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了不起的达西小姐》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一位太太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一位太太,这已经成为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 克洛莉丝望着窗外的风景,不自觉吐出了这句名言,随即颇感命运奇妙,不自觉微微一笑。 车窗外,田园风光如水彩画一般展开,驷马大轿车不缓不急地行驶,未让人感觉颠簸。马车不久后就会抵达哈福德郡,关于这个地方,后世会记载它是“玫瑰战争”的战场,著名哲学家培根就出生于此,可是对于很多像克洛莉丝一样的人而言,她们熟知哈福德郡是因为这里展开了一段流芳后世的爱情故事—— 乡绅班内特先生有五个女儿,班内特太太整日为女儿们的婚事操心。二女儿伊丽莎白聪慧机智,在舞会上结识了英俊富有的达西先生,却因其傲慢的态度而对他产生的偏见,经过一番风波与考验,两人终于认识到彼此的真心,有情人终成眷属。 克洛莉丝在学生时代将这个故事读了好几遍,如今就算长久地没有翻开书页,也能够清晰地记起这个爱情故事的一点一滴。 谁的少女时代不希望将来有一位如达西先生一般英俊富有的丈夫,他就像天上闪光的星星一样承载着少女们的希冀。 如今这颗星星并未高悬于天空里,而是就坐在克洛莉丝的身旁。 没错,《傲慢与偏见》的男主角就坐在她的身旁,就如同书中所描述一般富有、英俊,他生得眉清目秀,身材魁伟,举止高雅,每年有上万英镑的收入。 可克洛莉丝得称呼他为“哥哥”。 年少爱慕的对象成为了自己的兄长,克洛莉丝的心中五味杂陈,这简直就是小说里的玻璃渣情节。 至于达西先生是如何从书中的人物变成了她的兄长,克洛莉丝也解释不清楚,她只记得自己因为连续加班加点赶分镜头脚本而昏了过去,醒来看到的不是纯白冷漠的医院墙壁,而是一块古典的彩花壁纸,身边围满的也不是同事好友,而是西装革履的绅士与气质娴静的淑女。 克洛莉丝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绅士是她的兄长,淑女是她的妹妹这一设定,花了更长的时间才接受兄长和妹妹的姓氏是达西,而自己跑到了《傲慢与偏见》的故事当中,只不过故事在维多利亚时代上演,这件事情发生的概率比中彩票还低,正巧被她不偏不倚地撞上了。 克洛莉丝记得很清楚,达西先生只有一个妹妹,名叫乔治安娜,尽管书中对她的着墨不多,但是她的乖巧懂事给读者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达西先生怎么会凭空又多出来一个妹妹呢? 克洛莉丝疑惑,但也只能将疑惑憋在心中,她总不能直接跑到达西先生面前问:你怎么会有两个妹妹,明明简·奥斯汀的原小说里只写了你一个妹妹,另一个妹妹是从哪儿来的? 达西先生听了她的胡说八道会直接请私人医生来问诊的。 坐在克洛莉丝身旁的达西先生听到了她小声的嘀咕,却未听清她具体的言语。自从克洛莉丝在书房晕倒醒来,他总是格外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偏头一看,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道:“你看起来很愉快。” “十分愉快,哥哥。”克洛莉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不仅愉快,而且激动。 如果不是马车的空间限制,她应该会激动得连转好几个圈。 在这趟旅程开始之前,达西先生只说是带她出去散散心,没有告知具体地点,她是后来才知道马车去往的目的地是哈福德郡,也就是说她正坐在通往达西与伊丽莎白故事开始的马车上,真实的故事即将在她的眼前上演,比3d式沉浸体验还逼真,这怎么能让人不激动嘛? 达西先生略一点头,克洛莉丝愉快的笑容使他感到欣慰。自从克洛莉丝醒来以后,她总是神情恍惚,醒来以后好几天都叫不出女仆、花匠和车夫的名字,也忘记了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的老仆人艾德的名字,她一时间记不清很多事情,可很快又想了起来。 她的个性似乎发生了改变,明面上活泼开朗了不少,但浅褐色的眼睛里总是蕴藏了一种深沉的思索。 替克洛莉丝诊治的医生称她是思虑过重,精神难堪重负才会晕倒,因此达西才想着带克洛莉丝出来散散心。 外面的风光大好,克洛莉丝记起了乔治安娜,如果说这趟旅程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这个乖巧听话的妹妹身体孱弱、没有一同而来,如果此时有相机在身边,克洛莉丝就能拍下照片寄给乔治安娜,让她也一同欣赏美丽的风景。 不过这个时代虽然有了照相机,可是技术尚未成熟,拍摄照片又是一件麻烦事,更何况再美丽的风景在照片里也只有黑白两色,这又成了另一桩遗憾事了。 到哈福德郡的路程像是游戏界面的缓冲加载,克洛莉丝盯着外面的风景出神,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她来到这里几天以后发现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有记日记的习惯,这可帮了她大忙,她花费了一段时间阅读日记,大致了解克洛莉丝从小到大的成长情况。 克洛莉丝·达西的日子和一般有钱人家小姐的日子没什么太大差别,要学习音乐、文学、法语对话以及社交礼仪,她的身边有一位名叫艾德的仆人,已经上了年纪,眼下布着沟壑一般的皱纹,他一直照料克洛莉丝·达西,虽说是仆人,可是他更像一位严苛的督导,他会督促克洛莉丝·达西将所研习的每一项功课都完成到最好,并且竭力想让她习得更多的才能,而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期盼克洛莉丝·达西能觅得一个有权有势的夫君。 克洛莉丝·达西的日记里写了艾德多次建议达西邀请世家、贵族的单身汉参加舞会,他会向克洛莉丝·达西提点几个青年,让她与他们共舞。 “艾德就像一根鞭子,抽动着我不能停歇地向前转。”克洛莉丝·达西在日记中如是写,她对艾德又敬又怕,这位老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却也是她精神重负的来源。 达西先生一向都尊重艾德的意愿,但当达西宣布要带克洛莉丝去哈福德郡以后,艾德一直板着脸,晚餐过后与达西在书房进行了一番长谈,克洛莉丝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只是艾德从书房出来后面带愁苦。 “艾德不想让我出去,是吗?”克洛莉丝问达西先生。 “查尔斯写信说哈福德郡很漂亮,我想你会喜欢那里。” 艾德不愿让克洛莉丝去哈福德郡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出游会耽误她学习新的才能,想来那里也罕见有权势的单身青年,出游实在是一件不划算的事情。 可达西先生有意岔开话题,将克洛莉丝的注意力从艾德转移到哈福德郡,他深知艾德心内的苦衷,不想让克洛莉丝对艾德心怀埋怨。 克洛莉丝倒不会埋怨艾德,她只是有些担心从小陪伴克洛莉丝·达西长大的艾德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但从达西先生的反应来看,艾德跟他在书房讨论的应该是另一个话题。 若与她“异常”的行为表现无关,克洛莉丝也就没有那么在意,她心内的欢喜和激动冲淡了其他一切情绪。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达哈福德郡呀?” 克洛莉丝望着窗外,恨不得马上下一个转弯就进入了哈福德郡。 达西先生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告诉克洛莉丝:“我们在太阳落下之前能赶到那里。” ※※※※※※※※※※※※※※※※※※※※ 哈福德郡:哈福德郡hertford,英国内陆诸郡之一,以玫瑰花圃著称。该郡的圣.阿尔班及白纳特曾先后于1455年、1461年以及1471年为有名的玫瑰战争的战场,英国名人如培根、兰姆、李敦等均出生于此郡。 维多利亚时代:维多利亚时代(victorian era),前接乔治时代,后启爱德华时代,被认为是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峰端。它的时限常被定义为1837年~1901年,即维多利亚女王(alexandrina victoria)的统治时期。这个时期的大英帝国走向了世界之巅,它的领土达到了3600万平方公里。大英帝国的经济占全球的70%,贸易出口更是比全世界其他国家的总和还多上几倍。与爱德华时代一同被认为是大英帝国的黄金时代。 (以上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尼日斐花园 正如达西先生所说,马车在太阳落山之前抵达哈福德郡,在尼日斐花园前停了下来。 尼日斐花园既恢宏又漂亮,草坪修剪得整齐又富有艺术感,微风吹过来时还带着一丝甜涩的青草香。 宾格利先生与他的家人们等待着达西与克洛莉丝的到来,克洛莉丝一下车,见到的就是一家人热情愉悦的笑容,足可以消散旅途中的烦闷。 宾格利先生非常年轻,外貌俊美,站在人群的最前端,身姿挺拔,宾格利先生的身旁站着他的两个姐妹,姐姐郝斯特夫人举止娴雅,妹妹卡洛琳·宾格利尚待字闺中,原著中描写过宾格利小姐爱慕达西先生,克洛莉丝打量着宾格利小姐,她虽然态度落落大方,但是眼神之中难掩对达西的爱慕之情。 当一方对另一方产生爱慕之心的情况下,总会将对方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因此面对达西和克洛莉丝的到来时,宾格利小姐比宾格利先生还要客气亲近。 宾格利小姐今天特意换上了最时新的裙子,比平常还要更美丽几分,只是她生了两道浓黑的挑眉,显得有点儿凶。她毫不吝啬对克洛莉丝的赞美,称赞她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气质高雅又大方,竭力想要获得克洛莉丝的喜爱。 克洛莉丝一方面对宾格利小姐的称赞表示感激,一方面又悄悄留心达西先生的反应,他只是礼貌地与女士们打招呼,没有多言,也未对宾格利小姐用心的穿着有任何表示,这不免使宾格利小姐感到失落。 都说当局者迷,克洛莉丝作为旁观者将一切看得很明白:达西先生一直与宾格利先生的关系亲厚,与宾格利小姐也是旧识,如果他对宾格利小姐也有意,肯定早就向她求婚,两家的门户又般配,早就没伊丽莎白什么事了。 可宾格利小姐处于相思之中,达西先生一个不经意的眼神都能被她解读出百般柔情,自然看不透这一点。 宾格利先生准备了丰富的晚宴欢迎达西和克洛莉丝的到来。赫斯特夫人安排宾格利先生引领和陪同克洛莉丝一起共进晚餐,当两人站在一起时,赫斯特夫人与妹妹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此外,她亦善解人意地安排达西先生陪同自己的妹妹。 仆人一直随侍两侧,克洛莉丝的面前摆着好几种银器,折射出亮闪闪的光。维多利亚时期的晚宴礼节繁琐,克洛莉丝还没有完全弄明白礼仪细则,幸亏宾格利小姐坐在克洛莉丝的正对面,她暗暗观察着宾格利小姐的举动,保证自己不会因为无知而闹出什么笑话来。 晚宴包括了十六道菜,肉是主餐,细瓷盘里装着鱼肉、烤羊腿、煮熟的火鸡、牛排馅饼等食物,还有当季蔬菜熬成的汤,甜品也在这场晚宴中占据了一席之地,克洛莉丝尝了一口李子布丁,小小的一块甜品味道却极其丰富,不但有蜂蜜、黑糖的甜味,还有白兰地酒的甘醇。 仆人适时换上新的餐具,克洛莉丝一直很谨慎,每一道菜都等着其余人先品尝过以后,她有样学样,选择合适的餐具用餐。 晚宴全程克洛莉丝都保持着一种淑女式标准微笑,偶尔参与到谈话之中,宾格利先生表示好心的威廉先生特意来邀请他们参加舞会。 “如果达西小姐的身体感到不舒服,目前还不能参加舞会的话,我们也可以参加下一次舞会。” 达西先生之前的信件里有提到他会带妹妹来这边调养身体,所以宾格利先生一直以为克洛莉丝的身体欠佳。 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一直以来都背负着无形压力和繁重课业,心情郁结,久而久之就拖垮了身体,可现在这具身体换了一个主人,生活在21世纪的克洛莉丝经过了多番考试、面试、加班、考核,在剧场和片场来回奔波,不说百炼成钢,抗压能力总是要强过19世纪的淑女小姐的,她在床上窝了一天,又吃了不少好东西,心情愉快得很,精神很快就好了起来。 克洛莉丝听了宾格利先生的话,连忙回答:“谢谢您的好意,我的身体情况已经好转了许多,不用为了我特意更改舞会时间的。” 可别再等下一次舞会了,让达西和伊丽莎白赶快见面吧。 更何况克洛莉丝还从未参加过舞会,只在影视作品和小说里看到过,对她而言,舞会可是一个新鲜玩意,她好奇得很。 宾格利先生将头转向达西那边,他要听一听兄长的意见,达西也表示不用为了他们特意推迟参加舞会的时间。 一听到舞会的消息,在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快活的神情,达西先生看了一眼自家的妹妹,她的脸上也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像一颗润泽的珍珠,她刚才所说的话并非礼貌性的客套。 达西先生有一位朋友曾经笃定地说过:“没有一位女士是不喜欢舞会的。” 达西先生当时就反驳了这位朋友,他的妹妹克洛莉丝就是一位不喜欢舞会女士,每次一听到“舞会”这个词,她的两道弯弯的眉毛就会皱起来,眼神中流出忧愁,这回倒是不同,不但自己动力十足地挑选合适的裙子,而且还很热心地帮他来打扮。 克洛莉丝的手里拿着两件衣服,一件深蓝色,一件赫褚色,不停比对。 “哥哥,你更喜欢哪一件?” 这已经是克洛莉丝今天上午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 “深蓝色。”达西先生回答。 “好的。” 选中了外套的颜色,克洛莉丝又开始挑选起衬衫,这样的问话至少还得持续好几个回合。 达西先生乐于见到克洛莉丝为舞会筹备的样子,她的身上充满了以往没有的生机,以前的克洛莉丝除了爱读书以外,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克洛莉丝为达西选中了一件纯白的衬衫,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老师讲解过英国男士服装的变迁史。在维多利亚时期,穷人和富人对于衬衫的挑选发生过变革,白色的衬衫原本是工人阶层的选择,可时下白色衬衫更多受到了富人的欢迎。 这也难怪,白色不耐脏,工人实在不好穿着它去劳作,富人不用从事劳动,自然更适合穿着矜贵的白色。 克洛莉丝拿了两件白色的衬衫,乍一看两件衬衫没有差别,可是差别全藏在了细微之处,克洛莉丝刚想问达西先生觉得哪一件比较好,一抬头发现达西先生正望着她。 “怎么了?” 达西先生的眉毛又浓又直,但又不是完全笔直的一道,他的眉毛更像是一条斜线,眉头相较于眉尾略微上扬,区别于常人的眉头低眉尾扬,这使得他再和善亲切的目光也变得苦大仇深。 “你的性格变得活泼了许多,以前你根本不会如此热心地为舞会准备。” “我以前好像不喜欢舞会……” 克洛莉丝一想到达西先生马上就要与他的真命天女伊丽莎白会面,自己会亲眼见证那场傲慢与偏见相交的爱情故事就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完全将克洛莉丝·达西原本的性格丢到了一旁。 可是克洛莉丝转念一想,自己和克洛莉丝·达西终究不是同一个人,个性更是天差地别,倘若她一味按照克洛莉丝·达西的性格生活下去,反而时时刻刻有顾虑,每一天都不会过得痛快,还不如依着自己的个性生活好了。 如果有人怀疑她假扮克洛莉丝·达西,就让他们来揉一揉她的脸皮,看能不能搓下一个面具来。 “可是人总会变的嘛,”克洛莉丝轻描淡写一句,“而且我劝哥哥也变一变。” “我?” “难道我还有另一个哥哥吗?” 达西先生疑惑:“我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吗?” “有,”克洛莉丝看着达西先生,十分认真地说,“哥哥还是得多笑一笑。” 克洛莉丝来到这里以后就没有见过达西先生的笑容,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 “这倒真是一个有用的建议。” 话虽如此,可达西先生的神情分明表达的是相反的意思:这真是一个没什么用的建议。 “哥哥真的得多笑一笑,毕竟没有哪一位女士会喜欢一位不好接近的男士。” 达西先生诧异克洛莉丝为何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哥哥迟早是要娶一位太太的,”克洛莉丝解释道,“我听说会有很多美丽的女士来参加舞会。” 克洛莉丝说完后,以一种颇有深意的目光看向达西先生。 “我不会邀请任何一位陌生女士跳舞的。”达西先生说,从克洛莉丝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种俏皮的调侃,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比如舞会上真的会有合他心意的女士出现。 可发生这件事的概率实在太低了,达西先生还从未见过一个令他产生爱意的女士。 “你更喜欢哪一件?”克洛莉丝没有继续调侃,拿起刚才两件衬衫问达西先生更中意哪一件。 “右边那一件。” 被达西先生挑中的衬衫款式简洁大方,没有特别繁琐的设计,但是却更显低调精致。 ※※※※※※※※※※※※※※※※※※※※ 维多利亚时代的晚宴:正式的晚宴一般在下午七点半开始,客人必须准时出席,迟到也不应该超过十五分钟,他们会被引领到客厅等候。女主人会安排哪位男士陪同哪位女士共进晚餐,夫妇不会被安排在一起,应与他人共进晚餐。因此在电影《傲慢与偏见》中,柯林斯第一次参加如此正式的晚宴,就被凯瑟琳夫人的惊叫声弹了起来:你不能坐在你妻子旁边。 维多利亚时代,几乎每种食物都有对应的餐具,即便是普通的晚宴,也经常包括十二道以上的菜肴,每人用到的餐具可能多达二十四种。 (以上资料来自于《一场维多利亚时代的晚宴是什么样子》,作者为李楠) 男士衬衫:随着经济水平的提高,人们开始青睐白色衬衫,纯粹的白色成为绅士的象征。与此同时,工人阶级的偏好转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以上资料来自于露丝·古德曼《成为一名维多利亚人》) 有十万镑嫁妆的达西小姐 自从听闻尼日斐花园被租出去后,伊丽莎白·班内特耳旁听到最多的名字就是宾格利先生,此前还听闻威廉爵士特意去邀请他们参加舞会。 伊丽莎白的母亲班内特太太说:“威廉爵士夫妇通常不会这样欢迎新来的邻居,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是宾格利先生是一个每年有至少五千英镑收入的单身汉。” 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一位太太,班内特太太是最信奉这一条真理的,她在说这番话时语气酸溜溜的,不满于威廉爵士夫妇的做派,俨然已经认为宾格利先生会迎娶她五个女儿中的一位。 不过后来有传言称宾格利先生因为某些原因不会来参加舞会,又有传言称宾格利先生会带七男十二女参加舞会,受邀参加舞会的小姐们听到会有这么多女宾出席感到担心,参加舞会的男士本来就少,再有这么多女宾,那岂不是有好几轮舞蹈会轮空。 可是到了舞会的当天,她们发现传言并不可靠,宾格利先生并没有带来那么多女宾,走进舞场的只有六个人,跳舞的人群都停了下来,威廉爵士走向前,对参加舞会的宾格利先生一行人表示欢迎。 “在这群花孔雀里,哪一位是宾格利先生?”伊丽莎白瞧着六位来宾,问好友夏洛特。 伊丽莎白尚未亲眼见过宾格利先生,只从各方人员的嘴里听到宾格利先生是多么英俊、谦和、彬彬有礼,她的目光第一眼被中间的先生吸引。 “右侧的就是宾格利先生,他的身旁站着他的姐妹,赫斯托太太和宾格利小姐。” “那站在最中间那位长着古怪眉毛的先生是谁?” 夏洛特给她介绍:“那应该是宾格利先生的好友达西先生,达西先生的右侧是他的妹妹,达西小姐。” “噢,她身上那条裙子可真好看,我也希望我能有一条这样的裙子!”伊丽莎白的妹妹凯蒂一向都很热衷于服饰制作,当她见到克洛莉丝身上那一条精致的淡粉色裙子时连连赞叹。 这条裙子的确很漂亮,尤其是腰部以下背后的装饰更是精美,裁剪得犹如一个挂满缎带的多层叠蛋糕,可是克洛莉丝穿上它也废了不少功夫,尽管她的身材已经偏瘦了,可还是得穿着小一码的紧身胸衣,凸显婀娜多姿的线条美。 当胸衣勒紧的那一刻,克洛莉丝开始想念21世纪内衣的轻便舒适。 克洛莉丝第一次参加舞会,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她那一双充满华彩的浅褐色眼睛不着痕迹地从诸人身上划过,探寻故事女主角的踪影。 参加舞会的宾客对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也感到好奇,这一对兄妹实在漂亮高贵,不到五分钟,满场的人都知晓达西先生每年有上万英镑的收入,而达西小姐出嫁会获得十万英镑的嫁妆。 “我敢打赌,今天晚上想跟达西小姐跳舞的男士一定是最多的。”在场的一位女士向旁边的同伴道。 事实也的确如这位女士所预料那般发展,克洛莉丝受到了满场男士的欢迎,在场的男士都想和这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共舞,她就像一颗温润的珍珠,不笑时看着也是和颜悦色,有人称她是场上最漂亮的小姐,这番话被班内特太太听到了。 班内特太太很不服气,她的大女儿简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美人,谁见了不会赞叹一句,更何况在一位母亲的心目中,全天底下只有她的女儿最美丽,就这样平白无故冒出来一个什么达西小姐来抢她女儿的风头,她自然是不高兴的。 尽管宾格利先生还未跟她的女儿有过交流,可是班内特太太的意识中已经认定宾格利先生会成为她未来的女婿,所以当宾格利先生的第一支舞是邀请克洛莉丝一起跳时,她不免对这个年轻的姑娘吹毛求疵起来。 克洛莉丝当然没有察觉有一道挑剔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后,宾格利先生邀请她跳第一支舞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有些紧张。 舞会对于维多利亚时代的人民而言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玩意儿,可克洛莉丝只在大学体育课上修过相关的交谊舞蹈,尽管最后的成绩称得上优秀,可她心里还是害怕出错。 克洛莉丝本可以拒绝男士的邀请,不过她想要跳舞,也想亲身体验维多利亚式舞会的快乐,如果因为害怕出丑而不敢尝试那可算得不偿失了。 克洛莉丝欣然接受了宾格利先生的邀请,宾格利先生是一个体贴的舞伴,一组完毕,克洛莉丝并没有出错,还赢得了宾格利先生的称赞,这增强了她的信心,她的小心和担忧很快消散,尝试过并取得成功以后,她更能体验到舞会的欢快氛围。 宾格利先生的第二位舞伴模样生得极好,是人群当中顶出挑的,克洛莉丝无意间听到有人喊她“简”,便知道宾格利先生的官配出现了。 克洛莉丝留神多看了她一眼,简正巧也朝着克洛莉丝的方向看,两人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 也许是简和宾格利先生是一对的意识已经深入了克洛莉丝的心里,她看到这两人在一起共舞时觉得再没有别人比他们二人更合适彼此的了,殊不知简刚刚才听到宾格利先生与达西小姐真是般配的传言。 认出了简以后,克洛莉丝很快也找到了伊丽莎白,由于舞会上的男宾比较少,她已经轮空了两次,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伊丽莎白没有因为自己轮空而感到不高兴,相反她带着笑意看着舞池中央与宾格利先生共舞的简。 如果今天晚上宾格利先生没有为简的风姿所倾倒,那她真要怀疑宾格利先生对美丽的定义了。 伊丽莎白出神地想着。 “伊丽莎白小姐,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克洛莉丝以身体抱恙为由拒绝了一位男士的邀请,拖着大裙摆走到了伊丽莎白的旁边。 伊丽莎白扭过头,看到询问可否坐在她身侧的是今晚话题中心之一的达西小姐。 “当然可以,请坐。” 伊丽莎白对克洛莉丝有一种天然的好感,这份好感并不是出自她的财富和美丽,尽管美丽本身就是一种财富,财富会增长一个人的美丽,而是克洛莉丝看她的目光格外友善。 伊丽莎白后来跟简谈论起克洛莉丝时说,达西小姐有一双含笑的眼睛,她的眼睛里总噙着一股笑意。 伊丽莎白不忘补充一句:可比她那位高高在上的哥哥讨人喜欢太多了。 是呀,一切正如原著的发展那般,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初印象可称不上好,事实上,除了早就熟识的宾格利一家外,舞会的来宾里可没有几个人对达西先生有好感。 达西先生很少主动与人交谈,当有人与他交谈时他也是冷冰冰的,人们巴结不上他,而且他昨天跟克洛莉丝说过不会邀请陌生女士跳舞,今天的确没有邀请任何一位陌生女士共舞,除了跟郝斯特太太和宾格利小姐各跳了一支舞外,其余时间都在踱来踱去,和舞会里欢庆的氛围格格不入。 本来参加舞会的男士就比女士少,宾格利先生此前还派人去邀请了恰巧最近也住在附近的大学同学,可他的大学同学因向来不喜欢舞会便推辞了,宾格利先生觉得达西和他的大学同学应该会合得来,打算找个机会介绍两人认识。 但此时他只想催促朋友跳舞。 “来吧,达西。如果你不跳舞的话干嘛还要参加舞会呢?” “我向来不喜欢这样的舞会,不过既然克洛莉丝想参加,我也就陪她一块儿来了。” 宾格利先生朝克洛莉丝的方向看,发现她正和简的妹妹伊丽莎白坐在一起:“你的妹妹正和班内特家的一位小姐坐在一起,她也是个漂亮姑娘,我想你的妹妹应该很乐意将她介绍给你当舞伴。” “哪位班内特小姐?”达西问,“恕我直言,场上唯一一位漂亮的班内特小姐在跟你跳舞。” “喏,就是坐在你妹妹身边的那一位。” 达西朝着伊丽莎白的方向望了一会儿,等她也看见了他,再转过头来,收回目光,冷冷地说:“她还没有漂亮到打动我心,让我想跟她跳舞的地步,而且我也没有兴趣去抬举那些受人冷落的小姐……” “……” 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丝毫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这一番对话已经被伊丽莎白和克洛莉丝听了去,不过,这两位并排而坐的姑娘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模样,神态自若。 伊丽莎白不知道克洛莉丝有没有听到,可是克洛莉丝却知道伊丽莎白偷听到了一切,她偷偷打量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的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打算将偷听到的话说给自己的朋友听。 绝大多数来宾在这一个晚上都很快活,即使达西先生不喜欢舞会,但是他见到克洛莉丝脸上的笑容也觉得参加这场舞会是值得的。 回去的路上,克洛莉丝问了他一个问题:“哥哥,你知道有个词叫做打脸吗?” 一向被人认为有见识和博学的达西先生竟然从来没有听过这个词,他思考了一路“打脸”是什么意思。 他思考了很久也没头绪,于是问:“打脸是什么意思?” 克洛莉丝冲他嘿嘿一笑:“日后你就知道了。” 拖动车辆的马匹在回去的路上受到了惊吓,一只大狗不知从哪个方向冲出来,狂吠不止,似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 感谢在2020-07-27 14:40:20~2020-08-05 17:36: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李滋味- 3个;柯基底盘好低、朝南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福尔摩斯先生 第二天用早餐的时候,众人谈论起昨天晚上的舞会和参加舞会的宾客。