尽量让自己气息平稳,一副豁出去的神情。 “我就想问问你,站在男人的立场,如果你是我那位朋友,你会怎样处理?” 被恋人背叛,小三还是一个女的,这大概比背叛还要令人心寒吧。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秦墨会沦落到被人利用,成为一个可怜的…… 周梦岑想,无论他有什么极端的想法,她都应该保持理解的心态,不能道德绑架他…… 可秦墨看着她一脸复杂的表情,嘴角笑意愈深,挑眉,淡声回。 “当然是,原谅她。” 第48章 顶峰 从秦墨车上下来, 周梦岑觉得这个世界挺乱的。 直到她在归来酒店大堂,看见身穿工作服的盛灏迎面走来,这种认知达到巅峰。 她才想起, 好像有些日子没碰见他了。 不止她诧异, 秦墨和盛灏同时也愣了一下。 尤其是盛灏,他刚得到通知, 要去门口接待重要人物,却没想到, 会遇上并肩走进来的两人。 在看到周梦岑的那一刻,他忘了自己此时的身份,大步上前:“梦岑,你怎么……” 他想问,她怎么来这里, 还是跟姓秦的一起。 可是周梦岑蹙着眉,没什么表情看了他一眼:“盛先生, 许久不见, 别来无恙。” 一句“盛先生”, 足以让盛灏心碎。 潮湿雪夜 第75节 “梦岑, 我现在已经脱离盛家了,我不靠我哥跟我爸也能有自己的事业……” “盛先生说笑了,你跟你盛家有没有关系, 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梦岑, 我知道, 你怪当初周家出事的时候,我们盛家没有出手相助, 我有求过我大哥跟我爸,但你知道, 那个时候的我,只是一个……” “盛先生。”周梦岑冷地打断他,而后笑了笑,“你这话,好像显得我周梦岑很没有气度,当年没有出手相助的人那么多,难道我周梦岑每一个都要记恨在心?” “梦岑……” 盛灏还想继续说下去,把他这些年对父亲和哥哥的埋怨、为两人未来所做的努力,以及现在不辞辛苦抛开身份跑来别家酒店做大堂经理的事情,一并说给周梦岑听。 一旁的秦墨皱起眉头,目光凛凛落向他胸前的工牌:“现在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当大堂经理了?” 盛灏的手攥成拳。 可现在秦墨的身份不再是当初的大学生,不单是他,就连他父亲和哥哥都要忌惮几分,他惹不起。 “秦先生,我什么样的人不需要你管!只希望你离梦岑远一点!” “哦?”秦墨觉得意外又好笑,他朝盛灏走了一步,“那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还想和当年一样?” “你……” 当年谎言被拿上抬眸,盛灏只觉脸颊火热,他下意识看向周梦岑,“梦岑,对不起,我当年……” 可周梦岑不想听他任何解释,“盛先生,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原谅你,因为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周梦岑没再看他,绕过他往前走。 秦墨笑了一声,也跟了上去。 这小声落在盛灏耳里,极其讽刺。 是,他是用了卑鄙的手段把他从周梦岑身边逼走,可那个时候,就算没有他,他秦墨在梦岑身边又有什么用? “秦墨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梦岑最艰难的时候你在哪?” 秦墨脚步一顿,握紧了拳头。 他不在,是谁的原因? 一想到这里,心里怒意升起。 “秦总!” 秦墨冷着脸转身,打算跟盛灏好好算一笔账,恰好酒店副总经理刘茗大步跑了过来,对着他一脸歉意。 “秦总,抱歉,刚被事情耽搁了,没有亲自来迎接!” 那人态度恭谨,让盛灏也顿住了。 秦墨眼见周梦岑往电梯走去了,只能压下心中怒火,瞥了刘茗一眼。 “人事部就这样培训新员工的?告诉他们,明天可以不用来了。” “秦总……”刘茗神色一紧,看了眼不远处愣着的盛灏,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连忙跟秦墨赔笑,“您消消气,我现在带您去房间,员工问题,我会尽快解决。” “不必了。” 秦墨冷笑一声,抬脚离开。 刘茗抹了一把汗,转而看向盛灏,抱怨了两句:“我说盛经理,你惹谁不好,偏要惹秦总?” 当初他就不敢接下盛灏这个烫手山芋,是他们总经理范溪舟非要把人留下,说高低给个职位打发下就行了。 刘茗不清楚盛灏跟范溪舟的关系,只是想着以盛灏的盛二公子的身份,总归不能懈怠,但总经理也没有发个话,他自己权衡了许久,才给了个不高不低的大堂经理职位。 盛灏咬着牙,然而虎落平阳被犬欺,更何况他也不是什么虎。 “刘经理,他是什么人?” 竟然管到归来酒店人事部了。 “我的盛二公子啊,他是我们老板啊!” 刘茗气得不行,感觉自己真的是请了座大佛。 盛灏郁结:“……” 敢情他在这里忍声吞气这么久,是给姓秦的打工? —— 秦墨追上周梦岑时,电梯刚好开门。 两人进了电梯,也没有让人跟着,亮堂的电梯里只有他和她,气氛有些微妙。 “盛灏是你让人招的?” 周梦岑脸色不大好,倒不是因为秦墨招了他,纯粹是因为碰见了不想见的人。 秦墨坦言:“他自己投的简历,我怎好拒绝呢?” 周梦岑愣了一下,她知道盛灏只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之前虽然领着圣地副总头衔许久,却从来不管事,每天只知道跟一些狐朋狗友花天酒地,这也给了她机会吞并圣地,所以以他的头脑,估计也没想过要去查投递公司的背景。 盛家生出这样一个草包儿子,盛乾坤估计也头疼得很。 “你讨厌他,是因为盛家?”秦墨忽然问。 周梦岑盯着电梯按钮,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她想的那种意思。 秦墨幽幽开口继续问道:“如果盛家没有对周家落井下石,你会讨厌他吗?” 周梦岑猛然抬头,恰好对上男人的眼睛:“你怎么知道?” 盛灏这些年一直都不明白的问题,当年同样是没有对周家伸出援手的别家,她周梦岑都能与之笑脸相迎,为何偏偏是他盛家,她要敬而远之。 周梦岑以为他应该会明白。 却没想到盛灏自始至终都不明白。 反而是秦墨一语道破她心里的症结。 “猜到的。”秦墨直言,“上次诽谤你的香港小报媒体,背后也是盛家。” 之前钟老提醒过他关于周家的事情,所以他让范溪舟帮忙调查过,原本没有头绪,但经历上次一事,再结合周梦岑这两年对盛家态度的转变,也就猜出了一二。 周梦岑却不太想跟他谈论这些事,眸色低垂:“我知道。” “我安排人盯着他们了,你想知道什么,随时可以。” 电梯高速上升,直达酒店顶楼88层,一种失重感渐渐袭上心头。 周梦岑虽然早已猜到,收购香港小报的是他,但此刻被戳破,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 “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周家的事情,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不想牵扯任何人进来。 秦墨看着她,只是笑了笑,又继续刚才的问题。 “所以,你讨厌他吗?” 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又对她一往情深,而盛家做的那些事情,也许跟盛灏真的毫无干系。 她,会心动吗? 周梦岑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说不讨厌? 她看到盛家任何人一个人都会心生恨意。 说讨厌? 她其实对盛灏也没什么感觉,哪怕从前两家交好,她也只当他是朋友,并没有青梅竹马一说,是盛灏自己在外面强行将两人身份绑在一起的。 而这些,也不应该跟秦墨说。 两人正沉默时,“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她不想说,秦墨也没有逼迫,伸手按住电梯按钮。 周梦岑走了出去。 一阵柔和的灯光洒落在地毯上,映出金色的波纹,脚下的地毯柔软而厚实,每一步都像是走在云端,轻柔舒适。 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精美的油画,灯光奢华贵气。 这里气派丝毫不亚于名爵,不像酒店,更像是某人的私人领域。 周梦岑也猜得没错。 两人并行前行,秦墨解释,这里是他搬去颐和公馆前落脚的地方,但因为有时候在这里有应酬,也懒得回公馆,就在这里休息。 就跟她在名爵有漫云阁一样的道理。 周梦岑了然,想问,洛菲是不是也在。 但当秦墨带着她在8888号房门前停下,指纹解锁开了门后,里面套房宽敞亮堂,精致得堪比一套顶级公寓。 却是空无一人。 “你带我要见的人呢?”周梦岑脚步微顿,站在门口,问秦墨。 秦墨拿起遥控按了一下,阳台窗帘自动打开,外面明媚好时光倾泻而入。 “我打电话让她过来。” 然而刚掏出手机,却进来一通电话。 秦墨皱着眉看了眼来电,不耐地按了接通。 “秦总,盛经理在人事部闹起来了,非说要见您——” 许是刘茗被逼得无语了,只能打电话向秦墨求助。 秦墨冷冷挂断电话,眸色半眯思量片刻,随后让周梦岑先进屋。 “你先休息一下,房间里的东西都是我让人今天准备的,我处理完马上过来。” 周梦岑却忽然拉住他。 “你别跟人打架。” 刚才电话里的声音,她也清楚听到了。 潮湿雪夜 第76节 上次名爵,他打盛灏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秦墨倚在门口看着她笑:“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他?” “啪!” 周梦岑直接关了门。 秦墨在自家门口碰了一鼻子灰,却也只能摸了摸鼻子,勾着笑离开。 —— 秦墨走后,周梦岑坐在沙发发了一会儿呆,或许说是沉下心来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今天她之所以愿意跟秦墨过来,除了是应他要求,也有自己想亲自确认的事情。 对于他跟洛菲的关系猜测,她之前可能太武断了,仅靠之前纽约那枚婚戒,又或许是来源于她内心深处的害怕,她自认为两人就是未婚夫妻。 可凭借自己对秦墨的了解,如果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那今天他的所作所为就太矛盾了。 之前他对她亲昵,尚可以说是为了报复,可如今两人都已经摊牌了,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她能确定,秦墨不是那种三心两意的男人,也不是那种会跟前任纠缠不清的男人。 他对盛灏的醋意,周梦岑不是没有察觉。 只是她想不通,秦墨是以什么身份来吃醋的? 他都要结婚了,难道她身边就不能有个追求者? 可如果他没有要结婚呢? 周梦岑忽然想起,这次回国后,好像就没有再见他手上戴过任何戒指,她也查过,没有任何一家媒体提过他即将结婚的事情,甚至连allen都不知道,一切好像只是她在他刻意引导下的认知…… 她好像被一些个人情绪遮了眼。 周梦岑没有再往下细想,忽觉有些心慌。 茶几上,有瓶醒着的干红酒。 虽然秦墨说了以后不喝酒,但也许是准备这些东西的服务员不知情,还是准备了。 她只觉口干舌燥,拿了高脚杯,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个时候,只想喝杯酒,让自己糊涂点也好。 与此同时,门铃声响起。 她以为是秦墨回来,起身去开门,却意外发现是洛菲和她那位朋友ulrica。 “周姐姐!” 洛菲十分惊喜,竟然在这里碰见她。 ulrica羞涩地用有些瘪足的汉语跟她打招呼:“周小姐,很高兴再见到您。” 周梦岑的笑容却有点尴尬,点了点头,说了句你好,把两人请了进去。 安静的大厅,三人围坐在沙发上,看着彼此,心思各异。 而攒这个局的人,却不知何时归。 周梦岑想着,自己应该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在秦墨房间。 洛菲却先她一步,兴奋开口:“周姐姐,今早在车上,我跟您说对您的名字有些熟悉,真不是假的,我回到酒店才想起来您是谁!” 周梦岑:“……” “您是秦先生的心上人!”洛菲迫不及待说。 “秦先生?” 周梦岑却惊讶于她的称呼。 “对呀,这间套房不是秦先生的吗?您也是来找他的?” 周梦岑克制思绪的发散,稳住心神:“他请我过来,说要见一个人。” “啊……”洛菲眨了眨眼,“他也催着我们回国,说要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们?” “对呀!”洛菲心直口快,抱起ulrica的手臂,眉眼弯弯。 “姐姐你没看出来吗?ulrica是我亲爱的呀!” 第49章 顶峰 allen曾跟周梦岑自爆过, 她双相发作的那段时间,对男人很是厌恶,碰一下都觉得恶心, 然后交过一个女生, 她觉得自己也许是双性,但双相被治愈后, 她又觉得自己喜欢的,还是男人。 她说, 也许是心理作祟,觉得母亲被父亲背叛,觉得自己一直没有遇到良人,所以暂时性厌恶男人了。 关于这件事情,周梦岑对allen的态度是理解并尊重的, 她知道allen过去的生活有多悲惨,还能享受爱, 已经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 allen虽然放浪形骸, 却从来都是随性而为, 爱与不爱分得很清, 这是周梦岑觉得自己永远做不到的一点。 而且在allen多年的科普下,她也知道国外上流圈内,很多人的性向都不直, 甚至连一些知名大鳄、精英人士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隐秘的癖好。 她在猜出洛菲跟ulrica的关系时, 虽有震惊, 但并不是因为她们这种关系。 而是震惊秦墨夹在中间,是一种什么身份? 潜意识里, 她不希望秦墨受到背叛,她 但看洛菲这坦然的态度, 有些认知不攻自破:“你跟秦墨……” “秦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跟ulrica的证婚人!” 周梦岑再次震惊:“可你跟秦墨不是……订婚了吗?” “啊?”洛菲顿时瞪大了眼,随即想起了什么,“周姐姐怎么知道这件事?” 见周梦岑抬眸疑惑望过来,她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误会,连忙解释:“那不是真的。不过周姐姐你怎么知道呀?” 周梦岑:“……去年圣诞节在纽约,paiged大楼,碰巧见到你去找他……” 洛菲仔细回想,当时她一心一意演戏给父母看,没有注意四周,但好像george身旁是站了一个气质不凡的女人,原来是周梦岑呀! 她顿时哭笑不得:“周姐姐,你真错怪我了,那是我父母非要去纽约看我,为了应付他们,让他们知道我过得很好,我才找秦先生帮个忙打掩护的,订婚戒指还是我临时塞他手上的。” ulrica也知道这件事情,点头附和:“是的,洛菲怕他父母发现我们的事情。” 洛菲还想起什么,从ulrica身上解下双肩包,拉开,掏出一个红色信封,拿出里面两张白纸,递给周梦岑。 “周姐姐您看,我跟ulrica去年就在丹麦领证啦!” 上面是丹麦语、英语、德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五种语言,周梦岑都学过,所以看得清楚明白。 “周姐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误会呀,秦先生没有告诉您,这些年,他其实一直在找你吗?” 啪的一声,脑海中像是有一根绳绷断。 周梦岑不可置信抬头看她:“他一直……在找我?” “是啊,他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偷偷看着一张照片发呆,哦对了,那张照片应该还在他钱包里,前两年我看着都快被他摸褪色了,就跟他说,如果没有其他照片,就过个塑,这样照片也可以永久保存下来,不会坏,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过塑……” “……” “说起来,我真正的救命恩人,应该是周姐姐你呢!”洛菲仔细回想往事,突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周梦岑搭在膝上的手,忽然有些无所适从,心跳也仿佛失去了规律,在胸口突突跳个不停。 她下意识瞥了眼刚倒的红酒,伸手端起酒杯,猛地喝了一口。 洛菲说的这些,震惊得仿佛不真实。 “周姐姐,不瞒您说,其实我是海城蒋家的养女。”洛菲忽然说道。 “永正集团的蒋家?”周梦岑知道,蒋永正是有一个养女来着,但关于这位养女的事情,圈内知之甚少。 洛菲点头,便说起了自己的往事:“我养父母之前一直没有孩子,我亲生父亲是我养父的司机,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还不起,就把刚出生的我卖给了我养父母,一年后,我养母就生了一个儿子,但我养父母对我也还可以,只是没过几年,他们无意得知我是他们司机的孩子,我亲生父亲还妄想我嫁给他们的儿子,他们一怒之下便把我送出国,让我在国外自生自灭,那几年我确实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想上学,就要自己打黑工,经常被人欺负,四年前,我被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是秦先生出手救了我,给我钱住院治疗,我还记得出院那天,他问我是不是海城人,我说是,问他怎么知道,他说那天漆黑的夜晚,听到我哭着喊爸爸妈妈,是海城口音。后来,他又问我,认不认识周梦岑,我当时哪里知道您的名字,我十二岁就脱离蒋家,一个人在外面,更不知道,姐姐是我们海城这么厉害的女企业家!” “他为什么不直接网上搜?” 四年前,虽然她还在伦敦,但关于她的新闻,国内也不少。 洛菲笑:“是呀,我也这样问过他,但是他说不敢搜,怕看到不想看到的画面。” 洛菲当时想搜来着,但她连去网吧的钱都没有,甚至是哪个岑都没有搞清楚。 “后面秦先生也没有提过了,我虽然知道他钱包里的照片,却没想到,那照片主人的名字叫周梦岑,就是周姐姐您。” 周梦岑沉一下子便明白过来,秦墨是怕看到自己和盛灏结婚的新闻,所以才抵抗去知道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她叹了口气,抿了一口红酒,压下心中苦涩。 洛菲将周梦岑打量着,偷偷捂着嘴笑:“姐姐,难怪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您人美心善,像我小时候看的神话剧里的菩萨一样美,原来姐姐早就救过我一命。” 周梦岑失笑:“救你的是秦墨,又不是我。” “要不是姐姐你,秦先生那样冷漠的人,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 现在想想,或许只是因为,她跟周梦岑同为海城人的缘故,他才会对一个陌生人伸出援助之手,还帮她交了后面所有的学费,让她别再打黑工,好好学习。 可正是因为他的帮助,洛菲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也遇上了此生最爱ulrica。 对洛菲来说,周梦岑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幸运女神! 周梦岑沉默低下头,她不知该如何去想那些年,秦墨的心情。 在他满心满眼装着她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只有一件事情——重振周氏。 只偶尔跟符姨打电话,问起书颜的情况时,才会想起他。 可也不敢多想。 他们最幸福的时候,也是她最痛苦的时候。 她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将他遗忘,就像他也遗忘了自己一样。 身边人也不是没有劝她再找一个势均力敌的家族继承人,但她总说想先把企业稳定、扩大到全球范围经营。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借口,除了秦墨,好像再没有人能走进她心里。 她也有天真想法,也许周氏企业的知名度大到全球知名了,秦墨会看到她,会了解她的一切,也许他会回来。 潮湿雪夜 第77节 但她没想过,秦墨也和自己一样。 因为太过害怕彻底失去,他们甚至愚蠢到不敢去搜索对方的名字。 “周姐姐,你跟秦先生现在……和好了吗?” 周梦岑拿酒杯的手一颤。 和好了吗? 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许是看到她眼里的悲伤,洛菲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多言了。 她挠了挠后脑勺,有些坐立不安,拉起ulrica。 “那个……周姐姐,秦先生既然还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就先回房间吧,等秦先生回来,我们再联系?” “……好。” 洛菲跟ulrica离开,周梦岑甚至已经无法起身相送。 她靠在沙发,将酒瓶里最后一点酒倒入酒杯,一口一口喝着。 明明她酒量那么好,却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心里像是堵了什么一根刺,难受得想哭。 当然,她也没有真哭出来,只是默默喝着酒,全然忘了,秦墨之前不让她喝酒的事情。 —— 而归来酒店人事部,盛灏故意闹事,就想把秦墨惹来,不给他跟周梦岑独处的机会。 一想到他带着周梦岑去88楼顶层套房,盛灏就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工作丢不丢了,开始暴露少爷本性。 “我要见你们秦墨!是他把我骗过来的!这大堂经理谁爱当谁去当!” 终归他有着盛家的二公子的身份,没有人真敢上前招惹,刘茗气得也是敢怒不敢言,偷偷给范溪舟打电话,但范溪舟听说秦墨在,也懒得管,说自己在国外,过两天回来再说,只让他去找秦墨。 刘茗无奈,只能打电话给秦墨。 刘茗原本以为现场会很惨烈,甚至让不相关人士都离开,只留了自己和助手在。 “秦总……” “盛二公子口气不小,如今海城除了归来酒店,还有谁敢收你?” 未见其身,便听到男人冷声传来。 刘茗一个冷颤,回头便见男人下颌紧绷,迈着大步走进会议室,冷眼看着盛灏:“盛二公子把我请来做什么?以为这样,我们就会分开?盛二公子,原来你不只是草包,还是个蠢货!” 盛灏身子猛地一颤,冲上来揪住秦墨的领带,厉声质问:“你把她带来这里做什么?你想要干什么?” 秦墨气血翻涌,可是想起刚才周梦岑交代的话,他暗自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扼住盛灏手腕,直至盛灏疼得自动松开手,他顺势一把将人摔在地上,不耐地扯了扯领带,低着眸看着地上的人,冷然一笑。 “我带我的人,来我的地盘,我的房间,跟你盛二公子有关系?你是她的什么人?” 盛灏膝盖撞到坚硬的腿脚,狼狈倒在地上,却只能无声吃痛,咬紧牙关。 面对秦墨的质问,他无法回答。 是啊,他有什么身份? 在周梦岑身边这么多年,他就像个跳梁小丑,无论他付出多少,周梦岑都不会正眼瞧他一眼,可他总以为,自己总有捂热她冰冷的心那一天。 她想要圣地,他就跟父亲低头,管理公司当副总,只为给她铺路。 她想要兰亭,他哄骗父亲与她感情甚好。 她想要保护书颜,他任由外界传言书颜是他的孩子。 虽然他嫉妒秦墨,却也是一片真心对待她的孩子。 甚至连她讨厌的盛家,他也不打算要。 他想白手起家,自己打下一片江山送给她。 可到头来,他不过是被人戏耍! 他甚至还没有开始的机会,这个男人就回来,要夺走一切属于他的希望。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盛灏像是疯魔了一般,扑了上去。 此时此刻的他,只想跟秦墨狠狠打一架,哪怕矮人半分打不赢,可只要想到,两个人出了事、受了伤,再严重一点,他们都闹进局子里,他就没法跟梦岑在一起了! 然而秦墨今天却没有像之前那样被激怒,而是一脸嫌弃地退了一步,身后立马涌进一群保安将他压住。 “盛二公子想打架?”他轻笑,“下次吧,今天没空陪你。” 说完,转身便要潇洒离去。 而被保安按压住的盛灏,气得青筋鼓起,跳起脚踢翻了椅凳。 “秦墨!你混蛋!你混蛋!” 秦墨脚步一顿,回头看着他,又无比自在挑了挑眉。 “哦,忘了告诉你,想辞职,直接卷铺盖走人就是,当初收下盛二公子的简历,不过是觉得可怜,卖盛董一分情面而已,你以为自己几斤几两?” —— 秦墨谨记周梦岑的话,没有理会身后的谩骂声,径直坐了电梯,重新回到88楼。 推开门时,房间里一片安静。 太阳已然升起,明媚的阳光从全落地玻璃窗照进来,如细碎的金箔,在每个角落波光荡漾。 “周梦岑?” 他关了房门,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回应。 直到从玄关进去,才看到黑色真皮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儿。 他以为她是等得困了睡着了,走过去蹲下身,一条腿曲着,就要将人抱去床上。 可是拨开她脸上的发,看到红扑扑的一张脸,还有扑面而来的酒气,香甜清雅,他瞬间愣住了,随即转身看向茶几。 平日里最喜欢的那瓶干红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底了。 “喝酒了?”他抚着她滚烫的脸颊,低声询问。 许是感受到他掌心的清凉,周梦岑拧了下眉,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盯着他看了许久,像是不认识一般。 可她又分明知道他的名字。 “秦墨,你回来了?” 声音沙哑,鼻音有点软,听起来就像生病了一般虚弱。 秦墨怕阳光太过刺眼伤到她,拾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了关闭白纱帘,然后转过身,手背贴着她额头,确定是正常温度,才舒了口气,看着她娇憨的模样,他眸光微烁,声音宠溺。 “嗯,我回来了。” 然而她握住贴在她脸颊的手,声音十分委屈:“你怎么才回来?” “我……” “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他们再也看不到你了……” 秦墨手一顿,拇指磨挲着她滑腻的脸颊,指腹感觉到了一抹湿意。 她的眼睫被泪水打湿,从没有在别人面前展示的脆弱一面,此刻就在他的房间、他的沙发上,他的眼前。 她对他低声哭泣:“我该怎么办?我没有方向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每天该干什么?” 他擦着她汹涌的眼泪,声音也跟着哑了,低声问她:“那为什么还要一个人?” 周梦岑看着他的眉眼,认真回答:“我一个哲学启蒙老师跟我说,人不能有依靠,一旦有了依靠,就会变得软弱。可是我,我很害怕这种身前身后都是悬崖的感觉。” 秦墨说:“一般人都会怕。” 周梦岑问他:“你也会怕吗?” 秦墨将哭成泪人的她搂在怀,轻轻说道:“当然会。依靠也分很多种,父母只是其中之一,人生漫长,更多的是来自爱人的精神依靠,没有精神依靠到一定绝路后,才会孤注一掷做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也许有一天,就让自己变强大了呢。” 周梦岑抬头,泪眼婆娑看着他说:“可这种强大好孤独,好难过。” “我知道,”秦墨低头吻了吻她眼尾的泪,“我都知道。” 只是知道得太迟了。 周梦岑摸着他的脸,眼神懵懵的,还是不大清醒,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这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否则,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分手……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砰! 秦墨心头犹如被人开了一枪,直击命脉。 他疼得几乎颤抖的手,握住她抚摸他脸的手,不在克制压抑,紧紧抓着,生怕她在自己掌中流失。 “没有……从来没有不要你。” 他低下头,鼻尖蹭着她的气息,吻去她脸颊的泪水,再寻到她的唇,覆了上去。 “周梦岑,你知不知道,你一句分手,我就成了活死人。” 醒时的周梦岑清冷无情,醉时的周梦岑迷糊要命。 她被他搂着脖子仰着脸,整个人软在他肩头,任他攫取,恍恍惚惚中,迷醉甘甜的酒味从唇舌渡了过来,那一刹那丢魂的感觉令秦墨忍不住吻咬,直到听到喘息中她“唔”的一声轻吟,酥酥软软,如一只睡梦中的小猫。 秦墨抽回一丝理智,额贴着她滚烫的脸颊,轻轻叫她:“小梦……我回来了。” 七年魂牵梦萦。 他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实到地。 周梦岑闭着眼喘了两口气,趴在他耳侧,柔软又温热的唇,贴着他的脖颈,呼吸逐渐平稳。 醉了。 还是睡了。 秦墨不再纠结,拦腰将她抱起,往卧室走去。 潮湿雪夜 第78节 第50章 顶峰 藏青色的被褥被掀开, 柔软清瘦的身子轻轻被放入。 秦墨虽隐忍太久,一秒也不想多等,想就这样亲吻着她, 直到她醒来。 可念着她今天多番折腾, 本就已累极,又喝了整整一瓶高度的红酒, 他怕她等会儿醒来胃受不了,便将被褥盖到肩头, 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我回来了,小梦。” 她眉心蹙着,像是掉入梦魇,他便用指腹轻轻刮着她眉心,低头在她耳边温柔重复这句话。 直到她眉心舒展开, 才起身出了卧室。 秦墨看了眼手表时间,便给客服打电话, 让准备好醒酒汤、胃药和午饭。 随后捞起刚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给洛菲打电话。 “你们中午两点后再上来……” 然而那边洛菲却说:“抱歉!秦先生!我们刚上去过了, 还碰见周姐姐了!” 然后她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原来他刚下去的时候,她们不凑巧乘了另一部电梯上来,跟他错过了, 但也阴差阳错跟周梦岑解释了“未婚妻”乌龙一事。 “秦先生……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看周姐姐情绪有些低落……”洛菲十分担心自己搞砸了。 秦墨抬眸看向在他床上沉睡的女人, 沉寂的目光再难掩疼惜。 “没有。” “谢谢你, 洛菲。” 这些话,原本由他来说, 或许不足以信。 可洛菲剖心似的无意告知,或许已经打动了她。 不然她也不会把自己灌醉。 挂了电话, 秦墨去了浴室,打算冲个凉。 温热的水流顺着坚实的胸膛流淌而下,划过腹肌的沟壑,最后消失在浴室的地砖上,他眼眸微闭,脑中是她刚才哭泣的模样。 “爸爸走了,妈妈也走了,他们再也看不到你了……” “你为什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分手……你是不是,也不想要我了?” 言犹在耳。 这七年,她的难过与痛苦,一点都不比他少。 可这不是他想见到的。 他宁愿她一直是那个傲视众生的周梦岑,眼里无情,心中无痛。 可偏偏她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痴情种。 浴室玻璃氤氲迷蒙,他伸手拂去厚重的水汽,镜子里男人的眼眸,是压制不住的温柔。 周梦岑,这七年,你心里也一直有我,是吗? 温热的水从头顶淋落时,外头忽然传来“哗啦”一声脆响。 因为担心她随时醒来,所以秦墨并没有关浴室的门,听到动静时,他关了水龙头,随意抓起头发拢到后面,捏干了水,用毛巾擦了擦,然后抽了一件白色浴袍裹在腰间,走出浴室。 周梦岑正弯身扶着沙发,看着一地的碎玻璃,脑袋懵懵作响,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去捡。 怔然时,感觉到身后有人,她拢了拢头发勾到耳后,回头看去。 秦墨赤着上身站在浴室门口,眸光深邃看着她,短发半湿,下巴还挂着水珠,一滴一滴往下坠落,没入他的腰腹。 “……你回来了?”她莫名有些慌张。 “嗯。”秦墨抬步走过去,声音温柔。 他不确定她还在醉酒中,还是已经清醒过来,如果醒来,是否还记得刚刚醉酒的事情。 “苏琪刚给我电话,说……下午市里有个重要会议……” 原来是被苏琪的电话吵醒的。 秦墨无声勾了下唇角。 看她样子,这是已经清醒过来了? 周梦岑却低下头,似乎不敢正眼瞧他,绯红的脸颊,不知是因为酒后的缘故,还是……因为很多年没有见过这样的他。 “那个……我先走了。”她目光落在地面的碎玻璃上,“抱歉……” “没关系。”秦墨走到她身边,又问了一句,“下午三点?” 周梦岑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会议时间,点头:“嗯。” “知道了。” “那我先……啊——” 那我先走了的话说到一半,秦墨忽然伸手过来,将她打横抱起,身子腾空的一瞬间,她惊呼一声。 他刚沐浴完,独属于他身上的乌木沉香,一瞬间侵略她鼻息。 像是应激反应,周梦岑下意识伸出手去推他,却无意中碰到他胸膛的肌肤,明明是清凉的触感,却仿佛一簇被猛然点亮的火苗,灼得她指尖发烫。 周梦岑紧急收回手,握着拳,有些无措问他:“你……你做什么?” “地上有玻璃。” 秦墨下巴指了指,地上七零八落躺着碎玻璃,还有些看不到的,也许掉落到中间的地毯上。 而她刚刚是光着脚从卧室跑出来的。 他不再说话,抱着她径直往卧室走去。 许是他身高原因,周梦岑虽然稳稳靠在他臂弯,却像是悬在半空,有种刚才坐电梯高速上升的感觉。 她不禁抬起头,看到他冷白的脖颈间还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棱角凸起的喉结,比七年前更加性感迷人,再往上,是他冷峻的下颌、紧抿的薄唇…… 周梦岑迷离的目光在那薄唇上停留,脑中忽然噼里啪啦有什么闪过。 是他低头亲吻她的画面。 难道是醉了后做的梦? 可那种唇舌相触的感觉太过真实,她甚至能回想起那张薄唇压过来时的柔软和味道! 舌尖下意识碰了碰唇内侧,酥麻微胀的感觉隐约上头,告示着她那些羞耻画面,不是梦。 他真的亲吻了她! 就在不久之前,在这个房间! 可是…… 周梦岑愣住,琢磨半天,也没有想起他亲吻自己的缘由,而秦墨已经将她放回床上。 “我得走了……” 他刚松开手,她便下意识要起身,神情有些慌乱。 秦墨直接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目光无声落在她脸上,喉结微动。 她双颊越发酡红,就连露出的耳骨都红得可爱,像是想起了什么羞耻的事情。 “陪我再睡一睡。”他嗓音在喉咙里,压得很轻,出口的话却令人震惊。 周梦岑掀起眼眸,微惊:“你……” 秦墨食指压在她唇畔,指腹轻轻揉蹭着,像是动情的抚摸。 “三点的会,我也要参加。” 上来时,他也收到郑斐发来的消息,是市政组织的一场关于海城未来五年规划的重要会议,原本他不打算去的,但既然周梦岑去,他顺道陪她一起吧。 周梦岑脑子依旧迷糊糊乱着,像是忽然转不过弯,疑惑地“啊”了一声。 秦墨看她憨态可掬的样子,忍不住捏了捏她滚烫的脸颊:“现在十点不到,还可以休息两个小时,吃了午饭,我们一起过去。” 周梦岑不知不觉失了神。 他们要一起吃饭睡觉?然后还要一起去市里开会? 下一步是不是就要公开书颜的身份了? 周梦岑感觉醉意又上来了,脑子昏昏沉沉,还不忘跟他说:“苏琪在名爵等我……” 话落,周梦岑便见他倏然低下头,与她眉心相抵,眼眸半阖着,带着几分无奈。 “周梦岑,你知道,我已经好些天没有合过眼了,刚刚又跟那位盛二公子周旋了一番,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如果你要回去,我可以开车送你,但这就涉及疲劳驾驶了,下午的会议……” 一听他这样描述,周梦岑就感同身受也觉得累。 从伦敦回国,从名爵到归来,她马不停歇就没有休息过,刚刚好不容易借着酒意深度睡眠了一下,又被电话吵醒,其实现在她也是脑瓜子嗡嗡疼。 可是听到他提起盛二,不免又多嘴问一句:“你跟盛灏……有没有……” 有没有打架的话还没有说完。 一道沉重的阴影压了下来。 男人像是有些不耐了,皱着眉头,头微低便狠狠吻住她的唇,把她对别的男人的关心,都咽回肚子。 周梦岑惊得睁大了眼睛,想要推他,下一秒,双手被他一一按压在身侧,无法动弹。 熟悉的唇舌相依感来袭,却又与模糊记忆中略微不同,这次他十分霸道地含住她的唇,用力吮着,齿尖也沿着她的唇瓣刮了刮,像是惩罚一般。 但他到底是没有太用力,周梦岑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酥酥麻麻,如电流一般游走全身。 只片刻,她便觉得醉意又深了几分,头脑更加不清醒,随着他的侵入,不由自主接受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舌不再躲藏、手不再反抗,就连身体也逐渐软了下来,任他欺压。 秦墨察觉后,也渐渐松开桎梏,左往上移捧住她的脸颊,右手扶着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当温热的胸膛压下来时,周梦岑能感受到他强劲的力量,每一块肌肉都在贲张,透过单薄的衣服面料传入她肌肤。 许久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了。 周梦岑手足无措,想扯他衣服,才反应过来他身无一物,紧绷的肌肤根本没有下手借力的地方。 潮湿雪夜 第79节 慌乱中手抬起,又放下…… 一不小心,就勾开了他松垮系在腰间的浴巾,指尖无意碰触到更加滚烫的私域,像是一堵坚硬的墙,吓得她握紧了拳头,不敢再乱动。 哪怕是光着上身,他的体温也烫得惊人。 漫长的惩罚过后,直至他唇舌退出,她才像是有了自主呼吸的自由,大口大口喘着气,又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神识,目光迷离看着近在眼前的一张脸。 那样近的距离,好似在梦中。 秦墨也注视着她,眸色深邃骇人,连带着声音都哑了起来,挟有几分蛊惑的意味:“再提他,就不只是吻那么简单了。” 周梦岑羞愤不已,觉得自己嗓子都哑了,她闭着眼,颤抖着用手肘推了推他肩膀:“你……你先下去!” “你确定?”秦墨问她。 周梦岑不解,又睁开眼,便见他作势要起身。 已经松了的浴巾懒懒搭在他臀上,他微微起身时,浴巾倏然滑落,周梦岑猛然瞥到什么,“啊——”的一声双手捂住眼,怒骂:“你流氓!” “我流氓?”面对她的指责,秦墨何其无辜:“刚谁解的?” “你……你快点系好!” 周梦岑心虚颤着手,感觉自己的指尖还在发烫,比脸颊还要燃烈。 如果这里有一条地缝,她一定想钻进去,不再见人。 可是秦墨偏偏不放过她,掰开她捂着脸的手,然后带往身下去摸散开的浴巾,“谁解的,谁来系。” “秦墨……” 她很久没有用这样温柔的语调喊他的名字 “乖。” 秦墨心头软得不行,攥着她柔软的手指,侧身诱哄着。 不知是酒精再次上头,还是他的气势太过强势,周梦岑还真听了他话,在他的引领下,尝试着把浴巾扎进他腰身,但大概是姿势不太对,又或者是手被他的身躯压着不听使唤,来回了许久,还是没有成功,浴巾一角贴上去又掉下来。 秦墨居高临下垂着眼眸,定定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唇角渐渐上扬,笑意从眼底溢了出来,如涟漪散开到眉梢。 没想到醉酒的她,竟这样好欺负,和平时判若两人,可爱到令人心醉。 “不行……我不会。” 折腾了好一会儿,她诚实抬眸。 平日里的穿搭,都是苏琪给她弄的,她是真不会这些名堂。 秦墨原本也只想逗逗她,然而她滑腻柔软的手时不时蹭着那里,挑逗不成,自己反倒被撩拨得腹部发紧,意乱情迷。 他深吸一口气,捉住她作乱的手,随意整理了下腰间摇摇欲坠的浴巾,然后清了清嗓子:“不会就不会吧。” 那双素日清冷的眸,此刻被氤氲覆着,充满了懵懂和纯真。 仿佛不解他前后行为的矛盾。 “那你……快下去吧。” 周梦岑眯着眼,还是想他从自己身上离开。 虽然这个床宽大到可以并排躺下两个他们。 但这不是她今天过来的目的…… 秦墨却抬手拂过来,捧起她的脸颊,沉沉叹息一声:“小梦,我是真的累了。” 周梦岑意识到他称呼的改变,心头不由一颤:“……隔壁有房间。” 她刚进来就注意到了,这里有三间卧室。 秦墨却深情凝着她,忽然转移了话题:“不管你有没有记起醉之后的事情,但醉之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吧?” 周梦岑眼睫轻颤,明白他在说洛菲的事情。 她恍恍惚惚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秦墨……” 便听他气息沉沉,哑声告白:“周梦岑,我从没放下过你。” “分手后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周梦岑顿觉眼前雾气朦胧,虽然早已从洛菲口中得知这件事,但真正听他亲口说出,又是不一样的感觉。 她感觉自己掉落在无底深渊的心,终于稳稳落地了。 原来这些年,她并不是一个人在思念。 “那你还骗我……”再开口,周梦岑才发觉自己声音有些哽咽,听起来很委屈。 秦墨连忙低下头来,再次吻了吻她的唇,修指陷入她浓密丝滑的发间,指腹极慢地摩挲着她轻薄泛红的脸颊,却摸到了一手水痕。 这次,她是因他而哭。 “是我混蛋!” 他握着她的手,想要拍打自己的脸,可她始终下不了手,又像是倔强地不肯原谅他。 秦墨焦急的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脖颈,忽然想起那日自己的混蛋行为,便梗着脖子凑了上去:“你咬我吧,小梦,怎么咬都行。” 周梦岑偏过头,不肯理他。 秦墨寻了过去,厮磨在她耳边,向她发誓:“别说未婚妻,就是别的女人一根头发,我都没有碰过,当然,除了帮洛菲打掩护那一次,误导你我和她的关系,也只是想知道,你还爱不爱我,不是要报复你,说那些话是也是气话,至于书颜……我听凭你的处置,我爱她,但也会尊重你的意见……所以,你能不能,原谅我?” 周梦岑依旧沉默不语。 其实他们之间,谈何原谅,他也是被盛灏骗了…… 她只是担心书颜……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 秦墨将她抱在怀,知道她现在还是半清醒半醉酒的状态,看起来有商有量,但醒来不一定肯作数。 “等你清醒,我们再好好谈?” “……好。” “那先睡一下?”许是温软在怀,秦墨也觉困意袭来,伸手拉过被褥,给两人盖上,现在他只想抱着她一起沉入梦中。 “……嗯。” 折腾了小半时,周梦岑也实在累极了,在他下巴抵上发顶的那一刻,从来没有的安全感从心头升起,她像是被催了眠一般,缓缓闭上眼。 温浅的气息洒在他喉结处,秦墨情不自禁吞了吞,喉结上下滑动,刚平稳的气息又即将乱窜,而她已经呼吸均匀,提前进入梦中。 秦墨情不自禁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小梦,我很开心。” “唔,有多开心?” 像是梦呓,周梦岑迷迷糊糊反问了他一句。 秦墨倏地笑了起来,低头吻她额。 “仅次于……未迟居那晚。” 第51章 热恋 今天市里的会议, 周梦岑和秦墨因为文旅城项目,临时受邀参与座谈。 会议室里,海城市政要员和企业各高管齐聚一堂, 就“海城未来五年文旅规划”畅所欲言。 秦墨依旧坐在她身边。 只是时过境迁, 上一次他是刚从国外回来。 而这次,她是刚从他床上醒来。 两人共用一张长桌, 棕色桌布倾泻而下,上面摆放着笔记本、水、茶杯和话筒, 以及各自的铭牌。 周梦岑、秦墨。 他们的名字,也是第一次以这样近的距离出现。 秦墨正在与对面市长、文旅局长对话,周梦岑侧眸望去。 他今天发型有所改变,额前稍长的发整齐地梳了上去,露出好看的前额和浓眉, 容颜俊朗无双,与满室的政府官员和企业董事相比, 秦墨更像一位年轻的上位者, 他气定神闲坐在那儿, 眼中时不时透露着几分肃冷倨傲, 即便这次会议,他戴了一副金丝眼镜,敛去了一些凌厉之势, 偶尔轻扶话筒, 言语掷地有声。 周梦岑也在认真聆听他的发言, 目光却不经意转到他身上那条深红色领带,不由愣了神。 领带材质上等, 缎面光滑、暗纹流转,与他今天内敛贵气的形象很符合, 只是那个温莎结却有些不太严谨,透露着一股生疏的手法,再细看,会发现,其实有些歪。 周梦岑默默垂下眸,抿了抿唇。 记忆回到两个小时前,她从归来酒店,他的那张大床上醒来。 闹钟准时将她唤醒,虽然头还有点痛,但已然恢复清明,周梦岑下意识伸手去床头柜摸手机。 却不经意碰到一只手,将她捉住。 “醒了?” 周梦岑顷刻愣住,从被窝中抬起头,半掀着眸看去。 男人西装革履站在床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同时俯身靠过来,她整个人直直撞入他怀。 周梦岑花了三秒时间,思绪才渐渐从朦胧到清晰,睡之前一帧一幕在脑中闪现。 他们……就这样……睡一起了? “想什么呢?”秦墨轻揉了揉她的发,笑问,“头还疼吗?” 周梦岑摇了摇头。 如果说醉了的自己,还可以跟他放纵自己的情绪,可清醒过后,周梦岑只觉得难堪,甚至有一丝丝紧张。 “那先去喝碗醒酒汤,再吃点东西,我们就该出发了。” 他不由分说,晚上将她抱起,便往餐厅走去。 周梦岑下意识抱着他脖子,回头看向地毯,玻璃碎片已经被清理。 可床边没有准备她的鞋,这样被他抱着好像也情有可原,便没有多说什么。 潮湿雪夜 第80节 秦墨将她放到餐桌的椅子上,又亲自弯下腰身,给她套上棉拖鞋。 周梦岑有些受宠若惊,虽然她一切生活上事务都是交给别人打理,但是穿鞋这种事情,还从未想过要别人代劳。 也没有人会敢这样做。 但他是秦墨。 一切由他做来,都与众不同。 这一顿饭吃得极其安静,秦墨也只字没提睡之前的事情,只是中途接到一个电话,起身去门口。 周梦岑听到郑斐的声音。 “老板,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得出发了。” “嗯。”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 秦墨从容应声。 然后是陆续有东西放在沙发上的声音,郑斐隐约只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坐在餐桌边,正优雅地用餐,他不敢出声,瞥了一眼便连忙退了出去。 “我让人准备了衣服,你要先洗个澡吗?” 郑斐等人离开后,秦墨关上门,走过来问。 周梦岑点了点头。 虽然早上已经泡过澡了,但是刚喝了酒,总觉得身上还有酒味,更何况每次出席会议之前,她都有洗澡的习惯,力求每一次都是清醒的。 秦墨:“好。” 他转身去了浴室。 在她醒之前,秦墨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新的洗漱用品,都是从苏琪那里问来她日常用的牌子。 包括刚刚送来的成套衣服、鞋袜,也是她常穿的那个高奢品牌。 “郑斐跟苏秘书商量好了,她直接先过去等你,洛菲学过美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等会儿让她来帮忙?” 周梦岑吃了七分饱,便进了浴室。 秦墨说起今天的安排,她也只是点了点头,好似一切都听她的安排。 浴室玻璃门即将关闭时,他伸出手按住,俯身又靠近了一些,“在生气?” 周梦岑抬眸盯了他一眼。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总归不是生气了,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和他相处。 她是个感情迟钝的人,做不到他那样,即便七年不见,还能亲密自如,从容淡定。 她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会考虑更多,比如,书颜一时接受不了他是爸爸怎么办? 又万一,过去七年,他们或许已经不适合彼此,包括他们的感情和相处方式,其实都与七年前截然不同,真正在一起并不仅仅取决于过去的经历,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感受和未来的期望,如果仗着一时头脑发热接受了他,到最后却发现,一切都只是两人对从前错过的执念,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不再是当初的十九岁,好不容易习惯了孤身一人,再来一段分分合合的感情,可能真会要了她的命。 而他也不是当初的秦墨,两人身份地位注定,即便要在一起,也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她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无端猜想、刻意维护,都会让她觉得疲惫。 所以,是否要和他继续,她需要认真权衡利弊。 “小梦,”秦墨叫了她一声,语气极低,“我承认今天有点失礼了,但你不在我身边,我可能没心思做任何事,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心脏因为他的直白兀地跳了一下,脸颊也蓦然滚烫起来,周梦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浴室里温度高,还是他的声音太过磁性。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再答复你,好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却也很理智。 秦墨苦笑了一下,果然,醉了说的话都不算数。 但他也不急躁,反而很耐心点头:“好。” 门被关上后,他垂眸倚在外边,突然又笑了。 “可是,别让我等太久了,小梦,我现在就是那惊弓之鸟。” 而她的抉择,是猎人手里的枪。 浴室里回应他的,是骤然响起的“哗啦啦”水声。 —— 洛菲过来时,秦墨正在帮周梦岑吹头发。 原本她是不愿意的,但秦墨说,再推脱下去,会议就要迟到了。 无奈,她只得坐在镜子前,任他折腾自己的发。 男人骨节分明的修指在发间穿梭,轻柔有序,还会时不时帮她按一下头皮,极其舒适。 周梦岑低眸,忍不住想,竟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技术。 洛菲捂着嘴在一旁偷笑,等头发吹干,秦墨退了一步,给洛菲让出位置,拿着吹风机去了浴室。 洛菲偷偷对周梦岑说道:“周姐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秦先生不为人知的一面。” 周梦岑:“哪一面?” 洛菲拿着发箍帮她把头发整理好,一边感叹她惊人的发量,一边说道:“我跟秦先生认识也有四年了,虽然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但我认为他性格太过冰冷高傲,很讨厌与人亲近,可刚刚他给姐姐吹头发的样子,专注珍重,极尽温柔,就好像吹的不是头发,是一根根娇贵的金丝线,不然为什么他会那样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周梦岑有些恍惚。 洛菲说的这些,她又何尝感觉不到。 她甚至留恋其中。 但她又不敢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太久,内心孤独的缘故,才对他的亲昵也产生了欲望。 洛菲点到为止,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开始打量她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最后感慨:“周姐姐你皮肤真好!明明还没化妆,却跟平时出席活动时一样美。” 周梦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其实感觉今天的自己其实与平日有所不同的。 洛菲也看出来了,她笑道:“不过,不化妆的姐姐,比网上视频里的看起来,要更温柔!” 周梦岑唇角轻轻扯了扯。 太过温柔的女人,在商场上总会吃亏的。 “所以您之前的妆容,都是侧重于疏离感,对不对?” 上来之前,洛菲特意研究过周梦岑往日的视频,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周梦岑的妆容特点是面部立体感很强,妆容轻薄服帖,没有粉感,最浓重的部位是在上眼线,下眼影却干净白皙,显得眼睛凌厉有神,眉毛精致利索,透着大气温婉,唇色自然,不会过于艳丽,高挺的鼻梁几乎不用过多修饰,整体显得坚定有力,气场十足。 周梦岑抿唇没有说话,但看她的眼神,明显充满了赞美,唇角也微微上扬。 洛菲心中十分开心,对她的敬爱越发深。 而倚在门口窥探的秦墨,恍然觉悟,原来只有卸了妆容的周梦岑,才是温柔心软的。 以往出席活动前,苏琪总会花上一个多小时给周梦岑挑选合适的衣服和装饰,包括耳饰、胸针、手表、鞋子,场合再正式一点,也需要项链、袖扣,不过周梦岑不喜欢繁琐,极少佩戴。 但今天,秦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给她准备了一整套齐全。 看到洛菲一一捧出来时,周梦岑差点以为,自己是要出席的是一场奢华宴会,而不是会议。 “戴这个就好了,其他的不用。” 周梦岑指了指那副钻石流苏耳坠,有些无奈地皱起眉,然后接过洛菲递来的西装外套,转过身去套上。 洛菲忍不住笑了,回头看向大厅。 此时秦墨也换了衣服,手上正拿了两条领带比画着,闻声望过来,眸中笑意连连,随后对洛菲点了点头,然后让她先回去。 洛菲放下耳坠,比了个ok的手势,快速出了门,只觉得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恋爱气息。 不酸臭,充满金钱的味道! —— 周梦岑套上西装,大小刚刚合适,就连肩部、手肘和腰身都十分贴合,版型雅正,与身上及膝飘逸的酒红色缎面半裙很搭配,端庄优雅,又不失灵动。 她一边整理西装领口,一边转身时,不期然碰到走过来的秦墨,下意识退了一步。 再看到他身上的西装笔挺时,眉梢不禁微微挑起。 秦墨低头看她时,也被此刻的她惊艳住了。 他今天给她挑的是一套西装加半裙,不知是她本身的缘故,还是洛菲刻意没有完全遮掩住她的温柔气质,亦或者是她那浓密丝滑的黑发又长了些,卷落在胸前,气质干练又不失妩媚清冷,唇色浅而不淡,眉形平而不冷。 修身单薄的西装外套里,是一件浅灰色薄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没有扣,有种小v领的感觉,隐约露出一小截冷白肌肤。 清冷高雅,妩媚多情。 秦墨喉结滚了滚,又觉得那里少了点什么。 虽然,即便不用珠宝点缀,她依然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高贵傲然,然而那些珠宝仿佛也只有在她身上,才能展现出真正的价值,才会让秦墨觉得,珠宝不再是简单的装饰品,仿佛被她赋予了生命和灵魂。 但她说不戴,他便也作罢。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出神,周梦岑以为自己哪里不对。 然而秦墨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极其自然地帮她理了下衬衫的衣领,压在西装下。 周梦岑气息微紧,怔然间,他扶着她肩坐到镜子前,执起台上的流苏耳坠,便要帮她戴。 “我自己来……” 周梦岑这才发现,洛菲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别动。” 秦墨腿微曲,靠在梳妆台上面对她,身子稍向前倾,抬起她下巴托着,方便她耳侧更好地露出来。 梳妆镜散发的灯光温柔照在他身上,像是佛光涌现,他俯身靠过来时,呼出的气息落到她耳廓,温温热热的,周梦岑有片刻愣神。 这个姿势,像极了要接吻的前兆。 好在秦墨只是伸手摸向她耳垂,找到耳洞,目光直视。 潮湿雪夜 第81节 “会疼吗?”他问。 耳洞看起来,微小如尘埃,不仔细瞧几乎看不出来她耳垂上有个洞,耳坠的钩子又那么粗,他第一次给女孩子戴这个,难免有些担忧。 周梦岑莫名有些想笑,咬了咬唇,头轻轻摇了摇:“没有感觉。” 耳洞是小时候,母亲亲自给她打的,已经很多年了。 “是吗?”他又压低了脑袋凑过来。 不止是温热的气息,周梦岑觉得,他的脸颊几乎贴着她的鼻尖,柔软的短发也霸道地拂过她肌肤,空气弥漫的气氛愈加微妙。 周梦岑觉得脖颈一片温度猝然高升。 秦墨则眼睁睁看着指尖原本白皙的耳垂,甚至能看到可爱的绒毛,突然间就红透了,像是一秒钟煮熟的虾子,他不由勾了勾唇,眼尾勾着笑。 耳钩对准耳洞,小心翼翼推入。 是毫无感觉。 可周梦岑觉得,与他手背接触的脸颊、被他捻在指腹的耳朵,已经烧了起来,有细小的颤栗抖落。 “好了。”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起身退开,周梦岑也终于找到自己的呼吸,眼睫颤了颤,不敢抬头看他。 秦墨却歪头看了一眼,一脸正色问:“洛菲给你涂胭脂了?” “嗯?”她惊得抬眸。 她可从来不涂这些东西的! 秦墨笑,曲起手指碰了碰她依旧滚烫的脸颊,言语打趣:“不然脸怎么这么红?” 周梦岑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他在说什么,气得起身便要离开,却倏然被他拉住手腕。 有什么丝滑如羽毛一般落入手心。 “我帮你戴耳坠,作为回报,你帮我打回领带,不为过吧?” 周梦岑低头看了眼那两条领带,理直气壮说:“我不会。” 这话不是借口。 她还真从来没有给别人打过领带。 秦墨却握着她的手说:“我也没有给别人戴过耳坠。” 原来,是挖坑在这等着她的。 周梦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小把戏被看穿,秦墨也不觉尴尬,看了眼手腕钻表时间,依旧笑着说:“周总,还有二十分钟,我们要出发了。” 这气定神闲的语气,仿佛她非去不可。 可她还真非去不可。 这次会议,对文旅城未来发展规划和定义,非常重要。 周梦岑叹了口气,看向手中的领带,没什么好气问:“哪条?” “你决定。” 秦墨已经主动弯身低下头,凑过去,一副任她处置的姿态。 两条领带,一暗红一深绿,其实都很配他矜贵的气质。 不过想着他今天的西装也是黑色的,周梦岑还是选择了那条暗红色的。 再一抬头,男人微低着头,露出修长的脖颈站在她跟前,她身高已经一米七多,可在他跟前,还是有点够高,她下意识拉了拉他的臂膀,让他再低一点,直至能看到他发顶那个深深的旋涡,是一个很标准的发旋,倒是跟他人一样板正。 周梦岑抬手,将领带搭到他脖颈,再藏到白色衬衫领下,动作有条不紊。 指尖摸着那条丝滑的领带,周梦岑又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酒红色半裙,眼尾再次跳了跳。 “怎么了?” “没什么。”她压下那股诡异的感觉,问他下一步怎么操作。 秦墨握住她的手,教她如何绕圈、打结。 明明是他自己两分钟可以搞定的事情,他却非要花上十几分钟,教她一个新手,打一个并不怎么好看的温莎结。 周梦岑虽然觉得他在找事做,但学得还算认真,心神全部落在他胸前的领带上,没有发现两人逐渐靠拢、抵在一起的额头。 又或许是,她天生做任何事情都认真的习惯。 “这样吗?”她谦虚问道。 “嗯。”男人鼻息有些沉哑,嗅着她发间的香气,只觉岁月静好。 他想吻吻她。 但也只敢想一想。 “不行,重来一遍吧!” 她不但好学有耐心,也是追求极致的完美主义者。 “好。”秦墨雾霭色的眼里,全是温柔浅笑。 最后一次,她系得很不错,几乎看不出是新手。 周梦岑也觉得差不多了,再纠结下去,今天真的要迟到了,便仰头看他:“可以吗?” 却没想到不知不觉中,他头低得那样近,她一抬头,鼻尖就撞上了他下巴。 或许也刮到他的薄唇。 她感受到了一丝柔软和温热。 旖旎的气息在二人鼻息之间浮动,瞬间令她面红耳赤。 “你……” “很厉害。”秦墨则趁势揽过她后脑勺,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没有太用力,只是贴着感受一下彼此的温度。 周梦岑整个人愣住,随即反应过来,用力抽了一下手中的领带,眉眼微怒,唇畔翕动:“秦总的时间,看起来也不如传闻中那样,一秒值千金。” 秦墨轻咳了一声,嗓音里却染上愉悦的笑意。 “那要看花在谁身上。” 周梦岑被他浪荡的语气,直接气得转身走了出去。 若不是郑斐过来催促二人该出发了,他指不定还要做什么。 思绪回转,回到会议现场。 周梦岑蹙起眉,发现自己出神了好一会儿,耳边依旧是男人低沉的嗓音,通过音箱,回荡在会议厅各个角落。 与两个小时前,温柔的嗓音判若两人,好像所有温柔只留给了她一个人。 但其实细想起来,他从前也是这样的。 别人都说他高冷孤傲,不易接近,可她好像没在他那里碰过一次钉子,他嘴上虽然说着拒绝的话,行动却一点都不含糊,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是她主动上前一米,他悄无声息缩短剩下的九十九米。 一直都是。 “周总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我看您思考了很久。” 许是她安静的时间过于稀奇,对面与她相识的市长突然发话,问了起来。 周梦岑猛然回过神,眉头轻微皱起。 是对自己的失职不满。 刚刚他们聊到哪儿来了? 正想着如何开口时,一旁的秦墨也投来了视线,眉梢微挑,笑着说,“其实刚来的路上,我恰好碰见周总,我们两人也有小小探讨,刚才我说要把青禾文旅城往多元化发展,周总就很赞同,也提出了很多宝贵的意见,不单单是青禾,我们还会发掘海城更多特色文化城市去投资……” 因为他的及时解围,周梦岑亦不动声色继续了之后的话题,会议完美结束。 只是握手合照道别时,市长身后的女秘书目光忽然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笑着说:“周总,您今天这套衣服很漂亮,跟秦总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系列出来的。” 就连男人的领带,都像是从女人及膝的长裙上,剪下来一块做成的。 周梦岑:原来不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第52章 热恋 那天从市政回来, 周梦岑愣是没给某人一个好脸色。 当晚,也没接书颜回颐和公馆,而是径直去了周槐南的立洲国际公馆, 第二天又说公司有事情要忙不要打扰她, 第三天人直接飞去北市出差了。 秦墨得知消息,顿时坐不住了, 打电话过去,生怕她又一个不吭声跑去国外。 “秦总, 我们这次是真有事,北市的洽谈推迟好几天了,您也知道,前段时间周总去国外,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的, 我们最迟后天就回来啦,等会儿饭局结束, 我让她给您回电话?” 周梦岑一下飞机, 就跟客户谈合作去了, 是秘书苏琪接的电话。 秦墨深感无奈挂断电话, 站在楼顶,眺望8号公馆的方向。 连续两个晚上,他差点成了一尊望妻石。 心情有些抑郁, 他伸手摸向口袋, 想吸个烟, 又想起答应过书颜要戒酒,那索性连烟一起戒了吧。 最终, 喝了杯冷茶水。 周梦岑的信息是两个小时后发来的,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有事? 秦墨也刚结束公司早会, 原本心情有些严肃,看到她的消息,莫名舒畅起来,坐在办公室,专心回她消息。 秦墨:什么时候回来? 周梦岑:你答应我,给我时间考虑的。 彼时,周梦岑刚结束应酬,准备驱车前往玫瑰园探望外公。 秦墨:……可我也说,不能太久。 潮湿雪夜 第82节 周梦岑:不能太久是多久?我们才分开不到两天。 意识到自己嘴角上扬时,周梦岑抬眸,习惯性看了眼前面,与正盯着她偷笑的苏琪撞了个正着。 她拧眉:“笑什么?” “梦岑姐这么开心,是合作谈好了?”苏琪明知故问,第一次打趣起自家老板。 周梦岑清了清嗓子,面容又恢复往日清冷:“等会儿你们回酒店,记得把报告写好。” “……哦。”苏琪撇了撇嘴,转过身。 周梦岑低下头,发现一条新消息早就发过来了。 她还没点进去看,就听苏琪又笑着说了句:“梦岑姐,你这身衣服很漂亮!” 周梦岑衣服多到数不过来,能让她连着穿两次的,还是破天荒第一次。 而往日苏琪一般都只给周梦岑选择西装西裤搭配,是为了体现女强人的干练,但这次她身上酒红色的长裙,搭配黑色西装,依旧清冷干练,却又透着几分温柔飘逸,看起来平易近人,很适合去谈合作。 毕竟以如今周氏集团的地位,周梦岑已经不需要完全女强人这个人设了,反而走温柔知性风格更容易让人信服。 周梦岑下意识摸了摸膝上半裙的面料,蓦然想起那天给秦墨打领带的场景,嘴角又忍不住微微翘起。 苏琪看破不说破,回头看向窗外。 周梦岑再去看那条消息时,不禁莞尔。 秦墨:对我来说,度日如年/委屈。 还附带了微信自带的委屈小表情包,可真一点都不符合他风格,但看着又莫名觉得好笑。 就像一只高大威猛的藏獒,忽然跑过来,蹭你手心一样。 周梦岑托着腮,想了想,忍不住怼他:谁让你那天乱来,市长秘书火眼金睛,万一看出我们的关系怎么办? 秦墨:我们什么关系? 周梦岑一愣,还没来得及回,他的信息又跳了进来。 秦墨:我连追你的名分都没有/右哼哼 周梦岑挑眉:你要再进小黑屋吗?/微笑 她前天听到乔染跟苏安抱怨,说讨厌和纪霂白发信息,苏安问缘由,小姑娘哼了一声说,纪霂白那个大直□□本不知道聊天好不好!动不动就发微笑脸,他以为自己是在散发魅力吗?知不知道这个微笑脸看起来很无语,一副“你开心就好的”讽刺意味! 周梦岑学以致用,将这份无语传递给秦墨。 果然下一秒,秦墨立马认错:我错了!以后周总的命令,我绝对服从/奋斗 周梦岑终于忍不住低下头,伸手扶额,挡住唇角没抑住的笑容。 秦墨又问她吃完饭了没,人在哪儿。 周梦岑:吃了,准备去看望外公。 大学时候,秦墨便听她提过,她外公一家在北市,但他从来没有见过,秦墨想问,什么时候带他去看看老人家,但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场错过的约定,又怕提这些事情,让她伤感。 思量片刻,他决定循序渐进:那你在外公家好好休息,回来跟我说一下,我去机场接你。 周梦岑没有说好与不好。 他又问:有件事,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 周梦岑:什么事? 秦墨:我之前答应周六陪书颜去上高尔夫课,但这两天没见到她,周六贸然过去有点突然,你看能不能这两天我去接她放学,带她出去玩,培养一下感情? 书颜那位舅妈结束夜班后,书颜就没有去漫云阁了,秦墨已经有三天没有见到女儿,想念得很。 周梦岑沉默了半晌,想起之前签协议的时候,就答应过他,不会阻止他见女儿,便答应了。 周梦岑:可以,但七点之前,必须送回立洲国际公馆。 秦墨:遵命! 一场身心愉快的聊天结束后,秦墨收起手机,坐在总裁椅上傻傻笑了半天,才想起一件正事儿来。 又给郑斐打了个内线电话,让他现在去给车子加装一个儿童椅。 —— 活到三十一岁,第一次去接女儿放学。 这种感觉,不言而喻有些激动。 一整个下午,秦墨心不在焉待在公司,要不是郑斐一再提醒,小学要五点半才放学,他可能直接吃了中饭就开车去学校了。 但郑斐也说高峰期学校路段可能会堵车,秦墨便在预定的前了半小时,迫不及待出发了。 一路上,秦墨脑中不停幻想着小红豆儿从校门走出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反应会是什么。 惊喜?激动? 她那么懂事,肯定会扑进自己怀里,说秦叔叔你怎么来了?我好开心! 想到这儿,秦墨嘴角便忍不住飞扬,心情好到要爆炸一样。 然而等停好车,联系上那位照顾书颜的保姆小蓁,看到她牵着书颜从学校门口走出来的身影,秦墨刚想抬腿迎上去,却见她们旁边跟着一个令人厌恶的身影。 秦墨不禁皱起了眉,目光倏冷。 “书颜要不要吃蛋糕?我带你跟轩轩一起去,你最爱的那家蛋糕店出了新品。” 盛灏牵着自家的外甥,目光却落在书颜身上,一脸讨好询问。 闻言,轩轩也一脸激动:“好呀好呀,书颜,我们好久没有一起玩了!” 小蓁还没开口,书颜便抬头,一本正经说:“盛叔叔,下次吧,妈咪说今天会有人带我去玩。” “是吗?” 盛灏看着眼前跟周梦岑长得七分像的小姑娘,心里又软又涩。 如果书颜是他女儿多好? 哪怕是别的男人的也好! 为什么偏偏要是那个姓秦的呢! 他明明很喜欢书颜,觉得他跟小时候的周梦岑一模一样,不论性格,还是容貌,心中却无法放下所有芥蒂,拿出十分的真心对待。 而如今,那个人回来了,他也没有机会再补偿了。 书颜看出了他眼中的悲伤,便问道:“盛叔叔,你怎么了?” 盛灏心中更是被刺一样扎着疼,他伸手想去摸书颜的脑袋:“没事,叔叔……” “小红豆儿!” 忽然,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盛灏猛然抬头。 书颜也是猛然一愣,抬头,看到来人后,顿时睁大了眼,嗖地一下跑了过去。 “秦叔叔!你怎么来啦?” 秦墨张开手臂,一把抱住她,刚阴郁的心情,因为女儿这个拥抱,瞬间抵消了。 他在小姑娘耳边笑着说:“我来接你去玩。” 书颜开心极了:“原来妈妈说的人,是秦叔叔你呀?” “嗯,开心吗?” “开心!”书颜笑起来,就像小天使一般甜。 “秦先生,您来了。” 小蓁也忙跑了过来。 中午周梦岑跟她交代过,还给了她照片,说放学后,让书颜跟这位秦先生走便是。 秦墨对她点了点头,而后抬眸看向不远处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的男人,又低头对书颜说:“小红豆儿,你先跟小蓁阿姨去车上等叔叔。” 书颜回头看向盛灏:“秦叔叔,你认识盛叔叔吗?” 小孩子都感觉到,抬眸看彼此的目光,不太友好。 秦墨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只觉得女儿心思怎么这么细腻,这点周梦岑可不及女儿。 “嗯,我们有点事情处理,叔叔马上就回来。” “书颜,我们先去车上玩一会儿。”小蓁也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感觉得立马给周梦岑打个电话才行。 小蓁带书颜离开后,秦墨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但也没有很冷漠,他看了眼盛灏身旁的小男孩,再看向盛灏。 