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人比这个地方的更和蔼,这里的姑娘都很漂亮。”宾格利先生说。 “我看你是因为见了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受到她的影响,所以才认为这里的姑娘都很漂亮。”宾格利先生的姐姐赫斯托夫人认为自己的弟弟有点儿看花了眼。 宾格利先生的姐妹们出生于一个体面家族,又都曾经在一所上流学校里接受过教育,一直自视甚高,眼光比宾格利先生要挑剔许多。照宾格利先生的姐妹的眼光来看,舞会上是有几个不错的姑娘,容貌的确是出色,可绝对称不上每一个都漂亮,而且就算是那些漂亮的姑娘也不过是小地方的女孩子,极少有能称得上优雅迷人的,宾格利先生的姐妹们总是觉得她们有一股小家子气。 宾格利先生不在乎姐姐其余的话,他抓到了重点,立刻称赞起昨夜与他共舞的佳人:“班内特小姐果真担得起别人对她的称赞。” 经过了一场舞会,宾格利先生已经对简产生了巨大的好感,他认为她美丽得就像油画上的天使一样。 “说起漂亮,我倒认为舞会上最漂亮的小姐就在我们中间坐着呢。”宾格利小姐说。 坐在这张桌子上用早餐的单身女性只有宾格利小姐和克洛莉丝两位,宾格利小姐当然不是自夸,她是在称赞克洛莉丝。 一门心思听他们讨论的克洛莉丝礼貌地冲宾格利小姐笑笑,对她的赞扬表示感谢,顺带夸赞了她和郝斯特太太也光彩照人。 她以为这个问题就这么过去了,可宾格利小姐像是拉战友似的,追问她觉得还有哪位姑娘算得上漂亮。 “班内特小姐自然是美丽动人的,”宾格利先生为自己的眼光得到而感到高兴,克洛莉丝看了一眼达西,“不过我觉得班内特小姐的妹妹,伊丽莎白,更加可爱迷人。” 克洛莉丝的话让用餐的人停下来看向她。 克洛莉丝抬头,冲达西一笑,达西被她的这个笑容弄得无所适从。 虽然宾格利先生认为伊丽莎白也是一位漂亮姑娘,但是他绝对不认同伊丽莎白比简要更加可爱迷人的说法,丘比特已经将刻着“简·班内特”的爱之箭射进了他的心里,现在就算是阿芙洛狄忒来了,也敌不过简的美丽。 宾格利小姐也不满意克洛莉丝的回答,她把问题抛向了达西先生:“您认为呢?” “班内特小姐是漂亮的,只是太爱笑了。” 达西先生的说法倒是得到了宾格利姐妹的赞同,简已经是当地小姐中最出色的那一位了,她们乐意同这样一位小姐往来。 “那她的妹妹们呢?” 达西先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没有注意到她。” 克洛莉丝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她没有点破:宾格利小姐问话中用的是复数,指简的四个妹妹,可是达西先生的回答用的是单数“她”。 究竟注没注意到“她”,她的这位嘴硬心软傲娇得不能行的哥哥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克洛莉丝实在不想再继续谈论舞会上的漂亮姑娘,要她说美的标准又不止一种,昨天她看到的女宾都穿着得体、态度友善,大家都很漂亮。 早餐结束后,众人坐在会客室里聊天,仆人进来报告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昨天晚上一条大狗一直叫个不停,有人觉得很奇怪所以去看了一眼,才发现大狗找到了一具尸体。” 昨夜他们回来的时候,一条大狗的狂吠吓到了马匹,但是没有人去察看,今天听闻了这件事,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死去的是卢卡斯先生家的家庭教师,目前还没有找到杀害她的凶手。” 人们的悲欢并不相通,事情没有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死去的是一个陌生人,大家听到这样的事除了为这位死去的家庭教师感到遗憾以外,更多是将它当成一桩听闻,尚未引起警觉。 可是当传言称死去的家庭教师的尸体被发现时浑身□□,头发也被剃光了时,恐慌就在大家的心中蔓延开来。 此前在别的地方也发现过同样的女尸,无一例外皆是浑身□□,被剃掉了头发。 “凶手来了哈福德郡是吗?那我们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郝斯特太太立刻就要收拾行李离开,她觉得这个地方一刻都不能多待。 宾格利小姐没有姐姐那样惊慌,但也着实被这条骇人的消息吓到了,她赞同姐姐的想法,得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克洛莉丝显然是女性当中最镇定的一位,她听闻这个案件以后询问了一句:“找到嫌疑人了吗?” “村子里有一个外来客,他平常甚少与人交流,曾经和那位家庭教师有过一次争执,他居住的地方离发现尸体的地方也不远,他已经被关押起来了,只是还没有他谋害的证据。”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郝斯特太太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不要惊慌,”克洛莉丝安抚她,“如果外来客是凶手,那么他已经被关押了起来。” “如果他不是凶手呢,他不是凶手的话,凶手可还在逍遥法外呀。” “那么凶手也可能去了其他的地方,发现这样的女尸的不止只有哈福德郡,说明凶手是流动作案,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自然也就无法跟他避开。退一步说,就算凶手还在哈福德郡,我们要做的也不是逃避,而是要把他找出来,凶手没有落网,任何地方都不安全,一味的逃避是解决不了事情的。” 克洛莉丝的一番话让达西先生侧目,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外表柔弱的妹妹有这样的胆识,但转念一想,她也应该有这样的胆识。一切礼仪举止都是虚浮在外的东西,真正的修养来自于内里的沉着,即使她是一名女性,也没有一遇事就慌乱的道理。 宾格利先生:“克洛莉丝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得把凶手找出来,而不是躲避凶手……我倒是想到一个人或许能解决这桩案件。” “你的大学同学?”达西先生一时记不起宾格利先生大学同学的名字,但是他记得宾格利先生将这位大学同学说得神乎其神。 宾格利先生不止一次夸赞过他的大学同学有敏锐的观察力,细致的推理能力,还十分博学,曾经很轻松就破获过几起盗窃案。 可达西先生一向认为宾格利先生是一位顶宽容的人,他的眼睛总会放大人的优点,至于那位大学同学是否真如宾格利先生所说的那般,达西先生对此略有怀疑。 “是的,他恰巧住在附近不远的地方,如果他没有那么抗拒参加舞会的话,你们在舞会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宾格利先生想既然舞会不能让他感兴趣,那么案件应该会勾起他的兴趣。 宾格利先生很快写了一封信,喊来一个仆人,将信交给他:“你去找福尔摩斯先生,把这封信交给他,然后跟他一同回来。” 克洛莉丝一惊:“你让他去找谁?” 她应该没有听错那个名字。 “我的大学同学,福尔摩斯先生就住在附近。我认为他应该能够帮忙解决这件案子,你们不知道他可是一个博学多才的人……” 宾格利先生又将福尔摩斯的光荣事迹复述了一遍,竭力想证明福尔摩斯先生是一位多么有才干的男士。 可是对于克洛莉丝来说,不需要多余的证明,光“福尔摩斯”这一个姓氏充满了说服力,她相信他一定能解决这件案子。 大侦探神出鬼没 克洛莉丝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来到了维多利亚时期《傲慢与偏见》的故事当中,可没想到还有福尔摩斯出没,这个名字一出现瞬间将她从爱情故事拉到了侦探故事里。 自从宾格利先生派人去请福尔摩斯先生后,克洛莉丝的心中一直都有一个小人儿在放鞭炮,尽管《福尔摩斯探案集》里具体的案件内容她记不太清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处在其中哪一个案件里,但只要这个侦探一出现,克洛莉丝的心里就多了一分安定。 可能是柯南·道尔爵士描写得太过成功,克洛莉丝觉得任何案件到了福尔摩斯手里都是小菜一碟,他就像一道光一样照着整片大地,照见潜藏在暗处的鬼祟举动,让它们无所遁形。 宾格利小姐问克洛莉丝:“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从哈福德郡和其他地方发现的女尸来看,犯案凶手只谋害女人,而且那些女人共同的特点都是尚未嫁人,还是处(女),容貌姣好。 郝斯特太太知道这些受害者的共同特点以后,心里松快不少,她已经嫁为人妇,不会成为凶手行凶的目标。可宾格利小姐却更加紧张,她和克洛莉丝完全能够对应上受害者特点,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脾气也变得格外大,将不小心打翻了茶水女仆痛骂了一顿。 如果外人瞧见了宾格利小姐的模样,还会以为凶手给她递了一张字条,约定她就是下一个受害者呢。 宾格利小姐以为克洛莉丝跟她一样担忧恐惧,可是克洛莉丝却一直镇定自若地在修剪花枝。 “不担心,”克洛莉丝将两朵花摆在一起,看花朵的颜色是否搭配,“宾格利先生不是去请他的大学同学了嘛,我相信那位先生能够解决这个案子。” “我劝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别人有三分好处到了我哥哥嘴里都能变成十分,谁知道那位福尔摩斯先生是不是真如我哥哥所说的那般呢!” 宾格利先生跟他们说了福尔摩斯是如何从裤腿上的泥巴点找出了偷窃的同学,他说得眉飞色舞,大家伙儿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除了克洛莉丝,大家都只当听了一个侦探故事,没有人会真的相信现实生活中存在着仅凭泥巴点就能破获一个连警探都束手无策的盗窃案的人。 “哪里会有这样神奇的人呢?” 宾格利小姐边说,边从一堆花儿里挑出一枝玫瑰,修剪去它的刺,递给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接过宾格利小姐递来的花,看着她的眼睛,说了一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克洛莉丝知道,福尔摩斯先生偏就是一个顶神奇的人。 根据宾格利先生的推测,福尔摩斯先生听到案件的消息,一准儿就跟着仆人过来了,他住的地方离尼日斐花园的距离不远,还能赶得上吃中午饭,可是午饭时间过了很久,也没见到福尔摩斯先生的身影。 克洛莉丝吃了午饭以后有一点儿犯困,也不知道福尔摩斯先生什么时候才能来,于是向众人告假,要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午后的时光散漫,她拖着懒洋洋的身子瘫到床上,从枕头后面拿出一个红褐色的本子开始翻看。 这是克洛莉丝·达西的日记,也是克洛莉丝的睡前读物,她每天都会读上几页,一来是为了更好的了解原身的生活轨迹,二来也是因为这本日记实在有趣。 在别人的眼中,甚至包括在达西、乔治安娜还有老仆人艾德的眼中,克洛莉丝·达西是一个娇矜懂礼的名门闺秀,可是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在看到成堆的功课、听到千篇一律的唠叨时也会感到憎恶和苦闷,这本日记里就记满了她的这些小心思。 克洛莉丝·达西抱怨艾德为什么要给她安排那么多课程,明明乔治安娜都不用学习如此多的课程,她每天都希望自己生病,这样就不用上课了,她也不明白老仆人艾德为何在她的身上寄托了那么大的希望。 除了一些抱怨外,克洛莉丝·达西还会记录下她每天的梦境,这个少女每天都会做梦,梦里的内容也很古怪,有一座漆黑幽密的古堡一直出现在她的梦里,古堡的墙壁上挂着几张破碎的蜘蛛网,那里永远没有白天,总是飞出一群可怖的蝙蝠,还伴随着一声又一声凄厉的狼嚎。 “我又一次来到了那座古堡。我站在布满锈迹的铁门前,里面的院落一片荒芜,风吹走了树上所有的叶子,树干光秃秃的,它像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我尝试着去推开铁门,铁门应该被链条锁住,可是我轻而易举就走了进去,没有人来阻拦我。 我站在古堡的门前,隐约能听到钟声,我对这里的钟声产生了一种怀念感。我总觉得古堡里住着一位我认识的人,我和古堡主人的关系或许很亲密。钟声停止后,从古堡后面飞出来一群蝙蝠,我没有像之前那样逃跑,而是大着胆子敲了敲门。 突然间我穿过了那扇古老而高大的门,走到了古堡里面,古堡里面很昏暗,一根蜡烛的光摇摇晃晃,勉强支撑着不至于让整座古堡陷入黑暗。 我被一种奇异的感觉牵引着,穿过了走廊,我在走廊里看到了一幅装裱过的肖像画,画上的女人是我自己,这里为什么会有我的画…… 我走到了书房,在书房里我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男人。 他身上那件袍子的颜色应该是极其鲜艳的,可是黑暗褪了它的鲜亮,看着古旧而典雅。男人的脸埋在了黑暗里,我把礼节全抛到了脑后,一步一步走近,他知道我在靠近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以上内容摘自克洛莉丝·达西的日记 这是克洛莉丝·达西最后一篇日记,此后她的身体内就住进了另一个克洛莉丝的灵魂,她将日记写得跟长篇小说一样,克洛莉丝一直将它当作连载小说在看,可是小说写到了关键点断更了,称得上天下最痛苦的事之一。 克洛莉丝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开始想那个身穿红袍的男人抬起头会是什么模样,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午后的鸟儿也慵懒,连叫都懒得叫,微风吹过一阵又一阵,直到喝下午茶的时候,克洛莉丝才被女佣叫醒。 她走下楼,视线扫过众人,还是熟悉的面庞。 克洛莉丝坐到兄长的身旁,好奇地问:“福尔摩斯先生还没有到吗?” “他已经到了,只是去见案件嫌疑人了,晚上会回来的,应该会和我们一起吃晚餐。”宾格利先生回答。 因为贪睡,克洛莉丝错过了与福尔摩斯先生的会面,可其他人都已经见过他了。 “他的神情太严肃了,连笑都不笑,打完招呼以后就直接问了案件的情况,然后连一杯茶都没喝就离开了。”宾格利小姐对克洛莉丝说,她认为福尔摩斯先生的性格太急躁。 “这不是好事吗?他对案件如此上心,相信很快就能找出犯罪真凶。”克洛莉丝笑意盈盈。 宾格利小姐嘴唇微瘪,她没有反驳克洛莉丝,只是心里装着一个疑惑。她不明白为什么克洛莉丝一直那么笃定福尔摩斯先生能够破解这桩案件,克洛莉丝连福尔摩斯先生的面都尚未见过,怎么就如此相信他的能力了? 克洛莉丝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帮福尔摩斯先生说了不少好话,她心里暗暗期待着晚餐时间与侦探先生的会面。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厨房里已经为晚宴筹备,炊烟高升,倦鸟知还,一个年龄尚幼的孩童逆着落下的太阳奔跑而来,他的额头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水,夕阳的红光落在他的脸上,使他整张小脸都充满了活力。 孩童带来了一个消息:福尔摩斯先生称不用等他吃晚餐了。 克洛莉丝听到这个消息,长叹了一口气,她与福尔摩斯先生的初次会面又不知道要拖到哪个时间了。 这才是初次见面 克洛莉丝和福尔摩斯先生见面的时间从午餐拖到了晚餐,再拖到了晚餐后,可是到了临睡前她也没有见到福尔摩斯先生。 “你在看什么?”达西先生问。 达西先生发现妹妹从晚餐以后就一直往窗外望。 克洛莉丝收回目光,她不能直白地跟达西先生说她在等福尔摩斯先生回来,一位尚未出嫁的单身小姐如此直白地表示等一位男子归来恐怕不合礼节。 窗户上摆放着一个细瓷花瓶,白白净净,上面没有任何花纹装饰,正是这样干净的花瓶才更能凸显鲜花的繁艳。 克洛莉丝找到了理由:“我在看那个花瓶里的花,打算给它起个名字。” 今天克洛莉丝和宾格利小姐一起修剪花枝、搭配花朵、排列花材,完成了一个漂亮的花艺作品,柔嫩的花枝蜗居于细瓷瓶里,红的、紫的、白的颜色相称,显出一派蓬勃的生机。 “那你想好叫什么名字了吗?” 她们的花艺作品初看是美丽和谐的,可是细看就会发现有一枝白色的紫罗兰稍较其他花朵朝着窗外的方向凸出来些许,像是窗台边站了一群人,其中一位姑娘悄悄探出了头。 克洛莉丝看着那枝不和谐的白色紫罗兰,莞尔:“叫期盼吧。” 恰巧也符合她的心情。 达西先生听到克洛莉丝的话,又看了看摆在窗台上装满鲜花的花瓶,若有所思。 夜已经深了,大家都回到房间宽衣就寝,克洛莉丝白天睡得太久,晚上没有一丝睡意。 她已经读完了原身的日记,却没有细思日记内容,原身那些奇异的梦——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从初潮开始就一直陆陆续续做那样奇异的梦——在她看来也许是碎片拼凑而成的故事。 毕竟大家做梦都是断断续续,可能隔了一会儿连晚上梦到了什么都忘记了,又有谁的梦会像连续剧一样加载呢? 克洛莉丝在床上翻来覆去,尝试过合着眼睛数绵羊,好不容易酝酿出一丝睡意,也被几声狗叫给吵没了。 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克洛莉丝披上外衣,决定去书房里找一本书来看。 书房在二楼,屋子里很静,佣人们也都去休息了,克洛莉丝举着一枝蜡烛往书房的方向走。 她推开书房的门,很意外,书房内没有被一片黑夜暗笼罩,在她举着蜡烛进来之前,已经有一片烛光赶走了黑暗。 克洛莉丝看到地上放着一支被玻璃罩笼住的白色蜡烛,蜡烛的后面是一群书籍,随意地摆放着,每一本都被翻开了,书籍中间是一个盘坐在地上的男人。 他的身形消瘦,穿着一件深色长外套,大背头,低头翻动着书页。 烛光照映着他的脸,克洛莉丝确定她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她知道他是谁。 可能是黑夜使克洛莉丝的思绪变得迟缓,她就这样举着蜡烛,呆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终于抬起了头,灰色的眼睛里透出锐利的光,鹰钩鼻使他看起来格外机警,他坐在书堆当中,正如一只年轻的鹰立在书堆当中。 “一位失眠的小姐,我猜你不是举着蜡烛在随意游荡,而是想找一本书打发时间,”他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莫名让人想起了蓝色的天鹅绒,“文学类书籍在后面的几个书架上,请自便。” 他又低下了头。 “谢谢。”克洛莉丝道。 她走到后面的几个书架中,连书名都没有看,随手拿了几本,悄悄别过头,从书籍与架子的缝隙当中看他。 她对他感到好奇,这是显而易见的,要不然早该拿着书离开了。 他在看什么书? 已经奔波了一天,还未感觉到疲惫吗? 案件有什么样的进展? 克洛莉丝正像那一株白色的紫罗兰那样,悄悄探寻着。 他突然间抬起了头,灰色的眼睛准确地朝这边望过来,带着一种不可逼视的光,对上了克洛莉丝的眼睛。 偷看被发现了,这使得克洛莉丝感到慌张,未抓稳手里的书,书直直地落在地上,掉落的声音在寂静夜晚中听起来格外响。 克洛莉丝忙捡起书本,偏移视线,装作是在挑选书籍。 她的余光偷偷留心着,他的目光很快收了回去。 克洛莉丝很快拿走了一本书,她也没有看清书的名字是什么。 “再见。”克洛莉丝向他告别。 “再见。”他也回了一句。 两个人都没有做自我介绍。 克洛莉丝回到房间里,舒了一口气,借来的书籍被搁置到了一边,现在她连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克洛莉丝原以为自己和福尔摩斯先生的见面会是在一个正式的场合,由宾格利先生引荐,她会表现得非常得体,给这位大侦探留下一个聪慧的印象。 可是她偏偏在头发可能还乱蓬蓬的情况下猝不及防遇到了福尔摩斯先生,表现得十分呆滞,偷看被抓包,手里的书还拿不稳落在地上,被他见到了窘迫的模样。 克洛莉丝在床上连打了好几个滚,把人埋在枕头里。 不过她糗归她糗,福尔摩斯先生倒是比她想象得还要好看上几分,他那道锐利的视线如同一把刻刀,在克洛莉丝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 第二天早晨,叫醒克洛莉丝的不是女佣,而是达西先生,他在屋外敲了一会儿门无人应答,害怕克洛莉丝出什么事,直接就走了进去。 经过克洛莉丝上一次晕倒以后,达西先生格外重视她的身体健康状况。他还记得克洛莉丝紧闭双眼躺在床上的情形,没有人能叫醒她,她的双眼紧闭,嘴唇发白,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医生用了很多方法也束手无策。 后来家中有一个仆人小声说:“达西小姐可能是离魂了。” 他的这句嘀咕被达西先生听到了,达西先生铁青着脸问他“离魂”是什么意思。 仆人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说出口:“就是人的灵魂离开了身体,代表着……”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出来,但是达西先生也猜到了七八分。 幸亏那样的情况没有发生,克洛莉丝又醒了过来。 可是他担忧同样事件第二次上演。 达西先生走进屋子里,一眼就看到了克洛莉丝恶劣的睡相,她整张脸埋在枕头里,任由头发分成几捋披散,双脚和双手张开,紧贴着床铺。 她平安无事。 达西先生挠了挠眉毛,他从来不知克洛莉丝的睡相如此……狂放。 “莉丝,你该起床了。” 单纯的呼唤是不能将克洛莉丝从睡梦里拉出来的,她昨晚睡得很迟,现在这个时间点正是好眠的时候。 达西先生走过去,抓住她的一只手,人工将她与床铺分离。 克洛莉丝脑内的警铃作响,虽然她的意识还未完全脱离睡梦,但是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防御反应,她反手一勾,揪住了达西先生的头发。 “克洛莉丝·达西!” 克洛莉丝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达西先生冷酷的目光,而自己的手正紧紧地揪着他的头发。 克洛莉丝连忙送开手,带着讨好的笑容:“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她刚才揪住的是达西先生额前的头发,嗯……英国男人向来秃顶严重,不会加重了达西先生秃顶的速度吧。 达西先生如今看是仪表堂堂,可是他的发际线也不是特别友好。 达西先生看到克洛莉丝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问她:“你在想什么?” 克洛莉丝实话实说:“在为我揪你头发的行为感到抱歉。” 达西先生对待妹妹十分大度:“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收拾打扮一下,出来用早餐吧。” 说完以后,达西先生就打算离开,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他回身叮嘱:“你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睡姿。” 克洛莉丝:“……” 睡觉嘛,舒服就好,要那么好看抵什么用。 克洛莉丝是最后一个出来用晚餐的,原因是她发现自己的眼下冒出了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脸也肿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胖脸熊猫,不得不多上几层粉遮掩。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克洛莉丝为大家等待她而感到抱歉。 平常一起用餐的总是六个人,今天多加了一位,克洛莉丝的位置空了出来,对面坐着昨晚已经打过照面的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先生,这位是达西小姐,是达西先生的妹妹,”待克洛莉丝坐定以后,宾格利先生引见二人认识,“克洛莉丝,这位是福尔摩斯先生。” 克洛莉丝挂着拘谨的笑容,冲福尔摩斯先生致意问好,表现得落落大方,似乎是要洗掉昨晚落在福尔摩斯先生眼里的呆滞形象。 “你好,福尔摩斯先生,见到你很高兴。” “你好,达西小姐,见到你很高兴。” 福尔摩斯先生冲她微微一笑。 两人表现得如同初见,像早有默契一般,彼此都对昨夜书房的相遇闭口不提。 克窗台上的白瓷花瓶里的花已经被女佣拿走了,空落落的一片,等待迎接新的花朵。 暴雨与钢琴曲 福尔摩斯先生吃完早餐就要出去,他的心里时刻惦记着还未完全破解的案子。 克洛莉丝看了看天空,在福尔摩斯先生出门前喊住了他:“请等一下。” 欲出门的福尔摩斯先生回过头看着她。 “今天应该会下雨,带把伞再出去吧。” 福尔摩斯先生抬头看了看天空,天空里压着一层阴云。 女佣在克洛莉丝的示意下将一把黑色的长柄伞交到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手上,福尔摩斯摘下黑色的高毡帽,冲克洛莉丝点头致意。 他离开了,手持一把黑色的雨伞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宾格利小姐凑了过来,她问克洛莉丝:“你依然相信福尔摩斯先生能破解这个案子?” “当然了。” “可是他并没有带来更有用的消息。”宾格利小姐看着她,两条细细的眉毛高扬。 早餐的时候,大家见到福尔摩斯先生,免不得要问起他案件的进展,福尔摩斯先生探查了一天,将他调查到的信息告知给众人,他得出的结论与警探的说法没什么差别。 “他说的那些事,警探早就已经说过了。” 宾格利小姐认为自己的哥哥夸大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才能,克洛莉丝也交付了太多不必要的信任在福尔摩斯先生身上,那位先生只是将警探已经查出来的内容又复述了一遍。 “不是的,”克洛莉丝反驳,“他有新的发现。” “是什么?” “警探们说家庭教师死于四天前。” “没错啊。”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说家庭教师死于三天前。” 宾格利小姐不解:“那又怎么样呢?” 死于四天前和死于三天前有什么区别吗? “他推断了更精准的死亡时间。别看一天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单位,可是这一个小数字能排除掉案件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宾格利小姐还是没有太明白短短的一天能对案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克洛莉丝用更通俗的语言解释给她听:“比如昨天天气很好,而今天很可能会下雨,如果有人在昨天和今□□凶,尸体会呈现出某些相反的状态,具体有什么样的差别我说不出来,可是推进一天的精确时间已经说明案件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如果监狱内的外来客不是真凶,一天的时间也能排除掉许多嫌疑人。” 宾格利小姐被说服了,她点了点头,两条眉毛也回到了正常的位置上。 “你似乎特别信任福尔摩斯先生。” “当然。” 克洛莉丝想说,如果你看过《福尔摩斯探案集》的话也会这么信任他的,他本人比宾格利先生描述得还要神奇。 可是这里没有柯南·道尔爵士,《福尔摩斯探案集》里以华生的视角见证了福尔摩斯的探案史,现在华生也不知道在哪里,还没有人为福尔摩斯先生立传写故事。 不是每个人都像克洛莉丝那样开了上帝视角,所以克洛莉丝的信任在别人眼里没有任何根源可寻。 宾格利小姐意外克洛莉丝回答得那么干脆直接,她问:“为什么呢?” “因为……宾格利先生说他很厉害嘛,你哥哥一向是一个正派的人,他不会对别人没有的优点大加颂扬。”