自从有了书颜后,他其实不太想在小孩子面前露出严肃的表情。 盛灏也察觉到,今天没有外人在,有些事情,他们之间是该做个了断了。 他让人把外甥先带走,而后看向秦墨。 “附近有个球场,秦总有兴趣的话,我们切磋一下?” 秦墨冷笑一声:“当然。” 球场是附近小区的公共场地,此时年轻人们都还没下班,老年人都在接娃,篮球场并没有人。 一只破旧的篮球孤零零躺在篮球框下。 秦墨脱了束缚的西装外套,解了领带,扔在一张椅子上,俯身拾起篮球。 盛灏也脱了外套,看着他语气嘲讽:“以前就在想,很可惜,没有机会跟你正面切磋一下,今天总算有机会了。” “是吗?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秦墨冷嗤一声。 很久之前,他们就知道彼此的存在,只是一直没有在周梦岑面前捅破,因为嫉妒,因为不屑,只在暗中较量过。 秦墨拍了拍球,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篮球了,但上手还算熟练。 “三局两胜,我不想让书颜等太久。” 这话听在盛灏耳里,却多少有些炫耀的意味。 潮湿雪夜 第83节 他脸顿时绿了,直接反击:“一个叔叔而已,书颜不会在意。” “嘭!” 篮球在地面砸出一声巨响,两人开始抢球。 这是一场没有开始命令的战争,也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盛灏自认平日里跟一群公子哥们玩惯了各种游戏,包括球技类,之前秦墨可以用高高在上的身份压他,现在脱下西装,他就是一个外强中干,自己应该可以占上风。 但盛灏没料到自己完全小觑了这个男人的实力。 当他撩起衣袖那一刹那,手臂线条分明的肌肉和凸起的青筋,无一不昭示着,这是男人之间的一场生死较量。 第一个球,秦墨让他侥幸抢过,却只刚摸到手没拍两下,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差点撞飞,巨大的痛感袭来,球滑落,他弯着身喘气时,只听球筐铁链哗啦的声响。 男人进球了。 篮球被秦墨丢了回来,重重砸在他胸口。 “继续!”他冷冷的声音传来。 盛灏也成功被激怒了,抱起球,向秦墨冲过去,目标不再是篮球筐。 两人看起来像是扭打在一起,但秦墨摸到球后,左臂狠狠将他撞开,右手投球,直接扔进了篮球筐。 第二球。 球再度被秦墨砸了过来,这次直接弹在盛灏脸上,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鼻口鲜血直流。 秦墨依旧不解恨,声音冰冷:“还要继续吗?” 盛灏狼狈捡起球,作势要继续,然而当秦墨靠近时,他直接一拳砸了过来,疯了似的大喊。 “你为什么要回来!” 好在秦墨反应及时退开,却依旧被他擦到嘴角,一股铁锈味在嘴里蔓延。 又玩阴的? 秦墨屈起手指擦了擦嘴角的血渍。 手里的球再次成为利器,对准那人的腹部狠狠砸去。 他平生不屑与人动手,但要出手,就不会手下留情。 篮球滚落角落一旁,无人再顾及。 一拳一拳的声音在空无别人的球场响起,盛灏被揍得几乎要直不起腰,秦墨直接拎起他衣领,居高临下看着。 “我回不回来,对你有影响吗?你以为你是谁?” 盛灏满脸青肿,笑得一脸苍白:“不然呢,这七年,是谁陪在她们身边?” 秦墨讽刺:“很值得炫耀吗?你偷走了我七年时光,也没得到她的心。” 盛灏咬牙切齿:“要不是因为知道书颜是你的女儿,我早就成了她爸爸……” 回应他的,又是狠狠一拳。 他闷声捂着肚子,感觉胃部都被击穿了一般。 秦墨眼中却起了杀意:“我警告你,离她远点,不然,就不是切磋这么简单!” —— 从篮球场回到停车位,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秦墨一边披上西装外套,整理领带,一边担忧书颜会等得不开心。 走近车子的前一刻,他刚想擦掉嘴角的血迹,却忽然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手。 “秦叔叔!你回来啦!” 书颜看到他的身影,便迫不及待从车里跑下来,奔向他。 秦墨蹲下身,摸了摸她脑袋,表示道歉:“抱歉,叔叔让小红豆儿等这么久,一定饿了吧,我们先去吃东西。” 然而书颜却发现他嘴角的上,顿时傻眼了,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呀,怎么就突然受伤了? 她伸出小手摸了上去,一脸担忧:“秦叔叔,你怎么受伤了呀?” 秦墨龇牙咧嘴吸了口气,一副很疼的样子。 “叔叔刚刚看到有坏人要拐卖小孩子,就上去跟坏人打了一架。” 书颜“嗯?”了一声,不可置信瞪大了眼。 秦墨摸了摸她脑袋,意味深长说。 “所以小红豆儿啊,以后看见那些不熟的叔叔,记得要离他们远远的。” 第53章 热恋 “好的, 秦叔叔,你说的我都记住了。” 面对秦墨的嘱咐,书颜也郑重其事点头, 同时拍了拍胸口, 表示害怕。 “现在人贩子这么厉害?都开始来学校拐小孩了么?” 秦墨面不改色嗯了一声,跳过这个话题:“走吧, 叔叔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啊!那我跟小蓁阿姨说再见!” 书颜开心鼓起掌,跑回车跟小蓁道别后, 又想起什么,要了书包,趴在车边在书包里翻找。 “小书颜找什么呀?”小蓁笑着问。 书颜头也不抬:“秦叔叔受伤了,我给他找创可贴。” 小蓁笑容顿时凝住。 看来,两人还真打起来了。 她抹了把汗, 低头连忙给周梦岑发消息:秦先生跟盛先生打起来了,受了很重的伤! 而书颜拿了一盒创可贴, 则迅速跑到秦墨身边, 要他蹲下身。 “秦叔叔, 贴上这个就好了。” 秦墨看了眼她手里圆圆的卡通创可贴, 笑容有些僵,最终在小姑娘澄澈的目光下,硬着头皮蹲下身。 “好。” 书颜在一排卡通动物中, 选了一只小老虎, 小心翼翼贴在他嘴角, 最后还不忘凑过去,嘟起嘴轻轻吹了吹, 小手像扇子一样扇了扇。 “秦叔叔,吹吹就不痛了……” 轻柔的风, 挟着小姑娘温温的气息袭来,秦墨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儿,忽然就忍不住红了眼。 就像沙粒飞进眼,泪水开始打转。 书颜顿时慌了,拍了拍他肩膀安慰:“秦叔叔,很疼吗?” 秦墨摇了摇头。 他只是突然想起刚才,姓盛的说的那句话——“这七年,是谁陪在她们身边?” 想起自己缺失了她一整个童年,他便觉得难过。 “摸摸头,不哭啦~” 书颜忽然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发,动作又有些小心翼翼,像极了她安慰胖橘的时候。 秦墨忍不住笑出声:“小红豆儿,摸脑袋是安慰小猫小狗的。” 书颜歪着脑袋问:“那安慰叔叔要怎样做呢?” 秦墨看着她,声音温柔得要命:“要抱抱。” 他第一次撒娇。 跟自己的女儿。 感觉还挺不错。 因为下一秒,书颜就张开手,扑了过来,将他脖子抱得紧紧的。 许是肩膀太宽,小家伙环不起来。 虽然有点窒息,但秦墨心里很开心,鼻息中满是女儿香香软软的气息,刚才的难过的心,瞬间就被这种幸福感塞满了。 “叔叔,好点了吗?” 小姑娘的小手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软软的,如羽毛飘过。 “嗯……” 秦墨将下巴搁在女儿稚嫩的肩上,手掌覆在她薄薄后背,闭了闭眼,感受这个来之不易的拥抱。 她的小手传递过来的力量,也充满安全感。 如果……如果此时此刻,她能叫他一声爸爸,该有多好。 原来,拥抱也会让人变得脆弱。 秦墨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得寸进尺,能回到她们身边,已经知足了。 “走了,小红豆儿!” 他心情瞬间愉悦,笑着一把将小姑娘抱起,大步往自己的车走去。 书颜搂着他脖子问:“叔叔不疼了吗?” “不疼了,我们小红豆儿有魔法。” “真的吗?”书颜显然不敢相信,瞪大了眼:“我有魔法?” 秦墨伸手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嗯!很厉害的魔法。” “那我明天要给妈妈施魔法!” “妈妈怎么了?” 潮湿雪夜 第84节 “妈妈昨晚又失眠了。” —— 时间仓促,只有一个半小时的陪伴时间。 好在秦墨提前做好了攻略,半个小时用来吃饭,半个小时用来玩耍,再半个小时送她回家。 餐厅是早已定好的五星级本帮菜馆,因为书颜的口味跟周梦岑差不多,两人到了直接上菜。 书颜吃饭很乖,一小口一小口扒着,不会掉饭粒,也不挑食,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让人看着就欢喜。 “秦叔叔,你怎么不吃饭,看着我做什么呀?” 一贯信奉食不言寝不语的书颜,发现男人坐在对面托腮看着自己,嘴角无意识上扬着,眼睛里像是有无数颗小星星在闪烁,便觉得很开心,眨着漂亮的眼睛问。 秦墨声音也是无比宠溺:“看小红豆儿吃得太香了,我都给忘了。” 说罢,他笑了一声,才低下头开始动筷子。 书颜顿时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秦叔叔,你好可爱啊!” 秦墨嗓音勾了勾:“怎么有我们小红豆儿可爱呢。” 没有小孩子不爱听夸奖的话,书颜将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儿。 用完餐后,两人又争分夺秒地赶往游乐场。 这是秦墨特意选择的项目,一个可以让孩子模拟职业的室内主题乐园,他知道书颜喜欢当医生,便包下了模拟医院区,穿上小白大褂,戴上听诊器,小书颜开始忙碌起来,给玩具小动物们看病、打针、开药方。 面对高大的长颈鹿,书颜够不着时,秦墨便将她抱坐在自己肩上,让她去摸长颈鹿的脖子,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最后听诊器落到秦墨胸口,书颜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认真说:“秦叔叔,你很健康!不用打针哦~” 可秦墨觉得,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第二天回公司,他把书颜给他贴的那枚小小的老虎头创可贴夹在一本笔记本中,盯着瞧了许久,傻傻发笑。 一旁的郑斐目瞪口呆,再瞥一眼老板嘴角的淤青…… 阿弥陀佛! 老板最近怎么总是挂彩还一副高兴疯了的样子? “下午的行程都安排好了吗?” 正纳闷时,老板突然抬头发话。 “好了好了!老板!” 郑斐连忙拿出手机,给他看行程:“我们从外滩江畔起飞……” 秦墨的目光却落在他那部新手机上:“新手机拍照像素怎么样?” 郑斐顿时一阵炫耀:“很好呀,是我们国产最新出的顶配,不比那水果差!主要信号好!谢谢老板!” 上次自己那台旧手机惨遭阵亡,但老板事后直接给了一个月工资补偿,也算是因祸得福,刚好国内某大牌手机出了新款式,他也受够了水果家的信号问题,果断斥巨资入手! “下午给我也准备一台。” “啊?” “小红豆儿喜欢拍照。” 秦墨想起,昨天回立洲国际公馆的路上,书颜给他看电话手表里胖橘的近况照片时,他看到了许多小猫小狗、花花草草的照片,想着小姑娘估计喜欢摄影,便打算给女儿买一台摄像机,但又担心太复杂她不会玩。 郑斐:“……老板很喜欢这位小红豆姑娘。” 说起来,他还没见过这位传闻中周氏集团的小千金,她母亲那般雍容华贵,小姑娘必定也继承了其优雅与气质,招人喜欢。 老板觑了他一眼:“当然。” —— 郑斐开始还不理解老板那一眼的意味,直到下午跟着老板一起去学校,亲眼看到一个小姑娘背着书包狂奔到老板怀里,瞬间傻了眼。 老天! 为什么周氏集团的小千金跟他老板长得这样像! 尤其是那双雾色眼眸! 简直了! 他机灵的脑瓜子转了又转,想起名爵那日,老板对周氏集团副总裁放出的那句狠话,“老情人……” 再看眼前两人恍然父女般亲密的两人,顿时思路清明过来! 难怪老板这段日子像掉进了蜜罐,还时不时发呆傻笑,原来这是喜得千金啊! “老板,这孩子是……”他摩拳擦掌,虽然喜笑颜开,但还是忍不住跟老板亲自确认一下,以防说错话。 “叔叔你好,我叫书颜!”书颜主动自我介绍。 “你好你好,小书颜,叫我郑叔叔就好。”郑斐受宠若惊,下意识看向自家老板。 秦墨看出了他眼中的期待,平静点头,然后又在唇边悄悄竖起食指,示意他不要声张。 郑斐正纳闷时,便见书颜仰头问道:“秦叔叔,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呀?” 郑斐:“……” 原来,目前还只是叔叔呀。 “小红豆儿想不想看日落?” “好呀,是要去爬山吗?” 这个小书颜熟悉。 她舅舅周槐南喜欢户外运动,和舅妈有空的时候,会带她去爬山,看日出日落。 秦墨一把抱起小姑娘,让她跟身后的小蓁阿姨道别,笑着说不是。 “坐直升飞机,飞到天上,在空中看日落,喜不喜欢?” “哇!喜欢!” 书颜顿时激动得不得了,然而上了车,看到秦墨嘴角边还没完全消散的伤口,又从书包拿出那盒卡通创可贴。 “秦叔叔,伤口还没好不能暴露,不然容易感染的。” 秦墨笑了笑,低头凑了过去,任小姑娘在他嘴边贴上幼稚的创可贴。 今天是可爱又温柔的长颈鹿。 贴完后,小姑娘再次嘟嘴呼了呼:“明天就完全好啦!” “唔……”秦墨故作思索摸了摸创可贴,“我怎么觉得,现在就好了?” 这话逗得儿童椅上的小姑娘开心极了,秦墨又抓紧时间给她吃早精心准备好的午饭。 亲自喂。 前头开车的郑斐看了眼老板满脸宠溺的笑容,跟不要钱似的,啧啧叹了一声。 老板原来是个女儿奴。 秦墨的私人飞机停在黄浦江边,全黑色泛着光,像一只要展翅翱翔的雄鹰。 “哇哦~好酷啊!” 从车上被秦墨抱下的那一刻,书颜的眼睛都直了。 螺旋桨吹起的强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秦墨弯下身问她,要不要上去试试? 她激动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秦叔叔,这是你的飞机吗?” “嗯,小红豆儿喜欢的话,以后周末就要它带你去玩。” 随着螺旋桨的轰鸣声,飞机慢慢升空,两人坐在舱内,看到那条宽阔的大江逐渐变细,高楼大厦、江河海流,尽收眼底。 “好漂亮呀!”书颜戴着防噪耳机,被秦墨搂在怀,趴在窗口俯瞰大地,“我好像变成了一只小鸟,在天空飞翔。” “那秦叔叔就是一只大鸟,你想去哪儿,叔叔带你去哪儿。” “我想去海边!” “好。”秦墨笑着摸她脑袋,“我们去青禾看看?” 青禾靠近海,也许小姑娘会喜欢。 果然,她激动回头:“那我可以看到大黄蜂吗?” 亏得秦墨知道,她口中的大黄蜂是那只曾视他如敌人的大黄狗,他笑着点头。 “也许,我们会从它头顶飞过。” 当直升机从青禾掠过时,停在某处盘旋着,秦墨告诉书颜,底下那栋大别墅就是她的家,还拿了望远镜给她。 透过望远镜,书颜果然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摇头摆尾的大黄蜂,她激动地大喊。 “大黄蜂!” 可惜隔得太远,大黄蜂也不是真正的大黄蜂,它听不到。 “很想它?”秦墨问她。 书颜点头:“嗯!可是我有很久没有见到它了。” 她记不起来了,应该快一年了,自从妈妈工作忙,她们就很少过去度假了。 “要是它能和胖橘一起陪着书颜,就好了……” “那为什么,不把它接到身边来?” 德牧很忠心,能在她身边陪伴也很不错的。 可小书颜却摇了摇头:“那东阿奶和东阿爷怎么办?他们也需要陪伴的。” 秦墨蓦地一愣,看着女儿,惊讶于她的细腻和暖心,仿佛天生就是一个小棉袄。 每一句话,都会让他心软软的。 也难怪姓盛的那混蛋,对她也有几分真心。 潮湿雪夜 第85节 秦墨又忽然想起了远在青城的父母,迫不及待地想,如果书颜知道,这世上,除了他这个爱她的爸爸,还有未曾谋面却也会将她视为珍宝的爷爷奶奶,她一定会开心的不得了吧。 “那下次,叔叔跟妈妈陪你一起,去青禾看看他们。” “好!” 他们之间,有了一个又一个约定,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亲密。 秦墨忽然觉得,未来的每一天,都是充满期望和奇迹的。 离开青禾,直升机继续前行。 书颜看到了一望无垠的大海,波光粼粼,还有帆船、邮轮、岛屿…… 一切的一切,从高空望下去,那么的不同寻常,令人震撼。 等太阳即将落山时,天空一片金黄色。 从高空望去,这片金黄色更加浓郁,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充满了神秘和浪漫。 书颜拿着新手机,对着远处的天空,不停捕捉美景,像是要抓住此时的每一刻灿烂。 “秦叔叔,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看日落呀?” 书颜终究是不同寻常的小女孩,她感觉到今天的秦叔叔好温柔好温柔,让她忍不住想亲亲他,可是妈咪说过,除了舅舅,不能亲近任何其他男人。 但妈咪昨天也说了,这位秦叔叔,她喜欢的话,可以无条件信任的。 秦墨帮她整理了下被金色的风吹乱了的头发,只问:“开心吗?” 书颜点头:“很开心!” 秦墨:“这就是理由。” “嗯?”书颜终归还是不太懂。 秦墨笑了一声,眼中满是爱意,迎上女儿纯真的目光,告诉她。 “因为日落,代表着归宿,代表着团圆,代表着家。” 落日归山海,山海藏深意。 他曾经很遗憾,错过了她耀眼的日出。 但如今已别无所求,只盼今后的每一个日落,都能陪伴着她身边。 直至飞不动那一天。 第54章 热恋 夜晚七点, 直升机在融梦集团大楼楼顶,稳稳降落。 秦墨刚抱着书颜走下来,便听到小姑娘欢快喊出声。 “妈咪!” 秦墨愣了一下, 抬眸。 夜色璀璨, 一行人站在楼顶出口。 螺旋桨还没有完全停止,吹出的强大旋风掀起了女人柔软的发和衣角, 月色沐浴下,即便是一身商务打扮, 无端透着几分温柔。 秦墨目光定定落在她身上,将书颜放下。 小姑娘刚落地,便一溜烟似的便跑了过去,抱住周梦岑:“妈咪,你回来啦?” 周梦岑将被风吹乱的发拢到耳后, 蹲下身捏了捏女儿的脸,“嗯, 今天开心吗?” “开心!”周书颜忍不住对她说起今天的经历, “妈咪, 我们去看海上落日了, 秦叔叔还特意带我去看了青禾,我在天空中看到大黄蜂啦……” 周梦岑听着女儿喜悦的语气,能感受到她对秦墨的喜欢, 不由抬头。 男人踏着月色, 长腿大步迈了过来, 目光正温柔望着她。 “回来了?” 今晚的月色很美,站在这几百米高的楼顶,动物群搜索814816963看更多呜呜内容 仿佛能感觉到倾泻而下的月光,清清泠泠, 洒落肩头。 又许是,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出现在眼前,才觉月色美。 周梦岑点了点头,逆着月光,觉得他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起身时才看清,原来是嘴角贴着一枚卡通创可贴,看起来与他高大矜冷的形象不太符,但又莫名戳中了萌点,有些想笑。 不用想,肯定是书颜的作品。 “怎么突然过来了?” “刚下飞机没多久,郑特助说你们会在这里降落,就顺路过来看看。” 风太大,吹得她头发贴在脸上,如海藻在水底摇曳生姿。 秦墨想帮她整理一下,又碍于有旁人在,只能作罢。 只是目光痴痴看着她。 又三天没有看到她了。 “老板,快带周总和书颜小姐先下去吧,楼顶风大,别吹感冒了。” 郑斐看到这温馨的一幕,也是由衷为老板开心。 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融梦集团就有喜事宣布。 回二十八楼办公室的路上,秦墨让苏琪跟郑斐先下班回家。 “等会儿吃完晚餐,我送周总回去?” 为了避免小家伙玩完回来肚子饿,秦墨还请了厨师上门做西餐,原本打算在送女儿回立洲国际公馆前,两人来一顿烛光晚餐。 但周梦岑来了。 这顿烛光晚餐便显得更加有必要。 他将书颜抱在手上,询问周梦岑的意见。 “好呀,妈咪,就让秦叔叔送我们吧!”书颜率先开口,替周梦岑做了决定。 周梦岑今天匆忙从北市赶回来,也的确有事找秦墨,便点了点头。 郑斐跟苏琪相视一笑,他俩也无意当他们一家三口的电灯泡。 他给总裁办的人打电话,让他们准备好西餐尽快离开,老板即将下楼。 这样做的原因,也是想着在小书颜的身份被正式公开前,不让别人好奇她的身份,毕竟谁看到这么可爱的小红豆儿,都会忍不住上前问一句:谁家的小公主呀,这么可爱? 要搁平时,这绝对是夸赞。 但今天这场景,老板明显还没有跟小姑娘……或者说跟周总达成共识,身份还没有转正。 如果被这么问起,老板认下不是,不认下也不是,岂不尴尬? 很好! 郑特助又为自己体贴的一天,感到骄傲。 —— 融梦集团所在的金融中心,离周氏集团不远,站在58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还能眺望到周氏集团大楼的灯牌。 “秦叔叔,这是你的公司吗?” 书颜看着宽敞气派的办公室,抬头打量,问秦墨。 “对啊。”秦墨摸了摸她脑袋,“在叔叔这里,小红豆儿不用拘束,就当这是家里。” “好!”书颜跑到窗边,顿时被外面的夜景所吸引,“妈咪,这里也可以看到外滩!” 她惊喜回头,去拉母亲。 此时窗外的外滩两岸灯火阑珊、夜景霓虹,从百米高空望下去,一片金黄迷人眼。 周梦岑被女儿拉着站在窗边,一同欣赏这片繁华景色。 其实与站在她的办公室看去差不了太多,但也因为这个差不多,有些微妙的感觉。 她忍不住微微侧首,男人正在餐厅边忙碌,低垂着脑袋,只看到一个好看的发顶。 周梦岑没想到,第一次来融梦集团,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寂静的夜晚。 跟书颜一起。 窗边的餐桌摆了煎牛排、意大利面、焗波士顿龙虾、分子料理温泉蛋和树莓奶味慕斯,盛着牛排的铁板还冒着热气,显然是总裁办的人刚端过来没多久。 秦墨挽起袖子,细心将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放入盛了意大利面的儿童碗中。 “小红豆儿……” 他切完,抬头,却意外撞入一道温柔的注视里,心头一愣。 周梦岑也怔了一下,尴尬地转过头,假装继续看风景。 实则心不在焉的表情,早已被明亮的玻璃出卖。 “小红豆儿,过来,开饭了。”秦墨嘴角噙着笑,把书颜喊了过来。 “好耶~” 书颜坐下,接过秦墨递过来的叉子,眯着眼笑说:“谢谢秦叔叔!都是我喜欢吃的!” 然后低头干饭。 周梦岑过来时,秦墨拉开书颜身旁的椅子,直到她坐好,才松开手,转身绕到对面。 “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一边给她切牛排,一边问道。 按照之前苏琪的说法,她最快也要明天才回来的。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周梦岑目光落在他嘴角的创可贴,明显是有话要说。 秦墨也察觉出来了,估计是碍于书颜在,她不好开口,便点了点头,话题转到书颜身上。 潮湿雪夜 第86节 “小红豆儿今天拍了很多照片,说要给你看。” “为什么叫小红豆儿?”周梦岑有些不解,女儿怎么突然多了一个昵称。 虽然这个昵称很可爱。 书颜解释:“因为秦叔叔说,我就像一颗小红豆儿那么可爱!” 周梦岑看向一旁的秦墨。 秦墨笑了一声,反问她:“你不知道?” 一开始或许只是觉得书颜像小红豆儿,现在却觉得,书颜就是他的小红豆儿。 因为他对她的相思,唯有书颜可医。 周梦岑虽然不懂浪漫,但那首代表浪漫的诗词,谁人不知? 她尴尬地转过头看书颜,问:“什么照片,我看看。” 秦墨笑笑,只当是两人不可言说的秘密。 书颜则从随身背的小包包里掏出一个大手机,献宝一样献给周梦岑。 “妈咪,我拍了好多日落,还有一张我们老家别墅的照片,放大还能看到大黄蜂哦!” 周梦岑的注意力却在那部手机上:“你给她买的?” 秦墨点头:“书颜答应我,只用来拍照。” “对!我跟秦叔叔保证的!”书颜信誓旦旦。 周梦岑:“……” 他们两个,还真是一个敢要求,一个敢保证! 不过既然送都送了,她也没有多问,而是低头认真去看女儿拍的照片,一张张翻看着,忍不住抿唇浅笑。 “好看吗?妈咪?” 书颜吃完面条,开始嚼牛排,秦墨又给她递了一份慕斯蛋糕。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圆鼓鼓的小肚子,竖起食指,说:“就一小块好了,秦叔叔。” 那蛋糕看起来很精致,虽然饱了但也很有食欲。 秦墨笑着点头,拿了刀叉切了一小块。 周梦岑回她:“好看。” 她继续划,屏幕突然跳进来一张俊朗的侧脸。 他偏头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落日余晖映射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像是卢浮宫里的一座雕塑。 书颜很会拍照。 技术好到让人看到就想,照片里的人,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 而周梦岑也是第一次体验到,原来看一个人的照片,是这样的感觉。 想知道他的心情,想知道他的思想,想知道……那一刻他有没有想自己。 “妈咪,你看到那个爱心了吗?” 书颜发现她在这张照片停留的时间比较长,便主动介绍照片的来源。 “什么爱心?”周梦岑疑惑。 直到书颜伸出小手指,指了指照片里,秦墨目光投去的方向,一朵镶着金边的黑色云朵,悬在半空中。 周梦岑点了点头,还真是,越看越像一颗爱心。 小孩子的想象力总归丰富一些。 “还是我告诉秦叔叔的,秦叔叔就说,要我帮他跟那颗爱心合个影,他说要送给喜欢的人,妈咪,你知道秦叔叔喜欢谁吗?” 周梦岑:“……你应该问他。” 她都不想抬头看对面的某人。 指不定正偷偷笑着。 书颜:“可是,秦叔叔说你知道呀。” 周梦岑:“……” 秦墨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没关系,书颜。” “嗯?” “秦叔叔喜欢的那个人呢,她已经看到了。” 秦墨撑着下巴,看着某人低垂着脑袋,扒拉一块已经切得很小了的牛排,语调漫不经心。 “谁呀?” 书颜再次转动起灵动的小脑袋。 周梦岑抬起头看她:“吃完了吗?” 书颜点头。 思绪不知不觉被打断。 “吃完就去沙发玩会儿,等会儿回家了。” “……好吧。” —— 把女儿支开后,周梦岑才抬眸,看着某人得逞的笑容,只觉得他脸上那个温柔的长颈鹿特别刺眼。 “你别在她面前乱说话!”她小声警告。 周梦岑相信,以书颜的智商,只要再稍微想一下,就知道那个他口中喜欢的人,是谁了。 秦墨却挑眉,只是声音同样很轻:“没有乱说。” 周梦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欲言又止。 秦墨笑了笑,给她叉了一块牛排递到嘴边:“好,我不乱说。” 周梦岑眼眸微睁,不肯张开嘴。 秦墨却不依不饶,还用下巴指了指客厅沙发方向,示意她不要声张,乖乖张嘴就行。 周梦岑气得直接抬脚,用细鞋跟踩了他一脚。 “嘶……” 秦墨下意识收了声,拧紧眉头,大概是动作做得太大,嘴角伤口好像也裂开了,他忍不住放下叉子,捂着嘴角吸了两口气。 “……很痛吗?”周梦岑也察觉到自己过分了,不禁有些担忧。 秦墨郑重点头:“痛,但是伤口再痛,也不及心痛万分之一。” 周梦岑:“……” 虽然知道他的话浮夸,却还是忍不住软了心。 “我知道她很喜欢你,但是你要分清,喜欢一个叔叔,和喜欢你当她爸爸,是两码事。” “不是当她爸爸,我本来就是她爸爸。” 两人压低了声音,忍不住讨论起来。 “可是……” “你放心,在你没原谅我之前,我不会让她知道我是谁。” 他懂她的顾虑。 如果他们两人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就告诉书颜一切,只会让书颜为难。 周梦岑默了两秒,没再说话,算是达成共识。 可看着他顶着女儿的创可贴在眼前晃悠,总觉得奇奇怪怪,也是没来得及细想,她抬手,撕了下来。 “嘶——”秦墨再次拧了下眉。 而周梦岑看着还有一点点发青的伤口,愣了一下。 原来是真的受伤了…… 她略微尴尬低下头,将创可贴还给他,“抱歉……” 原本小蓁告诉她的时候,她打算昨天就回来的,但她在北市遇到了一个意外的人,所以耽搁了,今天看到他毫发无伤的样子,还以为没什么。 虽然嘴角这点伤,对他来说确实也没什么。 但如果连他都受伤了,可想而知,盛灏会有多惨…… 她从女儿书包重新拿了创可贴,打算给他补一张新的。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动物头像,她挑了两秒,选了一张狗头。 秦墨:“……” 却只能乖乖把脸凑过去。 当然,比起创可贴,他更希望她递上来的,是一个香吻。 餐桌上正好有湿纸巾,周梦岑撕开拿了一张,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怎么就打架了?” 她想不通,明明在归来酒店那次,两个人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怎么这次在女儿学校门口,反而没沉住气了? 秦墨却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你上次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周梦岑,你讨厌他吗?” 他跟姓盛的也算两清了,所以现在对他的厌恶程度,取决于她对他的讨厌程度。 周梦岑手指一顿,沉默半晌:“他没有伤害过我。” 七年前,周氏集团出问题的时候,第一个提醒她的就是盛灏,再后来父母去世,也是他央求盛乾坤,助她回董事局的,关于书颜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是在他的默认下消散的。 周梦岑对他固然是没有情意的,但是有歉意。 潮湿雪夜 第87节 她有今日,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利用了他对自己的感情。 但要说利用,也谈不上来,家族之间的置换资源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两年前,她意外发现了一个惊天阴谋,她或许真的会尝试,和他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假夫妻,即便没有感情,却也不会成为仇人。 而这个惊天阴谋,周梦岑不知该如何跟秦墨诉说,在事情还没有陈定之前,她不想他牵扯进来。 “哦。” 秦墨低下头,知道无论如何,他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有着深厚的羁绊…… “不过,那是以前了。” 周梦岑语气却忽然一转,指尖挑着湿纸巾,在他唇角按压。 “以前?”秦墨倏然抬眸,“那现在呢?” 周梦岑掀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只是贴创可贴的时候,故意用了些力道,一点都不像书颜那样轻轻柔柔的。 秦墨却甘之如饴,一边“啊——”,一边笑出声。 他怎么可能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以前姓盛的那小子没伤害过她。 但现在,伤了他。 第55章 热恋 不过既然都提起盛家了, 又刚好在他办公室,秦墨就不得不和她聊两句了。 “正好,有件事情, 我想跟你聊聊。” “什么事?” “去客厅聊。” 餐桌终究不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桌上已经冷却的牛扒和意面散发着味道。 而他想说的那件事情,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这两天, 秦墨甚至有考虑过,要不要在彻底查清之前告诉她, 可是他又听到了一些风声,知道她已经有所行动,不知道自己意外得知的这些消息,能不能帮助到她。 周梦岑只以为,他是想跟自己聊书颜的事情, 便点了点头。 两人起身,忽然想起好像刚刚聊这么久, 都没有听到小书颜的动静。 愣了一下, 同时抬头看去沙发方向, 才发现小姑娘已经歪着小身子, 靠在沙发睡着了,呼吸均匀,像是进入了美梦。 大概还沉浸在傍晚的那场浪漫落日之中, 嘴角咧开笑着, 露出小小的贝齿。 秦墨率先一步, 不假思索走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 给小姑娘搭上。 今天玩这么久,她也该累了。 “要不要抱她去里面休息室?”秦墨蹲在沙发边, 抬头问周梦岑。 周梦岑走过来,摇了摇头:“不用,她怕黑。” 或者说,怕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 秦墨点了点头,看着女儿乖巧的睡颜,他忍不住伸手拨开她脸蛋上的碎发,低头看着她那如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眼睫,忽闪忽闪的,又像一片羽毛一样,在他心头轻轻刮着。 “周梦岑,”他抬眸,目光深情凝望着她,“谢谢你把她带到这个世界。” 她完全可以当一切没有发生,却还是把孩子生下来,在他丢下她一个人,举目无亲的时候。 秦墨甚至不敢想象,那段时日,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又是怀着怎样的信念,将女儿带来这个世界,给予她所有爱和美好,才有了如今这样完美的小书颜。 周梦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挨着女儿的小脚丫坐下,沉思着,又像是在回忆起从前。 “其实……”周梦岑回想起,七年前,在父母葬礼上哭晕,从医院醒来,符姨告诉她肚子里有了宝宝那一刻,她就平静了下来,“我从来不觉得,她的到来是突然,更像是天赐。” 她失去了至亲,又意外有了自己的骨肉,书颜的到来,就像是延续了父母的爱,教会她如何爱孩子,如何爱自己。 可她第一次做母亲,也是非常不合格的。 “我不是个好妈妈。”她声音有些难过,看着秦墨的目光,也很自责。 她在伦敦把孩子生下来,为了继续学业,三个月就断掉了母乳,让符姨带着小书颜回国,期间便一直没有回来过,直到书颜两岁那年,她正式接管了周氏集团,才回到书颜身边。 没有人知道,那两年,她患上了产后抑郁症,虽然没有allen的双相那么严重,但也一直依靠药物控制着。 直到回国,看到女儿书颜,可女儿不跟她亲近。 还记得,她刚回来那天,符姨抱着小书颜,也没说她是妈妈,只让小书颜猜猜。 那时的小书颜,被符姨照顾得很好,咿咿呀呀会说很多话,却没有认出她。 小家伙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声音也可可爱爱,伸出小手嘟囔着:“漂亮姐姐、漂亮姐姐……要抱抱……” 虽然喊的是姐姐,但周梦岑冰冷了两年的心,听着也瞬间动容,她甚少在人前落泪,却在那一刻,将女儿紧紧拥在怀里,哭得很伤心,她说:“我是妈妈……书颜,我是妈妈……” 然而下一秒,书颜被吓得大哭,转身扑进符姨怀里,说:“不要妈妈,不要妈妈……” 符姨安慰她:“宝宝不哭,你不是一直很想妈妈吗?现在妈妈回来了,以后都不会离开你了!” 书颜死死抱着符姨,哭得很伤心。 周梦岑也很难过,明明刚刚见面那一刻,她那样喜欢自己,为什么要拒绝? 她想不通,抑郁症越发严重,甚至每每看到女儿想去拥抱、亲吻,却又因为女儿的抗拒而心情低落无比,无法表达出一个正常笑容。 那时候,周梦岑觉得自己人生糟糕透了,她开始害怕再见到女儿,甚至看到她眉宇间熟悉的影子,她就会想起从前的事、从前的人,而这些都会分走她的思绪和心神,让她无法镇定下来。 可她也清楚明白,自己不能这样堕落抑郁下去,公司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处理,为了不让自己被情绪控制,她几乎把百分百的精力放在公司上。 她要在尔虞我诈的商场站稳脚跟,有一席之地,就必须毫无牵挂。 那些年,她甚至没有带书颜去过一次游乐场,每次工作过后,思念女儿也只敢在小姑娘睡着后,坐在床边偷偷看着。 外人评价她多厉害多成功,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女人。 可只有周梦岑自己知道,自己有多失败。 只是她无法改变。 高强度的工作把她的抑郁治好了,却让她跟女儿的距离越来越远。 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忽然就长大了。 在符姨和周槐南的陪伴下,她是无忧无虑的周家小千金,也是她夜深人静一个人孤独时的小棉袄。 会在她去国外出差时提醒她多休息多喝水注意身体,会在她一次又一次失约后依旧说想她爱她,也会在她明明就在身边,却因忙于工作忽视她时,就在一旁静静坐着。 她的女儿那样懂事,乖巧。 却从来不会跟自己撒娇。 但在符姨和周槐南面前,她不是这样的。 所谓的妈妈,或许在书颜看来,不过是因为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一种不纯粹的爱? 她给了女儿最好的物质生活,却没有给她最想要的母爱。 同样的,也没有得到女儿内心真正的认可。 “我甚至……弄丢过她……”周梦岑捂着脸,泪水从指尖溢出。 直到那一次,她才惊觉自己有多愚蠢疯魔。 她耗尽心血把周氏集团拯救过来又有什么用,父母不会再回来了,而这个世上如果没有了书颜,也将不再有她周梦岑。 “对不起……”周梦岑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忏悔过往,跟他道歉,“我没有照顾好她……” 如果不是苏安出现,如果不是那次走失,她还不会明白自己大错特错,她甚至做得都不如盛灏谢淮他们。 秦墨抬手,想帮她擦眼泪。 或者说,是想将她拥入怀。 可她身子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避过他伸过来的手,轻轻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依旧不想有人碰触她的脆弱。 “你放心,这次回来,我会好好跟她做思想工作,”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请你也给我一点时间,很快。” 泪水在她眼中打转,却始终没有再掉落。 “好。”秦墨只觉心疼,声音低哑。 周梦岑低笑:“其实我在瞎操心对不对,你做得比我好,她会很容易接纳你的。” 不是被迫地接纳。 秦墨这次没有再犹豫,探身过去,将她拥入怀,掌心按住她后脑勺,压在自己肩上。 “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周梦岑。” “你对书颜的爱,她都知道。” 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冷淡,书颜不会时刻把妈咪挂在嘴边。 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爱书颜,也不知道书颜有多爱她。 就像她不知道,她有多爱他,而他又有多爱她。 “周梦岑,有时候顺从本心,比循序渐进,更让人惊喜。” 顺从本心…… 周梦岑抹去脸颊的泪痕后,眸色微深,思考了片刻,像是在做什么决定。 “秦墨。” “我在。”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带她……带她离开,去美国也好,去青城也好……” 秦墨顿住,皱了皱眉:“你说什么?” 潮湿雪夜 第88节 周梦岑垂眸,不知该如何解释,“我……” “是因为盛家吗?”秦墨却忽然问道。 周梦岑愣愣望着他。 “听闻,盛家连续两年转型失败,已经身负巨额财务危机,即将破产。” 见她沉默,秦墨便知道自己说中了,语气也淡了下来。 果然,周梦岑惊讶问他:“你怎么知道?” 秦墨目光坦然:“你不用感到奇怪,虽然我之前没有在国内,但国内很多公司的幕后投资,都是融梦集团旗下的,他们最近收购的几个案子,都是盛世集团的子公司,可想而知,盛家想要通过转型来挽救颓势,却未能如愿,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周梦岑抿了抿唇,倒是不敢小瞧了他,只是这件事情如此隐秘,他知道得未免也太快了些。 看她淡定下来,秦墨也松了口气。 “刚才想跟你说的,就是盛家的事情。” 秦墨起身,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撑着下巴看她,直接开门见山。 “两年前,你屈身入股圣地集团,就是为了今日?” 他虽然不清楚盛家具体对周家做了什么,但知道周梦岑这两年已经在布局反击,而且凭借她的聪明才智和实力,如今的盛家只剩一个空壳子了,唯一还能运转的,也就只有圣地集团,可或许连盛乾坤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如今的圣地集团,早已被周氏集团旗下公司兼并。 周梦岑却并不想和秦墨谈论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你别管,也别插手,这是我跟盛家的私人恩怨。” “你难道要跟盛家鱼死网破?”秦墨问。 周梦岑一时沉默。 原本秦墨没有回来之前,她有想过,为了书颜的安全,做个局外人,只要盛家得到应有的惩罚就好了。 可他突然回来后,发生了一系列措手不及的事情,书颜身世的揭开,让她又改变了主意。 也许秦墨才是最终可以护住书颜的人。 “周梦岑,既然是你和盛家的私人恩怨,那我更不能不管了。”秦墨目光有些冷淡,倒不是对她,“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清楚,但这次收购港媒东南早报,有一个意外发现,你要不要听?” “跟盛家有关?”周梦岑早在伦敦就知道,这家东南早报,大概是被盛乾坤收买了。 秦墨却摇头:“不止。” 周梦岑疑惑,又听他说道,“你跟我过来。” 秦墨起身带她去了自己的办公桌,打开电脑。 “我记得,你父亲曾经投资过一家渐冻症研究所。”开电脑的间隙,秦墨问她。 周梦岑点头,却不是很想提起研究所的事情,因为那场实验的失败,是她父母悲剧的开始。 “我之前派了一位经理过去整顿东南早报,原本只是想让他找一些这家媒体跟盛世集团牵扯的证据,但是……” 秦墨拉开自己的专属总裁椅,让她坐下,自己则弯身站在一旁,左手搭在椅背,右手操纵鼠标,打开了一份文件。 “陈经理昨天给我发了一份人员信息文件,这里有个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周梦岑凑了过去,没发现两人身体已然悄悄靠在了一起。 “东南早报的社长,吴俊宇。” 秦墨调出那人的信息,周梦岑看着那张男人的照片,十分陌生。 她摇了摇头,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 “那七年前,北市一家叫中华医疗报的媒体机构,你认识吗?” 周梦岑顿时愣住:“……认识。” 父亲当年投资的渐冻症研究进度,都是在这家媒体机构第一时间发布,可是七年前,随着渐冻症研究所的解散,这家媒体机构好像也因为运营失败注销了。 可是这和这位吴俊宇有什么关系? 周梦岑心里有些忐忑。 秦墨拉到下一页资料介绍:“七年前,他是中华医疗报的主编。” 周梦岑心猛然一沉,她很快便联想到了什么,“东南早报什么时候成立的?” 秦墨:“六年前。” “也就是中华医疗报解体后的,第二年?” “不到一年时间,”秦墨眸色微沉,“是盛家出资,给他在港岛注册的东南早报,后续还给过不少投资,盛世集团投向国外的报道,都是出自这里。” 周梦岑渐渐回味过来,声音有一丝轻颤:“他……盛乾坤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投资一个媒体主编?” “非亲非故也没有利益涉及,要么落下把柄,要么狼狈为奸。”秦墨点醒。 周梦岑目光复杂看着屏幕上的资料,心里乱糟糟,想起昨日在北市遇见的一位故人。 “我昨天在京华饭店,遇见了之前研究所的一位老朋友,他是当年渐冻症研究团队的主创负责人之一,他跟我说了很多……” “说什么?” “他说……当年他们团队所有人员,都对我母亲最后一次治疗充满信心,他们甚至已经联系中华医疗报写好稿,只等我母亲数据检测出来,就直接发表,他们以为,那会是一次创世之举,却没想到……”提起母亲,周梦岑终于忍不住哽咽,“母亲的病情,还是恶化了。” 秦墨知道,提起这些事情,她一定会悲伤,可有些真相,必须去揭开。 “你有没有想过,揭开当年治疗失败的原因?”秦墨握住她的肩,低声问。 “治疗失败的原因?”周梦岑忽然有种失去方向的感觉,一如那年父母双双去世。 治疗失败……无非是技术和药物达不到预期效果,可秦墨这样问,是想告诉她,除了技术和药物本身的问题,也有可能是人为的问题吗? “我查过,你父亲当年斥资近五十个亿,还跟美国最先进的als研究机构对接资源,研究团队也是国内外著名的科学家,包括实验室、合作药企也是世界顶尖,我相信以这样的条件,即便没有办法突破五年寿命期限,但延缓病者的病情肯定是能做到的,不可能,也不应该四年时间不到,就恶化……” 周梦岑脸色顿时煞白,秦墨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揭秘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她猛然想起那晚,父亲明明打电话给她,说母亲症状有所缓解,她还记得父亲如释重负的声音,她当时甚至激动得想把这个消息也告诉他。 可是…… “是他……是盛家!” 这个真相,让周梦岑如坠冰窟,恨意丛生。 她以为盛家不过是联合了周云清,对周家落井下石,卷走了周家的一笔财产,却原来,当年还掩藏了更大的阴谋。 而这个真相,可能是母亲曾经有过生存希望却被扼杀掉事实…… 而父亲的自杀,也不是那么简单…… “小梦!” 秦墨能感觉到她呼吸渐重,她的嘴唇在发抖。 真相对她来说很残忍,比当初他被盛灏忽悠出国,还要残忍万分。 周梦岑想发泄恨意,却又怕惊醒睡梦中的女儿,只能压抑、克制,折磨自己。 “为什么……” 她不明白,明明父亲视他们如兄弟,为什么要这样背叛!陷害! 秦墨将她揽入怀,紧紧抱着,试图让她冷静。 “不论什么真相,我陪你一起查。”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一无所有的大学生了。 他可以做她最强大的后盾,不再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我们一起。” 第56章 热恋 虽然此时的周梦岑恨极了盛家, 但她也很快镇定了下来。 或许是多年历练,没有再像当年那样,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情绪, 哭倒晕厥。 她靠在秦墨怀里, 在他的陪伴下,终于平静下来, 看着屏幕里那些资料,脑中已经开始有了计划。 “能把这些资料发我吗?” “当然。” 秦墨已经做好了与她共同面对的准备:“还有什么, 我能帮助你的?” 可是周梦岑转过头来看他:“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我自己可以的,一个盛家而已,这些年,我已经做足了准备。” 只剩最后一招釜底抽薪, 就看她什么时候启动。 而这些她不想让初来海城的秦墨,就牵扯到局中。 即便是有九成九把握, 可她也不敢赌那百分之一的危险, 她想如果自己出什么意外, 书颜还能有依靠。 “你帮我保护好书颜就行。” “一定要跟我分得这么轻么?”秦墨俯身看她, “周梦岑,起码让我帮你做点什么?” 周梦岑下意识后退了一下:“书颜是我的软肋,你保护好她……” 然而下一秒, 秦墨低头凑过去, 直接咬住她那张冰冷的唇, 手扶着她后颈,将她圈在椅中, 没有给她任何后退的余地。 他想吻她。 从直升机下来的那一刻就想吻。 周梦岑有些恍惚,许是刚情绪波动过大, 她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又或者是,如他刚才所言,顺从本心,不想反抗。 在她欲拒还迎的迟疑中,身子早已软下,陷在椅中如坠云端,手搭在椅边,被他另一只手悄然握住往腰上环。 朦胧的视线里,她瞥见他高挺的鼻梁,浓密的睫毛在她脸上轻拂。 秦墨闭眼撬开了她的唇瓣、贝齿,直捣黄龙,勾着她的唇舌不放。 “唔……” 寂静的办公室发出低喘的吸气声。 潮湿雪夜 第89节 舌尖被吸得生疼时,周梦岑有一刻清明,忽然担心书颜会醒来,便咬了下他唇。 刚好是在嘴角伤口处。 狗头创可贴不知什么时候被撕下,不见踪影。 秦墨嘴角牵动,退开身看她,喉结依旧克制不住滚动,拇指揩去她唇角的水渍,轻揉慢压。 “周梦岑,你也是我的软肋。” 他也想保护她,不想她一个人去闯刀山火海,从前他不知道便算了,如今知道了,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去做危险的事情。 周梦岑只觉得他指尖像是带了火,在她唇边燃烧,然后又蔓延至她的脸…… “秦墨……” “嗯?” 她抬手勾住他脖子,气息还未平稳,嗓音带着微哑,喊他名字都像是在挑战他的隐忍。 “如果……你真要帮我,”她咽了咽口水,对上他炙热的目光,“就帮我复盘一下,当年……我母亲特效药的真正结果。” 秦墨看着她,没有答行不行,只是将她再度按到胸口抱住,吻了吻她的发。 “那你呢?” 他明白,研究所这件事情,只有他去做最合适。 且不说这个复盘过程,是把已经愈合的伤疤撕开,撒下一把盐粒,会让她痛苦。 重现她母亲当年病情的治疗效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找一个跟她母亲当年病情一模一样的患者,还要重新研制出当年所用的特效药,这就势必要把之前研究所的资料找回来,如果周梦岑亲自去做,势必会打草惊蛇,引起盛家的注意。 “盛家已经快顶不住了,他既然伤害了我的家人,我就绝不会让他的家人在国外逍遥法外。” 周梦岑懂他们这些亡命之徒的招数,无非是像七年前周云清那样,把财产转移到国外,再把妻女送过去,即便他们出事,起码可以无后顾之忧。 两年前,她能发现盛家跟周云清勾结,还是因为秋阿奶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是周云清入狱之前塞给她的。 周梦岑本以为是周云清留给他母亲养老的,还想着帮她把钱取出来,竟发现足足有一百万,再一查,才发现卡里每年固定时间都有二十万打入。 而那时,周云清身陷囹圄,周云清的妻子儿女在国外过得也并不好,不可能有这么多钱打给秋阿奶,周梦岑特意查了下源头账户,才发现是盛灏的哥哥盛瀚名下的账户打过来的! 因为那张银行卡,她抽丝剥茧察觉出,当年参与作案的,不止周云清和孙连成,还有隐藏更深的——盛家。 “这些我也可以帮你……”秦墨还是想跟她一起面对。 “不要,”周梦岑抬起头,神色已经恢复如初,“这段时间,你不要找我,我们的关系,在盛家的事情解决之前,还不能被发现。” 这次,秦墨没有再问,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眉心拢起:“可那位盛二……” “所以,书颜那边,你跟我打官司吧。” “什么?”秦墨眉心拧得更紧。 “只要让他们以为,我们两人因为抚养权闹得很僵,他们就不会怀疑你。” “不能去找你跟书颜?” “……嗯。” “那电话和视频总能打吧?” “……晚上九点。” 是他当初约定好给她照片的时间。 如今也成了两人以解相思之苦的节点。 秦墨沉着气息,缓缓阖上眼,嗅着她身上的气息。 这种要假装不熟的滋味并不叫人好受,比在纽约那时还要苦涩。 可秦墨也清楚,她的决策没有错。 盛家虽然已经无力回天,但仅仅让他们破产还不足以解恨,七年的事情要想彻底查清,找出证据给他定罪,就必须尽快行动。 “周梦岑,答应我,要好好的。” “好。” 秦墨低头再度吻上来的那一刻,周梦岑感觉心脏好像骤然暂停了,这次她没有丝毫拒绝,仰头承受着,双手不自觉攀上他的肩。 偌大的办公室,只听到两人交缠的呼吸声,每一下都像落在她心上。 —— 四月下旬的海城,风平浪静。 然而这平静之下,却隐藏着一种不安的气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这日,城东酒吧。 从归来酒店辞职后,盛灏便跟往日的狐朋狗友们,日日在酒吧浑浑噩噩。 “二少,许久不见你出来了啊。” “对啊,今天怎么有空找兄弟们了?” “还以为你被女人伤了心,回家种地去了?” 被人打趣,盛灏脸色没什么变化,握着啤酒瓶有一口每一口喝着,但听到“女人”二字,他抬了抬眼,眸中有些戾气。 众所周知,盛二少眼里心里的女人,除了周氏集团那位女董事长,再无别人。 “你什么意思?”盛灏喝了点酒,脾气上来了。 “什么什么意思?前段时间,那位周董事长在国外养小鲜肉的新闻,不闹得沸沸扬扬吗?二少你……啊!” 只听“嘭!”的一声,那人被砸得鲜血淋头。 “盛二你他妈疯了吗?” 盛灏握在手中的啤酒瓶也只剩下半截,鲜血和啤酒混着直流。 “你他妈再乱说一句试试?” 盛灏本就因为前几天被秦墨揍得压了一肚子气,此番正愁无处可泄,他怒气冲冲看着那人。 有人上来劝和。 “别吵了,大家多年兄弟,和气最重要!” “是啊,二少喝多了,赶快送明少去医院!” …… 然而那位明少却冷笑着挣开众人,一脸嘲讽看着盛灏,痛骂道:“难怪别人都叫你盛二草包!我看你他妈这辈子是死在周梦岑手里了!人家炸了你家,你还在这给人提鞋!” “你什么意思?”盛灏冲上去,揪着他衣领质问。 明少嗤了一声:“什么意思?回去找你爸吧,有你这样的草包儿子,真是你们盛家的福气!” 盛灏顿时酒醒,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明少,你说什么呢?”有人低声询问。 明少捂着额角,看着盛灏离去的背影,呵笑:“等着吧,盛家马上完蛋!” 盛灏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为了躲避父亲的追查,换了手机,停了信用卡,原本以为也躲不了多久,但好像这个月父亲也没心思管他。 推开门时,才发现家里一片空荡荡,佣人们正忙着收拾东西,母亲、阿姐和轩轩他们都不见身影。 他匆匆上了二楼,书房门半掩着,他刚想过去推开,却听到里面父亲沉沉的声音传来。 “盛灏那边,你给我仔细盯着,不能再让他跟这个女人有瓜葛!” “父亲”开口的是他哥哥盛瀚,“我们一起走吧,带母亲和轩轩他们出国,我们可以东山再起……” “走?难道要我盛乾坤承认,自己栽在一个女人手里?”盛乾坤怒道,“她既然把我往死里逼,这次也就别怪我无情!我就是死,也要拉她一起下地狱!她不是最宝贝她女儿吗?那就让她尝尝,她父亲当年尝过的滋味!” “可是……”盛瀚有些犹豫。 “如今行业内所有人都在看我盛乾坤的笑话,要不是盛灏那浑小子引狼入室,我们盛家会破产?” “这样如果真出事,爸爸,我们……” “怕什么?”盛乾坤拍了拍桌子,“当年,她父亲背叛了我们!非洲百亿油田项目不做,非要去投资什么渐冻症研究!为了他病秧子老婆,去砸一个无底洞!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项目,拱手让给别人!我能治得了她父亲,难道还治不得她一个小丫头片子?” “可学校不是那么好进的,书颜那丫头也精明得很,未必会愿意跟我走。” “那就想办法!”盛乾坤几乎是咬牙切齿。 “爸!哥!”盛灏推开门,神色复杂,一脸落魄,“让我去吧。” 他猝不及防出声,直接惊了房内的盛乾坤和盛瀚一跳。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你还知道自己姓盛?”盛乾坤操起桌上的砚台,向他身上狠狠砸了过去。 盛灏吃痛一声,却不敢后退。 “爸!”盛瀚扶着父亲不稳的身子坐下,“事到如今,怪二弟也没用。” 盛灏看着被自己气得喘不过气的父亲,只觉得一个多月没见,他好像突然之间老了很多。 “你们刚刚说,要把周书颜怎样?” “你又想做什么?这些年,你护着那女人还少吗?结果呢?人家合着外人打压盛世集团,我盛家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了个你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盛乾坤指着他鼻子大骂,就差没甩一巴掌了。 盛灏被骂得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也晚了!我们盛家已经破产了!”盛乾坤气得闭上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爸,我也恨她。”盛灏也仿佛心如死灰了。 盛乾坤哼了一声:“你会恨她?她就是把你脑袋割下来,你都要滚过去给她当球踢!你会恨她?” “书颜父亲回来了,”盛灏低垂着头,“我跟她……不可能了。” 盛乾坤恨铁不成钢指了指他:“我说你什么好呢?你……” 盛灏跪着爬过去,握住他的手:“爸,你说我们家现在这样,真的都是梦岑做的吗?” 盛瀚出声:“弟弟,你能不能清醒点?这两年,我们盛世集团投资的领域接二连三失败,就连酒店转型也失败,而一直打压我们的竞争对手,都成为周氏集团的合作伙伴,不是她还能是谁的手笔?爸爸之前一直以为,你们能走到一块,才把圣地集团交给你们,可你做了什么?送股权!送总裁位!你可知道……现在的圣地集团,已经不是我们盛世集团能掌控了的!” 潮湿雪夜 第90节 盛灏瘫在地上:“对不起,爸,哥……” “你刚才说,你愿意去接近周书颜?” 冷静下来,盛乾坤也明白,能接近周书颜最好的人,便是这个上赶着要个人家做爸爸,不争气的儿子! “爸想怎样?”盛瀚颤抖着唇,问道。 “明日你去学校给轩轩办理退学手续,顺便带那丫头出来,我自有安排。” 盛灏却说:“如果要利用周书颜,我更想用她来折磨另一个人。” “谁?”盛乾坤不禁问。 “周书颜的父亲,融梦集团的ceo,秦墨。” 盛乾坤惊住:“你说她父亲是融梦集团的ceo?” 盛灏点头。 “难怪别人看不上你这个草包!”盛乾坤冷唾一声,可秦墨的身份又让他担忧起来,“一个周梦岑已经要让我耗尽心血了,再来一个秦墨……” “爸,这件事,您只管交给我。” 盛乾坤看着眼睛猩红充满恨意的儿子,难得看他硬气一回,“行,我最后一次相信你,盛灏,拿出个男人的样子来!” 他起身拍了拍盛灏的肩膀,步履蹒跚走出书房。 盛瀚走过去,打算扶自己弟弟起来,“盛灏,你也别担心,等我们一家到了国外,再从长计议。” 盛灏却抬头看他:“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盛灏……” “当年周家的危机,是父亲造成的?” 盛瀚没有否认,他也很难替父亲辩解,只能说:“生意上的事情……” “那当年,你带着我跟梦岑去各种宴会拉投资,也是假的吗?” 盛瀚垂下眼。 他当年也是听了父亲的安排,酒会上那些投资人其实都是盛家安排的人,故意拖延时间,只为了转移周梦岑的注意力的同时,又给她虚假的希望。 当年还只是学生的周梦岑和盛灏,又怎能看透他们成年人的心机呢。 顷刻之间,盛灏只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他不再认识了。 周梦岑、父亲、哥哥…… 每个人都仿佛戴了面具一样,他看不清他们内心,自己却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光着身子,笨拙地做着自以为深情的事情。 “盛灏,你之前怎么玩世不恭无所谓,但现在我只希望你记住,你姓盛,是盛家的儿子。” 盛瀚看着失魂落魄的弟弟,语重心长告诫了一句。 —— 纽约,paiged公司大楼。 george正在向秦墨说起als研究进度。 自半个月前,与周梦岑约定好后,他特地回了一趟纽约,托george着手启动als研究所的事情。 george办事效率很快,第二天就联系上了对als研究多年的麻省总医院,那边对七年前北市als研究所的成果也十分感兴趣,果断派人联系当时研究所的负责人,表示要跟他们建立合作,继续当年的研究方向。 那位负责人原本就对当年治疗失败而耿耿于怀,总觉得研究方向没有错,靶向特效药也有所更迭,不可能也不应该是那样的结果,但奈何当时周氏集团资金链断裂,研究所无力支撑,最终只能宣布解散科研团队,如今有国外顶尖团队接洽,他自然求之不得,迅速再次集齐了当年大半的队伍,远赴纽约,重新研究当年的特效药对渐冻症的治疗效果。 而不过短短十天的时间,他们却得到了一个意外的结果。 “不愧是麻省总医院,这次结果出来得很快,听说那位负责人人都傻了,对着那数据报告哭了很久。” george不知道这位科学家是喜极而泣还是悲声痛哭,他同样觉得很遗憾,因为如果七年前得知有这样的效果,他们或许能凭此拿到诺贝尔医学奖。 秦墨却明白其中缘由,想起什么,忽觉悲伤。 周梦岑的父亲,那位爱妻如命的周先生,耗巨资研究渐冻症,却不仅仅是为了他妻子,也是为全人类造福,却因为恶人一个,导致这项创世之举,足足延迟了七年才被证实。 他忽然能明白,为什么周梦岑要他来负责这件事情。 否则,只怕听到结果的这一刻,她心都会碎掉。 这是她家人倾尽一切想要的结果…… 虽然已经预料到。 “moore,”george忽然又说道,“不过这特效药虽然有效果,但als研究依旧是一个过程漫长且低回报率的项目,你确定要引入中国投资?” “确定。” 秦墨回过神,毫不迟疑回应,然后拿起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看了许久。 蔷薇花盛开下,女人笑意浅浅,温柔了整个世界。 再抬眼,右手边鼠标位置也摆着同样的相框,小姑娘眯着一只眼,笑容甜美,落日余晖都成了陪衬。 这是他这段时间出差,随身携带在身边的。 “george,我现在才明白,投资不能感情用事,但回报率也不是只以金钱衡量,所谓的收益,是我得到了什么。” “那你得到了什么?” “至爱。” george听着只觉得全身其鸡皮疙瘩,看了眼他桌上的照片,表示十分嫉妒:“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周氏集团董事长,竟然是你爱人!还有,小红豆儿也太可爱了吧!我也想有个女儿了!” “george,你不能叫她小红豆儿。”秦墨听着他别扭的中文发音,皱了皱眉。 “为什么?” 秦墨淡淡说道:“因为,她是我一个人的小红豆儿。” george:“……moore,你变了!你以前只跟我谈股票谈经济谈效益,现在你只跟我谈女人了!” 看着george气愤离开的身影,秦墨也只是勾唇笑了笑。 他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眼手表时间。 再过五分钟,国内时间即将到达九点。 而越临近这五分钟,他越发觉得,时间过得尤其漫长,每一秒都在拖延。 直至最后的秒从58跳到59,他迫不及待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睡了?” 那边接通得很快,一声“喂”却显得很轻柔。 “没,书颜刚睡着。” 周梦岑悄然下了床,来到窗边。 那盆山茶花凋零了不少,却还有稀疏几朵在枝头绽放着,有淡淡的清香在房间飘散。 “证据都已经收齐,我已经发你邮箱,明天可以收网了。” 秦墨遥望着天边那轮月。 即将中旬,月亮渐圆。 “好。” 周梦岑轻轻抚摸着山茶花。 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她有点寝食难安,直到秦墨这通电话打来,悸动的心才忽然安定下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小时后的飞机,大概明天中午到,抱歉,不能第一时间去法院陪你了。” “没关系,”周梦岑笑了笑,声音清浅,“你已经给了我最坚硬的后盾。” 能在盛乾坤被审判前,完成实验数据,收集他所有的罪证,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周梦岑。”他倚在窗边,轻声喊她。 “嗯。”她温柔回应。 “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什么?” 周梦岑一瞬间呆住了,显然被吓住了。 这个问题……她还真从来没有想过。 秦墨继续说:“我有跟你说过,我父母是珠宝工艺师吧?” “嗯……” 话题跳得太快,从婚礼到他父母,周梦岑应接不暇,再次觉得自己脑子在感情这方面不太够用。 她正不明就里时,听到手机里男人的轻笑声,语气宠溺。 “他们迫不及待,想为你打造一套婚嫁首饰。” 他想给的,不仅仅是强大坚硬的后盾,还有一个能遮风挡雨的港湾,一个温馨充满爱的家。 第57章 热恋 四月最后一天, 天气阴冷,忽然起风。 而海城商界也刮起了一股巨大的台风,先是酒店行业龙头企业盛世集团被爆出财务危机破产, 创始人盛乾坤因财务造假500多亿元被逮捕。 而后在对盛乾坤的审判席上, 周氏集团董事长周梦岑突然现身,现场指控盛乾坤和其子盛瀚七年前为牟取不义之财, 草菅人命、篡改医学研究临床实验数据、巨额行贿等数宗罪行,引起轰动。 当天, 周梦岑一身黑色西服,庄严隆重,身无装饰,只胸前别着那枚熟悉的白色山茶花胸针,凉薄的眼底冷意纵横, 睨着被告席上拄着拐杖的盛乾坤,谈及父母因其迫害双双自杀时, 满腔悲伤蓄在眼眸, 掷地有声陈列证据, 坚韧如山谷备受摧残却依旧傲然独立的山茶花, 气场强大到令人敬佩。 盛乾坤原本只为财务造假准备了狡辩之词,却被周梦岑突然翻出七年前的旧案打得措手不及,然而面对一条条铁证, 他又没有反驳的理由, 只攥着拐杖, 死死盯着周梦岑冷笑:“梦岑侄女,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啊……这几年蛰伏, 很不好受吧?” 周梦岑合上文件,抬手将一侧发拢至耳后, 昂首迎上他阴寒的目光,笑意狠戾:“盛叔过奖了,比起您佛口蛇心、人前慈悲大度,人后丧尽天良,贪得无厌一心谋划别人家产,我这只是小巫见大巫。” 面对周梦岑的讽刺,盛乾坤显然沉不住气了,原本他想独自揽下罪行,让大儿子带着家人和剩余财产出国避难,自己顶多做个几年牢,后期再打点一下,不超过两年就能出来,但是周梦岑如今直接将他和盛瀚锤得死死的,毫无挣扎余地,这口气,他更加咽不下去,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潮湿雪夜 第91节 “梦岑侄女以为,你这样就赢了吗?真是可惜,没法让你亲眼看看,你父亲当年痛失所爱的模样,不过没关系,梦岑侄女很快也能体验一番,我告诉你,我盛家没有好日子,你们周家也……” “被告人!禁止在法庭公然威胁原告人!” “咚”的一声,法官发出严厉警告。 盛乾坤心有不甘收了声,冷哼看着周梦岑,一副无所忌惮的模样。 周梦岑心中不由一悚,放在台面上的双手下意识握紧了拳,眸色漆黑,盯着嚣张的盛乾坤,面色微冷,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痛失所爱? 周梦岑想起早上,她亲自送女儿去学校,小姑娘依依不舍抱着她,在脸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还有软软糯糯的声音。 “妈咪,晚上见。” 以及秦墨上飞机前的那通电话,他话里表达着,他们即将会有自己的家。 所以晚上见,不只是她跟书颜,也是他们一家三口。 她相信书颜会安然无恙的。 因为有秦墨在,他会保护书颜。 周梦岑顷刻镇定,勾着一抹冷笑,目光淡然回望盛乾坤。 “那真是抱歉,盛叔恐怕没有机会,见到我什么下场了,不过现在我倒可以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您的好大儿盛瀚带着一家子,已经被海关扣下,盛叔应该还能见他们最后一眼。” 闻言,盛乾坤差点气得一口血喷出:“周梦岑!你!你等着!” —— 而海城郊区,一辆黑色轿车内,书颜本能地握紧了安全带。 车子行驶的方向跟他们平常吃蛋糕的那家店铺,完全不一样,今天开车的司机叔叔也不是之前接轩轩的那位,看起来面色有些凶狠,书颜看着不太喜欢。 她不禁想起秦叔叔说的话,“以后看见那些不熟的叔叔,记得要离他们远远的。” 可盛叔叔也不是不熟的叔叔,他们认识了四年,从幼儿园开始,她就跟轩轩同班,两人是好朋友,盛叔叔对她也非常关照。 这也是为什么,刚才盛叔叔说给轩轩办了一场饯别宴,要带她过去吃蛋糕时,老师准备打电话给妈咪,她说不用了。 “盛叔叔也不是外人,我吃完蛋糕就回来。” 书颜知道,妈咪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她不想因为这点小事麻烦母亲。 然而他们中途换了车子,盛灏说带书颜先去挑个礼物再过去,此时车上只有她和盛灏,还有那位开车的司机,车子行驶了很久很久,也没有停下的迹象,更令书颜害怕的是,从轩轩下车后,盛灏就一言不发,闭上眼,是睡着了。 可书颜睡不着,她犹豫了许久,抬起手轻轻扯了扯盛灏的衣袖。 “盛叔叔,我们要去哪儿呀?” 盛灏没有睡,闻言缓缓睁开眸,目光复杂看着扯他衣袖的小手,他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她脑袋。 “很快。” 然后又扭头看向窗外,一副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 “盛叔叔,你是不是不开心呀?轩轩出国读书,那你也会去国外吗?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书颜觉得车内太过安静,她想找人聊聊天。 盛灏“嗯”了一声,“我也会离开。” “那盛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盛灏愣了一下,看向书颜:“你……会想我吗?” 书颜没有犹豫点了点头:“我会想你,也会想轩轩的。” 盛灏看着她童真的眼神,忽然有些心虚,别过头继续看向窗外,声音有些空洞,“别想叔叔,叔叔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会呢,”书颜却说,“盛叔叔很好呀,会给书颜买蛋糕吃,会带书颜去游乐场,妈咪说,你是个好人。” “可是你妈咪不会喜欢盛叔叔的。”盛灏自我嘲讽了一句。 “盛叔叔,你真的喜欢我妈咪?”书颜愣了一下,“难怪我妈咪问我,要不要盛叔叔给我做爸爸……” “你妈妈说过这种话?”盛灏惊讶回头,一把抓住书颜的手,不可置信问道。 “盛叔叔……疼……”书颜拧起了眉,看着他狠狠抓着自己的手腕,下意识出声。 盛灏恍然回过神,松开她手腕,继续问:“你妈妈说,要我做你爸爸?” 语气带着一丝狂喜。 书颜揉了揉手腕,点头:“可是我有自己的爸爸呀。”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爸爸在哪里,但是叔叔是叔叔,爸爸是爸爸,不能混淆。 盛灏眼里刚升起的光,又猛然熄灭,一脸落寞。 “是啊,你有自己的爸爸……你有自己的爸爸……” “没关系的,盛叔叔即便做不了书颜的爸爸,但你永远是我的盛叔叔!” 书颜看着他也觉得有些可怜,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又忽然想起秦叔叔说过,摸脑袋是哄小猫小狗的,哄人是要抱抱。 她迟疑着,要不要抱抱他…… 车子猛然停下。 那长相凶狠的司机下车,拉开车后座门,声音很冷漠:“二少,到了。” 盛灏意味深长看了书颜一眼,将她从车上抱下来。 书颜感受到他的冷漠,抬头环顾四周。 是一栋偏僻的未完工的高楼大厦。 陌生萧条的环境,无端令她有些恐惧,下意识抱住盛灏的脖子。 “小书颜。” 盛灏盯着她紧张的小手,声音有些无奈酸涩。 “我刚不是说过,我不是什么好叔叔。” —— 从纽约到海城,历时15个小时,秦墨直到下午一点才下飞机。 坐上车,郑斐便递来手机,正放着法院的庭审直播,看着镜头里女人单薄却坚韧的身影,他不由屏息,迫不及待想赶过去陪在她身侧。 “书颜呢?”他一边看着手机,一边不忘问女儿的情况。 “早上周总亲自送书颜小姐去学校的,小徐他们也是等校门关闭才离开的。”郑斐说道。 毕竟是守备森严的私立小学,没有谁会想过,在学校里面会出什么问题。 秦墨点头嗯了一声,继续看庭审直播。 然而车子刚出发没多久,苏琪突然打来电话。 “秦先生!书颜不见了!” 电话接通的那一刹那,苏琪直接哭了,像是即将沉入海底,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可她还是强忍着恐慌和悲伤,将事情经过告诉秦墨。 “一个小时前,学校打电话过来,说早上盛灏带走书颜,两个小时没有回学校了,怎么办?秦先生,怎么办?” 车子陡然急刹车,在路边停下,郑斐也一脸惊恐地看向自家老板,心里已经给自己狠狠捅了一刀。 怎么会…… 秦墨目光倏冷,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泛白,尤其是听到盛灏的名字,浑身气场危险得骇人,只恨自己上次在球场没有直接把他打废! “他有没有给梦岑电话?” 他尽量忍着怒气,声音冷得像是来自地狱。 “没有……我们要不要告诉梦岑姐?” 还有半个小时,庭审即将继续,然而周梦岑姐弟俩根本没有休息,争分夺秒在与律师探讨,如何能定盛家重罪。 苏琪不知该如何是好,事关书颜,如果不告诉周梦岑,有个万一的话…… 可一旦现在告诉周梦岑,周梦岑肯定会不顾一切离开法庭,那她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别告诉她。”秦墨虽然内心极其愤怒,但也不得不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告诉她。 她为了今天一战,已经筹备多年。 “我会找到书颜,你放心。” 秦墨也不知道这话是说给谁听的,或许更多的是安慰他自己。 只是一想起书颜下落不明,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危险,他便心痛到难以呼吸,手臂青筋暴起,深邃的眸底涌起一抹冷刃般的狠戾。 挂断电话,他直接打电话给范溪舟。 范溪舟前两天刚回海城,正在归来酒店视察,得知这件事情后,立马开了车出来。 “我让海城的兄弟尽快找出他行踪来,”他握着方向盘,打了个急转,“老秦,你别着急,他绑架书颜肯定是有目的,想想他的筹码是什么……” “有目的……” 既然是盛二出手,他的目的肯定不是针对周梦岑。 秦墨想起什么,翻看手机通讯录,还有短信,果然发现一条躺在垃圾箱的彩信,他颤抖着手点开。 [兰亭医院对面,盛兴大楼,秦总一个人来,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照片] 照片里,书颜穿着校服规规矩矩坐在天台上,跟前桌上摆着一个蛋糕,身后是一片灰色的天空,而那双曾经充满童真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与无助。 她的嘴角微微颤抖,仿佛正在无声地呼喊着爸爸。 只一眼,秦墨就双眼赤红,仿佛能喷出火焰来,他的眉头紧锁,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愤怒地握起双拳,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小红豆儿……” 这一刻,秦墨的心不受控狂跳,愤怒与恐惧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每一个都充满了对盛灏的憎恨与诅咒。 他恨不得立刻冲到那混蛋的面前,将他撕成碎片。 然而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憎恨。 潮湿雪夜 第92节 收起手机,秦墨推开车门下去,绕到驾驶位,拉开车门。 “下车!” 司机连忙滚了出来,郑斐打开手机,“老板,我跟您一起去!您把位置发我!” “不用!” 此时的秦墨,眼里再无旁人。 郑斐知道老板并不如表面那样镇定,内心早已疯魔,担心他这个样子开车会出事,有些迟疑,“可是……” “滚。”他心急如焚,已经再懒得再多说一个字了。 郑斐坚持:“起码您告诉我地址。” 郑斐觉得,小书颜被绑架,他也有一定责任,他要为自己的失职承担责任。 秦墨不耐地瞥了他一眼,薄唇终于吐出几个字:“盛兴大楼。” 郑斐刚关上车门,黑色库里南就如箭雨疾驰而去,风驰电掣,他握在手里的手机都差点被带走。 车子往东浦区方向飞速开去,秦墨拨通了那则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 “有事冲我来!别伤害书颜。” 第58章 热恋 盛兴大楼是盛世集团建在东浦区的一个写字楼, 却因为资金不到位,已经烂尾大半年了,至今还未封顶, 工人也全跑路了。 工地上荒无人烟, 四处堆放着各种建筑废弃物和钢铁。 “秦总可以把车直接开进地下停车场,然后坐电梯上来。”秦墨戴着蓝牙耳机, 里面传来盛灏玩味的声音,“当然, 前提是秦总可以到达电梯口。” “多谢提醒。” 车子横冲直撞进入停车场,中途被一堆废弃水泥阻挡住去路,秦墨不得不凝神下了车。 长腿落地,倚在车边,冷然抬眸。 昏暗的停车场内, 果然有十来个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手持棍棒候着他。 秦墨冷笑一声, 扭了扭脖子, 晃了下手腕, 算是提前活动下筋骨。 “盛二少布局之前, 都不查一查秦某的背景么?” 果然如传闻中所言,草包一个! 刚到美国那年,孤身一人的他, 也曾摸爬滚打过被人欺负过, 最狠的一次是在曼哈顿华埠, 他被三个入室抢劫的黑人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差点死在出租屋, 要不是george赶来,他估计也没有命活到今日。 而看到他耗了半条命只为了护住怀里一个钱包时, george当时很生气,说他明明也不是个爱财如命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钱包被黑人往死里打?为什么不直接让他们抢算了,反正也没多少钱。 没有人知道,钱包里存了一张女人照片。 那是他最后的念想。 即便拼了命,也不想被人抢走,那些可恶的黑鬼哪怕是看她照片一眼,他都觉得是对她的亵渎! 也正因为有了那次教训,他特意去学了散打和搏击,所以后来洛菲被黑人欺负,他才能将她从数十个黑人手里救出来。 而眼前这些外强中干的家伙,秦墨根本没有放在眼里,说以一敌百都是看得起他们了。 秦墨优哉游哉解了领带缠绕手心,一边缠,一边漫步走过去。 领头的黑衣男人率先出击,然而秦墨睨了他一眼,狠狠抬腿,一脚旋风踢在他腰腹,瞬间又夺过他手里的棍棒,直接将人一棒锤到一边。 而后是下一个、下一个…… “一起来吧,速度点。” 秦墨漫不经心握拳,另一只手按压手背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动,眼神锐利如鹰睨了他们一眼。 大概是被挑衅刺激到了,那些人毫无章法围扑了上来,场面开始混乱。 而秦墨仿佛置身搏斗场,孤身一人立在圈中心,他身高腿长手臂直,抡起棍子,一棍一个,动作干脆利落,精准击中他们腿部骨头。 他现在心急如焚只想尽快解决麻烦,尽快见到书颜安然无恙。 预料之中,很快一群人瘸着腿跪在地上嘶喊,没有人再有力气,也再不敢上前。 秦墨甩了甩手腕,持着棍棒,大步往电梯走去。 电梯门开的那一刹那,他掀眸冷冷瞥了一眼头顶角落摄像头,目光冷峻如刀锋。 而楼顶一直盯着监控看的盛灏,直接被这目光盯得全身一颤。 他没想到,秦墨还会有这一手。 然而想起藏身在后面的七个人,他又找回了继续嚣张的勇气。 那都是父亲培养多年的保镖,个个都是黑带九段的水平,就算他秦墨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 “秦总好身手。”他握紧拳头,又给了提示:“楼顶恭候大驾。” 抵达楼顶,门开那一刹那,秦墨便闻到空气中危机四伏的味道, 果然,半个身子刚探出去,侧面一棍猛然砸下,他身手敏捷躲过,提棍回击过去,“啪嗒”一声,棍棒最终承受不住狠戾,双双折断。 眼见他没了棍棒,那些黑衣人便鱼贯而入,仿佛一群饥饿的野兽靠近,盯着猎物不放。 不过比起停车场那些废物,这帮人倒是有些本事,训练有素将他困在窄小的楼梯间,试图阻止他上天台。 而疯魔起来的秦墨,早已像是没了疼痛的机器,抡起长腿踢飞一个后,几乎没有片刻缓冲,直接冲上去,拳头如雨落下,哪怕被乱棍击中,哪怕被人死死抱住,他一声不吭,撑着生锈的栏杆,一纵而跃挑到上方,再回身一个旋风踢,将最上面的人狠狠踢下去,连带下方的人一同滚落楼梯。 突破重围后来到天台,秦墨身上挂了不少彩,额角、颧骨都鲜血沿着冷峻的脸庞直流嘴角。 而天台依旧有一一拨人蓄势待发候着。 “看来,盛二少今天是下了血本了。” 他舌尖舔了下从额上留下来的血滴,腥味在嘴中蔓延,又像是唤醒了他体内的狼性,直接箭步飞速冲过去,眼神越来越冷,动作越来越快,一拳一脚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干净利落,仿佛已经化身为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直刺每个人的心脏。 终于,在一记重拳之下,最后一名黑衣人也应声倒地。 秦墨站在原地,喘了两口粗气缓缓直起身,他整了整西装,屹立如松,目光逡巡着偌大的天台,寻找书颜的身影。 绕过阁楼,终于在天台另一边,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可眼前一幕直接刺痛他的心脏,远比身上的那些痛意。 书颜被盛灏强行按在椅子上,嘴巴被胶布粘住,一双眼睛泪汪汪看着那道突然出现的黑影。 一道凌厉的光划破灰蒙蒙的天空,男人像神祇降临。 书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她只知道看到秦叔叔的那一刻,惊恐害怕到无法言说的心脏,突然就不再害怕,一直挣扎着想远离盛灏控制小身子,这一刻也安定下来,像是有了安全感。 “小红豆儿,我来了。” 秦墨右手缠着领带垂在身侧,偌大的天台,风声萧瑟,吹起他凌乱的衣襟,他身形挺直看向女儿,目光温柔平和,声音也平静得仿佛刚刚那场打斗厮杀,不过玩玩而已。 好在她没有受伤,好在……她一切安好。 他担心她受到惊吓,担心她冷。 “还真是父女情深啊。”盛灏一脸吊儿郎当笑着,“秦总是不是很得意,女儿总归是你的,不论别人怎么讨好,也抵不过你一个眼神?” 听到这句话,书颜眼眸顿时瞪大,紧紧盯着秦墨,委屈的泪水如泉涌出,她“呜呜——”挣扎着,呼之欲出。 看着女儿这样难受的表情,秦墨心底像是被什么尖锐狠狠剜了一下,刺痛迅速蔓延全身,他浑身散发的狠戾气质,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他忍着怒意,视线冷地扫到盛灏身上,抬步靠近:“你想怎样?” 如今他浑身是伤,也没有防身的武器,为了女儿,他也可以不再反抗。 然而盛灏却突然抬手,用尖锐的刀抵在书颜脖颈,朝秦墨抬了抬下巴:“别过来,否则,我手一抖,就不好说了。” 书颜吓得立马闭上眼,浑身都在抗拒。 秦墨站定,后退了一步,目光凝着他手里露出半截的尖锐,抵在书颜细嫩的脖颈,眼底怒火愈加浓浓燃烧,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杀意。 “放了她,我任你处置。”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温和,不想刺激到盛灏。 盛灏却忽然笑了起来:“那我让你离开她,离开海城,你做得到吗?” 秦墨眸光冷冷一掀,面不改色盯了他片刻,却没说话。 面对这不动声色的凝视,盛灏心中一悸,下意识就有些怂了,追问一遍:“你做得到吗?” “可以。”秦墨倏然冷笑,“盛二少让我去哪,我就去哪,但我离开又能怎样?” 这七年时光,他一直都不在,不是吗? “是啊,你离开了又怎样……” 盛灏目光黯然,瞟向远处,那座正在加速修建的兰亭医院大楼。 他猛地自嘲一笑,下巴轻抬。 “看到那座大楼了吗?那是我送给她的。”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盛灏怨恨的目光忽然又柔和了些,“当年,她说想重启兰亭医院项目,我说如果我帮她实现,能否答应我的求婚。” 秦墨薄唇淡抿,他没有闲情听他诉说往事,目光只落在书颜脖颈,伺机而动。 “她明明答应了我!明明答应等兰亭医院建好,就考虑我的求婚!” 盛灏沉浸在往事的不甘与悲痛中。 “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多久了吗?从我认识她那一天起,我就无数次想过,这辈子一定要娶她为妻,无论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知道我配不上她,要能力没能力,要权利没权利,嫁给我是拉低她的身份,可是我已经竭尽我所能,奉上她想要的了,为什么她还是不看我一眼?” “怎么?你喜欢花就要折了它只为你绽放?你喜欢风就要叫它为你停住?你喜欢海就要鱼儿都为你所控?” 秦墨冷嗤质问:“你以为你是谁?” 盛灏垂眸,惨淡的声音夹着一丝哭腔。 “是啊,我是谁?” 他如疯了一般哭笑着说:“我一直以为,阻在我们之间的是你,哪怕你离开了,可你们还有女儿,她永远忘不了你……她拒绝我、冷漠我,甚至你回来后,直接无视我……” “可我是盛家的儿子。” 直到昨天,他才幡然醒悟,原来阻断他跟周梦岑缘分的,不是别人,是他父亲! 如果他不是盛家的人,梦岑也不会这样拒绝他。 直到听到男人的痛哭声,秦墨拧着眉抬眸看去,突然又对他有了几分怜悯。 潮湿雪夜 第93节 或许有时候,草包也是一种幸运。 “她从没有讨厌过你,是你们盛家做得太过分!” 盛灏低下头,握着刀的手有些松动,哭得极其窝囊:“是我们盛家欠她的……” 秦墨眸光一动,语气平静:“盛二,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放了书颜,她是无辜的。” 盛灏恍惚看了眼扣在怀里的书颜,对上小姑娘充满泪水的大眼睛,再一次觉得自己该死。 “书颜……”他下意识抬手,想去安慰她。 电光火石,秦墨蓄力飞扑过去,纵深一跃跳上桌,毫不留情抬腿踢了过去,懵圈的盛灏直接被踢中胸口,连带着桌上那个黑色蛋糕,一起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巨响,他还没回过神是,秦墨已经矫捷落地,第一时间将惊吓到瞳孔瞪大的书颜搂入怀,狠狠抱住,像是要塞进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里。 书颜也“唔”了一声,紧紧抱住他脖子,脑袋在他怀里蹭着,无声呐喊着什么。 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保镖闻声跑出来,看到倒在地上的盛灏,起身过去扶起,“二少!” 盛灏失魂落魄坐在地上,像是被人抽了灵魂,看着兰亭医院的方向,目光呆滞。 而秦墨跟那些人的对峙,已经剑拔弩张,刻不容缓,只是终究还顾忌他怀里的女娃娃,没有上前动手。 秦墨小心翼翼撕开粘在书颜嘴上的胶布,小姑娘喘了口气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着喊他:“爸爸!爸爸!” 是他梦寐以求都想听到的称呼。 却未想过,竟会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秦墨心中虽然感慨万分,却没有多余的时间诉说,只是将她抱在怀里抚着后背:“小红豆儿不哭,爸爸来了。” 书颜在他怀里点头,颤抖的身子逐渐缓过气。 “小红豆儿喜欢唱歌吗?”他轻声问女儿,余光瞥向并排逐渐围过来的黑衣人。 “……喜欢……”在爸爸的安抚下,书颜很快镇定下来,也不再害怕。 秦墨脱下外套给女儿披上,让她坐到身后的角落,然后把蓝牙耳机塞入她耳朵,又将手机放到她手里,低头亲了亲她满是汗水的额头。 “那给爸爸唱你最喜欢的歌,好不好?” “……好。” 秦墨解下缠在掌心的领带,覆上她眼睛,绕到脑后打了个结。 “听到什么都不要管,你只要唱到爸爸过来给你摘领带,我们就回家。” 他杀意已起,接下来的厮杀必然凶狠万分,但他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这样狠戾的一面。 双眼被领带蒙住,身体被衣服包裹着,像是被爸爸抱在怀里,书颜紧紧攥着爸爸的手机,能感受到上面还有他的余温,像他掌心的温度一样温暖。 她凝神收住抽噎,镇定下来后,抱着膝盖,开始唱起最喜欢的儿歌。 “……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亮晶晶,我许下的愿望就像一颗水晶……”[1] 这也是妈咪爱听的歌。 而她看不到的世界外面。 从一对七,到一对六,再到一对五…… 男人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西装裤下的长腿不知踢翻多少次,已经麻木到毫无知觉,越打越猛,越打越疯魔。 时间似乎都被放慢了速度,稚嫩童声的世界里,有骑士拼尽性命,守护一方天地。 大概是真要变天了,过了许久,书颜感觉到有雨水落在脸颊。 双眼被蒙上看不见,耳机也隔绝了外界的声音,只有“呼呼”声响沉闷传来,像是带了刀子的风刮在脸上,生疼,还有一股难闻的腥味。 书颜忽然怀念起那日在直升飞机上,落日洒在脸上,海风从耳边吹过的感觉。 还有爸爸看着她时的目光。 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可是爸爸,我们还要看很多很多个日落,还有很多很多个日出。 一首歌不知道唱了多少遍,她的声音都嘶哑了,当耳边风声逐渐小了些时,她的心也揪了起来。 未知的结果令她忍不住恐惧。 直到天空忽然传来一阵“哒哒哒”轰隆声。 她猛然仰起头倾听。 她听过这种声音! 是爸爸的直升飞机! 隐约中,还听到妈咪的声音。 书颜下意识想扯掉领带,可她又记起爸爸刚才的话,她要听爸爸的话,不能再让他担心。 歌声继续,甜美的声音在百米高空的浩荡楼顶响起。 “……天赐我一双翅膀,我会看到那最美的光……”[1] 有人气息沉重靠近,书颜闻出熟悉的味道。 下一秒,覆在脸上的领带被轻轻解开。 书颜眼睛不适应突然刺眼的光亮,下意识眯拢起来,好一会儿才睁开眼,逆着光看清眼前的人。 月白衬衫已经被鲜血染红,冷白英俊的一张脸,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像是一张好看的水墨画泼上鲜红的颜料,还未干,滴答往下直流。 明明比那天在校门口受的伤严重得多,他却仿佛也不觉得有多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回到她身边,目光坚定而温柔,笑着帮她拭去泪水。 “小红豆儿,爸爸带你回家。” 这一刻,书颜确定。 她有一个世上最强大最帅气的爸爸。 第59章 热恋 从前, 周梦岑一心只想重振周氏集团。 26岁的她,做到了。 后来,她隐忍负重要从盛家夺回属于周家的财产。 28岁的她, 做到了。 再后来, 她想盛家人付出应有代价! 29岁的她,做到了。 可是直到八小时审判结束, 随着法官宣告盛乾坤被判死刑、盛瀚十五年有期徒刑,她目光冷淡看着被押走的盛家人, 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更多的是沉重的悲伤油然而生。 过去几年,因为对盛家的怨恨,她隐忍负重,喜怒不形于色, 仇恨仿佛成了她活下去的寄托。 可时隔七年沉冤昭雪又怎样? 就算盛乾坤被判死刑又怎样? 她父母回不来。 她和秦墨失去的七年也回不来。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亲情、爱情和原本幸福的人生, 那是他们下多少层地狱都补不回来的。 所以当她从直升机仓皇跑下, 看到倒在地上的秦墨和一动不动的女儿时, 她再也克制不住情绪, 哭着喊着他的名字,一路狂奔过去。 那一刹那,她想了很多。 从前她不理解父亲为什么要自杀, 即便是破产, 可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 比什么都好。 她自然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殉情,哪怕生命只剩下三天, 也应该做好自己,好好活着。 直到今日, 她的世界仿佛再次崩塌。 天台的风,都像催命的符。 盛乾坤他的确做到了,让她尝尽父亲当初的痛苦。 原来是这样的割心之痛! 生不如死。 父母离去,她尚还有女儿可牵挂。 可如果秦墨跟女儿…… 周梦岑不敢想象,她的人生会有多黑暗,就像坠入深渊,一个人无止尽下沉。 原来爱一个人深入骨髓时,真的可以不顾一切随他而去。 但好在这次,上天终于眷顾了她一次。 当她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到要窒息时,秦墨吊着一口气抬手摸她的脸,声音虚弱,却如梵音镇定人心。 “周梦岑,别哭。” “我不会死。” 女儿也帮她擦眼泪:“妈咪别怕,爸爸在。” 刹那流转,周梦岑好像又活过来了,撕心裂肺骤然变成喜极而泣。 她将两人拥入怀,感受三人彼此的心跳,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们都还好好的,劫后余生的庆幸,超越了大仇得报的喜悦。 爱情真的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像毒药,又像解药,让人反复无常。 而她花了七年时间才明白。 明白自己今后人生,最想要的是什么。 —— 秦墨是在第二天清晨醒来的。 他仿佛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周梦岑哭得撕心裂肺,最后抱着他从天台,一跃而下,神色决绝。 潮湿雪夜 第94节 “周梦岑!” 他喊着她的名字猛然坐起身,惊了一身冷汗,心突突跳起。 直到确定那是一场可怕的梦,他才转头看向窗外景色,惊觉是在颐和公馆55号,自己家。 而看到景色的同时,卡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像只小鹌鹑蜷在他身边。 是小红豆儿…… 他愣了一下,欣喜抬起手,想去摸她脑袋,才发现手背上一阵清凉,还输着液。 拔了针头,他起身看了眼熟睡的小红豆儿,俯身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儿,下了床。 匆忙从楼梯下来,便听到周梦岑的声音传来。 “无论如何要把新闻压下来,至于对盛灏的起诉……” 总觉得一切都好像一场梦。 女儿和她,此时此刻就在他的家。 “……老板!”郑斐率先看到秦墨,惊喜出声。 范溪舟和苏琪纷纷回头,不禁松了口气。 周梦岑正低头看起诉书,闻言一愣,缓缓抬起头,看到双手插兜站在楼梯上的秦墨,目光深情凝望着她。 “你醒了。”她猛然站起身,想要跑过去,又顾及有旁人在,只能克制住,声音却不掩喜悦之情。 “嗯。”秦墨静静看着她。 四目相对,爱意涌动。 他甚至不敢呼吸,生怕眼前才是泡沫一般的美梦,一不小心就会惊碎。 范溪舟虽然不忍打扰两人,但他还等着去警局给人回复,不得已出声提醒:“咳咳!老秦,正好你醒了,你看看盛二少这件事情……” “撤销起诉吧。” 秦墨回过神,沉思了两秒,打断他的话,定定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包括周梦岑。 虽然不解,但她知道他这样说,自然是有原因的,所以只是望着他等下文。 秦墨倚在楼梯围栏,低眸敛睫:“有没有想过,如果绑架书颜的不是盛二,而是盛家其他人……” 他记得踢开盛灏的时候,盛灏手里的尖锐物品也一同落地,当时他只觉得有些异样,情况紧急也没多想。 如今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发现那是一个透明塑料叉子,估计是用来吃蛋糕的。 而后面,那些黑衣人针对的也仅仅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书颜。 虽然这起绑架本身很恶劣,对书颜心灵的伤害也很大,但秦墨不得不承认,盛二内心并没想过要真正伤害书颜。 范溪舟疑惑了:“可他在警局对自己做的一切,供认不讳。” 周梦岑却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静静开口:“他想为盛家赎罪。” 盛灏这人,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也没什么大过错,唯一令人记恨的,是当年他欺骗了秦墨。 周梦岑是爱憎分明的人,她不会把对盛乾坤的怨恨转到他身上,但同样也做不到和他心无旁骛成为朋友。 她抬眸看向秦墨,才发觉秦墨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明目张胆地凝望,面对她投过来的目光,也只是心照不宣轻点了下头。 范溪舟见状,便道:“行吧,那就按你们的意思,先撤诉,罪名让他老爹自己去承担吧。” “嗯。” 秦墨语气淡然,目光依旧在周梦岑脸上逡巡,发觉她的眼睛有些微肿。 “老板,您刚自己拔的针?”郑斐却突然想起什么,“我现在叫医生过来……” 秦墨:“不用。” “那您饿不饿?” “不饿。” “可周总特意叫了两个阿姨……” 秦墨这才将目光从周梦岑身上移开,不耐烦瞥向郑斐,目光有些凉凉。 郑斐尤不自知,还欲开口。 “咳咳!” 范溪舟终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清了清嗓子,提醒这位忠心耿耿的特助,有些话,人家有更想要的人来说。 “警局还等着我回复,我就先撤了。” 说完还对对面的郑斐和苏琪挑了挑眼神,暗示他们该离开了。 还是苏琪反应迅速:“梦岑姐,那我先回公司,这两天也没什么重要安排,您陪秦总好好休息。” 郑斐后知后觉:“老板,公司有我和范总,您好好休养!” 三人争先恐后夺门而出,暗示意味不要太明显。 ——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晨曦静静洒在大理石地板,折射出一缕温馨浪漫的光芒。 周梦岑看着安然无恙站在眼前的男人,忽然就眼眸湿润起来。 她守了他一夜未睡,哪怕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还是想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自己,然而有太多事情等着她处理,她只好把工作搬到他家来处理,或许外人看来,她还是那个冷静镇定的周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昨晚靠在他床边,她哭了有多久。 秦墨看到她眼中泪意,便想起刚才那个令他心有余悸的噩梦,突然就淡定不下去了。 他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紧紧抱住。 他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这样抱一抱她。 “周梦岑。” “嗯……” 周梦岑被他搂着,紧紧贴在他胸膛,听到他浑厚的声音从心口传来。 “答应我,别做傻事。” 梦境太真实,他后怕至极。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活着。” 周梦岑一愣,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但还是点了点头,紧紧抱住他的腰,没有说话。 却已胜过万千言语。 逐渐明媚的阳光落在两人紧紧相拥的身上,周梦岑感觉自己被独属于他的气息笼罩,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那你也要答应我,别一个人去犯险,”她仰头去看他,目光说不出的温柔,“你要出了事,你让书颜怎么办?我怎么办……” 还未说出完的话,被他低头堵住。 秦墨气息沉沉压着她的唇:“抱歉,惹你哭了。” 她那样坚强的一个女人,为他落泪,哭得撕心裂肺,是他的错。 可他不后悔。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孤身前往。 不过以后,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她们了。 “以后不会了,”他高挺的鼻尖蹭着她脸颊,哑声说,“原谅我,好不好?” 周梦岑不想原谅他,只想惩罚他昨天的冲动。 她想起他上次求原谅,就是要她咬他,便偏头对着他脖子一侧咬了过去。 本想狠狠地让他长记性,就像当初他咬她那样,可忽然想起昨晚看到他身上斑驳的伤痕,又于心不忍了,只是轻轻吮着,声音酸涩。 “以后不许让我担心。” “遵命。” 秦墨感受到脖颈处温软的湿意,只觉得磨人,倒希望她狠一点用齿尖刮他。 她究竟知不知道,这样小猫舔舐的小动作,是在惹人犯罪? “小梦。” “嗯?” “咬人不是这样咬的。” “唔……” 周梦岑还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把抱了起来,放到沙发坐下。 他单膝跪在一旁,手撑着沙发一侧,俯身过去,拨开她的发,埋头先咬住她耳骨。 她今天没有戴任何首饰,舌.尖沿着耳骨,划过软软的耳垂,含着拨.弄、一排排轻.啃,再沿着她优雅的脖颈线,继续向下。 他再次言传身教,身体力行教她如何吻他。 或者说,撩拨他。 而这次,情动的又何止是他,周梦岑忍不住闭上眼,既期盼又紧张。 虽然时间不太对,大清早的。 况且女儿还在楼上睡着。 可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悸动的感觉了,潜意识里也想与他共沉.沦。 “秦墨……” 掐他腰腹时,她忍不住唤起他名字。 衬衫不知何时松了几颗扣子,露出清冷迷人的锁骨。 她穿衣向来保守,那是除了他以外,无人窥见过的私域。 潮湿雪夜 第95节 “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他灰浅色的眸子,此刻已然深邃如海底。 周梦岑脑子有些迷糊糊,轻唔点头。 怎么会不想呢? 她是人,不是神。 秦墨喉结滚动,积忍多年的欲.念在这一刻想要爆发。 “我也……很想……”他沉哑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很想……” 温热缓慢越过清幽私域,继续沉潜。 没有人知道,他在国外那几年,难受的时候,只能靠那张冰冷的照片渡过漫长的夜。 闭上眼,全是雪夜那晚,她情动时的模样,像罂粟勾着他苟延残喘。 george曾笑他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禁欲过头了,可唯有他自己知道,私下的他有多疯狂,变态迷恋着她的一切。 但那终究只是一张照片而已。 不似今日,温香软玉在怀。 而他像是在迷雾中徒步行走,翻越一侧桃岭,寻得一处含苞冷梅。 留下独属于他的标记后,探向另侧。 在她耳边喟叹一声,笑道。 七年不见,好像又成长了许多。 对比之下,当年的青涩甜美,如今更多了几分成熟味道,只是常年被优雅端庄的衣服包裹着,像永远冷却在冰室里的花骨朵,清冷破碎。 而此刻,花骨朵在他体温中苏醒,逐渐绽放。 “爸爸?” 冰雪皆融,花朵慵懒舒展开时,耳边忽然传来书颜迷糊的声音。 意乱情迷的两人猛然回过神,先是一愣,而后光速退开彼此的身体,背过身深吸了一口气,依旧惊魂未定。 “妈咪?” 还好听声音,书颜还在下楼梯。 两人顿时松了口气,一边起身故作淡定,一边整理凌乱衣衫,旖旎的情动还在脑中挥之不去,神色却已然恢复了正常。 不愧是曾自认演技最好的两人。 周梦岑忍住笑意。 “书颜……” 然而沙哑的声音瞬间出卖了刚才的情迷意乱。 她猛然捂住嘴,顿时不敢再开口,生怕被女儿发现端倪。 秦墨则抵唇轻笑出声,笑容宠溺。 这种尴尬,他们都是第一次体验,尴尬遗憾中,竟还有几分幸福。 周梦岑眯眸睨了他一眼。 秦墨耸肩笑了,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晚上继续?” 周梦岑毫不客气推开他,脸直接红到而后。 秦墨被推得后退了一步,刚站定,女儿就跑过来抱住他腿,“爸爸!” 他收起了调戏的心思,将女儿一把抱起,捏了捏她脸蛋:“小红豆睡饱了?” 书颜头靠在他宽厚的肩上:“有爸爸陪着,睡得香!” 周梦岑顺势解释:“她昨晚不肯回家,非要陪着你……” “那你呢?”秦墨看她。 “嗯?” “我说,你昨晚睡在哪?” 周梦岑愣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听小叛徒女儿附在秦墨耳边,嘻嘻笑着。 “妈咪昨晚抱着爸爸另一只手睡的,我们说好了,以后爸爸的左手是妈咪的,右手是小红豆儿的!” 周梦岑:“……” 她什么时候跟她探讨过这种问题? 秦墨却勾起手指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轻笑:“那可不行。” “嗯?”书颜瞪大圆眼。 周梦岑也疑惑时,手忽然被他牵起。 他看着她,目光缱绻温柔,说:“爸爸的一切,都属于妈妈。” 书颜啊了一声:“那书颜呢?” 秦墨回头,亲了亲她脸颊:“书颜是爸爸妈妈最珍贵的宝贝,我们会永远爱你。” 或许女儿现在还不懂,但她长大会明白。 对爸爸妈妈而言,她是自由且独立的。 但终有一日,她也会和爸爸妈妈一样,遇见一个身心只属于彼此的人。 第60章 热恋 【正文完结】 当然, 没过两天,秦墨就笑不出来了。 适逢五一假期,父女俩都在家休养, 书颜大概还是受了些惊吓, 这几天完全离不开他,时时刻刻都要黏着爸爸, 吃饭要跟爸爸贴贴、走路要跟爸爸贴贴、睡觉也要跟爸爸贴贴,天天就在他耳边各种彩虹屁。 “爸爸, 你真帅!” “爸爸,你是我的英雄!” “爸爸,我好爱你!” 秦墨自然非常享受这种被黏的过程,虽然他也很想跟孩子妈贴贴,但奈何那天打架太猛, 满身的瘀伤还没完全消散,他怕吓着她, 只能隐忍着。 而正好这段时间, 周梦岑的公司也非常的忙, 每天回来陪父女俩的时间也并不多, 秦墨委屈不敢言,晚上只能抱着她亲亲,以解相思之苦。 然而好不容易等身上淤青散了些, george一个电话打过来, 纽约有重要股东会议需要他去主持。 他也想起自己在纽约还有一件重要事情没有完成, 便在书颜恢复好心情,回学校正常上课后, 动身飞了纽约一趟。 而没过多久,盛乾坤的死刑经过最高人民法院核准, 于五月十日执行。 那天恰好是盛灏因寻衅滋事被放出来的日子,父子俩算是见了最后一面。 彼时,盛瀚已经锒铛入狱,盛家财产也全部被清缴,其余老小被赶出盛宅,可以说是流落街头,这次自然也没有人出面帮助,最后还是盛灏搁下脸面跟往日的所谓朋友东拼西凑借了有点钱,带着一家老小准备离开海城,去国外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 盛灏离开的那天,海城忽然下起了雨。 周梦岑收到他最后一条信息:抱歉,伤害了你和书颜,祝你余生,永远幸福。 周梦岑心神复杂看着那条信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沉默良久,点了删除。 他们此生,大概不会再见面了。 驱车回家的路上,雨势渐大,青禾那边也突然打来电话,她看着电话号码,右眼皮忽然跳了跳。 感觉有不好的消息要发生。 因为平日里,东阿婶并不会给她电话。 果然,接通后,传来东阿婶悲伤的声音,说秋阿奶今天没有出门摆摊,她们去敲了门,才发现,老人家躺在床上,安详走了。 周梦岑忽觉悲伤。 没想到,自己会来不及跟老人家见最后一面。 她看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心中难过,像是堵了一口气,出不来,想要发泄,却不知怎样发泄。 车子进入小区,苏琪看她神色悲伤,小声问她要去哪。 秦墨前两天去纽约出差,她跟书颜便回了8号公馆。 但今天也是秦墨回来的日子。 “55号。” 她忽然,很想很想他。 想去他家,等他回来。 秦墨刚下飞机,得知周梦岑心情不好,便片刻没留,直接自己开车赶往家。 推开门,却看到周梦岑正在厨房煮面条。 看到他风尘仆仆归来,惊讶抬头,晦暗的眼眸,也亮起了一丝光。 “你回来了?” “嗯。” 秦墨放下车钥匙,走过去拥住她问:“在做什么?” “我想给你做顿晚餐,但是你知道的,我根本不会那些,我觉得煮面条会容易一些,可是……” 他侧头吻在她耳边,声音沙哑:“你不必为我做这些。” 她是高贵的女王,永远不需要为他洗手做羹汤。 “我知道,”周梦岑抿了抿唇,“我只是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她刚刚一个人坐在这偌大的别墅,越发觉得孤单。 潮湿雪夜 第96节 不禁想,他为了自己,孤身一人来到海城,人前风光无限,可回到这清冷的家,应该也很无聊吧。 秦墨点头,目光看向台上的面,问:“都是给我煮的?” 她心虚地瞥了眼台面,已经出锅的几碗面,不是糊成一团就是水面分离,清汤寡水的没有食欲。 她仰头看他,露出一个难为情的笑容:“好像没法吃……” 秦墨笑着关了火:“没关系,可以先来点开胃的就好。” “开胃的?” 周梦岑还在想是准备红酒还是牛排,下一秒,就被拦腰抱上流理台。 男人高挺的身躯压下来,头顶的水晶灯光暗了些许,她的世界里只有他的气息。 秦墨双手环抱住她,绕到身后,解开了与她气质格格不入的围裙,脱下来。 不太平稳的呼吸在她耳畔沉沉萦绕那一刻,周梦岑才反应过来。 自己就是那道开胃菜。 她心中一动,仰起头,他捧着她的脸,温柔的吻也刚好落下,她闭上眼。 一切都刚刚好,水到渠成。 又或者说,是两人都已经隐忍了许久,趁今晚无人打扰,所以迫不及待。 修指缓缓扣入她浓密的发,即便一秒都不想多等,可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动,只温柔地吻住她唇,鼻息交融间,一点一点嘬着、含着,再深入齿间,探寻美味。 周梦岑双手勾着他脖颈,借力挺直了身板,唇舌很快被吮得酥麻,她也不甘示弱去回吻过去,咬住他的,试着同样的方式吮吸。 意乱情迷的轻吟声和水声在寂静的屋内彻响,他身上的西装外套被她扯了下来,端正的袖扣也被摘下扔到地上…… 秦墨一时竟不知,究竟谁是谁的菜? 到最后,女人柔软扫过喉结时,秦墨狠狠咽了下口水。 哪哪都是她香甜的味道,一点一点挑战着他的克制力。 周梦岑很喜欢这种忘乎所以的缠吻,仿佛把她内心的忧伤一点一点抽离出来,她渐渐沉浸其中,心中那口淤堵渐渐散开,得到了宣泄的出口。 可好像又还不够。 她还想要更多。 但秦墨却突然抽离,喘着气,揉着她脑袋按在心口。 “先吃面?” 喑哑的嗓音,已经染了浓浓的欲,如同外面漆黑的夜,浓稠得化不开。 周梦岑低头喘息时,无意瞥到黑色西裤下,高高耸起的地方,明显感觉到男人要把持不住了。 她脸颊一热,咬着唇转过头,深埋入他胸膛。 刚亲了这么久,面估计已经坨了。 “……你要是不饿……” “不,我很饿。”他咬着她耳朵,意味深长说了句。 周梦岑嗔了他一眼。 他低笑着,又问:“要一起吃吗?” 周梦岑摇了摇头,下午刚好有一场饭局,她多少吃了些,现在还不饿。 “好,那去餐厅等我。”秦墨揉了揉她的脑袋。 可周梦岑试图下地的时候,才发现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 只是一个吻而已…… 周梦岑深呼吸蹙了蹙眉,没好意思去看他。 秦墨看出她的窘迫,喉间发出一声宠溺笑声,直接将她公主抱去了餐桌,转身走时又趁势啄了啄她的唇,打趣说道:“周总这体力,得练练。” 这瘦弱的身子板,全靠冷冽的气场撑着,他怕日后自己一用力,就会将她揉碎。 周梦岑听懂了他话里意思,忽然想起allen曾经问她的问题,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厉害? 当时她没告诉allen,七年前那晚,他们还都是第一次,这个男人放纵得很,真的做到天亮才放过她。 而今晚…… 周梦岑下意识摸了摸滚烫的耳朵。 不敢想象分别七年的秦墨,会如何折腾她。 正垂着脑袋胡乱想着时,秦墨端了一碗尚有余温的面过来。 “这碗不错,还有鸡蛋。” 周梦岑撑着下巴看了过去:“……” 那个鸡蛋,好像没熟。 但秦墨吃得津津有味,说这是他吃过最美味的面条。 周梦岑自然是不信的,只是看着他满足的笑容,忽然想起一个严肃的问题。 “这房子,你签了多少年?” “三年,”秦墨抬头,问:“怎么了?” 周梦岑唇抿了抿:“没什么。” 三年是颐和公馆最低签约年限了,一年六百万,三年就是一千八百万! 吃完面条后,雨还未歇,像极了七年前未迟居那晚,要将两人困在一起。 “今晚还回吗?”秦墨收拾完厨房,顺便冲了个凉换上睡衣。 周梦岑正懒懒靠在沙发,看着窗外的雨发呆,闻言回头看他。 “这样的夜晚,让你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残忍?” “你说呢?” 秦墨走过去满怀拥着她,带着一身清雅的气息。 周梦岑在他怀里用力嗅了嗅,像是嗅着安神香。 “怎么了,有心事?” 他揉了揉她脑袋,觉得她今晚格外温软乖顺,可一点不像平时冷然。 周梦岑箍着他腰,坦白说:“盛灏出国了。” 秦墨挑眉:“嗯,我知道。” “秋阿奶也走了。”她声音有些沙哑,下巴搁在他肩上,像是寻找一个依靠。 秦墨抬手轻抚她后脑勺,知道她很难过,又听到她继续说。 “突然发现,好像从前认识的人,不论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甚至是憎恨的,都已经从我生活中陆续离开了,我这人啊,生性冷淡,从前生活在父母的宠爱中,对周身不屑,后来又活在仇恨中,更是冷淡一切,哪怕有了书颜,也很少停下脚步,看一看身边人和自己相处的时光,我甚至想不起来,这些年的周梦岑,究竟是什么样了。” 媒体上冰冷字眼的描述根本不是她,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样了。 她从前也会在父母怀里撒娇,也会在男友面前耍小性子,在好友面前开温柔浅笑,现在却好像成了一个麻木的机器,没有多余情感,甚至连怎么去爱一个人也忘了。 “他们都说我是什么沙漠玫瑰,可我更想做父亲眼中的山茶花。” 只是无人再将她守护、浇灌,为她绽放而自豪。 秦墨深深看着她难过的脸,只觉心疼。 这些年,她要扮演的角色实在太多了,周氏集团的董事长、周家的长姐、书颜的妈妈……却唯独不再是她自己。 秦墨指腹轻轻扫过她眼尾,低头抵上她眉心问:“连我们之间的一点一滴,也忘了吗?” 周梦岑微怔出神看着他。 忘记再多,那晚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只是不愿再想起罢了。 那夜对她来说,如梦般甜蜜,她在他的世界里迷乱。 可梦醒来却如此残忍。 她得到了一颗真心,却失去了父母,最后连带那颗真心也一并丢掉了。 七年似一场更长久的梦,秦墨俯身将她抱起,亲吻她:“没关系,从前的,忘了就忘了,我们重新来过。” “今夜无人打扰,明天也依旧美好。” 他拦腰将她抱起,往楼上主卧走去。 屋外雨声哗哗,像是为他们摇旗呐喊,望着彼此的眼眸,呼吸沉了又沉。 直至身子落到柔软的床,周梦岑刚恢复正常的脸,又瞬间红了起来。 这张宽大的床,这几日躺着的,是他和她,以及他们的女儿。 而今晚,他们将要背着小书颜,偷摸做两人的事情。 “笑什么?”他嗓音很低,不再压制乱掉的气息,俯身吻了过来。 “……唔……小书颜会不会找我们……”她仰头,被他衔着吮吸。 “不会……”秦墨扣着她后脑勺,将她脑袋微抬,两人贴得更严实。 早在回来的路上,苏琪打电话过来后,他就让苏琪将小家伙带去她舅舅那里了。 让她放下心来后,他又继续手里的要事。 她今天依旧是一件修身简约的杏色衬衫,轻薄的蚕丝面料,珍珠纽扣小巧圆润,解起来十分轻松,无声划过凝白肌肤上,他虽然今晚耐心十足,但力道还是有些失.控,掉落几粒,不见踪影。 秦墨无心去寻找,目光灼热,褪去帷幔遮挡。 成套的同色小面料亦是如此,握在手中如肌肤一样细腻,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捻着的,究竟是什么。 她比之当年纤瘦了许多,但细的是其他地方,该润的更为丰润,热吻随着目光落下,每一处都令他着迷。 雨夜清凉,但屋内气温逐渐上升,尤其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蒸得周梦岑感觉不到冷意。 唇舌相依了好一会儿,他像当年那样,拱起她的腿,然后如骑士般,虔诚低下头。 潮湿雪夜 第97节 周梦岑已然熟悉他的节奏,偏头看向窗外,漆黑宁静的夜只听到雨如豆珠砸落在玻璃窗上,一下又一下,顺着湿滑,深深溅落,或轻或重,她双唇也下意识跟着微微张开,柔软的短发摩擦着内侧肌肤。 这是今年最缠绵悱恻的一场雨,隐隐有彻夜不停歇的阵势。 秦墨尝尽味道,唇舌退出时,周梦岑已经没了力气去睁眼看他,耳边隐约听到窸窣的面料摩擦声音,接着是皮带搭扣解开、扔在地上的声响,下一秒她软绵的腿被抬起,搭在他腰间。 如雨滴的吻也落下来,衔着她的唇舌吮吸。 一股怪怪的水腥味在嘴里蔓延,她嗯哼两声,别过头闪躲。 他轻笑压下来:“味道很甜,躲什么?” 周梦岑羞红了脸,屈起一条腿要踢他,被一把握住脚腕,抬高压到他肩上。 意识到重头戏即将来临,周梦岑慌了,涨红着脸抵住他腰间硬邦邦的腹肌,声音轻颤:“秦墨……” 秦墨以为她害怕,毕竟已经七年没有过,也相当于第一次了,他握着她的手亲了亲:“别怕,我会轻点。” 可周梦岑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家里没有那个……” 可不能再像七年那样,意外中招。 她觉得,他们有一个书颜就足够了。 秦墨叹息一声,对她此刻的理智深感无奈,咬了咬她虎口,低声笑:“有。” “嗯?”周梦岑半眯的眸光微掀,有些意外,“你……” 他在衔接处似有若无徘徊着,像是在给她缓冲准备的间隙。 “前几天就准备好了,总觉得,快用上了。” 但不是现在…… 听到他回答后,周梦岑刚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她忍不住咬住下唇,好看的眉心微微蹙起,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席卷全身,只一瞬的难受,还没来得及嘤咛出声,就被迫张开了唇,呼的一声后闭上眼。 好在这次他进时的感觉,好像比之前舒服太多了。 犹记得七年前第一次,哪怕他已经提前用唇舌润过,她依旧疼得吸气,眼泪都乏了出来,多次尝试差点要放弃,最后折腾到半夜,硬是在他半强迫半诱哄下,才成功吻合。 但毕竟上一次还是七年前,想再深入时,酥麻的酸楚传来,她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喊了他的名字 “小梦……”秦墨尽量克制着自己,俯身看她,附在她耳边说,“山茶花很好。” 玫瑰花带刺,不能拥抱自己。 山茶花孤芳自赏,有自己的骄傲。 “以后有我。” 替周云亭先生,无上宠你。 第61章 热恋 翌日清晨,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未停歇,天色空濛微凉,一片寂静。 周梦岑生物钟第一次罢工, 一觉睡到九点多才悠悠转醒。 她稍微抬了一下手臂, 酥软使不上劲,十指都乏着酸涩感。 “醒了?” 几乎在掀开眼皮的同时, 温热的吻随男人喑哑慵懒的声音,落在眉心。 大概是睡迷糊了, 周梦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正枕着秦墨的手臂,被他搂在怀里,空调薄被里, 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吊带睡衣,而他全身上下也只一条短裤, 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贴着。 这种醒来被人紧紧抱住的场景, 是二十九年来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一时竟令她恍然如梦。 周梦岑掀眸看着男人俊朗的下巴, 下意识唤他名字:“秦墨……” 声音温温的,混着刚睡醒的鼻音,像是雨后初初冒头的嫩芽, 让人心头软软的。 “我在。” 像是察觉了她的迷茫, 秦墨扔下手里的手机, 迷恋的吻又落到她微张的唇,含着轻轻吮了吮。 一个漫长缠.绵的吻过后, 她搂着他的脖子,两人眉心相抵、鼻贴着鼻, 静静看着彼此,气息缠.绕彼此,像个无法分开的连体婴儿一样。 “在想什么?”秦墨问。 “就感觉……好不真实。”她平了下呼吸,眨着眼说。 秦墨轻笑了一声,挑了挑眉:“周总这话说得……是我昨晚不够卖力?” 周梦岑拧眉:“你……你胡说什么?” 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秦墨不由分说,直接搂着她的腰贴得更近,哑声问:“那这样,真实了些?” 轰然一声巨响! 周梦岑只觉得有什么在脑袋炸开了花,腿侧抵着的热.烫,直接让她耳根子都烧了起来。 “秦墨……你……你收敛点!” 她小心翼翼挪着身子,他却伸手将她捞回胸前,在她耳边低语:“抱歉,收敛不了一点。” 关于这点,周梦岑七年前就应该明白了,若不是意外分开,也许他们不止有书颜,还有书玉、书…… 名字还没想出来,男人就翻身压了上来,她惊呼一声,捂着滚.烫的脸,昨晚的记忆也瞬间来袭,那里下意识跟着发紧。 好在秦墨只是低头拥着她,揉着她的发,目光深情望着她,好像怎么都看不够,语气也温柔得要命:“还好么?” 事后他其实有些后悔的,不该要得这么凶猛,奈何她昨晚收起一身冷漠的气质,那么温柔那么乖,他完全克制不住。 周梦岑抬腿在被窝里踢了他一脚,语气有些傲娇:“不好!今天没法去公司了!” 这种事可比开一天一夜的会议累多了,全身都像被撞散架了,偏这人像是要把这七年错过的,连本带利一夜索回。 她昨晚也没有看最后结束的时间,只记得在床上折.腾了许久,他倒是会体谅她体力不好,全程没有让她怎么动,但无休止的撞.击,还是让她筋疲力尽,明明只是伸个手抱着就好,怎么到头来全身哪哪都酸疼。 后来餍.不知足的某人将她抱去了浴室,还贴心地放了一浴缸温水,周梦岑原本以为终于结束,可以舒舒服服泡个澡去睡觉,没想到那只是中场歇息,转移战场后的男人更加疯狂,浴缸的水都换了好几遍,等到她是真的扛不住了,第一次低声下气一遍遍求饶,惹得男人在她耳边沉沉调笑。 “周总,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你低头是吧?” 她张嘴咬了回去,是真气急了的那种咬。 最后某人闷哼了一声,才乖乖拿浴巾给她擦干净身子,抱回了床上。 那时她已困得睁不开眼,连衣服都是他伺候她穿的,倒真如他所言,床笫之外,她就一高傲又娇气的女王。 秦墨吻她,声音平静:“那就不去了,今天周六,我问过你秘书,没有行程安排。” 也就是说,这一天,他们都完完整整地属于彼此。 “那我该做什么?”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自从接管集团后,她就没有休息过一天,真到了可以休息的时候,竟不知该如何安排自己的时间。 秦墨翻个身,压在她身上,低头摩挲着她脸颊:“不用做什么,就在床上躺着。” “秦墨!”周梦岑又羞又气,推开他,挣扎着要下床。 秦墨岿然不动,只侧头咬她的耳垂,低声开口:“今天真没法出门,雨要下到傍晚。” “那也不能一直躺着……” 再躺下去,她真要废了。 “我知道,”指尖撩开她额前的发,秦墨亲了亲她眼尾,轻轻喘息:“不会一直欺负你。” 周梦岑抬眼望去,看到他眼底泛红,浓浓的爱意与心疼盯着她,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有些不对劲。 这可一点都不像昨晚将她折.腾得死去活来的男人。 “你……怎么了?” 秦墨没有回她,只是掌心沿着曲.线往下,落在山腹,轻轻按揉了一下,而后低头看去,那双好看到过分的眸,突然涌上一抹难过心疼。 “纽约那次,你咳嗽疼得厉害,是因为这里吗?” 平坦纤细的腰腹,其实乍一看没什么特殊的,但昨晚唇舌掠过时,他明显感觉到像是有一道细长的分水岭,但情.欲上头时,他没有细想,只是今早醒来,手刚好搭在那处,下意识想帮她整理睡裙时,指腹仔细摸出了一丝不平整。 一个念头便突然从脑中跳出。 他就这样揽着她,拿着手机查了一早上关于剖腹产的科普信息和案例,甚至连那个手术3d动画演示都看了很多遍,心一点点跟着下沉。 直到这一刻,真正亲眼看到、摸出,感受到那里拼凑起来发紧的肌肤,他声音顿时颤抖沙哑,一滴滴热泪滚烫落下,在伤口处汇聚。 自责、懊悔与心疼,比得知她生下书颜还要难过百倍。 秦墨甚至不敢想象,她孤身一人在国外,需要剖腹产手术,他却不在身边,医生让家人签字时,她是找谁签的?那一刻,她有没有想过他?躺在冰冷手术台上失去意识那一刻,她会不会害怕?有没有想过,万一…… 他没有抬头,手指随着肩膀颤抖着,哽咽问:“你当时就不害怕吗?为什么不给我电话……” 他一直保留着那个电话号码,生怕错过她任何消息,当时,只要她给他哪怕一条短信,不提害怕,不说想他,即便只是一条空白信息,他也会放下所有去找她的。 “很疼对不对?”他抬头问她。 这是周梦岑第一次见男人落泪,明明全身肌肉硬邦邦得让人面红耳赤,却眼泪巴巴委屈得像个小孩子,瞬间也让她鼻尖发酸。 她撑着手臂缓缓坐起,拥住他:“不疼了。” 她后来有专门做去疤痕的手术,所以伤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已不疼了。 只是偶尔阴雨季节,会有一点点痒,咳嗽严重的时候,也会牵扯着撕裂般疼。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她从不后悔。 “都过去了,秦墨。”她下巴搁在他肩上,抚着他颤抖的身子安抚。 秦墨摇头。 在他心里,这个遗憾永远都过不去。 他永远都无法回去拥抱22岁的周梦岑。 “周梦岑,你知不知道,这样对我很残忍?” 男人低声哭泣的声音,与窗外绵延不断的雨声,滴答落在周梦岑心上,一点一点滋润着。 潮湿雪夜 第98节 她侧头去亲吻他,用这两天他教她的技术,安抚他低落的情绪。 “秦墨,其实我有害怕过的。” “但是看到书颜出来的那一刻,就好像有了铠甲一样。” “她是你给我的最好陪伴。” 她吻着他的喉结,想说这些年自己并不是一个人,书颜给她带来了生的希望。 秦墨掌着她的腰,将她抱着坐起,闭上眼亲吻着,浑然忘我。 肩带滑落一刹那,温热覆上,平静的清晨即将迎来一场新的旖旎,周梦岑却忽然肚子咕咕抗议了两下,打破了这缠缠绵绵的气氛。 她确实饿了,紧紧攀着他脖颈,脑袋垂在他头顶,整个人都软绵绵靠在他身上。 秦墨喉结滚动,将她狠狠按在怀里,闭眼,强行平息腹部翻涌。 “去吃早餐吧,早上阿姨煲了羊肚菌母鸡汤,还有小馄饨。” 他声音又沙哑了许多,不知道是刚才哽咽哭泣的,还是此刻情.动所致。 总归是听得出他心情有些沉抑。 周梦岑在他怀里点了点头,两人都不舍与彼此分开,哪怕一秒。 最终还是秦墨担心她饿得低血糖,先下去拿了拖鞋给她穿上,然后又从衣柜拿了一件白衬衫给她套上。 周梦岑看着身上宽大的衬衫,忍不住笑了:“我有衣服在……” “我知道,”他倾身将她打横抱起,往浴室走去,“等会儿洗漱完换下来给我穿,弄湿了也没关系。” 周梦岑:“……” 他这个重点是在——给他穿吧? 浴室很宽敞明亮,即便外面风雨如晦。 秦墨亲自挤了牙膏,试了水温,才把水杯和牙刷递给她,然后就靠在洗漱台温柔望着。 周梦岑抿了抿唇,有些想笑。 要不是帮别人刷牙实在不太方便,他估计还想亲自上手。 果然,当她漱完口,放下牙杯时,他已经拿了热毛巾俯身过来,给她擦拭脸。 周梦岑眼里噙着笑:“你这样……我好像又回到了坐月子那段时间,符姨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不让她沾一点冷水,连刷牙的水都是温的。 秦墨轻轻擦拭着她唇角:“嗯,就是想弥补你。” 擦完后,他低头啄了啄她的唇,一本正经说:“拿我余生来补。” 周梦岑指尖轻轻触在他胸膛,画着小圈圈,而后掀眸看他:“怎么办,突然好想抱你。” 秦墨微张开手臂,歪头轻笑:“想抱就抱,我说过,我秦墨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属于你周梦岑的。” “会不会太矫情了?” 毕竟不仅是这一刻,重逢后很多时候,她都想要他抱抱,以后大概也会时刻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做任何人,就只是随心所欲的周梦岑。” “可是……” “过来。”秦墨挑眉。 周梦岑抿起笑意,抱上他腰,有几分黏人地往他胸前蹭了蹭,清凉的脸颊贴着他心口,毫无阻碍倾听他的心跳声。 “秦墨。” “嗯。” “那时候,我很想你。”她眼睛微润,笑着说。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我也是。” 每天都在想对方,一个在伦敦,一个在纽约,是不是也算心有灵犀? “有没有那时的照片?”他想看看,那个时期的周梦岑。 周梦岑点头:“allen喜欢拍摄,经常给我和书颜拍照。” 秦墨叹息了一声:“早知如此,我当初应该早点接受她的追求。” “嗯?”周梦岑不禁抬头,蹙眉瞪他。 秦墨揉了揉她脑袋:“这样,也许我们早就重逢了。” 最起码要提前一年多。 周梦岑被他的脑回路逗笑了:“allen会伤心的。” 那次在伦敦,知道秦墨心里的人是她后,allen当场感慨了一句,“果然是我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说起allen,秦墨想起了还在失恋中的george,“你这位allen怎么回事?对george会不会太过绝情了?” 一个一米八三的大男人,已经抑郁到一百三都没了。 果然,受伤的永远是用情至深的那一方。 周梦岑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allen是个可怜的女人,george虽然各方面都不错,但未必能成为她的救赎。 “allen如果当年一直不放弃追求你,你会接受她吗?” “当然不会。”秦墨将她抱紧。 就算知道她将要跟别人结婚,他也没有想过也接受任何别的女人,不打探她消息,只是想自欺欺人让自己心里认定,她还没有跟任何人结婚而已。 周梦岑咬了咬他下巴:“allen也不会。” 秦墨愣了一下,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低头去寻她唇。 “好,得空,我再跟george开导开导。” “……唔……” 从浴室出来,又是几分钟之后的事情了。 秦墨将她抱下楼,餐桌上的鸡汤还热着,他又去厨房煮了两碗馄饨。 吃完早餐,两人去了书房,各自处理了工作上的事情。 秦墨把自己的总裁椅让给了周梦岑,自己搬了一张普通椅子坐在她身旁。 虽然说今天没有行程安排,可以窝在家里不用出门,但作为老板,他们怎么可能一点事情都没有。 周梦岑原本还打算去青禾走一趟,处理秋阿奶的后事,但后来仔细想了想,让人去监狱联系周云清,给他请了丧假出狱处理老人家后事。 她也不想跟周云清碰面,便打算等秋阿奶下葬后再亲自去祭拜一趟。 好不容易处理完手头文件,偏头便见一旁的秦墨戴着金丝眼镜,手指摸着下巴,一只手拖动着鼠标正浏览着什么,神情十分专注。 “你在看什么?” 她凑过去,无意瞥到屏幕上那几个大字时,顿时愣住了。 秦墨也被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突然会凑过来,惊得直接把笔记本屏幕摁下。 周梦岑一脸不可置信望着他:“你……” 目光在他身上以及腹部以下打量了一下,疑惑至极。 男科医院? 他…… 周梦岑脸瞬间红透了。 以他昨晚要命的实力,还需要去看男科? “咳咳……你别多想……”秦墨握拳抵在唇边,一脸尴尬,“就网页广告。” 周梦岑看着他没有说话,唇角翘着笑意,眼里分明在说:你看我信不信? 秦墨无奈摘下眼镜,放到桌面,然后抬手直接将她连人带椅拉了过来,把她牢牢困在椅中,困在他跟前。 “你放心,再过三十年,我也不需要去这种医院。” 周梦岑抿唇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真相信?” “嗯……”她胳膊抬起去抱住他脖颈,用力点头。 秦墨却觉得她在敷衍自己,俯身吻住她的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 “……倒也不必如此、严谨……” 一番纠缠后,周梦岑喘着气靠在他耳边,发现他也已经红到耳根子,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墨“啧”了一身,直接扣着她的手,去解他身上的衬衫纽扣。 那是半小时前,才从她身上脱下了,带着她的体温和想起,被他穿上,一粒一粒扣上的衬衫。 “没关系,今天还很长。” “周总慢慢考察。” 第62章 热恋 下午两点, 风雨骤停。 周梦岑只觉这两天可够荒唐放纵的,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她已经累得连腰都挺不起来, 全身无力软绵绵窝在被褥中, 脸颊潮红自始至终就没有退散过。 倒是秦墨一脸神清气爽,中途陪着她睡了一会儿又起身下楼, 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还真如他所言,今天这偌大的别墅, 除了早上阿姨买了菜过来顺便煲了一锅鸡汤,再无旁人。 炒完菜后,他顺便又冲了一个凉,把一身烟火气息清洗干净,才去楼上抱她下来吃饭。 吃完饭后, 周梦岑又想去躺会儿,忽然想起什么, 她跑到浴室掀开衬衫衣领, 不禁蹙了蹙眉。 潮湿雪夜 第99节 锁骨周边酥.麻的地方, 果然一片斑驳暧昧。 “这周一还怎么去公司?”她拧起眉, 没什么杀伤力地回头嗔了某人一眼。 秦墨倚在门边懒懒笑着,眉眼、嘴角哪哪都翘着一抹弧度,像极了刚采完阴补了阳的男狐狸精, 连头发丝都透着靡靡涩气。 “没事, 到时候肯定消了。” 周梦岑才不信他, 毕竟想起上次那个吻.痕,她去伦敦待了好几天才完全消散。 要不是刚才她还保持一丝清醒理智, 只怕这男人会更加肆无忌惮,把吻.痕种到更明显的部位。 但事已至此, 抱怨也没用了,她抿唇,微噘着嘴,转身回了卧室。 秦墨噙着笑意跟了过去:“还要睡吗?” 周梦岑打了个哈欠,抬手,掌心贴在他脸上,制止了他掀开被窝要钻进来的动作:“我想一个人躺躺!” 他若跟着一起睡,指定控制不住要动手动口,但纵.欲也要有个度,明天还要不要见人了? 她觉得,苏琪这个贴身秘书肯定能猜到这两天她过的什么日子,这样明天见面也太尴尬了。 秦墨只好放下被褥一角,帮她盖好,吻了吻她手心:“行,等你睡着,我给书颜打个电话。” 一天没想起女儿,他有点愧疚。 “嗯……”周梦岑闭上眼,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招自救的方法,又睁开眼看他,“晚上接书颜回来吧。” 二人世界还没过够的秦墨急了:“怎么了?” 周梦岑咬唇,目光凄凄看他,慢吞吞控诉:“太累了……” 秦墨隔着被褥抱住她,高挺的鼻梁蹭着她脸颊,又举起手低声发誓:“我错了,今晚一定克制。” 周梦岑蹙眉,显然不满意。 秦墨吻她唇,声音沙哑:“以后也尽量克制。” 嘴上这样说着,行动可一点克制的自觉都没有。 周梦岑脑袋下意识缩进被窝,躲过他的缠吻,“可是槐南跟安安,也需要二人时光呀……” 秦墨愣住:“他们……” 周梦岑露出脑袋瞪他:“槐南也不小了,是该有个孩子了,符姨还期待着呢。” 她前段时间,就是听到小书颜的碎碎念,才幡然醒悟,人家小两口正值新婚甜蜜期,丢个小娃娃过去成何体统,而且符姨前段时间也一直在那边休养,都需要花时间照顾的。 秦墨低头叹了口气:“行吧。” 正好他也该去见见她的家人了。 “那我去准备准备。” 上次在盛兴大楼,等周槐南开车过去时,他已经昏迷直接坐直升机回了家,两人错过见面。 今晚算是他们正式见面,第一次见面,即便对方是晚辈,也不能懈怠,更何况这些年,他这位小舅子对小书颜爱护有加,犹如父亲,他心中更是感激不尽,想着该送份什么大礼给小舅子。 然而周梦岑却拉住他手腕,十分诧异:“准备什么?” “给小舅子的见面礼。” 周梦岑:“……不用那么麻烦,打个电话让他把书颜送过来就可以了。” 秦墨眼眸半眯,伸手掐她脸颊,语气平静:“你这是什么意思?” 周梦岑眨了眨眼:“我只是觉得……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 虽然她父母不在,但槐南是她弟弟,代表着她这边的家人,那见过之后,是不是下一步就得见他的家人,然后就是公布两人关系,公布书颜身份? 秦墨还真认真想了想:“嗯,今晚确实太仓促了。” 周梦岑刚松口气点头,又听他煞有其事说:“正好明天周日,我去定个地方,大家正式见个面。” 她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脑袋被他扣入怀,他人也不动声色钻了进来。 “乖,今晚就别接书颜了,不差这一个晚上。”秦墨轻揉着她的发哄她睡觉。 许是这个姿势太过舒服,再加上他身上温暖好闻的气息,周梦岑实在困极,打算醒来再跟他讨论见家人这个问题。 只是睡意朦眬时,她忽然又后知后觉发现一个问题,一瞬间清明,仰头。 “你早上看的什么医院资料,是不是想做那个手术吧?” 秦墨一顿,将她脑袋再次按入怀,一脸心虚:“胡说什么呢……” “我跟你说,这件事情不是儿戏。” 周梦岑想起前段时间,书颜问她什么时候给她生个弟弟妹妹,不禁有些头疼。 虽然她对生孩子这件事情确实有阴影,也明白秦墨想去做手术的原因,但回想起女儿充满期待的眼神,又于心不忍,便伸手推了推他,声音嗡嗡的。 “书颜还想要个弟弟妹妹呢。” 秦墨愣住。 周梦岑翻了个身,打算睡觉,咕哝一句,“你要是那个了,我就只能去找……” 下一秒,她的胡言乱语被男人用嘴堵住,唇舌被他含进嘴里吮吸,含糊不清地唔声:“你别乱来……” 秦墨好像有些生气,扶着她腰,挺.身进来的时候,周梦岑低呼一声,还未消失的酸胀感瞬间加倍,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周梦岑,乱来的是你。”他含着她的唇轻轻喘息,惩罚性地咬着她的唇,因为她刚刚那句话,更加来势汹汹。 周梦岑嘴唇吃痛闪躲:“……我哪有?” 娇滴的声音,随着他的节奏,带了一丝颤音。 “那你刚刚要说什么?我要是不能生育了,你就找别人?”秦墨抵着她,深邃的眸专注地看着她,十分委屈。 周梦岑蹙眉拧了一下他臂膀:“想什么呢?我是说让槐南跟苏安加油。” 秦墨顿住,哦了一声,尴尬地别过脸,脑袋埋入她锁骨间,喉间发出了低低笑声。 周梦岑对他有些无语,推了推他手臂,说手术这件事情先放一放,主要看书颜的态度。 “书颜喜欢有人陪伴,等我们以后老了,我不想她一个人……” 秦墨吻了吻她的唇:“以后再说吧。” 他现在只想补偿她和小红豆儿,再来一个孩子势必会分散他的爱,这样对她们不公平。 “嗯,来日方长。” 此时周梦岑已经困到下一秒就要睡着了,窝在他胸前想让他退出去。 秦墨搂着她腰,在耳边温声软语,放缓了速度继续,像是哄着她入睡,两人终究还是没躲过一场酣畅淋.漓的睡前运动。 直至怀里人沉沉睡去,秦墨虽然没有得以释放,但全身心都舒畅无比,尤其是想起她刚刚说的那句话。 “等我们以后老了……” 这真是人间最温暖的一句话,比“我爱你”还要动听千倍万倍。 可好像他们重逢这么久以来,还没有对彼此说过“我爱你”,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行动胜于言语。 “我爱你,周梦岑。” 他吻着她的发,极轻叹息了一声。 睡梦中的她似乎听到了,埋在他脖颈的脑袋拱了拱,像只傲娇的小猫撒娇。 秦墨闭眼,将她清瘦柔.软的身子又抱紧了些,总感觉怎么都抱不够。 他自然很想跟她孕育很多很多孩子,跟小红豆儿那样可爱。 可他查过资料,第一胎剖腹产的话,第二胎十有八九也要。 他不想她再遭一次罪,那种情形,想想就觉得窒息难受,如果非要一个人挨刀子动手术的话,他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 翌日,天朗气清。 两人早早醒来,秦墨打算让郑斐去订个大酒店,周梦岑却说,周槐南公众人物身份的原因,集体出动的话恐怕会引来狗仔偷拍,担心书颜的身份被暴露。 前段时间因为盛家那件事情,书颜的信息就差点被曝光了,好在她及时花钱压下,才没有引起轰动,盛灏的案子没有闹大,也是不想书颜受到二次心理伤害。 秦墨幽幽看着她:“我看你是不想公开我的身份。” 周梦岑:“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盛家都已经没有了,你还担忧什么?”秦墨不理解,他现在恨不得昭告天下,还打算暑假带书颜去老家给父母看看。 周梦岑解释:“当年为了不让盛家旗下的企业插手文旅城,我没少费工夫在招商上,才好不容易拿下最大招标,如果这个时候公开我们关系,会让海城其他企业怎么想?” 秦墨:“不要管他们怎么想。” “可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任何岔子,秦墨,你知道文旅城对我有多重要的。” “文旅城竣工起码还需要两年,难道你想……” “不会那么久的,”周梦岑上前揽住他腰,安抚他,“等所有项目审批都下来,一切安定了就好。” 秦墨抱着她默不作声。 周梦岑笑道:“我也没说要完全隐瞒,只是不想高调公开,顺其自然就好。” “行,都听你的。”秦墨无奈接受,“隐婚也不是不行。” 隐婚…… 这个主意好。 周梦岑抿唇笑了笑,心中泛起一股甜蜜。 “那要不今天来家里?” 秦墨寻思着,家里也是个不错的地方,就是冷清了些。 周梦岑想了想:“不如直接去漫云阁吧。” 那里地方宽大私.密性也好,适合亲友相聚,书颜也喜欢在庭院玩。 “正好怀景和微云,还有乔染纪霂白他们也都在,大家一起?” 