克洛莉丝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宾格利小姐听了克洛莉丝的话很是高兴,她在吃午餐的时候特意向宾格利先生转述了克洛莉丝的话。 宾格利小姐没有以平淡的语气复述克洛莉丝的话,她说得眉飞色舞,还问克洛莉丝:“我说得没错吧?” 错倒是没错,只是同样的话在宾格利小姐的嘴里就成了另外一种样子,克洛莉丝听起来怪怪的,可具体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达西先生听到了这番话,深深地看了克洛莉丝一眼。 这一眼被克洛莉丝捕捉到。 “有什么不对吗?”克洛莉丝问达西先生。 “没有。”达西回答。 达西先生总是不笑,板着脸,他的神情在克洛莉丝看来有一丝苦大仇深的意味,他回答“没有”,那么她的那番话肯定是有不对之处的。 可是不对在哪里呢? 这成为了困扰克洛莉丝的问题。 午后,一场暴雨如期而至。 克洛莉丝收走了窗台上的细瓷花瓶,鲜花没有被暴雨所淋湿。 宾格利小姐与郝斯特夫妇回房小憩,达西先生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宾格利先生谈,两个人一起去了书房。 只剩下克洛莉丝一个人空了下来,她本来也想回房间睡觉的,可是害怕陷入午睡太久、晚上睡不着、第二天早晨醒不来的恶性循环里,所以一直强撑着精神。 克洛莉丝知道如果她不做点什么,一定会睡过去。 会客室里摆了一台钢琴,克洛莉丝百无聊赖地摁了几个键,几个寥落的音和着雨声,让她想起了一首熟悉的曲子,于是坐到了钢琴前,开始弹奏这一首曲子。 · 在暴雨落下的时候,福尔摩斯证明了外来客不是谋杀家庭教师的凶手,他在解救出外来客之后又以一笔丰厚的佣金雇佣了他。 “我不会长期为你工作的。”外来客说。 “我知道,当你攒够了钱以后会搬去另一个地方,我这份工作的时限很短。” 福尔摩斯去看过外来客住的地方,屋子里的陈设很简陋,却至少有来自七个不同地域的东西,村子里的人说外来客工作很用心,什么重活都愿意干,也很抠门,每一分钱都要计较上半天,生活格外简朴,甚少与人交谈,也没有置办土地田产,他看出外来客没有在这里长留的打算。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去收集附近村上和镇里所有香料商、工匠、花匠这一类人的名单,然后一一去拜访他们,你可以找人帮你,费用还是由我来出,只要碰到了手上有伤口的人就报告给我,这项工作要在一天之内完成。”福尔摩斯嘱咐他。 这是外来客接到过最轻松的活,他没有问福尔摩斯要这些人的名单做什么,他一向不多管闲事。 交代完任务以后,福尔摩斯返回尼日斐庄园,暴雨如针。 临近尼日斐花园,他隐约听到了一阵乐声,被暴雨和雷鸣声压住了,听得模模糊糊,但是离尼日斐庄园越近,听得越清楚。 乐声就是从那幢华美漂亮的房子里传出来的。 福尔摩斯是一个技艺精湛的演奏家,能拉一手很好的小提琴曲,音乐能够帮助福尔摩斯调整思绪,是他理性生活中难得的感性因子,他对音乐的鉴赏能力很强,也熟知古今各大名曲,可是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一首的曲子。 他走进屋子里,墙壁阻隔了雨声和雷声,乐声变得更加清晰,他顺着音乐,找到了乐曲的来源。 穿着乳白色裙子的达西小姐在演奏这首曲子,她的神情宁静,脖颈修长得像一只细细的净瓶,手指在钢琴键上跃动。 福尔摩斯站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安静的听她弹奏。 克洛莉丝已经沉浸在了乐章之中,没有注意到身后站了人,她弹的是《天堂电影院》里的一首曲子,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听到了最后一首曲子。 弹奏的时候,记忆像水一样淌了出来。 如果没有来到这个世界,她现在应该已经在拍摄人生当中的第一部短篇电影,在剧组里磨炼了好几年才终于换来自己指导的机会,可是上天像和她开玩笑一样,在影片筹备的时候把她送来了这里。 这里哪有什么电影可言呢? 一曲弹奏完毕,克洛莉丝无奈地牵起嘴角笑笑,她不喜欢抱怨命运,尽管她觉得命运像在和她开玩笑。 克洛莉丝合上琴盖,听到声后传来了一句:“这首曲子是你自己做的吗?” 她回过身去,福尔摩斯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手背在后面,左肩衣服被雨水浸湿了一片。 他问克洛莉丝,刚才弹奏的曲子是她的自作曲吗? “不是的,这首曲子是我从别的地方听来的。”克洛莉丝回答。 “达西小姐看来很喜欢这首曲子?”福尔摩斯看到钢琴上没有曲谱,克洛莉丝不用曲谱弹奏,她对这首曲子已经烂熟于心。 “是的,”克洛莉丝说,“您叫我克洛莉丝就好。” “夏洛克,我的名字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虽然宾格利先生已经引荐过二人认识,可克洛莉丝觉得这才是他们的正式相识。 解密游戏 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聊完,脸色比进书房之前沉得更加厉害,就像是今天天空里遍布的乌云一般,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 “发生什么事了吗?”克洛莉丝问。 达西先生摇了摇头:“没发生什么。” 宾格利先生的神情倒是和进书房前一样愉快,他的天性活泼,心态也宽和,很难找到使他烦心的事。 “刚才是你在弹琴吗?”宾格利先生问克洛莉丝,克洛莉丝做出肯定的回复后,他的瞳孔里冒出赞扬的光,偏过头对达西先生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曲子,之前一直听说你另一个的妹妹,乔治安娜,在音乐上很有天分,没想到克洛莉丝在音乐上也很有造诣。” “这首曲子我也是从别的地方听来的,乔治安娜在音乐上的天分要比我高出很多,她的技艺也比我好很多,我的技术实在难以担得起您这样的赞美。” 克洛莉丝只是断断续续学着钢琴,有喜欢的曲子就练习练习,弹钢琴的技术说不上优秀,听到宾格利先生的夸赞,她有些不好意思。 “音乐的关键不在于技术的精湛,而在于情感的抒发和思绪的整理。”福尔摩斯道。 他看着克洛莉丝,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 可是克洛莉丝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三分鼓励,她冲他笑了笑,感激他的好意。 到了下午茶的时候,休息郝斯特夫妇和宾格利小姐都从房间里出来,见福尔摩斯也在,众人让他谈一谈案件的最新进展。 福尔摩斯称外来客不是谋害家庭教师的真凶,之前一直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不是凶手,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他就是凶手,可在福尔摩斯将犯案时间推进到三天前而不是四天前以后,有人站出来为外来客作证,说三天前雇佣他搬了一天的木头,当天晚上他就睡在了自己家里,没有机会犯案。 宾格利小姐手里拿着一把骨扇扇着,听到福尔摩斯的话以后,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怎么了?”郝斯特太太问她。 宾格利小姐复述了一遍克洛莉丝曾跟她说的话:“果然时间上只推进了一天,却能取得不小的进展呢。” 宾格利小姐并未说明这个道理是克洛莉丝向她解释的,她右手晃动着骨扇,含笑的目光看向了达西先生。 克洛莉丝倒不在意宾格利小姐用自己的说辞装明了,她早知道宾格利小姐对达西先生有意,想在心上人面前显摆显摆也没什么错。 只是宾格利小姐暗送秋波的目光碰到了达西先生那一座大冰山。 克洛莉丝瞧了瞧自家兄长,又瞧了瞧宾格利小姐,像看了一出滑稽剧,但为了礼仪她憋住了笑,低下头去。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了,女士。”福尔摩斯当然看出了宾格利小姐想要炫耀自己的聪明才智,只是这样的“聪明才智”实在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甚至连一向把赞美挂在嘴边上的宾格利先生也说不出赞美的话,正如福尔摩斯所言,这实在是一个浅显的道理。 宾格利小姐一向是认为自己聪明伶俐的,可她看不透的事被人说成是最浅显的道理,她自然是感到有些难堪的,不过她装着不在意,手里的骨扇却摇得更加勤快了。 “这个道理是很简单,可是真正要把作案时间推前一天的时间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克洛莉丝抬起头,为宾格利小姐解围,也诚心地赞美福尔摩斯先生。 福尔摩斯对她的赞美很受用,他看上去很高兴。 “既然外来客不是凶手,那么凶手会是谁呢?”郝斯特先生一向精神懒洋洋的,平常不会参与到大家的谈话之中,可是他对这桩离奇的案件格外感兴趣,自然也就打起精神和大家交流。 福尔摩斯的脸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神情,他说:“大家不妨尝试推理一下,由我来告诉大家推测得正确与否。” “噢,这像一个解谜游戏,我参加。” “我也参加。” “听起来就有意思极了,那么我也参加,你呢,达西,你一直都不做声,什么令你不高兴?” 达西先生摇了摇头:“没什么令我不高兴,来吧,开始吧。”他舒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那烦请福尔摩斯先生将尸体和案发现场这些情况告知我们,我们好做出推断。” “当然没问题。” 福尔摩斯站起来,走到了最中央,开始说案件情况,却见克洛莉丝像学生一样举起了手。 克洛莉丝:“我需要笔和纸来记录信息。” 福尔摩斯点了点头:“那其他人需要笔和纸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一部人人觉得光凭自己的脑袋就足够记下案件信息,另外的人觉得这不过是一个游戏,不必如此当真,所以佣人只为克洛莉丝拿来了笔和纸。 “死者是卢卡斯先生家的家庭教师,父母相继亡故,近期继承了一笔遗产,她曾经与人有过婚约,后来因故解除。尸体被发现时,她的头发已经全部被剃光,且全身赤(裸),无衣物遮盖,她的皮肤上和头发上有一层残余的油脂,她的指甲又长又尖利,右手小拇指的指甲片断裂了,据她的雇主称她的身体一向健康,与尸体一起被发现的还有一群散落的青苹果。” 克洛莉丝要来纸币是正确的,因为福尔摩斯说得很快,所有的信息像水一样流出来,上一条刚刚钻进耳朵里,还没来得及细思,下一条就已经说完了。 福尔摩斯说完以后,如一个戏剧演员一样谢幕一样欠了欠身,示意大家可以开始推理了。 克洛莉丝看着纸上记下的关键信息,开始思考。 “死者曾经订过婚,但是后来又取消了,我认为我们该从这一点入手,”郝斯特先生说,“或许是她曾经的未婚夫下的手。” 郝斯特太太不太赞同先生的说法:“嘿,她近期继承了一笔遗产,可能是遗产纠纷。” “有道理,遗产纠纷很容易产生谋杀案,至少伦敦有一半的谋杀案起因都是遗产纠纷,”宾格利小姐认为姐姐说得很对,她转过脸看向达西先生,“现在该达西先生了。” 若是在平时,达西先生会在分析问题上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可是他今心里一直堵着一块大石头,一点儿也不在状态。 “我没有什么想法,查尔斯来说吧。”达西先生的目光落在对面沉思的克洛莉丝身上,然后跳过她,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望去,雨比之前小了点。 “那我来分析一下,”宾格利先生搓了搓手掌,“我认为这件案子不是因为遗产纠纷而产生的谋杀案。” “为什么?” “因为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卢卡斯先生家的家庭教师和别人在遗产方面起过争执。请大家相信我对夏洛克的了解,如果真的是一件普通的遗产纠纷案,他才不会投入这么大的精力。” 福尔摩斯没有否定宾格利先生的话。 宾格利先生像是获得了肯定一般,说得更加流畅:“而且各位似乎已经忘记了,同样情况的案件不止发生在哈福德郡,也不止发生在郎博恩,别的地方也有发生过,难道每一个受害人都在近期继承了一笔遗产?” “那你认为凶手是谁呢?” 宾格利先生的说法很轻而易举推翻了之前的遗产纠纷谋杀论。 “其实很简单,凶手能够隐藏这么久还不被发现说明他的身份极其平凡,不会让人起疑。” “所以凶手究竟是谁呢?”宾格利小姐催促他不要再卖关子了。 其实也不是宾格利先生故意卖关子,只不过他说完一番话总要看向福尔摩斯,他需要参考老朋友的反应来预判自己的话是否正确。 幸好,福尔摩斯那双如鹰一般的眼睛里还未出现质疑。 “凶手就是理发师。”宾格利先生自信满满地报出他的答案。 一直低头沉思的克洛莉丝在听到他的答案以后,抬起了头,微蹙的眉宇宣告了她的不认同。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 “每一个死者的头发都被剃光了,这就足以说明很大的问题了。现在全英国对假发的需求量很大,许多人愿意花高价购买一顶优质假发,有了这个市场自然就有人为了高额利润犯案。而且理发师这个职业又如此普遍,去哪都不会惹人怀疑,所以凶手就是理发师。”宾格利先生解释。 他说完以后看向福尔摩斯,福尔摩斯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他一直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听着众人的分析。 “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宛如一个被点名的学生,刚刚她抬起头认真听宾格利先生的分析,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认真端详纸上画的关键词。 “你觉得凶手是谁?”福尔摩斯问她。 除了心不在焉的达西先生,其余人都给出了答案,就剩克洛莉丝一个人从刚才到现在一言不发。 “我认为宾格利先生说得很对……” 克洛莉丝前半句话一出来,同时感受到了两道直直的视线,一条来自达西先生,他的目光从窗外的天空又移回了她的身上,不知怎的,克洛莉丝老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长叹一口气;另一条视线来自福尔摩斯,他刚巧走到她的正对面,听到她的话后,“嗯”了一声。 “继续。”福尔摩斯说。 “我们在探查一个案件的时候应该要抛开自身先入为主的观念,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桩案件是情杀和因遗产纠纷而产生的谋杀,所以我不认为凶手是死者的前未婚夫或是与她的继承的财产有关系的亲戚。不过,我认为凶手不一定是理发师。” 福尔摩斯先生在听到克洛莉丝那一句“不过”时挑了挑眉。 宾格利先生问:“为什么凶手不是理发师呢?” “其实凶手可能是理发师,也可能不是理发师,只是我认为不是理发师的可能性更大一点,”克洛莉丝说得十分谨慎,她看着记录了资料的纸张,道,“诚然所有的女尸都被剪去了头发,也的确有可能有人用被剪去的头发做假发,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杀人呢?” 宾格利小姐回答:“害怕被发现啊。” “那也可以买一包迷药,把人迷晕以后再剪去头发呀,如果只是想制作假发,根本不用冒杀人这样大的风险。” 这可是一桩真实的杀人案件,不是今天想喝牛奶所以就去喝牛奶这样的小事。 克洛莉丝认同宾格利先生的从尸体去分析凶手的特征,可是显然,宾格利先生也忽略掉了尸体上的许多细节。 比如尸体的头发和皮肤上都有油脂。 比如死者的手指甲很长,但是右手小拇指的指甲片断裂了。 比如死者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这些都是一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福尔摩斯在说死者信息时语气一直很平淡,就像一道笔直的平行线,没有对任何信息进行强调。克洛莉丝认为,既然他没有强调哪些信息是关键信息,那么就说明——所有信息都是关键信息。 她可不认为福尔摩斯会说一堆废话。 “我认为凶手大概率是一个男人,还算得上年轻,他的手上应该有抓痕……” “抓痕?”郝斯特先生面露疑惑,其余的都还好理解,只是克洛莉丝是怎么判断出凶手手上有抓痕的。 “对。” “噢,”宾格利先生率先反应了过来,“死者的指甲很尖,还断了一片指甲片。死者是窒息而亡,肯定有过挣扎,这个过程中抓伤了凶手的手臂。” 正是这个道理了。 克洛莉丝:“可是我不清楚尸体上的油脂的用途是什么?” 克洛莉丝的直觉告诉她,油脂是解开谜题的关键。 “书房内第三排架子上最右侧有一本书,它的第135页介绍了油脂的用途。” 福尔摩斯说完以后,他宣布这场解谜游戏到此终结。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凶手是谁呢!”解谜游戏到了最后没有揭开谜底,这是令人最不甘的一点。 “夏洛克,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别制造悬念了,我们都很想知道呢!” 福尔摩斯没有做出回答,他亦不理会抱怨,就朝着房间走去。 “可真是一个怪人。”郝斯特太太嘟囔了一句。 克洛莉丝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她面前的纸上画了三个圆圈,第一个圆圈里写着“指甲”,第二个圆圈里写着“油脂”,第三个圆圈里写着“第三排最右侧 135”,是刚刚才添上去的,墨迹还未全然干透。 下午茶时间在没有获得谜题的解谜游戏中度过,尽管没有得到答案一时令大家有些许不满,可是于这些清闲的富人而言,所谓的解谜游戏也只是一个打发时光的小消遣,没必要在这上面花太多心思。 可有两个人还格外上心。 宾格利先生看着克洛莉丝的纸,问:“夏洛克刚才提到的是哪本书的哪一页?”他现在认为克洛莉丝拿来纸笔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他没有提书的名字,”克洛莉丝说,“书在书房第三排架子最右侧,页码是135。” “好的。尽管夏洛克没有给出答案,但是他留了找答案的钥匙给我们,这个游戏还没有结束,我们来比一比谁更快能找到答案吧。” 宾格利先生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愉快的光。 “我当然愿意和你比赛,”克洛莉丝说,“不过,这不是一场游戏。” 这是一桩真实的凶杀案,凶手还逍遥法外,绝不是一场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他们不能用游戏的态度来对待一桩命案。 “书只有一本,你先看那本书,等你看完我再看。”宾格利先生秉承着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让克洛莉丝先看书。 克洛莉丝正要往书房走,被达西先生叫住了,经过一番思量,他下定了决心要跟克洛莉丝谈一谈。 “我有话对你说,莉丝。” “好的,”克洛莉丝不知道达西先生要跟她说什么,不过肯定和他奇怪的表现相关,她对宾格利先生说,“还是你先阅读那本书吧。” 克洛莉丝跟着达西先生去到了另外一间房。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克洛莉丝的心内居然生出了一种担忧,就像小时候隐瞒了错事害怕被家长发现一样,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尽管她没做什么错事。 达西先生看着自己的妹妹,她的眼神比林间的湖水还要清澈,像斜斜的阳光照在湖面上一般波光粼粼。 达西先生侧过脸,不去看克洛莉丝的眼睛,狠下心来,问:“你觉得查尔斯的为人怎么样?” “啊?”克洛莉丝感到意外,“宾格利先生是一个很有教养和修养的绅士。” “除此之外呢?” “除此之外,他还是一个正派、友善的人,而且风度翩翩。” 达西先生不苟言笑的神情使克洛莉丝明白了他的意图,她立刻反应过来:“你不会觉得我心悦于宾格利先生吧?” 达西先生未加否定的沉默代替了一切回答。 克洛莉丝顿时头大,她是做了什么才让哥哥误会她对宾格利先生有好感啊?人家宾格利先生是有官配的,她还想着给宾格利先生和简两个人牵红绳呢! “如果你真的爱慕查尔斯的话,”达西先生沉声道,“我接下来会告诉一个令你感到难过的消息。” 如果换了旁人在得知自家妹妹暗恋无果,会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说明。可那是旁人,不是达西先生,达西先生说话一向直白,不会在语言方面多做修饰。 “宾格利先生的心上人是班府的大小姐。” 用不着达西先生告知,开了上帝视角的克洛莉丝自己点透。 达西先生未在克洛莉丝的脸上看见一丝一毫悲伤的情绪,她的嘴角挂着笑容,眉眼弯弯。 她不难过吗?达西先生心想。 “我想其中应该有一些误会。不过坦诚来说,宾格利先生是一个好人,在许多单身小姐的眼里,他也是丈夫的优秀人选,可是宾格利先生不是我的那杯茶。” 克洛莉丝当然不难过,她从来就没有对宾格利先生动过心思,看原著的时候没有,见到了真人也没有。 达西先生第一次和自己的妹妹聊到了情感问题,他以往都觉得克洛莉丝还年轻,就算她和几位男士跳几支舞,也是一个还未成熟的女孩,可是来了这里,他发现自己不够了解克洛莉丝。 她像是一瞬间长大了,看待事物的眼光和方式都开阔不少,她原本不喜欢说话,有了心事也是将自己闷起来,连乔治安娜都不愿意告诉,更别提会主动和他谈,可是来了这里,她变得开朗了许多。 趁着这个机会,达西先生追问:“那你会选择什么样的人成为你的丈夫?” “我还有选择吗?”克洛莉丝想起了原身日记本里的内容,歪头一笑,“我以后的丈夫难道不是有权势的公爵吗?” 那个叫艾德的老仆人一直是这么念叨的,他打从心底里期盼克洛莉丝能嫁入一户有权势的人家,最好是公爵。 这像是种在艾德心里的一个执念,在克洛莉丝的婚事上,他比达西先生更上心、择婿的条件也更严苛。 克洛莉丝看到原身日记里的记载,实在认为艾德管得也太多了,他简直是一位古板守旧的家长。 “你真的这么想?”达西先生目光深邃。 “当然,不是了。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总有一天……”克洛莉丝脑子一抽想起了这句台词。 她停住了。 “总有一天什么?” “总有一天他会牵起我的手,告诉我,他理解我,尊重并支持我做的每一个决定,他会陪同我一起冒险,”克洛莉丝道,“如果不是这样,管他是有万贯家财还是权势滔天,都不会成为我的丈夫。” 如果人生是一场风浪,他会是与她一起扬帆远航的战友。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要求吗?” “有的。” 达西先生看着她。 “我希望他,”克洛莉丝不好意思地笑起来,“长得帅。” 福尔摩斯与小提琴 达西先生听了克洛莉丝的话,没有做出回复,外面的雨声流进房间里,显得房间内格外安静。 “我知道我的条件有些严苛。” 克洛莉丝打从心底里觉得知心人比有钱有权的人要难找多了,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权贵阶层是稀有品种,可是天如果破了,塌一块下来砸到公爵和富人的概率也比砸到一个真心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人的概率要大上许多。 再说了,她不是十九世纪的女孩子,她出生于二十一世纪。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在这个年龄应该在上大学,还充满了对未来生活的迷茫,还希望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一番成就,而不是将自己的未来全然交托在寻觅到大富大贵丈夫上。 “找不到如我所愿的丈夫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克洛莉丝乐观地说,“我可以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打开我的前途。” · 用晚餐的时候,没有见到福尔摩斯的身影,佣人已经去叫过他了,他称自己今天不下来吃晚饭。 “那位先生真是个怪人。”郝斯特太太将下午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宾格利先生告诉克洛莉丝,他已经看过了福尔摩斯所说的那本书上第135页的内容,是关于油脂的用途,他已经誊抄了下来,愿意分享一份给她,这样她就可以节省去一个找书的步骤了。 克洛莉丝感谢宾格利先生的好意。 晚餐后是少数大家都忙活手里的事、没有闲聊的一个晚上。达西先生在伏案写信,他要处理两笔财务,郝斯特先生的困意上来了,坐在沙发上打着瞌睡,宾格利先生将誊抄的内容交给克洛莉丝,两人坐在沙发上思考,宾格利小姐尝试着和克洛莉丝搭话,可克洛莉丝聊天的兴致并不高,于是她识趣地为大家弹琴,郝斯特太太站在她的身旁,为她翻动琴谱,下了一天的雨在夜色里停下来。 克洛莉丝看着宾格利先生誊抄的书页内容: 油脂:油脂分为人体内油脂、植物油脂、动物油脂三类。人体内油脂是指人体摄入的大部分脂肪经胆汁乳化成小颗粒,胰腺和小肠内分泌的脂肪酶将脂肪里的脂肪酸水解成游离脂肪酸和甘油单酯(偶尔也有完全水解成甘油和脂肪酸)……常见的植物油脂分为食用植物油和工业植物油两类,食用植物油包括花生油、玉米油、芝麻油等,是植物的种子、果肉等细胞内所含的油脂,用于膳食之中,工业植物油用途广泛,是肥皂、油漆、油墨等工业品的主要原料……动物油脂是从动物体内取得的油脂,主要分海洋哺乳动物和鱼类油脂以及陆生温血动物和禽类油脂两大类,可供食用,也应用于肥皂、甘油、润滑油的制作中……除此以外,脂肪还可以吸取香味,利用无味油脂从鲜花中提取花香的方法名为“enfleurage”,这个方法源自于法国,制作方法是把脂肪在一块块玻璃上抹均匀,再将这些玻璃块放置在木制的框架上,周围洒满鲜花,花朵每天都要不停的更换,不能有一点枯萎。这样更换了许多次后,脂肪颜色逐渐变深也渐渐饱和起来,于是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 克洛莉丝打了个寒颤,她不由得捏紧了手里的纸张。 宾格利小姐的钢琴曲弹到了中途,跑出来一个别的乐声,是小提琴的声音,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奏曲的人很明了,是福尔摩斯。 宾格利小姐受不了干扰,停了下来,脸上流露出抱怨的神色,她和郝斯特太太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姐妹两人都不喜欢脾气古怪的福尔摩斯。 “夏洛克的小提琴技艺很高超,”尼日斐花园没有小提琴,宾格利先生没有想到福尔摩斯将小提琴也带来了,他仔细一听,看向克洛莉丝,“这是你午后弹的那首曲子?” 福尔摩斯拉的曲子正是克洛莉丝弹奏的那首钢琴曲的变奏版。 “是的。” 克洛莉丝安静地听着,她记得福尔摩斯会拉小提琴,却没想到能亲耳听到,相较于原版钢琴曲的舒缓悠扬,变奏后的版本在情绪上要昂扬许多,节奏也更快。 宾格利小姐从椅子上起身:“你要不要和他合奏一曲。” 克洛莉丝摇了摇头,她认为福尔摩斯先生此时应该不愿意被打扰。 除了克洛莉丝弹奏的那一首曲子以外,他还演奏了别的曲目,包括了一些大家耳熟能详的曲目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宾格利先生解释说这些陌生的曲子是福尔摩斯的自作曲。 “没想到你的这位朋友还是个作曲家。”宾格利小姐说。 郝斯特太太捂嘴一笑。 “福尔摩斯先生的确很有作曲方面的才能。”克洛莉丝说,她并非音乐方面的行家,只是不满于宾格利小姐酸溜溜的语气和郝斯特太太揶揄的笑容。 达西先生全程未发一言,全心扑在工作上,可若让他评价,他也承认福尔摩斯的小提琴曲确实比宾格利小姐的钢琴曲听着让人心情舒畅。 “你得到答案了吗?”临休息前,宾格利先生问克洛莉丝。 “快了吧。”她回答。 克洛莉丝回到房间,没有宽衣就寝,她安静地等待着,等夜终于深了,她估算了一下时间,举着一支蜡烛向书房走去。 克洛莉丝不知道福尔摩斯在不在书房,两人也没有约定在书房相见,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一个直觉告诉她:福尔摩斯就在书房里,像昨天一样。 这个念头推动她往书房内走。 书房门微微敞开,里面透出一道昏暗的光,克洛莉丝心里一喜,可是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她听到了书房内传来了几声旖旎的微喘。 好奇心驱使她透过门缝往里偷偷看了一眼,管家和女佣搂抱在一起。 克洛莉丝:“……” 她不认为再待在书房外是个好主意,便转身打算回房。 走到楼梯口时,她的烛光与一束更明亮的灯火相遇了。 福尔摩斯手持一盏小煤油灯,站在楼梯上,望着她。 “那本《奥特朗图堡》看完了?”福尔摩斯问她。 昨夜克洛莉丝从书房出去之时,他暼到了她手里的书名。 克洛莉丝是从书架上随意拿下的一本书,根本没有注意到拿的是什么书。 她老老实实回答:“还没有呢。”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又呼了一口气,吹灭了手里的蜡烛:“我是来找你的。” 福尔摩斯看着她。 克洛莉丝的双颊瞧着两抹红晕,福尔摩斯顺着她的方向向后看,发现一抹光亮从书房中漏了出来。 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管家和女佣在书房里。” “是的,”克洛莉丝道,“你知道他们的事?” “管家无意间掉落了一张纸条被我捡到了。” 不用福尔摩斯明说,克洛莉丝也能猜出纸条上的内容,管家和女佣约好了深夜在书房相会,幸好她刚才没有见到光亮就直接走进去,否则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尴尬的场景。 克洛莉丝:“我想我猜出了凶手的身份。” “猜测?没有掌握证据做出猜测是绝大的错误,在掌握证据的情况下,不如将这个词换成推理。” “我推理出了凶手的身份。”克洛莉丝改口。 “愿闻其详。” “凶手在香水制造方面,称得上是一个大师,他谋杀少女是为了提取她们身上的味道制作出一瓶举世罕见的香水。” 那瓶香水会让人迷醉,会勾起人们心底最深的欲望,会让人诚服于他。 “油脂可以提取香味,可大多是提取鲜花的香气,能不能提取人身上的味道,还得通过验证。” 福尔摩斯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瓶溶剂。 他出了门,克洛莉丝跟在他身后,她的脚步放得很轻,可是他的脚步却故意加重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看门的大狗发现了他,冲着他狂吠。 尽管他们都是尼日斐花园的客人,可是和大狗的接触不多,大狗只认它的主人。 那条大狗看见了它们,瞪着警觉凶狠的一双眼,朝着他们扑过来。 福尔摩斯将溶剂倒在了手上,大狗扑过来的那一刹那,变得乖巧了,温顺地舔舐福尔摩斯的手心。 福尔摩斯尤其兴奋,他揉了揉大狗的脑袋,回头冲着克洛莉丝喊:“果然如此。” 今天下午到晚上,他没有出门的原因就是在制造这一支小溶剂,溶剂内储存着看门的佣人的味道,他趁着那位佣人不注意,偷偷剪下了他的一小捋头发当作原料。 克洛莉丝在福尔摩斯的脸上看到了如同孩子一般纯真的笑容。 正如克洛莉丝所说,凶手是为了提取死者身上的味道,这一点得到了验证。 克洛莉丝走过去,温顺的大狗眼神又变得凶恶起来,她不敢贸然靠近,害怕大狗朝她扑过来。 福尔摩斯揉着它的脑袋:“听话。” 大狗又变得温顺了,它认定福尔摩斯是它的主人,还在地上讨好地打了两个滚。 ※※※※※※※※※※※※※※※※※※※※ 香水制造的方法被认为来自于法国,称为芳香学。当时人们发现油脂可提取香味,芳香学的方法就是将脂肪在玻璃上抹匀,再将这些玻璃放置在木制框架上,周围放上鲜花,每天不停更换,多次以后,油脂颜色变深,将其与酒精搅拌,一星期后香味逐渐转移至酒精上。 油脂是油和脂肪的统称。从化学成分上来讲油脂都是高级脂肪酸与甘油形成的酯。油脂是烃的衍生物。油脂是一种特殊的酯。自然界中的油脂是多种物质的混合物,其主要成分是一分子甘油与三分子高级脂肪酸脱水形成的酯,称为甘油三酯。油脂的主要生理功能是贮存和供应热能,在代谢中可以提供的能量比糖类和蛋白质约高一倍。一克油脂在体内完全氧化时,大约可以产生39.8千焦的热能。 (以上资料来自于网络) 香水谋杀案 克洛莉丝走到福尔摩斯的身侧,蹲了下来,这个举动不合淑女礼仪,可是她总觉得在这位先生面前可以不用那么在乎礼节和规矩。 “先生,”克洛莉丝说,“你知道世界上第一种香是如何制造出来的吗?” “据考证,世界上第一瓶香水诞生于古埃及,埃及女王克娄巴特拉奥经常用15种不同味道的香水和香油沐浴。”福尔摩斯说。 克洛莉丝扬起嘴角:“我并非指的香水,其实世界上第一种香是神的恩赐。” 《旧约》里记载了上帝教导摩西以拿他弗、施喜列、喜利比拿制成馨香的香料、和净乳香、各样要一般大的分量,用这些加上盐,以香之法做成清净圣洁之香。 福尔摩斯听了她的话,想了想,侧过脸看着她问:“你认为凶手信教?” “那倒不是,”克洛莉丝说,“香味能够帮助人与神更亲近,我认为凶手想要制作出一瓶举世无双的香水,他想要每一位闻过这种香味的人亲近他、臣服于他……” 黑夜中静悄悄的,福尔摩斯将煤油灯立在地上,他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作案动机是你的猜测还是推理?” 这个问题对克洛莉丝来说,有一点儿难以回答。 事实上,猜测和推理都不准确,她其实是在剧透。 在看到书页上关于油脂离析法的记载时,一道没有出现在空气里的香味唤起了克洛莉丝的记忆,她已经完完全全了解凶手,不光是他的作案动机,他的名字她也能说得出来。 这桩案件没有在《福尔摩斯探案集》当中出现过,因为这根本不是《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案件,这桩案件来自于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的小说《香水》,讲述的就是一个对气味有惊人天赋的男人为了制造一种香水而谋杀了二十六个少女的故事。 她不但看过原著小说和同名电影,甚至写过一篇与此相关的课程论文。 福尔摩斯见到一丝奇怪的情绪在克洛莉丝的眼睛内波动。 “一半是猜测,一半是推理,”克洛莉丝回答他的问题,“关于古埃及的香水还有一个传说,在一个法老的陵墓里挖出了一瓶芳香奇异的香水,制作香水的原料大多已经被找了出来,不过还剩最后一种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只要找到这种原料就能做出让世人疯狂的香水,或许少女的体香就是最后一种原料。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传说以外,金钱、权势和情爱也都可能成为杀人的动机。” 福尔摩斯的眉头紧锁。 克洛莉丝:“您是不是认为我的说法特别荒谬……” “不,一点儿也不。而且正巧相反,你的想法能够自圆其说。这个案件听起来很离奇,但是越离奇的案件有时反而出于一个纯粹的目的。凶手的谋杀手段和处理尸体的方式都十分粗糙,留下了可供探寻的线索,这不是一桩精心设计过的连环杀人案,他杀掉的少女至死还是处女之身,他所做的只是提取她们身上的味道,所以这很大程度上能证明你的想法是有据可依的。” “先生,你打算怎么找出凶手?” “我暂时还不能确定凶手是否还在此地,他没有固定的作案地点,可能也不是本地人,但我会在这里多待几天做进一步的调查。” 福尔摩斯摸了摸大狗的头,假意往远方投掷,大狗看着他的动作,往远方跑去寻找他扔出的东西。 他站起来,将手臂递给克洛莉丝,克洛莉丝扶着他的胳膊站起来。 实验已经做完了,该回去了。 克洛莉丝的裙摆被晚风往后吹,最下方的边缘沾到了一些泥土,可她并不在意。 “先生,凶手可能会比较难找。” 毕竟《香水》的主人公能够在山洞里待上七年,他的心智异常坚定,而且身上没有任何气味,走在人群内是最不起眼的一个,要找出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样才有意思。” 他的侧脸消瘦挺拔,像一道起伏的山脉,透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 是了,他可是福尔摩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侦探,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两个人走到楼梯口时,不约而同地往书房内望了一眼,书房内溜出的那一抹光还在。 克洛莉丝在心里默默感慨着,嚯,这位管家的年龄不小,精力倒是旺盛。 楼梯如同一道分水岭,福尔摩斯的房间在右侧,克洛莉丝的房间在左侧。 “晚安,先生。” “凶手可能还没有离开这个地方,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他只谋杀贫穷人家的少女,而尼日斐花园的防卫也算的上严格。晚安,女士。”他说这番话时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就好比挡在利剑前的盾牌。 一夜好眠。 第二天女佣收拾衣服的时候发现她的裙角沾上了泥点,好奇地问了一句:‘“达西小姐,您昨天出去了吗?” 她怎么记得达西小姐昨天一天没有出门,这泥点是哪里来的呢。 帮克洛莉丝收拾衣服的女佣正是她昨夜在书房见到的那个,克洛莉丝玩心大起,故意说:“我可能最近有梦游的毛病,指不定走到哪里去了呢,可能出去转了一圈,也可能围着整座房子走了一趟。” 女佣的脸上露出了惊慌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您看到了什么吗?” “梦游时候的事情醒来是不记得的,可能我看到了什么,也可能什么都没看到。” 女佣默默地收拾衣服,没有继续询问克洛莉丝裙摆上的泥点。 吃早饭时,克洛莉丝的玩心还没有消退,她见到了管家,看似无意地对管家说了一句:“您可得好好休息呀。” 年龄也不小了,要懂得节制,眼下的黑眼圈都快赶得上中国国宝大熊猫了。 管家也有一些错乱,差不多的话福尔摩斯先生也跟他说了一遍。 福尔摩斯坐在克洛莉丝的斜对方,他捧着一张报纸在读,克洛莉丝坐下后,他稍稍偏移了报纸的一角,露出了半张脸。 他和克洛莉丝对视一笑,对昨晚发生的事守口如瓶。 ※※※※※※※※※※※※※※※※※※※※ 据传世界上第一瓶香水来自于古埃及。 本文当中神的恩赐的说法来自于《旧约》:耶和华吩咐摩西说:“你要取馨香的香料,就是拿他弗、施喜列、喜利比拿;这馨香的香料和净乳香各样要一般大的分量。你要用这些加上盐,按做香之法做成清净圣洁的香。这香要取点捣得极细,放在会幕内、法柜前,我要在那里与你相会。你们要以这香为至圣。你们不可按这调和之法为自己做香;要以这香为圣,归耶和华。凡做香和这香一样,为要闻香味的,这人要从民中剪除。” 克洛莉丝在写一出戏 克洛莉丝和达西先生到哈福德郡已经有几天了,他们的小妹妹乔治安娜十分思念兄长和姐姐,经常给他们写信。 在给达西先生的信里,她都是说一些平常的内容,又学习了什么新的曲子、有什么新奇好玩的事以及报告自己的身体很健康,让他不要担心。 可是在写给克洛莉丝的信里,小姑娘就显得骄纵活泼了不少,她抱怨老师太严苛了,还说自己的脸颊两边冒出了几颗小痘痘,还问克洛莉丝最近有没有新鲜事,她一个人在家都快要闷死了。 不论是给达西先生的信还是给克洛莉丝的信,她在最后都催促两人莫过太贪玩,记得家人牵挂。 一派少年老成的模样。 看着乔治安娜的文字,克洛莉丝都能想象到她写这封信时一定面容愁苦,小鹿似的双眼里充满忧愁,她一定在想:我的哥哥姐姐怎么会这么贪玩? 想到这个场景,克洛莉丝都觉得可爱极了。 只是他们现在肯定还不能回去,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都只见过一面,伊丽莎白还认为达西先生是一个傲慢自大的人,两人的红线还没有完全搭上,而且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两人似乎还有一些商业上的事情要商议,现在肯定不是回家的时候。 克洛莉丝只能写信安抚她。 “看来两位达西小姐真是姐妹情深。” 克洛莉丝写了七张纸,每一张纸上的内容都是密密麻麻,达西先生的信已经写完封好了,可是克洛莉丝还在埋头苦写。在外人看来,姐妹两有许多话要聊。 达西先生也感到奇怪,他写给乔治安娜的信不过短短三页,已经说完了全部的话,他们在不过才来了几天,哪里就有这么多内容要写,达西先生猜测克洛莉丝是在告诉乔治安娜与谋杀案有关的事情。 达西先生:“最好不要跟乔治安娜谈论太多与谋杀案相关的事。” 乔治安娜的胆子一向不大,她知晓这里发生过一桩谋杀案以后一定会感到害怕,他在给乔治安娜的回信里特意回避了这件事,又附上了一封给管家的信,让他注意加派人手,做好防卫措施,夜间还要派人分班巡逻。乔治安娜身子娇弱,一向不喜欢出门走动,只要防卫措施到位,他也无需太担心家中的安全。 克洛莉丝当然知晓这一点,凶手还没有落网,告诉乔治安娜这里发生了一桩谋杀案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我没有跟乔治安娜说那件事。” 那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要说? 克洛莉丝像是能听到他的疑问,道:“我在给乔治安娜写一出戏剧。” 克洛莉丝和原身最大的相似之处就在于她们对戏剧的热爱,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某一天,乔治安娜非常兴奋地拿来了几套服饰。 乔治安娜也发现了姐姐醒来后有些不对劲,她在克洛莉丝的眼睛里发现了一股很深的茫然,她不知道这股茫然来自于何处,想着用喜悦冲淡茫然,于是拉了几个亲近的女佣一起,要和她演莎士比亚的名剧《仲夏夜之梦》。 克洛莉丝从排演戏剧中感受到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她熟悉的东西存在,心情舒畅了不少,一时起义,组了个名为“仲夏”的戏剧社,她、乔治安娜还有参与演出的那几个女佣就是戏剧社内的第一波成员,不过这个戏剧社至今也只排演了《仲夏夜之梦》这一出戏剧,观众还只是摆成一排的玩具。 现在克洛莉丝重新拾起老本行,给乔治安娜写一个剧本,让她领着戏剧社的成员排练去,也能借此打发许多无聊的时光。 “戏剧?你在写剧本吗?” 她的这一番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没有一个英国人会不喜欢戏剧。 “是的。” “她和乔治安娜组了一个戏剧社,此前还排演了《仲夏夜之梦》,剧本是写给戏剧社的。”达西先生帮她向众人解释。 克洛莉丝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们组织了一个戏剧社?” 风声是怎么走漏出去的。 “莫不成还不能让我知道,你们的戏剧社难道是秘密组织吗?”达西先生看着她,“而且我还等着你们能排演一部像模像样的戏剧来邀请我做观众呢。” 达西先生这番话倒是让克洛莉丝冒出了一个有意思的想法,等他和伊丽莎白终成眷属以后,她一定将《傲慢与偏见》的故事改成剧本搬到舞台上。 到时候作为观众的达西先生看到自己当初的别扭行为时该是多有趣的一个画面呀!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戏剧?” “一个与谎言相关的戏剧。” 克洛莉丝思考过,乔治安娜没有排演过一出完整的戏剧,而且家里的场景和道具都十分有限,尽管有心灵手巧的女佣在,也不能安排太复杂的舞台置景,场次最好也偏向简单。 思考过这些问题以后,一个想法出现在了克洛莉丝的脑袋里。 克洛莉丝一眼看过去,大家似乎对她的剧本充满了兴趣,于是清了清嗓子,放下了笔,站起神开始讲述自己的剧本:“故事发生在十七世纪的法国,一位骑士英勇地救下了一位贵妇人,两个人决议浪迹天涯。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碰到了一个强盗,骑士与强盗决斗,后来路过的旅客在森林里发现了骑士的尸体。” 宾格利小姐:“强盗杀害了骑士?” 克洛莉丝没有明确回答,她继续说:“有许多人也认为骑士是被强盗杀害的,可是强盗说他当初没有想要杀害骑士,只是贪图贵妇人的美色,可是贵妇人却让他们决斗,她会带着她的财富永远跟随最英勇的男人,所以他和骑士战斗了许久,两人一直不分上下。” “可是骑士输给了强盗。”郝斯特先生叹了一口气。 “可是强盗最后声称是贵妇人觉得骑士无能,更加崇拜于他,所以将匕首刺入了骑士的胸膛,而他觉得这个女人水性杨花,凶残至极,于是离开了那个地方。” 郝斯特太太:“强盗说谎了,他想要逃避制裁。” 所以克洛莉丝这出戏剧的主题是“谎言”。 “一个贵妇人哪里能做出这种事。” “所以当地的警探也觉得这件事情另有隐情,就将当时在场的贵妇人喊来询问,可谁知事情在贵妇人的嘴里又变成了另外的样子。贵妇人说,是骑士自己不堪受辱,将匕首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这……这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谁杀害了骑士,谁在说谎呀?” 克洛莉丝满意地看着大家,这个故事果然调动了大家的好奇心。 达西先生站在克洛莉丝地身后,从一堆信纸中挑出了克洛莉丝写戏剧的那几张阅读。 尽管剧本的全部内容尚未呈现出来,可是克洛莉丝这部戏剧的成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她的遣词造句非常精准,台词里没有一句废话,格式也十分准确。 “骑士不忍看着自己的女人与别人在一起,所以选择了自尽。可是强盗为何要说是贵妇人杀害了骑士?” 一个故事点到即止,克洛莉丝不再往下说,可是好奇心被吊起来的众人心里装了一只猫爪,被挠得直痒痒,一再催促她说下去。 “她还没有写完。”达西先生放下手稿,文字的描写比克洛莉丝口头上的描述更加细致精彩,达西先生也想知道后面的发展,可克洛莉丝卡在了贵妇人辩白的那一段。 其实故事早就已经在克洛莉丝的脑海中成型,这个故事不是她的原创,而是改编了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小说《密林中》,后来大导演黑泽明将其拍摄成了电影《罗生门》,还获得了那一年的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 既然达西先生帮忙打住了,克洛莉丝也不再说下去,她不想把全部的情节都通过嘴巴说出来,既然她将其改成了一出戏剧,那么诉说完整故事的地点是舞台上。 “那你愿意为我们排演这一出戏剧吗?”宾格利先生提议,克洛莉丝完全可以在这里排演这出戏剧。 这些有钱人家的绅士小姐每天都换着花样找乐子。 “是的,”宾格利小姐附和,“我还从来没有参与过一出戏剧的排练里面去,只要你需要,我完全愿意协助你排演。” “那我或许得调派几个佣人……” “随你调派,不过我不想和佣人一起演戏。” 克洛莉丝:“……” 宾格利小姐的意思是她要参演这一出戏剧吗? 宾格利小姐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看向达西先生,她的嘴角含着矜持的笑,像她这样一位淑女本不该降低格调去演戏,可是克洛莉丝和乔治安娜都曾经演过,她也就没那么抗拒当一个演员,反正也是给在座的人看,图一个乐子。 而且她觉得达西先生会为了支持妹妹参演这出戏剧,这样她就有机会可以和达西先生演对手戏,但她自诩高贵,不想跟家里的佣人同台演出。 可是克洛莉丝完全没有让达西先生演戏的想法,就她哥哥永远高昂着头,没有多少面部神情变化,读一段书都干巴巴的,哪里就适合演戏了呢? ※※※※※※※※※※※※※※※※※※※※ 《密林中》:该故事讲述了一个武士带着妻子真砂在前往若狭的途中,遭遇大盗多襄丸后,武士被缚,武士之妻真砂被大盗□□。事件结果:武士死去,多襄丸被抓,真砂逃到清水寺。故事以在公堂上审讯相关证人和犯人为主要背景展开。 该小说共有七段文字,分别是案件的证人樵夫、行脚僧、捕快、老妪和案件的关键人物大盗多襄丸在公堂上的供词,加上真砂在清水寺忏悔时对案件的描述以及被杀的武士借巫女之口对案件的描述,共同组成了该小说。 奇怪的是武士说自己是自杀,而多襄丸和真砂又各自承认自己杀了武士,单独来看,他们的话都可以自圆其说,然而又相互矛盾。《密林中》被日本导演黑泽明改编为电影《罗生门》,并在1951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上获奖。 (以上资料来源于百度,克洛莉丝的戏剧对这个故事进行了改编) 演员在维多利亚时期的地位是不高的,尤其是女演员,有些思想古板的人甚至认为女演员与□□无异,所以宾格利小姐一开始认为演戏是一件自降格调的事,后又因为这是私人戏剧而说服自己。 (考据来自于书籍《不止是简·奥斯汀》) 戏剧排演啦 班内特庄园里,姐妹在议论镇上新来了一群驻扎的士兵,聊到有几位模样十分英俊,正在读书的班内特先生听到了女儿们的笑声,说了一句:“原来士兵来这里参加的是展览会。” 一个男仆从外面进来,拿来一封信说是要交给班内特小姐,信是来自尼日斐花园的,男仆站在一旁等回信。 一听到“尼日斐花园”,姐妹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也不聊英俊的士兵了,都凑到了简的身边。 简展开信,粗略的扫了一眼,还没有开始念。 班内特太太心急地嚷道:“简,信是谁写来的?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快告诉我们呀!” “是达西小姐写来的信。” “达西小姐?就是舞会上傲慢的达西先生的妹妹,她写信来做什么?” 班内特太太十分讨厌达西先生,她至今还记得达西先生在舞会上的高傲模样,更何况伊丽莎白后来像说趣事似的把他对她的评论都说了出来,达西先生目中无人的形象就在班内特太太心里扎下了深根,连带着她也不喜欢起他的妹妹,尽管伊丽莎白和简都对达西小姐赞誉有加。 正如班内特先生所说:“你们母亲的耳朵就像一个筛子,它能过滤掉许多内容。” “达西小姐!我至今记得她那一条漂亮的裙子!” “我只记得她的嫁妆有十万镑。” 玛丽撇了撇嘴:“达西小姐也喜欢读书。”这让玛丽觉得她不是一个肤浅的小姐。 伊丽莎白是舞会上与达西小姐接触最多的人,达西小姐友好亲切的态度给她留下了极佳的印象。 为什么达西先生傲慢无礼,而达西小姐却亲和友善? 伊丽莎白没多久就找到了答案,尽管是同一个母亲同一个父亲,兄弟姐妹的性情当然也会不同,正如她们家五个女孩的个性都不一样。 伊丽莎白:“达西小姐的信上说了什么?” 简将信读出来: 我亲爱的朋友,我怀着诚挚的心来请求你与伊丽莎白的帮助。我打算要排演一出戏剧,希望二位能够前来观赏我的拙作,两位都是本地有见识的小姐,亦希望二位前来提供一些可供参考的排演意见。收到信件后,若无特殊原因请尽快前来。若实在无意,不用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期待下次的相会。 你们永远的朋友克洛莉丝·达西 “邀请你们去尼日斐花园去观赏私人戏剧,这可真是一桩稀奇事!”莉迪亚嚷道。 “重点不在于戏剧,”班内特太太眉开眼笑,“重点在于邀请简和伊丽莎白去尼日斐花园。” 戏剧可不是一个下午就能排演好的,她的宝贝女儿接受了邀请,有了可以在尼日斐花园过夜的理由。 自从舞会一别,宾格利先生还没有和简再见过面,班内特太太早就看出了两个人年轻人之间的火花,这正是促进感情的好机会,简一定得去。 “这不但是达西小姐的邀请,更是宾格利先生的邀请呀!”班内特太太说。 简有些羞怯:“这关宾格利先生什么事,明明是达西小姐的邀请。” “你不明白吗?达西小姐是尼日斐花园的客人,她要邀请人来做客一定是要经过主人同意的,否则就太失礼了。所以她邀请你们一定是经过了宾格利先生的同意的,这相当于是宾格利先生在邀请你们啊,他真是一位慷慨大方的绅士,你说对不对,我的好老爷?” 班内特先生翻过一页书,与妻子的兴奋不同,他十分冷静:“你简直是个智者,我年轻时正是因为你的聪慧才与你结婚的吧。” 班内特太太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大美人,班内特先生娶她全然是被美貌所迷,至于智慧……不提也罢。 班内特太太以为班内特先生是在称赞她,笑意更深了。 “只邀请了简和伊丽莎白两个人吗?”玛丽问,她刚刚听到了达西小姐在信里称赞简和伊丽莎白是当地有见识的小姐,她认为达西小姐不至于忘记她喜欢读孟德斯鸠和卢梭,当地有见识的小姐可不止简和伊丽莎白两个。 “是的。”简的回答彻底断了玛丽的想法。 玛丽用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们可以乘着车子去吗?” “当然了,亲爱的。你们最好带上最漂亮的裙子。” 送信前来的仆人一直等待着班府家的两位小姐,他与她们一道返回,这是出于安全上的考量。 在车上,简问伊丽莎白:“丽萃,我知道你是咱们家最有学识的,你对戏剧有研究吗?” “玛丽听到你这番话会很伤心的。我对戏剧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看过几部而已。” “我也只是看过几部,我担心自己说不出什么理解,白白浪费了人家邀请咱们的一番心意。” 伊丽莎白可没有简那样的担忧,她说:“那你就当成去尼日斐花园做客好了,人人都喜欢你,没有谁会不欢迎你的。” “大家也会欢迎你的,”简说,“没有想到达西小姐会自己写戏剧。” “这其实很正常,有一位很著名的女剧作家,叫伊丽莎白·卡里,对,她的名字和我一样,不过我是不可能成为剧作家了。我们来说说那一位伊丽莎白,她是一个贵族家的小姐,有钱,有地位,家里有数不尽的书,她接受了很好的教育,后来创作戏剧。达西小姐和伊丽莎白·卡里一样,出生在一个有钱人家,有十万英镑的嫁妆,”说到这里,伊丽莎白的脑袋歪了歪,目光灵动,“我想达西先生应该不会剥夺他妹妹读书的机会。” 伊丽莎白打了个比方,说明达西小姐和伊丽莎白·卡里一样,有成为剧作家的先天条件。 “我至今还记得达西先生评论你的那些话,他实在是太自大了。可是丽萃,你没有听错吗?舞会上的音乐那么大,有可能你漏听了几句话,那就完全颠倒了话语的意思了。” “你总是愿意把人往好的地方想,我就做不到这一点。是的,我很确定,我没有听错,而且当时达西小姐就坐在我的旁边,我敢肯定她也听到了她哥哥的话,或许是觉得抱歉,她后来又走开了。不过,不管达西先生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 两位班内特小姐聊了一路,路途中也不觉得苦闷。 到了尼日斐花园,受到了热情的接待。宾格利先生、达西先生、宾格利小姐还有郝斯特夫妇都在,唯独不见达西小姐。 姐妹二人向大家问好,伊丽莎白问:“怎么不见达西小姐?” 宾格利先生正要回答,被达西先生抢先了一步:“她在楼上指导演员。” 伊丽莎白没有想到“高高在上”的达西先生竟然主动回答了她的话,颇感意外。她那双乌黑的眼睛看向达西先生,达西先生明明与她的目光有了接触,又很快避开去,他的头始终高昂着,也不像其他人一样和颜悦色。 她不再看他,转而去看简和宾格利先生,他们两个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是最终到了嘴边也只是最普通的问候。 宾格利小姐引着简和伊丽莎白上楼去看克洛莉丝排演,克洛莉丝没有让她当女主角,这本来令她心里生了些不愉快,可是后来她得到了一个更好的工作,克洛莉丝让她担任了这部戏剧的演员统筹。 既然宾格利小姐已经说了不与仆人一起演出,克洛莉丝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安排她出演,干脆就让她去挑选几个仆人来当演员,顶了一个差事。 宾格利小姐知道达西先生也不会参加演出以后,心里的抱怨完全消失了,认真地给克洛莉丝选了几个机灵的仆人。 简和伊丽莎白在楼上见到了正在给演员说戏的克洛莉丝,她手里拿着剧本,眉头紧锁着,旁边站着扮演女巫的演员。 克洛莉丝想要尽快排好这出戏剧,虽然宾格利先生十分慷慨,随意她调派家中的仆人和物资,可是她不能长时间让这些仆人停下手里的活来配合她排演,这又不是在她自己家,还是要注意分寸。 