秦墨知道乔染就是他在名爵初次见小红豆儿时,陪在小红豆儿身边的女人,那位纪霂白是她男友,那这位怀景和微云…… 潮湿雪夜 第100节 周梦岑正在衣帽间挑选衣服,忽然想起什么,抬头跟他解释:“怀景是我表弟,就……那次在名爵的饭局,帮我挡酒的华宁总裁温庭深,微云是他妻子。” 秦墨微怔:“……那位温总是你表弟?” 他不禁回想那日,他是用什么眼神看那位温总来着? 后来还说了什么话来着? “嗯。”周梦岑对比着手里两套衣服,“怎么了?” 秦墨给她准备的衣服没那么商务,偏休闲温婉风格的裙子,一套连衣裙,一套套装半裙,她一时拿不准。 正打算问他意见时,男人清冽的气息从背后裹上来,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脊,他环住她的腰,脑袋轻靠在她肩上,声音很是无奈:“周总,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到底有几个弟弟?” 亏之前他还疑惑小红豆儿有几个叔叔。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周梦岑愣了一下:“就两个。” “你公司那位谢副总,总不是吧?”秦墨声音低沉。 “不是,他……”周梦岑顿住,忽然察觉他语气里的不对劲,不禁扭头看他,后知后觉问,“你那天脸色那么难看,不是因为我呀?” 被戳中心事,秦墨沉默了,没好气地咬了咬她脖颈,没太用力,怕留下痕迹,又被她埋怨。 脖颈气息沉沉,周梦岑觉得又酥又痒,把衣服放下,忍不住转过身去看他,一脸好笑:“原来,你当时在吃醋呀。” 难怪那场饭局,她觉得他眼神都带着火药味,可怜的怀景被当作情敌,估计后面没少受他责难。 “你后面是不是又灌人家酒?” 周梦岑记得,她跟盛灏起争执时,他过来拉她,然后揍了盛灏一顿,似乎就在发泄什么,身上酒气也很重。 “秦墨——” 唇瓣忽然被他用指腹按住,他微微俯身,抵上她眉心,深叹息。 “别说了,我今天向他请罪。”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舅子。 第63章 热恋 漫云阁这天下午很热闹。 秦墨跟周梦岑早早过去布置现场, 因为天气不错的原因,大家一致决定来场露天烧烤派对。 周槐南带着苏安、书颜和符姨过来时,两人正在扎帐篷。 男人身穿一件浅蓝色衬衫, 衣袖挽到手肘, 手臂青.筋脉.络凸.起,半蹲在地敲打地钉。 周梦岑则搬了一张野餐椅坐着, 弯腰撑着下巴看着他,身上米色薄衬衫显得十分温婉柔和, 尤其是那条浅蓝色丝绸半裙,看起来跟男人衬衫是同色系列,明明是清冷搭配,可两人同框画面看起来就是那样养眼,如沐春风。 也不知他们在交谈着什么, 周梦岑笑容温浅迷人,微风吹乱她头发时, 男人还会伸手帮她勾至耳后, 举止亲昵, 宛如热恋中的年轻小情侣, 处处透着甜蜜恋爱的气氛,让人看着歆羡。 “爸爸!妈咪!” 看到爸爸妈妈身影时,书颜兴奋地从舅舅怀里跳了下来, 一路奔跑过去。 吓得符姨忍不住为她担忧, 也跟着小跑了过去:“我的小祖宗, 你慢点儿……” 秦墨听到声音,回过头, 便见女儿穿着红色汉服,像颗小红豆一样飞速跑过来, 当即放下手里的工具,转身面朝她张开双臂,满脸的宠溺。 “小红豆儿!” 书颜一把扑入他怀里,搂着他脖子,又是亲额头,又是亲脸颊的,声音别提多欢快了,“爸爸!我好久好久没有看到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呀?” “想啊!”某人撒谎不脸红,将女儿一把抱起,左看右看,“我们小红豆儿今天真漂亮。” 书颜笑得眯起了眼:“是舅妈给我穿的!” 周梦岑看着父女俩摇头直笑,看到符姨过来,起身上前去扶。 秦墨抱着书颜跟符姨打招呼:“符姨,还记得我吗?” 符姨最近治疗效果还不错,清醒的时间慢慢稳定下来,来之前周槐南也跟她说了秦墨的事情,她自然认出来了,一脸开心:“你是……小秦……” 书颜:“还是我爸爸!” 符姨呵呵笑:“对,是书颜爸爸,是我们姑爷。” 秦墨看向周梦岑,两人相视一笑,未曾想,那日一句“姑爷”,竟一语成谶。 “我们小梦,以后就交给你照顾了。”符姨握着他的手,看着这位姑爷,越看越欢喜,“真像,长得真像,难怪我当时看着小秦你,就觉得亲切。” 秦墨握着她手:“这些年,辛苦符姨了。” 周家母女三代,都是符姨照顾着,她是周家的大恩人。 符姨摇头:“不辛苦,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以后去见雪兰小姐,也能让她安心。” 周梦岑侧眸望着符姨,浅浅笑着,仿佛在想,母亲知道,必然很欣慰。 她当年要带回家的男生,终于被她带回来了。 周槐南瞧着这一幕,低头对苏安耳语:“很久没见阿姐笑这么开心了。” 苏安点头。 犹记得第一次见周梦岑,她端庄威严的气质,不笑的时候,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冷若冰霜宛若人间富贵花,让人不敢直视,而那次她将小书颜托付给自己时,谈起书颜的生父,眼里的坚韧和落寞,又令人十分心疼。 “之前梦岑姐跟我说,书颜爸爸要结婚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这样难过,感觉下一秒就要撑不住了。”提起这事,苏安既觉心酸又觉庆幸。 她完全能理解周梦岑当时的心情,暗恋周槐南的那些年,她每每听到有当红顶流爆出恋情,心里就会下意识害怕是周槐南。 我可以承受这辈子不能和你在一起的痛苦,但请别让你的幸福敲醒我的梦。 周槐南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低头看她,目光温柔:“我跟阿姐说,她有她的秦学长,我有我的苏医生,我们姐弟俩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吧。” 苏安红着脸微笑:“也许拯救银河系的是我呢~” “苏医生,这个英雄称号,你就别跟我争了吧?”周槐南笑着打趣自己妻子。 苏安眸光闪烁,与丈夫十指相扣。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天注定吧,他们中间分开那么多年时间,但凡有一人脱离轨道,哪怕一步,他们都将遇不到彼此。 许是觉得两人走太慢了,书颜扯着嗓子大喊:“舅舅舅妈!快过来!” 刚走到帐篷边,秦墨身高腿长抱着书颜迎面走来,向两人礼貌颔首,伸出手,笑容温润如玉。 “槐南,苏安,终于见到你们了,幸会。” 平时小书颜没少在他耳边念叨着她最亲爱的舅舅舅妈,说起来两人的姻缘,也是书颜这个小月老促成的呢。 所以即便是第一次见面,秦墨对这两人心怀感恩,语气神色自然而然温和。 周槐南亦伸出手,沉了片刻,唇角微翘:“幸会,姐夫。” 苏安也跟着喊了声姐夫好。 这一声姐夫,便胜过千言万语,直接拉近了他们关系,彼此成为一家人。 今天漫云阁没有外人,男人们得亲自动手,周槐南接下帐篷的收尾工作,秦墨则主动揽下今天的烧烤任务,站在烧烤架边,开始蘸酱、烧烤,动作过分专业。 周梦岑和苏安则坐在野餐椅上,给符姨喂秦墨刚切好的水果,听符姨讲从前的故事。 书颜今天完全坐不住,她追着胖橘满院子跑了一会儿,又回来给爸爸和舅舅加油,忙得不亦乐乎。 一群人正忙活着欢声笑语时,纪霂白跟乔染来了。 乔染是个急性子的人,闻到烧烤香味丢下纪霂白跑了过来。 “哇!你们今天是请了大厨吗?这也太香了吧!” 然而当走近了,乔染看到站在烧烤架前的清贵男人,直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这是那个一拳差点砸破名爵大理石的霸气大佬吗?怎么忽然就变得人.夫感满满呢? 更可怕的是,男人闻声抬头,投来一记温和的笑容:“乔小姐,许久不见。” 乔染一个激灵回过神,讪讪伸出手打招呼:“嗨……姐夫好……” 很好,这一声姐夫,令秦墨眼中愉悦更甚,手里的串串翻得更为勤快,“乔小姐先坐,马上就可以吃了。” 说罢,又跟她身后的纪霂白颔首打招呼,“纪少,久仰。” 纪霂白也跟着一脸受宠若惊:“秦先生……您好……” 乔染不可思议坐到苏安身边,目光激动看向周梦岑:“梦岑姐!你也太厉害了吧!” “嗯?”周梦岑正挑了一颗樱桃咬了一小口,闻言抬头看她,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殷红的果汁沾在女人薄唇上,莫名有几分性感妩媚,美丽至极。 当这两个词从乔染脑海浮起时,她顿觉厉害的何止是周梦岑,那位秦大佬也是有几把刷子的,竟然让她一向敬佩的女强人梦岑姐,都风情万种起来。 “没什么……”她撑着下巴看了眼烧烤架旁的男人,笑道,“姐夫亲自烤的肉串,肯定自带金钱的味道!等会儿我得多吃点!” 闻言,众人哄笑。 苏安打趣她:“染染同学,你就不要为自己的贪吃找理由了。” 乔染嘿嘿笑着,又推屁股刚坐下的纪霂白:“姐夫都站着,你怎么能坐下?快去帮忙!” 纪霂白一脸无辜:“我能做什么……” “能做啥就做啥,给姐夫煽火也行!” 纪霂白:“……” 刚从外面应酬回来,他歇一会儿不行吗? 奈何媳妇胳膊肘往外拐,纪霂白只能无奈起身,还好秦墨没有让他真去煽火,只让他去处理一下刚送来的海鲜。 纪霂白看着那满满一大缸鲜活的海货,感觉无从下手。 他实在怕极了那些螃蟹大龙虾嘎嘎凶猛的钳子,碰都不敢碰一下,直到周槐南扎好帐篷过来,还在跟第一只大螃蟹大眼瞪小眼。 “纪霂白……”周槐南看着自己这个发小,感叹果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拿起一旁的白手套,摇了摇头,“我来吧。” “那我……”纪霂白求之不得,退了一步,又担心再回去要被媳妇骂,眼巴巴看向秦墨,希望他指点下自己能干啥。 秦墨把第一把火出炉的烧烤摆好盘,递给他:“辛苦纪少送餐了。” 潮湿雪夜 第101节 纪霂白看着那金黄的烧烤,孜然香味扑鼻而来,都快流口水了,竖起大拇指:“姐夫这手艺了得!” 要不是有一群女人等着,送餐路上他直接干掉了。 周槐南笑着对秦墨说:“姐夫见笑了,纪霂白虽然手脚笨了些,头脑却挺聪明的,当年名爵还是他想建的,拉了我们一起投资,说以后让阿姐把所有饭局都定在这里,必然没有人敢欺负阿姐。” 秦墨正在给女儿叠不辣的串儿,闻言,心中莫名有些酸涩。 他把小盘给女儿端稳后,看着女儿欢喜转过身的小小背影,眼眸低垂。 “这些年,你阿姐辛苦了。” 周槐南:“好在有书颜,如果没有她,也许我跟阿姐都没法坚持下来。” 在周家姐弟眼里,书颜就像父母派来的小天使,来救赎他们的。 “谢谢姐夫。”周槐南感激地看向秦墨。 如果不是这个男人真的很好很优秀,姐姐当年也不会不顾一切要留下书颜。 秦墨拍了拍他的肩:“是我该谢谢你,照顾梦岑,照顾书颜,照顾这个家。” 周槐南低笑:“其实我也没帮到阿姐什么,生意上的事情我一窍不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好好守着书颜。” 守着他们周家。 “怎么能算什么都没帮上呢,当年要不是你进娱乐圈拍戏,周氏集团也无法支撑这么久。” 他们姐弟俩自小就明确好了自己的未来规划,周槐南要学医,周梦岑继承家业,父母也一直将他们这样培养着,但后来周槐南放弃了自己的梦想,选择进娱乐圈,只为了挣钱支撑周氏集团的运转。 “更何况,”秦墨真挚看着他,“要是没有你,书颜的童年怎么会这么完美。” 提起书颜,周槐南眸底温柔一笑,他把处理好的海鲜递给秦墨,笑着说:“书颜很聪明,大概是继承了你跟阿姐的智商。” “是吗?”秦墨把皮皮虾放上烤架,唇角笑意深深,“书颜跟梦岑小时候,是挺像。” 书颜不光继承了母亲七分长相,她们也都有一颗善良的心,秋阿奶讲的那些故事,秦墨仿佛在书颜身上看见了。 关于这点,周槐南无比赞同:“不过书颜比阿姐会撒娇,嘴巴甜,身边无论男女老少,就没有不喜欢她的,情商可高了……” 两个大男人聊起小书颜的事情,一个没完没了三天说不完,一个充满求知欲,恨不能一天听完。 正聊得起劲时,温庭深携带妻子林微云过来了。 “怀景!”周槐南率先招了招手。 温庭深一身西装革履,显然也是刚参加完会议过来,不过肩上背着一把大琴盒,莫名与一身的温文尔雅的气质形成反差萌。 秦墨抬眸望去,目光再落向他手里牵着的女人身上,女人也穿着隆重的汉服,看起像表演完未来得及换装,他想起周梦岑早上说过,这位温庭深表弟的妻子,是学琵琶的研究生。 林微云见到周槐南十分激动,笑着打招呼,“周易表哥!” 在看到周槐南身边的秦墨,正愣住不知怎么开口时,温庭深温声提醒她:“微云,叫姐夫。” “姐夫好!” 林微云便乖巧开口,全身洋溢着女大学生的朝气明媚。 “你好。”秦墨对她微微颔首,而后看向温庭深,果真主动请罪,“上次在名爵,多有得罪了。” 林微云“啊”了一声,看向温庭深。 温庭深愣了两秒后浅笑:“之前的确不解,不过最近才明白,怪我当时没有说清,跟梦岑表姐的关系。” 林微云对两人的恩怨倒是很好奇,但苏安她们正热情喊她过去。 温庭深也把琴盒拿下,脱了西装外套一并交给她,声音十分温柔“饿了吧?先过去吃点东西。” “行,那你们忙,有需要帮忙随时说。” 林微云也不扭捏,一上午连续几场表演,她早就饥肠辘辘了,提了琴盒就过去了。 贴心的书颜带着胖橘一蹦一跳跑过来迎接:“微微舅妈,你今天好漂亮呀!” “哟,我们小书颜才是最漂亮的~微微舅妈看到你呀,心肝儿都化了。” 林微云弯身捏了捏她脸颊,又问:“最近钢琴练得怎么样呀?” 书颜抬头脆声回:“您让我练的兰亭序我会啦,今天我们合奏一曲呗~爸爸还没见过我弹钢琴呢。” “好呀,我们小书颜太厉害呀,很期待跟你一起表演,”林微云牵着她的手,走去餐桌,“你爸爸一定特别开心。” 餐桌前,纪霂白和乔染是会搞气氛的,全场欢声笑语,符姨都笑得合不拢嘴。 而烧烤架前,烟雾缭绕、香气飘飘,三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仿佛一道独特帅气的风景,比烤架上的孜孜肉片还要令人垂涎欲滴。 乔染拿着拍立得“哐哐”一顿狂拍,然后临时拉了个群,取名【谁家霸总人.夫感最强!】,还发起了投票。 乔小染:投姐夫一票! 林微云:投姐夫一票! 苏安:投姐夫一票! 纪霂白:投姐夫一票! 周梦岑:…… 六个点刚发出,其他四人“唰唰”抬头看过来。 “梦岑姐,要保持队伍一致哦!” 周梦岑无奈,抿唇敲了几个字。 周梦岑:投秦总一票! “哈哈哈,梦岑姐别害羞,你应该说,投老公一票!”乔染起哄。 不明所以的书颜捂着嘴跟着乔染学:“投老公一票~” “哈哈哈哈!”全场顿时笑翻了。 周梦岑但笑不语,抬眸看去烧烤架那边。 此时三个男人正各自端着一大盘烤肉走过来,果然如乔染所言,一个矜贵清冷,一个清风霁月,一个温文尔雅,是漫云阁不可多得的一道风景。 秦墨永远能第一时间便捕捉到她的目光,眸光温柔望过来,与她视线交缠,分秒不舍。 周梦岑原本被人打趣没脸红,被他这样光明正大盯着反而脖颈起了些燥热,莫名想起这两天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家里没有安排阿姨上门,每一餐都是他亲自下厨,将她喂得饱饱的。 他是真会做饭。 周梦岑低眸,抿唇轻笑。 秦墨见她害羞别过目光,唇角微扬,无意瞥到纪霂白正开着啤酒罐跟玩儿似的,太阳穴不禁跳了跳,侧首看向温庭深。 “我应该自罚三杯的,不过我答应书颜,以后不沾酒,所以等会儿,只能以茶代酒了,希望怀景不要介意。” “无妨,”温庭深目光瞥向正与乔染耳语浅笑的妻子,淡然一笑,“最近我也戒酒了。” 一旁周槐南不可思议挑了下眉:“那真是巧了,我也戒了。” 三个男人神色微顿,随即相视一笑。 心照不宣。 第64章 热恋 当得知秦墨三人不喝酒时, 纪霂白看着他刚开的那二十来瓶啤酒罐,直接懵了。 “不是,哥们儿别这样啊, 吃烧烤哪有不喝酒的?等会儿渴了怎么办?” 他一边说, 还一边把开好的啤酒罐热情塞个三人。 然而三人礼貌点了下头,然后拒绝了, 转身又往食材桌那边去。 “不是……”纪霂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其他人, “梦岑姐!苏医生!林同学!你们都不劝劝的么?今天大家难得聚一聚,喝点酒怎么了……” 周梦岑还没开口,书颜替她回答了:“纪叔叔,我爸爸答应我以后不喝酒了。” 纪霂白“切”了一声:“我还以为是梦岑姐不让呢,原来姐夫是犯女儿奴症了啊!” 书颜又问:“纪叔叔, 什么叫女儿奴症呀?” 其他人捧腹大笑时,乔染跟她解释:“就是你爸爸非常非常爱你的意思。” 书颜抬头:“那我爸爸确实是女儿奴!” 周梦岑看着女儿一脸小傲娇表情, 直接跟着笑出了声, 将女儿抱在怀里。 书颜圆圆的眼眸溜了溜, 又说:“我爸爸还是妈妈奴!” 乔染:“嗯?” 书颜:“因为他非常非常爱我妈妈!手臂都不肯分一个给我, 说全身上下……” 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被妈妈捂住了嘴:“够了,周书颜。” 这孩子, 什么话都往外说, 他们不要面子的啊? “哈哈哈哈!”乔染等人直接笑翻了, 跟她解释,“书颜, 那不叫妈妈奴,那叫老婆奴!” “老婆奴……”即便被捂着嘴, 书颜还是跟着学了句新词,“爸爸就是老婆奴。” 周梦岑拿了一串烤龙虾才堵住她的小嘴巴。 “啧啧!”被炫了一脸恩爱的纪霂白,无奈看向一旁的苏安,“那苏医生,你家周易不会也得了妻管严吧?什么时候开始戒酒了?” 苏安假装没听到,低头认真吃周槐南亲自给她烤的螃蟹,殊不知脸已经红到耳脖后了。 纪霂白不死心,看向林微云:“温总刚应酬回来,肯定喝酒了!” 林微云摆了摆手,一脸茫然:“我不清楚……” 她甚至还拿起盖在膝上的西服外套闻了闻,然后十分确定:“没喝酒。” 纪霂白就不明白了,他刚在饭局特意没喝多少酒,就打算留着肚子来跟兄弟们酣饮一杯,结果一个个都不鸟他。 在场除了苏安心知肚明,也就乔染和周梦岑琢磨出了其中意味。 乔染知道自家闺蜜最近跟周槐南正在备孕,直接一巴掌拍在纪霂白脑门上:“闭嘴吧你!我陪你?” 纪霂白哎哟了一声,连忙跟媳妇赔礼道歉,两人吵闹了一下,周梦岑也端了一罐啤酒,向纪霂白抬了抬下巴:“我也陪你。” 潮湿雪夜 第102节 纪霂白下意识看了眼秦墨的方向:“这个……姐夫……不会怪我吧?” 周梦岑挑眉:“今天心情好。” 纪霂白这才嘿嘿笑了:“还是岑姐大气!” “还有我还有我!”林微云也端了酒,眯着弯弯的月牙儿加入战队。 “好,为我们美好的未来,干杯!”乔染大喊。 “干杯!” 林微云刚喝了一小罐,温庭深就端了两杯气泡水过来,夺过她的啤酒罐,塞了一杯气泡水到她手心,声音也凉凉。 “明天不是还有课?” 林微云皱了皱鼻子,手指捻了捻:“就喝一点点……” 某人恍若未闻,揉了揉她脑袋:“乖,你最爱的西柚汁。” 林微云一脸抱歉看向纪霂白,纪霂白也不敢惹温庭深,只能耸了耸肩,转身跟乔染和周梦岑继续玩游戏。 那幼稚游戏搁以前,周梦岑根本不会参与,但今天她心情是真好,由着他们小情侣开心,跟着闹了一下,开局就被灌了两三瓶啤酒。 但周梦岑的脑子岂是一般人能忽悠的,两把下来她便研究出了套路,直接出手反击,把小情侣俩打得措手不及,连连灌了几瓶。 秦墨和周槐南过来时,苏安和林微云正在为周梦岑加油:“梦岑姐,加油!” 周槐南给她做了一杯青柠蓝莓气泡水,给符姨的是水蜜桃味。 “怎么了?”他挨着苏安坐下。 书颜告状:“纪叔叔欺负舅妈!” 周槐南偏头看向周梦岑,目光凉凉:“阿姐,不用手下留情。” 纪霂白拎起下一罐啤酒,一脸委屈看向书颜:“小书颜啊,纪叔叔白疼你了!” 小书颜咯咯笑着,连忙分他一串自己独有的牛肉串:“喏,我爸烤的,分你一串。” 纪霂白:“……我谢谢你啊。” 秦墨也端了三杯气泡水来,摸了摸女儿脑袋:“荔枝苹果气泡水,小红豆儿的。” 手里另一杯黑加仑蓝莓气泡水是给周梦岑准备的,但看她桌前已经喝空的四五个啤酒罐,秦墨就知道用不上了,索性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一旁,手搭在她椅背后环着,目光宠溺望着。 她认真跟纪霂白两人理论的样子,仿佛让他看到了七年前,在辩论赛上据理力争的周梦岑。 他希望她永远能随心所为,做无拘无束的周梦岑。 最后几轮下来,乔染直接被周梦岑干趴了,纪霂白也摇头表示不行了。 “周总,我甘拜下风!”纪霂白拱手抱拳,摆了摆手,面红耳赤一看就上头了。 书颜跳起鼓掌:“耶!妈咪赢了!” 周梦岑浅笑着收回骰子,面不改色,秦墨挨得近,垂眸看到她红透了的耳尖。 他握住她手揉了揉掌心,低声耳语:“开心吗?” 周梦岑看着他浅笑点头:“开心。” 仿佛重回当年在学校辩论赛大杀四方的感觉,没有商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和繁琐的人情世故,只有恣意而为的真性情。 —— 日暮落山,一个热闹的下午很快也散场。 因为第二天学校有课,温庭深带着林微云先回了家,周槐南和苏安则把醉醺醺的纪霂白、乔染一一带回休息室。 “安安,你先看着他们俩,我去送姐夫他们先回去,顺便叫两个人过来照顾下。” 苏安点头,整个聚会八箱啤酒,喝醉的就这小两口,说出来明天得笑死人。 周槐南出来后,书颜已经在秦墨肩上睡着了,正流着哈喇子,秦墨则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周梦岑,跟符姨说笑着什么。 “我们也该回了,下次再聚。” “好,我送你们。” 符姨今天难得有这么多人陪着,也玩得很开心,精神正好,被周槐南牵着手慢吞吞往外走,还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的一家三口,跟他喃喃说道。 “晋安啊,姑爷对小姐真的很好,你跟老爷可以放心,在海城还有我呢,小姐过得很开心……” 周槐南愣了片刻。 晋安是他舅舅的字。 符姨这是又把阿姐和姐夫认成他父母了? 他无奈笑了笑点头:“嗯,符姨,有你在,我们都很安心。” 秦墨开车回到颐和公馆8号,家里阿姨早已候在门口,符姨被扶进屋后,小蓁跟他打了声招呼,连忙把睡着的书颜也抱进了屋,给秦墨和周梦岑留下独处时间。 周梦岑坐在副驾驶,慢吞吞解着安全带,声音染了些微醺:“你也早点休息……” “咔哒”一声,车门被锁上。 周梦岑愣住,秦墨俯身靠了过来,揉着她泛红的耳骨,声音很轻柔:“你醉了,我不放心。” 周梦岑摇了摇头:“我没醉……唔……” 秦墨直接低头压了过来,将她锁在座椅上,肆意吮吸着她的唇舌,直至香甜的酒气全部被掠夺,她脸颊更是红得像在滴血。 “你明知道,是我不舍,”他指腹按压着她微肿的红唇,轻笑,“非要我明说?” 周梦岑脸颊贴着他掌心,只觉得清凉舒服,理智却告诉他:“明天有很多会要开……” 不能像前两天那样乱来。 秦墨额抵着她眉心无奈笑:“我发誓,今天不欺负你。” 他说得那样真诚,周梦岑也感觉到身子对他的依恋,她甚至敢确定自己从车子里下去后的每一秒,都会想念他的呼吸。 “你说好的。” 女人声音细若蚊蝇,像羽毛一样拂过秦墨的心,他低头嗅了嗅她颈间淡淡的香气,嗓音低哑,像夜半情人间的轻喃。 “嗯。” 周梦岑屏气不敢呼吸,耳朵被他热气浇得滚烫。 秦墨忍不住用舌尖碰了碰她软软的耳垂,明显感觉到她浑身颤栗了一下,不禁觉得好笑。 明明已经醉了,还要强装清明,真是可爱得要人命。 最后周梦岑还是被秦墨拐回了55号别墅。 “要不要洗个澡?” 秦墨抱着她上了楼,轻轻放在卧室沙发,一边吻她一边问。 周梦岑摇头,她第一次没有控制食量吃撑了,想躺一会儿缓缓。 秦墨揉了揉她的发:“好,那我先去洗。” 周梦岑懒懒唔了一声,转身朝着沙发,闭目养神。 秦墨解了衬衫扣子,将衣服丢在沙发另一头,临去浴室前,走到静静伫立在角落的一台古董大喇叭留声机前,轻轻转动唱盘的旋钮,留声机便缓缓启动,发出低沉而悠扬的声音,穿透了整个房间,十分安逸。 留声机应该是之前房主人留下来的,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但依旧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韵味。 就像此时偌大的别墅依旧只有他们两人,却充满了温馨和爱意,空气都是甜丝丝的味道,满满家的温暖。 周梦岑想起,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的留声机,以前母亲会在家听听歌,跳跳舞,她的第一支华尔兹就是母亲教的。 也是当年她教秦墨那支舞。 秦墨洗完出来,腰间松垮围了一条浴巾,他蹲下身问周梦岑,要不要去洗澡,还是直接睡觉。 周梦岑翻了个身,双手搂住他脖颈,声音软软喊了他一声,“秦墨。” 男人清凉的薄唇落在她耳边:“我在。” 周梦岑睁开眼眸,浓浓的东方情调中,她抬手细细描绘着男人的眉眼,好像自他把自己从副驾驶被抱出来后,她就觉得自己醉意越来越浓了,明明以往几杯白酒下肚都不在话下,今天几瓶啤酒反而让她有了醉意。 “怎么了……” 秦墨的话还没说完,被她的红唇抵上,死死堵住。 他抬手扣住她后脑勺,不让她的头悬空,这样能更方便吻他。 这个吻由她点燃,最终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再昂贵的面料,到了秦墨手里,也轻而易举撕开,“啪啪”衬衫纽扣扯断的声音,在水.乳.交.融中显得格外低调。 裙子如水润丝滑被扯下,往后一扔,覆盖住他刚脱下的衬衫。 里面轻薄的肉.色蕾.丝面料揉成一团被取下,他低头吻下去前,不忘凑到她耳边确认。 “你喝醉了。” 周梦岑揽着他脖子迷迷糊糊摇头:“没醉。” 秦墨笑着自然不信:“事后可不许赖账。” 周梦岑顿了一下,亲了亲他喉结,水润的眼眸泛着妩媚的光:“不会赖账,以后都不会了。” “嗯?”秦墨喉结滚动,虽然有些克制不住了,但察觉她有话说,便搂着她,吻着她眉心。 “七年前,在未迟居那晚,我也没有醉,”周梦岑抬头,咬着他耳垂低语,“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秦墨声音沙哑:“我知道。” “你不知道……”周梦岑咬着唇,摇头,“你在纽约不是问我,当初追你的原因吗?我现在告诉你,秦墨。” “嗯。” “我就是看上你了,故意撩拨你的。”周梦岑在他耳边吹气,“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喜欢上你了。” “多久之前?”秦墨唇舌停下,掌心依旧揉捏着,眸光深深问她。 周梦岑爱极了他掌心温度,像小猫咪一样眯了眯眼,似在享受,又是在回想:“应该是图书馆那次下大雨,你送我回去。”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怀有心思,想将他带回家给父母看了。 “我是不是很坏?”她气喘吁吁,抬眸看他,“要不是我当年存了心思,这些年,你也不会过得这么痛苦了。” 潮湿雪夜 第103节 如果当年没有遇见她,他一样会出国留学,成为如今的华尔街投行新贵,不一样的是,他可以自由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不会孤独一人整整七年。 秦墨吻了吻她脸颊,轻叹息:“那真抱歉,我比你心动时间还要早。” 周梦岑愣住:“……什么时候?” 秦墨:“你说要追我之前。” 周梦岑:“……” “你从来不是始作俑者,觊觎许久的,是我。”他沙哑着声音,不再克制,随着热吻落下来。 周梦岑懵懵的,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秦墨也没给她多余的机会去问,直接伸手揉住,重重吮吸着。 “宝宝,今晚是你先招惹我的。” 老天明鉴,他已经特意冲了个冷水澡出来,但压下去的欲不过几秒,就被她勾了出来。 周梦岑嘤咛一声,被这声“宝宝”喊得羞耻至极,却又十分满足。 她也是被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宝宝,独属于他秦墨的宝宝。 沙发虽然没有床那样宽厚,她被挤在角落却很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直至他进入时,达到了巅峰。 周梦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不仅仅有对事业的欲.望,情爱亦如此。 留声机里的旋律悠扬而深情,他将她打横抱起,去了浴室,哗啦啦的水声搭在背脊,如同伴奏,她以一个从未有过的姿势趴在浴室玻璃门上,一开始有些抵触,觉得这样的自己,简直是难以启齿的羞.涩。 “宝宝,就一次。” 秦墨吮着她耳脖,宽厚坚硬的胸膛从背后贴了过来,声音比留声机里的男声还要沉哑低磁,诱惑着她抬起了臀。 周梦岑闭眼。 深吸了一口气。 纵容了他荒唐的要求。 一次……顶多也就一个小时吧。 她就当睡前运动,促进消化了。 第65章 热恋 然而这晚, 周梦岑还是失策了。 她没想到,男人口中的一次,也照样能折磨得她找不到东南西北。 身子淋在温热水中不知多久, 每次摇摇欲坠时, 又被他扣着腰,抬起臀。 而她十指连扶玻璃门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头颤着嗓音问了一次又一次。 “好了没……” 男人声音沉沉:“快了。” 听起来敷衍得很,一点都不像他动作那样认真卖力, 几乎要击.穿她一整个灵魂。 毫无意外,第二天两人再次睡过头。 最后还是谢淮一通电话打过来,提醒她十点有一场重要会议。 周梦岑掀眸看了眼时间。 很好,已经九点了。 她动了动身子,想起来, 却发现腰上搭着男人沉重的手臂,四肢更是泛酸没有力气。 “醒了?” 男人沙哑慵懒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电话那头的谢淮也愣住了, 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抱歉, 打扰你休息了, 如果你没时间, 我……” “我会准时到。” 意识到自己声音也不太对劲后,周梦岑挂断了电话,转身抬腿轻轻踢了踢某人的小腿。 “你故意的?” 明知她在通话, 故意说这样暧昧的话, 也不知道谁家一大早就打翻了醋坛子。 秦墨睁眼, 用下巴摩挲着她发顶,敛着笑:“真没有。” 这半开玩笑的语气, 反而是不打自招。 周梦岑推他欲起身,同时忍不住疑惑:“秦总, 你公司最近都没有业务吗?” 这两天看把他闲得,就只围着她打转,且今天这优哉游哉的神情,也不像要去公司的样子,同为领导,周梦岑很不服气。 秦墨唇角轻扬:“周总,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们范总让我最近好好休息。” 其实是让他好好陪老婆。 “那你们公司副总还挺为你着想的。” “你们那位谢副总也是。” 某人凑她耳边愤愤咬了一口,醋酸味再次扑鼻而来。 周梦岑唇角微抬,想拉住他解释自己跟谢淮的关系,但男人已经起身,掀开被窝下床,同时按了下遥控器,窗帘自动打开。 显然不太想聊。 又或者是,不屑于聊。 明亮的日光流淌涌入,周梦岑下意识抬手当了挡眼,手指移开眼眸时,看到他背对自己立在窗户前。 逆光看去,男人的背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愈发深邃,就像一座坚固的山峰,矗立在风雨之中,岿然不动,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等眼睛适应光线时,模糊的背影逐渐清晰起来,男人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裤,露出劲瘦的腰身、挺直的背脊,黄金比例的身材,肩宽腿长,瘦而不柴,身上每一块肌肉都很有力量感,让人看着就血气翻涌。 周梦岑揉着还泛着酸的腰,对这点深有体会。 “今天天气不错。”他看完天色后,回身来抱她,“要洗澡吗?” 周梦岑摇头,再洗就真要迟到了,更何况昨晚折.腾那么晚,都洗了两次澡了。 秦墨笑了笑,又去衣帽间给她找了新衣服过来,半跪在床边,直接上手要帮她换。 周梦岑脸颊微热,顺着他的手坐起来:“我自己来。” 秦墨却没有停,拇指指腹勾下她肩上细软的吊带,幽幽道:“虽然海城这边我没什么工作,但纽约那边还有事情未完。” 周梦岑啊了一声。 秦墨捏了捏她鼻:“所以今天没法送你去上班了,我中午的航班。” 周梦岑这才恍如梦醒,目光不自觉带了些依恋:“又要去纽约?” 才刚回来两天就要走……倒像是特意回来陪她过个周末。 “paiged那边还有些项目要过去一趟……” 这下,周梦岑也不排斥他给自己穿衣了,伸手揽住他脖颈,一脸不舍问要去多久。 “三天,也许五天。” 男人手臂绕到她背脊,帮她扣上搭扣,温热的手指时不时划过细腻肌肤,饱.满因面料轻薄溢出,他顺手托住,按压进去。 周梦岑感觉自己掉入了恋爱的陷阱,含嗔带涩地瞥了他一眼。 一道深邃的沟.壑赫然形成,男人微砺的指腹似有若无摩挲着,泛起一丝涟漪。 周梦岑身子发.软的同时,忽然不想去开会了。 顾不得还未穿上次衬衫,她将他紧紧抱住,柔.软贴着他坚.硬胸膛,声音有些难受,“能不能早点回来?” 秦墨喉结微滚,俯身含住她唇,与她缠到一起。 “我尽量。” 气息因为别离情绪,再次浑浊。 男人英俊的脸一整个埋入沟.壑之中,鼻尖用力嗅着,唇舌吮吸,齿尖轻咬。 那是无人可窥探的幽谷,他可以尽情留下自己的私有印记。 熨烫平整的衬衫,在热吻拉扯中被他穿上,缠缠绵绵留下几道褶皱。 对于秦墨说的尽量,周梦岑总觉得没那么快。 出于女人第六感,她直觉他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心中有了牵挂,开起会来未免有些走神。 她还想起昨晚,他说的那句话。 “你从来不是始作俑者,觊觎许久的,是我。” 那他什么时候开始觊觎自己的? 昨晚抵.死缠.绵时她问过,但他说下次回清大再告诉她。 而至于两人什么时候去一趟清大,他没有说。 可周梦岑心里隐隐有了期待。 偏头看了眼手腕表盘时间,她目光不禁有些落寞。 十一点半,飞机刚起飞。 “周总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谢淮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主动出声提醒。 周梦岑抬眸,摇头,解散了会议。 又低下头,翻看文件,签字,试图找回自己理智。 一众人散去后,谢淮并未离开,而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平静。 “还没跟周总道喜,原来秦总就是书颜父亲。” 虽然他那日在名爵已经猜到,甚至还起了坏心思,想让书颜避开秦墨,但他也知道,从那个男人回来的那一刻起,周梦岑更加注定了不会考虑任何人。 他这些年始终没把盛灏放在眼里,不过是因为周梦岑从来也没有把那个男人放在眼里。 潮湿雪夜 第104节 有时候谢淮也在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周梦岑心甘情愿为之生下孩子,还不动声色放在心底整整七年。 他守在周梦岑身边隐忍五年,也曾幻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取而代之,更甚至想过,即便那个男人回来,他凭借周氏集团副总裁的身份地位,也断不会输。 可自从知道那个男人是秦墨,且对方也足足等了周梦岑七年后,他便再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爱慕之情。 周梦岑手握着钢笔签字,跟他说了声谢谢,而后又想起了什么,抬眸问他:“嘉禾来海城了?” 谢淮点头:“昨晚凌晨的航班。” “你去接的机?” 谢淮摇头:“她没跟我说。” 周梦岑有些意外,以往每次许嘉禾来海城,都会让谢淮过去接机,听他这口气,两人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不过她夹在两人中间,谢淮对她的情感又有些微妙,便不好多问。 只是再次提起了一件事:“北市那边分公司下半年建成,重点会放在医疗领域,你真的不考虑过去?” 谢淮却笑容浅淡,将手里一份文件递了过去,声音有些落寞。 “不了,我想回伦敦发展。” 周梦岑愣住,打开那份文件的同时,想起当初谢淮抛下伦敦一切,跟着自己来海城,其实是藏了私心的,只是她当时心思完全没有在男女之情上面,所以也从未想过他对自己会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她一直以为,谢淮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发展平台,而她刚好可以提供。 她视他为挚友,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只是没想到,会是今天。 周梦岑看着那封辞职信,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如今的她已然习惯了这种分别,只是默了两秒,她抬头,笑容平静。 “无论如何,感谢你这些年对公司的付出,我也衷心祝福你在伦敦,有自己一片天地。” 她把北市公司ceo位置留给谢淮,一方面确实是想撮合他和许嘉禾,另一方面也很想留住他这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既然他不需要,她也不强求。 如今槐南已经逐渐退出娱乐圈,即将和她一起接管周氏集团,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无所依靠,但无论如何,谢淮曾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一把,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以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想到,不过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也许会选择自主创业。”谢淮坦言。 “挺好的,有需要的话,直接说一声,”周梦岑伸出手,“谢淮,你、嘉禾和我,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谢淮怔了一下,伸手与她相握:“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下午,许嘉禾过来公司,谢淮刚好外出开会。 周梦岑便提起他即将离职的事情,许嘉禾坐在会客厅沙发,直接顿住,等苏琪给两人送了咖啡退出房间后,她才神色有些难堪。 “抱歉,因为我的原因,给你带来麻烦了,我没想到,他竟这样怕我……” 周梦岑察觉这几天,应该发生了什么事,询问:“怎么了?” 许嘉禾一颗心揪得难受,这种难受比实验失败还要痛苦万分。 “我跟他表白了。” “他拒绝了我。” 她声音闷闷,眼眶却明显红了,只是个性使然,泪终究没落下。 周梦岑望着她,怔了片刻,抬手,又不知如何安慰人,只能说:“感情这事,没法勉强。” 许嘉禾笑道:“我明白,其实我打算表白的时候,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拖了这么多年,想有个彻底了断,把他从心里摘得干干净净。” 话虽这样说,可要实行起来其实还是有一点难度的。 但许嘉禾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我跟谢淮,和您跟秦总不一样,这就好比单向通信和双向通信,你们互相有情,无论经历多少阻拦都将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而谢淮于我,是无法回应的单向,无论我付出多少,都得不到回应的。” 周梦岑知道她暗恋的这些年辛酸历史,在伦敦时,她就一直是那个默默付出的人,奈何因为谢淮温和的性格,这段单恋感情起起落落,早已将她折磨得寡言少语,才将一番精力和热情都投入到实验室研究中。 这就好比george和allen,都是有缘无分的可怜人。 “既然捂不热他的心,与其一直内耗自己情感,断了也好,”周梦岑握住她手,“嘉禾,在自己的领域闪闪发光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我相信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双向通信。” 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日,许嘉禾也没了当初刚被拒绝时的悲伤,没再落泪,只是想起以往自己做过的傻事,有些难为情。 “你说得对,我现在就只想把实验室里的科研项目做好,其他事情不会再想了,你也别担心我会难过,我已经调整过来了。” “那就好,”周梦岑浅笑,偏头拿了一份文件,“正好手里有个项目,你应该会感兴趣。” “什么项目?” 提起工作,许嘉禾跟周梦岑一样,瞬间跟打了鸡血一样,忘掉了男人带来的痛苦。 “昇航公司打算扩展他们机场智能化的应用领域,他们公司太子爷裴宴雪与我算是交好,知道光华实验室与paiged有合作,所以想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们来做。” “机场智能化?”许嘉禾倒是很有兴趣,看了下策划书,便应下了,“行,回去我跟团队研究一下可行性,会尽快给你回复。” 周梦岑却塞给她一张名片:“不用,裴总说,你直接联系他就好了,我只是在中间牵线而已。” “裴宴雪……”许嘉禾看着手里的黑色烫金名片,念着这个名字,总感觉在哪里听过一样,又想起一事,“不过说起来,他们昇航服务还不错的。” “你好像经常坐他们的航班。”周梦岑笑。 许嘉禾笑了笑。 忽然想起上周被谢淮拒绝后,她连夜飞回北市,在头等舱忍不住默默落泪时,坐在身旁的男人给她递来手帕的场景。 “想哭就哭吧,没有人会听到。” 男人说完,还自觉戴起了耳机,给她留下个人空间。 许嘉禾只匆匆瞥了男人一眼,西装革履、气度非凡,除了长得好看声音好听之外,她再没注意其他,所有悲伤情绪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关怀,越发汹涌而出。 她为了一段没有结果的暗恋耗尽最美好的几年青春,而那个男人的目光,甚至不如一个陌生人温暖。 第66章 热恋 纽约, 曼哈顿86街,甄宝祥。 柔和灯光倾泻,男人坐在工作室角落, 全神贯注投入手中工作, 屋内很安静,唯有“嗡嗡”的机械转动声陪伴。 抛光、打磨, 长指灵巧转动着已然成型的钻戒,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 但他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仔细地打磨着每一个细节。 “秦墨,该吃晚饭了。” 不一会儿,甄叔步履蹒跚进来,喊他用餐。 “马上, 甄叔。” 最后一道工序完成,秦墨从超声波清洗机夹出钻戒, 然后轻轻地拿起它, 在灯光下仔细端详, 15.1克拉的蓝钻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每个角度都闪耀出独特的光彩,被完全绽放的山茶花瓣稳稳托着,仿佛精雕玉琢出来的艺术品。 “完成了?”甄叔凑过来问。 “嗯。” 秦墨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仿佛已经看到了周梦岑戴上这枚黑金钻戒时的模样, 沉稳而高贵的气质, 只她独有。 “我看看。” 蓝钻很大,甄叔都不需要用老花眼镜, 便能看得清清楚楚,手艺也非常精细, 他仔细端详着,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你这手艺完全不输当今世界大师,当年你要学金融,我跟你父母是极力反对的,可惜了,可惜了。” 秦墨淡笑一声,摘下眼镜,用干净手帕小心翼翼擦干钻戒,然后放入一个精致的盒子中,轻轻地盖上,仿佛在守护着一个美好的秘密。 从设计图稿到铸造完成,每一步都是他自己亲自上手,时间虽然花费多了些,可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他为她量身打造的梦之蓝,每一步都倾注了他对她的思念和爱意。 “什么时候,可以带姑娘过来给我瞧瞧?”吃饭的时候,甄叔迫不及待询问,“你爸妈见过没有?” 这几天废寝忘食待在工作室,已经饥肠辘辘的秦墨低头扒了两口饭,平淡说了句:“没。” “那你可得抓紧了,可别说甄叔没提醒你,你爸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要去海城炸你。”提起这事,甄叔颇有几分看好戏。 秦墨很快干完饭,撑着下巴抬头看甄叔:“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跟他们解释,我突然有个六岁女儿的事情。” 甄叔笑:“直接说是人姑娘那边的就行,你父母也不是老封建,只要你喜欢,带几个她都没意见,他们现在就担心你孤寡到老……” 听了甄叔的话,秦墨唇角不禁闪过一抹微妙的笑:“是我的女儿。” “什么?”甄叔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秦墨抵唇轻咳一声,眼尾唇角都是掩不住的笑意:“我说,那是我亲生女儿。” 甄叔放下筷子,目瞪口呆看着他:“……” 还以为他喜欢那姑娘喜欢着魔了,不过是把人女儿当亲生对待。 秦墨手肘撑在桌面,含笑解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七年前我们虽然因为误会分手,但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 “女儿……是你的?”震惊过后,甄叔便直接笑得合不拢嘴了,“这是好事呀!那你赶紧给你爸妈打电话告诉一声,他们肯定要高兴疯!” 秦墨却摇头:“我妈那急性子,知道肯定要血压升高。” 上次还只是告诉她自己在追人,就激动得好几个晚上没睡着,隔三岔五打电话过来问进度,这要知道书颜的存在,还不知道激动成什么样。 “这倒也是……”甄叔完全能想象,以徐婉心那性子,知道这事后必定第一时间要飞到海城看孙女,指不定兴奋过头,在飞机上闹出个什么来,“那你现在打算怎样,也不能一直瞒着呀。” 再拖下去,他都想回东城,直接告诉两位好友这桩喜事了。 “不急,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暑假了,到时候带过去给他们看看。” 秦墨原本是打算趁五一假期带书颜回东城一趟的,但出了盛家那档子事,他又受伤躺了多日,担心回去被老人家发现,平白惹担心,便跟周梦岑商量,延迟到暑假,那时假期长,也不用赶着来回。 “不容易啊,甄叔终于等到你小子这天了!”甄叔热泪纵横,又埋怨他,“这么多天也不跟我说句实话!” 秦墨笑:“这不是怕您在耳边念叨么。” 甄叔轻哼一声,又问,“小姑娘名字叫什么?” “书颜,周书颜。”这个名字此刻由他说出来,带着独特的温度,和深沉的爱意。 “是个好名字。”甄叔由衷感叹,“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正好,我前段时间得了块不错的翡翠,到时候给她做一条翡翠手链。” 秦墨先替书颜道了声谢,又问:“您什么时候回国?” “怎么?请我喝喜酒?” 潮湿雪夜 第105节 “那自然是要的,”秦墨淡笑,“不过要等我这次求婚成功,才能确定婚期。” 甄叔不解:“还担心人家姑娘不嫁给你?” 秦墨低头笑了笑:“甄叔,她是一个很好很特别的女人,要娶她还真没那么容易。” “那甄叔等你好消息,”甄叔却苦笑着摇头:“不过甄家现在,已经没有我的位置咯。” 秦墨望着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也不由神色复杂。 二十年前,甄叔意外出车祸,一条腿残了,没过多久,他相爱多年的女友转身就嫁给了自己哥哥,成了他嫂嫂,愤恨的甄叔抛下一切离开家族,一人来纽约闯荡,过了许多年风雨飘摇的日子,即便后来凭借精湛手艺在珠宝圈享有盛名,可始终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没关系,到时候我带她们来看您。” 甄叔嘴唇嗫嚅,连说了三个好。 活了大半辈子,他无妻无儿女,在此之前,或许体会不到秦家父母抱孙心切的心情,而秦墨这一句话,就让他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个可爱的女娃娃,是不是也跟秦墨这家伙小时候一样激灵,也想听她叫脆生生喊自己甄爷爷,好像这样人生便终得圆满。 从甄宝祥出来,秦墨接到george的电话。 “moore,一切都ok了!” 秦墨:“好,辛苦你们了。” —— 秦墨从纽约回来,刚好是周五下午。 他先开车去学校接女儿放学。 小姑娘见到他的那一刻直接开心到飞起,直接飞奔过来,扑入他怀,像只黏人的小猫咪,又带了些脾气。 “爸爸,你个大骗子!” 小姑娘一边哭诉,一边将他抱得紧紧的。 一想到那天醒来,得知爸爸去纽约出差,小姑娘便委屈得直落眼泪,虽然这几天每天都有打电话视频,可她还是很想很想爸爸的怀抱。 “爸爸错了。” 秦墨自知上次理亏,没有跟女儿好好告别,抱起女儿温柔安抚着。 那晚他其实是打算早睡的,然而第二天送女儿去学校后再去机场,但有些事情吧,它就很难控制…… “那罚你今晚不许一个人跟妈妈睡!”小姑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在他颈窝擦着,凶巴巴说道。 秦墨抱着女儿往车子方向走,温声哄道:“好,今晚跟小红豆儿,跟妈妈,我们三个人一起睡。” “明天也要跟小红豆儿一起睡!” “好。” “后天也要!” “行。” 父女俩像是玩起了幼稚的语言游戏,最后小姑娘终于破涕而笑,又偷偷在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爸爸,不止小红豆儿想你,妈咪也很想你。” “小红豆儿怎么知道?” “我看到妈咪睡觉前,偷偷看和你的合照!” “是吗?那我们给妈妈送一个大大的惊喜好不好?” “好呀!小红豆儿最喜欢看妈咪开心笑了!” 秦墨先带女儿去餐厅吃了饭,跟小姑娘说了这两天的计划后,然后才十分抱歉说,刚才答应她的事情,可能要延迟了。 书颜很是开心理解:“没关系,等我们回来再执行,但是爸爸,以后可不许再耍赖了哦!” 秦墨笑着摸了摸女儿脑袋,与她拉钩:“一言为定。” 吃完饭后,他把书颜送去了周槐南那边,然后又驱车去了森罗酒店。 周梦岑这两天确实忙得不可开交,因为三天后,也就是五月二十号,是钟媛婚礼,作为总设计人,她要亲自为婚礼布置把关,精确到每一朵花的搭配颜色和大小。 这日她带着苏琪等几个负责人,陪钟媛的父母在现场最后确认方案。 酒店专属大草坪被装饰得如同森林童话,是钟媛喜爱的森系风格,钟母也非常满意。 几人正聊着细节,苏琪过来,悄声跟她说:“秦总来了。” 钟老看出她有事情,便笑着说:“小梦,看得差不多了,我跟你钟阿姨很满意,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有事就去忙,我们再看会儿也回去了。” 因为秦墨的回来,周梦岑此刻眉眼都散发着温柔的笑:“好的,钟叔,钟阿姨,有任何问题,你们再联系我。” 她跟钟母轻轻拥抱了一下,然后带着苏琪先离开了。 钟母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喃喃自语:“有一段时间没见小梦了,怎么感觉她好像变了,眼里比以前有光了。” “是吗?”钟先成呵呵笑着,“年轻人,也许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吧。” 钟母点头:“盛家得到了报应,确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钟先成却又摇头,笑道:“盛家还不至于牵动小梦侄女的情绪。” “那你的意思是……”钟母思索片刻,没明白过来,倒是想起了一桩重要的事情,“你上次说,要给小梦介绍一个相亲对象,怎么样,有把握没有?” 钟先成牵着夫人的手,胸有成竹:“九成九的把握。” “真的?那什么时候安排?” “就这次小媛结婚。” 钟先成猜到两人关系,知道秦墨还放不下周梦岑,以及书颜是秦墨的女儿后,便琢磨了许久,以为小情侣之间还有误会,想着趁这次机会撮合两人。 然而他老人家不知道的是,此时森罗酒店昏暗的停车场内,黑色库里南气息旖旎暧昧,小情侣正吻得难舍难分。 “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周梦岑被秦墨按在副驾驶位上,吮吸着彼此以解这些日子的相思之情,她声音轻哼埋怨着,更多的是无意识地撒娇意味。 “说了周总也不会去接机。”秦墨摩挲着她脸颊,低喘着笑。 周梦岑被他说得心虚脸红,故意转移话题,“起码书颜知道会很开心,她早上去学校,又念叨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已经见过她了。”温热的吻落到她耳后,脖颈,隐隐有不可控制的趋势。 周梦岑顿时愣住,下意识要看车后座。 “她人呢?” 她刚上车就被铺天盖地的吻袭来,根本来不及看一眼车内情况,还以为女儿坐在后面,不禁有些羞愧。 在书颜眼里,她这个妈妈一向冷漠寡淡,要是被看到现在的样子,指不定要被小姑娘笑话成什么样子。 秦墨脸埋在她胸前,低笑:“送回他舅舅那了。” “啊……”周梦岑怔了一下,“怎么又——” 下一秒,一阵酥.麻从粒端传来,她忽然说不出话来,唇微微张开,脑子已经迷糊得不转了。 “……秦墨。”她下意识抱住他脑袋,脸埋入他柔软的短发中,闭着眼,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感受着。 重新在一起后,他们从来都不掩饰对彼此身体的迷恋,周梦岑也很享受这种彼此沉.沦的感觉。 她原本就是一个爱挑衅他的人,一如当年。 不知过了多久,全身酥绵无法动弹时,秦墨方抬起头来寻她的唇,呼出的每一道气息都带着她浓烈的味道,令人愈加面红耳赤。 他拢住她已经凌乱散开的衬衫领口,贴着她唇:“周总,有时间陪我度个假吗?” 周梦岑气息还紊乱着:“去……去哪儿?” “秘密。”他衔着她的耳垂,笑声醇厚入耳,直至心房。 而后又哑声问:“敢吗?” 周梦岑觉得allen有句话没有说错,她或许真的长了两个脑子,一个恋爱脑,一个事业脑。 以前事业脑独占一方,如今恋爱脑也迅速发育成长。 “有什么不敢?”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回吻过去。 他或许不相信,刚才她脑中闪过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念头。 无论秦墨带她去哪儿,她都心甘情愿奔赴。 秦墨低笑着又扣起她后脑勺,低头将她的味道又渡给了她,唇齿间蔓延,一起分享这种香甜的气息。 周梦岑羞得再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他积攒了一周的思念,好像又要忍不住爆发了。 第67章 热恋 一个小时后, 周梦岑被秦墨拐去了机场。 夜幕降临,机场仿佛变成了一片灯火辉煌的海洋,飞机陆续起航的壮观景象更添了一份神秘和壮丽。 而进入vip通道后, 晚风吹起衣摆和发, 他们就像要私奔的恋人,在夜色中奔跑, 不远处停着一辆超长豪华的特制私人飞机,周梦岑认出是一架湾流g700, 看机型可以容量近20人,气派无比。 他拉着她上了登机桥,两位机长和两位空乘小姐站在入口,恭候他们。 “周小姐,秦先生, 祝二位旅途愉快,一路平安!” 进入客舱, 内饰宽敞明亮, 像一座可以飞行的城堡, 除了空乘人员, 再无其他人。 “怎么突然想起坐私人飞机了,要去国外度假?” 周梦岑被他牵着手往里走,即便不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 还是有些雀跃, 就好像抛下所有, 跟他来一场浪漫旅行。 “苏秘书说你这周工作强度挺大的,所以想带你去散心。” 秦墨牵着她来到天鹅绒沙发前坐下, 将她拦腰抱上腿,两人透过舷窗俯瞰城市夜景。 飞机开始缓缓加速, 冲入璀璨夜空。 华灯初上,城市的灯光在夜幕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像是无数颗繁星散落人间,直至越来越遥远,她的心脏也跟着悸动起来。 “去哪儿?”周梦岑回眸看他,显然很期待。 “到了就知道。”秦墨帮她整理刚被风吹乱的发。 潮湿雪夜 第106节 周梦岑皱着鼻尖:“可我都还没准备好。” 秦墨屈指刮了刮她鼻梁:“要准备什么?” “我想去洗个澡。”周梦岑作势要起身。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应酬,洁癖犯了,只觉一身黏糊,想痛痛快快洗个澡。 秦墨却拉住她,在她颈间嗅了嗅:“很香,不用洗。” “秦墨!”她娇嗔一句。 秦墨喉间发出低笑:“逗你的。” 飞机设有私人套房,和其他区域隔开,私密性极好,里面有一张大床、衣柜和卫浴间,可谓一应俱全。 “我们要飞10个小时,吃完晚餐再洗漱,然后睡一觉就到了。” 即便是在飞机上,晚餐也准备得很丰盛,是精致的西餐,周梦岑急着去洗澡,吃了个七分饱便去了卫浴间。 卫浴间是充满金属风格的设计,十分华丽,尤其是无主灯的设计,直接营造出一种浪漫不可言说的灯光氛围,流光溢彩。 淋浴空间不大,只有3平米多,但也做到了干湿分离,拱形设计完美贴合机身,有点像进入高端会所的奢华与优雅,水晶玻璃纯粹透明,高级得像是一件艺术品。 男人挽着袖子正调节着水温,暧昧灯光四面八方将他包裹着,光是一个背影就充满了欲感,更别提他那张冷峭俊美的脸,周梦岑只觉得看一眼都会让人想入非非。 一定是这灯光的问题。 周梦岑脱了鞋,赤脚走进淋浴间,单手解着衬衫扣子,垂眸如是想。 热气很快氤.氲了整个浴室玻璃,秦墨关了水阀,就这样站在一旁看着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周梦岑轻轻瞪了他一眼:“快出去。” 秦墨却走过来,抬手就要帮她脱衣服:“要不要一起?” 周梦岑推了推他:“别闹。” 他是不是疯了,这可是12000米的高空上! “没闹,”秦墨捧着她的脸,神色委屈,“我才下飞机没多久,陪书颜吃过晚餐,又急急忙忙赶去接你,到现在还没休息过。” “嗯?”周梦岑不知道这跟洗澡有什么关联。 秦墨看着她又靠近了一步,将她逼到靠着冷硬墙壁,他低头轻声说:“我担心你洗澡的时候,我在外面等着睡着了,你出来会害怕。” 周梦岑心脏猛然跳重了一下:“不会……” 如果与他在家里,她不会拒绝他的请求,可这是在飞机上,虽然是他的私人飞机,没有其他乘客,但还有机长和空姐,周梦岑总觉得有些难以放开。 “就洗澡,不会欺负你。” 她神思恍惚的时候,他已经欺身压下来,吻着她的唇探入,刚刚餐后喝过的气泡水在齿间发散,清凉甜美。 周梦岑“唔”了一声,很想问他,他口中的“欺负”是指什么。 他勾起她下巴深吻着,腾出另一只手帮她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情。 单手解衬衫纽扣,他比她还厉害,一粒一粒,极为有耐心,指背与她肌肤的每一次刮触,都在她心口泛起一丝涟漪。 轻薄的衬衫滑落到地上,还有那套黑色性.感内搭。 周梦岑穿衣向来喜欢成套搭配,最近穿的衣服也是他之前给她准备的,内搭都是偏性感的蕾.丝面料,薄薄一层,冷白若隐若现。 花洒不知何时被开启,直接从头顶淋下,温温地洒在身上,体感却有些微凉,大概是两人体温都太高了。 秦墨将她身子抱起一些,然后伸手又微调了一下水温,再屈起腿,膝盖直接抵着她臀。 “抱稳了。”他轻拍她的腿。 周梦岑悬着的双腿下意识抬起,夹住他腰,将全身重量托付给他。 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瞬间袭来,周梦岑咬紧牙关才没让声音溢出,只是搂着他脖子深吸了一口气。 热水很快浸湿了全身,他却不急于脱卸,只用掌心娴熟伺候着。 或轻或重的吻落在她耳后、颈间…… “宝宝。”他在她耳边叹息。 “嗯?” “好软……” 周梦岑迷迷糊糊哼着不说话了。 他又笑着吻她耳朵:“是不是又长大了?” 周梦岑这才懒懒掀了眼皮嗔他一眼。 都快三十岁了,哪来的长大? 他莫不是臆想症了吧? 可转眼又想,也说不定,因为他的辛勤劳作,二次发育了? 锁骨处很快盛了一小捧晶莹的水,他唇舌掠去,隔着湿.透的轻薄摩挲着。 这种隔靴搔痒的程度,只让周梦岑更加难受,“秦墨……” 她下意识按压他的头颅,想要更多。 可他偏偏使坏,轻咬着,声音沙哑一本正经说:“答应你了,不欺负你。” 而后还真好心帮她按了沐浴露,打成泡涂。 周梦岑此时恨极了他,可又拉不下脸来乞求他欺负自己,只能偏开脸咬着下唇,默默承受着。 这感觉,实在磨人。 趁他低头时,她愤愤抬头咬住他耳朵,像是发泄自己的不满,又像是要压□□内的躁动。 秦墨只沉闷哼了一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噙着笑轻轻警告她。 “宝宝,别惹我哦。” 周梦岑:“……” 狗男人! 一向秉承优雅端方的周梦岑,第一次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虽然并没什么用。 时间好像被无限延长,她甚至感觉不到飞机穿梭云顶时的失重感,耳边只有淅沥沥的水声,他们像是进入了与世隔绝的黑洞,只有彼此。 就像那年未迟居,冰雪覆地,万物清冷,只有他和她的气息。 周梦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结束的,只是等恢复意识时,已经被他打横抱出了卫浴间,而她已经豪无力气懒懒窝在他怀。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好像又什么都做了。 浴袍铺开在大床上,他将怀里的人儿放上去,勾起柔软的白色浴袍将她包裹住,小心翼翼擦拭着身子和湿润的头发,又拿了吹风机,拨着她的发一缕一缕吹着。 不知不觉,她的头发又长了些,都快到胸前了,加之本身就浓密,吹起来费了好些功夫。 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在耳边轻响,周梦岑软绵绵没了力气,靠着他的腰几乎就要睡着,脑袋开始钓鱼时,不禁想起洗澡前他说的话。 “……我担心你洗澡的时候,我在外面等着睡着了……” 他这精神奕奕的模样,哪里像睡眠不足的样子? 倒是她…… 周梦岑心里气不过,睁开眼想跟他评评理,抬手却猛然被滚.烫蹭到手臂。 她一惊,下意识睁眼看去,直接瞳孔震惊,惊叫了一声,裹着浴袍连滚带爬退到了床角。 “流氓!穿衣服啊!” 此刻,周梦岑只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通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留下深刻却不见痕迹的印记,直抵心底。 秦墨猝不及防的温柔被推开,不禁好笑了一声:“又不是没见过,周总有必要这样惊讶,嗯?” “快点!”周梦岑羞得嗓音发颤。 这里虽然是私人套间,万一那些空姐突然进来怎么办? 秦墨无奈叹了口气,转身去了淋浴间,调低水温,直接冲了个凉水澡。 周梦岑迅速换上吊带睡衣后,滑入被窝,假装睡着。 刚刚虽经历一场假的大战,但她真的已经筋疲力尽了。 然而困意袭来的那一刻,男人挟着一身凉意从背后贴了过来,吻了吻她耳骨。 “睡了?”薄唇也是凉的。 吊带睡衣本就薄如蝉翼,他身上的冷意很快就渗透她肌肤,令她甚至打了一下冷颤。 “你洗的冷水澡?” “不然呢?” 又不给他欺负,只能自己想办法降温了,今晚注定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 周梦岑闭上眼,想直接入睡。 可辗转了片刻,又心疼他浑身冰冷,挣扎了两秒,叹了口气转身将他腰身抱住,打算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加热。 秦墨勾了勾唇,下巴抵在她发顶,手臂从她腰间穿过扣住,或轻或重揉着她的腰。 两人身体严丝合缝紧紧贴住,他能清晰感觉到她身体的弧度和沉甸甸的柔然,再次口干舌燥起来,低头来吻她的唇。 当然,他的烫和硬也让周梦岑有些后悔心软。 “就亲一下下,保证什么都不做。”他声音沉哑,呼吸也极为重,听起来难受至极了。 周梦岑闭上眼,接受了这个温柔而克制的吻,一点一点感受到他的体温在上升,比书颜发烧时,看着那水银温度计飙升的速度还要快。 后腰也像是贴了暖宝宝,很舒服摩挲着。 水声在静谧的空间彻响,唇舌追逐吮吸,像是一场永无止境又贪婪的游戏,她也不知不觉沉入其中,直至他来到上方,边缘试探,一切都在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周梦岑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惊惶失措推开他,“秦墨……” 秦墨重重吸了口气,垂眸望着她,深邃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欲,令人看一眼便觉得要被吸进去,有些可怕。 潮湿雪夜 第107节 而她也好不到哪里,面色潮红蔓延至锁骨,细腻肌肤因发汗而湿滑,散发着幽幽香气,令人神魂颠倒。 他们是彼此的罂粟,只一眼就勾起了所有欲望。 “睡吧……” 秦墨狠狠压□□内躁动,抬手关了灯,四周陷入黑暗,看不见她艳丽的身体,也断了他的邪念。 一切好像重归安静,两人隔着半指的距离,甚至不敢靠得太近。 飞机在万米高空平稳飞行,周梦岑能感受到身体隐隐的失重感,又或许是别的什么空虚感。 或许是因为同样在飞机上的场景,她忽然想起那次从伦敦回来的航班上,听见洛菲和她女友的尴尬事情。 回想起那十几个小时的煎熬,忽然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自己荒唐可笑的想法,也为两人此时陷入同样甜蜜到无法克制的氛围中而失笑。 秦墨刚平稳的情绪,因她的笑声而波动,终是没忍住将她再次搂入怀,低声问:“笑什么?” 周梦岑下意识头埋进他胸膛,觉得这个话题不应该被提起。 “没什么……” “在笑我?” “……不是……” 她的迟疑令秦墨确定:“那就是在笑我。” “……真没有。”周梦岑气急。 秦墨轻哼一声,不轻不重咬她:“到底笑什么,嗯?” “别问了……” 回应她的,是一只胡作非为的手。 弓起的手背,十分有力道按着一处。 周梦岑深吸了一口气:“秦墨……” “嗯,我在。” 她浑身烧着了一般,偏他不肯移开手,稳稳徘徊着,慢条斯理回应着。 周梦岑浑身酥着,软着,只能吸气求饶:“……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好不容易气息稳下来,她小声颤着气,如实交代了一番,并特意强调,自己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只是那个时候真睡不着,而且她后来有戴耳机。 秦墨却反问:“听到了什么?” “……就那样的声音。” “哪样的声音?” 周梦岑执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秦墨低笑,顺手捧起她的脸颊沉沉吮吸着,发出低喘的气息和滋滋的水渍交融声,哑声问,是这样吗? 周梦岑:“……” 惊觉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巨坑? 秦墨忍着腹部发紧,沉哑笑她:“周梦岑,你真傻。” “唔……” “我要真做了同夫,你要把我抢回来不?” “不……” 已经又湿又濡的手背猝不及防翻转,指腹捻着摩挲。 “秦墨!”周梦岑一下没忍住,失声喊了他名字,灵魂直接出窍。 “要不要抢回来?”他居高临下问她,十分霸道。 周梦岑实在受不了了,颤.声开口:“抢……抢!” 声音莫名带了一丝哭腔。 “乖,宝宝,别怕,今天真不欺负你。”他勾下肩带,热吻落下,带着一丝心满意足的坏笑。 周梦岑嗯哼着,感觉自己成了云海里的一条鱼,被他捉在手心抚弄,她也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一个男人手里输得一败涂地。 但好在,这晚秦墨到底是守住了自己的诺言,没有欺负她。 虽然全程跟欺负也没什么两样。 除了没那样。 该做的,该亲的,一样没落下。 第68章 热恋 漫长的十多个小时飞行后, 湾流在瑞士因特拉肯小镇最近的机场降落。 作为瑞士最美六大小镇之一,因特拉肯背倚阿尔卑斯山脉,位于图恩湖及布里恩茨湖之间, 开窗就能看见雪山和湖泊, 风景无与伦比,是欧洲著名的度假胜地。 但这次他们最终的目的地并不是因特拉肯小镇, 而是附近有着欧洲之巅称号的少女峰,海拔4158米, 一年四季巍峨雪山、绵延成片,此刻伫立在寂静的深夜里,清冷而深邃。 瑞士正值清晨五点,天空微微亮起,漫天还飘着雪花, 直升机的螺旋桨“突突”响起,载着两人飞向雪山之巅, 一个梦幻般的冰雪奇缘世界。 “怎么想起来这儿了?” “听说这里今天会有一场难得的大雪, 所以想带你来看看。” “跑这么远, 就为了看一场雪?”周梦岑不信。 秦墨垂眸叹声:“不是你说, 怕关系暴露吗?那只能来国外约会了。” 周梦岑“……” 好吧,有被说服了。 从湾流下来前,秦墨就给她穿好了滑雪装备, 还好这个季节山顶也不算太冷, 没有穿很厚, 只是有些繁琐,他亲自检查好每一处细节, 以防漏风,灰蓝色冲锋衣, 与他的黑色冲锋衣是情侣款,样式很酷很帅气,下直升飞机时,他还顺便背上了两人的滑板装备。 此时天空刚刚翻起了鱼肚皮,冰雪与天空融为一体,银白透亮,下了一整夜的雪,少女峰以最完美最温柔的姿态迎来今天的第一对客人。 松软的白雪瞬间淹没至脚踝,发出吱吱的悦耳声,周梦岑觉得很解压,一步一步踩着。 秦墨就跟在她身后,看她像孩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里是宠溺的笑容。 她好像很喜欢这种有规律的窸窣声音,之前在纽约ai体验馆,看机器人“咔擦咔擦”操作,还有上次在青禾那晚,他捣碎茶叶“滋滋”的声音,总能让她出神。 或许那是她唯一能有思绪放空的时候。 “可惜了,没带书颜过来,槐南说她可喜欢滑雪了。” 山顶风大,吹乱了她的发,她回头笑着,有些遗憾说道。 “女儿都会,你为什么不会呢?”秦墨帮她拨了拨鬓发到耳后,打趣道。 周梦岑皱了皱鼻尖,难得撒娇:“谁说我不会?” 她只是没有时间而已,以前父亲也会带她滑雪的,只是后来母亲生病,他们一家人就很少出门旅游了,更多的时间是陪在母亲身边。 而且她也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哪怕不玩那些滑雪运动,只是这样和他手牵着手在雪原中漫步,也觉得浪漫至极。 “要试试吗?” 到了雪道顶端时,秦墨却问她。 “试试就试试。” 周总一如既往经不起某人的挑衅。 从山顶滑下来的那一刻,周梦岑还是有些忐忑的。 上一次这样放肆自己还是什么时候? 她忘了。 那种心跳加速、热血沸腾的感觉似乎只存在于遥远的记忆中,被身份枷锁和日常工作所掩埋。 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夹杂着山间白雪的清新纯净味道,周梦岑闭上眼睛,任由身体在斜坡上自由滑落。