宾格利小姐挑来的演员机灵是机灵,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成为演员的潜质,例如扮演女巫的这一个女佣,她记不住台词,总是背了忘,忘了背,令克洛莉丝感到头大。 克洛莉丝已经将剧本修改过一次,减掉了不少拗口复杂的台词,而且向扮演女巫的女佣捋了三遍剧本逻辑,可是她还是记不住台词,她自己也感到愧疚,一张小脸憋得红红的。 “没关系,先休息一下吧。” 这个女佣还只有十六岁,换做在现代正是上高中的年纪,可是她已经出来工作补贴家用了,克洛莉丝不忍心苛责她,正巧她也看到了简和伊丽莎白,所以暂停排练,让大家都休息一下。 “很高兴你们能来。” “我们也很荣幸能收到邀请,只是我们对戏剧实在没有什么高深的见解,”简说,“希望能帮上你的忙。” “你太谦虚了,大家都说班内特家的小姐才貌双全,你们能提供一点儿见解就已经是很大的帮助了。” 伊丽莎白问:“现在排演得怎么样了,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还有一点儿小问题,演员背不下来台词。” 伊丽莎白注意到饰演女巫的女佣捧着剧本,急得满头大汗。 她对克洛莉丝说:“可以给我看一看剧本吗?” ※※※※※※※※※※※※※※※※※※※※ 伊丽莎白·卡里(elizabethcary,1584?1585-1639),第一位出版戏剧作品的女剧作家。最著名的戏剧作品是《米利亚姆的悲剧》(the tragedy of mariam)。这部剧作讲的是希律王的妻子米利亚姆的故事。 感谢在2020-08-13 16:01:04~2020-08-14 16:1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an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神奇的幕布 克洛莉丝的办事效率极高,在旁人眼中,她像是一个已经有丰富经验的戏剧家,不但创作剧本,指导演员演戏,而且还对戏剧舞台提供了自己的见解。 她把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了戏剧的排演之中,连吃晚餐的时候心里也在琢磨修改第三版剧本。 达西先生从未见过他的妹妹这样,以往的克洛莉丝虽然聪慧优雅,但是她像一件被套在华美裙子内的漂亮人偶,她能完成好许多事情,可是她对所做的事无法投入一点儿兴趣。总是艾德劝她说:“小姐,这对你有好处。”她就去做。 但这一次,达西先生看到了克洛莉丝发自内心的热情,她的晚餐都没用多少,把激情和热爱当了食物,指挥大家做最后的排练。 那位扮演女巫的女仆还是背不下来词,但是克洛莉丝的问题得到了解决,伊丽莎白看完了全部的剧本之后,自告奋勇扮演女巫这个角色。 伊丽莎白的思想一贯开明,她并不介意和仆人们一起演出,她的记忆力惊人,只看过两遍剧本就背下了女巫的台词。 克洛莉丝无意间说了一句:“噢,你简直是为大银幕而生的人。” 伊丽莎白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简直能征服世界上所有的导演。 “大银幕是什么?”伊丽莎白问。 克洛莉丝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却也不想撒谎哄骗伊丽莎白,于是道:“银幕其实就是指幕布。” “把幕布叫做大银幕?这是从伦敦兴起的叫法吗?” 可是剧院的幕布从来没有银色,大多数不都是红色嘛,难道现在的流行风尚是在幕布上绣银线? “这块幕布跟普通的幕布不一样,它特别的神奇……” 伊丽莎白求知的眼神显然是在让克洛莉丝继续说去。 银幕其实就是投放电影时显示投影的白色屏幕,可是克洛莉丝一时不知如何跟伊丽莎白解释电影。 “它能够投放一些活动的画面。” 伊丽莎白没能理解克洛莉丝的意思。 “你知道照相吧,照相能记录下一个静止的画面,不同的画面组接起来能讲述一个故事。可是我相信以后会出现一种能记录下活动画面的技术,而我们排演的戏剧、一些小说、故事,甚至是人的日常行为都可以通过它记录下来,然后通过银幕投放出去。” 伊丽莎白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但是克洛莉丝的眼睛里有一种单纯的希冀,这使得伊丽莎白被她的真诚所感染。 “那么它和戏剧有什么区别呢?”伊丽莎白不解,如果只是想看戏剧的话,可以直接去剧院,不用这么耗费周章。 “二者之间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的,”克洛莉丝说,“就比如我们排演这一出戏剧,我设定的故事发生地点是在法国的森林里,可是戏剧舞台上只能靠置景和道具表明这是一片法国的森林,如果能记录下活动的画面,那么我们完全可以带着演员去法国的森林排演这一出戏,这样呈现在观众眼前的就是真实的场景,能够让他们有更加直观的感受。” 而且日后出现的视觉特效,不但能让观众在银幕上看到法国的森林,而且能够让他们看到浩瀚的宇宙、幽深的海底,能够穿越古今,呈现人类最丰富的想象力。 伊丽莎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情不自禁地慨叹了一句:“真好,只是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在英国的土地上看见‘法国的森林’?” “很快了,”现在是1877年,不超过二十年的时间,世界上第一部电影《火车进站》就会诞生,克洛莉丝笑了笑,“很快的,有生之年一定可以见到。” 克洛莉丝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带着一股非凡的自信。 达西先生上楼,见到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聊得正欢,他走过去,一见到他,伊丽莎白脸上的笑意就收了不少。 “达西先生。” “班内特小姐。” 两个人打完招呼,再没有别的话可说。 克洛莉丝给达西先生递话:“有事找我们吗?” 达西先生干巴巴地回答:“来看看你们排演得怎么样,上来看到你们在聊天。” “我们没有一直闲聊,只不过现在是休息时间。” 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偏见已经深入了骨髓,她误以为达西先生是来指责她们没有好好排演戏剧。 伊丽莎白说话的语气很平静,却也很冷淡,克洛莉丝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达西先生,觉得现在是该她上场的时候了。 “我猜他是来看一看我们是不是饿了,”克洛莉丝说,“我们两个人晚餐都没有用多少。” “你们要吃一点东西吗?” 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都表示自己还不饿。 “女巫这场戏已经排演完了,剩下的不多了,我可能还要忙活一会儿。哥哥,你带着伊丽莎白出休息一下吧。” 克洛莉丝想办法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伊丽莎白马上说:“我留在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忙的。” 她才不要和达西先生待在一起,那样的感觉别扭透了。 “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我是邀请你来做客的,哪能一直让你在这里帮我的忙,去吧去吧。” 克洛莉丝冲达西先生眨了眨眼,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达西先生一副了然于心的神情:“你的眼睛里进什么东西了吗?” 克洛莉丝:“……” 哇,她可算明白达西先生英俊富有却一直单身的原因不只是因为他的傲慢,而且还被不解风情给拖累了。 最终,伊丽莎白还是跟着达西先生去休息了,克洛莉丝抓紧时间排练最后一场戏。 在她看来,最后一场戏是全剧的精华,但是她稍稍做出了一点儿修改。在原作中,有一位樵夫目睹了所有的一切,骑士和强盗的确是有了一场决斗,可是他们毫无章法扭打在一起,强盗碰巧将剑刺入了骑士的胸膛。 在克洛莉丝修改后的版本里,强盗将剑抵在骑士的胸膛前,骑士再也不顾颜面在强盗面前求饶,只要留住他的性命,他心甘情愿奉上贵妇人,而最终在他的胸膛插入匕首的是心灰意冷的贵妇人,强盗见了她的作为以后,将匕首刺入得更深了一些。 为了使贵妇人的动机更为合理,克洛莉丝还在前面加了一场贵妇人与她丈夫之间的故事,她的丈夫是一个平庸胆怯的人,小心翼翼守护着自己的地位和财富,对地位高于自己的人阿谀奉承,对地位不如自己的人苛责严厉,令贵妇人十分厌恶,所以她才会爱上一个无才无势却看似勇敢非凡的落魄骑士。 这也是整出戏的开端。 在她的心内,骑士是最非凡的人,她挑动两人的决斗,却也做好了和骑士一同赴死的准备,而骑士求饶的那一刻,贵妇人心内的梦破碎了,所以她将匕首刺入骑士的胸口。 整个故事,每个人都说了真话,而每个人也为了保全自己说了谎话。 克洛莉丝排演完最后一出戏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对参演排练的人们一个个道辛苦和感谢。 明天她的戏剧就要上演,她想要邀请福尔摩斯先生来观看,可是这位先生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 《火车进站》是由卢米埃尔兄弟执导的纪录电影,于1895年12月28日在法国放映,该片记录了一辆火车开进巴黎萧达车站时的情景,被看作是电影的鼻祖。感谢在2020-08-14 16:18:15~2020-08-15 18:2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a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欧洲版《罗生门》 戏剧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上演,在演出正式开始之前,克洛莉丝把剧组里的人都喊到了一起。 “我们来给自己加加油!” 克洛莉丝让大家围成一个圈,伸出一只右手,手掌与手掌相贴,一起向上抛去,以极具现代化的方式给自己鼓劲。 观众们已经就席完毕,伴随着简的钢琴曲,第一幕缓缓拉开。 第一场,贵妇人再也无法忍受她胆小甚微,踩低捧高的丈夫,可是按照法律的规定,她无法与丈夫离婚,于是带着满箱昂贵的珠宝,逃出家去。 贵妇人逃出家的时候,她的丈夫正在睡觉,听见了房内的响动,问了一句:“什么声音?” 贵妇人为了不引起丈夫的注意,于是趴在地上学起了猫叫。 仆人们不是专业的演员,他们无法细腻精湛地诠释人物,所以克洛莉丝干脆让她们放开了演,以夸张的表演取得滑稽的效果。 贵妇人的神情和举止逗乐了观众,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第一场戏落下帷幕。 这里没有幕布,克洛莉丝拜托了简,让她每一幕结束以后都弹一小段琴,一是提醒观众下一幕即将开始,二是以音乐起到烘托氛围的作用。 第二幕是非常老土的剧情,贵妇人逃亡的路途中与骑士相遇,两人一见钟情,然后山盟海誓,约定此生相守,永不离奇。 贵妇人和骑士说尽了世间的甜言蜜语,可是与之相伴的音乐却不是柔和舒缓,而只有零落的几个低音乐声,预兆着这一段感情并不如他们想象当中那般美好。 第三幕正式进入了主线剧情,骑士与贵妇人说要去普罗旺斯,那里有世界上最美丽的薰衣草,她们会在那里有一栋房子,骑士会夜夜为贵妇人歌唱。 正在两人奔赴梦想中美好的生活时,一个强盗持着一把弯刀出现了。 第三幕卡在强盗与骑士刀剑相向的画面里,紧接着是第四幕:森林中发现了骑士的尸体,当地的治安官开始搜寻罪犯,很快就追捕到了强盗,强盗声称是贵妇人杀害的骑士: “千真万确。我没有杀害那个骑士,我只贪财,杀他做什么呢。不过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娘们说,让我们两人决斗,谁赢了她就带着财宝嫁给谁。 我肯定不会输,但那个骑士比我想象得要厉害许多,我敢说他一定是全法国最厉害的骑士了,我们从下午决斗到了傍晚。中间没什么人经过,要不然他们见到这番情景一定会回去说给亲戚朋友听,我的威名一定会更加远扬。 最后当然是我赢啦,我只想要那一箱子珠宝,可是那个贵妇人痴心诚意要跟着我,我不想带着个女人,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物种,我就随口说了一句:如果你想跟着我,除非你杀了你的情郎。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到了第五幕,贵妇人上场,她斥责强盗撒谎,她没有杀害骑士,却也为强盗证明,骑士不是被他所杀。 “他是自己选择死亡的,这样虽然上不了天堂,但是能去地狱中洗清他的罪孽。他与那个恶徒以性命为赌注决斗,他输了的决斗,我愿意将全部的财物都交给那个恶徒作为交换,抵消第一个赌注。可是他的骑士精神无法妥协,让我乘上马快步离开,马儿奔跑时他将那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我还记得他目光中的坚决与毅然,一位骑士以自己的生命谱写下一出史诗,这是我的爱人,我会永远记得他。” 强盗和贵妇人不同的证词使这桩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于是警探们找来了女巫,让她召来骑士的灵魂。 女巫由伊丽莎白扮演,女巫的戏份并不吃重,但伊丽莎白对待这个角色十分用心,她拎着一盏煤油灯,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登场。 她手里那一盏煤油灯点亮时,骑士的灵魂出现了。 “……之前还与我山盟海誓的女人,被恶徒的几句花言巧语所哄骗,脸上竟然露出了迷醉的神情,我看到她的那副迷人模样,又爱又气又难过,我向恶徒要求一场男人间的决斗,财宝和女人都归胜利的一方。 强盗答应了,他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我赢了以后,让他赶紧滚开,可是他却趁我不备,将匕首刺入了我的胸膛之中,我心内不甘,所以冤魂一直逗留人间。” 强盗称是贵妇人杀害的骑士,贵妇人称骑士是自杀,骑士称是强盗偷袭的自己,三人的言辞绕成了一个圆形,整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 克洛莉丝一直观察着众人的神情,他们已经陷入了迷惑之中,不知该相信谁的话。 好在,森林中还存在着第四人,是一个放牛的牧童,他解开了这个谜团。 三人相遇时,他正好在森林后放牛,目睹了所有的一切,伴随着他的诉说,舞台上完整地呈现了事情的原貌。 强盗遇见了骑士和贵妇人以后,不但要抢夺二人的财宝,还言语调戏贵妇人,贵妇人不满强盗轻薄无礼的言语,却享受被两人争夺的快乐,她以言语刺激骑士和强盗,挑起两人之间的决斗,她满怀信心认为骑士能够战胜强盗。 可是决斗正式开始以后,不论是强盗还是骑士都是徒有其名的草包,他们手中的刀剑很快就落到了地上,两个人无武器地缠斗了一会儿,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强盗抓住了机会,举起剑,欲刺入骑士的胸膛。 “我就知道,”观众席上的郝斯特先生叫了一声,“骑士说的没错,强盗偷袭了他。” 否则一个骑士怎么会死得如此狼狈。 可是故事还远没有结束,在剑抵到骑士胸膛的那一刹那,骑士抛开了所有的尊严向这个恶棍求饶。 “只要您能够饶过我的性命,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您的,不论是我的情人还是她带来的财富,我愿意将一切都献给您。” 故事的转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在观众的惊讶中,贵妇人将剑刺入了骑士的胸膛,她的眼中带着愤怒与决绝。 牧童说完了整个故事,全剧终。 · 福尔摩斯是在第三幕时回来的。 他本来只想瞥一眼就离开,却发现这出戏剧似乎是与一桩迷案相关,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站在门口,看完了整出戏。 与其余人看戏不同,他一直在推理剧中人话中的错漏处,然后发现这出戏里所有的人物都在说谎,包括那个见证了真相的牧童。 他说贵妇人将长剑刺入了骑士的胸膛,但骑士、贵妇人以及强盗都说的是匕首刺入,这个细微之处说明在全部的故事背后还隐藏着有待深入思考的细节。 全剧终,克洛莉丝领着整个剧组登场道谢,掌声中,她的目光扫过了在座的观众,她看到达西先生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他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如此活泼的神情,幸好伊丽莎白也在这里,她会知道达西先生不是一个古板、不通人情的人,他会为妹妹一个微不足道的成功而欣慰不已。 克洛莉丝看到了福尔摩斯。 她没有机会邀请他来看这出戏剧,可是他却没有错过。 克洛莉丝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福尔摩斯冲她点头致意,然后在众人发现他回来之前,走上了楼。 这群观众里,有像达西先生那样为她的成功而感到真心高兴的,但也有对这出戏剧不太满意的,出于礼貌和对她的尊重,还是向她表示了祝贺。 用完午餐后,克洛莉丝的戏剧不免成为了今日热议的话题。 郝斯特先生夸赞了克洛莉丝想法惊奇、编排精妙以后说出了真心话:“我觉得结局做一些修改可能会更好。” 克洛莉丝等着她说下去。 “一个骑士与一个强盗决斗,强盗肯定不是骑士的对手,但是他偷袭了强盗,杀害了强盗,贵妇人忍辱负重为骑士讨回公道,然后殉情,这样的结局才美好。” 郝斯特先生倾向于将故事改成一出感人的爱情故事,骑士英勇,贵妇人贞洁,强盗卑鄙,最后强盗受到处罚,贵妇人为爱殉情。他已经忘记了克洛莉丝这出戏剧的主题是“谎言”,整个故事里没有谁足够的诚实,这是人性本来的面目。 “达西小姐,你是玛丽·布雷登的读者吗?” “不是。” “我想你这样的小姐应该也不喜欢她的作品,但这个故事颇有几分布雷登的味道,尤其是心机深重的贵妇人,我敢说一切的悲剧都是由她而起。” “我无意为贵妇人辩驳,诚如您所言,她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女人,但她身上未必没有半分可取之处,怎么能说悲剧是由她而起呢?” “她背叛了丈夫,又背叛了骑士,她是一个不贞洁的女人,如果没有她,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 克洛莉丝感觉到心累。 简发现克洛莉丝脸上的笑容已经凝住了,而伊丽莎白悄悄握住了克洛莉丝的手,两人颇有默契地相视一笑,笑容中透出无奈。 ※※※※※※※※※※※※※※※※※※※※ 感谢在2020-08-15 18:22:56~2020-08-16 15:4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无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暖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的梦想是什么 简和伊丽莎白在尼日斐花园待上了两天。短短两天的时间里,简和宾格利先生的关系有了更大的飞跃,他们眼里的彼此是无比美好,但是简一直默默提醒自己,不要将爱意表露得太明显,因此宾格利先生时而会产生疑惑,简对谁都和气友善,她是否只是将他当做普通朋友? 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已经成为了能够直呼教名的好友,两个人会敞开心怀聊一些肺腑之言。 伊丽莎白问克洛莉丝:“郝斯特先生他们的评价会让人不高兴吗?” 戏剧上演以后,郝斯特先生提出了他对戏剧的评价,他提出修改意见完全违背了这出戏剧的主题。 伊丽莎白从克洛莉丝的眼神中读到,她其实并不认可郝斯特先生的说法。可是克洛莉丝一言不发,带着淡淡的笑容听完了郝斯特先生的评价,还向郝斯特先生道谢。 克洛莉丝回答:“生气倒不会生气,不论诗歌、小说还是戏剧,所有作品公开展示以后,读者和观众都有权利做出评判,”克洛莉丝说完这番道理以后,又叹了一口气,“只是我感觉到心累。” 道理归道理,可是心情归心情。 “那你当时候怎么不说出内心的想法呢?” “因为我知道我说服不了郝斯特先生,而郝斯特先生也说服不了我,不过他应该会竭力说服我,这样我又要多听一个大道理了。” 郝斯特先生的眼中,整出戏剧是由一个女人的不贞洁引发的惨剧,一切的谎言也全是由这个女人的不贞而起的。如果克洛莉丝要辩驳,估计会被郝斯特先生拉着上一节道德教育课。 “那你会对剧本进行修改吗?” “我会修改一些台词,”这出戏剧受限于演员,克洛莉丝尽量将台词改成了大白话,可是一些台词的美感也因此丧失,“别的应该不会有大的改动。” 伊丽莎白听了克洛莉丝的话很高兴,她直率地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真担心你听了那些先生小姐的意见把剧本给改了。”她舒了一口气。 “那倒不会,我对它有信心。” “嗯,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伊丽莎白坐到了克洛莉丝的身旁,她那双乌黑的眼睛里透出真诚的光彩。 伊丽莎白看着她:“你想成为一名戏剧家吗?” 这也是戏剧上演当日抛给克洛莉丝的问题。 在郝斯特先生说完以后,他的太太马上接着话说,话里的内容大同小异,但是郝斯特先生说话慢吞吞的,郝斯特夫人又是个急性子,同样的建议从他们两人口中说出来在旁人听来就是不一样的感觉——郝斯特先生是温和的建议,郝斯特夫人却是尖锐的批评。 宾格利小姐给姐姐使了个眼色,出来打圆场:“排演戏剧本来就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有意思一点儿,大家也都看得很高兴,这便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伊丽莎白看了宾格利小姐一眼,道:“我倒是很喜欢这出戏的,这几天达西小姐一直很忙,真是辛苦了。” 伊丽莎白绝不认为克洛莉丝连饭都顾不上吃,从清晨排练到晚上,只是为了让日子过得有意思一点。 宾格利先生意识到了氛围有一些不对劲,克洛莉丝虽然是笑着,可是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克洛莉丝,你想成为一名戏剧家吗?” 在克洛莉丝给出回答之前,宾格利小姐已经替她给出了回答。 “哥哥,你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幽默的天分,”宾格利小姐说,“像克洛莉丝这样的小姐肯定会嫁入一个好人家里,过着悠闲愉快的日子。” 克洛莉丝知道宾格利小姐是出于一番好心。尽管这个时代冒出了许多优秀的女性作家,但是社会对此还是有偏见,不然夏洛蒂·勃朗特也不会以柯勒.贝尔这个化名出版《简.爱》,在当今时代,拥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婚姻才是女人最好的前途。 可是克洛莉丝没有接宾格利小姐的话。 其实她很想说:可能你万万没想到你是一个女作家创作出来的人物。 倒是达西先生开口了:“克洛莉丝会找到她认为合适的夫婿,”他记得克洛莉丝跟他说过的话,他转过头看着她,“如果你想要从事戏剧创作的话,我也会支持你的。” 这时,克洛莉丝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但是她一直没有回答宾格利先生的问题。 “我不想成为戏剧家。” 伊丽莎白瞪大了眼睛,她看到克洛莉丝排演戏剧时投入了如此大的热情,还以为她想成为像乔安娜.贝利那样的剧作家呢! “不过我会更为一名导演,你会在大银幕上看到我的作品。” 伊丽莎白的脑海里已经印下了大银幕的概念,那是一块神奇的幕布,克洛莉丝以后的作品会出现在那块幕布上。 “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克洛莉丝记得《傲慢与偏见》当中没有提到过伊丽莎白的梦想,她阅读那本书的时候也只关注她的感情,现在伊丽莎白成为了她的好朋友,她想像伊丽莎白这样的女性内心里也一定有自己的抱负。 “我想去上大学,”伊丽莎白笑了笑,“可是我的母亲认为找一个丈夫才是正经事。” 班内特太太一直都催着女儿们:如果你们再不抓紧时间和机会,就变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你可以去剑桥。”克洛莉丝记得这个时期剑桥是有女子学院的。 伊丽莎白的笑容中透出苦涩:“我没有一个像达西先生那样富有财力又愿意支持我的兄长,我的家庭不会给我提供学费的。” 伊丽莎白自己攒了点钱,可也远远不够。 尽管克洛莉丝的梦想不是成为一名戏剧家,可是达西先生支持克洛莉丝进行创作大大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 她原以为他是那种一门心思给妹妹找户好人家的迂腐绅士,轻视女性创作,可没想到他却格外开明。 “我也很感激我的哥哥,”克洛莉丝当时听完达西先生的话,心内被一股暖流包围着,克洛莉丝·达西实在是一个很幸运的姑娘,一位开明的家人比十万英镑的嫁妆更稀有,如果她能敞开心扉跟达西先生聊一聊,也就不用自己承受压力,“我说实话你可别笑话我,我都羡慕以后嫁给他的女人。” 克洛莉丝的话颇有深意。 伊丽莎白对她的话持保留意见,达西先生是一位好兄长,可不一定见得是一位好丈夫。 “是真的,很多人会对我的哥哥有误解,认为他是一个顶傲慢、顶不好亲近的人,其实他非常正直、直率。” 克洛莉丝看了看伊丽莎白,后者开始从她身边离开,开始收拾行李,戏剧演完,她得离开尼日斐花园了。 “常常因为偏见,他的这些优点被人忽视。” 伊丽莎白收拾衣服的动作顿了一下。 克洛莉丝每一句话都落到了她的点上,像一个个板球填到了洞里,似乎是恶意说给她听。 “他肯定是一个关怀、爱护并且尊重妻子的人,大概也会像支持妹妹一样去支持妻子的梦想吧。” 比如说支持妻子上大学什么的。 该心动了吧? 伊丽莎白抬起头:“这番话你应该对宾格利小姐说。” “可是宾格利小姐跟我哥哥并不合适,”克洛莉丝从伊丽莎白的话里听出了些苗头,有些兴奋,“他们会找到更合适的妻子丈夫人选。” 宾格利小姐看起来新派亲和,可是骨子里带着一种古板自傲,达西先生则是虽自视甚高,却是开明的。外人眼中般配的两个人,性格上实在不合。 伊丽莎白应了一声。 “我总觉得我的哥哥会娶一个活泼大方的姑娘,她可以不用那么有钱,他并不会在意她的经济状况,不过她得是一个清醒、善良、有自己见识的一位小姐。” 克洛莉丝就差没把那位小姐的名字说出来了,可那位小姐却看起来毫无所动。 只是克洛莉丝没有注意到伊丽莎白已经将一件内衫叠了又叠。 “别光说你哥哥了,”伊丽莎白道,“倒是说说你,你倒是想找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哥哥也问过我这样的问题。”克洛莉丝还是想把话题往她哥哥身上扯。 “是宾格利先生那样的吗?” 怎么又是宾格利先生? “不是,宾格利先生是个好先生,不过……我认为他和你的姐姐班内特大小姐更为般配。” 朗博恩传出了流言:达西先生带着达西小姐来就是为了撮合她和宾格利先生的婚事的,两个人快要订婚了。 这些传言自然被简听到了,她温柔的脸庞上露出愁苦的神情,伊丽莎白见了,十分心疼。 她刚刚这个问题也是有意探一探流言的真伪。 “有传言说你们即将订婚。” “身为传言主人公,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 传言已破。 “我有一种预感,”克洛莉丝开始冒充大预言家,“宾格利先生是快要订婚了,可是我不是他的新娘,新娘会是你的姐姐简·班内特。” ※※※※※※※※※※※※※※※※※※※※ 感谢在2020-08-16 15:40:02~2020-08-17 17:5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颗橙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情感大师克洛莉丝 伊丽莎白一直看着克洛莉丝,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惊讶。 “怎么了?”克洛莉丝问。 “你看出来了?” “看出了什么?” “简和宾格利先生的事。” 克洛莉丝扬起嘴角。 伊丽莎白心里暗暗叫了一声“不好”,简对宾格利先生的确有好感,可是她的性格镇定,对待谁都一样和颜悦色,应该不会引起怀疑才是。 “这有什么问题吗?”克洛莉丝注意到了伊丽莎白神情的变化,问。 伊丽莎白回答:“简不太愿意让她的心意被人察觉。”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指简与宾格利先生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又要遮遮掩掩,两个人早日确定彼此的心意,不是会更快活一些吗?” 伊丽莎白黑色的眼睛如同一双获人心梦的网,遮住了克洛莉丝。 后者的眉毛微皱:“莫非是因为我?” “郎博恩都在传达西小姐要与宾格利先生订婚,就在这一阵子了。” 如果没有简,伊丽莎白也认为克洛莉丝和宾格利先生很是般配,两个人都是有钱人,模样又都漂亮,举止谦和亲切,宾格利先生爱看戏,克洛莉丝会写戏,她的兄长达西先生又与宾格利先生是好友,她现在住在尼日斐花园,有大把的时间与宾格利先生培养感情。 好的婚姻是上帝赐予的财富,克洛莉丝应该是这笔财富的主人。 可是简也爱慕宾格利先生,她绝不是一个贪慕财富的人,只是在情感这件事上,她亦有为自己挣得财富的权利。 伊丽莎白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简的人,她们姐妹两一直都是知心伙伴,她看得出来简正走在名为“爱情”的河流里,河流中部有一个漩涡,水流湍急,她挣扎着不想陷入漩涡中,可是奔流的河水又将孱弱的她往漩涡里送。 简的理智在告诉她,达西小姐与宾格利先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是情感冲破了理智,又不想成为一个截获财富的卑鄙强盗,只得以冷漠的、与他人一致的态度来对待宾格利先生。 “哎呀,流言不可信,”克洛莉丝的语气轻快,“我认为你的姐姐与宾格利先生很是相配。” 别那么在意她了,她可不愿意破坏这段感情。 “既然传言不可信,你的姐姐又与宾格利先生互生情意,就别再如此遮掩,不然宾格利先生还会以为简不喜欢他呢!” 伊丽莎白听完克洛莉丝的话,若有所思。 很快,克洛莉丝就得到了反馈,她说的话起作用了。 下午,两位班内特小姐已经回家,除了福尔摩斯以外的其他人都在会客室闲聊。 坐在克洛莉丝正对面的宾格利先生看起来格外高兴,他蓝色的眼睛里一直含着一汪喜悦。 宾格利小姐捏着茶杯喝了一口里面的红茶,以为宾格利先生快乐的来源是克洛莉丝,垂下眼眸,问:“是什么让你这么高兴啊?”她打趣似地笑了笑。 宾格利先生摆摆手,想装作若无其事,可内心又实在被一股愉悦充斥,大家好奇的目光又如同一股催化剂,他终于说出了内心的话:“我打算向班内特小姐求婚。” “什么?” “恭喜。” 两句脱口而出的话混在了一起,宾格利小姐疑惑地看了看克洛莉丝,然后将头转向宾格利先生:“你要向班内特小姐求婚?” 这件事情古怪又冲突。 尤其是对宾格利小姐而言,她一直都认为宾格利先生最后会向克洛莉丝求婚,不论从哪个方面而言,两个人都格外般配,而且克洛莉丝对自己的哥哥也有好感不是吗,她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悲伤? “我有这个打算。” 今天下午,简在离开尼日斐花园时赠送了宾格利先生一件礼物,她将一方绣着浅粉色玫瑰花的丝帕赠予了宾格利先生,与丝帕一起送出的,还有她饱含情意的目光和不再顾虑的笑容。 “这会不会太武断了,你们还没有见过几面。” 宾格利小姐在房间内寻找她的同盟,克洛莉丝显然是祝福宾格利先生,这是她万万没想到、却不得不接受的事实,姐姐郝斯特夫人这几天和班府的大小姐相处得愉快,还约定下次一起吃晚餐,她对弟弟的想法没有异议,姐夫郝斯特先生更不用说,只要妻子的弟弟不娶那些水性杨花的不洁女人,他就不会多说一句话,宾格利小姐的眼珠在所有人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达西先生身上。 这间屋子里不是只有宾格利小姐想制止宾格利先生将想法付诸实践,达西先生两条古怪的眉毛向下压,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达西,你也认为我不该这么做吗?” 克洛莉丝记了起来,达西先生似乎认为简和宾格利先生并不合适。 果然,达西先生道:“我认为你应该多加考虑。”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宾格利小姐立刻舒了一口气,兄长一定会考虑达西先生的意见。 宾格利先生说他已经认真考虑过了,这不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简的确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美丽谦和、善良大方、说话做事总是有条不紊又彬彬有礼…… 他说这话时,使人觉得就算是天上的仙女也比不上郎博恩的班内特小姐,如果不制止他,他会说上一天一夜。 “如果我还有考虑不周的,请你们直白地指出来。” 在这个房间的都是宾格利先生的亲人好友,尽管他和克洛莉丝的交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深厚,可是克洛莉丝在他说完求婚的想法以后,第一个道出祝福,她是赞同他的想法的,至于其他人如果有不同的意见,他希望他们直率地表达。 诚然宾格利先生将班府大小姐说得天上少有,地上罕见,达西先生还是指出来:“你该考虑到她对你的态度。” 达西先生并不知晓简赠送了宾格利先生礼物一事,依旧认为简尚未被宾格利先生的一片诚心感动。 随后,宾格利先生说出了赠礼一事,立证他们二人的确是两情相悦。 “若是这样,她此前为何没什么表露她的感情?”宾格利小姐急忙问, 这倒是问住了宾格利先生。 “或许是不同的人表露情感的方式不一样。” 知晓内情的克洛莉丝决定出来帮简说两句,毕竟人家是误会了宾格利先生和自己的关系才一直压抑自己的感情。 “有些人的情感天生就是外露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可不是每个人都善于表达自身的感情,他们可能将感情深埋于内心之中,还可能以一种表达厌恶的方式去表达喜爱,可能热情的人内心无比冷漠,也可能冷漠的人内心藏了一份炙热的情感。” ※※※※※※※※※※※※※※※※※※※※ 感谢在2020-08-17 17:50:36~2020-08-18 18:1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a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发疯的外来客 达西先生让宾格利先生仔细考虑求婚一事,婚姻大事不是儿戏,除了要考虑女方的为人与情感外,还需要考虑到她的家庭。 那位班内特小姐的确出色,可是她的家人却并未如她一般,一惊一乍的母亲、三位没有体统的姐妹,甚至父亲偶尔也会做出一些有失体面的事情,而且二家的门户也不相配。 无论哪一点都值得宾格利先生一再思索。 可是达西先生却忘记了,他的朋友如果像他一样深思熟虑便会落入如他一样的困扰中。 在某一个夜晚,达西先生从睡梦中醒来,午夜梦回时,想起了舞会上灯火阑珊处一抹灵动的笑容。 那抹笑容像一个印章一样按在了他的记忆深处。 达西先生的心里一直都装着这件事情,他想为这件事情找一个理由,最后理由找到了,他和他的朋友一样,爱上了班内特家的女儿。 当然不是简,而是伊丽莎白,哪怕他此前说过不会好心去抬举那些被人冷落的小姐,可是他还是注意到了她那双狡黠的眼睛,而且每一次与她接近,他的心里都会生出一分紧张,可又不想被人看出异样。 今天下午送班内特小姐们回家时,达西先生扶着伊丽莎白上了马车,她的手碰到他的手的那一刻,达西先生的心跳无比快,在她登上马车以后,他立刻板着一张脸往回走。 这么看来,克洛莉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可能外表热情的人内心无比冷漠,也可能外表冷漠的人内心藏了一份炙热的感情。” 他的妹妹浅褐色的眼眸里露着睿智聪慧的光。 宾格利先生遇到的问题也会成为他的问题,他倒真是希望老朋友能有理有据地来说服他,不过宾格利先生反而接受了他的提议,决定与心上人多相处几回再考虑要不要求婚。 所以,尼日斐花园的舞会就要来了。 “我希望你能来跳舞,这里的人们是那么热情友好,可是如果你还是不愿意参加舞会的话,你就上楼睡觉好了。”宾格利先生对福尔摩斯先生说。 他可太了解福尔摩斯的脾气了。 福尔摩斯脱下帽子,将帽子放在胸口处,冲着善解人意的宾格利先生来了个戏剧性的致意,随后便如往常一样要出门。 被他雇佣的外来客急匆匆地跑来了尼日斐花园,他的手里高举着一个信封,到福尔摩斯先生跟前时连气都喘不匀。 外来客这几天都在给福尔摩斯先生打下手,福尔摩斯先生是他遇到过最慷慨的雇主,他替福尔摩斯先生找人、取信和传话,都是一些轻松的活儿,福尔摩斯先生也从来不拖欠工钱,很快他就能攒够一笔钱去下一个地方了。 “调整呼吸。”福尔摩斯从外来客的手里接过信,道。 福尔摩斯先生展开信,阅读着。 外来客如他所说一般慢慢调整呼吸,打量起眼前这幢华丽的房子,他曾经也去过一幢如此高大的房子,只是华丽不再,变成了破败,窗户上都布上了蜘蛛网。 外来客并不想回忆起那幢房子,那是他午夜的惊梦,也是他不停逃跑的理由,他始终记得那个古老、尖锐的声音对他说:“我会去找你的,不论你在哪个地方。” 他的身上泛起一阵寒意。 一个人往往越逃避什么,越是微小的事情也能引发他的思绪。 外来客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眼睛无意间往屋内一瞥,瞬间浑身的气血都往心口涌,他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我会去找你的,不论你在哪个地方。” 这句话仿佛就在他的耳旁响起。 福尔摩斯已经阅读完了信件,信件来自他的哥哥麦克洛夫特,他的推理没有错,犯下数桩杀人案的凶手已经不在哈福德郡了。 他将信件收起来,塞到了口袋里,却注意到一直替自己跑腿的外来客神情惊恐,身子微微颤抖,而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是捧着一束白花的克洛莉丝。 克洛莉丝看向了这边,她抱着花走过来。 外来客的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了,这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你怎么了?” 外来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只是望着克洛莉丝,克洛莉丝越来越靠近,他就越来越惊慌。 外来客的脑子里现在只有一个词,在极大的恐惧下,他很晚才记起这个词——快跑。 可是他刚刚迈开腿,却被福尔摩斯扯住了衣角。 外来客奋力挣脱着,他像一头蛮牛一样,用上了身上最后的力气,站在一侧的宾格利先生并不清楚目前的状况,但是他帮助朋友阻拦住了外来客,外来客的力气再大,也逃不开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的阻挡。 克洛莉丝看着眼前的景象,不明所以,随后她见到外来客跪了下来,趴到了她的脚下,怎么扶也不愿起来,涕泪横流,口齿不清地说着“原谅我”、“放过我”一类的话。 “你认识他吗?”福尔摩斯问。 克洛莉丝摇了摇头,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嘿,你先起来!”宾格利先生冲他喊,“达西小姐说她没见过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外来客听到这句话抬起了头,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水,仔细看着眼前这位小姐的脸。 “没有,没有,”他不可能认错这张脸,可是转而又说,“是的,是的,认错了,我认错了,我认错了……”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避开克洛莉丝探寻的目光,低着头问:“福尔摩斯先生,你有回信吗?” 福尔摩斯读完信件后的本来打算是离开哈福德郡,可是外来客的举动怪异,他探究到内里似乎另有隐情。 “我有回信,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福尔摩斯转身走进了屋子。 外来客立在门廊下,始终低着头,他的呼吸急促,额头上和手心里渗出了汗水,他始终低着头,避开那位小姐寻视的目光。 克洛莉丝觉得很奇怪,眼前这个人为何如此惧怕她? 克洛莉丝:“你认识我,是吗?” 克洛莉丝想起来,外来客或许认识以前的克洛莉丝·达西。 “不……不认识。” 就他这个语气,傻子都听得出来他在撒谎。 “那就是认识了,”克洛莉丝看着他的模样,“你十分害怕我,为什么?” 外来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克洛莉丝问出第三个问题之前,他无法再承受巨大的压力,干脆迈开脚丫子,也不再管福尔摩斯先生的信,朝着远方奔去。 他的身影在旷野的天空下化成了一个点。 福尔摩斯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头捏着一张纸,纸上一个字也没有写,他一直在一旁观察着。 福尔摩斯走到了克洛莉丝身边。 克洛莉丝收回目光,对他说:“先生,给你送信的人跑了。” “不妨事。” 外来客早跑了个没影,福尔摩斯注视着他离开的方向,目光如鹰俯视大地一般,锐利又深沉。 论一个骗子的自我修养 尼日斐花园要举办舞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郎博恩,这是一个令所有年轻人高兴的消息,而比这些年轻人更高兴的是班内特太太,她的笑容挂在脸上,整个人神气极了。 班内特先生将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着自己的妻子,想起了庄园里一只红冠子公鸡,班内特太太现在和那只公鸡一模一样,可是他不能拿公鸡和妻子做比,倒不是因为这个比喻不优雅,像班内特先生这样的乡绅不会在意这么多,而是妻子和公鸡的性别对不上。 “我亲爱的太太,你找到了合适的舞伴吗?”班内特先生问班内特太太。 “噢,我都这把年纪了还跳什么舞呢!”班内特太太没有听出丈夫的揶揄,她兴奋地说,“但是我的简一定不缺舞伴。” 班内特太太认为这场舞会是专门为了她的大女儿简所办的,姐妹二人说了她们在尼日斐花园的故事,尽管简有意瞒住了母亲她赠送给宾格利先生丝帕一事,班内特太太也从简娇羞的脸颊上读到了两个年轻人愈加深厚的情感。 简和伊丽莎白离开后没多久,尼日斐花园就称要举办舞会,班内特太太拍着手掌道:“这是那位好先生送给简的礼物。” 班内特太太当然神气,所有参加舞会的小姐都是沾了她们家简的光。 简听了母亲的话,漂亮的脸蛋像初夏时期的红苹果,伊丽莎白的目光里充满了调侃与打趣。 这几天,雨下个没停。班内特家的几个小姐一直都在为舞会做准备,她们要在舞会穿的鞋子上放玫瑰花,天刚刚放晴,几个女孩儿就迫不及待地赶去镇上选购玫瑰花和其他舞会上要用的东西。 但其中不包括简,班内特太太决定给简一双珍品鞋,是班内特太太的嫁妆之一,这引起了莉迪亚和凯丽的不满,玛丽看了一眼那双鞋,摇了摇头,她想到了某位名家曾经谈论过——鞋,在女人的脚上,不止是鞋。 唯有伊丽莎白笑嘻嘻地对简表示祝贺,又说了几句俏皮话,答应简会哄哄莉迪亚和凯丽,高高兴兴出门去了。 在镇上,班内特的小姐们碰到了不止一个熟人,一位是韦翰先生,他是随军来哈福德郡的军官,此前与班内特家的小姐有过几面之缘,他的模样十分英俊,生着一双多情的眼睛,眼皮微微泛出粉色,就像春日里的桃花一样。 韦翰先生说话客气又亲近,班府家的女孩们都跟他有过交流,他是姐妹们私下时常谈论的话题,尤其是莉迪亚在聊到他时,脸总是红扑扑的,语速很快,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韦翰的喜欢。 这一次,莉迪亚的帽子被风吹飞了,是韦翰帮她捡了起来,还给了她,双方都十分惊讶这次偶遇。 除了韦翰以外,班内特家的女孩儿们还碰到了举办舞会的主人:宾格利先生和他的朋友达西先生与达西小姐。 “简会后悔要穿妈妈的那双鞋而没有来镇上的。”凯丽说。 · 宾格利先生第一个注意到了班内特家的小姐,他在姐妹中仔细寻找,却没有看到自己的心上人。 达西先生和克洛莉丝随后也发现了他们,达西先生的眉头紧皱着,拉住了要上前与伊丽莎白打招呼的克洛莉丝。 “莉丝,我们上那边看看。” “好的,我先去和伊丽莎白打个招呼……” 达西先生的力道很大,他牵着妹妹的手腕将她拉去了另一条街,态度十分强硬。宾格利先生不明所以,远远地与班内特家的小姐们打了个招呼,就跟着朋友走了。 等过了转角,他才松开克洛莉丝,若掀开克洛莉丝的衣袖,会看到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红印。 “哥哥,伊丽莎白她们在那呢!”克洛莉丝揉了揉自己的手腕。 达西先生心里觉得抱歉,嘴上却说:“是吗?我没有注意到。” 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 “除了班内特小姐,你还看到了谁?” “没有谁了,我刚刚看到伊丽莎白就被你拉着走了。” 听了克洛莉丝的回答,达西先生心里舒了一口气,指了指前面的店铺,说要进去逛逛。 那是一个帽店,里面的帽子款式不是很多,做工也不新颖,可是达西先生在里面逛了很久。 克洛莉丝隐约觉得达西先生像是故意要拉走她的,而她的朋友伊丽莎白并不这么想,伊丽莎白认为达西先生就是故意拉走克洛莉丝的。 他刚刚的眼神中出现了一阵显而易见的厌恶。 是的,厌恶。 他像是要避开可怕的瘟疫和恶心的老鼠一样,急匆匆地拉走了克洛莉丝。 伊丽莎白脸上的笑容逐渐由见到好友的欣喜变成了对达西先生的嘲讽,这个年收入上万英镑的男人不想让她的妹妹与自己这样穷乡绅的女儿沾上关系。 亏克洛莉丝还说了他一堆好话,这本来稍稍扭转了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的印象,使她觉得自己看待达西先生的方式太过苛刻。 在那日离开尼日斐花园时,达西先生十分罕见地扶着她上了离去的马车,伊丽莎白在错愕之余回报了一个真诚的笑容,可是转眼,达西先生的脸板着跟森林里的木头一样,头也不回就向着屋子里走。 伊丽莎白看到他的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像是碰到了什么不洁的东西,这对一位小姐来说,是一种很大的冒犯。 今天又经历了这件事,伊丽莎白更加确定,她的判断一点儿错都没有,这位先生的骨子里就生着傲慢。 “那是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 一直站在伊丽莎白身旁的韦翰问。 伊丽莎白从刚才的画面中回过神来:“是的,你认识他们吗?” 韦翰先生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认识,事实上,我十分熟悉他们兄妹二人。” 他温和的笑容掩盖住了他眼神里的精明算计。 “达西先生和达西小姐来这里多久了?” “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伊丽莎白说,“你是在德比郡认识他们的吗?听说达西先生是德比郡的一个大财主,资产足够买下半个个德比郡。” 伊丽莎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说出了这番话,她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是的,他的财产十分可观。有人说他每年的收入可达一万英镑,可是我要说这个数字远远低于他的真实收入。我之所以知道得如此清楚,是因为我从小和他们家的关系就十分亲厚。” 伊丽莎白露出诧异的神情。 “你刚才也见到了他那副冷冰冰,高傲又看不起人的模样,我要告诉你,那是他最平常的模样。” 伊丽莎白十分赞同:“达西先生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傲慢的,哈福德郡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他这个人讨不讨别人喜欢,我无法评判。但是就我个人而言,我实在受不了他的脾性,不知道他们打算在这里待多久呢?” “没有听说他最近有要走的意思。” 韦翰的嘴角出现一抹不合时宜的笑容,被伊丽莎白捕捉到。 韦翰嘴巴上说着讨厌达西先生,却为他打算长留而感到高兴。 “若是我,是很不愿意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待在同一个地方的,”伊丽莎白说,“可是你似乎不这么想。” “是的,没道理我待的地方,他不能待,而且我也想让别人知道这位富裕的先生是怎样亏待了我。班内特小姐,他去世的父亲,老达西先生,是世界上最慷慨、良善之人,达西先生继承虽然继承了他祖辈的财富,却辱没了祖辈的名声。” 伊丽莎白觉得这件事情的情况听起来复杂又严重,没有深入询问,可是韦翰似乎将她当成了知心朋友,诉说他与达西家族的往事。 “老达西先生过世前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称得上是忘年交,他也是我的教父,十分关心我。老达西先生在遗嘱里说,如果牧师的职位空缺,那么就给我。他是多么爱护我啊,可是达西先生却没有遵照他的遗嘱来办,若非这样,我也不用从军,现在会有一份丰厚的俸禄。” 韦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伊丽莎白记得韦翰先生曾经说他一心从军,愿意报效国家,恨不得去往阿富汗战场上,可是这个说法和他目前的说法自相矛盾。 “因为我与老达西先生太过亲近,他们家什么事我都了如指掌,这引起了达西先生的不满。而且遗嘱上谈到这一部分时,措辞也比较含糊,就算是闹到法院里去,只要他找到一个好律师,哦,他当然会找到很好的律师,法院也会判他胜诉,我根本没有地方去申辩。” “那真该叫别人知道他这些恶劣的行径!” “他不敢面对我,所以见了我就走,却又要表现出一副占了道理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伊丽莎白了然。 韦翰看着伊丽莎白的模样,眼珠子转了转,问她:“你跟达西小姐相熟吗?” ※※※※※※※※※※※※※※※※※※※※ 克洛莉丝的身份大家猜猜康吧 感谢在2020-08-19 19:00:23~2020-08-20 17:22: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ean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尼日斐花园的舞会 为了参加尼日斐花园的舞会,所有的小姐都穿上了最漂亮的裙子,这些本就美丽的姑娘经过一番打扮,每一个都比应季的鲜花还要迷人。 舞会开始前,克洛莉丝坐在梳妆台前,手托腮,望着对面那条绿色的裙子发愁。那条裙子实在漂亮,是从法国订购回来的,绿色为主色调的裙摆上包裹着一层白色的蕾丝,背部嵌着一排同色系的蝴蝶结,直到裙摆的最下方,像一群蝴蝶追逐着一片白花。 克洛莉丝看到这条裙子时,被它繁琐却精巧的细节所打动,满心欢喜地期盼着穿上裙子的这一天,可是当她真的要穿上这条裙子时,却没有这么高兴了。 在绿色的裙子旁边是一件小小的紧身胸衣,这是克洛莉丝烦恼的来源。若是平时她还可以仗着自己身量纤瘦,穿得宽松一些,可是要穿上这条裙子,必须要穿上更小一个码的紧身胸衣。 女佣在一旁等候,克洛莉丝以往看过的电影里,有这样的镜头:好几个女佣牵扯着紧身胸衣的衣带,只为将小姐的腰勒得更细一点,而小姐趴在梳妆台上,根本呼吸不过来。 现在这些镜头的主人公成了她自己。 “我一定要穿上这件胸衣吗?”克洛莉丝问,“没有其他办法吗?比如,将这条裙子的腰部改大一点儿。” 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克洛莉丝瞧着女佣,女佣们互相对视着,不太赞成这种做法,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走出来,她服侍过许多小姐太太,这样的要求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已经很有经验了,她对克洛莉丝说:“女人的身体是一件虚弱的容器,它不像男人那般强壮,所以需要紧密的保护,它能够保护女人的身体不受侵害。” 她这套说辞一向很管用的,许多小姐太太听了以后都自愿穿上了紧身胸衣。 可是眼前的达西小姐并不这样认为,她挑着眉毛,问:“这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有科学依据吗?” 哪里来的科学依据,这也不是从书上看来的,只是一个传一个成了约定俗成的说法。 可是克洛莉丝知道,紧身胸衣并不能保护女人的身体,反而会伤害女人的身体,紧身胸衣不光代替了腰部和腹部肌肉的支撑,长时间下来容易使得肌肉萎缩,而且还会挤压到内脏器官。 “把针线盒给我,我自己来改这条裙子。” 克洛莉丝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勒得像个瓷葫芦一样去参加舞会的,她还没跳两只舞,可能就因为呼吸不畅晕过去,这年头又没有救护车,万一抢救不及时该怎么办? 女佣们显然是不赞成这种做法,可他们又说服达西小姐,只好待在一旁看着她把裙子改大。 克洛莉丝最后将裙子改成了舒适的尺码,她穿上裙子,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极为满意。 “好看吗?”克洛莉丝问。 “幸亏小姐您的腰本来就细,将裙子改大一点儿也不影响裙子的美感,这要是换成了别人,是一定要穿胸衣不可的。” “那也未必,如果想要追求纤细的身材就要控制饮食和适当运动,如果为了让腰线显得好看可以在腰部多加设计,比如在这里、还有这里加一些装饰,将裙摆再改大一些也可以,总之追求极端的瘦是不可取的。” 女佣们听了她的话,都笑着摇了摇头,只当这是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幼稚的想法。 打扮好后的克洛莉丝去给达西先生选领带,一进门就见到达西先生的眉头紧皱着,像是有什么烦心事。 达西先生的手里捏着一张信纸,克洛莉丝相信那就是哥哥的烦恼来源,信纸的边缘都被他捏出了褶皱。 “发生什么事了吗?”克洛莉丝问。 “没什么,”达西先生将手里的信件揉成了团,当成垃圾扔在了废纸篓里,他冲克洛莉丝笑了笑,“来帮我看一看带哪个领结比较好?” 当一个人想要假装轻松时,他的神情反而更加沉重。 克洛莉丝没有点破,一如既往地帮助达西先生挑选领结,却多留了一份心思在废纸篓上,趁着达西先生佩戴领结的空档,她将那个纸团从废纸篓中捡了出来,塞在了衣袖里,不过因为舞会太过热闹,克洛莉丝一直都没有拆开那个纸团。 达西先生愁苦的情绪持续了很久,见到伊丽莎白时,他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下,克洛莉丝在一旁静悄悄地观察着,刚要慨叹这是爱情的力量,发现达西先生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 克洛莉丝开始回忆原著情节,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举办时正是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误会加深的时候,至于原因嘛…… 克洛莉丝恍然大悟,伊丽莎白应该已经碰到满嘴跑火车的韦翰了。 会客室内出现了一堆穿着“红制服”的人,这应证了克洛莉丝的推理。 伊丽莎白已经碰见过韦翰了,肯定听了韦翰的鬼话,对达西先生产生了误会,而且还对韦翰心生好感,这可是克洛莉丝不愿意看到的。 