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翱翔在天空的鸟儿,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而最爱的人就在她身后紧紧跟随,茫茫天地之间,他是她的依靠,也是她的同伴。 当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周梦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悦,尤其是可以不顾形象整个人躺进深厚的雪地里时,她像个小孩子一样任由雪粒跑进发丝、衣服、脖颈,只仰望着头顶这片淡蓝天空,有种近在咫尺,伸手就能触及的感觉。 秦墨也摘了头盔和手套,随她一同躺了下来,修指握住她停在空中的手,十指相交。 “在想什么?” 寂静的雪地里,他的声音很温柔。 周梦岑偏过头看他:“在想,也许他们此时正看着我。” 无需解释,秦墨便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将她脑袋揽上肩头,温柔的吻落在眉心:“所以,以后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做回他们心中的那个小梦。” “嗯。”周梦岑闭上眼点头,头发蹭到他脖颈。 如果世上真有天堂存在,那这里应该是离天堂最近的距离吧。 她忽然抬头,一瞬不错地仰望着秦墨,漆黑的瞳孔倒映着雪色,还有他那张俊美的面容。 “怎么了?”他用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从耳后流连至下巴。 或许周梦岑不知道,她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都让他想狠狠欺负一下,不论是淡漠还是柔情。 包括去年纽约重逢那晚的舞会,她戴着面罩迷离望着他时,便有股情愫蠢蠢欲动。 他尝试过克制,唯一的方法便是远离她,将她撂在舞池,黯然离开。 虽然事后又很不甘,在办公室抽了一夜的烟,满脑子确实她痴迷望着他的眼神。 那几分钟她在想谁? 如今才回味过来,不过是又吃了自己一缸白醋。 潮湿雪夜 第108节 想到这儿,他便笑了一声。 周梦岑也心有灵犀想起了一桩事,吻过后,她看着他说道:“我上次去纽约,听george说,你不喜欢过圣诞节,是因为我吗?” 就像她这些年也不怎么喜欢看雪一样,看到总会让她悲伤,所以槐南每次带书颜去滑雪,她都不太愿意去。 “嗯。”秦墨坦言,“纽约的雪季漫长烦人,尤其是圣诞那两日,聒噪得很。” 不管去哪儿都能看到接吻的小情侣,街头角落、咖啡店窗边位置、公园的长椅,甚至是公寓楼下,还搞什么全民放假,见到人就要来一句“merry christmas”,而他实在无法融入他们狂欢之中,只能将自己关在公寓,喝两天酒,等世界正常了再出来继续做他冷漠的moore。 周梦岑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显然没想到他每年都这么痛苦,但又觉得有些好笑是怎么回事,只能忍着笑意,由衷感到庆幸。 “还好,海城下雪的机会很少。” 秦墨睨了她一眼,语气凉凉:“听起来,周总很开心?” 周梦岑:“不是你让我开心的么?” 秦墨嗤了一声,屈起指侧蹭了蹭她脸颊,俯身去追逐她的唇。 周梦岑被他吻得晕乎乎,隐约听到他好像说了句“小没良心的”,笑意更浓。 最后被吮得喘不过气来,手被他扣住按在雪地里亲了好一会儿,似乎又怕她着凉,依依不舍退开,喉结滚了滚,一把将她拉起。 “去下面看看风景。” 他及时收住情动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 周梦岑怔怔看着他垂眸给自己整理沾在发上和衣服上的雪,不禁抿唇浅浅一笑。 “看什么?”秦墨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有些好笑。 周梦岑摇头:“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好像要给她惊喜似的。 刚刚躺在雪地里那一刹那,他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指,一根根修指缠绕着,她以为会有什么惊喜出现,可最终并没有。 秦墨勾唇笑了笑,只说了一句,有吗? 然后牵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忽然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右手,煞有其事说:“手套掉了。” 周梦岑看着他通红的右手,想着是不是刚刚滑雪的时候掉了。 “我的给你吧。” “那你呢?” “放你口袋呀。” 周梦岑说罢便要摘掉,秦墨却拦住她,笑容有些无奈:“不用,应该就掉在我们刚躺的地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周梦岑:“……” 眼见他真转身离开,她下意识出声喊住了他。 “秦墨!” “嗯?”他回头看她,目光十分温柔,却透着一丝紧张。 “你是不是要……给我惊喜?” 不是没有直觉,她并不是傻子,他这样明显的意图,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不想他真的去寻那什么手套。 秦墨果然绷不住了:“这么明显吗?” 周梦岑也看着他笑,眼里的幸福不言而喻。 “那你能配合我吗?”秦墨又问。 周梦岑默了两秒,点头:“不能让我等太久。” 漫天雪地,只有他们两人,静静望着彼此,山神为证。 “好。” 秦墨将她拥住抱了抱,随即转身沿着雪道往上攀爬。 周梦岑就那样看着他的背影,从高大笔挺如松柏,逐渐融入雪峰的一粒沙,她心中既雀跃又紧张,一动不敢动。 面对未知又已知的惊喜,周梦岑紧张到无法正常呼吸,就像是起了高原反应一样,她感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她的双手紧握住雪杖,掌心湿漉漉的,充满了冷汗。 然而,她明确知道那是什么。 那个惊喜,那个她长久以来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瞬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大概也许只有十分钟,周梦岑却觉得过去了许久,四周静谧,早已看不到秦墨的身影。 她犹豫了一下,正打算扶着雪杖沿着秦墨的脚印寻去时,山顶忽然传来“沙沙”的声响,一人从山顶踏雪滑下,全身武装看不见脸,但周梦岑认出来并不是秦墨。 像个外国人。 “hi!” 男人踩着滑雪板在雪地上飞速滑行,驰骋而下,发出沙沙的声响,带着一阵风雪袭来,直到经过周梦岑身边时才减缓速度,跟她打了一声招呼。 周梦岑以为是这里的游客,也微笑着打了声招呼,“hi。” 可下一秒,那人顺手递过来一枝雪白山茶花,一个漂亮的转身,定住。 周梦岑愣愣看着手中的白色山茶花,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她是谁,山顶又陆续有人滑下来。 同样的一声“hi”,同样的一枝白山茶花。 让她分辨不清来人。 不知道这样收了多少支山茶花,周梦岑渐渐意识到,这是一场蓄意谋之的浪漫礼物。 她低头嗅了嗅山茶花的清香,会心一笑。 而在最后一个人影滑下来时,伴随着女人害怕的声音,跟她say hi的时候声音明显哆嗦着,周梦岑下意识就听出来了。 是苏安! 苏安不怎么会滑雪,因为她害怕。 而苏安会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周梦岑转身,打量着身后排排站的众人,凭借熟悉的站姿,认出不少人。 “安安。” “嘉禾。” “微云。” “小乔。” “苏琪。” “怀景。” “纪霂白。”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被点名的人纷纷摘下头盔,嘿嘿笑着跟她打招呼。 “梦岑姐,早上好呀~” 周梦岑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遥远的雪山遇见他们,虽然想询问他们在这里的原因,但此刻更让她好奇的,是那些没有摘下头盔的朋友,都是谁? 她目光扫向许嘉禾身边那位穿着紫色滑雪服的人,看身形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 思索片刻,周梦岑有些不可置信,歪头喊出她的名字。 “allen?” 下一秒,allen迫不及待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美艳的脸和金色的头发,一脸惊喜:“哇!亲爱的!你终于认出我了!” 随即,她身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也就是第一个滑下来跟周梦岑打招呼的男人,也摘了头盔。 “hello,miss zhou!” 竟然是george。 再然后是范溪舟、郑斐,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面孔,但看样子也是秦墨安排的。 “你们……”周梦岑只觉喉咙发堵,一时激动得无以言表,看着她们眼睫轻颤,都快笑出了泪花。 “梦岑姐,意不意外?惊不惊喜?”许嘉禾迫不及待问她。 周梦岑抱着满怀山茶花,清香扑鼻,她浅笑点头:“意外,惊喜。” “那等会儿还有更大的惊喜意外呢!” 周梦岑抿唇轻笑,已然猜到,只是她没想到,秦墨会把她的亲朋好友都请过来,仿佛要见证一场浪漫盛大的仪式。 与此同时,空中忽然腾空飞起数十架无人机,十分壮观的景象,周梦岑目光也被吸引了去,看到每一架无人机都悬挂着一个箱子样的东西,而许嘉禾她们也像是得到口令似的,齐齐向无人机挥舞着手,开始倒计时。 “三……二……一!” 周梦岑眯着眸,隐隐有些期待。 下一秒,无人机下悬挂着的篮筐被自动打开,花瓣如同缤纷的彩雨般纷纷扬扬地撒下,红的似火热情艳丽,白的似雪纯洁高雅,点缀了整片白茫茫。 周梦岑静静站在那里,任由花瓣落在她的发梢、肩膀,她伸手接住。 不是玫瑰,是她最喜欢的山茶花。 微风拂过脸庞,连空气都被浸染了山茶花的香气,整个世界都变得香甜,昭示着今日的与众不同。 她随即转身,翘首望着身后雪山顶峰,心底早已抑制不住期待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不出意料,那个熟悉的黑色滑雪服身影很快映入眼帘,从山顶如离弦之箭射来,仿佛保护女王的骑士从天降落。 风在耳边呼啸,雪和花瓣在空中飞舞,周梦岑直直盯着那道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泪点,将怀里的山茶花抱得更紧了些。 身影如闪电向她疾驰而来,待到跟前时又一个急刹车旋转,绕到她身后,以一个十分帅气的姿势定住,半封闭式的头盔下,是她熟悉的轮廓、薄唇。 周梦岑转过身,没有出声,只是柔柔望着他。 男人用雪杖杖尖对准滑板脱离器的凹槽,用力一按,咔嚓两声,滑板脱落,他抬脚,向她一步一步迈去。 黑色滑雪服显得他身材更加高大,宛如一座岿然沉稳的山。 挟着风雪的山茶花,在空中轻盈飘落,宛如精灵在跳舞,又似仙女散花。 许嘉禾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一座山茶花花架,红白相间,后面还竖着一排半人高的字母灯牌——marry me,而他的那些朋友更是架好了摄像机,准备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记录。 潮湿雪夜 第109节 这一幕,浪漫至极。 而她期待的男人,也终于走到跟前。 “周梦岑。” 他摘下头盔丢到一旁,身子笔挺立在雪中,噙着笑喊她名字,目光炙热与她对视。 山的真实一面,是坚定而温柔的一张脸庞。 “能再遇见你,真好。” 第69章 热恋 他说, 能再遇见你真好。 于周梦岑而言,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一句话,她就已经热泪盈眶, 亮晶晶望着他。 秦墨隔着三步远的距离, 垂眸温柔与她相视,他大概是带了麦克风, 醇厚有力的声音贯穿整个寂静的山脉,也直击她跳动的心脏。 “第一次见你, 是八年前在清大校门口,我作为学长去迎新,你却拒绝了我的帮忙,一个人扛着行李箱走了。” “第二次见你,是在学校老篮球场, 你请了宠物医生给那些流浪猫打疫苗、治病,有个小可怜的腿受了伤, 医生治疗的时候叫声挺凄惨的, 直到你把它抱在怀里安抚。” “第三次见你, 是在清大图书馆一个角落, 你睡得很深,图书馆大爷扯着嗓子大喊你也没醒,我坐在你对面, 敲了你的桌子才把你叫醒, 你醒来也没看我一眼, 直接收拾东西离开了。” …… 周梦岑一开始有些懵,因为他说的这些碎片, 她模糊记得确实有发生过,但她却不知道, 原来他也有参与过。 “然后是不知道第几次见你,但也许是你以为的我们初次见面,辩论赛上,我们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其实我有想过示弱的,但你知道的,男人的胜负欲总是奇奇怪怪,我觉得与其让你觉得秦墨不过尔尔,不如让你为他的实力所折服,果然,后来我们不相上下坚持了那么久,你对我记忆深刻。” “所以就有了后来,你半路拦下我,说要q裙搜索号码巴14吧以流酒63可看后续补番文追我的事情,”他勾了下唇,“周梦岑,你知道我当时的第一想法是什么?”他挑眉看着她,问道。 周梦岑猜:“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很奇怪的女生。” 秦墨摇头。 他笑着说:“我当时想,以后求婚,可别再让她捷足先登了。” 周梦岑愣住。 身后一群人顿时像被喂了一嘴狗粮,嗷嗷叫着起哄。 秦墨又继续说:“周梦岑,我们认识八年,却分别七年,相爱的时间一年都不到,可决定要跟你求婚的念头,八年前就有了,只是很遗憾错过了,我曾以为这辈子都没有向人求婚的机会,但也许老天爷看我可怜,让你能再回到我身边。” 有雪花飘落他卷长的眼睫上,很快被泪水融化,他眼里是无尽的感恩与庆幸。 “周梦岑,”片刻静默后,他又目光温柔望着她,“认识这么多年,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首先,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秦墨,青城人,今年三十一岁,父母都是珠宝手艺人,他们有个设计师品牌店,也许你听过,秦晋之好,我是家里老大,下面有个弟弟和妹妹,他们都是非常可爱的人,你以后不用担心该如何跟他们相处。” 他笑了笑:“以前我一无所有,还只是个大学生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跟你求婚,除了一颗真心,还能拿出什么?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的所有。” 与此同时,一架无人机在周梦岑头顶盘旋,携带着一个原木小篮筐,里面放着一个厚重的文件袋。 在秦墨目光鼓励下,周梦岑拂开上面的花瓣,拿起文件袋,打开。 而当她看到那些股权转让书和基金受益人文件时,直接惊讶得眉心轻跳,抬眸望向他,一脸不解。 “我名下投资了不少公司,有你知道的paigede、初元、归来酒店,还有许许多多你不知道的,比如鲸鱼码头、曼哈顿百货、纽约证券交易所……,以及由我亲手创办的融梦集团,所有人都以为公司名字的意义,是我寄希望于完成自己远大梦想,其实不是,我当初取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你的名字里有这个梦字,周梦岑,我没有那么多难以实现的梦想,唯一遗憾的,是以为无法拥有你。” 周梦岑看着他,眼眶发红。 他的遗憾,也曾是她难以释怀的痛。 很快又有一架无人机飞来,这次篮子里盛着的是璀璨夺目的各色钻石,血钻鲜红如血、粉钻典雅如玫瑰、蓝钻深邃如海洋之心、绿钻淡雅清新、黄钻色彩分明、紫钻神秘高贵,总之一眼望去,眼花缭乱。 “我在南非还有一座钻石矿,前年我在佳士得拍了一颗不错的蓝钻后,潜意识里想送给你,却没有找你的借口,后来我就想,如果我有一个钻石矿,能够发掘出各种稀有的钻,也许有一天,就出现在你身上了,当然,在我们重逢之前,这是一个概率非常非常低的事情,大概仅次于彗星撞地球,不过从现在开始,那座矿山出来的每一颗稀有钻,都将刻上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并不是一个钟爱珠宝钻石的女人,但这并不妨碍你将它们搁在书房,哪怕当做镇纸用。” “啊啊啊啊!我的妈呀!姐夫出手也太阔绰了!”远处磕糖的乔染已经发出了土拨鼠尖叫。 周梦岑将那些珠宝握在手中,平时只觉得冰凉而坚硬的触感,此刻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细腻与润滑,仿佛每一颗钻石都蕴含着独特的生命力,也有了独特的温度。 她吸了吸鼻子,笑他:“谁说我不喜欢。” 没有女人不爱珠宝钻石,她也不免俗气,只是以前人生太过乏味没有这方面的欲望而已,但如今不一样,这是他为她开采的钻石矿,她也想做一个俗气的女人。 “那正好,”秦墨温温望着她,失笑道,“小生不才,正好有一门家传手艺,以后无论你喜欢胸针、项链、耳坠还是戒指,又或者其他什么,我希望有这个荣幸能成为你的御用珠宝设计师,只为你一人,独家打造。” 周梦岑抱着他的资产,将钻石紧紧攥在胸前,笑着点头,给了他这个无上荣耀。 秦墨唇角抑制不住轻扬,深邃的眸微掀,第三架无人机飞来。 这次里面装的是一双手数不过来的房产证和钥匙,依旧是财大气粗的风格。 “我在夏威夷有一座私人岛屿,在做旅游开发和海产品加工,在曼哈顿有一套大平层,在北市也有一座四合院,在青城有一栋独占一山的别墅,还有其他城市大大小小的房子,都在这里,海城的颐和公馆虽然是租的,但我看中了一栋带高尔夫球场的别墅,想请你最后定夺,如果你喜欢的话,就以你的名义买下,以后那就是我们跟书颜的家。” 周梦岑目光定定望着他,嘴唇和四肢已经控制不住发抖,尤其是在他说到“家”那个字时,这种颤抖已经蔓延至全身,从四肢到心底,从外到里。 父母走后,她们搬出颐和公馆8号,就再也没有家了。 没有人知道,她内心深处也跟符姨一样,也很想回到颐和公馆,那是她唯一的家。 可秦墨现在要送她一个新家,有她,有书颜,还有他。 “周梦岑,我知道这些对你来说,或许并不算什么,但这是我秦墨能给你的所有,我拿出这些也并不是想证明自己这些年有多成功,只是想告诉你,哪怕立于山巅俯瞰万物,我这一生也只想拥有一个你,为你周梦岑一人臣服。” 他说罢,朝她上前一步。 单膝跪下。 手里魔术般变出一个漂亮的珠宝盒,那里面的戒指在雪色映衬下,流光溢彩,散发着闪耀炫目的蓝色光泽。 而托住那颗鸽子蛋大的蓝钻,是由六朵白色镶钻山茶花环绕起来的戒托,每一朵绽放姿态各异,花蕊是稍小一些的黄钻,尽显优雅高贵,冷白花瓣不规则层叠缠绕,还有细碎的粉钻和黄钻渐变点缀,侧面看立体感也非常丰富。戒身则是山茶花的枝蔓,两片墨绿色镶钻叶子弯曲成两个字母——m和c在两侧,那是她的名字梦岑,也是他们的名字,墨和岑。 这是由他亲自起草设计并打造的梦之蓝,上面每一颗钻,都是他精挑细选镶上去的,或许没有那些大牌高定名声响亮,但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颗钻戒,是他倾注了所有爱意完成的。 “周梦岑,还有最后一句重要的话,我一直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跟你说,但也许是老天爷故意要我留在今天这个最重要的日子说。” 他停顿片刻,目光稍抬,好看深邃的眼眸像是融入了冰川的纯净和沉稳。 “周梦岑。” 秦墨声音几不可闻地颤抖了下。 或许,面对即将说出来的重要的话,他也非常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见证下跟人表白,这可一点都不比参加世界顶尖峰会紧张得多。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是那样的完美,值得他倾尽一生去爱。 “我爱你,胜过爱这世间万物。” “虽然你已经为我生下了我们的女儿,但我还是想问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周梦岑也早已控制不住泪水涌出,如珍珠串掉落在山茶花上,过去七年她有多想念他,这一刻就有多爱他,如果知道曾以为的单相思,原来是他蓄谋已久的心动,当初她不会那么决绝转身。 她只是一直以为,他不会真正爱自己。 “我愿意……”周梦岑哽咽着,一手捧着花,一手伸过去给他握住,因此无暇顾及连绵不断的眼泪滑落,虽然她明明笑靥如花,只下巴还挂着泪滴,泛着亮光如珍珠,丝毫不比钻石逊色。 大概因为,这是幸福的泪水。 “yes!” 比秦墨更激动的,是身后站着的一排人,还有摄影师早已架好不同角度记录着。 即便得到了肯定的回应,秦墨也没有急着起来,而是虔诚握住她的左手,捏着她细长的中指,缓推戒指时,他看着她笑。 “虽然此刻我已经迫不及待想拥抱你,想吻你,但小红豆儿要给我们准备一个礼物,所以,还得要你再配合一下了。” 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周梦岑才发现,女儿和弟弟都不在。 听了秦墨的话,她又对他们父女俩哭笑不得,哪有给人准备惊喜还要一遍遍提醒配合的? “怎么配合?” “戴好帽子,看着我别动。” 而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书颜的声音,在“沙沙”声中也格外清脆。 “妈咪!爸爸!” 周梦岑想回头去看,秦墨却拉住她手,依旧是单膝着地的姿势,握紧了她的手问:“怕吗?” 周梦岑摇头。 秦墨点了下头,像是掐着时间,缓缓将戒指套上她中指。 硕大的蓝钻几乎要遮住她大半只手背,可戒圈大小却刚刚好,十分吻合,周梦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给自己量的尺寸。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便感觉到身后如龙卷风骤起,滚向天空,带起漫天雪墙,又化身为雾,瞬间将她和秦墨淹没其中,看不清万物,唯有他手中渡过来的力量,让她能稳稳站住。 众人欢呼声中,周梦岑听到了书颜的声音。 “舅舅,我们成功了耶!” “一个字,酷!”众人异口同声。 周梦岑缓缓睁开眼,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看到秦墨满头的白雪,不禁扑哧一笑。 而下一秒,秦墨起身,将她紧紧拥入怀。 像是等待了许久,在她耳边呢喃。 “谢谢你,周梦岑。” 愿意不顾一切等他那么多年,给了他们还有重来的机会。 然后是一个神圣而庄重吻落到她唇边。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在山神和雪姑娘的见证下。 在周云亭先生和温雪兰女士的见证下。 我将倾尽一生去陪伴周梦岑,爱她、敬她、护她。 直至死亡。 潮湿雪夜 第110节 第70章 热恋 “原地结婚!” 众人一边起哄, 一边围着两人捧起了雪花,继续为他们淋一场白雪。 书颜也跟着笑嘻嘻喊:“白头到老!” 雪与花飞舞,秦墨将周梦岑护在怀里, 不让雪花落进她脖颈, 直至这些幼稚鬼疯够了停下来,才依依不舍撒开手。 书颜第一时间跑过来问周梦岑:“妈咪, 你答应了爸爸的求婚,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许嘉禾她们再次起哄:“原地结婚!原地结婚!” 周梦岑面色微红, 抬眸看向秦墨,想看他怎么回答。 秦墨弯腰将女儿抱起,温柔说道:“结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求婚还要隆重,所以爸爸需要好好准备准备, 不过妈咪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先领证。” 书颜又问:“什么叫领证呀?” 秦墨跟她解释:“嗯……领证就是国家给爸爸妈妈颁发证书, 盖章加印, 从此爸爸妈妈受国家保护, 被所有人祝福, 书颜也可以名正言顺,早上跟爸爸妈妈一起出门,下午跟爸爸妈妈一起回家, 晚上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觉。” “哇!”小书颜拍着手, “妈咪, 那你快跟爸爸领证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一起睡……” 周梦岑及时捂住她嘴:“……周书颜!” 周书颜茫然眨了眨大眼睛,她只是想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觉, 为什么妈妈要捂她嘴呢? 众人爆发雷鸣般的笑声,范溪舟大笑着打趣:“小书颜, 你爸爸妈妈估计不想天天跟你一起睡觉呢?” “为什么呀范叔叔?” 这次周梦岑没有捂住,书颜再次发出灵魂拷问。 “这个……”范溪舟咳了两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屁孩解释,眼看众人都在看好戏,周梦岑脸颊也透红,秦墨给他投来一记警告,他抿紧嘴不敢多言。 许嘉禾连忙转移话题:“小书颜,我们看看你刚呲的雪墙吧……” “好呀!”好在书颜也迫不及待想要看,又问她妈妈,“妈咪!我刚刚帅不帅气?” 周梦岑整个人还有些恍惚:“妈咪没有看到……” “here!here!”george几人捧着摄像机上前,将刚拍到的大片给众人看。 视频清晰拍下周槐南和书颜帅气飞速滑来时,一个急拐弯,呲起一堵雪墙如白雾,仙气缭绕,而秦墨单膝跪地给周梦岑戴戒指的画面也唯美到不行,哪怕两人穿着滑雪服,也难掩仙人之姿。 george甚至趴在地上,找了一个绝美的角度,拍出的效果堪比电影大片。 “太酷辣!”乔染在一旁发出惊叹声。 林微云更是对小书颜竖起大拇指:“小书颜厉害了哦!这场雪中求婚的画面很经典!” 周梦岑看完视频,才明白过来小书颜刚刚做了什么,忍不住亲了亲女儿脸颊:“好看,妈咪很喜欢书颜送的惊喜。” 苏安说:“书颜真的很厉害,槐南只教了她一次就会了,而且完成得非常漂亮!” 原本她们还有些担心,打算只让周槐南一人来做这个动作,但小书颜很勇敢,听说是要给爸爸妈妈制造惊喜,十分自信地揽下了任务。 秦墨捏了捏女儿的脸颊:“真棒,下次教爸爸。” “好呀~”书颜眉眼弯弯,十分开心。 周梦岑看着他们一圈人,挑眉:“你们准备了多久?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周槐南笑说:“姐夫去纽约那天才给我计划书。” 其他人也说是三天前接下的秘密邀请。 周梦岑看向自己的贴身秘书苏琪,苏琪笑得无辜:“冤枉,我昨天早上才得到郑特助通知……” 郑斐举起手投降:“老板特意交代的,要我晚点告诉苏秘书,估计怕苏秘书露馅!” “哈哈哈哈,那是!梦岑姐火眼金睛,姐夫考虑果然周到!” 众人哄笑,周梦岑掐了一把秦墨手臂,可惜隔着滑雪服,没什么感觉,他只是看着她笑,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哎呀呀,任务完美完成,我们拍个大合照也去滑雪吧!别打扰梦岑姐和姐夫甜甜蜜蜜了!”乔染提议。 “好呀好呀!” 一群人连忙排队站好,在这雪山之巅留下难忘的合影,然后又给周梦岑她们拍了全家福。 秦墨单臂抱着女儿,揽着周梦岑,周梦岑怀里则抱着那束山茶花,一家三口齐齐看向镜头。 “梦岑姐,露出你那枚戒指!超美的!”乔染大喊。 周梦岑无奈浅笑,抬手在眉眼旁比了个耶,硕大的梦之蓝在雪色映衬,闪闪发光,璀璨耀眼。 拍完照,大家各自玩去了,有人想玩卡丁车,有人想玩滑翔伞,还有人想体验悬崖步道,乔染则迫不及待想试试书颜那招呲雪墙,但苏安现在还惊魂未定,摆了摆手。 “我就不去了……我的腿现在还打着颤。” 她平常很少滑雪,就算是去雪场玩也是周槐南带着她,今天要不是为了梦岑姐豁出去了,她才没这个胆一个人从上面滑下来。 毕竟是外科手术大夫的手。 周槐南摸了摸妻子的发,鼓励她:“今天表现很棒。” 苏安一脸崇拜看着他:“你才厉害啊,你跟书颜那招估计我永远都学不来。” “没关系,以后让我们儿子学会就行,”周槐南牵起她的手,“不是想堆雪人吗?我们去花架那边堆个小胖橘?” 苏安十分开心:“好啊!” “啧——”乔染和纪霂白一脸嫌弃看着两人,“今天狗粮吃太多了,你们就别秀了!” 说罢,拉着纪霂白就要走,还不忘叫上林微云。 “小林同学,走,嗞雪墙去!” 林微云正在温庭深的指导下,控制着一架无人机穿越雪峰,她回头:“不啦染染姐,我觉得无人机也好好玩!” “小心!” 眼看她因为分神按错了键,无人机差点要坠落,温庭深长臂一伸环住她,握着她的手指亲自指导,语气温柔提醒,“认真点,小林同学。” 林微云脸颊微烫:“哦~” 乔染猝不及防又吃了一口狗粮,气得转身跟纪霂白哭诉:“他们太欺负人!” 纪霂白哈哈大笑,拉着她往山顶走:“好啦好啦,不哭了,小爷带你去嗞个最酷的雪墙!” 许嘉禾说自己晚点还有个会议要开,想先体验下滑翔伞,顺便回酒店,范溪舟也跟着一同前往了。 “晚上维多利亚酒店见!” 众人约定好了时间地点,便各自散了去玩自己的了,反正这两天旅行一切开销,都有秦大老板报销。 周梦岑则抬头去看allen,上前与她拥抱。 “你来了,我真的很开心。” allen笑道:“moore第一次主动约我,我当然要来。” 周梦岑笑了一声。 allen拍了拍她的肩,真诚祝福一句:“cenia,要一辈子都幸福哦。” 周梦岑看着她:“allen,我希望你也可以。” 说罢,目光下意识看向allen身后的george,她能明显感觉到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allen身上,心中无不感叹。 对于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周梦岑一贯不主张强行撮合,更何况allen情况特殊,不宜逼得太紧。 但秦墨有句话也说得好,很多时候,两个人不论决定是否在一起,都需要一个沟通的机会。 “allen,george一直在等你,也许你可以听听他的故事?”周梦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allen认真思考了两秒,说:“ok。” 周梦岑舒了口气,回身邀请george一同游玩。 george自然是开心同意,时隔四个月,他终于见到了allen,而且得知她跟那个足球员分手了,目前还没有新伴侣,便没有再克制自己对allen关怀的目光。 秦墨叫来了几架直升飞机,他们两人带着书颜乘了一架,george和allen乘了一架,往山底下的因特拉肯小镇飞去。 此时太阳升起,天朗气清,从半空中望去,天空和雪山自带滤镜,美不胜收,就像童话里所有的场景都被具象化了,雪山、湖泊、山脚小镇和阳光,每一帧都漂亮得让人置身于童话世界,这是手机和相机无法赋予的灵动和美好,看一眼便心灵澄净,充满向往。 “爸爸你看,山坡上的房子像不像奶油巧克力?” “是挺像的,这里的巧克力也很好吃,你可以每个味道都尝一点儿。” “哇!爸爸太棒了!” “爸爸!那里有牛羊在散步!” “嗯,小红豆儿想不想去摸摸它们?” “想!” “爸爸,那里的湖水好干净呀,就像蓝蓝的天掉下来了一块。” “那我们等会儿坐船去看看,也许还真是呢。” “爸爸,这里是童话世界吧,怎么这么漂亮呢?” “嗯,晚上我们就睡城堡。” “爸爸,有你真好。” 猝不及防的表白和脸颊上软软的亲吻,直接让秦墨心跟天边的云朵一样飘飘然。 他恨不得把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送给女儿。 周梦岑看着书颜脸上纯真的笑容,降噪耳机里传来父女俩的温馨对话,突然想起陪女儿看过的一本英语读物。 从前在周家,“爸爸”这个词就像是约定俗成的禁词一样,书颜也敏感地从不提,哪怕是有关“爸爸”的读物,她也会下意识抗拒去看。 现在想想,那些年自己做得确实很过分,也许在书颜心底,一直有个渴望又不敢言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喊那个人一声爸爸。 她一定也做过关于爸爸的梦,梦里或许看清过男人的脸,只是早上起来忘了。 如今这个男人终于回到她们身边,小姑娘终于不用再羡慕别人有爸爸带着去旅行了,她也有自己的爸爸,可以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这两个字仿佛成了世界上最动听的音符。 “在想什么?” 秦墨总能轻而易举发现她的情绪,一手搂着女儿,一手靠过来揽住她,温声问道。 潮湿雪夜 第111节 周梦岑看着他笑:“我从纽约回来那晚,打我电话的,是你吧?” 秦墨挑眉:“你说那则……骚扰电话?” 周梦岑扑哧笑出声:“真的是你。” “你故意的?”秦墨捏了捏她鼻梁,故意一副要惩罚她的样子。 周梦岑皱了皱鼻尖,笑:“真不是,我是挂了电话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你。” 小书颜也瞬间想起来了:“是妈咪你说,要给我找个爸爸那晚吗?” 这次中间隔了个秦墨,周梦岑没来得及捂女儿嘴。 秦墨半眯起眸:“周梦岑……” 周梦岑眼底噙着笑,立马求饶:“我错了!” 无意识的撒娇,最为致命。 秦墨勾着笑,修长匀称的指骨滑到她脸庞,指腹慢条斯理揉着她的唇,声音压低了些。 “光认错没用。” “那你要怎样?” 他收起笑意,目光比刚刚求婚时还要浓情望着她:“我想领证,名正言顺成为你的丈夫,书颜的爸爸。” 周梦岑愣住,还未来得及开口,耳机里传来书颜脆生生的欢乐声音,像儿歌一样好听。 “领证领证!爸爸妈咪,快领证!” 周梦岑抑制不住心口盈满的暖意,眼尾带笑望着秦墨,感觉到此时此刻的心跳,格外有力且急促,像一首未曾谱写完成的旋律,在胸腔中奏响。 那是一首幸福的旋律,悠扬绵长,就像少女峰的冰雪融化,沿着阿尔卑斯曲折蜿蜒的山脉,经过重叠的树木绿荫、经过错落有致的木屋、经过闲庭散步的牛羊,缓缓流向图恩湖和布里恩茨湖,汇聚成最干净纯澈的水。 “好。” 她笑着答应了。 那笑容摄人心魄,像润物细无声的勾引,秦墨很难克制住自己不去亲吻她。 他揽过她后颈,偏头吻向她的唇。 “什么时候?” 周梦岑:“你决定……唔……” 唇瓣直接被包裹住,舌尖也被他勾了去,未发出的声音更是被逼回了喉间,他温柔的气息强势深入,霸道得很。 书颜惊了一下,然后下意识捂住眼,却又忍不住露出指缝偷看,越看越开心,嘻嘻笑出了声,还不忘拿出手机,肆无忌惮拍照。 “咔嚓”的拍照声在耳机里响起,周梦岑猛然回过神,有些难为情推了推他,却纹丝不动。 下一秒,秦墨伸出左手,将女儿的小脑袋扭向窗外。 “爸爸——” 书颜哼唧唧表达着不满,可惜小小的她,根本无法抗拒爸爸的力道,只能被迫看着外面的风景,突然又觉得索然无趣。 因为此刻在她心里,爸爸和妈咪亲亲,才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第71章 热恋 晚上, 在维多利亚少女峰温泉大酒店,秦墨安排了一场盛大的晚宴,邀请当天所有来自全球各地的游客参与。 晚宴开始前, 周梦岑被allen、许嘉禾她们拉去房间, 说是要做个隆重的妆造。 而今晚不止周梦岑,allen也给其他小姐妹们也都带来了漂亮的礼服, 还带来了她自己品牌公司的美妆团队,为她们量身打扮。 她霸气地推出三排挂满华丽礼服的衣架:“这些都是moore买单的, 你们可以直接穿回家。” “啊……等等,”许嘉禾对allen比较熟识,她有些不可置信,“allen姐,你确定我们能hold住你家晚礼服的风格?” allen是英国很著名的设计师和时尚博主, 她从小就对服饰比较喜爱,几年前创建了一个ladydark品牌, 被大家称为黑暗女士, 非常特立独行的朋克风格, 平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那种离经叛道, 在中国或许只闻其名,但在欧美,黑暗女士受欢迎程度堪称秀场no.1! allen笑着摇头:“我知道, 所以这次给你们带来的, 是另一个品牌布兰妮的礼服, 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yes!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许嘉禾立马松了口气,拉着小姐妹们欢天喜地去挑选。 “亲爱的, 那我的呢?” 周梦岑很是好奇,秦墨怎么会放心把礼服这个任务交给allen, 他之前不是还让自己远离她么?他就不怕allen给她整出一条惊天地泣鬼神的礼服来? 她敢穿,他敢看么? “亲爱的,相信我,今晚一定会让moore惊艳的!你们中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让他拜倒在你石榴裙下~我就是按照这句话来准备的。” 终日在上流人士宴会穿梭的allen,对自己的眼光十分自信。 等周梦岑穿好礼服从衣帽间走出来后,众人惊呆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理解她这句话的意思。 就……很贴切的字面意思。 那高贵优雅的红,是书颜头上那顶花环的南国相思豆,也是热情奔放的红石榴,仿佛将女人冷艳与迷醉尽数藏匿进规整的褶裥间,千娇百媚之中夹杂着一抹冷艳高贵。 眼前的周梦岑,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周梦岑,柔顺的黑色大波浪卷被烫染成了蓬松的浅亚麻小卷,挽了个春日慵懒低盘发,自然又随意,两侧额角垂下一缕发丝,极具缱绻慵懒感,一改往日女强人气势,仿佛从森林中走出来的雅典娜女神,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金色光泽,浓郁的高红度石榴红映衬下,她肌肤如雪凝泽有光,象牙白的脖颈雍容华贵,全身上下无须任何珠宝修饰,已是人间极品。 “allen姐你太厉害了!”许嘉禾赞叹不已,“不愧是ins全球最受欢迎的时尚博主,懂得怎么展现女人自身美。” 虽然是跟黑暗女士完全对立的美艳优雅风格,但她搭配起了依旧得心应手,可见真正厉害的设计师,不是只能设计出一种风格,她们只是钟情于一种风格而已。 “真的好美……”其他人忍不住连连惊叹。 “我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梦岑姐……”苏安仔细打量着,回忆道,“槐南给我看过一个相册,是梦岑姐的十八岁成人礼,也是这样一袭红裙,美艳不可方物。” “真的吗?有照片吗?我要看我要看!”乔染和许嘉禾顿时激动了。 苏安:“在青禾老宅,不轻易示人的。” 她原本还很惋惜,以为再也看不到周梦岑穿上华丽的礼服,做回那个明媚的周家大小姐了,今天总算圆满了。 乔染啊啊叫了两声,立马跟周梦岑撒娇:“梦岑姐,下次我要去青禾,你一定要给我看看!” 周梦岑浅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刚刚allen拿出这条裙子的时候,她也想起了父亲为她办的十八岁成人礼,当年也算是轰动海城的头条新闻,不过为了保护她隐私没有放出她的照片而已,那些照片也随着她们搬出颐和公馆,丢到了青禾老宅。 “看来今晚不止我们有眼福,姐夫还有口福……”林微云捧着下巴,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周梦岑猝不及防:“……” 许嘉禾直接震惊:“啊啊啊!小林同学,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啊!” 林微云反应过来,也是老脸一红,连忙跟周梦岑鞠躬道歉:“对不起梦岑姐,我……我瞎说的!” 乔染笑得直不起腰了:“小林同学,会说多说点!” 许嘉禾也跟着起哄:“对对对,我爱听我爱听!” 苏安:“……我也爱听。” 苏安扶额,觉得这三个女人疯了。 allen正在整理周梦岑的头发,一听“口福”二字,半吊子汉语上线,连忙摆手:“不不不,得告诉moore,这个可不兴吃的哈!” 许嘉禾强忍住笑意,一本正经怂恿:“那allen你去跟姐夫说呗。” allen表示记住了:“这件礼服是我跟全球顶尖设计师布兰妮借的,是她们品牌今年夏季新品高定,都还没发布,吃了我可赔不起!” 许嘉禾三人顿时笑得抱作一团。 “让姐夫别贪吃!” 周梦岑的脸本来就被红色礼服衬得白里透红,此刻更是灼烧如晚霞,比身上的石榴红更为娇艳欲滴,惹人遐想。 “……allen,别听她们胡说。” 一个半小时后,所有小姐妹们都做好了妆造,大家又相互拍了一些美照,宴会也正式拉开序幕。 夜幕降临,酒店大厅富丽堂皇,射出来的光线照亮了如诗如画的伯尔尼高地,房间内每一盏水晶灯、金色烛台、圆形石柱、墙上挂着的百年油画,以及那些手工拼贴打造的墙壁与地板,充满了独属于阿尔卑斯田园牧歌般的浪漫风情,优雅的旋律在耳边徜徉,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激动和热情。 他们是来自全球五湖四海的游客,今晚因为一位神秘大佬求婚成功,而有幸聚于一起狂欢,觥筹交错间,大家都在期待那位mr. qin和miss zhou隆重出场,不过今晚的主题是假面舞会,倒像是特意要隐藏两人身份。 与此同时,许嘉禾她们已经带着其他小姐妹们先下楼了,周梦岑作为今晚的主角,自然要压轴登场,allen给她整理裙摆,做最后准备。 “总算理解,为什么moore宁愿为你守身如玉七年,也不肯接受我的示爱了,这换我我也无法释怀。” allen十分满意自己今天的作品,便感慨起来。 周梦岑抬起玉白手臂,看了眼全身上下唯一的珠宝——中指那枚梦之蓝,笑容清甜,忽然想起一事,不禁有些好奇。 她抬眸笑着问allen:“听说当年你为了追他,煞费苦心,能具体说说吗?” “你确定要听?” “当然,反正最后你也没有成功。” allen:“……你们中国还有句古话,见色忘友,是这样说没错吧?” 周梦岑点头:“嗯。” allen哼了一声:“cenia,你现在就是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周梦岑不禁莞尔:“怎么会?你永远都是我亲爱的。” “可是你要看我笑话~” 她撩男人这么多年,唯独败在一个moore身上。 “亲爱的,可这不是你的问题。” “为什么?” “因为他心里有人再也看不见别人罢了,不是allen你魅力不够,这就好比你对george先生,他那么优秀,对你又如此深情,你不也对他无动于衷吗?” “谁说我无动于衷?我不跟他做了三个月的情侣吗?” “这就涉及文化差异了,”周梦岑抿唇笑,“在我们中国,身心唯一才能被称为真正的爱,最起码在相爱的这个阶段。” allen耸了耸肩:“好吧~moore他不愧为真男人!” 潮湿雪夜 第112节 “所以,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让george把他灌醉,等他醒来我说我们发生关系了,要他负责。” 周梦岑太阳穴一跳:“……然后呢?”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当时秦墨真的喝醉了,把allen误当成…… 也难怪秦墨之前对allen反应那么大,唯恐避之不及。 allen一脸无语:“他醒来很淡定给我科普,说男人喝醉没有意识是不行的,还让我直接调监控,我严重怀疑不是他喝醉不行,而是他根本不行!” 周梦岑深呼吸:“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一年前,我刚到纽约没多久。”allen回忆,还忍不住打了个颤,“他当时脸色可差了,扬言我要是拿不出监控录像,就让他律师来处理……” “只能说,george挺纵容你的。”周梦岑分析。 allen难得叹息一声,深深望着她:“cenia,谢谢你给我机会,让我和george说清楚。” “那你们……” “我在考虑。” “真的?” “george说让我再给他三个月时间,”allen思考了两秒,目光忽然迷茫看向前方,“我在想,其实我还是爱他的,但仅仅是爱他那张脸、爱他的肉.体、爱他的权势,他可以如我一样爱我的脸爱我的身体,时间到了自动说拜拜,这种爱跟你说的那种身心唯一不一样的,因为我的心早在那年天台死了,你救下的,其实也只是个躯壳而已,如果他愿意……” 周梦岑抬眸看着allen,许久没说出话来,只觉得她语气有些不对劲。 恰在这时,许嘉禾打来电话,说两人可以入场了,allen也像如梦初醒,松开了她的手。 “去吧,cenia,今晚你是这座城堡的女王。” “谢谢,那你呢?” “我想在楼上看看风景,也许遇见喜欢的人,会再跳一支舞。” 周梦岑点头,提着裙摆转身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眸看向allen。 “亲爱的,我很喜欢今晚你为我做的一切,包括这身礼服、这个发型、这个妆容,还有今晚的舞会布置现场,所以,我和moore的婚礼,能请你以黑暗女士创始人的身份,再帮我设计几套造型吗?” allen愣了一下,显然有些惊讶。 “allen,我很需要你。”周梦岑无比真挚望着她。 “你确定要穿黑暗女士的婚纱结婚?moore会不会宰了我?”allen一脸不可思议。 周梦岑挑眉:“他不敢。” allen不禁笑出声:“行,看来我现在就得开始着手准备了。” “一言为定。”周梦岑温柔点头,戴上面具,往旋转楼梯处缓缓走去。 那里有她的骑士等着。 此时酒店一楼大厅被布置成金碧辉煌的晚宴厅。 水晶灯光灿若繁星,照着一眼望不尽的大厅,肤色各异的俊男靓女们手持香槟穿梭其中,仿佛奔赴一场星光璀璨的银河晚宴。 晚宴厅的另一角,乐队已经开始演奏起悠扬的旋律,音符在空气中跳跃,与水晶灯光的闪烁交相辉映,营造出一种梦幻般的氛围 秦墨身姿挺拔立在旋转楼梯处,时不时抬起手腕看着时间,又迫不及待抬眸看向楼梯顶端,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得他俊雅清贵,白色的衬衫上隐约可见精致的暗纹,大气深红的领带、高奢贵气的黑金镶钻面具,乌黑的短发也被精心打理过,一丝不乱地梳在脑后,无不透露出神秘禁欲感。 当时间来到倒数最后十秒时,他的心跳也随之震动。 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宾客都屏住呼吸,翘首以待。 “十、九、八……三、二、一!” 掌声和欢呼声同时响起,贯彻整个不夜城。 秦墨抬眸,呼吸凝了一秒,看到那抹热烈如火焰的红,他仿佛听到心底有一道声音在说:秦墨,那是你此生唯一。 周梦岑提着裙摆,缓缓步下阶梯,充满氧气感的轻纱裙摆层层交叠,蓬松轻盈如云起云落,而她的心跳亦如同乘坐直升飞机穿越崇山峻岭,此刻终于攀升至失重的极致。 她低眸看向楼梯下的秦墨,虽然戴了一副银色镶钻面具,但也只遮住了眼睛周围,露出来大半张艳丽的脸,清晰可见凝白的肌肤泛起一片薄红,脸颊蔓延至耳后、脖颈。 周梦岑忍不住深呼吸,明明这只是一个求婚晚宴,又不是结婚晚宴,甚至连订婚宴都算不上,可为什么她还是紧张得仿佛要无法呼吸了。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所有人都沉浸在他们注视彼此的目光中。 秦墨还是第一次见到周梦岑穿晚礼服的模样,美到令人窒息,纤细的腰间一朵红色山茶花绚丽绽放,仿佛是画中的点睛之笔,抹胸前也零落绣着几朵小花,宛如真花盛开在她胸前,平滑的一字领口,也自信大方地展现出她优雅冷白的脖颈和肩背,那肌肤白皙如玉,与石榴红形成了鲜明对比,更显得肤如凝脂,美艳动人。 他站定身子,左手背在后腰,望着她款款走来的身影,目光虔诚,此刻他眼里的周梦岑,浑身上下,连头发丝都泛着金光,比头顶水晶灯的光芒还要耀眼。 直至她走到跟前两步台阶之上,他优雅伸出手臂,微微弯曲手肘,掌心向上,仿佛捧着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深沉而热烈地望着她。 周梦岑唇角微勾,松开裙摆,手轻轻搭在他掌中,手背那枚梦之蓝流光溢彩。 秦墨握住她指尖,高大身躯微微前倾,低下头颅,温热的吻落在她手背,唇瓣贴着她细腻的肌肤,感受到了世间最暖心的温度。 “今夜你如此耀眼,我亲爱的女王陛下。” 第72章 热恋 此时, 二楼。 allen捧着一杯香槟,手臂倚靠在浮雕护栏,俯瞰着一楼大厅的衣香鬓影, 将这宛如电影般完美的爱情一幕看在眼里, 不禁陷入沉思中,一旁的水晶灯柱照亮着她苍白的脸庞, 映射出一种病态的美。 她想起白天,在图恩湖游船时, 与george说的那些话。 “george,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我不是一个值得你等待的女孩。” “allen,如果连我的默默守候都会给你带来烦恼,那我立刻放手, ”george那双深邃忧郁的眼眸充满了悲伤和无奈,“可求你别这样说自己, 在我眼里, 你是最完美的女人。” allen深吸了一口气, 决定坦诚相待:“我是一名bd患者。” “你……你在开玩笑?”george显然愣住了, 没想到看起来永远美艳自信、阳光热情的她,会有双相情感障碍。 “你知道为什么我只能谈三个月恋爱吗?”allen笑着说,“因为恋爱对我来说只有前三个月让我感到愉悦, 不会孤单, 可过了三个月的新鲜期, 我们会互相厌烦,不论是性还是爱, 这都会让我觉得暴躁,或者抑郁, 我不想等我爆发那天,等你亲自跟我提分手那天。” george久久不能言语,显然这个原因是他从未想过的,他一直以为,游戏人间的女神只是不愿为他停留,却原来是不能为他停留。 “多久了?”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保持着绅士风度。 “十年前,我刚满十八岁。” 她轻笑,不过那笑容难免有几分凄惨悲伤,与这天堂般美丽的世界,格格不入。 双相情感障碍,听起来是一个多么平淡的病名,仿佛也没有那么可怕,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那是怎样的孤独绝望。 那是午夜梦回睁开眼,比思绪更早醒过来的,是脑海浮现父亲当年吸.毒酗酒后,不停殴打她和母亲的画面,还有最后母亲亲手解决父亲后,调转枪头对着自己按下扣板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baby, you're free now.” 真的自由了吗? 并没有。 噩梦始终困扰着她,一点一滴入侵她的精神,直到十八岁那年。 没有爆发前,她也很正常,哪怕是父母过世后,她被亲叔叔收养,继续念书,甚至以十分优异的成绩考上英国最好的高中,心中还藏了一个男生,每个孤独的夜晚,她都是抱着对那个男生的幻想入睡的。 时间久了,allen开始不清楚,她爱的到底是那个现实中的男生,还是自己想象中的男生,真假混淆,她早已无法自拔。 一切改变都是她十八岁生日那晚,她最亲近的养父——收养她的叔叔,在一个混乱的夜晚将她侵犯,而她的养母一声不吭,躲在厨房,直到天亮。 像是拧开她身体里的某个开关,这一夜过后,她发现了人生另一面乐趣。 她十分平静地接受了养父的侵犯,表面乖顺听话,实则录下他的犯罪记录,最后在考上大学后,用这些视频逼迫他们与自己解除父女关系。 她离开了那个肮脏的小镇,奔向新的世界,原本以为会是新的开始,可真正面对那充满未知的世界时,她才发现,不过是从肮脏的小镇,掉入漆黑的深渊大海。 她渐渐无法控制住自己,精神亢奋时,她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极度快乐、兴奋,感觉全世界的男人女人都应该爱她,她可以不眠不休几十个小时给自己化妆,只为了达到心目中那个完美无瑕的形象,粉底厚了一些、薄了一些,口红颜色不搭、眼睫密了哪怕一根都会让她推翻,重新洗脸重新来,到最后始终达不到要求时癫狂的状态,她会抓破自己的脸,用鲜血去涂抹唇瓣,才发现那是最艳丽的花,终于心满意足,闭上眼。 可翌日醒来,她也会陷入悲伤和绝望,一瞬间仿佛对生活失去了所有兴趣,思想在她脑海歇斯底里,无声却充满致命诱惑,她不敢出门,因为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会不由自主想一口气冲过去,她也不敢住高层,总觉站在窗户边,渴望那种自由飞翔的感觉,想着跳下去是不是就能体验高.潮,她甚至不敢一个人待着,那不是第一个人,有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告诉她如何杀掉自己最快乐。 那两年的她过得很糟糕,尤其厌恶男人,看到异性从身边走过,都会从心底溢出一丝呕心。 可她也是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同样有抑郁症的女孩,她们相互依靠取暖,相互打气加油,过着一起吃药抗病、一起求学改变自己的日子,虽然很可惜,那个女孩最后没有坚持下来,去了另一个世界。 “也许我命不该绝,竟然意外吃药控制下来了。” 图恩湖的水很清澈,倒映着青翠的山坡和雪白的少女峰,仿佛传说中的天堂。 她的声音也很平静,生怕打破了这份如梦似幻的景象。 allen不知道那个女孩去到的世界,是不是也像这里一样美丽。 如果是,她就放心了。 george看起来很痛苦,英俊的脸沉了又沉,握着船桨的手背青筋凸起。 allen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听到他沉声问:“既然好了,为什么还要逃避?” 她笑了一声,说:“因为没有完全好。” george顿住,看着她有些颤抖。 allen继续说着。 “五年前,我喜欢的那个男人向别人告白,我的抑郁症又发作了,虽然后面没有爆发过狂躁,但我想自.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是cenia救了我,可george你知道吗,有时候思想是谁都无法控制的,每个夜晚,我都有轻生的念头,唯有一段愉快的恋爱能缓解我的孤独感,但也仅仅能保持三个月而已,一天都不能多。” 也一天都不能少。 “我承认,你是我这些年交过的所有伴侣中,我最喜欢的那个,可正因为如此,我不能让我们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george沉默了许久,他闭眼,声音都在颤抖:“我是真的爱你,不是贪图什么新鲜。” “可即便是真正相爱的人,也不可能永远都相安无事,我父亲跟我母亲相爱十几年,最后还是逼得我母亲朝他开了枪,没有一个人能忍受得了另一半是双相,他们最终都会走向毁灭,我甚至没有办法要一个孩子,我不能把我的痛苦再传给她,你明白吗?” allen自认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够云淡风轻了,只是她看向george眼神时,还是被他眼里的怜惜给灼伤。 那是她许久没有体会到的,一种被关爱的感觉。 如此陌生。 george也并不是第一个她倾诉自己双相的对象,可除了cenia,别人都是对她避而远之,生怕被缠上。 “george,你是个很好的男人,我很高兴能遇见你,但也仅此而已,我给不了你别的,我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片无边无际,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影的黑色大海了。” 潮湿雪夜 第113节 “你心里还有那个男人吗?”george却忽然问道。 allen一僵,好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也许吧。” 他不死心追问:“如果今天追求你的是他,你也会这样残忍拒绝吗?” allen愣了愣,坦诚说道:“会。” “既然如此,我和他也没什么不一样,那为什么一定要非他不可?不试试我?”george定定望着她。 “george,你或许还没有听明白我的故事,如果我们在一起,我母亲对我父亲做的事情,也许有一天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你也说了是也许,我可以保证不会让这种也许发生。” allen的笑,忧伤又无奈:“我父亲跟我母亲求婚时,也是这样说的。” george目光沉静:“那我们就不结婚。”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george语气轻松,“allen,也许你还不知道,遇到你之前,其实我是个不婚主义者,是你改变了我,但既然你不想结婚,那我们就不结婚,我们永远只谈三个月的恋爱,每个三个月你考核我,如果我没让你满意,你随时可以踢掉我,我毫无怨言,但如果你觉得我还不错,就请把下一个三个月留给我。” allen怔住,仿佛自己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时张嘴许久才措辞:“george,世界上的好女人千千万,以你paiged总裁身份,何必纠结在我一个生了病的女人身上?我们才认识多久?” “爱从来都不是以相识时间定论的,你不也说了,只是因为那个男生给你递了一把伞,你就记了他这么多年么?可他不过是活在你的想象中,也许他现在长什么样子你都忘了,但我是真实存在的,allen,我可以今后为你撑一辈子的伞。” 可allen依旧觉得荒谬:“你不应该这么仓促下定决心,george,你得好好考虑,刚刚这番话,我可以当作没有听到。” “allen,该想清楚的是你,”george忽然丢掉手里的船桨,上前握住她的手。 “george!你做什么?”她惊叫。 没了船桨,他们无法回到岸边。 george却一脸淡然,只勾起她的下巴询问:“allen,你能决定,要跟我无所顾忌去迎接新的生活吗?” allen被他眼里的真挚所打动,或许是那一刻,从湖面划过的微风太过舒服,她鬼使神差答应了他。 “我会好好想想。” “不能太久,今晚我要听到回复。” george低头吻住她唇,第一次在她面前展现了霸道。 她果断抽出手:“你别得寸进尺……” 只是这次她没有成功阻止他的得寸进尺。 allen回味着那个充满湖水清澈味道的法式热吻,当时浑然不觉,此刻才怦然发现,死去多年的心,好像有一丝悸动的征兆。 “今天这么漂亮,怎么不下去跳舞?” 忽然,george温柔醇厚的声音惊醒了她。 allen回头看去,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一身黑色西服高大帅气,绅士儒雅。 她将酒杯里的香槟一饮而尽,淡笑:“在等人邀请。” george随即上前,走到她身边,伸出手相邀:“不知道我能否有这个荣幸,邀请这位美丽的女士跳一支舞?” allen转过身,黑色亮片鱼尾裙摇曳生姿,风情万种。 “你真的准备好了?”llen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春天才刚开始。 “当然。” george目光坚定望着她。 “这一个下午,我翻阅了无数的资料,试图更深入了解bd这个病,每次读到那些专业的描述,我都会心疼,因为那些都是你曾经历过,或者你正在与之抗争的。” “但是亲爱的,相信我,双相也没什么的,伟大的梵高也是双相患者,否则他也画不出如此扭曲又绚烂的星空,让人看到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你在我心中亦是如此,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是一年前的你主办的那场经典大秀——人鱼上岸,我不是一个懂时尚的男人,但那场秀看完我大受震撼,我能感受到设计师的灵魂在向这个世界呐喊,之前我不懂其中深意,现在我终于明白了。” “allen,如果你想离开那片黑暗海域,我愿意做你永远的灯塔,只要你不调转方向,我永远立在那儿。” allen是一个听不得情话的人,瞬间被感动得泪如雨下,又哭又笑:“三个月不见,你怎么忽然这么能说?” george从西装口袋抽出一条方巾,抬起为她擦去眼泪:“moore用他的经验告诉我,面对心爱的女孩,不要那么多心机,也不要隐藏爱意,勇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就好。” “你现在要向他学习了?”allen破涕为笑。 george一脸谦虚:“没办法,我之前教给他的方法,差点害他失去所爱……” allen恍然:“原来,moore那些笨拙的方法,都是你搞的鬼?” george尴尬笑了笑,收起方巾,再次问她:“所以,这位美丽的allen女士,你愿意为我起航吗?” allen扬了扬下巴,笑容有些傲娇,伸出纤细冷白的手:“看你表现了。” 这次她决定放下一切顾虑,朝他的方向游去。 george如获至宝,低头吻了吻她手背:“我向上帝起誓,” “george,如果我迷失方向了,你一定要提醒我。” “好。” george将她紧紧牵住,往一楼热闹的宴会厅走去。 “但是allen,即便看不清方向,也请你不要放弃,雾霾缠绕只是一时的,灯塔会永远为你照亮着。” 第73章 热恋 光影沉浮的舞池间, 衣香鬓影,交响乐队奏起一支缠绵悱恻的圆舞曲。 美人如虹,最惹眼的当属那抹优雅绽放的石榴红, 犹如晚宴上高脚杯里摇曳的红酒。 周梦岑许久未跳舞, 但好在今天的礼服裙摆宽大曳地,也无须她做出大开大合的动作, 细腰被秦墨一手握住,宛若开在他手心的红色山茶花, 高贵优雅。 “光看身影就觉得是一对俊男靓女,气质太好了!” “好想一睹面具下的真容,肯定是倾倒众生的那种!” “为什么要戴面具呢?该不会是娱乐圈某大牌明星?” “看这气质!这身段!这包场的阔绰气势!十有八九就是了!” “黑色人鱼服那对看着也好爱,好像是都外国人。” “香槟白蛋糕裙的姐姐也好看!而且男的身影我看着怎么有些熟悉,是不是有几分像周易?” “不管了, 我就当今晚参加了一场明星晚宴!” “啊啊啊,又是磕别人cp的一天……” 宴会厅边缘, 隔着遥远的距离, 一众人频频望向舞池中成双成对的华丽身影, 投去羡慕又激动的目光。 苏琪穿着粉色晚礼服, 坐在高脚凳上,正捧着香槟听八卦,不禁低低笑出声来。 这些人想象力还真丰富, 不过还真给猜对了一半! 那确实是周易! 正喝着酒时,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两人从前面走来, 苏琪随意瞥了眼,是个黑人。 愣了好一会儿, 才忽然想起来他是谁,随即挥手打招呼:“hi!cluett先生!” 是秦墨的黑人司机, 上次在纽约帮她们找到了符姨。 cluett如今成为了秦墨在国外的保镖,此时也是带着两个小弟暗中巡逻,闻言停住,抬头看她。 “苏秘书,有什么需要吩咐?” “您还记得我?”苏琪有点惊讶。 cluett点头:“秦先生让我们保护你们,自然要记得。” “原来是这样……”苏琪笑了笑。 “苏秘书还有事?” 苏琪摇头:“没什么,就是恰好看到您了,想起上次在纽约您帮的大忙,想正式跟您说一声谢谢!” cluett:“那是我的职责。” “你现在忙吗?我想……”苏琪正愁没有舞伴,其他人看起来好像都挺忙的,罗奕又不在,她也不知道找谁,便笑着问。 然而话还没说完,郑斐忽然走过来,一脸严肃对cluett说:“老板要你去保护小公主,得寸步不离。” cluett连忙点头:“好的!” 说罢,又看了眼苏琪:“苏秘书刚刚想说什么?” 苏琪摆了摆手:“……没,没什么。” “那我先走了。”cluett转身带着人去寻找老板的小千金。 苏琪随后看向郑斐:“秦总还给书颜专门派了保镖?” 郑斐煞有其事点头:“老板说这里不比名爵,小公主喜欢跑,得看紧些。” “秦总可真细心。”苏琪抿了口香槟,心中为周梦岑感到高兴。 “那可不,现在你们周总和小公主,就是我们老板捧在手心里的大小宝贝,我才知道,老板原来这么会疼姑娘。” 苏琪看向舞池中央,撑着脸颊由衷一笑:“我也才知道,梦岑姐跳舞这么好看。” “周总以前不带你参加晚宴什么的?”郑斐在她旁边坐下,好笑问道。 “参加呀,不过梦岑姐从来不穿晚礼服。” 永远一身利落干练的西装,清清冷冷坐在那里,气场满满,自然也没有人敢上前发出邀请。 “那真是巧了,我们老板以前也挺高冷的。” 各种宴会他都自顾自喝酒,根本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 两人相视一笑,郑斐忽然又笑着问:“那苏秘书也很少跳舞?” “……是挺少。” 她只要往周梦岑旁边一站,也没有人敢招惹。 潮湿雪夜 第114节 “刚我还想邀请cluett来着……”苏琪有些遗憾。 郑斐轻咳一声:“cluett可不会跳舞。” 苏琪看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郑特助,你现在不忙吧?” 刚才她见他忙着指挥现场工作人员,还以为他今天没得休息时间。 “现在不忙了,”郑斐笑着起身,十分绅士地对她弯了弯身子,伸出手:“所以苏秘书,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苏琪被他突然的正经给逗笑了,拍了拍他的手。 “早说啊!” —— 舞池中央。 光华璀璨的水晶灯随着旋律变幻莫测,满室流光溢彩人声鼎沸,空气中流淌着香槟混合着淡淡的山茶花香气,十分醉人。 周梦岑只觉恍惚,眼前旖旎景象仿佛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的成人礼,父亲亲自邀请她跳了第一支舞。 不过如今站在她跟前,牵着她手的,是她的爱人,是她的未婚夫。 她静静望着这个男人,眼眸都不敢眨,踩着细高跟,身子随着他的牵引轻轻移动,感觉就像在做一个不太真实的梦。 虽然两人都戴着面具,却依旧遮挡不住望向彼此时炙热的目光。 秦墨下意识低头,掌心覆在她后腰的位置,蓬松的轻纱质感丝滑柔软,如同碰触到她细嫩的肌肤。 礼服收的很紧,她原本就纤细的腰,此刻更是盈盈一握在他手心,仿佛轻轻用力就能折断,胸前的山茶花,犹如开在山巅,随着身体轻盈摇摆。 似有若无遮挡住一截雪白,含蓄又朦胧,让人不敢直视。 可他不是别人,视线大胆又直白,毫不避讳落在那片雪白柔软。 明明那里没有任何珠宝点缀,却让他目光流连忘返,心神涌动。 滚烫的眼神像是无形中轻柔的吻落下,周梦岑都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觉得气氛都莫名缱绻起来。 “礼服……是你选的吗?” 周梦岑轻咬下唇,掀眸问他。 秦墨不动声色敛眸,摇头:“不是。” 声音已然沉哑,他喉结微动了下,继而头低得更下,像是在亲吻她的漂亮的肩颈,附在耳边轻语。 “我只是跟allen提了一下元素,山茶花,红色,庄重。” 山茶花是她高贵纯洁的灵魂,红色是她热情明媚世界的色彩。 “谢谢,我很喜欢。” 周梦岑偏头,目光落在他喉结下面的领带,很绅士的温莎结,就如同他此刻搂着她腰,脚步沉稳优雅。 而他身上好闻的乌木沉香,不再是清冷的梅香后调,而是有着柔软微甜的香草与檀香木融入鼻尖,就像冬季雪夜的木屋里,他们慵懒地窝在沙发看电影时,他将她揽入怀的温暖感觉,木质余味让人越闻越上瘾,很有安全感。 她其实被礼服束腰勒得胸口不是很舒服,有些喘不过气,此刻闻着他的气息更是有些醉意。 如果不是裙摆太大,担心被踩到,两人身体之间还隔着些距离,周梦岑很想靠在他怀里,轻轻跳完这支舞。 此刻两人只能交颈耳语,感受着彼此为对方散发的浓情蜜意,若即若离的触感,又最是撩动人心。 “书颜呢?”周梦岑想起有好一会儿没见到女儿影子了。 “许总带着。”秦墨轻抬下巴,指向她身后。 周梦岑回眸看去,许嘉禾穿着蓝色礼服,正跟书颜坐在主席桌吃东西,两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嘉禾今天没有男伴码?” “范溪舟想邀请她来着,奈何许总冷面拒绝了。” 周梦岑心知,许嘉禾还没完全从那段失败的暗恋中走出来,无奈摇了摇头:“还是让范总别招惹她。” 秦墨:“放心,已经警告过了。” 跳了一会儿舞,许嘉禾牵着书颜走了过来。 “妈咪,你今天好漂亮呀,比天上的仙女还漂亮。” 书颜拉着周梦岑的裙摆,小心翼翼晃着,仰着脸笑眯眯说道。 周梦岑俯下身亲了亲女儿的脸颊:“谢谢书颜,你今天也很漂亮。” 小姑娘今天穿得也很隆重,一袭清新绿色公主裙,头戴一顶相思红豆花环,就像森林里的小精灵。 “爸爸,我有个小秘密要跟你说。”书颜转头看向另一边。 秦墨早在她跑过来的那一刻就蹲下身,闻言,把耳朵凑过去。 “什么秘密?” 小姑娘趴在父亲耳边低语了几声。 一开始秦墨还有些懵,听完后目光下意识轻抬,在周梦岑身上扫了两眼,英俊的脸上,表情差点没控制住,他干咳了两声。 “……知道了。” 一旁许嘉禾捂着嘴,差点憋不住笑,一把抱起书颜就要往外走。 “不打扰你们了,我带她去泡温泉了,今晚还要借小书颜陪我一晚,不介意吧?” 秦墨自然求之不得:“感谢许总。” 周梦岑莞尔:“你开心就好。” 直到两人离开舞池,周梦岑看着她们交头接语低笑着,不由点了点头,勾唇。 “也好,有书颜在,她不会太孤单。” “嗯……”秦墨起身,低眸,便见周梦岑主动上前搭挽他臂弯,笑容明艳动人。 可能是因为刚刚书颜的小秘密,让他再次无法集中思绪,与她毫无杂念跳完这支舞,目光在她胸前凝白汹涌处徘徊。 即便深知她的容颜是如何好看,此刻他仍然有种冲动想摘下她的面具,在所有人见证下,光明正大吻他的新娘。 “刚刚书颜跟你说什么秘密?”她漂亮的眸子里,像是散落了细碎的星星进去,一闪一闪望着他。 秦墨搂住她的腰:“没什么。” 周梦岑歪头:“你们父女俩别想骗我。” 秦墨啼笑皆非,只在她耳边低沉:“宝贝,你这样看着我,我可能连一支舞都跳不完。” 刚刚还是女王陛下,现在想忽悠她就变成了宝贝。 果然男人的嘴不可靠! 周梦岑鼻尖微皱起:“秦墨……” 秦墨眼尾浮笑,透过面具,明显感觉到她无意识的娇俏神情,眸光越发幽邃。 他彻底无法淡定了。 “你说,如果我们中途跑路,会不会有人发现?”他忽然说。 周梦岑一顿,猝不及防沦陷他一本正经的语气。 秦墨目光深深凝了她好一会儿,掌心隔着紧致的面料发烫,传递到她腰肢柔软的肌肤。 “书颜说……” 他俯下身,修指缓慢上移,指腹轻柔磨挲着她白玉无瑕的美背,细腻如玉瓷,无端勾起腹部一阵火热。 声线暗哑,他继续压低声音:“要我今晚别贪吃。” 周梦岑脑中轰然一响,直接僵如雕塑,心跳到嗓子眼了。 如果她刚刚没听过她们的打趣,或许还会多余问一句,贪吃什么? 可她偏偏听到了,又深知小书颜是被她们派来特意调侃两人的,便怎么也问不出口,听完后楞在哪儿,只觉浑身滚烫说不出话来。 偏秦墨从她的反应一瞬便明白过来,眼尾笑意更深。 他轻吻她光滑圆润的耳垂:“宝贝你说,这里有什么会让我贪吃?” 