舞会开始后,克洛莉丝拒绝了好几位男士的邀舞,她要去找伊丽莎白,告诉她韦翰的真面目,巧的是,伊丽莎白也有一肚子话要跟克洛莉丝说,两个好朋友碰到了一起,开口都是同一句话:“我有话要对你说。” “那么你先说吧。”又是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为彼此间这份默契而微笑。 “还是我先说吧,”克洛莉丝道,“你碰到了韦翰先生对吗?” “是的。” 伊丽莎白以为克洛莉丝昨天已经看到了她和韦翰先生站在了一起,所以并不惊讶克洛莉丝向她提起韦翰先生。 “伊丽莎白,虽然在他人身上说人闲话是不对的,但是我把你当做真心的朋友,也不想让你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才会这样跟你说,”克洛莉丝将伊丽莎白的两只手捧在了她的手心里,浅褐色的眼睛里透出十足的真诚,“韦翰告诉你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伊丽莎白乌黑的瞳孔中华彩奕奕,克洛莉丝的目光、语气和言语都使她感觉到真诚,伊丽莎白的右手抽出来盖在了克洛莉丝的手背上,左手依旧被她握着。 伊丽莎白道:“我不会相信他说的话的。” 克洛莉丝舒了一口气。 “我不会容许他诋毁我的朋友,”伊丽莎白说,“也不会容许他诋毁一个有见识、有梦想的姑娘。” 韦翰问伊丽莎白:“你跟达西小姐相熟吗?” 伊丽莎白看着他的模样,总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回答:“只是见过几面,你和达西先生的父亲如此亲近,那么应该也很了解达西小姐吧。” “那是当然了。” 伊丽莎白问:“你觉得达西小姐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绝对不愿意说达西家的人一句坏话,可是我不得不说达西小姐和他的哥哥一样,眼睛长在了天上。对于一个年轻的小姐来说,婚姻是她能够选择的最好的出路,普通富裕人家根本入不了这位小姐的眼睛,她一门心思想要嫁给伯爵、公爵呢!” “是吗?” “当然了,达西小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成为伯爵夫人、公爵夫人做准备。与她的哥哥相较,她的傲慢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不愿意和佣人多说几句话,仿佛那样会玷污她的金口,幸好你与她没有深入的交往,否则她那一副富家千金的做派一定会让你厌恶的……其实,她也根本称不上是富家千金。” 韦翰看到伊丽莎白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不由得问:“怎么了,班内特小姐?”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您刚才说绝对不愿意说达西家的人一句坏话,刚才说起达西小姐的不是来却滔滔不绝。” “请你原谅我的冒昧,”韦翰连忙露出抱歉的神色,“有些事情实在令我义愤填膺,忘记了一个绅士的品格。” “没关系。”伊丽莎白说。 韦翰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若是莉迪亚在,一定会赞美这个笑容比群星围绕的月亮还要令人沉醉。 “我也要请您原谅我。” “我当然会原谅你的,”韦翰说,“不过你指的是什么事呢?” “我刚才说了谎,”伊丽莎白的双眼狡黠,“在您刚才问我是否和达西小姐相熟的时候,我告诉您我们只有几面之交,其实相反,我和达西小姐是好友,我清楚她的为人。” 伊丽莎白冲着错愕的韦翰欠了欠身,转身离开,刚才他所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至于达西先生为何见了韦翰就走,或许真如韦翰所言,达西先生做了亏心事,又放不下脸面故作高贵,又或许是另有隐情。 伊丽莎白更加倾向于后者,她不会单听韦翰的一面之词。 至于韦翰对于克洛莉丝的描述,伊丽莎白更是当他一派胡言,她与克洛莉丝相处过,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姑娘,而且她也绝对不会是一门心思想要嫁给公爵的那一类姑娘。 克洛莉丝的梦想明明是在她听都没听说过的的银幕上展现自己的作品,伊丽莎白一直记得这一点。 ※※※※※※※※※※※※※※※※※※※※ 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无论处于哪个阶级都会穿紧身胸衣,长久以来人们认为女人身体的内部器官需要外部支撑,男人则不需要这样的支撑。 除此以外还有人认为紧身胸衣能给女人的内部器官提供温暖,避免肾脏等其他器官受凉,从19世纪60年代起,女人们向人们展示杨柳细腰的压力与日俱增,曾经有一位小姐记载在女子学院里,那里的老师以每个月让女孩儿们的腰围减少一英寸为目标。 以上资料来自于《成为一名维多利亚人》 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伊丽莎白已经寻找过了,那堆穿着“红制服”的人里面没有韦翰,他没有来参加今天的舞会,不知道是他自己不想来,还是被达西先生制止住了。 在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谈话的时候,达西先生走了过来。 “班内特小姐,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两双漂亮的眼睛一起看向了达西先生。 克洛莉丝为哥哥的主动感到十分惊喜,她在心里像啦啦队打气加油那般喊: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呀答应他。 伊丽莎白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但是她最终答应了达西先生的舞蹈邀约。 克洛莉丝就像看到自己支持的球队进了球一样高兴,她笑眯眯的,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有情人,宾格利先生与简翩翩起舞,伊丽莎白与达西共步舞池,舞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十分可爱,华灯溢彩,空气里有鲜花的香气,想来是班内特家小姐鞋面上的玫瑰花让每一支舞都带上了芳香,一切都美妙极了。 跳舞重新开始的时候,一位宾格利先生料定不会出现在舞会上的人出乎意料地出现了。 宾格利先生的余光瞥见他那一位老朋友,确定是他本人而不是有人冒充他以后,宾格利先生兴奋地对他的舞伴说:“最稀奇的事情居然发生了。” 对于宾格利先生而言,最稀奇的事情莫过于福尔摩斯来参加舞会,尽管他没有做任何打扮,可是谁会在意那么多呢!那可是福尔摩斯,天底下最讨厌舞会的人,他居然愿意来参加舞会了。 福尔摩斯先生走进了人群里,舞会自然是吸引不了他的,他来参加舞会另有目的。 福尔摩斯直奔目的而去,他走到了女宾的休息区,一眼就望到一位身着绿色裙子的小姐正在与另一位穿着淡黄色裙子的小姐聊天,他走了过去。 “班内特小姐,读书固然是有益的,可是有时候生活也能教导我们一些知识。” 福尔摩斯听到他要找的那人说,她的声音伴着乐曲时听起来像诗歌朗诵一样。 “冒昧打搅。”他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交流。 克洛莉丝转身,看到了福尔摩斯先生,与宾格利先生一样,她也为福尔摩斯出现在舞会上而感到惊奇。 “福尔摩斯先生,你也来参加舞会了,”克洛莉丝的语气轻快,“那么我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坐在克洛莉丝身旁的玛丽·班内特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她一贯将心思全放在书本上,每日与卢梭、孟德斯鸠、拜伦等名家进行思想上的交流,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姑娘,可是听到克洛莉丝的话时,同样十分讶异。 “这是达西小姐和我的一个赌约,”福尔摩斯向玛丽解释,“也是一个玩笑,不必当真。” 随即,他对克洛莉丝说:“舞当然是要由男士来邀请的,达西小姐,你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 克洛莉丝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这么个赌约,但是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福尔摩斯先生在帮她找补。 她看着那一双灰色的眼睛,那里淡得一丝情绪也没有。 “我的荣幸。”克洛莉丝回答。 又一次开始跳舞的时候,一件令宾格利先生更加惊讶的事情发生了——福尔摩斯不但来参加了舞会,而且还邀请了一位女士跳舞。 简顺着宾格利先生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到达西小姐和一位挺拔的先生在跳舞,她是知道那位先生的,是宾格利先生的好朋友,来哈福德郡帮忙解决家庭教师被杀一案。 简没有和福尔摩斯相处过,在尼日斐花园那短短几天,她和福尔摩斯只是打过几个照面,不了解他的脾气秉性,自然也不知道宾格利先生为何如此惊讶。 宾格利先生嘴角凝笑,小声道了一句:“这个舞会真是上天赠送过来的礼物”,不但能与心爱之人共处,还见到了福尔摩斯跳舞如此稀奇的事。 同样一直观察着福尔摩斯与克洛莉丝共舞的还有一位。 “下一支舞不如邀请那位先生一起跳吧。”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说。 达西先生收回目光:“不好意思。” 他感到抱歉,明明邀请了伊丽莎白跳舞,注意力却不在自己的舞伴身上,反而跑到了另外的地方。 伊丽莎白并没有责怪达西先生,反而轻松地开起了玩笑:“没关系,现在我们来谈一谈舞池的大小,然后再顺其自然地聊到有多少对舞伴,这样你就可以装作在清点人数,就可以自然而然去看你妹妹啦。” “我只是有些担心。”达西先生解释说。 “担心什么,担心那位先生是骗子吗?” 达西先生不置可否。 “可是他看起来并不像骗子,”伊丽莎白说,“反而有一股高贵干练的气质。” “人不可貌相,有时候外表是最好的伪装,”达西先生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向伊丽莎白说出内心的话,“可能我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你会觉得我是一个喜欢背后嚼舌根的人,但是我还是要说出我的心里话,韦翰,或许你已经把他当成是你的朋友了,可我还是要说的,他是一个惯会骗人的人。” “我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一个真诚的人,”伊丽莎白冲他微笑,“而且他也不是我的朋友。” 达西先生的神情显然轻松了不少。 “韦翰先生说你的父亲想让他接替牧师的职位,可是他因为得罪过你,所以你没有遵循遗嘱,他只能从军为自己挣一份前程。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伊丽莎白的这个问题令达西先生沉默了一会儿,伊丽莎白见得不到他的回答,也没有一直问下去,她不想让两个人都一直尴尬着不说话,因为她发现跟达西先生相处并没有她想象得那么难受,她接着沉默之前的话题:“你可以装作数舞伴的数量啦。” 可是达西先生沉默以后,给出了回答:“有一点韦翰说的没错,他的确是得罪了我。” 达西的坦诚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她问:“你不为自己辩解吗?” “我没有剥夺他接替牧师的权利,是他自己嫌弃牧师的俸禄太过微薄,不愿意从事。除此以外,我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他的确得罪了我,而我也的确在某些事情上没有让他如愿以偿。” 相较于达西先生的坦诚,韦翰就显得更加小气,他完全将自己描述成了一个遭遇天大委屈的受害者,却像一个沙土铸成的房子,被达西先生这番话轻轻一吹就散了出去。 “他向我提起了你和达西小姐。” “我对他怎么说我并不感兴趣,不过劳烦你告诉我,他是怎么描述克洛莉丝的。” 伊丽莎白将韦翰的话跟达西先生说了一遍,到最后时,达西先生的眉毛拧得像花草丛中的荆棘。 “班内特小姐,请你一定不要相信韦翰的话。” “我知道,克洛莉丝是我的朋友,我很清楚她的为人,她绝对不像韦翰说的那样。” “不光如此。” “嗯?” “没什么,”达西道,“谢谢你。” 达西看向克洛莉丝,她穿着绿色的裙子,像绿地上生长的白色紫罗兰,他希望这株紫罗兰永远不必经受风雨,迎着温柔的阳光生长下去。 福尔摩斯先生要离去 福尔摩斯先生虽然不爱参加舞会,他跳舞的技术却不错,舞步中透露出一股游刃有余。 “先生,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克洛莉丝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一向不跳舞的福尔摩斯先生向她邀舞是出自一位绅士对一位淑女的喜爱,他肯定是有特别的原因,很大的可能是案情有了新的进展。 “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好的。” “你去过罗马尼亚吗?” “应该没有吧。” 克洛莉丝本人从没有到过这个地方,而她记得原身的日记本里面也从来没有提起过罗马尼亚。 福尔摩斯先生的眉毛直压着眼睛,舞蹈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克洛莉丝才发现他的眉心处长了一颗幼圆的小痣,像一只潜伏在茂密丛林中的小兽,目光犀利地凝视远方。 “你不能确定这一点吗?” “我近来是没有去过这个地方的,可是我不知道我小时候有没有到过那里。”克洛莉丝回答。 她感觉到福尔摩斯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似是再思索她的话。 克洛莉丝笑了笑:“我是真的记不清了,先生,或许我应该去问一问我的哥哥,他就在那里。” 克洛莉丝朝着达西先生的方向看,达西先生正巧也看向了她,舞池当中,乐曲演奏的间奏,兄妹二人短暂的目光相交。 克洛莉丝给达西先生使眼色: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多注意注意你的舞伴啊! 达西先生略有些僵硬地偏过头去,移开了视线。 “倒也不必了,”福尔摩斯说,“外来客说他在罗马尼亚见过你。” “可是我并没有这个印象。” 依照着原本的克洛莉丝达西的个性,见到一只杂毛的猫咪都会写进日记里去,如果对外来客印象深刻的话,会有相关的记录,而外来客见到她时怪异的举止表露出来两人应该有过交集,可日记里连提都没有提到。 “他后来说他记错了。”福尔摩斯道。 外来客从尼日斐花园匆匆逃离,无人知晓他见到克洛莉丝为何如此恐慌。后来,福尔摩斯去他的住所找他,碰巧发现他在收拾行囊。 外来客居无定所,他的住所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个柜子,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可是福尔摩斯只粗略一看,便发现至少有五个不同地方的痕迹,作为他到过那些地方的证明。 他不会在一个地方久留,不管多么努力干活也不是为了置办土地、娶妻生子,而是为了攒一笔钱去更远的地方,准确地说,是逃去更远的地方。 一直在逃跑的人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不安定感,这种不安定感在外来客的眼睛里尤为明显。 福尔摩斯给了他一笔钱,听他说了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一座惨败破旧的古堡,古堡里住了一个面容苍老、却每一天都在变得年轻的先生,古堡的长廊里挂着一排画像,其中的一幅与达西小姐生了一模一样的面容。 以上是福尔摩斯先生储存在记忆当中的版本,不同的故事到了不同的人的耳朵里会留下不一样的印迹,如果外来客将这个故事讲给小孩子们听,他们的记忆里印下的就是鬼怪吃人的恐怖记忆了。 “原来是他记错了,我还以为是我把人家给忘了,”克洛莉丝说,“案情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凶手已经不在哈福德郡了,他短期内不会回来,我也要离开了。” 当福尔摩斯说出他要离开时,克洛莉丝并不觉得奇怪,他因为案件而来,自然也会因为案件而走,只是她想起初次见面时书房里那一抹微小的光芒,骤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继续去找凶手吗?” “我会的,”福尔摩斯说,“不过我要先回家一趟。” 那里有一些能解开谜团的东西。 “一路珍重。”克洛莉丝挤出了这句话,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一个转圈,音乐声停,一舞结束。 “达西小姐,”福尔摩斯说,“以后不要贸然邀请男士共舞。” 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躬了躬身,像刚才穿过人群一般,穿越人群而去,克洛莉丝跟了上去,走到门口,福尔摩斯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与夜色融在了一起。 克洛莉丝心里怅然若失,因为突如其来的离别,接下来的舞会克洛莉丝也是兴致缺缺,她拒绝了好几位男士的邀舞,坐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从衣袖里抖落出那封信。 克洛莉丝原本以为信上的内容与达西先生的生意相关,她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如果帮不上的话,也可以宽慰他几句。 可是她展开皱皱巴巴的纸团,上面的称呼居然指向的是她:克洛莉丝达西亲启。 这封信没有到她的手上,而是被哥哥给截了下来。 信上的字说不上工整,写得龙飞凤舞,上一个字与下一个字的距离能隔出一条泰晤士河。 克洛莉丝达西亲启 亲爱的小姐: 见字如面,最近过得怎么样?功课还像你曾经抱怨的那样多吗,我还记得你抱怨时的脸庞,像被风吹拂过的花朵。 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我的突然离开一定很让你震惊,不知道你的兄长,受人尊敬的达西先生是怎样描绘我的离开的,不过,我敢拍着胸脯保证,事情一定不像他所说那样。 亲爱的小姐,我的朋友,很高兴在哈福德郡我们能够再次重逢。我一眼就认出了你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美丽洁白,光润得如同一颗珍珠,但是你没有认出我来,否则的话,你一定会走过来亲切地与我打招呼的,你就是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姐。 我历经了一些风霜,它们或许改变了我的面容,不过增强了我的意志,我现在比你过往认识的我要更加坚强、更加有勇气。 亲爱的克洛莉丝,我十分期盼着和你的再次相见,我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你,包括一些“小”秘密。 你的朋友,韦翰敬上. 克洛莉丝将信收了起来,打算待会找个地方丟掉。 不过从信里亲昵的口吻来看,自己什么时候和韦翰的关系那么好了?日记里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这个名字啊。 而且哥哥截了这封信,是担心韦翰过来骚扰她吗? 信上提到了一些“小”秘密,说实话,克洛莉丝对它们并不感兴趣,韦翰就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无赖,谁知道他会编排出什么事来。 舞会结束之后,宾格利先生拉着达西先生聊了很久。 “达西,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十分尊重你的意见。不过,经过仔细的思考,我还是坚定我原本的想法。” 达西先生看着他。 宾格利先生高兴地说:“我想我会很快和班内特小姐求婚。” “恭喜。”达西先生这次没有说劝告的话,只有简单的一个词。 “我还以为你会再让我考虑一下呢!” “不必,我相信你已经认真考虑过了,班内特小姐确实人品贵重,她和你很相配。只要你不在意门第,而她的家庭内又培养出了几名优秀的小姐,那自然也不会成为阻碍你向她求婚的阻碍。” “正是这样,”宾格利先生说,“我希望你能陪同我一起登门求婚,我实在是忐忑又紧张,需要有朋友的陪伴,最好是你和福尔摩斯这种冷静的人,我多少可以沾到你们的光,镇静一点儿。说起福尔摩斯,你大概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参加舞会,更别说看他跳舞了。诶,对了,福尔摩斯呢?” 宾格利先生只注意到福尔摩斯的到来,并未注意到他的离开,他没有亲自送别好朋友,福尔摩斯已经离开尼日斐花园的消息还是他从克洛莉丝那里听来的。 “他走了?这也的确是他的个性,他总是不喜欢别人为他送别的。” 现在能陪宾格利先生去求婚的唯有达西先生一个人了。 达西先生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个时候管家从屋外进来,他的手中捏着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达西先生。 “这里有您的一封信。” 夜色正浓,天上的薄云遮住了一弯月亮,都这个时候了,邮差应该早就不工作了才是,深夜送来的信件一般都是急事。 达西先生很快接过信封,但是看到信封上的字时,面色凝得比深夜的霜还要重。 他没有拆开信封,问管家:“送信过来的人走了有多久了?” 还价回答:“他没走,把信送过来以后就一直再外面等着。” 送信过来的时一位穿着“红制服”的军官,从舞会的开始到结束,管家一直在场,舞会上来了很多驻营在附近的军官,可是送信来的那一位,管家瞧着眼生,他没有出现在舞会啥米。 他把信递给了管家,一直不离开,也不催着要回信,只是一直在外面等着,很是奇怪。 “我出去一下,”达西先生宾格利先生说,走了两步又回身嘱咐,“千万别让克洛莉丝出来。” ※※※※※※※※※※※※※※※※※※※※ 下次男女主角见面是伦敦,感情线就正式开启啦 —— 感谢在2020-08-22 18:37:05~2020-08-23 20:3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芸嵐舒 1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歇斯底里症 宾格利先生一直在站在窗户前,在他的视线里,达西先生与那日在街上见到的穿“红制服”的军官对面站着,中间隔了大概两臂长的距离,他们两位都身姿挺拔,达西先生比军官的个头还要高。 夜色浓重,宾格利先生看不清他们脸部的神情,一切表情都被黑夜所掩盖了。 他们的谈话没有持续很久,达西先生很快回来,他的眉宇之间带着一股愤怒,这股愤怒在他见到克洛莉丝时如衣服上面的褶皱一般被抚平了。 克洛莉丝还未换下身上的盛装,她的头发出现了一些松垮,在灯光下,如一块暖玉,她走过来,满面含笑地问自己的兄长:“今天的舞会令你高兴吗?” 她可是看到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跳了不止一支舞,而且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 “高兴。” 达西先生的嘴角扯出了一抹笑,他这副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心高兴的样子。 克洛莉丝:“怎么了?” “没事。” 一句简单的“没事”是瞒不过心思灵巧的克洛莉丝的,她望着达西先生,眼睛里映衬出盈盈灯火,不论是谁,被这样一双眼睛望着,都不会忍心去欺骗她的。 宾格利先生见好友属实有说不出来的苦衷,替他圆谎:“我们刚刚在讨论一件大事,我很快会向班内特小姐求婚了。” “恭喜,”克洛莉丝道,“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吗?” “是的。” 达西先生回答完后,克洛莉丝愣了一会儿,然后眼睛里充满了惊奇与喜悦,她看了看达西先生,又看了看宾格利先生,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 这次轮到达西先生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们继续。” 克洛莉丝十分自觉地晃动着裙摆离开了,留下疑惑的达西先生与宾格利先生,两位好友对视一眼。 宾格利先生道:“可能是听说了我要求婚所以感到很高兴吧。” 会是这样吗? 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克洛莉丝回到房间里,她立刻提笔给乔治安娜写信,信上说她发现哥哥和宾格利先生的关系“尤其好”,哥哥还会为宾格利先生求婚而不高兴…… 信写到一半,又被她揉成了一个小团,也不知道乔治安娜能不能明白她的意思,这种细节要自己发现才有意思。 克洛莉丝拿出了一张新的纸,重新写信件内容,除了日常问好以外,克洛莉丝说了她的戏剧演出情况,这是乔治安娜最关心的一点了,在最后还提到了韦翰——《傲慢与偏见》的原作中,韦翰差一点诱哄乔治安娜私奔,这应该是妹妹心里被封起来的一个地方,若非克洛莉丝实在想知道自己和韦翰有过什么纠葛,她也不愿意揭开这块封印——她仔细措辞,以一种最委婉的方式抛出了自己的疑问。 克洛莉丝将信件封印好,突然想起来自己应该问福尔摩斯先生要一个地址,或许再厚脸皮一点问他,可不可以给他写信,她完全可以称自己是想要了解案件的最新进展嘛。 失策失策。 福尔摩斯先生离开的时候,克洛莉丝望着他的背影,他像一只鹰飞往了群山间。 “达西小姐,以后不要贸然地邀请一位男士共舞。”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字与乐曲的最后一个音想接,让人生出音乐还没有奏完的错觉。 他没有解释为何会说这样一句话,若不是他的双眼内没有一丝一毫旖旎的情绪,在如此灿烂的灯光、如此暧昧的场合里,这句话实在让人浮想联翩。 他虚构了一个赌约,替自己和玛丽解释,“达西小姐,以后不要贸然邀请一位男士共舞”,这句话只能是一个好心的提醒。 第二天,克洛莉丝装作无意,向前来收拾衣服的女佣提起了这件事。 很好,这是所有的女佣里最心直口快的一个。 “我有一个朋友,”克洛莉丝以编谎话的万能句式开场,“她主动邀请了一位男士跳舞。” 克洛莉丝坐在梳妆镜前,透过镜面看到了女佣嘴张得能吞下一个小鹌鹑蛋。 “这样很不应该……吗?” 克洛莉丝先是以一种十分肯定的态度说出前面的话,在最后低低地疑问了一声 “当然不应该,达西小姐,”女佣道,“她可能患上了歇斯底里症。” “不至于吧……” 克洛莉丝不知道什么叫做歇斯底里症,但“歇斯底里”这个词听着就很严重的样子。 “还是要趁早发现,趁早治疗。”女佣说。 女佣说出了一个病学名称,可是克洛莉丝追问时,她也解释不清歇斯底里症的病症,最后她说:“总之一位年轻的女士是不可以贸然像一位男士邀舞的,哪怕这位男士是她的未婚夫。如果她这么想和男士共舞的话,她可能就得上了歇斯底里症。” 女佣十分笃定,一直让克洛莉丝写信给那位好友,劝她及时治疗,不要让癔症拖垮了身体。 女佣没有看到克洛莉丝的嘴角僵硬的笑容,自己就是“好友”本人的克洛莉丝去了书房,自己在一堆书中寻求有关于“歇斯底里症”的记载。 还好尼日斐花园中的藏书很丰富,克洛莉丝在一本大部头的医学著作当中找到了与“歇斯底里症”相关的记载。 这本书已经有些“上了年纪”,它被放在书架的最底层,书的封皮上积了一层灰,一看就知道是长久无人翻阅所致。 克洛莉丝在看到关于“歇斯底里症”记载的第一句话时就觉得这个病症纯粹是胡说八道:歇斯底里症,曾被解读为黑魔法显灵或恶魔附体。 