温热的气息从耳尖扩散,周梦岑轻痒难耐,身子微微后仰。 “我怎么知道,估计是让你别喝酒……” 轻柔的吻沿着她的下颚线流连,他轻笑一声。 “今晚,书颜允我饮酒。” 就在周梦岑心神恍惚之际,第一首圆舞曲结束,男人揽腰将她扶起。 秦墨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不再逗她了。 “去见见我的朋友?”语气有些讨好的意味。 周梦岑狠狠掐了一把他虎口位置,才点了点头,又问:“你邀请了多少人来?” 她们周身一圈都是亲朋好友,但放眼望去,整个宴会厅起码有好几百人。 “就纽约的一些老朋友,其余都是来这里的旅客,也算是对我向你求婚的见证人了,”他将她手臂牵起绕到臂弯,回眸看她笑,“还有一位贵客,你认识。” “谁?” “昇航的裴总。” “裴宴雪?” “嗯。” 男人西裤熨得一丝不苟,更显得身高腿长,但他没有自顾大步往前走,而是配合着她的步伐,放缓了速度,偏头与她交谈。 “范溪舟说他在附近度假,我便邀请他过来了,怎么说,也是我们归来酒店的最大合作伙伴,听说他跟你也是朋友?” 周梦岑点头:“之前我能扳倒盛家,也是多亏他。” “那一起见见。” 不料等两人往范溪舟那边走去时,范溪舟松了舞伴的手,过来说:“裴总刚走,说是有个会议。” 倒是不巧了。 潮湿雪夜 第115节 “那先去吃点东西,”秦墨揽着周梦岑又往主席桌走去。 加上化妆时间,她已经好几个小时没进食了,确实有些饿,周梦岑提起裙摆,大步走了过去。 秦墨一脸宠溺盯着她,到桌前时自觉拉开座椅,弯下腰亲自给她整理繁琐的裙摆,又拖了一张椅子,紧挨着她落座,手随意搭到她椅背,侧首问:“想吃什么?” 周梦岑看了眼桌面满目琳琅的美食,侍应生手托圆盘,还在陆续上着热菜,便随意点了几样。 晚宴厅每桌席位中间都摆着一束盛开的山茶花,还有绣球、玫瑰……主席桌各个位子旁边更是摆着一支牛西奥美玉,纯白如雪,尤为漂亮。 周梦岑忍不住拿起,下意识低头轻嗅,山茶花清香淡雅,越闻越上瘾,心情也跟着越发愉快起来。 “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山茶花?” 按理说,这个季节早已不是山茶花盛开的时候,家里那盆牛西奥美玉也已凋零了,只有明年才能再见到。 而他早上在少女峰不知道洒了多少箱花瓣,宴会厅也是随处可见各种品类山茶花,有正枝头盛开的盆栽,也有这样精挑细选的单枝,随碗碟一同摆着。 “老秦从云南、加州和澳洲好几个花卉基地搜来的,直接一飞机一飞机空运过来的。”也跟过来的范溪舟,坐在对面笑着说。 周梦岑看向秦墨,不禁说道:“秦总,你求个婚也太破费了吧。” 秦墨低笑:“这是心疼我了?觉得我败家的话,以后资产归你管。” 周梦岑轻哼:“秦总可真会打算,你去请一个我这样的理财顾问,年薪得上亿了吧。” “不用你打理。” 秦墨让侍应生将她想吃的食物分别用小碟盛了上来,然后亲自端起一碟餐前点心,就要喂她。 他含笑:“只是想请秦太太没事花一花,让我有点存在感。” 虽然也不是他第一次喂自己吃东西,但周梦岑心跳还是会加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声顺口的“秦太太”,她声音直接低了下来。 脸也悄悄红了一大片。 “谁是你秦太太……” “周梦岑,白天在飞机上,你答应我的,小红豆儿可都帮我记着的。” 周梦岑:“……” 她真的是被他们父女俩吃得死死的! 这时苏安她们也恰好过来歇息,闻言好奇问道:“书颜记着什么?” 周梦岑:“没什么。” 秦墨:“回头你们可以去问问。” 周梦岑“!!!” 若不是被繁琐的裙摆遮住脚,周梦岑挺想用高跟鞋睬他一脚! 她抿了抿唇,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白色瓷碗:“我自己来!” 秦墨却身子微微后仰,躲过了她:“allen特意交代了,这裙子很金贵,弄脏了她不好交差。” 周梦岑没想明白,自己吃到底哪里会弄脏衣服,硬是不肯配合。 秦墨唇角勾着笑,稍稍低头,清浅的呼吸近在她耳边:“我们玩个游戏吧。” “什么游戏?” 他下巴轻抬,指了指她手里的山茶花:“猜猜你手里这朵山茶花的花瓣,是单数还是双数。” 周梦岑:“……你够无聊的。” “怎么会无聊,赢了你可以对我作出惩罚,反之,我惩罚你。” “什么惩罚?” “随你提,敢吗?” “这有什么不敢的。” 周梦岑轻轻拍了拍厚重的花顶,看着那由外向内规则排列的花瓣,只觉赏心悦目,心想如果从外边一瓣一瓣摘下来应该很解压,顿时来了兴致。 “我猜是双数。” “开始吧,另外,五分钟内要说出惩罚方式。” 秦墨给她递了一个干净的骨碟,让她方便放摘下来的花瓣,同时手里也没闲着,勺子挖了一小口点心喂到她嘴边。 周梦岑手里小心翼翼摘着花瓣,自然而然张嘴,吃了两口,又嫌太甜,摇了摇头,嘴里念念有词。 “十一、十二、十三……” 秦墨尝了一口她不要的点心,记下她不爱的味道,又换了一种别的。 白山茶花瓣重叠,她数的比较仔细,又要时不时分神吃他喂过来的食物,速度更加缓慢,把一旁人也惹得着急,想看看到底谁赢。 她们甚至还开了局外局,以香槟压睡赢。 乔染兴致昂扬:“肯定是梦岑姐赢,否则我自罚三杯!” 苏安:“我也赌梦岑姐。” 林微云:“梦岑姐!” 周槐南:“阿姐。” 温庭深:“梦岑姐。” 纪霂白则嘿嘿一笑:“那我压姐夫!” 范溪舟一脸笃定:“老秦吧,谁能赢过他!我怀疑他专门提前数过这朵,否则我自罚十杯!” 众人一惊,没想到他一个人拔高了赌注,纷纷对他竖起大拇指。 “范总你这样,我倒希望梦岑姐赢了。”纪霂白宁愿自罚三杯。 范溪舟拍了拍他肩:“要玩就玩大点才刺激。” 这边众人气氛紧张,那边周梦岑也数到了最后一圈,已经露出浅黄色花蕊。 “六十五,六十六、六十七……” 她凝白指尖捏着最后一片指甲大的花瓣,顿时笑靥如花。 “六十八!我赢了!” 除了范溪舟其他人直接鼓掌,热情端来十杯香槟,然后看好戏般看向范溪舟:“范总,看来你对姐夫还是不够了解。” 范溪舟:“……不是,老秦,这不是你风格啊!” 秦墨没理他,一副认赌服输的悠闲姿态,喝了一杯香槟,撑着下巴看向周梦岑。 “想怎么罚我?” 周梦岑想了想,有些迟疑:“喝酒?” 听起来好像挺无趣。 果然遭到其他人一顿嫌弃:“切~” 乔染着急喊道:“梦岑姐!让姐夫做俯卧撑啊!一定a爆!” 苏安和林微云齐齐点头:“对对对!” 纪霂白翻了个白眼:“瞧你们出息,听我的,梦岑姐,咱要玩就玩大点,直接让姐夫抱着你全场跑一圈,遇到桌牌为双数的,鞠个躬,说,这是我太太,请你们喝杯酒……” “这个好这个好!” 既喝了酒,又惩罚成功,其他男人纷纷附和,表示赞同。 乔染:“……你们男人懂个屁啊!” 怎么会知道她们女人想看什么? 苏安和林微云附和:“就是就是!” 秦墨倒也没反对,只是好整以暇看着周梦岑。 周梦岑:“这不是惩罚他,是惩罚我。” “哈哈哈哈哈哈!”众人笑疯。 秦墨看了眼时间,笑:“还剩最后一分钟,过了就不作数了。” 周梦岑深吸一口气:“你别逼我。” 明明是他输了,他怎么就这么有恃无恐呢?仿佛吃定了她不会怎么为难他。 “周总,玩游戏就要有玩游戏的精神,不能放水!”干了十杯香槟的范溪舟已然有些醉意,打了个酒嗝,放出狠话。 秦墨:“最后三十秒。” “俯卧撑!”周梦岑闭上眼,说出这三个字。 乔染顿时欢呼雀跃“耶”了一声,嗷嗷直叫。 秦墨问:“确定?” 周梦岑实在想不出其他花样,点了点头。 “多少个?” 周梦岑下意识看向乔染,毕竟这个惩罚是她提出来,就当参考意见。 乔染十分兴奋地伸出五根手指头。 周梦岑:“五……十……” “十”还在齿间没有发出,乔染连忙摇头。 周梦岑眼眸登时睁大:“百?” 秦墨:“五百个?” 周梦岑不太确定点了点头。 会不会太多了? 秦墨笑了一声,云淡风轻:“好,晚上做给你看。” “啊?”不止周梦岑,其他人也愣住了,尤其是乔染,“现在不行吗?” 潮湿雪夜 第116节 秦墨掀眸,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尤其是周槐南、温庭深和纪霂白三人,“你们想看我做俯卧撑?” 三个男人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什么,一致摇头。 秦墨目光又扫向三个女人身上,还没开口,三个男人各自捂住自家女人的嘴,齐齐摇头:“不,她们也不想!” 乔染:“不……” 话还没说完,直接被纪霂白拖走了:“不什么不,俯卧撑而已,小爷我也会!” 苏安轻笑一声,收到周槐南的目光,连忙低下头,不吭声了。 林微云按奈不住的激动也因为被某人扣在怀里,气焰消停。 最后只剩下范溪舟孤家寡人,秦墨的目光便没那么客气了,“你想看?” 范溪舟打了个寒战,揉了揉太阳穴:“不行了不行了,我大概是喝多了,头有点晕……” 说罢,脑袋自动扣在桌面,“醉”了过去。 周梦岑:“……其实……” 其实如果她们都不看的话,她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要看他做俯卧撑…… 不对,还是有一点点。 但怎么总觉得不对劲? “怎么,你不想看?”秦墨幽幽望着她。 周梦岑:“没有……” “不想看也得看,我可不想落下一个输不起的名声。” 周梦岑抿唇,这多少有点强买强卖了。 秦墨摊开桌上净手的热毛巾于手心,低头帮她温柔擦拭着手指:“吃饱了么?” 周梦岑点头,她本就没有吃宵夜的习惯,刚被他喂了六七分饱,已然够了。 “那去休息?” “现在?” 好像舞会才刚开始。 秦墨嗯了一声:“不早了,五百个俯卧撑做完,估计要很久。” 周梦岑:“……你可以分期?” 秦墨轻笑一声:“不需要。” 或许是男人胜负欲爆棚散发出来莫名的荷尔蒙,周梦岑忽然又满满期待起来,尤其是脑海里浮现他脱下西装外套,松了衬衫纽扣,单手俯卧撑…… 想到这里,便脸颊不由滚烫起来,连带着耳根都是一片薄红。 秦墨擦完她手后,低眸瞥了眼她耳根,无人瞥见的目光落在她胸前雪白,意味深长附她耳边。 “我只是怕你勒得不舒服。” 周梦岑脸颊骤然一红。 她明明已经尽力让自己呼吸平稳了。 第74章 热恋 顶楼, 长廊尽头。 最豪华的一间套房。 楼道很宽敞,新古典式水晶吊灯,将房间的每一块大理石照得明亮如镜, 房间内设计更是奢华精致, 极具北欧格调。 房间内也摆了极美的山茶花,浓烈纯洁的白, 与露台外壮丽的少女峰雪景相映成趣。 从热闹的晚宴厅到明亮的客房,他们就像从舞会出逃的公主与骑士, 进入自己的秘密基地。 “我觉得,我可能真的不适合穿礼服。” 周梦岑被秦墨牵着走进去,开始有些放松姿态。 她拍着胸口,免不了吐槽了两句,又伸手去后背摸索着拉链, 想松一点透下气。 华丽的礼服好看是好看,但是太勒人了, 比起这些如枷锁的束缚桎梏, 周梦岑还是喜欢穿回自己的衬衫。 秦墨轻轻关上房门, 看着她笑了两声, 随即拉住她手腕,将人拉到怀。 “我的错。” “嗯?” 周梦岑猝不及防落入他怀中,又被抱着后退了两步, 退到门后, 倚着。 他高大的阴影也随之覆下, 气息逐渐浓烈,彼此交融。 她下意识抬眸。 他们刚刚都喝了酒, 虽然不多,但好像也不需要太多, 就已经醉醺。 秦墨摘了面具扔到一旁,露出一张冷峻却又温柔的脸。 没有面具的掩饰,周梦岑才猛然看清他眼里潜伏许久的占有欲,像是一把即将熊熊燃烧的火,只是被他压制着。 “要量身定制礼服时间不够,所以只能让allen找来这件,她有跟我说过,可能会小一点点。” 他目光低垂。 一字领口那里,像是兜不住那雪白圆弧,要崩开一般挺着。 “我没想到会小这么多。” 他私心不想让别人瞧去,哪怕是戴了面具看不到她的脸。 可此刻,无人可窥探,只有他。 秦墨终于可以无所顾忌摘下她面具,露出灵动又艳丽的脸,只一眼便能让人被惊艳,被臣服。 石榴深红礼服搭配复古红唇,满满港风,轻挽的浅亚麻发有些凌乱散在耳边,和她雪白的脸庞一同在明亮灯光中散发光芒。 她得庆幸这个面具遮住了她的美艳,不然刚刚在晚宴上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会将她带回来狠狠欺负。 秦墨指尖触摸着她嫩滑的脸,所谓天然去雕饰大抵如此。 无须珠宝修饰,一双水盈盈的眼眸便是那琉璃玛瑙,高挺贵气的鼻梁宛如一颗稀有粉钻,月白无瑕的脸颊则是那羊脂凝玉,无一不令人爱不释手。 他低头用鼻尖扫了扫她的气息,明知故问:“很难受?” “也不是很……”周梦岑觉得,他靠过来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呼吸困难,仿佛被他夺走了气息,又或许是他沉重的身躯压过来的原因。 那里几乎无法呼吸。 “难受了跟我说。”他的声音很低,与她窃窃私语。 “嗯……”周梦岑没设防,他直接扣着她手腕吻了下来。 红色礼服只裹住她柔软以下玲珑有致的线条,摘掉面具后,最引人注目的,除了明艳立体的五官,便是从下巴到脖颈、再到锁骨一大片雪白肌肤,仿佛是往一杯红石榴汁中倾入纯白牛奶,明晃晃勾着人,一口一口去品尝。 秦墨勾起她下巴,抬高她脸,克制而深情的吻沿着轮廓或深或浅落下,扣住她腕的手下意识一松,落在盈盈一握处,悄然无声往上。 山巅绽放的小山茶花揉碎在掌心,他能感受到她的紧绷,仿佛火山爆发前的蠢蠢欲动,热气腾腾。 灵活的舌尖仿佛受到指引,沿着纯白牛奶与深红石榴汁汇聚边缘,不紧不慢勾着,齿间摩挲吮吸,牛奶的香甜尽数在口中蔓延、爆发。 低一点、再低一点……仿佛便能含住那两颗珍贵万千,独一无二的红石榴籽。 秦墨脑中甚至闪过石榴籽在齿间爆汁的场景。 可那里裹得太紧,根本触不到半分,只能沿着缝隙深入探寻,一只手失控般揉着,另一只手扶着她腰双管齐下,使坏往下扯。 allen挑的这件衣服,完美,却又不是那么如意。 把她护得太坚固了。 他心急如焚,却只能望梅止渴,弧边徘徊,揉着,捏着,吸着。 迷迷糊糊间,周梦岑又忽然想起穿礼服时,allen说她的尺寸完全不再需要胸贴,所以那里毫无保护措施。 深红的石榴籽呼之欲出。 极度缺氧的周梦岑,也像是找到了呼吸的出口,两条纤细雪臂下意识搂住他脖颈,身子抬高了些送给他。 她此刻只想尽快解开礼服的枷锁。 被揉得不成形状的山茶花,随着波.澜起伏。 “……难受……” 秦墨抬起头,嗓音沙哑:“好。” 随即堵住她微张的唇,修指摸索到后边隐形拉链,同时不忘加深这个吻。 拉链有点紧,但不妨碍他不急不躁、慢条斯理研究着,唇舌纠缠更深。 直到周梦岑快喘不过气时,他终于摸索出隐藏的暗扣,单手解开。 周梦岑顿时如鱼得水,几乎无力搂着他脖颈,仰着头大松了口气,终于可以舒舒服服与他缠吻。 津.液交换的暧.昧水声在空荡的套房响起,秦墨将她拦腰抱起,一边吮.吻着一边往卧室大床走去。 床上依旧铺满了雪白的山茶花瓣,随着床垫陷入、回弹,花瓣微微颤起,如雪花抖擞,沾在浑然忘我的两人身上。 高跟鞋早在被他抱起的那一刻被踢下,周梦岑曲起腿,将他夹住。 熨烫平整的黑色西裤,湮没在热烈的石榴红中,深沉神秘。 两人不分上下探索彼此,吻也逐渐失控。 周梦岑想着,男人在这方面应该没什么耐心,正好她也没有,双手无意识摸向他的西装,半脱半扯拉了下来,再到精致的纽扣时……很好,她依旧没什么耐心。 可她现在被吻得双手发软,也没有男人那么大的力气,撕了半天撕不开。 秦墨勾住她的舌.尖吮.吸时,直接笑岔了,舌从她口中退离,在她唇边轻咬了一下:“比我还急?” 周梦岑整张脸通红如熟透了的粉石榴,只拉了一公分的拉链,也只给她一点点透气的空间。 潮湿雪夜 第117节 “我没……” 有本事你也忍着? 秦墨抵着她眉心,轻声哑笑:“既然不急,那我们再来玩个游戏?” 周梦岑想咬他,都什么时候了,还玩? “礼尚往来,这次由我挑战,好不好?”他吻了吻她的唇,掌心揉着那几朵怎么也摧残不破的刺绣山茶花,丝质触感极好,形状也是与他掌心弧度完美吻合。 “挑战什么?”周梦岑喘着气,笑他,“数这床上有多少朵花瓣?” 他真要这么做的话,周梦岑就打算扔他一个人在这里数!她要去找书颜和嘉禾! 等他数明白了天都亮了! 秦墨被她气呼呼的可爱模样逗笑了,唇移到她耳旁,气息热烫:“今晚不数花了。” 隔着丝质山茶花,他拇指指腹故意按着一处,用力打着圈。 石榴籽已然挺起,只是面料硬朗包裹着,却仿佛能感觉到他指腹的粗粝磨挲着。 周梦岑闷哼一声,尖处传来的颤栗令她下意识就闭上眼,随即伸出手掐了掐他手臂。 “那数什么?” 秦墨另一只修指在她层层交叠的裙摆上游玩着:“猜猜这件礼服的纱,是单层还是双层。” 周梦岑:“……你没跟allen提前打听?” 秦墨挑眉:“你信我,还是信范溪舟?” 周梦岑抿唇:“那你要是又输了怎么办?你刚才的五百个俯卧撑还没做呢……” “我不介意再加五百个。”他低笑。 周梦岑的胜负欲也瞬间被挑起:“……我挺想挫挫你这股自信!” “宝宝觉得,是单还是双?” 周梦岑想都没想:“双!” “好,那我就猜是单。”秦墨捏了捏她鼻尖。 周梦岑晃了晃脑袋,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晕沉了,像是吃了什么迷魂药,她扶着他的臂膀坐了起来:“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惩罚你!” 红色真丝欧根纱层透明宽大,秦墨掀开第一层,直接盖到她头上,清透水盈如红色流光。 周梦岑猛然抬眸,隔着轻纱愣愣盯着他,像极了古时成亲,等待掀盖头的新娘子。 秦墨也看呆了两秒,然后低下头,俯下.身吻她,轻纱在唇齿间润.滑。 每一层,他都数得极慢。 “宝宝,我们婚礼再办一场中式的,好不好?”他握着石榴裙摆的手,已经迫不及待挑进最里层,勾起轻柔小布料。 他喜欢掀开盖头时,她一双美艳的眸水灵灵将他望着。 凤冠霞帔,红烛顾盼,长夜未央,天地为之失色。 他的小梦理应有这样一场十里红妆,华灯盛宴。 “唔……”周梦岑极短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由喉间溢出,眉心稍蹙,刹那转为羞涩,闭眼,感受他的挑弄。 说好的数裙摆好像被按下暂停键,潮水来得那般汹涌,临至最高点时,周梦岑忽然有些急了。 她去推他手臂,声音又颤又羞。 “allen说,礼服要还……别弄脏了……” “还什么?”他加重了力量,俯身亲吻她,“多少钱我都赔了。” “可是……” “乖,闭上眼。”他吻了吻她轻颤的眼睫,只让她闭眼享受。 周梦岑下意识用指甲扣他后颈,今天刚做的美甲,弧度十分圆润,根本没什么杀伤力,反倒是从肌肤上刮过的丝滑感,让男人更加卖力。 须臾,周梦岑脑子猛然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尖叫一声,温热不受控打湿了裙摆,她第一次这样,在他指下开出荼蘼之花。 漫长过后,她无法呼吸、无法动弹,眼尾也结出晶莹挂着,十分惹人怜爱。 秦墨指腹刮着她晶莹,唇亲吻着她又烫又红的脸颊,声音沙哑温柔:“女王陛下,舒服么?” 藏在她身体里的指,速度渐渐缓下来,将那股妙不可言继续延长。 周梦岑将热脸埋在轻纱之中,虚脱得说不出话来, 偏秦墨不得到回复不罢休,扬帆起航,准备再来一次。 周梦岑连忙捉住他手,唔哼着半嗔半恼:“你还数不数了!” “数,现在数。” 秦墨拨开她额角已经沾了汗湿濡的发,俯视她染了情丝的眉眼,如雨后山茶花,越发娇.颤.欲.人。 “那你告诉我,舒不舒服?” 舒服的话,以后他多多伺候。 不舒服的话,他再摸索几次。 周梦岑脸颊绯红,含糊着点头:“……嗯。” 声音极低。 完全没有她平时站在发言台上,雷厉风行、掷地有声的冷傲模样,反差得让人爱不释手。 秦墨满意笑着,没有急着抽出指,就这样漫不经心继续撩开轻纱,声音也哑得不成话。 “刚第几层来着?” “你问我?” 她现在脑子里东西都被他倒完了,大概只剩漫天的水,一晃一晃的,沉沉浮浮。 “那我重新来。” “快点!” 两个大总裁,连数个数都数不清,说出去真丢人! 直到最后一层,依稀可见她刚刚留下的晶莹,已经凝结成小珍珠般挂在轻柔纱线间,濡湿的一大片,黏糊糊粘在石榴裙下她那双葱白玉腿上。 秦墨喉结一滚,俯身嗅了嗅:“很香,很甜,宝宝。” 周梦岑脸颊似火烧,抬腿要替他,却被握住脚踝,抬高。 原本已经有些清凉的湿润,因为他气息的融合,又忽然热.烫起来。 是他舌尖滑过。 指间退出。 “秦墨……”周梦岑震惊,下意识身子一缩,“别……唔……” 那是比手指更磨人的软,会穿涌,会勾舔,还会吮吸。 就这样,周梦岑很快迎来第二次高峰,最后已经完全没有力气说话了。 而秦墨也终于完成了挑战。 “九层。” 秦墨贴着她耳廓,呼出的气息全是她的香甜味道,腹部紧绷得快要失控。 “宝宝,你输了。” 周梦岑现在不止输了赌局,还输了人。 “随你处罚……”她连轻哼的力气都没有,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凛然,“反正我现在没力气……” 不要让她做俯卧撑就好。 “周总好骨气。”他温笑着夸她,衔着她发烫的耳垂。 周梦岑听着,总觉得不像夸奖人的话,用他的原话回击:“还有十秒,你不说就不……” “愿赌服输,说好的。”男人眸子里都是得意的浅笑,与浓烈的欲糅成一团。 “你……你想怎么惩罚我?”周梦岑有种不好的感觉。 男人翻身到她上面,低头似笑非笑望着她,轻柔的吻落在她眉心。 “没什么,只是想让宝宝帮忙数个数而已。” “就这样?” 周梦岑严重怀疑,他最近是教小书颜作业教着魔了! “嗯。”秦墨低笑,意味深长。 “五百个,一个都别少。” 第75章 热恋 “你要我当裁判?” 周梦岑觉得好像还挺有趣, 侧身手肘支起半个身子,下巴轻抬。 “行吧。” 她甚至身子自觉往床里面挪了挪,打算给他腾空间。 秦墨却将她拉过来, 按在身下:“就这样。” “哪样?”她被他搞糊涂了。 “在下面看着。” 周梦岑:“……” 事情好像往奇奇怪怪的方向发展了。 潮湿雪夜 第118节 她还没意识到不对劲, 秦墨低下腰身凑过来,轻笑:“帮我脱衣服。” 原来裁判还需要动动手。 周梦岑挑眉, 看在刚刚被他连续伺候两次舒服的份上,懒懒抬起左手, 勉强去拉他肩袖,还开始心软起来。 “你确定要做五百个?反正没别人,我给你放水吧?” “刚不是放了?” 秦墨把外套扔下床,倾身压过来。 周梦岑迷糊看着他,下意识搂住他腰, 明显感受到他胸肌的力量蓄势爆发。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说的大概就是他这张长期健身人的身材。 秦墨勾唇, 指尖黏糊还没褪去, 凑到她鼻尖, 挑眉:“闻闻。” 清淡的水腥味宛如不知名的花香扑鼻而来,周梦岑脸颊顿时爆红,几乎要掐出血来。 “秦墨!” 这次不忍了, 直接对着他胸膛一顿捶了过去。 “我让你胡说!” 秦墨反而被捶得笑声醇厚, 直到看她气得要暴走下床了, 才搂着吻哄。 “我错了,等会儿你数多慢都行。” 周梦岑无处发泄, 低头狠狠咬了一口才罢休,气呼呼躺平, 抬起下巴,一脸凶巴巴望着他,仿佛要狠狠报复他的姿态。 “开始吧!” “还要脱吗?”秦墨没顾肩头已经有一排齿印,依旧笑得宠溺。 “废话真多!快点!” 今天不做废他一双手,她周梦岑跟他姓! “好。” 女王陛下开始不高兴了,秦墨单手松了领带,脱下衬衫,一并扔到枕头边,手臂撑在她肩两侧,将人圈住。 一个标准的俯卧撑姿势压下来,吻上她红嫩的脸颊。 “数好了,宝宝。” 周梦岑心跳骤停了一秒,感觉整个魂儿都被他这个吻勾走了。 “……一。” “……二。” “……三。” 随着他身躯每一次缓缓下沉,周梦岑呼吸也跟着不自觉屏住。 男人裸露的小臂上,肌肉线条分明,胸膛更是紧紧贴着她礼服,背部和臀部却依旧保持一条直线,像一根绷紧的弦,她能十分清晰感受到他肌肉的紧绷和拉伸。 周梦岑忽然就明白过来,乔染她们为什么会想看他做俯卧撑了。 果然……荷尔蒙爆棚。 她看得甚是赏心悦目,心潮澎湃。 尤其是以这个自上而下的角度,总觉得他盯着她压下来的动作,太过刺.激,令人想入非非。 脑子里一旦有些颜色画面浮现,就再也无法收敛,连带着身子都跟着烫起来。 周梦岑咽了咽口水,忽然就无法直视他炽热的眼神,偏过头想看向另一边,却又忍不住用余光偷看。 秦墨将她的小心思自然都看在眼里,靠在她耳边低笑:“躲什么?想看就看,都是你的。” 周梦岑咬了咬下唇:“那……能摸吗?” 在一起这么久,周梦岑知道他有完美的腹肌和人鱼线,但平日被他吃得死死的,都没好好观摩过,而今天这个大场面,那腹肌更加明显有力,时不时是吸引着她的目光。 秦墨笑着没说话,直起身后空出一只手握起她的手,搭在那紧绷的肌肉上。 “随便摸,宝宝想亲都行。”他又俯身打趣。 周梦岑抿唇羞涩得不行,可是指腹控制不住,沿着自然顺滑的腹肌线细细描摹着,触感出乎想象的特别,明明是软软的一块肌肉,摸起来却是硬朗的,紧致有回弹,甚至能感受到清晰的肌纹,有一股惊人的热量透着肌肤,意欲喷薄而出。 她摸得心满意足,没看到上方男人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周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多少了?” “二十……” “好像有点慢。” “有……有吗?” 秦墨忽然加快俯卧撑速度,同时将身子压得更低,频率之快就像是特意要摩着她,礼服上的山茶花,生生被压成薄薄一片。 周梦岑冷不防一呻,莫名觉得这姿势,似曾相识,不由脸颊一红,总算明白,这人今天为什么如此热衷于做俯卧撑了。 果然是怀了坏心思! 余光不经意瞥到撑起的西裤,周梦岑感觉眼神都被烫了一下,天雷滚滚,吓得紧闭双眼。 可哪怕看不见,也无法忽视它的存在,每次有意无意的擦过,都让她肌肤颤栗着。 腹部逐渐不受控升起一股欲,整个人被吊在最高处,身体心理都难受得不行,脑海浮现的,全是一些不可言说。 打住!打住! 周梦岑下意识握紧拳头。 勾引!勾引! 这是赤.裸.裸的勾.引! 秦墨吻着她耳骨,声音沉哑:“是不是想要了?” 她立马睁眼,心虚反驳:“没有!” 秦墨轻笑:“想要了就说,今晚只为女王陛下服务。” 猝不及防一重,周梦岑喉间没抑住透出几许沉闷声,像极了不清白的嗯啊声。 “你你好好做……五十六……” 虽然双手变单手很看着荷尔蒙爆棚,充满力量感,但这让她更加不敢直视,周梦岑下意识抬手捂住眼。 猝不及防,修指钻入,又从层层轻纱下揩了一丝晶.莹,凑到她眼前。 她低呼一声时,男人附耳哑笑:“没想会湿成这样,嗯?” 周梦岑哭了一声,倔强地偏过头,奈何他热烫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体内的欲念越发作祟,那里便越发不可收拾流淌。 “宝宝,可别把自己憋坏了。”秦墨在她耳边蛊惑着。 “轰——”周梦岑脑海那根紧绷的弦猛然断裂。 她眼一闭,心一横,不忍了,直接抱住可恶的某人,脸颊深埋入他颈窝。 “秦墨……你欺负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男人,用自己美.色作诱饵,只为逼迫她正视自己的欲? 周梦岑恨极了他,却又忍不住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独属于他的气息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从身体每一个毛孔渗入,充实着她心底虚盈。 “刚多少个了?”秦墨还在关心俯卧撑这个问题。 周梦岑气极,仰头几乎是咬牙切齿瞪他:“你混蛋!” “嗯,还有更混蛋的。” 秦墨闷哼着轻笑,抚着她的发吻住她,运动过后的气息,格外沉重,他也隐忍了许久,吮得她舌根发麻。 “继续数,宝宝。”他嗓音沙哑,在她耳边发出指令。 很快,周梦岑就为自己的一时冲动后悔至极。 夜晚清风凉意,大概是从图恩湖面拂来的,吹动着床尾轻纱漫舞,携带着青草香气,隐约还能听到在半山腰回荡的舞曲,宾客载歌载舞,男女主人亦陷入高涨。 玉肌背脊。 紧绷肌纹。 柔软与硬朗,像是两种不一样的力量相碰撞,激起曼妙的火花。 如同攀岩悬崖之人,周梦岑臀被轻提起,竭力扒住床褥,肿胀红唇微微张开,随着每一个标准完美的俯卧撑落下,发出无法克制的音节,像是嗓子都要被撞.破,而她还要闭上眼,全心思像卡点一样,帮某人记数。 “二百、二百零一、二百零二……” 但凡她漏掉一个,男人便会使坏狠狠加重,矫正她:“刚刚不算。” 她被迫做一个最严厉苛刻的裁判,否则会受到特别的惩罚。 时间仿佛少女峰的雪,停止了融化,停止了流逝,漫长到不知今夕是何夕。 总觉得应该有两个小时了,毕竟套都用掉两个了! 周梦岑开始欲哭无泪,因为五百个俯卧撑,竟然还没做完一半! “秦墨……”她第一次想撒娇,求他意思意思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如此尽善尽美。 秦墨却沉声反驳:“周总,我们都是生意人,最讲究信用,既然说到,就要做到。” “可哪有人这样做俯卧撑的……” 到最后,难受到发昏时,周梦岑呜咽哭出声指控。 秦墨护住她头顶,手肘撑着她耳边,低头亲吻她眼尾溢出的泪痕。 “那宝宝教我,想哪样?” “这样?” “还是这样?” 那股狠劲,大概是她刚刚指腹在他身上游离撩拨时埋下的,现在十倍百倍还给她。 “呜呜——”周梦岑脚趾头蜷起,手去推他胸膛,指甲深深划破他滑腻皮肤,抗议,“我不数了!” 潮湿雪夜 第119节 她就不该惹一个长期健身的男人! 说不定以后的健身运动都要在床上渡过了! 不想男人直接拾起枕边的领带,将她双手捆住放到头顶,按住手臂,低头吻她唇,看似温柔,实则危险得很。 “周总说过,你我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可别让人觉得我们不讲信用。” 周梦岑呜咽:“……” 这事他不说,她不说,谁会知道? 狗男人! 原来他云淡风轻的赌局,都是蓄谋已久为了这一刻! 不知过去多久,周梦岑觉得手臂抬得都发酸了,嗓子也哑了发不出声,脑子混乱不清,开始乱数了。 “四百一、四百二……” 秦墨也由着她去,按着她手臂,只在她要昏睡过去时,又俯身将她吻醒,半安抚半诱哄:“宝宝,很快了……” 周梦岑实在没力气数了,声音越发虚软,掀着眼皮十分委屈瞪了他一眼,打算直接大结局:“五百。” “没到。”他吻着她的耳骨,精明得很。 在她求饶时,附耳低声说,可能还再需要几十个才行,或者她说一句话,也许就够了。 周梦岑脸红到发烫,知道他让她说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话,软哼偏头。 明明早就超过五百了! 秦墨鼻息在她颈窝热着:“一句话低十个俯卧撑,宝宝真不要?” 她沉默,他有法子让她出声。 “唔……”周梦岑差点哭出声,“别……” 她死死咬住下唇,怒瞪他一眼:“说什么呀?” 秦墨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周梦岑猛地摇头。 他开始砍价还价。 “二选一。” “不要……” 周梦岑双颊绯红,选哪个都很羞耻好不好! 偏某人坏得要命,不罢休逼着她选一个,周梦岑一时没抑制住出声,心尖一颤的同时,睫毛上溢出晶莹的水痕。 直到最后实在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潋滟的双眸里映着男人汗涔涔的脸,她无奈攀上他肩,愤愤咬他耳朵。 “老公,好厉害……” 某人终于心满意足深吸了一口气,按着她手臂的修指不受控,将大片细嫩肌肤擦得通红。 整个身子沉沉覆下时,他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小喘,沉着气息将人搂入怀,还未退出她就先将人温柔哄着。 “没宝宝厉害。” “老公腰都快断了。” 第76章 热恋 这晚激烈的健身运动, 最终以某人完成五百个俯卧撑,周梦岑昏昏睡去收场。 翌日等周梦岑醒来,直接是下午两点, 宾客早已离开, 就连苏琪也在清早赶回国了,因为明天就是钟媛婚礼, 酒店那边不能没有负责人。 只剩下书颜被郑斐和cluett一行保镖,带着坐小火车进少女峰游玩了。 周梦岑清醒过后, 整个人都呆住了,气得直接把枕头砸在某人身上。 “秦墨!” “怎么了?” 秦墨随意接住枕头,抱在怀里,好笑看着她,有些明知故问。 一脸的餍足后的神清气爽, 让人看着就来气! 周梦岑脑中闪过昨晚疯狂激烈的片段,又羞又气, 想起身下床, 却直接两腿一麻, 差点没站稳。 秦墨扔了枕头赶忙来扶她:“还疼?” 周梦岑吸了口气, 感觉自己就没这么窝囊过。 “是哪里疼?”秦墨将她抱起,放回床上,掀开睡裙就要检查, “昨晚上了药的……” 周梦岑连忙踢了他一脚:“别看……” 秦墨看她羞红的脸, 深知自己昨晚确实过分了, 将她入怀,声音轻柔:“我保证, 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周梦岑抿唇,恼哼一声:“你上次也这样说, 就没收敛过。” 回回事后保证,回回有新花样。 秦墨被她惹笑,吻着她的发,哑声说:“抱歉,下次真的不会了。” 他这样温柔的语气,周梦岑的气也消散了,只是小声说:“我就是觉得……这么多朋友在,他们都会猜到,难为情,你就收敛……一下下?” “好。”秦墨低头吻她唇,满心答应了她。 只是吻着吻着,周梦岑感觉他又起了反应,连呼吸都滚烫得吓人,连忙推开他后退了一步。 “你又来!” 秦墨一把拉住她手腕,笑容有些无奈:“别怕,这只是正常的反应,真不欺负你。” 这还是正常反应? 那不正常反应得了? 周梦岑呆呆看着他,觉得自己对男人的认知实在太肤浅了。 她这二十九年来,只有过他这一个男人,且只有七年前那一个晚上,后面七年也过着清心寡欲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如何完成父母的心愿以及如何扳倒盛家,而自从两人在一起后,她被他惊人的欲念着实给吓到了。 虽然……她好像也很喜欢与他沉沦的感觉,但总觉得太过度,有些难为情。 秦墨叹了口气,骨节分明的指拢了拢她耳边的发,声音沉哑:“傻瓜,这只是爱一个人最基本的欲.望,如果我对你连这个都没有了,你该怀疑我男人爱你的真实性了。” 周梦岑不解,仰头问他:“难道爱一个人,就一定要用性来表达吗?” 秦墨跪在她身侧,搂着低头吻她眉心:“也许在很多人眼里,爱等于性,性却不仅仅只有爱,但在我这里,爱和性是完全一致的。” 他的性永远只会因为她而起,就像他永远只能爱她一个人一样,好像是他天生就被月老下了死结,除了她周梦岑,眼里、心里再没有别的女人。 不可否认,听到这话,周梦岑眼里不禁溢出满足的浅笑,可片刻,她又对一件事情有些好奇:“那你这七年是怎么度过来的?” 以她的认知,女人可以七年没有性.生活,但男人应该做不到,性是他们的基本需求,所以她很想知道,秦墨这七年是怎样度过来的。 “真想知道?”他低头看她,与她鼻尖摩挲着,话里意味深长。 “嗯。” “等着。”秦墨摸了摸她发,下床去了客厅。 周梦岑抱着枕头,脑袋歪在上面,看着他高大清俊的背影,唇角浅浅提起一抹弧度。 等秦墨折身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皮夹。 他还没有打开,周梦岑便想起那次在归来酒店,洛菲对她说的那件事情。 “……他经常一个人坐在角落,偷偷看着一张照片发呆……” 果然,下一秒,秦墨从最里层掏出一张照片。 过了塑,却依旧能看出有些老旧了。 她眼睛顿时瞪大了望去。 那是她大学拍的证件照! 还是他给她拍的那张! “这么老的照片你留着做什么?快还给我!” 照片里的女孩笑得太甜了,周梦岑感觉看到了自己的黑历史,她扔了枕头,要过去抢。 秦墨身子微微后退:“抱歉,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这个不行。” 周梦岑不依,撒娇,“我给你一张新的好不好。” 她现在只想销毁这张老古董。 秦墨抬高了左手,右手揽住她,笑道:“不行。” “为什么?” 他俯首凑到她耳边,气息暧昧:“因为它陪伴过我无数个特别的夜晚。” 周梦岑愣了两秒:“什么夜晚?” 秦墨嗅着她颈间的香甜气息,沉哑说:“像昨晚那样,克制不住的夜晚。” 周梦岑闻言,用力推他:“流氓!” “嗯,我是流氓,”秦墨抱着她低笑:“哪怕用手,想的也是你的流氓。” 别说是他的身体,他的心,哪怕是他虚无缥缈的思想,他想的念的,永远是她周梦岑一人。 周梦岑气极:“秦墨!这个月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碰我!” 秦墨思考了两秒,郑重摇头:“……恕难从命。” 周梦岑搂着他脖子,似撒娇似威胁:“秦先生,你还想不想领证了?” 秦墨顿一顿:“……” 他的女王,完全拿捏住他命脉了。 潮湿雪夜 第120节 —— 翌日,五月二十日,钟家千金钟媛大婚,在周氏集团旗下的森罗酒店隆重举行。 而这场世纪婚礼是周梦岑亲自带领团队独家设计的,从场地布置、结婚请柬、婚礼仪式甚至婚纱戒指都是她精心策划。 婚礼现场被布置得极尽奢,酒店的大堂里,灯光璀璨,犹如星河倾泻,将每一寸空间都点缀得如梦如幻,巨大的花环和精致的绸带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道浪漫的拱门。每一朵花都经过精心挑选,色彩缤纷,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让人仿佛置身于花海之中。 周梦岑这日也算是隆重出场,镜头里的她一身白色西服西裤,脸上自始至终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就像自己的亲妹妹出嫁一样,新娘与新郎交换戒指热吻时,她跟着众人鼓掌的,与钟母低声交谈时的喜悦之情,都快溢出镜头屏幕了。 而新娘扔捧花的情节更是热闹,众人围成一圈伸出手,期待代表着爱意的捧花降临时,新娘却突然一个转身,直接走到站在边缘正鼓掌看好戏的周梦岑跟前,将捧花递到她怀里。 周梦岑先是一愣,随即捂住嘴笑起,一脸不可思议,又惊又喜。 之后,周梦岑成了香饽饽,众人围着她,纷纷要跟她和那束铃兰手捧花合照,这些画面非常温馨有爱,被媒体捕捉发到网上后,顿时引发网友们热议。 【我这么帅气的岑姐,是被当做吉祥物了吗?】 【这笑容爱死了爱死了!】 【女神又在线撩拨我,呜呜呜我也想合照】 【感觉自从大仇得报后,岑姐笑容里的凉薄越来越少,满满的都是爱了!】 【以前笑:请离我远点,谢谢。拽酷拽酷的】 【现在笑:捧花是可以直接给的?挑眉小表情简直可爱到爆!】 【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女王陷入爱河的感觉。】 【啊啊啊,楼上真相了!】 【岑姐如果穿上婚纱,一定也美到爆炸,就是不知道便宜哪个男人了!】 【所以,岑姐跟盛家那位没有结婚对吧?】 【圈内人偷偷透露一句,孩子跟盛家半毛钱关系没有,虽然至今还是个谜……】 【看来楼上也顶多算半个圈内人!】 【哈哈哈哈,好奇孩子生父是谁~】 【如果不是势均力敌的爱情,我宁愿岑姐独美!】 【对对对!希望有一个强大的男人,能好好爱护她。】 …… 而意外收到铃兰捧花的周梦岑,今天一天心情也是超美的,虽然这一天她忙得脚不沾地,直到宴席开始,才终于松了口气落座。 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怎么,她的位置和秦墨的紧挨着在一起,在贵宾座。 她抱着捧花走过来时,秦墨还特意起身,为她拉开椅子,低头耳语了一句:“捧花很漂亮。” 调侃之意,显而易见。 周梦岑脸上挂着浅笑,却没理他,直接与在座其他人点头打招呼。 心里实则乐开了花。 昨晚他们一家三口乘私人飞机从瑞士飞回国后,她便把书颜扔给他,美其名曰要在酒店准备婚礼工作,实则是想晾他几天,谁让他那样折腾自己来着。 没有将女王哄好,秦墨也不敢再造次,只能顺着她,今日就远远望着,都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 贵宾席的客人们都夸赞她婚礼办得非常漂亮时,他也只能在白色桌布下偷偷握住她的手,以解一晚不见的相思之情。 周梦岑挣了挣,没抽开,借着撩头发的动作,低头瞪了他一眼。 某人无动于衷,只是用左手拿出手机,低头敲了敲屏幕。 很快,周梦岑放在桌上的黑色晚宴包传来震动,是她手机响了。 周梦岑面色不变,拉开拉链拿出手机,解开看了一眼,果然是来自他。 秦墨:今天很漂亮。 秦墨:知道我为什么着急求婚吗? 周梦岑:? 秦墨:我想过,万一今天你接到捧花了,我却还没来得及跟你求婚,该如何是好。 周梦岑忽觉心跳加快,便不再动,任由他在无人可窥见的地方,与她十指相握,粗粝的拇指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着她手背的肌肤,时不时用手机跟她聊两句。 两人全程没有交流,就连眼神都没有碰撞一下,面上却与他人谈笑风生。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甜蜜又禁忌,周梦岑自认面部表情管理无敌,却也忍不住脸颊微红,不敢与他有过多眼神交流。 直到新娘新郎来敬酒,他才捏了捏她手指,漫不经心松开手。 钟媛举杯对周梦岑说:“梦岑姐,我可把最好的祝福送给了你,期待你的好消息哦。” 周梦岑下意识扫了眼身旁的男人,钟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正起身跟钟老交谈着什么,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似心有灵犀,又好像是他们二人正谈到关于她的事情,秦墨也含笑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片刻。 他目光毫不掩饰,周梦岑却想着要避嫌,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心里却似有浪潮汹涌而过,一阵没过一阵,溢过胸口。 “谢谢小媛,新婚快乐。”她跟钟媛各自喝了一杯酒,又拥抱了一下,说了些祝福语。 钟先成忽然插话进来:“小梦最近跟秦先生,相处如何?” 周梦岑猝不及防一愣,看着钟先成沉默了两秒,还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钟先成随即哈哈大笑:“钟叔是说,文旅城项目怎么样了?” 秦墨勾了勾唇,好整以暇望着周梦岑。 周梦岑顿时松了一口气:“挺好的,一切都顺利,谢谢钟叔关心了。” “有你跟秦先生,我是挺放心的,这周末天气不错,我们约个时间一起打高尔夫球,怎么样?” 周梦岑笑:“钟叔相约,我当然会去。” 且这次,要光明正大地去。 “那就说定了,秦先生也赏个脸?我们顺便聊聊项目进度。” 秦墨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周梦岑身上,闻言才收回目光,浅浅勾唇。 “钟老说笑了,应该是我的荣幸。” —— 而这日下午,颐和公馆小区内,书颜刚放学回来,便踩着她的公主小单车,带着胖橘开去55号公馆——爸爸家。 小姑娘一双腿使劲蹬着,小蓁在后面跑都跑不过。 “书颜,秦先生还没有回来,您现在家等着也一样……” “不要!我要去爸爸家等着!” 她回头笑道,反正她有爸爸家里的指纹密码! 骑到拐角处,书颜发现指示牌下站了两个装扮特别的人,一条漂亮的丝巾围着脖子,遮住了口鼻,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直接遮住整张脸,隐约可见是两个女人,瘦瘦高高的,正抬头看着指示牌认路。 “55号……在这里,妈!”听起来是个年轻小姐姐的声音。 书颜大大的眼睫溜了溜,55号?那不是爸爸家吗? 她连忙踩着车子到她们跟前停下,仰着头问:“漂亮姐姐,您是要找55号别墅吗?” “哟,哪来的小姑娘,真可爱。”那位漂亮姐姐闻声,略微摘了下墨镜打量着她,只觉这姑娘长得真招人喜爱,猛地点了点头,“是呀,宝贝,你知道55号在哪里吗?” 这小区太大了,排序看着有点乱,也不是完全按着序号来的,徐明月跟母亲找了半天,才找清方向,眼看有个小宝贝指路,她开心得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呀,那是我爸爸家!” “你爸爸?”徐明月顿住,仿佛听到什么天方夜谭。 书颜看着她们,一脸天真:“漂亮姐姐,你找我爸爸做什么呀?” 徐明月疑惑了,与母亲对视了一眼,“宝贝,你爸爸叫什么?” “秦墨,秦晋之好的秦,惜墨如金的墨!” “什么?!” “什么?!” 徐明月母女俩同时震惊,摘了墨镜,一脸不可置信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 书颜这才看清楚她们半张脸,果然一个是漂亮姐姐,一个是漂亮阿姨。 看着还有点熟悉! 她正挠着后脑勺仔细回忆时,那位漂亮阿姨连忙将她从左到右,从上到下,连眉毛眼型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猛地发出惊天一叹:“我的小祖宗哎!简直太像了!” “像谁?”徐明月还在云里雾里,脑子里一堆泡泡,比她摸过的那些珠宝还要五花八门。 大哥啥时候冒出这么大一个女儿了? 她们怎么不知道? 国外带回来的? 那为什么不带回家给她们看? 私生女? “你哥……你哥小时候……”徐婉心捂着心口,“不行不行,我心跳得慌……快,快,我的药!” “妈,你别吓我啊!”徐明月顿时慌了,连忙翻药。 她避着家里佣人和阿姨,带着母亲偷偷过来海城,她大哥可是一点都不知情的,如果出了什么事,还得了,以她大哥那性格非扒了她皮不可! 徐婉心忽然又摆了摆手,咬着牙低声骂了句:“浑小子,给我整这出是吧!” 可看向小姑娘时,又是一脸慈祥,笑得皱纹都溢出了眼角:“乖宝贝,叫奶奶。” 语气宠溺得不行,血压也好像忽然降了下来。 “奶奶,你们是谁呀?”书颜瞪大了眼问,有些兴奋问,“你们认识我爸爸吗?” “乖宝贝,我是你奶奶呀。”徐婉心摘下乱七八糟的丝巾,尽量给孙女展示出最优雅的一面。 潮湿雪夜 第121节 她没想过,这次悄悄出现,竟然有这样大的意外收获。 而小书颜也在看到她面容后,顿时张大了嘴:“您是书颜的奶奶,我们国家珠宝界的西太后徐婉心女士!” 听着这一长串词从小姑娘嘴里蹦出来,徐婉心顿时眼睛一红,又委屈又高兴:“乖宝贝,你认得奶奶哟?” “嗯!”书颜用力点头,“我见过奶奶的照片。” 这段时间,爸爸每天晚上都会给她看爷爷奶奶和小姑小叔的照片,给她讲他们的故事,就是为了让她提前熟悉,所以当奶奶摘下丝巾那一刻,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徐婉心还在偷偷抹眼泪,徐明月猛然回过神,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迫不及待。 “宝宝,那我呢,你认识我吗?” 书颜眨眨眼,点头。 “你是书颜的小姑明月,我们老秦家的掌上明珠!” 徐明月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抱着小姑娘亲亲。 “不不不……” 从今以后,宝贝你才是我们老秦家的掌上明珠! 第77章 热恋 周六, 风和日丽。 周梦岑和秦墨应约去钟先成的私人高尔夫球场,早上两人从颐和公馆出发。 大清早,霸气十足的黑色迈巴赫就停在8号公馆。 苏琪站在门口, 和从迈巴赫下来的郑斐面面相觑, 随即两人心照不宣上了周梦岑的慕尚。 自从两位大老板在一起后,这辆慕尚经常成为他两人的“座驾”了, 搞得两人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今天秦总换车了?”上车后,苏琪好奇问道。 郑斐跟着坐了后座, 笑着解释:“那辆车装了小公主的专属座椅。” “原来如此。” 片刻之后,秦墨牵着周梦岑的手,从别墅院内有说有笑走出来。 两人今天穿得都比较休闲,秦墨一身黑色衬衫,平时梳上去的短发细碎垂在额际, 看着神清气爽,像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 俊逸不凡。 周梦岑则是一件简雅的浅杏色衬衫, 外搭配一件黑色马甲和西裤, 耳垂别着精致的耳钻, 长而卷的发掩着大半张惊艳的面容,浓淡相宜,气质凛然。 风吹起她的发梢拂过男人宽厚的肩膀, 轻轻地在他的颈间缠绵, 男人面容宠溺而深邃, 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歪头听她低语。 苏琪看着这画面, 忍不住犯起了花痴:“难怪!秦总早上还特意跟我打探,问梦岑姐今天要穿什么衣服。” 这一幕, 简直太般配太养眼了! 苏琪忽然觉得,每天上班能看到这样帅气漂亮的老板们,也是一种福气,听说看多了能长寿。 郑斐却不解:“有什么讲究?” 苏琪啧了一声:“郑特助一看就没谈过恋爱,难道看不出来,这时秦总暗戳戳宣示主权吗?” 就像之前两人参加会议,他还要特意把领带换成梦岑姐裙子的颜色,占有欲不要太明显! 郑斐咳了一声:“那苏秘书下次能顺便告诉一下我,你当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吗?” 苏琪脸颊瞬间一红,捂着脸嗔道:“哪有人直接问的啊!” 她也会害羞得好不好! 郑斐愣住,如果不直接问,那他该去问谁才能打探到关于她每天的穿着? 总不能问周总吧? 好在郑斐还算是个开窍的男人,他试探性一问:“那要不这样,苏秘书,以后每天早上,我把要打的领带发你,你帮我挑下哪条好看?” 苏琪偏头看向车窗外,不说话。 实则内心早已乐开了花,升起一股甜蜜。 “苏秘书,行不行?” 郑斐见她不回答,知道小姑娘是害羞了,便也没有再多问,只是看着她的侧脸笑着。 而这边秦墨也径直牵着周梦岑往迈巴赫走去,两人刚陪书颜用完早餐,本想带她一起去,但小姑娘说自己今天有安排,硬是没跟来,也是奇了怪了。 “平常她不是很黏你么,这么快就腻了?”周梦岑挺意外,忍不住打趣。 倍感失宠的秦墨亲自为她拉开车门,十分自然地抬手挡住车顶,等她坐进后座,也跟着弯腰过去,目光果然有些受伤。 “难道是家庭作业太多了?” 也许是马上就要期末考,小姑娘有烦恼了? 这几天晚上,也不听他讲老秦家的故事了。 周梦岑看着他一脸老父亲担忧的表情,不禁觉得好笑。 “算了,今天这场高尔夫球没个四五个小时结束不了,就别累着她了。” 秦墨叹了口气,总觉得小红豆儿有事瞒着他,可又说不上来具体何事。 车子很快启动。 同时挡板降落,将前后座隔离。 “等会儿到球场附近你先下车,可别让钟叔看到我们是一同过来的。” 周梦岑最近挺忙的,一个是因为谢淮在工作交接中,集团很多重要工作落到她这边,再一个是过几天是森罗酒店三十周年庆,即将举办隆重庆典,她最近在酒店也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一上车,她就打开电脑,准备处理工作事宜,顺便交代一下等会儿两人注意距离。 然而,话刚说完,便听到秦墨低笑了两声,她不由手指微顿,抬头:“你笑什么?” 秦墨正悠闲撑着下巴盯着她,唇角弧度上扬得十分宠溺:“周梦岑,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掩藏得天衣无缝?” “什么呀?” 明明是如此聪慧能干的女人,却在感情上又迟钝得可爱。 秦墨心神一动,身子已经不受控制贴过去,唇吻住她的柔软,吮了两口。 “唔……”周梦岑陡然回过神,推开他,“……别。” 刚涂抹不到一个小时的口红,虽然是樱粉的淡,但也保持着最基本的妆容,这是对别人的尊重。 而且如果被吃掉了,等会儿还要找苏琪补上,实在太尴尬了! 秦墨只得了个蜻蜓点水的吻,不禁委屈,可周梦岑惦记着他刚刚话里话外的意思。 “你快说,刚刚什么意思?” 秦墨无奈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压下想按着她亲吻的念头,问:“有没有没想过,婚礼上你为什么会收到捧花。” 周梦岑不以为然:“钟媛自小跟我交好,虽然我没有给她做伴娘,但她把捧花送给我,也无可厚非吧。” 秦墨:“可在外人眼里,你根本不会再婚,不是吗?” 周梦岑愣了两秒。 的确,他们两人的事情也就身边各自信得过的人知道,按道理,钟媛不可能无缘无故把捧花送给她,如果以后她一直不结婚,岂不是惹人笑话? 眼见她鼻尖如小猫咪轻蹙,秦墨屈指刮了刮她鼻梁,笑道:“再想想,我们两人的位置,怎么刚好就挨在一起?” 按道理,他们两个应该一个是亲朋好友一桌,一个是贵客一桌,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不同桌客人。 周梦岑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钟叔知道我们关系了?” 秦墨决定不瞒她:“或许吧,清明那天,他老人家应该就明白了,可能连书颜的身世也猜到了。” 谁让他的基因如此强大,小红豆儿可以说是方方面面都有他的影子。 “你到底对人家说了什么呀?”周梦岑顿时没了工作心思了。 秦墨失笑一声,一手搂抱住她,薄唇贴了贴她发:“没说什么。” 只是说,想陪她。 一辈子。 以钟老几十年看人眼光的经验,相信不难猜测出来,否则也不会说出要把周梦岑托付给他的那种话。 所以当两人一同出现在高尔夫球场时,钟老果然只是笑眯了眼:“今天天气不错,小梦,第一杆就交给你了。” 秉着女士优先的原则,周梦岑点头,脱下马甲正要递给苏琪,一旁秦墨却十分自然接了过去,又亲自给她戴好防晒帽,亲昵说了句“加油”。 这让周梦岑一怔,眸中闪过一丝羞涩,都不敢回头去看身后钟叔的眼神,低头接过球童递来的长杆,走向前面红tee区域。 秦墨将周梦岑的马甲递给苏琪后,便和钟老往后面的蓝tee区域走去,两个发球tee之间隔着一片湖泊,有些距离。 “看样子,今天是我多此一举了。”钟老一眼将两人看穿,笑着摇头。 他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看到周梦岑像这样害羞了,习惯了她的冷淡疏离,都快忘了她也是一个需要人关心的姑娘了。 亏他还想借着打高尔夫球的机会,让两个人好好交流交流,他虽然年纪大了,不懂年轻人的想法,但能看出这两人眼里都有彼此,只是可能有什么误会才分开。 如今看来,倒不仅仅是有彼此那么简单。 秦墨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怎么会,如果没有钟老的撮合,我们可能还有更长的弯路要走。” 钟老不免好奇:“哦?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竟不知。” 秦墨摩挲着手里球杆:“也许是,从我回国那一刻吧。” “我可不信,秦生是应了我的邀请才来海城投资的。”钟先成也是后面调查得知,早在他接洽融梦集团之前,融梦集团就已经投资了归来酒店。 秦墨只能笑着承认:“的确,是我有备而来,但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钟老,给了我一个走向她的阶梯。” 刚在车上,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跟钟先成坦诚交代两人关系,周梦岑面皮薄,便由秦墨一一道来。 包括扳倒盛家的那些事情。 “……正如我当初对钟老所言,小梦是个倔强的姑娘,我们分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周家发生的一切,更不知道她已经有了书颜,倘若我知道,我不会一走了之的。” 钟先成听了也是感慨万分:“我明白,就像我当年在远在北市,也并不知情,未能挽救她父亲的性命。” 潮湿雪夜 第122节 提起往事,他也是老泪纵横,不过伤感了片刻,又笑道:“还好,兜兜转转你们这等好事瞒着钟叔做什么,你不知道,小梦她钟姨这段时间,一直催促着我给你们张罗相亲。” 要不是前段时间收拾完盛家后,周梦岑事情颇多,他还真给两人安排上了。 秦墨无奈笑着:“小梦上周才答应我的求婚,又担心公开会对文旅城项目有影响,所以没有来得及跟您老人家说。” “这有什么影响,小梦就是太过谨言慎行了,你告诉她,有什么事钟叔我兜着!” 文旅城项目引资是他一手把关的,光明正大,无愧于心,钟先成自然明白周梦岑这样做,是为了不给他带来闲言碎语。 可这孩子命太苦了,如今好不容易寻得归宿,还要这样压抑自己,他看着都替周云亭心疼。 “钟叔放心,我们自有分寸。”他尊重周梦岑的想法,公开与否都由她决定。 “小书颜那边,没有问题吧?”钟先成心情大好,轻轻松松开了球,忽然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提起女儿,秦墨眼里温柔更甚:“或许是父女连心吧,我们第一眼见面,便觉得彼此很亲切。” 三人这场高尔夫球直至中午才结束,之后,秦墨特意安排了酒店,请钟老吃了顿饭。 大概是终于了却一桩心事,老人家忍不住贪杯:“钟叔就等着喝你们两个人的喜酒了。” 周梦岑微微笑笑,脸色稍红,端起酒杯:“这些年,谢谢钟叔的关照了。” 秦墨却抽走她的酒杯:“你下午还有工作,今天的酒,我来陪钟叔喝,今天一定要喝个痛快。” 周梦岑挑眉:“不是说,答应书颜不喝酒了?” 钟叔哦了一声:“小秦你这是被女儿管着了?” 秦墨低头笑,浅褐色的眸子里全是幸福的模样,他说,“我相信,书颜很乐意我喝这杯酒。” 毕竟现在除了他,小红豆儿才是那个最期待他们结婚的人。 小姑娘天天抱着那束铃兰捧花,爱不释手极了,手捧花掉一朵小铃铛,她就掉一滴眼泪。 “小铃铛啊小铃铛,你要坚持到爸爸妈妈结婚那天呀!” 秦墨、周梦岑:“……” 这是被女儿催婚了? 回程的路上,秦墨有了些醉意,周梦岑要回酒店,便让他先回家。 “不要,”秦墨靠在她身上,握着她的手摩挲着,“书颜今天自己有安排,你确定要一个人把我丢在家里?” 可怜巴巴的语气,让周梦岑有些不忍,“那你跟我回酒店?” 她去酒店也是检查三十周年活动的准备事宜,他可以在她的私人套房休息。 “好。” 秦墨将她抱到腿上,仰头吻了吻她的耳垂,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别闹……”周梦岑扶着他,身子忍不住退了退,“我等会儿还要见股东们……” 刚刚打完球后,她洗了个澡换了身正式的衣服,此刻被撩开白色衬衫领口,热息往里探寻。 他带着酒气的热吻,令她脊背再次布满薄汗,生怕他会失控在车里。 “就亲亲……”被酒润过的嗓音,自胸前传来,“一周了,周总,你还要晾我多久?” 衣带被拨下肩头的同时,他吮着一边,委屈和香气嚼碎在嘴里。 吮吸水砸声在密闭的车内回荡,很是羞耻。 周梦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抱住他头的同时,扯他头发,细碎的喘和哼声断断续续。 “说好了……经过我同意,才能碰我……” “没有碰你。” “嗯?”周梦岑脑子有些迷糊了,大概是被他传染醉意了,“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这人是真的醉了? “吃。”他牙齿稍微用了些力道,清晰嘣出一个字。 周梦岑差点尖叫出声,又害怕前排司机听到动静,只能生生压了回去,可她受不住,低头埋脸在他发间,呼喊他名字。 “秦墨……” 车子在森罗酒店门口停了许久,周梦岑面上依旧潮红,眸子水润氤氲着,像是覆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等会儿该怎么主持会议,心里又羞又急。 然而某人餍足过后,似乎醉意更深了,懒懒靠在她肩上,气息还很沉重,又抬手揉着太阳穴。 “宝宝,我头好晕。” 周梦岑原本想责怪他的话又咽了下去,因为感觉到他脸和呼出的气息确实有些烫人,不得不打电话让苏琪叫人来扶他去套房休息。 “我得先上去了。”她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开完会早点回来。”他拉着她手,就像在跟她撒娇。 周梦岑摸了摸他头发:“你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准备醒酒汤。” “不用,”他看着她笑,“你回来我就醒了。” 周梦岑无奈勾了勾唇,先下了车,跟苏琪进了酒店。 随后不久,罗奕过来,敲了敲车门。 “秦先生。” 他还没拉开车门,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下一秒,那位说是醉得不省人事需要人扶的秦总,从车上从容下来,只除了身上有些淡淡的酒气,还真看不出来哪里醉了。 “……我扶您。” 老板有吩咐,他不敢不从。 秦墨淡淡一笑:“不用。” “那……我先带您回周总套房休息。” “好。” 越过森罗酒店富丽堂皇的两翼旋转门,酒店大堂宽敞明亮,秦墨随意瞥了一眼,忽然瞥到大厅靠窗户卡座一个女人的身影,脸被一本杂志挡住。 他不由看了两秒。 “怎么了,秦总?”罗奕见他停住脚步,目光顺着他看去的方向询问。 下一秒,秦墨看见那个女人伸出手,抓了一把茶几上的零食,才收回目光。 “没什么,走吧。” 他想,他可能真的喝醉了,竟然恍惚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虽然那坐姿有几分不优雅,他还是想起了徐女士。 可徐女士远在青城,怎么会来这里? 更何况,徐女士对零食向来嗤之以鼻。 第78章 热恋 直到秦墨进了电梯, 徐女士才放下杂志,同时摘下墨镜,松了口气, 连忙给女儿徐明月打了电话过去。 “你那边进展如何?” 徐明月和小书颜在55号别墅内玩得正欢, 收到母亲大人电话连忙抱起小书颜。 “ok啦,小书颜身份证拿到手了, 就等您一声令下,马上赶往机场!” 徐女士却叹了一口气:“不行, 你大哥也在酒店,走不了。” “啊……”徐明月顿时泄了气,又把小书颜放到沙发。 徐女士思考片刻,对女儿说:“再等等,我再住两天看看什么情况。” 虽然内心已经把儿子揍了千八百回, 但这要这么做了,丢脸的是她和儿媳妇, 所以徐女士原本计划是直接带书颜回青城, 好好吓一吓秦墨那浑小子。 但又害怕惊到儿媳妇, 而且看这两天森罗酒店忙里忙外准备着三十周年活动的事情, 如果这个时候发现书颜不见了,还不知道儿媳妇会急成什么样,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跟儿媳妇商量商量, 不想前脚看到儿媳妇上了电梯, 后脚那浑小子就跟了过来。 看样子这家伙黏媳妇得很! 徐女士心中嗤笑, 计划只能暂且搁置。 “好吧,那我等会儿送小书颜回家~” “不用, 我们带她出去玩吧。”徐女士猜想,以儿子 挂了电话, 徐明月又从包里把小书颜的身份证掏出来,左看右看,忍不住夸赞小姑娘的证件照:“真可爱!” “小姑,我们不走了吗?”书颜眨着眼,问徐明月。 徐明月嘟嘴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发:肉文补番文连载文都在q群81四8一69流3“是呀,得再等等。” “好,我好想看到爷爷呢,听爸爸说,爷爷会做很多漂亮的小宝贝!” 徐明月笑着捏她鼻子:“爷爷要是知道你这么想他,估计也要疯~”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哥不敢电话告诉徐女士了,这么可爱的女娃娃,搁谁谁不爱疯啊! “是爸爸发现我们了吗?” 书颜仔细回想这几日,自己伪装得很好呀,放学如果不是爸爸妈妈来接,她就跟小姑和奶奶偷偷溜出去玩,小蓁阿姨也帮忙保守秘密了呀。 徐明月笑:“不是,是奶奶担心你妈咪会伤心。” 原本只想惩罚大哥一人,如果把大嫂也得罪了,徐女士估计心里会过意不去。 “那我今晚告诉妈咪呗!” 徐明月坐到她对面沙发,只手撑着下巴看她:“可万一你妈咪跟你爸爸透露了,岂不是没法消奶奶气?” 要不是顾及大嫂颜面,徐女士现在肯定会捉着大哥就是一顿狂揍! 书颜也单手撑着下巴点头:“很有可能,妈咪对爸爸最心软了!” 潮湿雪夜 第123节 徐明月咦了一声,捏她脸颊:“你这小棉袄开始漏风了啊!” 书颜哼了一声:“谁让爸爸惹奶奶生气!” “啧啧啧,大哥惨了!”徐明月又撑起另一只手。 “啧啧啧,爸爸惨咯~”书颜学小姑双手捧着下巴。 “走吧,奶奶说要带你去游乐场玩。” “好耶!” —— 而彼时,森罗酒店,周梦岑的私人套房里。 森罗酒店是周梦岑亲自打理的,所以除了名爵,这里也是她常留宿的地方。 套房很大很整洁,不过能看得出有她生活工作的痕迹,房间淡淡的清冷雪松,是她常用的香水味道,客厅办公桌紧挨落地窗,面朝外滩,桌上摆了不少文件,像是能看到她伏案工作的画面。 清净又孤寂。 就像他们第一次在纽约重逢,她独坐窗边望向中央公园的侧影,那是他常坐的位置,他知道从那里看到的风景,与身后的热闹喧哗有多割裂。 秦墨没有休息,而是坐在她那张办公椅上,跟身在北市的汤博士、远在纽约的george以及麻省als研究所专家等人视频会议。 “当年背叛研究所的人已经彻查出来了,秦先生请放心,这次我们所有人都会全力以赴,致力于药物研发,绝不放弃。” 汤博士虽然已过半百年纪,但对于当年研发暂停一事还是耿耿于怀,尤其前段时间在北市遇见周梦岑,聊起其母亲温雪兰,心中越发自责愧疚,如今秦墨重新注入巨额资金,邀请他重启当年研发管线,像是给了他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 “好,辛苦汤博了,后期会有人去北市跟您对接als研究所投资事情,但请不要告诉周梦岑。” “好,一切听您安排。” 汤博团队等人退出视频后,george忽然开口:“不瞒你说,moore,我最近也在了解双相情感障碍研究机构,你帮我参考参考。” “为了allen?” “嗯,用你们中国一句来说,这叫做未雨绸缪?” 秦墨没有说话,但气息有些低沉。 george愣了片刻,恍然大悟,他迟疑了两秒,还是问出了口:“moore,你也在未雨绸缪?” 秦墨手里摸着周梦岑摆在桌上的相框,那大概是书颜一周岁时的照片,软软糯糯小团子,十分可爱,是他未曾见过的模样。 周梦岑说她以前不够爱书颜,可是她把书颜的照片放在每一个她能看到的地方。 就像他永远将她的照片贴身携带那样。 秦墨抚摸着照片里小书颜嫩嫩的小脸蛋,心情凝重,那些被他漠视的忧虑,这一刻被放大。 渐冻症的遗传概率虽然不大,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不允许发生在周梦岑和书颜身上。 也是此刻,秦墨终于明白周云亭先生,为何倾尽一生,都要执着于耗费巨资都要探索渐冻症药物研究,又为何会在无数次宣告失败后,悲痛欲绝结束自己的生命。 周先生想保护的,其实不仅仅是妻子一人,还包括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后代子孙,甚至所有渐冻人群。 周先生的爱既伟大又脆弱,无论哪一方面,都是一个普通人难以做到的。 而他想保护两个最爱的人,确实需要未雨绸缪,而这些,周梦岑永远都不需要知道,她已经背负了太多,一个人行走得太久。 许是他沉默太久,george察觉到他的沉重,连忙安慰:“moore,你别担心,我问过汤博他们了,als遗传概率很低很低的,而且周总那么健康,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如果真不幸有那么一天,als研究所的存在会是他的曙光,或许再乐观一点,那个时候als早已有了更大的突破。 周云亭先生之前所做的努力与贡献,永远不会消失。 当然,秦墨相信,这一天不会到来。 青禾神明,这次一定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因为他许的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 大概是想打破这沉重的气氛,george故作轻松谈起了另一件事情:“allen最近每天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我听她说,要给周总设计婚纱。” “婚纱?”秦墨竟不知这事。 george大笑:“moore,不知道你有没有了解过她旗下的品牌。” “什么品牌?”秦墨抵着眉心。 “黑暗女士,你去查查,有惊喜。” —— 周梦岑结束会议后,与谢淮以及即将接替他副总裁位置的卢经理,一边聊起交接的事情,一边往私人套房走去。 “还得辛苦谢总,帮忙把这次活动举办隆重些。” “周董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为集团主持工作,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工作这一块,谢淮是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周梦岑对他也十分放心。 “我相信你。” “等周年庆活动结束,我们一起吃顿饭吧。”眼见她要走出电梯,谢淮忽然开口说道。 周梦岑回头:“嘉禾这段时间不一定能赶来海城,她最近手里有好几个项目。” “这样……”谢淮难免有些失落,却不知是因为嘉禾,还是因为她连和他一起单独用餐都不愿意。 “而且……”周梦岑若有深意看了谢淮一眼,“我听说,她想结婚了。” “什么?”谢淮震惊抬眸,随即又愣住,心底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周梦岑点了下头,跟他道别,电梯门与此同时关闭。 她看着电梯里谢淮失落的表情,一时也为两人感到可惜,只希望这次许嘉禾是真正放下了,而不是意气用事,拿终身大事开玩笑。 回到套房门前,交代了一番苏琪一些事情,她按着指纹解开门锁,推开门。 房间一片暗沉寂静,窗帘也被拉下,遮住了一寸日光。 “秦墨?”她下意识出声,还以为他离开了,心中不由有片刻失落。 关了门,手刚搭上玄关处的开关,还没来得及按下,便被人一把拉入怀,随即推到门后,热气喷洒在耳后。 “你回来了。” 周梦岑又惊又喜:“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她以为他会吻她,气息似有如无洒在唇角、耳后,却始终没有落下,让人有些心痒难耐。 “来接你。” 她刚刚结束会议后,给他发了消息,他想去迎接她。 “那怎么……” “你刚对他笑了。”他忽然控诉。 周梦岑:“……” 听起来醋意不小。 “周梦岑,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 “你确定要为这个吃醋?” 讲不讲道理了? 她和谢淮什么关系,他又不是不知道。 “嗯,”他承认得爽快,声音还有些委屈,“很难受。” 声音听起来好像真有几分沉闷,周梦岑问:“哪里难受?” “想亲你,可你不让我碰。”他忍不住咬她耳朵,“哪里都难受。” 周梦岑痒得缩了缩肩,瞬间心软了:“刚车上不都让你碰了?” 明明吃干抹净了,还要狡辩没碰! 狡猾的男人! 秦墨似笑了一声:“所以,你同意了?” “同意什么?” 周梦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勾起她下巴,压着朦胧暗色吻了过来,气息交融间,甘甜醇厚的葡萄酒味刺激着味蕾。 “唔……秦墨……你又喝酒了?”周梦岑从他舌尖吮出熟悉的甜味。 难怪说话颠三倒四的。 “嗯。”秦墨停了片刻,沉沉的光线里,他的眼眸愈加深邃,“他们说你喜欢这个味道。” 周梦岑这才确定,他喝了她收藏在酒柜里的波特酒,那是她特意留在这里,有时候心情不好,压力太大导致睡眠质量差,就会喝上一杯助眠,入口虽然甜甜的,但酒精度数高,与她而言,两三杯就能醉意微醺,让她睡个好觉。 但显然,某人可能把它当普通红酒,估计还喝了不少,整个口腔都是浓烈的甜酒味道。 “你今天想不想回家了?” 醉成这样,书颜看到该说他这个爸爸不守诺言了。 “不想……” “我让人再给你准备点醒酒汤。” 周梦岑说完,就要去拉开包去摸手机,却被秦墨扣住。 他亲吻她的下巴,沿着肩颈线,又热又痒。 “不用,我没醉。” 热气洒在颈窝,有种克制过度后的戒断反应,周梦岑被他搂得紧,两人衬衫下的脖颈和身躯密不透风,舌尖更是被他勾出来,水光盈软,叫人喘不过气来,她闭上眼,不自觉迎合他。 这些天,她也尝试过克制,可后果是,更加怀念他的怀抱,他的吻,他的温度。 好一会儿,秦墨吻过她唇角,衔着她润唇,手揉一处沙哑问:“喜欢黑色?” 周梦岑轻哼,透过他指下的力道,听懂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不禁脸一热:“明明是你挑选的。” 他在55号给她置办了一整个衣帽间,从里到外,哪怕是成套小内都备用着,各色都有,黑色居多,而今天她穿的,碰巧就是黑色而已。 但这并不能说明,是她喜欢呀! 潮湿雪夜 第124节 秦墨哑笑,掌心贴着弧揉,低头吻她,热息从耳垂到颈窝,衬衫衣领将她完全包.裹,只最顶端领口未扣,慵懒半开着,但也需要挑开,才能窥见她漂亮的美人骨。 他继续中午在车上未完成的美味午餐。 吃着水润。 周梦岑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间她觉得清冷到没有温度的套房里,与他厮磨耳鬓,昏暗里的吮弄如梦似幻一般,浑身湿热,她腿一软,整个人挂在他肩。 “站不住,腿麻了。”她呼着气,忍不住撒娇。 却是实话。 早上那场高尔夫球起码走了十几公里,下午又连着开会两小时,她早就受不住了。 秦墨倏然停住,抬起头,拦腰将她抱起,往床上走去。 “哪里,我揉揉。” 他开了床头灯,又脱了她鞋袜,修指很有力度揉着她的小腿和脚踝。 周梦岑就坐在床上,身子往后撑着,很快就觉得筋骨缓解了些,低眸去看他专心致志的模样,隐隐好像有几分担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演戏过头了,可又很喜爱这种被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感觉,感觉整个人都软了,生出了一根懒散筋来。 “听george说,你把婚纱交给allen设计了。”修指沿着笔直的西裤,往上揉着她的腿,他忽然抬眸问道。 周梦岑将脸仰着,舒服地半眯着眸,轻轻嗯了一声。 “喜欢那种风格?” “嗯,”周梦岑点头,“虽然她家风格很率性张扬,不太符合我平日风格,但结婚那日,我想突破自我,尝试一下不同的风格,你觉得怎么样?” 秦墨面不改色:“很好。” “allen还担心你不同意,但我觉得,你不是古板的人,我们也不应该一直陈旧不变,偶尔放飞一下自我,也挺好的。” 她本就不是思想保守内向的人,从前追他也大胆无厘头得很,要换做如今的周梦岑,欣赏归欣赏,根本不会有一丝杂念。 所以她觉得,偶尔遵循内心也挺好的。 “你说得对。”秦墨揉着她腿,只觉得纤细得让他心疼。 他手法力道都很完美,周梦岑不禁溢出声,声音也轻柔了下来,闭着眼:“而且我感觉,allen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如果帮我设计婚纱能让她感到开心,我以后的衣服就全交给她了。” “george说,她最近很开心。”秦墨说。 周梦岑勾了勾唇,心里总算放下心,静静享受他带来的舒爽,只是渐渐得气息有些急促,大概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胸前的衬衫纽扣悉数被解开,黑色胸衣轻薄如雾覆着高峰,她挺着上身后仰的模样,像极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等待人采撷。 秦墨十分喜欢她这份恣意慵懒的随性,他起身跪在她身侧,手探入掌心拢住她肩头,揉捻须臾,一边亲她的下巴,一边问:“既然我们婚纱已经提上日程了,那婚礼是不是也该择日期了?” “唔……你不是说,等见了你父母再说?”周梦岑被他的气息牵引着,配合着他一只手一只手从衣袖脱出。 “等暑假太久了,不如庆典结束,我们就回去?”他迫不及待想看她穿上婚纱的模样。 修指摸到暗扣,熟练解开。 周梦岑舒缓了口气,睁开水润的眸看他,很快手便没有支撑的力道,软了下去,背倚着床躺下,男人热烫的身躯同时贴了过来。 “会不会……太快了?” 她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但原本是想着暑假还有一个多月,还不到紧张的时刻,但此刻被他突然提前,反倒有些措手不及了。 “不会,书颜这几日还念叨着,想早点见到爷爷奶奶。”秦墨不动声色搬出书颜。 果然,周梦岑点头同意了:“好,听你安排。” 她向来冷面心软,这样好说话。 秦墨却难遏心疼,指勾入她浓密发间,揉着她头皮,温柔吻沿着轮廓一点一点印下,尽心尽力伺候着她更舒适些。 周梦岑仿佛同他一样醉了,闭着眼,沉浸其中,腰间窸窣片刻后,腿上肌肤传来清凉,摩挲着他丝滑的西裤面料,很快便感觉到湿漉,她不禁有些羞赧,没想到自己反应会这么大,待他温柔进来时,更是咬着下唇,许久许久才轻轻呼口气。 明明也就几天而已,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衔接处从开始的不适应,到逐渐容纳,全程只有一秒,却触感惊人,令她面色潮红。 她刚呼出的气,因为他的不再克制而短促起来,羞红的脸埋入发间,咬着下唇,不敢吭声。 “咬我。”秦墨发现后,指腹按着她唇,嗓音沙哑。 周梦岑不愿,觉得这样挺难为情的。 却招来某人加倍的热烈深刻。 周梦岑低呼一声,下意识张了张嘴,修指便顺势贴着她齿,周梦岑没忍住,还真咬了下去,感觉到他指骨时,才连忙松了齿。 “真不疼,完全可以再重一点。” 他声线沙哑含笑,浓稠深邃的眸,居高临下望着她,搂着她后脑勺的另一只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枕着她后颈,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白衬衫,起了一片湿.意。 周梦岑觉得他坏得很,把她摘得一干二净,自己却衣冠楚楚,实在不公平。 可又不得不承认,她爱极了他此刻风光霁月的模样。 除了眸里浓稠的欲,浑身上下也就衬衫衣摆从腰间扯出,掩着半敞拉链,浑身矜贵气质丝毫不减,完全看不出一点被欲控制的痕迹,就连衬衫上的褶皱都充满了禁欲感。 可明明,无论是指还是唇,抑或者其他,藏在暗处可一点都不禁欲,像是有使不完的力道在她身上。 房内安静到连风声都没有,只剩下令人面红耳赤的涔涔水声。 套房隔音效果极好,又在顶楼,没有她的内线电话吩咐,无人敢打扰,这倒是给了他们最好的契机。 从下午到傍晚,直到肚子空空。 周梦岑感觉她的颈她的腰、她的腿和每寸肌肤,仿佛都被拉出来吻吮了一番才回归原位,却早已酸涩得不是自己的了。 “刚帮你买了些衣服。”秦墨按着她肩,将她人提上来一些。 “……什、什么衣服?”周梦岑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又好奇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她哪里还需要买衣服?且不说有不少品牌方每个季度送来的新品,衣柜里多的是没有穿过的。 秦墨将她扶起,坐到自己腿上,扣着她腰。 “不是喜欢黑暗女士风格?”秦墨低笑着问。 他薄唇叼着一侧,幽深的眸中映着她的涣散迷蒙,目不转睛盯着,像是在一点一点观察着她的反应。 然后记录在心,某个点,某个度,是她最喜爱的。 “唔……”周梦岑对自己丝毫不心软,唇瓣上的刺痛像是要抵抗全身泛滥的翻涌,虽然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 最后,她无力搂着他脖,想要说话,却碎得拼凑不出一句话来,“……所……所以呢?” 周梦岑觉得,今天的秦墨失.控得有些异常、狠、劲,每一次都像是要听到她的声音得到她的反应,仿佛在一遍遍确认感觉她的存在。 “那就先熟悉下她家类似的风格。” 跟george不一样,秦墨对时尚不太感兴趣,衣橱里除了最多的是黑白灰,也没有时间去看什么时装大秀,下午倒是花了半个小时,特意翻看那个黑暗女士往年时装秀,全程皱着眉头看完后,只有一个念头。 这确定是能穿出来的衣服? 且不说着装如何离经叛道,光是那繁杂的暗色系元素搭配就令他头疼,但不可否认,有些款式确实别具一格,如果不把它当作正常衣服来看,只私下穿一穿,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周梦岑已经无法思考,下巴懒懒靠在他肩上,热气呼在他耳边,开始求饶。 当然,晾他太久的后果就是,撒娇求饶也没用。 一下午,直到傍晚。 夜色真正落幕,房间内却越发明亮。 房间的灯从卧室,亮到客厅,再到沙发,还有那张办公桌上的台灯,也摇摇欲坠了好多回。 迷糊中,她被抱去了浴室,水面漂浮着鲜艳的玫瑰花瓣,沾在雪白肌肤更加艳丽,而她一双手已然无力抬起,被他扣在浴缸两侧,背脊贴着光滑瓷面。 “秦墨……”她软软喊着他名字。 水面一次次波光荡漾着,如海浪翻涌,带着花瓣一起拍打着她嫣红的脸颊,朵朵花瓣最后在空中划起一道漂亮的弧线,如蝴蝶轻飘飘落地。 周梦岑却始终觉得,自己躺在云端,飘忽忽得不着地,一种感觉呼之欲出。 秦墨俯身贴着她耳廓亲吻,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别再丢下我,好不好?” 周梦岑懵懵的,只以为是因为这一周的克制,让他疯狂,变本加厉,她实在怕了他,回到床上后,缩在他怀抱里,咕哝一句:“好……” 第二天早晨,周梦岑从闹钟声中悠悠醒来,搭在腰间的手臂沉沉,昨天荒唐的画面也随之涌现,她顿觉无脸见人。 明明喝醉了的是他,最后不清醒的却是自己! 但哪怕不清醒,迷糊间也听到他给家里打电话,说今晚不回去,让书颜在家乖乖的,随后又打内线让人进来换了三次床单,送了两次饭,还有一支药膏。 每一个片段回忆起来,周梦岑都觉得自己多年立下的威严碎了一地。 她掩脸呜了一声,脸颊滚烫,感觉已经没有脸面见自己的员工了! “秦墨!看你干的好事!”她气急,踢了踢睡梦中的男人,“我还怎么见人啊?” 脚丫猝不及防碰触到某人身上比他本人还要先苏醒的东西,更是又羞又气。 秦墨清醒了半分,宿醉和无度的疯狂令他头有些沉,但还是不忘搂着她,吻她发忍着笑:“下次还晾不晾我?嗯?” 周梦岑不理他,他还低下头来,吻她耳骨解释,本金存银行还有利息,他克制在体内的自然也要翻倍发泄,这是同一个道理。 “流氓!你知不知道你眼里就写着流氓两个字?” 教养让她说出来最狠的话,也就“流氓”二字。 秦墨理所当然不辜负她的控诉,揉着她低笑:“那怎么办?见到你,我就只会化身流氓。” 周梦岑顿时说不出话来,感觉到他的反应后,一把推开他:“你还来……” 声音却明显软了许多。 “不准乱动!” “好。” “也不准乱看!” “……好。” 周梦岑捂脸,总觉得他的保证一点都不可靠,还充满了勾.引。 “这么容易害羞?庆典那天可怎么办?”秦墨贴了上去,指腹摸到一片湿濡,勾起凑到她鼻尖,让她自己闻。 他又问,到时候底下乌泱泱上千人,他盯着她看,会不会让她慌乱? 周梦岑瞳孔猛然瞪大,这次不再心软,狠狠咬他唇。 潮湿雪夜 第125节 叫他乱说! 这三十年周年庆典,不办也罢! 第79章 热恋 【含大量论坛体】 然而, 周年庆不办是不行的。 森罗酒店员工的保密性极强,任何明星顶流在这里出入都恍若素人,更遑论她们自家老板了, 知晓那晚事情的也就苏琪和内线管家, 好在周梦岑定力足够强,硬是面色不变在酒店里住了两天。 只是秦墨就没那么好受了, 他被勒令禁止进入森罗酒店,直到酒店三十周年纪念日那天, 才以归来酒店董事的身份被邀请参与晚宴。 当然,他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也被周梦岑丢进衣帽间最最最上面,没有发挥余地。 周年庆那天阳光格外灿烂,万里无云, 森罗酒店自内而外,红毯铺地, 鲜花簇拥, 各地空运而来的鲜花与宾客赠送的花篮交相辉映, 将酒店豪华门口装点得五彩斑斓。 清晨, 晨会刚刚结束,周梦岑便率领高层团队,亲自前往vip套房拜访入住的尊贵客人。 徐婉心昨晚得知这个消息时, 特地催促徐明月掐点洗了个澡, 然后两人换上白色浴袍, 敷着鱼子精华面膜,直到完全让人看不出来是谁, 才开了门迎接。 当周梦岑一行人出现在门口时,眼前的场景让她们有些忍俊不禁。 架着摄像机的女同事连忙调整镜头, 礼貌地退到一旁。 周梦岑则迅速恢复职业状态,优雅微笑:“徐女士,徐小姐,你们好,我是森罗酒店的负责人周梦岑,打扰二位了,我们可以进去吗?” “当然可以!快请进!”徐婉心热情地拉着她进来。 周梦岑笑着点头,随即脱下鞋子,将手中的两份礼盒递给她们:“今天是森罗酒店三十周年纪念日,非常荣幸能迎来二位的入住。这是我们酒店的一点小心意,希望二位能喜欢,入住愉快。” “愉快愉快!森罗酒店的服务真是周到贴心,是我住过最舒服的五星级酒店了!”徐婉心接过礼物,连连点头称赞,一边说着,还一边打量着周梦岑,眼中流露出满意和赞赏,“好看,真好看……” “对对对!”徐明月握住周梦岑另一只手,连连点头,眼里的笑就没断过。 嫂子比新闻里的照片还要好看百倍! 大哥福气是真好! “嗯?”周梦岑满面微笑,只觉得这两位客人与其他客人不太一样,看着很是亲切。 “啊……我是说,你们酒店今天装扮得真漂亮,品位也好,我们住得也很开心。”徐婉心连忙收回目光,笑着寒暄了两句。 周梦岑被她们的热情所感染,笑着问道:“那二位对酒店还有什么其他的建议或意见吗?” 徐婉心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一切都很好!特别是你们的红酒,晚上喝了睡得特别香!” 周梦岑听后,温柔笑道:“那等会儿我让客房部给您多送两瓶红酒过来。”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会不会太破费了?”徐婉心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不会的,只要您喜欢就好。”周梦岑微笑。 徐婉心紧紧握着周梦岑的手,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难为你了,还亲自过来拜访,这几年……几天肯定很辛苦吧。” 周梦岑温和地笑了笑:“不辛苦,没打扰到您就好,另外,我代表森罗酒店邀请二位参加今晚三十周年晚宴,不知道二位有没有空。” “有的有的!我们一定会准时过去捧场!”徐明月很是激动。 “那太好了,期待二位大驾光临了,这是你们的号码牌,我们晚上再见了。” “好的,你先去忙!” 要不是知道她后面还有很多客人要拜访,徐婉心恨不能拉她坐下多聊两句,但理智告诉她,此刻还不是聊天的时候。 待酒店一行人离开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卸面膜。 徐婉心拍了拍脸上的面膜,感觉有些干了,问道:“明月,我们没露馅吧?” “放心吧,妈,我用我的名字开的房,没有人会认出妈妈您的。” 毕竟徐女士在珠宝界颇有名气,她大哥既然跟书颜讲了家里人的故事,难保没有跟嫂子提起过。 但好在森罗酒店非常注重客人隐私保护,vip客户拜访名单上也只是临时登记了客人的姓氏,周梦岑并没有认出她们二人。 “妈,嫂子看起来人真好,一点都不像新闻报道里说的那样冷漠,明明很温柔的。”徐明月在得知周梦岑是自己嫂子后,她早已成为了网上周梦岑粉丝大军的一员,甚至可以说是她的头号铁粉。 “新闻不都乱七八糟瞎写来夺眼球的么?之前还把我孙女写成别人家的!哼!” 徐婉心这几日待在海城,也没少看关于儿媳妇的新闻,但那些新闻真真假假又不可全信,而且周梦岑素来低调,她们也只大概知晓,儿媳妇是个厉害的企业家,一人撑起周氏集团这么大一个公司,关于秦墨和周梦岑的新闻,更是少之又少,仅仅一个文旅城项目合伙人,再无其他瓜葛。 即便有书颜这个小灵通在,也打探不出什么,毕竟小孩子懂得也不多,父母俩怎么认识的?当初为什么分开,这些年为什么又不联系,现在在一起到底是为了小书颜,还是两人依旧有感情? 这些徐婉心作为局外人都还摸不透,也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静观其变。 而退出vip套房后,周梦岑准备继续拜访下一个客户时,苏琪忽然笑了:“刚刚的vip客人好可爱啊。” 周梦岑笑:“怎么了?” 苏琪说不上来,只知道刚一路拜访下来,其他vip客人都是争先恐后要跟老板合照,这两位却临时敷起面膜,好像生怕被拍到脸一样,但是面对老板又非常亲切自来熟,与其他vip客人的拘谨不太一样,说话也很温柔,透着一股长辈的关怀。 周梦岑虽觉奇怪,但并没有多余时间去想,后面还有十几间客房需要一一拜访,只是笑笑,吩咐客房部经理准备好两支红酒、两张vip会员卡和两束花一起送过去。 她也觉得她们很亲切。 —— 晚上七点,晚宴正式开始。 整条淮海路似乎都在为这一盛大庆典欢腾,灯火璀璨,金碧辉煌,与森罗酒店的辉煌气势相得益彰。 森罗酒店,作为海城最为声名显赫的酒店,由周梦岑亲自打理,其严密的安保系统赢得了无数赞誉,正因如此,海城娱乐圈的众多盛典、知名人士与明星的婚礼,都选择在此举办,酒店内的高奢品牌spa向来被誉为全亚洲之冠,顶楼的无边泳池更是让人叹为观止,而酒店周边,汇聚了海城最为奢华的购物中心,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散发着浓厚的时尚与奢华气息。 值此三十周年庆典之际,周氏集团不仅邀请了数百位酒店vip客户共襄盛举,更有众多合作伙伴悉数到场,包括华信集团的董事钟先成、光华实验室的负责人许嘉禾、昇航集团太子爷裴宴雪、归来酒店的负责人秦墨、范溪舟等行业翘楚,以及知名影视明星周槐南、沐清瓷都纷纷莅临,此外,各大媒体与公关人员也齐聚一堂,共同见证这一盛况。 当晚的庆典场面盛大空前,犹如一场璀璨的颁奖典礼,灯火辉煌中,森罗酒店再次向世人展示了它的辉煌与荣耀。 周梦岑的霸气亮相更是引来现场媒体闪光灯不断,一身黑色收腰西装,双侧肩部有钻石点缀线条装饰,内搭荷叶边领口白色真丝衬衫,气场全开,微卷的长发被打理得十分精致,一对清冷气质感的钻石耳坠直垂肩颈,胸前依旧别着那枚山茶花胸针,灯光瞩目下,高贵优雅,冷艳动人,连头发丝都漂亮得在发光,尤其手上那枚蓝钻,光彩夺目。 一向低调优雅的周梦岑,今天难得高调了一回。 或许是作为周家掌权人,周氏集团女王,在向她的父母交出一份满意的成绩。 她含笑走上舞台,笑容温婉大方,对着所有来宾深深鞠躬。 徐婉心和徐明月在客户区稍前排的位置,嘉宾区中间还隔着媒体公关,但徐明月视力好,一眼就看到嘉宾席第一排中心位置,她大哥正仰着那张清冷英俊的脸,直勾勾盯着台上,透着一股甜死人的温柔。 “啧啧,大哥原来是盯妻狂魔!” 她看了他多久,他就看了台上的嫂子多久,嘴角弧度久久都没有消失,一点都不收敛。 徐婉心则一心一意看着台上的儿媳妇,为她今天的光彩夺目感到开心。 台上,周梦岑对着话筒开始致谢,一番说辞过后,开始讲起森罗酒店创办的初衷,提起父母与森罗酒店的故事,一时令人感动。 森罗酒店的诞生,源自一个深深的愿景,那便是母亲希望远在他乡、忙于工作的父亲,即便身在异地,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与舒适。 这份初衷,如同一颗种子,深深扎根于森罗酒店的每一个细节之中。 从酒店的外墙建筑到园林设计,每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凝聚着中式文化的精髓与韵味,而这些都是母亲亲自设计的,酒店大堂的精致装饰,套房内的布局陈设,无不彰显出温馨而独特的风格,这里不仅仅是一个提供住宿的地方,更是一个能让人放下疲惫、感受家的温馨之所。 而森罗酒店最为人称道的,还是那由内而外的极致服务,这种服务,不是简单的礼貌与周到,而是真正从心底流露出的关心与体贴。 这背后,是母亲踏遍全球知名酒店,学习借鉴先进经验,结合自家特色,精心打造而成。 “宾至如归”,这四个字,简单却深刻,正是森罗酒店三十年来坚守的信念。 “很感谢我母亲温雪兰女士亲自写下这四个字,挂在我们酒店大堂,就是想告诉我们所有员工,酒店服务的重要性,不仅仅是奢华的环境,更重要的是一个真诚亲切的微笑,让每一位宾客在这里,都能感受到家的温暖与舒适,体验到真正的宾至如归。” 徐婉心在看到大屏幕上创始人及其夫人的名字和照片后,顿时愣住了。 “周云亭,温雪兰?我好像在哪听过这两个名字。”她仔细回想。 照片也有点熟悉。 徐明月听到母亲的疑惑,便解释:“这有什么,周云亭是嫂子父亲,森罗酒店创始人,温雪兰是嫂子母亲,森罗酒店设计者,听过也不足为奇呀。” 森罗酒店全国各地都有五星级连锁店,青城也有一家,她招待朋友也大多会选择森罗酒店,就如同刚刚周梦岑所言,她们的服务宗旨非常深得人心。 “不对。”徐婉心摇头,她说,“很多年前,我应该见过他们……” “什么?” “明月,我们明早该回青城了。”徐婉心猛然想起来了什么,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啊——我们不给大哥一点教训了?”徐明月还挺想看大哥吃瘪的样子。 徐婉心看着台上的周梦岑,感慨道:“这些日子,我了解你嫂子也差不多了,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心里有底就行了,你还真指望我在海城揍你大哥一顿?横竖他们周末要回家,到时候关上门,我想怎么揍他都行。” 但海城是儿媳妇的地盘,徐婉心不想丢她的脸。 更何况,两人关系还没有公开,到时候闹得尽人皆知也不好。 —— 翌日,这场盛宴直接登上新闻热搜,比起森罗酒店三十周年纪念日更让人八卦的,是周梦岑手上那枚鸽子蛋大小的山茶花艳彩蓝钻。 #奥本之梦蓝钻 #周梦岑婚戒 有个粉丝千万的时尚博主直接发博科普—— @摩登风向miss赵:科普一个不太冷的冷知识,这枚奥本之梦蓝钻是三年前日内瓦佳士得拍卖会的标王,也是如今拍卖史上最大的艳彩蓝钻,已经刷新全球钻石拍卖纪录,成交价超4.13亿人民币!据透露,它最终由佳士得华南区总经理替牌号“9999”的电话委托买家拍得,一众收藏家猜测买家很可能来自亚洲。 下面评论顿时嗖嗖盖起了高楼。 【好冷~4.13人民币嘛,我可以买一百个当玻璃弹珠玩!】 【楼上,你要不要擦亮眼睛再看看?】 【这么大一枚钻石,做出来的戒指也超美啊,我问了业内朋友,没看到最近有哪个高奢品牌发布这个款式,很可能是私人设计师定制的。】 【谁懂,这场晚宴我就在看岑姐的手去了,还有幸跟这枚钻戒合照了!作为一个老粉兼森罗酒店vvip客户,关注姐姐这么多年,从没见她这样张扬过,只能说,突然高调绝非偶然。】 【啊啊啊,姐妹你在现场啊?有没有照片?我要看照片!】 很快,有当天参与宴会的vip客户放出不少现场高清照片。 【岑姐今晚很开心,气质颜值一点都不输大明星,合照的人很多,她来者不拒,还用戴了戒指的手跟我比了个心,声音好温柔,人好可爱!/照片】 【啊啊啊啊我女神怎么可以这么美!这么飒!】 潮湿雪夜 第126节 【呜呜呜呜~钻戒戴在中指,老天!一定是被求婚了!】 【这是要昭告天下的节奏啊!前段时间不才刚收到手捧花么?盲猜下一次就是官宣结婚了,谁能告诉我姐夫究竟是何方大佬?】 【楼上姐妹,v我50,我告诉你姐夫是谁!】 【能拍下这枚钻戒的男人,绝非寻常人,姐夫一定在现场,容我一个一个来排查!首先去掉已婚的、年纪大的、没有钱的、长得不那么出众的……】 【姐妹,你要这样的话,作为现场晚宴嘉宾之一,我只能列出这四个人了/照片,都跟岑姐合照了,看谁最有夫妻相?】 【哇!怎么都这么帅?是娱乐圈男明星吗?感觉男明星应该压不住岑姐的霸气哎~】 没过多久,有人整理出这四个人的身份。 【左一融梦集团ceo秦墨,右一昇航集团太子爷裴宴雪,左二融梦集团副总裁范溪舟,右二周氏集团副总裁谢淮】 【副总裁什么的就先pass吧……】 【你们不要这样,我的心脏经不起吓,感觉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左一和右一看起来都很搭配啊,颜值高气质好!太难选择啊!】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们岑姐全都要!】 【也不是不可以~】 【这位秦总今年才回国的,感觉跟岑姐不是很熟,倒是之前有传言昇航要跟森罗酒店合作,岑姐跟他们裴总好像是好朋友,所以……】 【实在忍不住想发出来,当时只觉得这男人好帅,忍不住偷拍下来,没想到是融梦集团的ceo啊!/视频】 【哇!这眼神绝了,在看什么这么温柔!】 【回楼上姐妹,仔细听,岑姐正在台上发言……】 【靠!望妻石吧这是!】 【对比一下,几个月前海城企业峰会,这张占领头版的绝美合照/照片】 【绝美是绝美,就是觉得这个时候两个人有点王不对王,眼神都太过冷漠。】 【那再发一个,青禾文旅城签约仪式上,这张握手合照/照片】 【有点那味了,总裁大佬和集团女王,卧槽,这两人好绝配!】 【啊啊啊啊,三张对比下,眼神变化不要太明显!这男人看岑姐的目光真的算不上清白啊!】 不到一小时,#周梦岑秦墨这个词条被顶上了热搜第一,网友不禁感慨这届网友智商堪比福尔摩斯。 【啥都能找到,就是找不到对象/笑哭】 很快网友们反击。 【喂,我们只是网友,你越界了哈!/抓狂】 第80章 热恋 森罗酒店专属套房, 早上七点。 秦墨率先醒来,怀里的周梦岑睡得深沉,紧紧抱着他腰, 轻匀的呼吸落在他脖颈, 酥酥痒痒,如昨晚醉酒一样, 像只黏人的布偶猫。 他低头,唇印上她额, 嗅着独属于她身上的香气,嘴角不自觉勾起。 昨天晚宴她很开心,喝了不少酒,被他吻着也没有要醒的迹象,秦墨低笑一声, 伸手去床头柜拿手机。 刚启动,手机便嗡嗡震动不停, 像是一瞬间无数信息涌入, 手机页面都卡了好一会儿。 秦墨挑了下眉, 预感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搂着周梦岑自己半坐直身子靠在床头,点开微信,是乔染拉的那个后来改名为【名爵大股东】的群, 已经高高盖起来99+信息。 …… 乔染:梦岑姐肯定是故意的, 哈哈哈哈, 暗戳戳秀恩爱,姐夫高兴坏了吧@秦墨 纪霂白:恭喜姐夫转正! …… 一行人跟着恭喜后, 又截图了一些网友的评论,秦墨才知道, 因为梦之蓝钻戒,他和周梦岑的关系被网友们顺着蛛丝马迹扒了出来。 再进入微博,他和周梦岑的名字已经挂在热搜火爆位置,点进去全是讨论两人恋情的话题,不但往日参加活动的照片被晒出,甚至连两人大学时期参加辩论赛的旧照都被翻了出来,讨论度堪比周槐南当日宣布恋情,还被网友们调侃“沉默是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史上最贵cp。 秦墨保存了一些照片,尤其是大学时期他自己都没见过的两人合照,也不知道是哪位不知名的校友提供的,正刷得起劲时,徐女士的电话忽然打进来。 他一愣,虽然前几天已经打过镇静剂告诉家里人他周末会带一个重要的人回家,但他没有说这个人是谁,也没有提书颜的存在,想着到时候给母亲一个惊喜。 但眼下看来,母亲还是提前知道了,所以一大早来兴师问罪,十有八九是问孩子是谁的。 秦墨小心翼翼松开周梦岑后,摸了摸她脸颊安抚她继续睡,然后下了床到阳台,外滩第一缕阳光透过江对面的高楼大厦射来,金黄色的光辉,很是温暖。 接起后意料之外,徐女士竟然没有多说,只问他今天什么时间点到青城。 秦墨直觉不对劲,但也没有多想,只说:“下午飞北市去拜访她外公一家,明天早上从北市出发,到青城大概12点,刚好吃中饭。” 徐女士冷哼一声:“你还有心惦记中饭?” 说罢,也不等他接话,直接挂断电话。 秦墨看着被挂断的手机页面,长叹一口气,给徐女士发信息过去。 “未婚妻是真的,上周刚求婚成功,孩子也是我的,七年前的意外,现在的惊喜,你别多想。” 徐女士果然没有多想,一个字都没有回他。 然而她越是这样淡定,秦墨便越觉太阳穴直跳,感觉回家没有好果子吃,无奈笑了一声。 早就预料到了,有些事情只能当面解释。 他正揉着太阳穴时,房间内传来周梦岑喊他的声音,立马收了手机,推开阳台门,人还没进屋,周梦岑便半眯着眸跑过来,抱住他腰,声音还有些疲惫迷糊:“很晚了吗?” “还早。”秦墨将她拦腰抱起,回到床上,温柔询问,“还要不要睡?” 等会儿两人要去长华陵园祭拜父母,所以昨晚帮她洗了澡后,秦墨没怎么折腾她,只十分温柔做了一次,就抱着她歇息了,大概是担心她早上起不来。 周梦岑摇头,问:“刚刚谁打电话给你呀?” “我母亲。”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她知道我要带回家的人,是你了。” “啊?”周梦岑瞬间清醒过来,呆呆望着他。 秦墨揉了揉她发,看她眼睛瞪得圆圆的,十分可爱,忍不住吻了吻她唇,笑道:“不止我妈,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 周梦岑:“……怎么会?” “嗯,”秦墨抱着她,给她看群里消息,吻她眉眼,语气勾着笑,“我也在想,怎么会?” 周梦岑被他吻着手软,滑了几百条信息,终于忍俊不禁,随即抬眸对上他视线,眼眸眯了眯,有些心虚。 “这些网友也太厉害了吧……” “该说不说,周总这枚戒指,格外抢镜。”秦墨目光定定望着她,语调狡黠。 周梦岑实在没憋住笑:“啊……被发现啦。” 她就是故意的。 只是没想到网友们速度这么快,还以为怎么着也要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挖掘出什么蛛丝马迹。 说到底是她低估了网友的想象力和执行力。 “为什么这么突然?”秦墨盯着她问。 明明她说过,要顺其自然的。 周梦岑看着他,目光坚定又温情:“我从前也想过这一天,把父亲留下来的公司打理好,可即便我站得再高,好像也快乐不起来,我想分享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秦墨将她揽入怀,狠狠抱住。 她的难过他都体会过,外表如何光鲜亮丽,内心早已心如死灰的感觉,他又何曾不是这样走过来。 周梦岑嗅着他身上独她能闻到的味道:“所以这几天我在想,当年如果有人知道我们的恋情,我们会不会就不用分开这么久了?” 秦墨仔细思考了下这个问题。 还真别说,如果范溪舟知道,那个大嘴巴肯定会时刻给他播报关于她的消息,他自然也坐不住七年不回国。 他笑了笑,低头轻弹她额:“怪只怪,周同学当年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 周梦岑也很后悔:“要是我当年早点带你回家就好了,爸爸妈妈肯定会很高兴。” 没能让父母和秦墨见一面,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秦墨,是你让我昨晚能真正地为自己开心一次,所以我也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周梦岑抬起手,看着昨晚怎么也不肯摘下的钻戒,笑容很甜。 她行事素来低调,父母过世后更加喜怒不形于色,唯一一次高调示爱,便是昨日,但其实已经很隐秘了,只是没想到现在网友眼睛那么精,就像拿着放大镜在看,但不得不说,周梦岑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原来,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他们不是被这天价钻戒出卖了,而是被看向彼此的目光出卖了。 秦墨抚着她的发,搂住她腰低头吻了下去:“所以,这是送给我的谢礼?” “嗯喜欢吗?” “喜欢,喜欢得要命。” “唔……” 周梦岑猝不及防被他吻倒在床上,炽热的呼吸交织着,直至她唇瓣都被他吸麻了,轻薄的吊带睡裙被揉得凌乱,几要擦.枪.走火,秦墨克制着松开她。 “那接下来,周总打算怎么回应?” 周梦岑喘了口气,不解:“回应什么?” 他们又不是明星,需要第一时间公关什么,两个人结婚恋爱都是正常的,特意去回应反而有承认昨晚高调示爱的嫌疑。 “周总,是时候给我一个正式名分了吧,”秦墨抱着她叹了口气:“否则下次再有什么记者采访我,问起我的私事,我该怎么回?” 周梦岑抓着他肩侧,眨了眨眼。 潮湿雪夜 第127节 “你不会是想……” “择日不如撞日,”他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哑声笑,“也省得网友们猜来猜去,怪累的。” —— 九点半,长华陵园。 秦墨特地买了两束玉兰花,在周云亭和温雪兰墓前,他牵着她的手,低头凝视着墓碑上笑容和蔼的两人。 “爸,妈,我明日要带小梦和书颜回家,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同意,也请二老在天有灵,能祝福我们。” 周梦岑一瞬不瞬看着他,脸莫名有些烧起来。 证都还没扯,他倒是先改口了,这样是不是明日到了秦家,她也要改口? 这个问题,直到上了私人飞机,周梦岑还有些纠结。 怕自己太过热情,会让秦家父母觉得她不矜持,可明天她过去秦家,就是要商量两人领证的事情,她父亲这边没什么长辈,所以只能先飞去北市温家,带秦墨正式拜访一下外公和舅舅,下午再转飞青城。 温家为了这事已经提前准备了一周,温老爷子更是日日抹泪,他没想到有生之年,在看到外孙周槐南结婚后,还能看到这个可怜的外孙女也得到圆满。 见到秦墨那一刻,老人家更是老泪纵横。 温庭深和林微云已经把两人陈年旧事说了个大概,一家子为两人情路如此波折感到心疼的同时,又庆幸还好兜兜转转,他们最终还是走到一起了,也不用再担心书颜长大了自卑自己没有爸爸。 “外公,很抱歉,现在才来拜访您。”秦墨握着老人家的手,亦是动容。 其实七年前在北市读书时,他听周梦岑多次提过她外公,当时想着两人刚在一起没多久,贸然上门拜访不妥,本想等自己毕业后有一份正经工作再考虑,却未曾想,这一等,便是七年。 物是人非。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温老爷子哭得不行,心疼这个外孙女的同时,又想起自己那个苦命的小女儿,几要肝肠寸断。 最后是书颜抱着老爷子安抚:“太姥爷,不哭不哭,爸爸带了好多好多礼物给太姥爷,还有舅外公舅外婆和涵涵姨,书颜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小姑娘一边说,一边伸出小手给他擦眼泪,把老人家逗得又哭又笑。 “我的小心肝,太姥爷是太开心了,才哭的。” 温老爷子将小书颜抱在怀里,将她抱得紧紧的,仿佛看到了温雪兰,他那可怜的小女儿,一生命途多舛吃尽苦头,却不曾有过一句怨言,总是温柔以待世间万物。 他这辈子最大的痛,除了中年丧妻,便是老年失女,七年前女儿女婿双双离去几乎要了他一条命,若不是为了偌大一个家族,为了给外孙女撑腰,他也坚持不了这么多年。 但总归,再多的苦难都过去了,槐南和梦岑都有了各自的归宿,他心里不再遗憾,有朝一日去地下见到小女儿,也苏安有了交代。 这晚,符姨好不容易回一趟温家,跟老朋友们一起喝茶聊天,歇在玫瑰园,周梦岑则趁着天还未黑,亲自开了车,带着秦墨和女儿,说要去一个秘密基地。 “妈妈,什么秘密基地呀?”书颜穿着浅蓝色的公主裙,被秦墨抱在怀里,好奇地问道。 周梦岑笑而不语,只是透过后视镜,看了秦墨一眼。 然而仅这一眼,秦墨便心有灵犀猜到了。 果然,一个小时后,当车子在未迟居门前停下,秦墨望着那扇未曾有什么改变的铁门,上面爬满了墙头正值花期的蔷薇和月季,烂漫至极,像是在等待主人回家。 “哇,好漂亮呀!” 小书颜已经迫不及待跑过去欣赏满园盛开的鲜花了。 秦墨看向周梦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笑了一声,有些无奈。 “怎么了?”周梦岑从包里掏出钥匙,一边上前开门,一边笑着问。 “我以为,你卖掉它了。” “怎么会?这是父亲送给我的礼物,还有我们所有回忆。” 更重要的是,这里是书颜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她再困难,也不会卖掉它。 推开铁门,花香更为浓烈扑鼻而来,偶尔还能听到鸟鸣声,像是进入了什么童话森林。 小书颜果然发现了一个鸟笼,还有一个小惊喜。 “妈咪,有鹦鹉!” “嗯,是过来打扫卫生的阿姨养的小太阳。” 大概是觉得这里太过安静,养一只聒噪的小鹦鹉增加点生气。 “它会不会说话呀?” “它会不会说话呀?” 原本还有些 回应书颜的,竟然是小鹦鹉调皮可爱的模仿声音,几乎把她的语气神态学了个十成十。 “哇!你会说话呀!” “哇!你会说要呀!” 书颜顿时兴致勃勃,将鸟笼取了下来,放在庭院的小桌子上,开始人鸟对话。 “我叫书颜,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豆汁儿。” “豆汁儿?哈哈,好可爱的名字。” “哈哈,好可爱的名字。” 一人一鸟聊得毫无障碍,周梦岑和秦墨不由相视一笑。 书颜从小就很有爱心,好像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跟小动物成为好朋友。 关好铁门,两人进了屋,秦墨视线一路逡巡着。 小小的花园别墅自然比不上颐和公馆的大气,但也很清幽别致,又因太过幽静,充满了故事感。 房间里的布置和七年前一样,大概是有阿姨定时过来打理,地面还是铺的那张白色毛毯,沙发位置、茶几、书桌,甚至是窗前那个天青色汝瓷花瓶,插着一枝盛开的粉色蔷薇,时光仿佛穿梭回到七年前,他们还未分开的时候。 “你经常过来?”秦墨忽觉心口有些堵。 周梦岑摇头:“平时来北市出差,并不一定有时间过来看一眼,也就这两年过年的时候,来外公家,会偷偷过来看两眼。”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过来做什么,就一个人在这里坐一坐,看从前看过的书,浇从前养过的花,躺在从前他们睡过的床上,闻着早已没有他味道的枕头,做一场短暂的美梦。 时间好像只有在这里,才真正能被她感受到。 是真的消逝了,回不来了。 秦墨听得心里更加难受,他转身抱住周梦岑。 “我也曾来过。” “什么时候?”周梦岑惊讶仰头。 “前年十月份,跟范溪舟回来参加一场金融峰会,但也只是开车路过,没敢停下。” 周梦岑鼻尖皱了皱:“国庆节?那个时候我应该也在北市。” 好遗憾,竟然又错过了。 “胆小鬼。”她笑着说他。 “嗯,我们都是胆小鬼。”秦墨低笑,松开搂着她腰的手,突然捧起她的脸,偏头吻了下来。 周梦岑因为这句话心底复杂万分,既酸涩又甜蜜,两条手臂搭上他脖颈,踮起脚尖,不由自主回吻。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亲吻吗?” 他将她抱到那张白色沙发上,放在腿上环着,舌尖勾着她的唇舌,细细描绘。 周梦岑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两人成为男女朋友有一个多月了,明明都心动了,偏偏谁都不肯挑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直至一场大雨将他困在这里。 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流连,便故意想逗他,却不料最后被他按在沙发上,吻得凶狠。 就像现在这样,但没有现在这样游刃有余。 那时候的秦墨,第一次吻女孩子,也会紧张,怕方式不对让对方不舒服,虽然有些东西男人可以无师自通,但他向来顾及她的感受,伸入唇舌勾着吮吸了片刻,便克制着退出来,眼眸沉沉问她:“这样舒服吗?” 周梦岑不说话,气吁的同时,搂着他脖子将人拉下。 无声的鼓励和夸奖,让秦墨彻底失了控。 “喜欢?” 周梦岑犹记得当时,他温热的指腹落下时,两人都浑身一震。 那时候的秦墨,克己复礼,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感受,哪怕是一个吻,都生怕冒犯了她。 不像现在,驾轻就熟,已经完全掌控了取悦她的方法,手搭在另一边,似深似浅,万般变化。 那时候的周梦岑,也是羞涩中带着傲娇,口是心非,嘴里说不行,可等他真打算抽走手时,又咬着唇将他手按住。 她必须承认,身体远比嘴巴诚实。 她必须承认,她喜欢他掌心温度在肌肤上游走。 “当时我吻到哪了?” 吻到哪了? 周梦岑也沉浸于过去回忆与现在温情之中。 秦墨埋首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这?” 那夜同样很迷乱,窗外下了一整夜的雨,到最后两人怎么停止的她忘了,后来各自回房,然后做了一夜的旖旎之梦。 但肯定不是耳后那么简单。 见她不回答,热息继续。 “这?” 周梦岑深吸了一口气:“没……” 他哑声低笑着,又换了一处,故意逗她。 “这儿?” “秦墨!” 周梦岑下意识并拢腿,扯着嗓子刚要辩驳,门口忽然传来书颜的声音。 “妈咪……” 潮湿雪夜 第128节 然后是“啊——”的一声,书颜愣在门口,小手一把捂住眼。 等两人回过神时,小姑娘已经兀自先嘿嘿笑了起来。 “爸爸!你又在亲妈咪!” 书颜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撞破爸爸的好事了,只觉得爸爸可能跟她有一样的癖好,时刻都想黏着妈咪贴贴,爸爸也觉得妈咪身上香香软软的吗? 殊不知她这一声呼喊,直接把迷离中的周梦岑吓得一个激灵,神魂归位,一股脑躲进秦墨怀里,声音都不敢发出。 好在她躺着沙发里侧,被秦墨的高大的身躯挡住,完全看不到整个人,那些旖旎画面书颜自然也没有看到,只以为爸爸就像往常一样在亲吻妈咪。 某人也淡定得很,只一瞬便压下眼里浓烈深沉的情愫,掌心抚着她脑袋,一边不动声色暗中帮周梦岑扣好胸前的扣子,一边抬眸看向女儿。 “小红豆儿,以后进爸爸妈妈房间,得先敲门。” 不然被撞见的次数多了,他担心周梦岑会ptsd,不再肯跟他亲热。 闻言,书颜放下手,一脸天真反驳:“可是爸爸,这是客厅呀~” 秦墨:“……” 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周梦岑终是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将他从身上推开,坐起身,对着女儿张开手臂。 “找妈咪有事?” 书颜立马跑到她怀里撒娇:“对呀,我就想问妈咪,我们今晚睡这里吗?” “嗯,不喜欢吗?”周梦岑抱着女儿亲了亲 “喜欢!那我们三个一起睡吗?” 周梦岑瞥了某人一眼,轻哼:“不,我们睡卧室,沙发留给爸爸。” “因为客厅是爸爸的房间,对吗?”小家伙脑子转得极快,倒是记住了她爸爸刚刚的话,洋洋得意。 秦墨眯眸,捏她脸颊:“好啊,还说是爸爸的小棉袄,什么时候开始漏风了,嗯?” 书颜咯咯笑着,往周梦岑怀里钻,说:“谁让你总是跟我抢妈咪!” “有吗?” “有!每次我睡着后,你就把我抱回房间,一个人霸占妈咪!” 某人大言不惭:“……你自己梦游回房间的。” “爸爸撒谎!妈咪,爸爸撒谎!” “那我们罚他,给我们做晚餐。” “好耶!爸爸,我要吃意大利牛肉面!” “好~知道了,我的小公主想吃意面。”秦墨将女儿捞起坐到腿上,宠溺摸了摸她脑袋,又握住妻子的手,温柔一笑。 “那我的女王呢?” 周梦岑眨了眨眼,笑容有些狡黠。 “腌笃鲜。” 像是早有预谋,就等着他的询问。 第81章 热恋 翌日中午十二点, 私人飞机在青城机场降落。 原本以为秦家会安排车来接,没想到秦墨接到一个电话后,很快有人开了摆渡车过来, 专门接他们。 “阿砚开了直升飞机过来, 行李和你那一飞机礼物,等会儿会有车子拉回去。”秦墨扶符姨上了摆渡车, 回头来牵妻子女儿。 阿砚是他弟弟秦砚,一名飞行员,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天上飞,不应该这么凑巧有时间,专门开飞机过来接他们,也不知道徐女士用了什么手段。 秦砚考上航空航天大学那年, 秦墨就承诺要给他买一架飞机,等秦砚毕业成为飞行员那天, 果然喜提一辆超酷代步——阿斯顿马丁ach130。 豪华六人座, 不但是给这个弟弟用来上班出行, 还是希望他有机会多带父母和妹妹出去旅游。 为此, 秦墨还特意在别墅后花园修了这个停机坪。 摆渡车在宽敞的机场畅通无阻,还能看到不远处有飞机起飞,看得小书颜眼睛瞪得老大了。 “好酷啊~” 直到摆渡车在一架超大的黑色直升飞机前停下, 小书颜嗷嗷直叫。 她一眼就看到飞机旁边, 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短袖制服的高大男人, 长相有七八分像她爸爸,只是气质略微不同, 她直接喊了出来。 “小叔叔!” 秦墨正扶符姨和周梦岑下车,还没来得及跟秦砚打招呼, 小姑娘兀自跳下车拔腿跑了过去,一把抱住男人的大长腿:“你就是我们老秦家开飞机超酷的小叔叔!对不对?” 好不容易板起脸,想给许久不见的大哥一点脸色的秦砚,顿时装不下了。 他蹲下身,看着眼前小姑娘,忍不住想捏她软糯的脸颊,可又想起妹妹徐明月说的话。 “你可得忍住,别跟小书颜太亲近了,不然露馅了,妈跟你没完!” 简直不敢相信,他大哥那么严肃无趣的一个人,女儿怎么这么可爱啊! 秦砚轻咳一声,忍了忍发痒的手,对着小姑娘偷偷发了一个wink,语气故作敷衍:“嗯。” 书颜聪明着呢,收到暗号后,立马捂住嘴,心里乐开了怀。 然而刚走过来的秦墨听到弟弟这不咸不淡的一句回应,顿时不悦了。 “她是你侄女,你板着一张脸吓到她怎么办?” 秦砚轻咳一声,站起身,没理他哥,径直走到周梦岑跟前,郑重敬了个礼:“嫂子好!本次航行机长秦砚竭诚为您服务!” 周梦岑听秦墨提过他这个弟弟,秦砚,与他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人不对名,痞帅叛逆,打小就坐不住的野猴子,三岁踩单车、十岁开摩托,十五岁赛场开车飞起,他们母亲徐女士每次听到这个小儿子拿到什么赛车奖都气得不行。 “你这么能折腾怎么不上天啊!” 果然,后来不负徐女士所望,秦砚考入了航天航空大学,毕业后直接成为南航飞行员。 徐女士曾因自己一语成谶,耿耿于怀多年。 周梦岑没想到这个厉害到能飞上天的小叔子,在自己面前倒显得有几分拘谨,不知道是不是她平日形象太高冷了,吓着小男孩了。 好在她弟弟够多,一句“辛苦你了,阿砚”,说起来游刃有余,真诚温柔,直接让小伙子受宠若惊愣住了。 “不辛苦!不辛苦!嫂子请登机。” 前后俨然两种态度,秦墨都被气笑了。 “秦砚,”等周梦岑她们上了直升机,秦墨叫住他,半眯着眸,“不跟我说一下,家里什么情况?” 原本按照他的安排,起码要开五辆豪车过来迎接,他父母不过来没关系,秦砚、徐明月以及家里其他至少一位长辈过来,以表对周梦岑的尊重,但如今就秦砚一个毛头小子,未免太……可你说徐女士不看重吧,她又让秦砚亲自开了直升飞机。 这模棱两可的态度,一时让秦墨拿不住。 他自认为徐女士是一个开明的母亲,父亲虽然古板,但也算深明大义,且不说书颜是他的亲生女儿,哪怕不是,只要他喜欢,他们二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当然,他也不怕被父母责怪,只是不想让周梦岑和书颜受到一丝委屈。 秦砚沉默了两秒,本不想说,但他哥直接拿飞机威胁他。 “我看这两年的账单,你这飞机油耗还挺大……” “哥!”秦砚立马变狗腿,一把握住他哥的手,目光祈求,“我还没回家呢,下班就在这里等你和嫂子,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真要没收他的直升机代步,换成车子去机场上班,每天起码要浪费四小时在交通上! 自古以来,由奢入俭难,他简直不敢想象没有这架直升机的混乱生活! 见状,秦墨心里也有数了,拍了拍他肩,不再吓他:“回家给我照顾好你嫂子和侄女。” “大哥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嫂子受到一丝委屈!” 二十分钟后,直升机在一个超大停机坪稳稳降落,“呼呼”的螺旋桨吹起草坪深绿的草一阵摇摆。 小书颜被秦砚抱下飞机,周梦岑和秦墨扶着符姨跟在身后。 前方入眼是一座苏式园林别墅,江南风味十足,而不远处假山后的凉亭里,徐女士和徐明月正站在,翘首以待。 显然是特地在此等候他们的到来。 秦墨却蹙了蹙眉,总觉得徐女士亲自出来迎接,不是一个热情的预兆。 停机坪不远处,王管家领着三个佣人候着,第一时间撑伞上前。 “先生、夫人,小姐,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正午时分,阳光有些热烈,从停机坪到别墅大门口前有近百米距离,秦墨亲自接过黑色长柄伞,给周梦岑撑着,介绍。 “这是家里的管家,王叔。” 周梦岑点头:“王叔好。” “夫人好,一路辛苦了。” 说着间隙,一行人沿着青石板抄近路穿过庭院。 “我看到奶奶和小姑啦!” 书颜今天穿着漂亮的蓝色连衣裙,一步一步跳着,微风吹起宽大蓬蓬的裙摆,漂亮得像是风中公主,她小叔叔秦砚就在身后跟着,嘴角咧着根本没法下来。 “小红豆儿,你慢点儿哈~” 秦墨握着周梦岑的手走在后面,问她会不会紧张。 周梦岑诚实回答:“一点点。” 虽然她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女人,无论是工作上的挑战还是生活中的波折,她都能从容应对。但此刻,她即将面对的是秦墨的父母,她的未来公婆。即便是听他讲过无数次他的父母有多热情好客,心里也总会有些许的不安。父母在世时,也未曾来得及教她如何与公婆相处,这让她感到有些迷茫。 倒是昨日舅妈跟她说了两句体己话。 “我们小梦这么优秀,哪个婆婆会不喜欢?所以呀,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不必拘束,如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记得多笑笑就行。” 周梦岑听后,也是一笑:“这么简单吗?” “当然,”舅妈拍了拍她手背,语重心长说,“笑,代表你喜欢他们家人,婆媳并不是天敌,以真心能换真心,做父母的,没有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幸福。” 潮湿雪夜 第129节 周梦岑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次随行除了精心准备给秦墨家人的礼物,她还带了符姨,因为符姨犯病了,刚好槐南和苏安工作都忙,她不放心,秦墨便提出把符姨一起带过来。 秦墨说,符姨是养育她长大的长辈,理应一同过来看看。 不过更重要的是,秦墨觉得有个长辈在,徐女士再怎样对他不满,也会适可而止。 原本这一点点紧张,周梦岑没有放在心上,因为秦墨跟她说过,徐女士很好相处。 但此刻,秦墨却笑着说:“那你比我厉害。” “嗯?” “我很紧张。” 周梦岑:“……” “这一路总觉得不对劲,小梦,答应我,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放在心上。” “嗯。”周梦岑虽然不解,但还是点头配合。 秦墨笑了一声,无奈垂眸说:“除了今年我回国,来探望过他们一次,我上一次回家就是昨晚跟你说的,去北市参加金融峰会,就临走前飞来青城待了一小时,又立马回纽约了,这栋别墅庄园,是前几年我买给他们的,今天我还是第二次见。” 也是他第一次回来住。 看起来好像跟两年前没什么不一样,但也许还是有些区别的。 后花园的花卉明显多了些这个季节盛开的种类,打理得十分光鲜亮丽,草坪也干净得像清澈湖面,甚是赏心悦目,也不知道徐女士那样精细的人,会把屋内装饰得怎么样了,总之要有些喜庆才好。 周梦岑听了,直接愣住:“……所以。” 秦墨失笑一声:“所以,徐女士对我怨气很大。” 几年不着家,一回来孙女都六岁了,搁谁谁不气炸,徐女士今天肯定不会饶恕他,但所有不满都是因为他,跟她无关。 秦墨想告诉周梦岑,让她等会儿无论徐女士说什么,都不要放心里。 周梦岑试想了一下,她刚从伦敦回来那段日子,书颜对她的态度,顿时体谅徐女士的心情。 她认真思量了两秒:“我得问一下王叔,你们家鸡毛掸子在哪儿。” “怎么问起这个?” 鸡毛掸子这四个字,就不像会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词。 周梦岑忍俊不禁:“等会儿徐女士打你的时候,我可以帮她递一下。” 秦墨顿了一秒,低低一笑。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四面楚歌。 果然,一行人刚到凉亭,就感觉亭内气氛有些凝重。 小书颜到底还是个孩子,开心到忘了形,跑过去甜甜打招呼:“奶奶!小姑!” 徐明月连忙蹲下身抱着她,偷偷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声张。 徐女士正在酝酿情绪呢,万一破功了,她可就看不见大哥吃瘪的场面了! 书颜连忙捂住嘴,不再说话,使劲眨眼点头。 秦墨虽然惊讶于女儿的自来熟,但也没有多想,收了伞递给王叔,然后牵着周梦岑上前。 “妈,这是梦岑,明月,叫嫂子。” “阿姨好,明月好。”周梦岑微笑着伸出手,落落大方跟二人打招呼。 徐明月率先握住周梦岑的手:“嫂子好,嫂子好!” 周梦岑愣住片刻,只觉得声音和场景有些熟悉,然而还没细想,一旁的徐女士对她微笑点头,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手背:“好孩子,一路辛苦了。” 周梦岑看着徐女士笑的同时,脑海划过什么。 嗯,声音很温柔也很好听……听着也挺耳熟的。 周梦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徐女士,还没回过神,便见徐女士目光一转,瞥向秦墨身上,随即冷笑一声:“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吧,我们家大少爷还真回来了?” 她把下巴抬得高高,傲娇得像只大孔雀女王。 徐明月第一次见母亲这样,连忙拉着小书颜,跟秦砚躲到凉亭另一头,交头接耳聊着。 秦墨只当母亲在气头上,上前笑着讨好:“这么大太阳,您怎么不进屋等呢?” 徐女士冷着脸:“我是担心阿砚这小子,一不小心就把飞机开到纽约。” 秦墨纠正她:“妈,直升机飞不了那么远。” 徐女士继续阴阳怪气:“天底下还有这野猴子做不到的事情?翻个筋斗云不就到了!” 正在后边跟徐明月逗小书颜的秦砚,无辜躺枪:“……” 他都二十六了! 徐女士还叫他野猴子! 他不要面子的啊! 可奈何大哥刚有交代,不能让嫂子受到冷落,秦砚只能硬着头皮自己领下委屈,站起身委婉提醒:“妈,咱有话先进屋说,坐了那么久飞机,嫂子跟符姨肯定都累了。” “对,先进屋再说吧,符姨身体不太舒服。”秦墨搬出今天最大的挡箭牌。 符姨的病情有先跟家人提过,徐女士果然回过神,连忙吩咐王叔带符姨和周梦岑她们先去正厅,然后目光冷冷瞥向正也打算跟进去的大儿子。 “你跟我来一趟祠堂。” “……现在?”秦墨下意识看向周梦岑。 “有问题?” 徐女士冷冷撂下话,转身便往祠堂那边去了,不给他争辩的机会。 周梦岑抿唇轻笑 ,只让他放心去。 秦砚推了推他大哥:“快去吧大哥!嫂子有我陪着,你放心!” 秦墨无奈,对周梦岑点了点头:“我很快回来。” 徐明月内心:大哥,你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但她不敢吱声。 —— “还没到?” 祠堂是前年新修建的家祠,从屋外回廊绕去有一段距离,秦墨那年回来,不单是为了峰会,还有新家祠竣工,祭拜祖先,但时隔两年,要不是有妹妹徐明月带路,他差点要在自己家迷路。 徐明月不禁笑:“大哥,你自己买的房子都不知道?” 秦墨抬手轻弹她额头:“什么时候学会打趣大哥了?” 徐明月嘟嘴:“你还有心情教训我,赶快想想怎么哄徐女士吧,她好像真的很生气。” 从海城回来,徐女士就有些不对劲,虽然说好了要惩罚大哥,但这两天她好像真有心事。 “知道了。” 祠堂庭院的大门敞开着,阳光斜斜地洒进,照亮了一片青石铺就的地面。徐女士正站在香炉前,双手捧着沉香,准备点燃。她的神情庄重而严肃,一丝不苟地进行着仪式。 徐明月不敢进去,把大哥送进去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那扇沉重的木门。 木门缓缓关闭,祠堂内的世界仿佛与世隔绝,静谧得只能听见微风拂过上空的声音,头顶的太阳正烈,阳光透过缝隙洒进祠堂,给这个庄严的地方增添了几分神秘和庄重。 “跪下。”徐女士手持沉香,缓缓走到秦墨面前,她的语气凝重而威严。 秦墨没有说话,他退后半步,然后慢慢弯曲膝盖,跪在了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你可知错?”徐女士问他。 秦墨身子挺直,微垂着脑袋:“儿子知错。” “错在哪儿?” 秦墨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错在常年不归家,错在三十不成家,错在今日才把妻儿带回家。” 徐女士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你倒是有觉悟,那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 秦墨薄唇紧闭,似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气得徐女士直接抽起挂在石柱上的戒尺,“啪啪”打在他后背,气道:“你老实跟我说!书颜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秦墨闷哼两声,咬着牙,没有抬头,只是一字一句说:“书颜是我女儿,也是您孙女,这是事实,也请您以后,别在任何人面前问这种问题。” 他不说还好,一说徐女士顿时来了暴脾气,挥起戒尺如雨落下,丝毫不手软。 “你也知道书颜是我孙女?你瞒了我七年,还不许我问一句了?” 戒尺狠狠落在男人肩背,白皙的面庞很快红了起来,越来越多的汗水滴落,秦墨却全程都没有皱眉,仿佛要借此惩罚自己一样。 徐女士直到打得手累了,才停下,喘着气问他:“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声不响就出了国,丢下人家一个人帮你养女儿?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不对父母负责,也不对自己女人女儿负责?现在看人家发达了,又眼巴巴找人复合?我徐婉心怎么生了你这样的混账东西!” 秦墨双手紧握拳垂在裤腿边,强忍着后背一片火辣,扯了扯唇,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原来,母亲以为自己是渣男,抛妻弃女。 虽然他并没有抛妻弃女,但也确实跟渣男无异。 “是儿子的错,所以妈,您别怪她。” “我为什么要怪她?” 秦墨嘶了一声:“也请您,好好爱她。” 徐女士哼道:“你现在知道要好好爱人家了?早干什么去了?你要我一个当婆婆的去爱她,那你这个做丈夫的呢?” 秦墨终于抬起头,看着母亲,唇色几无血色。 “七年前,也就是我们分手的前一晚,小梦的父母相继离世,这些年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吃了很多苦,所以我想请妈妈好好爱她,就像您爱明月那样。” 徐女士瞬间红了眼,声音有些颤:“我知道……”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 徐女士这些天没少让女儿从网上找关于周家的新闻读给她听,但毕竟是七年前的事情了,网上能找到的,也就那一则讣告:周氏集团董事长周云亭及其夫人温雪兰,双双殒命。 以及没过多久,刚过二十一岁的周家长女成为集团董事长的新闻。 潮湿雪夜 第130节 照片里的年轻小姑娘,一头微卷短发,面色严肃沉重,气质冷冽,削瘦柔弱的肩膀仿佛压了两座大山,凛然坚韧,与现在的温柔从容,判若两人。 徐女士不敢想象,那姑娘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把父母留下的公司打理得那样好,把孩子养得那样乖,他们老秦家祖坟又是冒了多少青烟,才能娶这样好一姑娘进门。 她抹了抹眼泪,看向儿子的眼神更加气:“你今天就在这里好好跪着,替你秦家列祖列宗忏悔!赎罪!” 直到推开祠堂大门出去,徐女士终于忍不住身子一软扶在墙边,心中想起儿媳妇这些年的遭遇,便抑制不住悲伤。 又想着要怎么好好补偿儿媳妇。 祠堂外还等等着的徐明月见状,跑过来便对母亲竖起大拇指:“妈妈你这演技当设计师屈才了,进娱乐圈怎么着也得捧一座百花奖!” 她这话还真没说错,三十年前的徐女士走在大街上都能被星探搭讪,想挖她进娱乐圈当大明星,后来也确实拍过一部民国苦情戏,里面的哭戏简直了,然而也正因为那部戏认识了剧组珠宝设计顾问秦正生,徐女士确定自己更加喜欢珠宝设计,拍完戏后直接退出娱乐圈,跟老秦来到青城,开启了自己的珠宝设计之路。 这些年,徐女士虽然不再做演员,但是戏瘾却很大,再加上丈夫秦正生古板严肃却十分宠她,导致她婚后生活太过幸福,反觉平淡如水,时不时想找点乐子逗逗老公、儿子和女儿,秦墨久居国外不懂母亲的小心思,徐明月天天跟在母亲身边,早习以为常。 就像这次,徐明月以为母亲又想了什么戏码惩罚大哥多年不回家,现在哭得这么伤心大概是还没从苦肉计里走出来。 听到女儿的话,徐女士哭笑不得,抬头嗔怨道:“你这口才当设计师也屈才了,怎么不去德云社说相声?” 徐明月这才发现,母亲眼睛红红的止不住落泪,竟是真的哭了。 “妈妈,你这是……” “我没什么,你别去乱说,”徐女士掏出丝巾擦了擦眼泪,加快脚步往正厅走去,“也不知道你父亲那冰山脸,会不会吓走我儿媳妇。” 徐明月跟了上去:“不管大哥了?” “管什么管?让他跪个三天三夜!” 徐明月嘴巴张成一个圆,听着母亲口气,好像是来真的! 第82章 热恋 徐女士喜爱中式风, 别墅虽然是新建的,但屋内设计古色古香,充满了宋代美学, 房间各角落, 古董瓷器和书画家具摆放得井井有条,每一件都如艺术品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仿佛穿越时空回到那个年代,宁静幽雅。 尤其今日, 更是里里外外都装饰了一番,大大小小角落纤尘不染,每个花瓶都被擦得程亮,房间或点了沉香,或插了鲜花, 沉香儒雅,馥郁芬芳。 正厅此刻正热闹非凡, 摆了几大桌, 为周梦岑接风洗尘, 佣人们捧着托盘穿梭其中, 丰盛的午宴准备开始。 徐女士跟徐明月来到正厅时,那一飞机礼物刚好被车运了一些过来,周梦岑正笑意盈盈给大伙儿分礼物。 “听秦墨说, 叔叔也爱喝茶, 这款武夷山母树大红袍, 是前些年武夷山茶文拍卖会展品,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秦正生正抱着乖孙女坐在腿上, 听到这话愣住了。 武夷山母树大红袍? 几年前被人花三十万天价拍走的武夷山母树大红袍! 他极爱喝茶的人,当然懂得这品茶的珍贵稀有, 已经稀有到无价可谈,当时听说买家都是买回去收藏起来,他还特别惋惜,以为这辈子都尝不到,没想到买家竟然是他儿媳妇! 而这还没完,周梦岑又打开了几个盒子,里面还有不少好茶。 “我也不知道您爱喝什么茶,所以各式各样都带了一些来,有贵州都匀毛尖,安溪铁观音、安徽太平猴魁、老班章……” “这……太破费了。”秦正生原本就是话不多的人,此刻更是激动到无言以对,喃喃道。 周梦岑笑着解释:“我喜爱收藏这些也是因为我父亲生前极爱喝茶,不过他喝不上了,我再收着反而暴殄天物,您喜欢的话最好了,以后再有好茶,我就可以不用忍了,直接给您买了送过来。” 这下,秦正生反倒不好拒绝了,心里既觉心疼又感动不已。 这孩子是要将他当作父亲一般来尊敬。 “好孩子,你来了比什么礼物都贵重。”他拍了拍儿媳妇手,声音沉厚慈祥。 周梦岑微笑,又给其他人分礼物,有各叔婶舅姨的珍贵补品和非遗瓷器,有女孩子喜欢的香水、高定手挽包,有男士真皮腰带和白酒,就连家里佣人都人手一条进口羊绒围和护肤品作为见面礼, 秦砚则是一块一代彩虹迪劳力士,拆包装时他直接没忍住,发出嗷嗷叫。 “啊啊啊啊!嫂子,你别吓我!我要戴这表去上班,我哥会把我直升飞机没收的!” 话虽然这样说,丝毫没影响他把表往手腕上一扣,全黄金版亮瞎一众过来围观者的眼。 周梦岑抿唇轻笑:“这是我弟弟槐南为你选的,他说男孩子戴彩虹迪比较酷。” 几百万的手表,可不酷嘛! 秦砚爱不释手摸着,连连点头。 周梦岑又说:“你要觉得张扬了,那我再去买一块普通的上班戴,这块休假戴。” “嫂子,你是什么宠弟狂魔吗?”秦砚哈哈大笑过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刚刚好像有一个潜藏惊喜砸到他脸上,他竟然没反应过来! “嫂子,您刚刚说的弟弟……是周易?这是周易帮我选的?” 周梦岑点头。 秦砚捂着嘴,激动到无以言表,又嗷嗷叫着又跳又跺脚,就差给他嫂子一个拥抱了。 “嫂子!周易是我偶像!我看了他演的那部《划破长空》,他演的机长我超爱!” “槐南听到会很开心,可惜他最近去拍戏了,下次你去海城,可以约他。” “呜呜呜!我太期待了!”秦砚抱着手表狂亲,感叹,“嫂子,你对我真好,以后你想听我哥什么糗事秘事,我知无不言!” 周梦岑挑眉,这个买卖好像还不错。 她可太喜欢秦墨这个弟弟了,比起家里那几个少年老成的弟弟,朝气蓬勃,就像一只穿过阳光的蜂鸟,鲜艳且自由,注定没有人能关住。 徐女士驻足在厅外,静静听了一会儿,脸上笑容既欣慰又心疼,心里思绪复杂万分,她原本是不想喊亲戚过来的,想着先处理好两人的问题,可网上铺天盖地的新闻,谁也瞒不住,他们大清早就赶过来,就是为了看一眼老秦家的长媳。 好不容易等礼物都分得差不多了,徐女士才在众人喜乐中走进,换上温柔的笑脸。 “老远就听到你们声音了,怎么还不开席?” 一众七大姑八大姨争相起身去迎她:“婉心,就等着你呢。” 秦家从前在青城算得上珠宝手艺世家,但也只是在本地小有名气,直到徐婉心嫁进来后,与丈夫秦正生创立新品牌“秦晋之好”,凭借大气优雅的中国风,打开时尚市场,在珠宝界立有一席之地。 所以徐女士在秦家的地位很高,很受尊敬。 “婉心啊,你这儿媳妇可招人喜欢呢。” “是啊,我还以为那么大一集团董事长会不好相处,没想到人姑娘礼数周到,落落大方,一点也不摆架子。” “对对对,尤其是你那个小孙女哟,你是没看到,太可爱了!你家老秦刚才笑得都快找不到牙了!” “秦墨这小子是该好好惩罚一下,这么好的媳妇女儿,竟然藏了这么多年,也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对对对,让他跪上一炷香时间!” 亲戚们说的都是本地方言,周梦岑听不懂,只隐约看出是夸奖的语气,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抬眸看向徐女士。 徐女士身后只有徐明月,对上她视线后跑过来,亲亲热热喊她:“嫂子,她们都在夸你呢!” “谢谢明月,”周梦岑想起给她留的礼物,说道,“我托朋友从缅甸带回来一块翡翠玉原石,切割确认过品相,你可以拿来做你自己喜欢的翡翠首饰。” “翡翠玉……原石?”徐明月直接震惊了。 她嫂子出手就这么大方的吗? 周梦岑怔了怔:“你不喜欢吗?我看过你设计的一些单品,觉得很特别,很好看。” “不不不!我可太爱你了嫂子!”徐明月惊叫着拥住她,“我要做一整套翡翠玉首饰送给嫂子!” 周梦岑笑:“不用,你不是马上要毕业了吗,把它当成毕设送给自己吧。” “哇!谢谢嫂子!” 徐明月抱着她亲了脸颊一口,然后满怀欣喜去看她的翡翠玉原石了。 周梦岑这下彻底愣住了,随即笑了笑。 在家里,即便是表妹温若涵,对她也是敬重多于爱戴,再怎么撒娇,也不敢这样亲密,周梦岑还是第一次体验,被一个小妹妹这样又亲又抱,感觉仿佛……还不错。 与此同时,徐婉心从一众亲戚的恭喜中走过来。 周梦岑上前,刚想开口喊阿姨,又想起秦墨在父母跟前都改了口,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也改口。 徐女士看出她的迟疑,上前握住她的手,心疼抹着眼泪:“好孩子,你来就来了,送这么贵重的礼做什么?” 那个混账儿子,根本不值得她对他们这样好。 周梦岑却想起少女峰的求婚,除了留给父母的,秦墨几乎把他所有财产都转赠到她和书颜名下。 对比起来,她今天拿出手的其实算不上什么,而且这些也不是用金钱去衡量,是一份心意,每个人都独一无二的。 比如她送给徐女士的一尊南宋青白釉观音菩萨坐像,是港城孟家老爷子收藏多年的珍品,近两年孟家三公子孟苏白来内陆开拓生意,她曾与他有过合作,孟苏白欠她一份人情,她才得了机缘从孟老爷子那里买来这尊观音坐像,因为徐女士不单擅长珠宝设计,也喜欢收藏瓷器古董。 只是没见秦墨回来,周梦岑有些纳闷,问徐女士:“秦墨呢?” “先不管他,我们去吃饭,吃完饭,阿姨有样东西给你看。”徐女士拉着她往主桌走去。 书颜看到奶奶,终于不用再配合演戏,扑入徐女士怀中:“奶奶!” “哎哟哟,我的小心肝,想不想奶奶呀?”徐女士见到孙女可爱模样,心中悲伤顿时又少了几分。 周梦岑看着祖孙二人熟稔的状态,不禁有些疑惑:“你们这是……” 徐女士笑着说:“我最喜欢的,还是你送我的那两瓶红酒,助眠最好了。” 电光火石间,周梦岑恍然大悟,难怪刚一直觉得徐女士和徐明月的声音听着耳熟。 席间,徐女士跟周梦岑说起在颐和公馆意外碰到小书颜,以及在森罗酒店参加三十周年晚宴的事情。 “所以……徐女士真的是徐女士。”周梦岑哭笑不得。 她当时是真没想到。 徐女士一边给她夹菜,一边解释:“小梦啊,阿姨偷偷去看你,可不是为了试探你什么,主要是不想秦墨那小子发现。” “为什么?”周梦岑不明白。 眼看着满屋亲戚都在,徐女士也不好意思把家丑外扬,只道:“先吃饭,先吃饭,回头我再跟那小子算账。” 周梦岑却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明月看完原石回来后,激动的同时,又给她透露了一件事情。 “大哥在祠堂跪着,徐女士刚揍了他一顿,看样子挺凄惨的,徐女士手心都红了。” 潮湿雪夜 第131节 虽然秦墨早给她提过醒,今天少不得徐女士一顿教训,但听明月的口气,好像挺严重的。 周梦岑心中觉得愧疚,想着要不要跟徐女士坦白,是因为当年自己甩了秦墨,所以秦墨不想回国,可又觉得这个原因说出来,秦墨估计会更加没面子,不禁有些为难。 眼见她心不在焉用着餐,徐女士连忙问:“小梦,是不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随即又自责了一句:“怪我,应该先问一问你喜欢吃什么的。” 虽然特意让厨房做了本帮菜,但听说海城本地八大区的菜式各不相同,每个人口味都不一样。 周梦岑连忙笑着摇头:“不是的……很合我胃口。” “奶奶,妈咪是心疼爸爸没有吃午饭!”书颜坐在她爷爷腿上,啃鸡腿啃得满脸油光,笑嘻嘻点破母亲心事。 周梦岑:“……” 只恨此时没法伸手捂着她嘴。 徐明月哦了一声,语气拖长:“原来……嫂子是心疼我大哥啊~” 满堂哄笑。 “秦墨这小子,福气是真真好!” —— 午宴结束后,众人还在观摩周梦岑带来的厚礼,秦砚兄妹俩带着书颜出去玩了,十有八九是去显摆他们的大侄女! 符姨自打来到秦家后,看到徐女士,便会下意识多看两眼,似在回想什么,可是她脑中一片空白,又想不起,有些犯头疼。 周梦岑察觉到她不舒服,本想陪她去休息,徐女士却过来说是有些体己话要和她跟符姨说。 刚进卧室,徐女士拉着她在屏风后坐下,就迫不及待开口:“小梦,你老实跟阿姨说,是不是秦墨那小子逼你跟他结婚的?” 周梦岑有些懵:“不是……” “你说实话,阿姨不会怪你,你若真不爱他,有阿姨在,他不敢强迫你。” 周梦岑一头雾水:“阿姨,我没有不爱他……” “我明白。”徐女士拍了拍她的手,一脸了然的表情,“他以前伤害过你。” 周梦岑:“……” 不,阿姨,您不明白,被伤害的人是他。 可要她跟徐女士说“我真的很爱很爱秦墨”,周梦岑又觉得好难为情。 比当年趴在她妈妈怀里说“我好像爱上他了”,还要难为情。 然而,徐女士带她过来也不只是说说话那么简单,她转身打开保险柜,搬出一个沉重的檀香木雕箱子,招呼她过去一起看看。 周梦岑乖巧地走过去。 她想,那样贵重的木箱子,又被锁在保险柜里,里面装的大概是什么家传宝贝。 符姨看到那个檀香木箱子后,也突然站起,跟了过去。 “雪兰小姐……”她拉着周梦岑的手,好像有些激动。 周梦岑只以为她又把自己认成母亲了,温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在呢,符姨。” 然而下一秒,当徐女士打开箱子的那一刻,两人猝不及防被里面的金光闪闪晃了一下眼,下意识抬手挡了挡。 好一会儿才适应,周梦岑抬眼看去,里面竟是一顶极尽奢华的金色山茶花凤冠,山茶花与凤凰都是镂空雕琢,栩栩如生,纯黄金打造,红蓝宝石镶嵌,贵气满满,还有搭配一整套的首饰,包括发钗、如意,以及各式耳坠、胸针、手镯,周梦岑叫不出名字,只觉得眼花缭乱,满满当当一整箱。 “这是……” 饶是她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却也被这满箱子的珠光宝气给震住了。 “这是七年前,雪兰女士托我给她女儿打造的嫁妆。”徐女士抬眸,静静地与她对望。 猛然听到母亲的名字,周梦岑更是震惊:“嫁妆?” 七年前?她跟秦墨在一起的时候? 原来那个时候,母亲就见过徐女士?还让她帮忙打造嫁妆? 这太不可思议了。 那母亲又知不知道,秦墨和她的事情? 正疑惑间,徐女士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说道:“我不知道秦墨那小子用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但小梦,阿姨不希望你因为书颜,就把自己绑在一个不爱的男人身上,哪怕这个男人是阿姨的儿子,我也希望你能想明白,不要被任何人任何事束缚,做你自己就好。” “阿姨……” 周梦岑觉得事情有些混乱,她竟然有些无可辩驳。 当然,她还有更迫切的事情想知道。 “我母亲她是亲自过来青城的?” “第一次是亲自过来的,就是这位符姨陪着过来的。”徐女士也没想到,七年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一个不在了,一个生病失忆了,真是世事难料。 周梦岑听了这句话,不由抬手,指腹压住眼窝。 那里忽然热意汹涌,胀得她眼眶疼。 “她跟您说了什么?” “她说很高兴看到女儿找到另一半,说她身子不太好,怕等不到女儿结婚那天,所以提前做好这些嫁妆,设计图都是她画好给我的,很精细很完美,老秦说他画了这么多年设计稿,都比不上你母亲八分。” 周梦岑止不住落泪,不知道这些嫁妆又让母亲熬了多少个夜,明明那个时候,她几乎灯尽油枯,要给父亲设计文旅城,要给槐南设计兰亭医院,还要给她设计嫁妆,母亲事事都为家人做好最后能做的,却没有告诉她一个字。 她颤着手抚摸着凤冠上栩栩如生的山茶花花瓣,仿佛看到母亲彻夜伏案,已经行动迟缓的手,一笔一笔,勾勒出她对女儿的爱。 “我花了足足一年多时间才完成,第一时间就联系你母亲,却一直联系不上,整整七年,我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想到……”徐女士说着,也红了眼眶。 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曾跟亲家母有过一面之缘,也永远忘不了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阳光明媚从窗棂射进来,周梦岑的眉眼被日光浸染着,细细看来,与七年前的女人有着相似的形,只是气韵截然不同。 “谢谢您,谢谢您替我母亲保管这么多年,”周梦岑拂去脸颊泪珠,抬头看徐女士,问她另一个重要的问题,“您就没想过,这套嫁妆,是我妈妈送给我和秦墨的?” 徐女士不假思索:“那不可能,七年前他就一穷小子,谁会给女儿几百万嫁妆嫁给他?” 要说现在的秦墨,她或许还会自作多情往这个儿子身上想。 周梦岑不禁破涕为笑:“我妈嫁给我爸时,周氏集团也刚起步,所有投资都是贷款的,而且我爸无父无母,孤身一人。” “可是……” 徐女士还是不愿相信,她这几天也不是没想过,可对比当时两家条件,实在太过悬殊,周家不可能看上她们小门小户。 “那我妈妈为什么要找您设计呢?”周梦岑问。 天底下珠宝设计师那么多,怎么可能偏偏凑巧就找了徐女士? 关于这个问题,徐女士倒是理由充沛。 “那一年,‘秦晋之好’品牌刚成立一周年,我徐婉心的规则是一年制作一只年度凤凰,很荣幸的是,第一年的设计作品‘凤穿牡丹’得到国家博物馆的赏识,被收录在博物馆,也因此名声大噪,不止在青城,国内外都小有名气,温女士来找我,就说过是慕名而来的,很显然,跟我是不是秦墨妈妈没关系。” 周梦岑点了点头,觉得她这个理由很有道理。 “妈妈一定是了解过阿姨你的为人和才华,才会想到,要找你做这套嫁妆。” “那自然是。”徐女士想起温女士,不禁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她的图稿设计我看一眼就觉得很有水准,哪怕是一只简单的耳坠,都充满故事感,你母亲很爱你。” 周梦岑轻“嗯”一声。 母亲爱家里每一个人,恨自己生命线太过短暂,没有办法给所有人完整的爱,所以想力所能及留下能永远陪伴他们的东西。 譬如文旅城,譬如兰亭医院,譬如这满满一箱嫁妆。 “所以,小梦,你当时……真的已经有一个要谈婚论嫁的男孩子了?” 说了这么多,徐女士心里更加难受。 她不但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女孩,还很喜欢那位雪兰小姐,她很想和她们成为家人,很想像秦墨说的那样,像母亲一样去爱她,可前提是,不能因为意外有了书颜,就让小梦嫁给一个伤害过她的男人。 周梦岑又“嗯”了一声。 “你放心,阿姨会让秦墨放手,也不会让他跟你争夺书颜,这箱嫁妆阿姨也会物归原主,阿姨再给你添一些进去,作为补偿,风风光光送你出嫁,阿姨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书颜,也很想听你喊一声妈妈,但是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已经遭了那么多罪,如果这辈子还不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你母亲知道,得难过成什么样呀……” 徐女士泪如雨下,此刻恨极了祠堂那个浑小子,都造的什么孽呀! 周梦岑默默听着,看着徐女士哭红的眼,不由失笑一声:“妈妈,我爱的人,就是秦墨。” “你别哄我。”听到这一声真情切意的“妈妈”,徐女士直接悲伤得转过身,丝巾湿透,她觉得自己共情能力太强太会哭也不是好事,总有种在讨人怜悯的错觉,“你也不要听信男人的花言巧语,虽说知子莫若母,可我真的摸不透他心思,他能七年不回家,想必是老秦家迁祖坟的时候得罪祖宗了,生出了这样一个狠心的白眼狼。” “可是,我就谈过秦墨这一个男朋友。”周梦岑静静说着。 徐女士愣了一下,这才转头看她:“你不是有那个……联姻对象吗?” 网上都这样说的。 “那是假的。”周梦岑抿唇轻笑。 “可是……” “我妈妈知道秦墨。”周梦岑笑了一下,“我跟她提过。” 虽然没有说过名字,但周梦岑觉得,母亲一定知道什么。 “但是……” 忽然,一直在一旁翻看嫁妆的符姨,掏到最底层,掏出一个小檀香木雕盒子,上面还挂着一把小密码锁。 徐女士看了一眼,说:“那是你妈妈连同这个檀香木箱子一起运过来的,说是里面装了写给你的信。” 但是徐女士不知道密码,也从未想过打开看看,这些年,哪怕对方杳无音信,她也相信,总会有人来取的,所以一直锁在保险柜中。 周梦岑摸着那把玲珑小锁,是四位数的密码,她脑中忽然划过什么,下一秒,果然听到身旁符姨缓缓开口提醒。 “生日。” “我的生日?”周梦岑偏头向符姨确认。 符姨笑着点头,目光有些激动,像是挖掘到了什么宝贝。 周梦岑忽然有点紧张,当然,更多的是期待。 时隔七年,竟然能收到母亲写给她的信,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期待的事情? 0406 周梦岑握着小锁,调到这四个数字。 潮湿雪夜 第132节 徐女士也不由屏住呼吸,神色紧张望了过去,不知道温女士会给她女儿写什么。 做母亲的,无非就是希望女儿觅得良人,一生幸福快乐。 徐女士觉得,看完这封信,她那逆子的如意算盘也算是到头了,小梦这样乖的一个孩子,就算不听她的劝告,自己妈妈的话总会听吧。 她内心很纠结,懊悔刚刚忘了问小梦一句。 如果秦墨那浑小子愿意痛改前非,能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刚刚那声动人心扉的“妈妈”,温温柔柔的,比明月咋咋呼呼还要让人心软。 “啪嗒”一声解锁后,三颗脑袋下意识凑到一起,紧紧盯着那个小盒子。 周梦岑取下锁,揭开盒盖。 猝不及防入眼的,是一张令人心跳加速的照片。 繁花盛开的未迟居小院,身着白衬衫的男生正徒手移植一株山茶花,一个女孩从身后抱住他腰,探头过来仰眸偷看男生。 女孩像是刚洗完澡,扎着丸子头,身上的睡裙慵懒宽松,浑身透着股湿漉漉的感觉。 两人目光相撞,那朵白色山茶花仿佛成了爱的见证,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花瓣尽情舒展到最绚丽的姿态。 女生自然是周梦岑无疑。 而照片里的男生…… 徐女士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鸭蛋。 她做梦都没想到,她以为冷酷无情的大儿子,竟然可以笑得那样温柔宠溺,还带着一丝羞涩。 周梦岑愣住的同时,忆起那是秦墨第一次留宿未迟居的第二日。 他们在公寓度过缠绵悱恻的一天。 第83章 热恋 第84章 热恋 秦家别墅都是分庭院居住的, 徐女士和秦父在主院湖心榭,秦砚住在飞鸿阁,徐明月住在明月楼, 秦墨和周梦岑的庭院叫留墨轩, 看得出来徐女士是真的很想这个大儿子能回来。 等周梦岑和秦墨回到留墨轩时,徐女士已经着人把檀香木箱子也搬了过来。 周梦岑迫不及待拿出母亲拍的照片和那封信给秦墨看, 眼里是难以言说的笑容:“原来妈妈见过你。” 秦墨将她圈住抱坐在腿上,看着那张意外的照片和来自温女士的信, 看完也觉得很奇妙。 照片里的两人,明明眼神都透着藏不住的爱意,炽.热得连身边盛开的山茶花都黯然失神,偏偏他们两人自己心高气到都以为对方不过是在玩一场恋爱游戏,没有人付出真心。 只有温女士作为旁观者, 看得明明白白。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周梦岑忍不住猜想,“妈妈不会去学校找我, 况且我们在学校也一直保持着距离, 也没有除却约会过, 所以, 一定是在未迟居,在小院子里……” 秦墨也在回想那段甜蜜时光,不知道温女士是在什么时候撞见过他们。 是在他们携手回家时, 还是在庭院相拥而吻时, 亦或是伏在阳台栏杆欣赏傍晚霞光时? 原来, 那段不为人知的秘密恋爱,也曾有人见证过。 “所以, ”秦墨放下信和照片,低下头, 鼻尖温冷,轻嗅着她颈窝香甜:“他们同意了,对么?” “嗯?”周梦岑偏过脸去看他。 秦墨低笑:“来之前我还有些忐忑,明天领证的事情,还没有得到他们确切的回复,直到这封信,仿佛是在告诉我,通过丈母娘甄选了,可以心无旁骛与你携手一生了。” 周梦岑偏过脸,去吻他:“嗯,妈妈很满意你。” 他们已经集齐了所有人的祝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园林内外大红灯笼高高挂起,晚宴比午宴更为丰盛,一阵热闹过后,徐女士再次将周梦岑拉到房间,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只木盒子。 “中午光忙着教训浑小子去了,都忘记把见面礼给你了。” 既然是见面礼,周梦岑便也没有推脱,只当是徐女士亲自设计的作品。 然而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只帝王绿翡翠玉镯,色泽自然浓郁,质地细腻温润欲滴。 周梦岑愣住:“这太贵重了。” “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贵重不贵重,”徐女士笑道,“再说了,这只玉镯,本就该属于你。” “嗯?”周梦岑不明白。 徐女士取出玉镯,小心翼翼戴到她手腕,同时说起了玉镯的来历。 “三年前,阿墨那小子在国外赚了第一桶金,说给我买了个礼物,我看到这玉镯的时候,差点没晕过去,原来圈里传闻中的神秘买家竟然是这小子。” 毕竟这种级别的帝王绿,每拍卖出一只都要惊动整个珠宝圈的,她前一天还在和人讨论花落谁家,第二天三年未见的儿子就送到她手上了。 “我就说,你这小子,创业刚开始,就这么败家是吧?你知道他回我什么?” 周梦岑再次摇头。 “他说,他毕业前给自己立了flag,赚的第一桶金必须给最爱的人买礼物,那我就问,买什么不是买,为什么要买上千万的玉镯呢?他说,你可以当它是传家宝,以后传给儿媳妇,我当时乐得哟,还以为自己真是他最爱的人,现在想想,他绝对早有预谋!” 周梦岑被徐女士的话逗笑了:“他最爱的当然是您。” 徐女士却摇头:“他小时候我还能厚着脸皮接受这说法,他如今都长大了我还要他的爱做什么?笑话!” 她说罢,自己也笑了,低头看着周梦岑手腕上的玉镯。 玉镯冰凉,颜色均匀种水好,十分衬周梦岑冷白肌肤。 徐女士十分满意点头:“好看,真好看!明天领证就戴它了。” 周梦岑不由红了脸,心中也殷殷期盼。 明天,他们就要领证了。 —— 晚上,书颜跟她小姑和奶奶一起睡,秦墨兄弟俩则在书房跟父亲叙旧,父子三人难得一聚,喝了些酒,直到十一点才散。 河倾月落,夜色正浓,别苏庭院太大,需要穿过偌大园林和近百米的长廊,走到最里间,才能看到留墨轩的一角。 秦墨来到三楼时,周梦岑已经洗了澡,正侧躺在落地窗前的雪白弧形沙发,似抱着一本书翻看着,唇角漾着笑。 许是特意开了一扇窗,带着夏日青草气息的微风拂面而来,轻奢的水晶灯光明晃晃洒在她身上,香槟色真丝吊带裙如月光般流淌,简约光泽感下,玲珑曲线透着一股慵懒,她难得悠闲翘起双腿,右手翻着书页,左手撑着下巴,看得入神。 在这样温馨的属于他们的庭院中,一切都像梦一样玄幻。 今晚的她这样美,全身无物,唯有宛如一波碧水缠绕在凝白皓腕,高贵优雅,仿佛天生为她而生。 听到秦墨的脚步,周梦岑抬眸望去,原本就慵懒披着的丝绸睡衣,被风一吹散了下来,露出一只圆润滑腻的肩头,和一根细肩带勾着春色秋波,她随意拢了拢,想要起身。 秦墨醉意微醺,含笑走近,紧挨着她身侧坐下,伸手揽住她软腰。 “你回来啦……” 周梦岑刚仰头,小猫咪似的“唔”一声,便被他勾起下巴,堵住了气息。 热吻深入,酒香浓郁。 “又喝酒了?” “跟书颜打了报告的。”跟爷爷叔叔喝酒,小姑娘自然不会管,只说别喝醉放妈妈一个人在房间就好。 周梦岑笑:“唔……怪贴心的……” 秦墨低笑着吮她舌尖、唇边,将她唇角吃得水润光泽,清澈如水的眸也被吻得全是雾气。 借着夜风缠吻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让她喘口气,修指拢入她浓密微湿的发间,轻轻摩挲着,又低声问:“在看什么?这么开心。” 周梦岑轻喘了两口气,把“书”递过去给他看,笑盈盈说:“你以前的相册,妈妈给我的。” 从幼儿园到高中毕业,虽然不多,但每一张都代表着他的成长,徐女士保存得很好。 秦墨不禁失笑,感觉自己的黑历史被徐女士一锅端了上来:“这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好看呀。”周梦岑眼睛眨得很认真。 秦墨挑眉:“哪张好看?” “哪张都好看。”周梦岑从来不吝啬夸他,指着他一张校服照说道,“穿校服的少年秦墨,就像山间明月,晴天白雪。” 秦墨勾着唇:“是吗?” 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比刚才索到热吻还要心满意足。 “难道没有女孩子跟你说吗?”周梦岑纳闷,以他这种天之骄子,从小到大不可能没有女孩子追。 秦墨噙着笑,沿着她耳骨落下热吻:“不知道。” “不知道?” “没注意过。” 周梦岑了然,的确是他的行事风格,似有若无的吻落下,微醺气息在后颈缠绕,他又低声笑。 “倒是周总,听符姨说,从小到大追你的男孩子从城北排到城南。” 周梦岑伸了伸脖子,热息落在肩窝,更加酥.痒,她翻了个身,伸出手臂环住他脖子,忍不住仰面笑:“符姨连这个都跟你说了?” “嗯,她还说,你看不上他们,”秦墨顺势将她身子微微放低,掌心抚着她后颈,修指摩挲至下,“所以,周大小姐当年到底是看上我什么了?” 少女峰雪山上,他求婚时说了自己对她觊觎许久的心思,但好像她从来没有说,当时清大天之骄子那么多,为何独独看中他。 周梦岑闭着眸,软在他按摩后颈的手法中,懒懒开口:“非要说吗?” 秦墨俯身贴近,气势有些压迫:“嗯,非说不可。” 周梦岑此时还埋头在他怀里享受着,没有丝毫危机感,一五一十交代:“因为我觉得你很清高,不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男生。” “怎么说?”秦墨握着她手腕,指腹摩挲着那只玉镯,触感与她细腻的肌肤几乎无异,令人心头翻涌。 “就……比较好分手。” 潮湿雪夜 第133节 旖旎氛围有那么一丝顿促。 周梦岑同时感觉到他捏着她后颈软肉的指有些紧,偷偷抬眸去瞥他,果然见他眸色深邃,潜着十分危险。 “好分手?”秦墨眯着眸,明知故问,将她放到柔软沙发后,慢条斯理开始解自己手腕的钻表。 下一秒,玫瑰金理查德腕表被随意扔在沙发尾,犹如掉入深邃湖底,沉闷无响。 他俯身贴过来,温热的掌心捧起她的脸颊,鼻尖温柔轻蹭:“再给你一次解释机会。” 周梦岑咬着唇,有些想笑:“我不喜欢撒谎……” 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 她原本就是看中他冷傲的气质去追的,总不能说是因为喜欢他的外表?那也太肤浅了,等会儿还要被问为什么喜欢他这种,喜欢哪里?她肯定答不上来,会被惩罚。 但说实话的孩子,同样也逃不过被惩罚。 秦墨不由分说咬了下来:“这么柔软的唇,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嗯?” “谁让那个时候我是第一次见你……” 站在她的角度而言,他们的确是初次见面。 秦墨却不依不饶,凑过去亲吻她唇角,吐着气息:“难道不是因为我厉害?” “瞎说什么……我当时哪知道你厉不厉害……” “我是说辩论赛上,周同学,你以为我问的什么?”秦墨低笑。 周梦岑:“……” 她一定是被他的荤话带偏了! 秦墨挑眉:“你要以那件事情为标准也行,现在知道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讲不讲理了?”周梦岑哭笑不得。 “不讲,”他不容分说抓起她一双手臂,抬高扣在她头顶,“周同学,哪有追人是因为对方好甩的?” 与此同时,丝滑的睡衣系带被风吹开,宛如一波春水漾开,微凉的西裤贴了过来,修指悄然按入,连带着呼吸也乱了套。 “我错了……”周梦岑抿着唇,乖巧认错。 确实,哪有人还没追到手,就盘算着怎么分手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酒后身上释放出的荷尔蒙挠得她酥.痒,还是因为当初幼稚的想法而发笑。 “错在哪儿?” 轻柔的吻流连在戴着玉镯的手腕处,直至冰冷的玉镯和肌肤一样发烫。 她蜷了蜷趾:“错在没有秦学长未雨绸缪,深谋远虑。” 修指沾了温润,一点一点并入,他眸色暗了暗,喉结一滚:“怎么说?” 周梦岑脸色绯红,咬着唇深吸了一口气,等逐渐适应容纳,才粉唇轻启:“镯子是买给我的吗?” 秦墨微闭着眸,匀速有律,气息深长。 “嗯——” “为什么……是玉镯?” 那么昂贵的帝王绿,他买下也未必还有机会送给她,就如同那颗梦之蓝,都是渺茫没有希望的事情,他却做了那么多,哪怕她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 徐女士说的没错,他就生了一张犟嘴,什么都不说,又什么都不顾一切去做。 “真要说?”他原话问她。 “嗯,我想听。”周梦岑不自觉扭了扭身子,指甲陷入他挺括的衬衫面料,抓出一团褶皱。 秦墨凑她耳边,吻着耳洞,舌.尖.轻.舔:“你说过,不喜欢戴首饰,因为普通的首饰会让你过敏。” “唔……”周梦岑想起来了,刚在一起没多久时,他发现她有耳洞却没有戴耳坠,所以觉得好奇问过一句,她也解释了这个原因,说戴不了。 但其实不是完全戴不了,品质上乘的纯金银和玉石珠宝是可以的,只是家里的珠宝首饰动辄上万,她想低调所以干脆就不戴了。 “就因为这个?” “嗯,我觉得这样贵气的翡翠玉镯很配你,也想过终有一天,这只玉镯会戴在你手腕。”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嫁给了盛……啊!” 盛灏的名字甚至还没有说出口,他强行加了一指,周梦岑蹙着眉,可手被他按在头顶,腿被他束缚着,再难受也只能忍着,直至扩.张.感.蔓.延,适应。 “还提不提别的男人?”秦墨咬她耳朵,惩罚。 周梦岑水润的眸子晃了晃,猛地摇头。 他指节微顿,捻着打圈,便听到她呼吸急促,呜咽喊了一声他名字,很是磨人。 “秦墨……” “叫什么?”他眼底醉意愈浓。 “啊——”周梦岑没忍住,低唔哭出声,因他又送一指。 “明天就领证了。”秦墨哑着声提醒,“秦太太。” “……我错了……老公。” 周梦岑觉得自己就像被按在砧板的鱼,缺氧又缺水,还无法动弹。 然而当他伺候够了退了手,她好不容易松口气时,光滑丝绸又被推了上去。 “你还没洗澡……” “刚喝了酒,醒醒再洗。” 他说罢,俯身寻了去。 带着酒香温润气息混入时,周梦岑已经七荤八素没了思绪,咬着手背唔了半晌,才知道他是用什么来醒酒。 窗外的风一浪高过一浪,月光如华泄入室内,轻柔的丝绸被吹起盖住她的脸庞,仿佛阻断了五感,唯有一处被放大千万倍。 刚才吻她唇的舌唇,吮着泉涌甘霖,也不知是醒酒,还是饮酒,周梦岑觉得自己都被感染了迷醉,昏沉发软。 提前洗好的澡,终究是白忙活了一场。 轻.薄的丝绸睡衣沾了汗被扯下,覆住沙发角落的玫瑰金理查德,入眼肌肤染了一层樱粉,衬得腕间通透翠蕴的玉镯更加凝重高贵,是一种直击眼球的美感。 大概是得偿所愿,秦墨今晚极爱她那只戴了玉镯的左手,握着她上下其行,忍到极点,手臂青筋凸起,直至抱着她进了浴室才松开她柔弱无骨的手,将她面朝浴室玻璃。 温热的水哗啦啦淋在后背,周梦岑已经无力站起,眉心抵着沾了雾气湿.滑的玻璃,一双手如何也扶不住,滑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才被他环抱稳稳托住。 “周梦岑,就算你真嫁了,我也会等你离婚那天。”秦墨立在她身后,攫着她下巴吻着,眼眸迷蒙。 潺潺水声掩盖住所有旖.旎,他浑厚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入耳,像是从云端跌落海底,周梦岑缓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瘫在他怀里。 “你就这么自信?” “嗯,”他亲了亲她湿润的眉心,餍足含笑,“回国那天,我就做好了打算。” “什么打算?” “给书颜做继父的打算。” 第85章 热恋 这一晚, 秦墨也克.制着没有太折腾她。 凌晨十二点刚过,他拥着怀里已经疲倦阖眼的人,“睡吧, 五点得起来准备。” 这次领证, 两人依旧很低调,秦墨特地提前打点了关系, 预备在八点前拍照领完证。 这天的周梦岑,一袭月白色镂空修身旗袍剪裁精致, 小立领花瓣袖设计,领口整齐绣花,勾勒出完美身段,旗袍内衬绫罗丝滑,外搭月白网纱蕾丝上, 细腻花朵藤蔓刺绣,从领口蔓延至裙摆, 密而精致, 花蕊缝缀带钻珍珠扣, 裙摆开衩镶边也是由澳白珍珠代替, 细节感满满。 而这件旗袍,是三十年前温雪兰出嫁,温母亲自给女儿量身定做的, 后来温雪兰送给了周梦岑, 昨日徐女士又把自己一串珍贵的澳白珍珠拆了, 给旗袍镶边,也算是聚集了两位母亲的祝福, 锦上添花。 薄雾笼罩,晨光熹微, 周梦岑从直升机探出身,满头青丝散落,披于身后,光泽饱满的珍珠点缀在耳垂,配上光彩夺目的宝石,温柔优雅,仿佛从旧时民国世家走出来的大小姐。 秦墨一身戗驳领西装黑色西装搭配黑色衬衫及领带,只一枚澳白珍珠镶嵌的银白领带夹点缀,倒像是从周梦岑裙摆摘下来的勋章,张扬又低调。 他挺拔优雅立在直升机旁,朝周梦岑伸出手,眼里噙着无限温柔宠溺,只觉这一刻山河失色。 周梦岑笑着挽住他手臂,有种今天是两人婚礼的错觉。 但徐女士说,领证是比结婚还要重要的一个日子,虽然没有宾客庆祝,但是是真正意义上的结婚,是两个人一起组成小家正式过日子的开始。 所以徐女士安排得极其隆重,不但早在昨日备好了丰厚的聘礼,今天更是安排小儿子秦砚飞机接送两位新人,女儿徐明月则担当摄影师,自周梦岑和秦墨从直升机下来那一刻开始,全程记录,徐女士和秦正生牵着小书颜,早早在民政局门口等候。 小书颜今天也穿着跟妈妈同款的白色旗袍,头上一顶镶钻皇冠,俨然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等劳斯莱斯幻影从临时机场将人接过来,刚到七点,领证流程十分顺利,他们走完宣誓仪式,拍照,鲜艳灿烂的红本本直接到手。 从民政局出来时,门口刚排起新人队伍,但也只看到一对冷峻优雅的背影。 “我们这么早过来,竟然也不是第一对领证的!” “芜湖!看那车子,非富即贵,能同一天领证,也算沾了喜气吧!” “对对对!沾喜气!大富大贵!” “这背影好绝啊!是不是在拍电影?”有人忍不住偷偷拍了张背影照。 “还真有可能,毕竟我们大青城外号电影城。” “可那是劳斯莱斯幻影哎,哪个剧组租得起?” 周梦岑和秦墨自然不知道众人议论纷纷,车子启动后,一家人直奔机场。 手机响起,是在外地拍戏的周槐南打进来的。 “阿姐,新婚快乐。” “谢谢,”周梦岑惊讶于他这么准时的电话,“这么快就知道了?” 那边,周槐南从助理手里接过白色毛巾,点头谢过后,一边擦脸上混着泥土的汗,一边笑道:“姐夫昨天就在群里说了时间,刚又把结婚证和照片发群里了,你没看?” 周梦岑下意识偏头,某人嘴角噙着压不下的雅笑,正在手机上聊得热火朝天。 她确实没来得及看群消息,昨晚被他压榨得后来怎么睡着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群里发了照片,今早起来还有些晕乎乎,被拉着做造型,拍照、领证,手机都还没看一眼。 潮湿雪夜 第134节 那头又听周槐南继续说:“姐夫说,妈妈很满意他,还给他写了信,真嫉妒,这是我都没有的待遇。” “他这个都跟你说了?” “嗯,有种被炫耀到的感觉。”周槐南控诉,片刻又道,“肯定是阿姐你不公开他,他心里难受,也就只能跟我们炫耀炫耀了。” “是吗?”周梦岑也笑出声。 “不过我理解姐夫的心情,”周槐南走出绿幕布,看着外面的山清水秀,波光粼粼,他由衷一笑,“阿姐,以后有我跟姐夫给你撑伞,世界的风雨都会绕过你。” 周梦岑愣住,或者说是喉间忽然一堵,说不出话来。 “在聊什么?”秦墨也像是跟谁报完喜,关了手机凑过来,吻她脸颊。 周梦岑恍然回神:“槐南电话。” 秦墨挑眉,接过电话按了扩音,那头周槐南照例恭喜了一句,又说起了安排。 “姐夫,等我杀青回来,我把外公他们接来海城,省的叔叔阿姨跑两趟。” 秦墨:“好,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开飞机过去把老人家接过来。” “行,到时候要不要去青禾住几天?书颜很想念那里,那边的风景区也建好了,有天然氧吧和古镇,带叔叔阿姨去住几天?” “可以,你来安排。” 周梦岑听着丈夫与弟弟的规划,忽然就期待起在青禾老别墅里,家人闲坐,灯火可亲的画面。 那是她许久未感受到的温暖。 —— 九点钟私人飞机得起飞回海城。 临飞前,秦正生正在跟儿子一再交代,成家以后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只忙碌工作,要抽出时间陪妻子女儿,还搬出了老秦家的那套规矩。 “出门须报备,事事有回应,晚上要回家,只听老婆话;不花天酒地,不拈花惹草,不惹老婆生气,不背叛家庭。” 徐女士那边则跟徐明月摸着热乎乎的结婚证,又是亲吻,又是合照,就跟自己领证了一样激动,等要分别时,徐女士更是止不住抹眼泪,舍不得儿媳妇,舍不得孙女,只觉这两天时间如白驹过隙,快得让人抓不住尾巴。 徐明月哄她:“妈妈,别哭啦,今天是哥哥和嫂子的大喜日子,以后想书颜和嫂子,我再陪你去海城呗。” 话虽如此,但徐女士知道他们两人有多忙,就连这次扯证都是抽空完成的,领完证还来不及吃午饭,就得回去管理公司。 书颜拉着奶奶的手,说:“奶奶别哭,周末你就来看我好不好?” 徐女士蹲下身,抱着孙女又贴脸亲了亲:“好哟,我的小红豆儿宝宝也要乖,听爸爸妈妈话,想奶奶了随时打电话给奶奶。” 书颜点头:“奶奶,我会想你的。” 周梦岑也笑道:“妈妈,您要过来随时都可以,如果担心去家里麻烦,森罗酒店那套vip客房会一直为您和明月留着,你们有时间就可以过来做spa。” 徐明月嘿嘿笑道:“是呀,嫂子昨天还送了我两张钻石卡,实名制的!” 以后她带徐女士去任何城市,只要有森罗酒店,都可以免费入住,享受一切服务。 徐女士收住眼泪,说女儿脸皮真厚,都不知客气一下,收了这样贵重的礼也不跟她说一声。 周梦岑上前拥住她,笑着说:“一家人,不必客气。” 徐女士心里瞬间甜甜的,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孩子,工作再怎么忙也要注意身体,爸爸妈妈会担心的,等我跟你爸着人选好了婚礼日期,我跟他亲自去海城拜访你的家人。” —— 飞机按时起飞,进入专用航线后,书颜跟符姨在两位空乘小姐的陪同下,在公关娱乐区欣赏云端景观。 而隔了两个区域的主卧房里,周梦岑站在衣柜全身镜前,手刚搭在领口第一颗盘扣,秦墨就进来。 “书颜呢?”盘扣是带钻的珍珠扣,个头比较大,要解开颇为费劲,她低头认真琢磨着,漫不经心问。 “在外面跟符姨看风景。” 秦墨关闭门按了内锁,上前拥住她,将她琢磨的手拿下来,把人抵在柜边,俯身问:“换这么快做什么?” “等会儿要去公司。”周梦岑索性不琢磨了,扬起脸让他来,“太难解了。” “好。”伴随笑意落下来的,是男人温润的气息,贴着她从下颌到脖颈。 周梦岑有些难为情推了推他,虽然没什么力气可言。 “书颜会进来……” “不会,”秦墨稍抬头,又去衔她的唇,吻了一阵才停下,声音温柔而沉倦,“我跟她说了,你要休息。” 这一天睡眠不足舟车劳顿,落地海城又要马不停歇赶往公司处理事情,他想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周梦岑抿起唇,一双灵动漂亮的眼眸仰望着他,又听他说道。 “等会儿不送你去公司了,下午要去纽约出差。” “你可以直接飞的,何必多余飞海城一趟。” “刚领完证,舍不得。” 此刻,舱内全景窗的遮阳板全部被打开,光线十足,随意瞥一眼都是难得的绝美风景,再加上刚起分还没完全适应的失重感,她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尤其是在某人偏头靠过来时,用鼻尖轻蹭她耳后,温热气息在脖颈缠绕,像是在闻嗅初开的山茶花。 “这次过去不用很长时间,两天就回来,以后过去的频率也会减少,我保证,一个月内把那边工作交接好。” “没关系。”周梦岑知道他大部分投资都在海外,是需要一定精力打理的,“慢慢来。” 秦墨哑声笑,额抵上她眉心,叹道:“没法慢慢来。” 他迫不及待想每时每刻都跟她在一起。 周梦岑取下他黑色领带上的领带夹,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仰头去碰他的唇:“秦先生,今天帅得有些过分了。” 本就冷峻帅气的脸,被这一身黑色西装衬得更加矜贵无双,而一想到他现在全身上下都印着她周梦岑的名字,便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太过美妙,太过梦幻,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秦太太今天也是,”旗袍收腰效果极致,他掌心握着她柔软腰肢,将人抬高了一些,搂入怀,“美到让人不敢直视。” 从她上直升机,到民政局拍照,再到幻影后座,他努力克制着不去看她漂亮的眼,因为一对上她含情脉脉的视线,便想亲她、吻她。 周梦岑抬起手臂搭上他脖颈,紧紧抱住他,开始在他耳边不讲道理:“难怪,刚刚拍照的时候,工作人员说你太严肃了。” “秦太太,我那是真的紧张。”秦墨轻笑着拍了拍她后颈,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将她放到身后的大床上。 他没有急于去解盘扣,而是让她趴着,从背后拥住她压着,“明月刚把照片发家人群,一起看看?” “嗯。”周梦岑点头。 她和书颜昨天被拉进他们老秦家微信群,哪怕只有七个成语,红包都点到手软,热闹气氛堪比乔染那个【颜值爆表联盟天团】。 当然,一向不怎么活跃的某人,在领了证后第一时间把结婚证拍照发到天团群后,天团群也确实爆表了。 秦墨点开手机,两个群都已经有99+条信息了,他直接进了家人群,从最后一张照片开始往回看。 周梦岑后背贴着他温暖的胸膛,只手托腮,两人看到好看的照片,还会忍不住抬手要他放大。 “明月拍照技术很厉害,一个人胜过一个摄影师团队了。” “她审美不错。” 某人一边回,一边轻车熟路地点原图——保存,下一张,再继续原图——保存。 周梦岑目光渐渐从照片转移到他英俊的脸上,他看得仔细认真,目光透过照片,扫过她身上每个部位,脸上浮起痴迷的微笑,像是浑然忘了,她这个真实的人,正被他压.在.身.下。 “你觉得,哪张最好看?” “每张都好看,难以抉择。”秦墨低头看她,目光居高临下,但浸满了无尽的温柔,“当然,最好看的在我这里。” 周梦岑凑过去啄了啄他,含笑:“我是说,选一张最好看的发朋友圈吧。” “发什么?” “朋友圈呀,我记得槐南领证的时候,就在朋友圈官宣过,很多人给他送了祝福。” 她朋友圈还是一片空白,倒像是特地空了这么多年,只为今日。 “我不太喜欢拿公司账号去官宣什么,总觉得来之不易的幸福太过张扬,会让人觉得虚假,我想要来自亲友最纯粹而真挚的祝福。” 而至于发朋友圈之后,被如何宣扬出去,那就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了。 “你觉得,是发我们两个人的合照,还是跟书颜我们一家三口的?” “我们两人的?” “嗯,我也不太想公开书颜的信息,选哪张好呢?” 明月拍了上百张,她都有点选择困难症了。 “慢慢想,不着急,”秦墨揉了揉她发,又问:“怎么突然想起官宣了?” 周梦岑微微翻了身,将他紧紧抱住:“这么重要的日子,总要做些什么吧。” 不然以后记得的,就只是分别了。 她这样主动,秦墨喉结抵了抵,只得哑然一笑:“当然要做些什么了,秦太太。” 不然他把书颜关在门外做什么? 说罢,他丢了手机,就着这个姿势,含住她唇吮吻着,温热的手指拢入她发间。 万米高空,机舱内的光影变幻莫测,全由窗外天色决定,周梦岑第一次在这种环境,还有些不太适应,哪怕明知窗外不可能有人,可时不时一朵云滑过,像是偷窥的调皮鬼,她的心也跟着提了提,紧张又刺.激。 热息沿着旗袍曲.线温柔落下,隔着轻而薄的绫罗薄锦,没有被隔绝,反而这种似有若无的轻撩,让人更加沦.陷。 周梦岑忍不住屈膝抬腿,高开衩薄锦绫罗滑落,清凉的西裤面料摩挲着肌肤,激起一片涟漪,又或许是因为他指腹温度太过灼人,顺着开叉勾出已经湿漉漉的肉.色小面料,上面晶莹被他揉在手心,放在鼻尖轻嗅。 “秦太太平日喝得什么?这么香甜。”他带着她的味道,在她耳边说着斯文败类的话。 周梦岑屏着呼吸,眼眶瞪得大大的,心跳紊乱目光毫无焦距,涣.散.迷.蒙。 隐约间听到皮带搭扣解开的声音,脸颊因此更加潮红。 “你说好了……让我休息的……”她咬着唇,小声提醒。 “要飞四个小时,做完再睡刚好。”秦墨嗓音沙哑,周梦岑的瞳孔却蓦地睁大。 一粒粒圆.润的澳白触感温凉,他生怕太用力,把母亲的一片心意崩坏,只能小心翼翼撩开。 好在刚才的吻令她足够动.情,毫无阻拦,他占领成功后,开始攻克刚才她交给他的难题——领口的盘扣。 盘扣再难费劲,他也有足够耐心去对付,从领口到腰际之上,整整四颗,他解的速度缓慢,也把一心二用发挥到极致,吃着水润。 周梦岑有些受不住,慌乱抬手去抓他肩膀,他脱了黑色西装外套,衬衫面料挺括手感极好,能明显摸着他因用力而贲张的背肌,领带也因为被她摘掉了领带夹,时不时拍打在她脸上,他嫌碍事,俯下身压低,让她解了领带。 潮湿雪夜 第135节 周梦岑简直不敢睁眼看他,已经能想象到他此刻如何斯文败类又禁.欲.感十足了。 白日.宣.淫,太过羞.耻,还是在这万米高空。 “……我……想到了一张……唔……最合适的照片……啊——”她解领带的手,因他而颤.抖,话也说不全,支离破碎。 “哪张?”他倒是气息依旧够稳,如同身上只略微凌乱的衣裤,温雅绅士如常,只隐.秘.之.处,许是四周环境刺.激感官,比平日更为放.纵。 对比下来她从一个“日”字,被折腾成一个狭窄的“申”字。 太不公平了! “嗯?”见她又不说话,只咬着唇,男人挑眉,越深,越重。 这次是真正的身在云端,她两眼冒星星时,甚至能看到头顶全景窗外如棉花糖的云层铺散开来,嘴微微张开,像是从云端那处跌落,失重感加倍,反应激.烈。 “……未、未迟居那张呀……”她带着哭腔回他,又是推他肩膀:“轻点儿,还让不让人睡了……唔……” 秦墨单手揽腰抱起她,让她靠坐在全景窗边,另一手掌着她后脑勺,与他一同俯瞰窗外的震撼美景,宽阔无垠的云海、壮丽连绵的山脉…… 然而周梦岑脑子懵懵的,哪里有心思观看,她连出神一秒都要被他用力,拉回只属于他的世界。 “关灯啦~”她忍不住抗议,觉得自己无法抑制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秦墨哪肯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一切都仿佛天时地利人和。 直至行程飞了一半,遮阳板终于被放下,房间灯光也逐一暗下,仿佛进入黑夜。 周梦岑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蜷在被褥里沉沉睡去,也不管他如何清理。 与以往每次结束后一样,秦墨用温热毛巾帮她仔细清理干净,又换上他要穿的衬衫,才搂着她一同入睡,想起刚才她说的事,又贴着她还微润的耳后,一字一句低语。 “我也喜欢那张。” 那不仅仅是温女士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还是他们那段不为人知的时光里,唯一的爱情见证。 没有什么,比七年前热恋中的周梦岑和秦墨,更直击人心了。 第86章 热恋 得知两人要在朋友圈官宣, 【颜值爆表联盟天团】小群直接炸开了锅。 小姐妹们甚至贴心地整理了各种风格的官宣文案,刷满了屏幕。 有文艺版的:你是年少的欢喜,这句话反过来也是你。 有温馨版的:从前, 眼前人是心上人。以后, 心上人是枕边人。 有搞笑版的:喜提官方指定长期合作伙伴。合作愉快,余生请多指教! 有温柔版的:我爱你, 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也有霸气版的:做惯了女王,想做你太太。 周梦岑一觉醒来, 神清气爽,正换着衣服,便听到秦墨用深情又深沉的语气读着一条条宣言,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不由抿唇轻笑着摇头:“一定是我年纪大了,竟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了。” “有吗?我看看。” 秦墨拉住她手腕, 将人抱坐在腿上,随后将她浓密的发拢到耳后, 低眸端详这张不施粉黛的脸:“我看着跟七年前一样。” “哪里一样?”周梦岑脸颊微热, 唇角微微翘起, 诚然这话她听着很享用。 秦墨贴着她耳垂, 现学现用:“一样的让我神魂颠倒。” 周梦岑轻轻掐了一把他手臂。 直到飞机开始降落,她望着舷窗外逐渐清晰的地面建筑物,油然而生一种携手归来的感慨。 “七年前, 我就是从这里起飞去伦敦的, 当时看着这片越来越远的故土,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搂着她腰的手臂收紧,秦墨喉间也发紧:“好遗憾, 没有跟你正式说一句再见,也许从此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他说的是他当时的心声, 显然也是她的。 他们只是短暂地交集了一会儿,从此便在地球的两端,没法再见,也没有理由再见。 “好久不见,秦墨。”周梦岑眼角微润望着他,忽然笑着说。 这是在纽约那次重逢,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她猝不及防看到日思夜想的男人,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 秦墨低头与她眉心相抵,亦是温声一笑:“周梦岑,别来无恙。” 两人都不是张扬的人,所以无须太复杂的言语去修饰,他们只是想再见彼此一面,然后,便是一生。 趁着还能使用网络的时候,两人又各自拿起手机,迅速发了朋友圈,然后又互相交换看了一眼。 果然,默契十足,简单粗暴。 周梦岑:秦墨,好久不见照片 秦墨:别来无恙,周梦岑照片 区别在于,周梦岑用的是七年前未迟居的旧照,而秦墨用的是今天徐明月拍的,他牵着她站在湾流登机口,右手则抱着书颜,书颜怀里捧着两张红本本,趴在他肩上,只露出一张小小的侧脸,嘴角翘得老高,其中幸福不言而喻。 秦墨发完朋友圈之后,甚至还切到facebook上,重新发了一遍,只是那句“别来无恙”改成了浪漫的英文宣言:“my wife,my life.” 一点都不含蓄。 此时国外正值清晨,华尔街商圈很多精英人士都时刻关注着他们心中的投行天才moore,所以每当收到他发表新动态时,都会兴致勃勃点进去,以为是有什么新投资行情分析,想第一时间捕捉,然而这次点进去一看,纷纷愣住。 大佬不会是被盗号了吧? 可照片里的男人分明是本人没错! 这些年,圈内人对秦墨黄金单身汉的形象可谓是印象深刻,从前甚至还有不少人私下猜测他是gay,毕竟这么多年,他把不近女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就没见过哪个女性近过他身,尤其是时尚界交际花allen大美女对他穷追猛舍大半年都没得手,更像是验证了什么。 所以一路拉下去,除了刷不完的[ congratulations !],更多的是震惊式的 [omg!]、[are you kidding?],当然,也有人大胆猜测 [不会是挡箭牌吧?] 然而,有人隐约看出了不对劲:[这位秦太太看着有些面熟?] 下一秒,有人发了从旧新闻里截图出来的照片做对比:[我没眼花的话,是一个人吧?] 官宣照片里的女人一袭白色旗袍温婉美艳,与新闻截图里目光锐利冷漠的正装女人,俨然两种气质, 其中也有中国人一眼认出:[周氏集团董事长!你没眼花!] 众人还不确定之际,allen和george和先后上线坐实猜测。 allen:[老实说,我从不怀疑我的魅力,但他心里藏了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我能怎样?所以,cenia,你一定要幸福!顺便报备一下婚纱进度——已经完成初稿了!] george:[祝贺moore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请问啥时候吃喜酒?还有,与周氏集团的合作,兄弟能不能帮忙以身争取一下?] 当然,比起facebook上的热闹,朋友圈反而显得有些冷清,秦墨来回不到两百个好友,除了家人徐明月和范溪舟他们比较活跃评论,其他大部分都是生意上来往的合作方,再就是下属,没有人造次,都是毕恭毕敬一句[恭喜秦总,新婚快乐!][恭喜老板,百年好合!]。 虽然此刻,除了一些知情人士,其余人早已满脸黑人问号,但没有人敢在这位大佬的评论区弱弱问一句:您没开玩笑吧?您跟周总结婚了? 同理,周梦岑这边也是一片祥和的祝福。 热闹在别的地方。 飞机即将降落机场,两人发完朋友圈后就开了飞行模式,没有关注热度如何,就好像是意思意思走个流程,纪念一下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 而分别在即,更多的是恋恋不舍地道别。 “落地给我发信息。”周梦岑抱着他腰,难得撒娇。 “好,”秦墨低头吻她,“这几天少看网络,有什么事等我回来。” 周梦岑挑眉:“这点场面,我还是能面对的。” 秦墨失笑:“嗯,毕竟我们周总是上过香港小报的女人,定力不容小觑。” 突然被翻旧账,周梦岑不禁也笑了:“你不会还在吃醋吧?” 秦墨眯着眸轻哼一声:“没有。” 与此同时,机场贵宾楼vip室,前来接机的苏琪正和郑斐悠闲地喝着咖啡。 这两天老板不在公司,他们一个作为秘书,一个作为特助,也算是放了个小假,平常忙惯了的两人,一时竟有些不适,早早来了机场等候老板归来。 “等会儿是不是可以跟秦总要红包了啊?”苏琪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两位大老板了。 郑斐抿了口咖啡,摇头:“你这样是拿不到红包的。” “啊?”苏琪想说,你们秦总这么小气的吗?不可能啊! 郑斐笑着放下咖啡:“苏秘书,你应该改口喊姐夫了。” 苏琪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捂嘴笑:“对对对!你说得对,是该喊姐夫了!多谢郑特助提点!” “相信我,”郑斐继续提点,一副早已拿捏住老板的语气:“你喊得越大声,我们老板红包给得就越多。” 苏琪挠了挠后脑勺:“我怕太大声暴露他们关系。” 虽然她很馋秦总的大红包,但自家老板貌似还没说要公开。 郑斐却一脸优哉:“那正好。” 合了他老板意! “郑特助,我合理怀疑,你是秦总派来的助攻!” “那苏秘书愿意配合一下吗?” “这个嘛,我得看看秦总给的红包有多大——” 苏琪哈哈笑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拿起手机打算看看时间,却猝不及防被屏幕顶端弹出的一条推送通知吸引了一秒。 她没眼花吧? 刚刚好像看到梦岑姐和秦总的名字了? 苏琪不假思索解了锁点进去,瞄了眼标题,猛然一惊,一口咖啡差点就喷了出来,人咳得不行。 郑斐连忙上前轻拍她后背:“几个红包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苏琪呛得眼泪直流,把手机递给他,哭诉:“我的大红包!”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们就已经昭告天下了! 好在值得庆祝的是,那天她一声“姐夫”虽然声音不大,秦总封的红包却不小,都快赶上年终奖了,这把她乐得,下了班就一门心思泡网上,专门切小号给两位老板的“沉默是金”甜蜜超话添砖加瓦。 潮湿雪夜 第136节 当然,还不忘拉上她的大恩人郑斐郑特助。 自此,苏琪也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地震式”轰动了。 #周梦岑秦墨 强强联手# 这一词条在微博热搜上持续霸榜一周,热度依旧居高不下,简直杀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什么圈中顶流,点进去才发现,不是顶流,是比顶流气势还要强大的两位商界大佬! 周氏集团和融梦资本两大官博纷纷沦陷。 【谁都不服,只服这两位大佬!官宣即领证!】 【女鹅好可爱啊,好想捏脸颊!不知道像岑姐多一些还是像姐夫多一些!】 【卧槽!谁懂磕cp的快乐,前几天还在不敢置信,今天直接坐实官宣!】 【沉默是金yyds!】 【啊啊啊啊,跟大佬同一天领证!】 【同一天算什么,我们还同一个民政局领证呢/照片】 【救命!这张搂腰背影照太杀我了!旁边的劳斯莱斯幻影都成了背景板,气氛太绝了!】 【一个腰细软,一个手好欲,我的天,自动脑补一些不可言说……】 【跪求楼上展开说说!】 【谁能解码一下,岑姐官宣的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的呀,好青涩甜蜜啊,我要死了!】 很快解码就被顶了上去。 【对比之前清大校友发过的同框旧照,明显是同一时期的岑姐和姐夫,只不过校友发的看着两人不怎么熟,秦总发的就……】 【呵呵,作为同校一年多的校友,真没人发现他们俩那时不但熟,还熟透了/微笑脸】 【xswl!熟透了!直接摘果果了!哈哈哈哈!】 【原来,融梦集团的梦,是周梦岑的梦?】 【所以这是什么破镜重圆的戏码?我的妈呀,甜文小说照进现实,甜死我算了!】 【你们快去外网看看,哈哈哈哈,姐夫还被传是同,我要笑死了,他们甚至以为岑姐是被拉出来当挡箭牌的!】 【岑姐:耍过最大的牌——挡箭牌】 【只能说,不近女色这四个字,很有魅力!】 【还有得偿所愿,我真的,哭死!】 【呜呜呜,磕死我了!他好爱!】 【那啥……只有我的关注点在allen姐说的婚纱上吗?】 【姐妹,我也!那可是黑暗女士啊!离经叛道!浪漫不羁!叛逆与甜蜜共存的黑暗女士!这含金量谁懂!我要羡慕疯了!】 【光是想想画面都觉得很欲!只能说姐夫吃得真好,实名慕了/泪目了】 【谁能保持清心寡欲七年!合该姐夫吃!】 …… 当然,各社交平台上的评论周梦岑都没有看到,她当天一一回复了朋友圈那些祝福后,便全身心投入工作,尤其是最近文旅城进入建设阶段,偷闲了三天,积累下来的视察工作和会议直接加倍,这让她忙得连跟秦墨通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每每这时,苏琪就会在回到车上后掏出手机,给她念一些网友们的评论,笑称这是甜蜜的负担。 周梦岑想了想,不能再赞同。 网上热度尘嚣依旧时,第九届海城市商会企业家高峰论坛在中华艺术宫热烈举行。 周梦岑一袭米色系带衬衫知性优雅,从进场会议开始到即将结束,周围目光不断,交情要好的会过来握手问候,顺便恭喜一句,再打探两人什么时候的事,她都一一笑着点头,交头接耳两句。 会议接近尾声时,照例受邀到讲台发言,发表完一些肺腑之言后,又接受了一些媒体记者的采访,一切如常,闪光灯不断。 唯一觉得气氛微妙的,是那位常年追着她采访的记者小姑娘小春和,这次迟迟不敢举手,看到别的记者提问时,又着急得欲言又止,身旁同行都在推搡她,她却憋着红脸摇头,眼看提问时间即将结束,又自己把自己要急哭了。 周梦岑看了几眼,忽然主动抬手请了请她:“新丽媒体的小春和,今天没什么要问的吗?” 猝不及防被点名的小春和:“……” 但也只愣了一秒,突地站起身,接过话筒,一时竟激动到舌头打颤:“该问的……前辈们都替我……我问了,我最想问的,可能不太适合这个场合,呜呜呜呜……” 虽然她是“沉默是金”cp的粉头子,但也知道今天场合有多正式,不想给偶像带来烦恼。 周梦岑挑眉笑:“那没问题的话,我就结束采访了哦。” 显然是纵容的语气。 “小春和,快问。” “重任可都交给你了!” 一阵哄笑声中,旁人大着胆子拱火。 小春和害羞地捂着眼,但透过指缝看着台上温笑的周梦岑,只觉她今天温柔得不像话,全身都散发着幸福的味道,这大概就是坠入爱河的样子吧。 于是,小春和终于鼓足勇气开口。 “那个……我就想问,您和秦总什么时候办婚礼?” “哈哈哈哈!”偌大礼堂瞬间响起掌声和笑声。 果然,还得是小春和,就没有一句废话,直奔主题! 众人又迫不及待看向周梦岑,期待她的回应。 台上,周梦岑忍俊不禁,笑容略带几分娇羞:“谢谢关心,有好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就是不知道小春和到时候,愿不愿意光临现场?” 这下,小春和一张嘴便张大得直接合不拢了:“啊……婚礼现场?” 周梦岑歪头点了点。 “为什么呀?我……我……” 小春和想说,自己只是个小记者,虽然入行这四年,但凡有周梦岑的采访,她从来都是风雨无阻,她把周梦岑视作偶像,把最好的词汇都用在这位女强人身上,因为她真的激励着所有女人,自强自立,坚韧不屈。 可她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有这个殊荣参与周梦岑的婚礼。 周梦岑笑道:“因为我先生说,你拍照很好看。” 她和秦墨那几张流传甚广的合照,几乎都是出自这位小妹妹之手。 小春和直接激动不已捂着嘴,发出低低的土拨鼠尖叫,又怕自己的尖叫声传遍整个礼堂,指甲几乎把掌心戳破。 会议结束后,小春和又被周梦岑邀请合照。 小姑娘一身正装秀气文静,站在她身边小鸟依人,高兴得笑容都快溢出屏幕了。 临走前,周梦岑脚步微顿,看着她漫不经心说:“你们的祝福我都看到了,谢谢。” 小春和:“!!!” 她就知道,正主肯定能看到! 直到回到周氏集团大楼,苏琪还沉浸在超话里无法自拔。 “梦岑姐,姐夫要知道您这样大方公开他,肯定会开心到晕过去了!” 周梦岑乜她一眼:“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一口一个姐夫,叫得这么积极?” 苏琪老实交代:“郑特助跟我说,姐夫叫得越多,年终奖就越丰厚。” 周梦岑摇头笑了一声:“傻丫头,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啊?”苏琪一脸懵。 周梦岑也不多说,小姑娘过来拉开车门时,她又问:“下午没有安排了吧?” 苏琪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没有了,十二点会议结束,您就可以去……去给姐夫接机了。” 十点这个会议是文旅城建设进度汇报会议,原本是要华信集团负责的,但这两天钟老去北市参加重要会议,临时交给周氏集团主持,可周梦岑早先确定了参加商会行程,所以时间会有点赶,就让罗奕先安排人在会议室候着。 “融梦集团来的是哪位负责人?” 秦墨和郑斐都不在,周梦岑不免便多问了一句。 苏琪却支支吾吾:“罗奕还没跟我说……” 周梦岑不由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叹笑。 说到底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难免会因为爱情的甜蜜冲昏了头脑,办事比从前倏忽一些,看来得跟那位郑特助好好敲打敲打,别整天钓着小姑娘七上八下了。 然而来到十二楼,会议室大门被推开后,她踩着细高跟,优雅入场。 “抱歉诸位,让你们久等了。” 她向来礼仪周到,人未至,歉意已经摆在嘴边,直到绕过长会议桌,往中间主座走去时,诧然看到罗奕正站在右一融梦集团负责人位置旁边,正低下头与人交谈着什么。 而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座位上的男人也闻声抬眸望过来,与她视线交缠。 五天未见,那件黑色戗驳领西装衬得他越发人润如玉,他看向她时微微勾起唇,一双浅褐色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以及毫不掩饰的宠溺。 周梦岑脸上的笑容一凝:“……” 明明说要下午才落地的人,怎么忽然就出现在她会议室? 周梦岑承认自己有被惊喜到,但在下属面前又不能表现太明显,硬生生收回笑容,故作淡定走过去,与他不咸不淡打招呼。 “秦总来了?” 秦墨看着她,唇角敛着一抹笑意,一副丈夫出差归家向妻子报备行程的口吻:“嗯,刚下飞机。” 温柔到蛊惑人心。 明明是正常的交际回答,周梦岑却听到会议室二十来个人的吸气声,仿佛在尽力忍笑。 周梦岑忽觉脑子有些乱,人也开始漂浮,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始会议了。 她为刚刚对苏秘书妄下结论感到惭愧。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不是别人。 是她。 第87章 热恋 潮湿雪夜 第137节 与上一场省级商会的喧嚣盛大相比, 这场办公室会议明显安静了许多。 没有闪光灯和摄像头的捕捉,更无需上台发言,周梦岑只需专注地聆听各项目负责人的详细汇报, 再针对汇报提出一些疑点。 然而, 今天的她似乎连提出疑问的必要都没有,安静坐在一旁, 轻松得就像是来旁听一样。 她就静静盯着右手边的男人,语调优雅沉缓, 与对面汇报者沟通着,黑色西装质地考究,勾勒出他清贵矜冷的气质,领带上的领带夹一如既往绅士,倒让她想起了五天前万米高空上的荒唐, 她手里一直握着他的绅士……再往上,目光经过喉结、下颌、至微启的薄唇、高挺的鼻梁, 眉眼利拓锋致, 那双她思念许久的琥珀色浅眸中, 既有上位者的威严, 又不失翩翩公子的温润如玉。 果然,工作中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尤其是他那张俊朗非凡的脸庞, 配上如春风拂面的言辞, 简直让人为之倾倒。 周梦岑看着看着, 不自觉地用手肘支起脸颊,心中回想起大学时秦墨在辩论赛上的风采, 那时的他,目光同样沉稳, 气场却强大得让人无法忽视,深深吸引着她。 意识到自己在会议上走神后,她目光一顿,忽觉脸颊一热,想收回目光,然而就在这时,秦墨低垂的双眸突然挑眼睨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周梦岑的心跳瞬间加速,眼睛轻颤,竟忘了移开视线。 秦墨就这么直直看着她,半晌,轻轻挑了下眉,勾唇浅笑:“周总觉得,如何?” 当着众人的面,他话语又异常温柔,与刚才和别人公事公办的态度截然不同,明目张胆到周梦岑都有些心虚。 好在她定力足够,哪怕心跳如鼓,也能做到面不改色看了一眼会议摘要,而后淡定点头:“秦总说得对。” 对什么对? 她刚刚根本没有留意他在说什么,光被美色吸引了! 秦墨慢悠悠点头,眼底笑意阑珊,眸底透亮漾着一池春水。随即轻抬下巴,让负责人记录下刚刚提出的问题,然后继续会议。 整个办公室的人看上去还算淡定,实际上,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偷偷上扬。 这个男人的气场明显温和了许多,不如刚才犀利锋芒,好似为谁生出了一股温柔宠溺。 只能说,爱情的魔力是真大,就连一向以强势冷傲著称的集团女强人,也会有心猿意马的时候。不过收起冷漠盔甲的周总,真的温柔到不行。 果然,还是线下磕真人比较带感。 可之后的会议,周梦岑目光再不敢乱飘,哪怕是他磁沉的声音自右边传入耳,她也定定盯着自己桌前的会议摘要,倒是别人汇报时她抬眸听得无比认真,还时不时点头配合,提出看番,像是拿回自己的主场,重回以前那个所向披靡的女强人。 相反,秦墨的目光则开始长时间落在她身上,他支起右手撑着下颌,眉眼浅笑望着她,像是在由衷欣赏一块美玉。 会议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一个小时后,众人禀报完毕,等待领导发话。 “我这边没什么问题了,秦总有什么想问的吗?”周梦岑很满意文旅城各项目的进程,终于转眸看向右手边的人。 不期然落入一道含笑的视线。 他身姿笔挺,倚着椅背散漫而优雅,净白指节夹着一支黑色钢笔,轻轻敲着办公桌面,目光注视着她,仿佛这样望了很久,唇角略微勾着。 周梦岑不由挑了下眉,以为他也走神了。 但秦墨显然淡定多了,他郑重点头:“是有件事情,需要周总审批一下。” 审批? 周梦岑眯眸看着他。 文旅城的项目都已经落实开发了,她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审批的。 秦墨笑而不语,慢条斯理扭开钢笔,低头在笔记本上唰唰写着什么,而后将笔记本往她面前一推。 周梦岑以为是什么大事,低眸看了一眼。 [ 下午有空吗?想跟周总约个会。] 干干净净的笔记本上,字迹棱角分明,洋洋洒洒一句话。 周梦岑看去时,睫毛猛然颤抖了一下,像只受惊的蝴蝶。 好不容屏住气息,无人知晓她浓密发后,耳根泛红。 偏某人还一本正经向她讨教:“周总觉得,方案可行?” 周梦岑轻咳一声,掀眸,神色古怪瞥了他一眼,敷衍了一句:“嗯……可以。” 然后“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宣布会议解散。 众人:“……” 结束了? 不把刚刚秦总提的方案拿出来,大家一起探讨下? 然而领导发话了,众人也不敢多言,只是起身收拾东西时,犹豫了两秒,终于有人带头出声。 “周总秦总,新婚快乐。”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紧接着,祝福声此起彼伏。 “周总秦总,新婚快乐!” 身侧,秦墨含笑站起,绅士地抬起手,与前来祝贺的人一一握手,微微勾唇颔首:“谢谢。” 周梦岑自然也坐不住,微笑着起身,与秦墨并肩而立,温笑着点头:“谢谢。” 这场面,颇有几分婚宴上,新人站在酒店门口迎接来宾的架势。 周梦岑瞥了一眼正与三两人交谈的丈夫,不由抿唇低笑。 权当提前体验了。 好不容易等罗奕引着众人离开,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两人,罗奕甚至还贴心地替两人关上了门。 刚还热闹的气氛倏然安静下来,周梦岑目不转睛看着某人笑意盈盈转过头,目色紧紧锁住她,随即上前一步走至她。 琥珀色的眼眸沉沉凝着她,似笑非笑。 “新婚快乐,秦太太。” 一声温柔的“秦太太”,直接让周梦岑后颈发热,羞得低下头假装整理桌面:“新婚快乐,秦先生。” 在他含笑的目视下,她低下头,又将笔记本移了过去:“不是说下午到吗?” 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温热的掌心覆住,他声线哑笑。 “早点回来,下午才有时间陪老婆约会。” 他不需要她赶过去接机,只想把她腾出来的时间,用来约会。 一声“秦太太”已经令周梦岑恍惚了,这句“老婆”更是明目张胆得让人。 好像什么称呼,往后都是名正言顺了。 不止在某些特定时候了。 周梦岑抿唇,想抽出手,却被他握住手腕,顺势将她拉了过去,跌入他温暖宽厚的怀抱。 “有没有想我?” 拢在腰际的手臂收紧,热息自发顶向耳廓落下时,门外敲门声响起。 周梦岑猛然回过神,从他怀里弹了出来,下意识整理了下发,手背碰到滚烫的脸颊。 “周总,有您的电话。”是苏琪。 “进来。” 周梦岑心虚地坐回自己位置上,也不管秦墨在发笑,兀自摊开笔记本,拿起钢笔,做出一副工作的模样。 苏琪等了几秒钟,才推门而入。 但见两人依旧正经坐在原位上,面色如常,像是在讨论什么要事。 心里顿时舒了口气。 电话是钟老打来的,无非是询问会议如何,周梦岑接过聊了两句,便结束了通话。 苏琪待要离开,又问起两人午饭有没有安排。 周梦岑抬眸看向一旁的秦墨,他单手撑着下巴一直望着她,仔细瞧了一眼,才发现他眼底泛着淤青,透着些疲惫,想来是这几天并没有休息好。 “你等会儿有安排吗?”周梦岑声音情不自禁放柔。 秦墨依旧是浅笑摇头,他下了飞机直接赶来周氏集团,也是想跟她一起用午餐。 周梦岑点头,对苏琪吩咐:“等会儿让人送两份到办公室吧。” 待苏琪离开会议室后,她又问:“我下午还有一个小会议,要不你中午在我办公室休息?” 秦墨只盯着她颔首:“好。” 会议室终究是公共办公区,哪怕此刻有再多话要说,两人也没再多逗留,一前一后出了会议室,准备往她办公室去。 此时虽然正值下班时间,但总裁办的几十号员工们依旧坚守岗位,看着两人并肩走来,都站起身热情打招呼:“周总好,秦总好,祝二位新婚快乐!” 排面甚为盛大,众人仿佛就等着这一刻,目睹两位总裁风范。 “谢谢。” “谢谢。” 在如此炽热的目光下,周梦岑白皙的脸庞再一次染了红,微笑着感谢。 秦墨则是心情大好,让在外等候的郑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亲自派发。 对于这位大佬有多豪气,总裁办的人早有耳闻,因为苏琪前两天刚把少女峰求婚的视频给他们看过了,算是开了眼界,所以当那红包一到手,光是一摸就明白有多厚实了,众人喜笑颜开,又是一片祝福,什么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珠联璧合……一通好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周梦岑被说得都不好意思起来,与秦墨两两相望了一眼,无奈摇了摇头。 真是奇怪,明明面对媒体或者生意伙伴的祝福,她能做到神色自若,反而是每天见面的下属起哄,她有些招架不住。 直至进了套间办公室,身后欢呼声依旧。 直到阖上门,耳边骤然安静下来,周梦岑转身问:“你是先休息,还是先吃饭?” 人刚转过身,便被一把拥住压在门后,下一秒,熟悉的气息伴随着无声的吻落下,像是隐忍难耐了许久。 周梦岑也只是愣了一秒,随即抬手,双臂环住他的脖颈,迎了上去。 刚在会议室被打断的吻,继续。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唇舌交.融的水砸声。 吻了许久,气.喘.吁吁换气时,秦墨贴着她唇角说:“先吃……” 他声音低哑,带着迷人的欲色,说完又含着她唇瓣一下一下吻着,温柔缱绻得让周梦岑双腿一下就泛软,再也顶不住那细跟,干脆全身重量挂在他身上,再次被问到“想不想我”时,她低低嗯了一声,又怕他没听见,仰着头主动回吻。 潮湿雪夜 第138节 “我知道。”秦墨低笑着,一把抱起她就近放到办公桌上,掌心贴上腰侧,揉着玲.珑.曲.线。 黑檀木办公桌宽大整洁又光滑,一沓整齐的文件夹直接被扫到另一侧,周梦岑坐在上面悬着双腿,他无所顾忌发了狠吻她,不住地勾缠着她的舌尖,汲取她口中香甜津.液,甚至连呼吸都一并带走,像是要将这几天的分别加倍要回来。 双腿是得了自由,但扣在桌子边沿的纤指,因激.烈的吻承受着上半身后仰的重量,根根泛着青白,甚至有被逼得节节后退的阵势。 周梦岑感觉自己腰快要承受不住断了,直至肌理凸起的手臂横上她后腰,身子像是终于得了支撑点不再坠落无底悬崖,而他就着这个最完美的姿势俯身,热吻继续深入,温柔而富有耐心。 轻柔的米色衬衫被揉成一团乱,系带蝴蝶结松垮挂着,露出一角黑色.胸.衣,下一秒,衬衫其余扣子直接被崩落。 扯坏她衣服真不是秦墨本意,只是手已经本能地顺势揉了进去,沿着边缘摸到后背。 察觉到什么,周梦岑去捉他手臂,硬朗的肌肉线条直接将她软绵的力气消散,纹风不动。 热吻落在耳后,她听到他低笑着打趣:“刚看着我都能分神?” “没有……”周梦岑被吻得昏头昏脑,下意识反驳他,直至胸口束缚蓦然一松,水滟的眸子猛然睁开。 “唔……别……” 这可是在她办公室! 接吻可以,但是…… “那当时在想什么?”秦墨却仿若未闻,修指绕前,一把握住扣碗,轻.揉追问。 “就……”周梦岑尽量集中思绪,却找不到借口,只能坦白,“觉得秦先生好帅……” “哪里帅?”秦墨吻了吻她微肿的唇瓣。 “工作的时候……”这话说出口,周梦岑自己都觉得羞耻不已,忍不住捂着滚烫的脸。 “喜欢看我工作?”秦墨用鼻尖拨开她手,目光笔直地望进她眼眸里,晦沉的眸子又暗了几分。 周梦岑:“……” 这让她怎么回答? 秦墨笑了一声,拥着她直起身来:“现在想看吗?” “……现在?”因着他冷不丁撤了手,周梦岑不自觉喘了两下。 秦墨吻了吻她耳骨,而后弯身将她高跟鞋脱下,再捞起她一双腿放到办公桌上。 周梦岑低呼时,他已经绕到了总裁椅那侧,握着她肩转过身子。 这个画面,多少有些轻浮,尤其是在这张神圣而庄严的办公桌上,以这样的姿势,简直羞.耻至极。 “秦墨……” 周梦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察觉到气氛有些危险,身体还发着软,下意识喊他名字。 秦墨一手抚摸着她脸颊,一手慢条斯理脱了黑色西服,然后解下领带,一并扔到桌面另一端,继而握住她脚踝,将人拉了过来,与自己视线齐平,双手撑在桌面边沿,吻了上去。 不是热烈的缠吻,而是唇瓣摩挲着:“要我做什么?” 这语气,俨然匍匐在女王脚下的骑士,等着女王开口下命令,哪怕是赴汤蹈火,他也心甘情愿完成。 只不过他这个骑士比较大胆,不是匍匐在女王脚下,而是匍匐在女王身.下。 她挑选的衬衫向来简约大方,今天这件米色系带衬衫也不例外,搭配了一件黑色及膝伞裙,优雅而有女人味,领口系带被一指勾下。 “……什么?”周梦岑身体抖了一下,双手无力搭在他肩上,没听懂他说什么。 秦墨吻了一会儿,退离些许,仰脸看她,目光氤氲,声音沙哑着问:“喜欢听我说话?” 周梦岑垂眸,一眼望进他眼底,看到了浓稠又隐.忍的欲,身子止不住打颤,目光上移,落到那张好看的薄唇。 “喜欢……” 更喜欢他用唇…… 可这间办公室,四处都透着庄严肃穆的气息,本该禁欲敛神,否则多少有几分不尊敬。 秦墨俯身吻了一会儿,掌心贴上:“喜欢它吗?” “唔……”周梦岑觉得他的问题好奇怪,却依旧如诚实小baby,“……都喜欢。” 她喜欢他的全部,沉浸在工作中的秦墨,连头发丝都让人着迷的秦墨。 犯糊间,秦墨又将人再拉近了些,她整个人几乎只挨着桌边缘,眼见他笔直坐在那张专属于她的总裁椅上,眸光沉沉盯着她,而后抬起手臂托住她。 周梦岑被吻得云里雾里,脑子迷糊,下一秒,听到他低沉的命令:“踩我肩。” 她听话照做,裙摆被推上,过后却又立马面红耳赤来。 “别……” 在办公室这样亲吻已经够离经叛道了,还要在桌上……她简直无法想象,今天过后,要如何直视这间神圣的办公室。 毕竟这张黑檀木办公桌,在这间办公室历经几十年沧桑岁月,代表着沉稳历练,代表着庄严肃穆。 秦墨却扣住她手腕,目光深邃,自下而上仰望着她:“乖,不会乱来。” 语气轻描淡写,一时竟分不清他说的真假。 直到最后,指甲几乎要划破桌面,哭声抑制在喉间,要破不破,她撑在桌面的手臂酸软到要再无力支撑,而自始至终,她不敢低头去看潜伏在下的男人。 他是没有乱来,黑色衬衫和西裤整洁得毫无凌乱痕迹,乱的只是她。 “秦墨……” 她实在要受不住了,喊着他的名字想逃离,却被紧紧捉住手腕。 越逃,那股要命的吸力便越深。 “呜——” 周梦岑终是忍不住,整个人直接往后仰,重重瘫在办公桌上。 再顾不得什么矜持礼仪。 桌面整齐的文件被碰倒,散落一地,盛了几支钢笔的笔筒也滚到不远处沙发底下,就连放在一侧的相册都被拂倒,整个办公室混乱得如同此刻的她。 而某人依旧气场散漫,不由分说扣住她细腰,而后才稍抬起头,唇角扯起一根透亮银色,又俯身过来,极富技巧与耐心地吻她。 属于她的腥和甜在嘴里蔓延。 周梦岑呜咽着反复吞咽,像是难耐,又像是舒服至极。 “躺好,别动。” 迷糊间,秦墨终于停止了吻她,沉哑声在耳脖响起。 男人声音异常紧绷着,又隐隐带着一股命令的味道,如同刚在会议上,指出别人报告漏洞时,不容反驳的上位者威严。 他说,这才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