书里将“歇斯底里症”描绘成了一种典型的女性特征,女人稍微一点儿不对头的举动都可以用“歇斯底里症”来概括,她盯着一个男性多看了一会儿,或者情绪激动了一点都可能被人认为是不是得了“歇斯底里症”,甚至有一位医生指出有四分之一的女性都患上了所谓的“歇斯底里症”。 而她邀请福尔摩斯先生跳舞的行为如果被有心的人士解读了,她或许也会被扣上“歇斯底里症”的帽子。 不过福尔摩斯先生显然是没有这些成见的,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为世俗的规则所束缚的人,又谙熟科学道理,不会将她的行为当做一种病症。 克洛莉丝合上书本,这些成见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女人只能如同家里的天使一样温顺纯洁。 否则的话,她就可能是有病了。 这叫个什么事嘛?! 克洛莉丝沉着脸从书房里出来,宾格利小姐正巧抱着一大束花从屋子外面走进来,宾格利小姐穿着一身湖蓝色的裙装,抱着白色、粉色的花朵,难得清新动人。 她招呼着克洛莉丝一块儿插花。 克洛莉丝有满肚子的话想要抱怨,可是宾格利小姐却不是一个好倾诉的对象,克洛莉丝的“歇斯底里症”刚刚冒出了头,她却问了一句:“该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位小姐吧,我就知道你也觉得她有点儿怪怪的对不对?” “哪位小姐?” 宾格利小姐话里的那位可能得了“歇斯底里症”的小姐像是她们的熟人一样。 宾格利小姐嘴角带笑,冲克洛莉丝眨了眨眼,分明像在说:我都懂的,你不用瞒着我。 “我的那位朋友指的是我戏剧里的人物,”克洛莉丝说,“我要写一出与‘歇斯底里症’相关的戏。”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那位小姐呢。” 克洛莉丝一直也没有弄明白宾格利小姐指的“那位小姐”是谁,她也并不想打听,尽管宾格利小姐穿了一身淡雅清新的衣裳,她也觉得站在宾格利小姐的身旁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 郝斯特夫妇回他们自己家里了,达西先生和宾格利先生说要出去办事,他们两并没有说具体去办什么事,只说可能得到晚上才会回来。 如果不是伊丽莎白写了一封信过来邀请她们去做客,克洛莉丝就得和宾格利小姐两个人一直聊着不知姓名的“那位小姐”。 “我就不过去了,”宾格利小姐说,“我的身体有一点儿不舒服。” 其实这正遂了伊丽莎白的意,她本来也只希望克洛莉丝一个人过去,只是为了礼貌才邀请宾格利小姐,就连信件里对她的邀请都只是一笔带过而已。 伊丽莎白早就看了出来,不论宾格利小姐表露得对她们再亲近,也只是做做样子,只是可怜的简还将宾格利小姐当做了真心朋友,殊不知她会成为宾格利先生和简的关系里一块放在门口的石头。 事实上,也正如伊丽莎白所认为的那般,宾格利小姐一直在劝说兄长要慎重考虑婚事,她显然更希望一位富裕的小姐成为自己的嫂子,本来克洛莉丝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人选,没想到中途插进来一个班内特小姐,而且她爱慕的达西先生似乎对另一个班内特小姐心生好感了,以至于她现在一听到班内特这个名字就头疼。 “那我就一个人去了。”克洛莉丝说。 ※※※※※※※※※※※※※※※※※※※※ 如今人们常用于形容受到某种刺激而引发的情绪激动、举止失常的“歇斯底里”(hysteria)一词,在历史上被用来特指一种癔病,即女性的精神失常,症状有痉挛发作、原因不明的局部疼痛、无法解释的功能失调等等。 癔病的发病原因早在古希腊时期便已被道德化——它是不育的恶果。歇斯底里症也被解读为恶魔附身或黑魔法显灵,表现出歇斯底里症状的女性通常会被处决。文艺复兴期间,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医生爱德华·乔登(edward jorden)在1602年的一场女巫审判中,试图向法官证明原告所谓受黑魔法控制而表现出来的症状是出自癔病,其罪魁祸首不是女巫,而是子宫。 根据他的论述,被剥夺了性体验的处女和寡妇——“处在消极状态中的女性们”——最容易感染癔症。 在维多利亚时期,有近一半的女性曾认为自己患上癔病。由于深信刺激性气味会使游走的子宫复归其位,她们大多随身带着一小瓶嗅盐以防不备之需。 (以上资料来自于文章《癔病、子宫与歇斯底里的女性》) 在公元前一千多年,男女身体构造上的巨大差异,就已开始使人们感到惊异与着迷。子宫,这个只存在于女性身体里,每月流一次血的器官,就被视为一切女性问题的根源。 任何出现在女性身上、难以解释的神经质行为,小至难以捉摸的情绪波动,大至举止怪异、胡言乱语和晕倒,甚至发烧、盗窃癖等,都统统交由子宫背锅。于是,古希腊人根据子宫(hystera)一词,为这种“子宫疾病”取名歇斯底里(hysteria)。 保守的维多利亚时期,社会对女性的道德情操要求到达了一个顶峰。那时的女性被称为“家里的天使”。她们总是身穿有巨大裙撑的华丽连衣裙,上面缀有繁复的蕾丝花边,束胸如同随身携带的牢笼,勒得她们喘不上气。 由于行动不便,女性总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坐在家里做针线活,或是病恹恹地躺在沙发上。她们最大的美德,就是温柔和顺从,不需要有思考能力和好奇心,也不需要有□□望。 可是,就在这个禁欲的时代,“歇斯底里症”却在女性之间流行起来。1859年,一名内科医生认为,四分之一的女性都在遭受着“歇斯底里症”的困扰。他甚至为这种疾病列出了75页的症状清单,几乎你能想到的任何症状,都能在其中对号入座。 (以上知识来自于《如何安慰一个“歇斯底里”的女朋友》) 至于治疗这个病症的方法也很奇葩,大家可以自行搜来看一看,一定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阁楼上的疯女人 克洛莉丝在下午四点的时候乘着马车到达了班内特庄园,正巧赶上了跟班内特小姐们一起喝下午茶。 班内特太太本来是怎么看这位达西小姐怎么不顺眼,可从伊丽莎白那听说了她无意于宾格利先生,还有心撮合简和宾格利先生以后,便觉得达西小姐顺眼了起来。 班内特太太迎上去,伊丽莎白觉得母亲前后态度的变化有些滑稽,分明之前还在说达西小姐肯定和她的哥哥一样不招人喜欢,后来却一定要简以拜访达西小姐的名义多去尼日斐花园走动,这个时候一向“智慧”的班内特太太便会说:“达西小姐是多么可爱的一位小姐。” 伊丽莎白不由得偷笑,意会到了的简递了一个眼神给她,让她不要取笑妈妈。 “欢迎你的到来,达西小姐,”班内特太太向她的身后望,“宾格利小姐没有来吗?” 在班内特太太的心里,她更加期盼看到宾格利小姐的身影出现在自家庄园里。尽管达西小姐更为富裕,可那又与她们有什么相干了,但宾格利小姐就不一样了,她以后可能会成为简的妯娌,对她们来说,可是亲戚呀。 “卡洛琳的身体有一些不舒服。”克洛莉丝回答。 伊丽莎白从母亲的身后绕到了前面,挽过克洛莉丝的胳膊,道:“那可真是太遗憾了。”话虽如此,她的神情却分明高兴得很。 “对呀,可真是太遗憾了。”克洛莉丝附和。 下午的时光慵懒,太阳走过了光芒最盛的时候,阳光再照进屋子里时也有些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几个女孩们绕着一张低矮的桌子而坐,桌子上摆满了好看又冒着甜甜香气的茶点,米色的细瓷茶杯镀了一圈金边,装温热的茶水,这样悠闲的时光是克洛莉丝以前想都不敢去想的,她的工作节奏强度很高,每天的奔波熬夜已经成了常事,连饭都无法准时准点吃,哪里有空闲的时光来享用下午茶呢。 来到这里的时光就像忙碌工作中的一个假期,天生劳碌命的克洛莉丝开始想念她的工作,也想念起女人能够凭借一双手去打开自身前途的时代了,尽管有许多人抱怨那个时代总是不够美好,可是至少她不用因为主动向男士邀舞就被怀疑染上了病。 明明那个时代在未来,却像已经不可追溯的过去一样。 其余的女孩儿们在愉快欢乐的聊天,她们的笑声传遍了整间屋子,克洛莉丝却一直眼眸微垂,目光长时间凝在一块山楂糕上放空,简还以为是她想吃那块糕点却不好意思伸手拿,于是就把盘子推近了些,取下克洛莉丝盯着的那块糕点递给了她。 “谢谢。” 克洛莉丝没说她不是不好意思拿糕点,而是在思索别的事情。 “达西小姐,你见过在朗博恩附近驻扎的军官了吗?”迪莉娅问她。 年轻的女孩子们的话题总是新鲜的,前不久她们队卢卡斯府上的家庭教师死亡一事做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可这件事也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她们抛在脑后,她们最新的话题是驻扎在朗博恩附近的迷人军官。 尽管军官已经来了有一些时日,可是少女们对英俊的先生的兴趣一直是日久弥新的。 “见过,他们也来参加尼日斐花园的舞会了。” “没错,”莉迪亚说,她那一双如春天的杏果一般的眼睛里写满了兴奋,兴奋里又暗藏了一些小得意,“只是韦翰先生没有去参加舞会,他比那天在场的所有军官都要英俊,你没有见到他,真可惜,唉。” 莉迪亚的那一声“唉”绕得百转千回,克洛莉丝听出了几分炫耀的意味,她的嘴角一扬:“见不见的倒也没什么遗憾的,我与那位先生是旧识了。” 莉迪亚的心里藏了一个秘密没有告诉她的姐姐们,她一直在和韦翰先生通信,她将这当成了她独有的一份荣耀,别人都说班内特家最出色的女儿是简,可明明韦翰先生是同时认识的她们五姐妹,怎么就光与她通信呢! 邮差每天清晨来班内特庄园,莉迪亚总是守着时辰拿信,连班内特先生都惊讶于她的“勤劳”,不过,这三天一直都没有收到韦翰先生的来信,莉迪亚心里一直暗暗着急,听到达西小姐这么说,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危机感。 “这么说来,两位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莉迪亚明明很在意这件事,却不想让别人看出端倪,她还满心幻想韦翰先生能有了更好的前途以后突然向她求婚,给父母和姐妹们带来轰动性的冲击。 克洛莉丝先是一笑,然后嘴角的笑意很快收敛:“不怎么好。” 他还对你姐姐说我的坏话呢,你觉得我和他的关系能好嘛? 知晓内情的伊丽莎白看到克洛莉丝的变脸不由得笑出了声,而她当时又在喝茶,笑时被茶水噎了一下,止不住地咳嗽。 玛丽认为已经凭借她自己那一双智慧的眼睛看了出来,克洛莉丝和伊丽莎白间有秘密,但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不去窥探别人的秘密,尽管她很想这么做,但是她克制住了探寻的欲望,淡定地给伊丽莎白递上了手帕。 “谢谢你,玛丽。” 伊丽莎白接过手帕,擦拭嘴角。 莉迪亚舒了一口气,克洛莉丝的回答让她放心了许多。 “那还真是遗憾啊……” 克洛莉丝的嘴角抿着笑,听出了坐在她对面的这一位春杏一般的女孩子说的不是真心话,她的姐姐们还没有意识到小妹日后会犯下什么样的错误,她口中的遗憾更多是欢喜。 夏日才是杏子成熟的季节,在春日枝头冒出尖儿的杏果都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而采摘早熟果子的亦不是良人。 “我有一个故事想说给大家听。” 莉迪亚的年龄尚幼,韦翰又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克洛莉丝实在不忍心她被韦翰欺骗,临时起意编出了一个模样不错的无赖装成贵族招摇撞骗的故事。 故事简短,但其中蕴含了深意。 “人的眼睛喜好追求美丽的东西,却也容易被美丽的东西所欺骗。”克洛莉丝最后点题,她看向莉迪亚,希望这个故事能给她一些启发。 “这个故事是你最新的戏剧情节吗?”下午茶过后,伊丽莎白陪着克洛莉丝在庄园里逛了逛。 阳光照在她们两人的身上,拉出两道细长的身影。 “那倒不是,不过我确实构思出了我下一部戏剧的主题。” “是什么?” 克洛莉丝拉着伊丽莎白的手,神神秘秘地告诉她:“与‘歇斯底里症’有关。” 伊丽莎白停了下来:“歇斯底里症?” “对呀。” “你怎么会想到写这个?” “因为我觉得这个病十分滑稽,被诊断为这个病症的女人有一些确实身染疾病,这个时候的确应该去找医生治疗。可是还有一些女人,明明不是这个病症,却也被装在了这个套子里。一提到‘歇斯底里’这个词你会想到什么?一个尖叫、发疯的女性,又或者是脆弱、长吁短叹、整日焦虑的女性,总之她是不正常的,与体面、优雅、智慧毫无关联,她应该被关到阁楼上去。” 伊丽莎白沉默了一阵。 “你觉得我像一个患上了‘歇斯底里症’的吗?”克洛丽丝问。 “你当然不像了。” “可是我主动邀请了一个男士跳舞,”克洛莉丝向伊丽莎白坦白,“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别人,我也很可能被怀疑感染了癔症的。” “我发誓,我不会对别人讲的。”伊丽莎白保证,她很快明白了克洛莉丝想表达的道理,“可是你真的了解‘歇斯底里症’吗?如果要把它写进戏剧里去,可能会有很多人站出来批评你。” 毕竟“歇斯底里症”可不是一件能被摆在台面上来说的光彩的事情,一个小姐如果被诊断患上了顽固性的“歇斯底里症”,不论她多么富有或高贵,也很难有门当户对的男士愿意娶她,婚姻对于女人来说可是无比重要的。 “我看了一本书上关于这个病症的记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这个病症将所有的病因都归于女人的子()宫……” 伊丽莎白左右看了看,确定克洛莉丝刚才的话没有被第三个人听到,她将克洛莉丝拉到了树下,大树遮蔽了阳光,像一个遮盖所一样。 “你继续说。” “可能我目前对这个‘病症’的认识还比较粗浅,但是我会去查阅更多的资料来了解。但我敢肯定的是绝大部分女人的‘歇斯底里症’不应该被当成一种疾病,而是一种合理的欲望,人们应该认识这一点。” “你打算发表这个剧本吗?” “当然。” “那你有想过后果吗?”伊丽莎白面露担忧。 “想过了,可能会有很多人骂我吧。不过没关系,骂我的人越多,它的争议越大,就会有更多的人关注,这些人里只要多一个人意识到这个病症的滑稽,刻板印象就会少一分,日积月累下来,无论多深的印记总能被冲淡个五六分的。” 那个午后,伊丽莎白觉得自己离克洛莉丝如此近却又如此远,克洛莉丝就站在她的身边,她们互相挽着手,她向她诉说一些不可向外人道的事情,可是克洛莉丝又走在她的前面,她的目光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晚上回到尼日斐花园后,克洛莉丝对谈话兴致缺缺,她借口劳累回房休息,实则是坐到了书桌前开始构思新的戏剧。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浸润了整个哈福德郡,克洛莉丝的窗户开了一道缝,外面的凉风吹进了屋子里。 煤油灯下,她瘦弱的身子投印在墙上的影子却十分高大。 克洛莉丝透过这场雨看到了一片待浇灌的土地,她决定不抱怨这个时代,尽管它有很多不合理或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可是它也正如一片在等待雨水的土地,她的力量虽小,可是若能带来一片云,便也有了甘霖的可能。 ※※※※※※※※※※※※※※※※※※※※ 感谢在2020-08-24 16:52:04~2020-08-25 20:39: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无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am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伦敦在望 克洛莉丝一直在为自己的新剧本寻找素材,她将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创作之中,屏蔽掉了许多外界的信息,当她终于捋顺了大纲,推开门,看到万物翠绿时,心里不由一喜。 随后,一个令她感到更加惊喜的消息翩然而至:宾格利先生要向简求婚了。 或许这也是这么久的时间里,宾格利小姐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吧,哥哥已经下定决心要娶班内特家的女儿了,他虽然是一个顶和善、极好说话的人,可是一旦下定了决心要去做某件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他改变主意了。 宾格利先生需要达西先生陪着她一块儿到班内特庄园里去,克洛莉丝举起手:“我也要去。” 论起凑热闹来,她总是排第一名的。 “哪里有宾格利先生去求婚,旁人家的妹妹陪同的道理?”达西先生说,“要去也应该是他的妹妹陪着哥哥一块儿去。” 宾格利小姐坐在沙发上,嘴角硬挤出一个笑:“宾格利先生的妹妹身体不太舒服,如果她的兄长能体谅她一点儿就别让她再操这个心了。” 她可得要一段时间来接受简·班内特即将成为她的嫂子这一事实,她虽然不讨厌简,可是班内特那一家子人可够让人受的。 “没关系,我可以比你们先一步去班内特庄园,毕竟我的好朋友在那里,然后你们再来求婚,这样我们就是偶然碰上的了。”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 上马车前,克洛莉丝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了一句:“班府里适婚的小姐可不止简一位,美丽可爱的小姐也不止简一位。” “对,但简是最迷人的。”宾格利先生一提到简就下意识夸赞,到了21世纪,对于他这样的行为,有一个十分生动形象的形容词,叫做“彩虹屁”。 克洛莉丝的这句话不是说给简的狂热粉丝宾格利先生听的,而是说给她的兄长的。这些日子,眼瞧着达西先生与伊丽莎白的感情在逐渐升温,她觉得哥哥应该有更进一步的行动了。 她冲达西先生眨了眨眼睛,达西先生像没看到一样,替她关上马车门。 克洛莉丝有些苦恼,这段关系看来还得靠她多加努力才是。 不过,克洛莉丝没有看到,达西先生的耳朵已经悄悄红了。 克洛莉丝去了班内特庄园,伊丽莎白跑出来迎她。 “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看着今天天气好,想着出来走一走。” 伊丽莎白信以为真:“那我陪你到树林里去散散步。” 克洛莉丝递了一个嗔怪的眼神给伊丽莎白,显然她刚才的话只是一个借口,她走进了屋子里,简正在做针线活,她未施粉黛,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头发梳成了辫子别到了一旁,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从杂志上学来了一个新的妆容,我想给你们试一下。” 女孩们听她这么说,都露出了极大的兴趣,连一向不爱装扮的玛丽都放下了书本。 “那按照年龄的顺序来,先从简开始吧。” “什么嘛,这不公平,有什么好事都是简第一个来。”最小的妹妹莉迪亚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简停下手里的针线活,好脾气地哄道:“那么就从最小的开始吧。” 莉迪亚捋了捋头发,又变得快活了。 “也行吧,”克洛莉丝说,“不过你可别介意,我还是第一次给别人化妆,手可能会有一点儿生……” 莉迪亚立马接了说:“还是先从简开始吧,毕竟简是姐姐。” 如果达西小姐手生,拿前面几个姐姐练练手,到了她也应该熟练了。 只是克洛莉丝并没有帮全部的班内特小姐化妆的打算,她只是想替简打扮一下,像简这么一位在每件事上都挑不出错的优雅的小姐,应该不会想在一个措手不及、未加装扮的状态下接受宾格利先生的求婚。 简坐到了梳妆台前,剩下的女孩们跟了进来,都想看一看杂志上所说的新妆容是什么模样。 事实上也没有什么新妆容,但克洛莉丝一些化妆的手法还是令班内特小姐们觉得无比新奇。 维多利亚时代还不兴粉底液的叫法,女孩子们的底妆都是由雪花膏和散粉组成的,简在上了一层底妆以后,面色看上去有一些苍白,因此她的脸上需要一些增强气色的颜色。 克洛莉丝取了一块粉色的散粉,这通常是被姐妹们当成腮红来用的,可是克洛莉丝却用指腹沾了一点涂在了简的眼皮上。 “这是在干什么?”凯瑟琳问。 “画眼影。” 尽管她们是头一次听说“眼影”这个词,但是瞧着克洛莉丝的动作也知道,“眼影”就是在眼皮上画颜色。 上了眼影以后,克洛莉丝又以指腹上余下的颜色在简的鼻头上轻轻一点。 “简,你这个样子好像让人来拥抱你。”莉迪亚的形容精准到位,简看起来的确楚楚动人。 妹妹的夸赞让简有一些害羞,她真想凑到镜子前看一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可是她还不能动,克洛莉丝的妆容还没有完成。 克洛莉丝从梳妆台上的一群瓶瓶罐罐里寻找,这些散粉的颜色都太白了,她要找一个深一点的颜色。 “有没有深一点颜色的散粉?” “没有诶,要深一个颜色的散粉做什么?” 她们还嫌皮肤不够白嫩呢,哪里还会去买深颜色的散粉呢! “当阴影,修容。” 这一步可以直接略去了。 她们待在房间里化妆时,听到班内特太太的声音逐渐由小变大,她在呼喊大女儿的名字。 “简?” “简——” “简!” 她推开了房门,看到姐妹们都围在了一块儿,中间正是她的女儿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家的达西小姐,达西小姐的手里托着一块胭脂盒。 “谢天谢地,你不是素着一张脸。噢,头发还没有梳,乔,还不快进来帮简梳头发,动作快一点。” “妈妈,你怎么这么着急?” “宾格利先生来了,还有达西先生,快,别磨蹭了——”班内特太太去前厅迎客了。 “他们怎么会来,你们不是应该一起来吗?” 伊丽莎白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她捂住嘴巴,抓住了简的手,使劲摇晃着,随后其余的人也反应了过来。 简拍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相信地看向匀胭脂的克洛莉丝:“是真的吗?” 克洛莉丝没有回答,她化开胭脂:“还剩最后一步。” 宾格利先生已经在班内特先生的书房里了,两位先生正在深谈,他进班内特先生的书房前,达西先生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班内特太太让家里的佣人给达西先生上了茶水以后,简单地招呼了他几声,然后把伊丽莎白喊下来,让她招待达西先生,自己上楼催促简。 简在克洛莉丝的打理下,变得更加娇艳迷人,双目含情,双颊飘着自然的绯红,嘴唇像花瓣一样。 玛丽说了一句诗送给简:“你如玫瑰的娇蕊,四月的风拂过了你的脸。” “谢谢你,达西小姐。” “就叫我克洛莉丝吧,不用客气,这是属于你的重要时刻。” 一位少女怀着一颗忐忑又兴奋的心情等待着,直到她的父亲走过来,班内特先生的脸上一点儿神情都没有,他对克洛莉丝说:“达西小姐,麻烦你先出去一下。” 见到班内特先生如此,大家还以为有什么坏消息。 “噢,好的。” 克洛莉丝将空间留给了这俩人。 “我的好老爷,你倒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呀?”班内特太太心急地问。 班内特先生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走到简的面前:“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个遗憾的消息。” “是的,父亲。” 简雀跃的心情因为父亲的神态、语气一下子冰封住了,她捏着自己的裙摆,装作镇定:“好的,父亲,我想我会承受住的。” “这对你们来说也是一个遗憾的消息,”班内特先生的目光在女儿们的脸上绕了一圈,“丽萃怎么不在?” “我让她在前厅招待达西先生。” “你这不是让她活受罪吗?” “你现在是让我活受罪,”班内特太太对丈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的女儿,你们的姐姐,简,她在家里的日子不多了。刚才宾格利先生来向她求婚了,而我听到了他的聘礼很心动,决定把女儿嫁给他。” 演戏演全套,班内特先生准备了一声长叹,可是被女儿妻子的欢呼声盖过去了,这欢乐的声音恐怕要穿破班内特庄园,飘到天上去。 被掩盖的不光是班内特先生的长叹,还有伊丽莎白对达西先生说的:“尼日斐花园的鸟射完了,你可以来班内特庄园。”她的声音轻轻的。 “好。”达西先生应下了。 克洛莉丝站在楼梯间,她已经预知了所有剧情,可看到真实的一幕上演时,内心还是为此高兴。 不过,她感觉身体有一些不对劲,浑身使不上力气,眼前的清晰逐渐变为模糊。 “哥哥,我感觉……” 不舒服。 ※※※※※※※※※※※※※※※※※※※※ 维多利亚时代的妆容是不包括画眼影的,眼影要在黑白电影时期才会出现。(来自于《成为一名维多利亚人》) 感谢在2020-08-25 20:39:50~2020-08-26 20:1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美丽的天空 5瓶;十柒里 4瓶;杏月雪楼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克洛莉丝的病症 第一个发现克洛莉丝晕倒在楼梯间的是班府的女佣乔,她听了班内特太太的嘱咐,端了一盘点心给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免得两人没有什么话题。 她走到楼梯口,克洛莉丝的身体蜷缩在了一起,她的脸色比涂了十层最白的散粉还要白,嘴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 “达西小姐?” 乔已经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女佣,在朗博恩传着一句话:一个经验丰富的女佣能抵得上十个医生。这句话并非胡说,班内特一家有什么病也都是乔先看了,若她之前碰到过类似的病症就按照她的方法治疗,若她没有办法再送医。 她碰了碰克洛莉丝的额头,像碰到了一块在火上烤过的暖玉,可再碰她的指尖却是冰凉的。 乔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症状,她喊了几声克洛莉丝,后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乔连忙跑下楼,慌慌张张地,对着正谈话的达西先生和伊丽莎白喊:“达西小姐……达西小姐晕倒在楼梯间了!” 达西先生愣了一下,随后就大步迈向了楼梯间,伊丽莎白跟在她的身后。 “发生什么事了?”伊丽莎白问乔。 “我也不知道,”乔说,“我按照太太所说来给你们送点心,走到楼梯间就发现了晕倒的达西小姐。” 达西先生将克洛莉丝抱在怀里,掀开她的袖口,她的手腕处出现了一圈细细的红痕,像白玉上系了一条红线。 这一道清晰的红色像一只大手摄住了达西先生的心脉,使他回想起九年前的事情,当时的克洛莉丝也是这样,额头发烫、身子冰凉,手腕处出现了一道红痕,许多医生看了都束手无策,让他的父亲准备后事,一直陪在克洛莉丝身边的老仆人艾德哭了一阵以后,跑去找了神父祈祷,可这都是无用的功夫。 达西先生在当时还使一个未能像如今这般担当大任的青年,他见到父亲和艾德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争吵声压过了那夜的暴雨声,最终父亲只能同意艾德去找了一堆巫女,身着黑色袍子的巫女在克洛莉丝的房间进进出出,给她喝一些气味奇怪的绿色汤药,于克洛莉丝的病毫无助益,最终克洛莉丝是在伦敦治好的。 达西先生抱起了克洛莉丝,匆匆下楼,他们的马车就在班内特庄园门口等候。 伊丽莎白跟了出来,达西先生回身对她说:“麻烦你转告宾格利,我去伦敦了。” 他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也没有回尼日斐花园收拾行李,让车夫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伦敦。 伊丽莎白望着快速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喉咙里像卡了一个东西,心里着急又慌张,她不知道克洛莉丝究竟为何晕倒,也不清楚达西兄妹是否还会再来朗博恩,一切都像一个石子落到了水里面。 她的两只手合在一块儿,抵在额前,默默祝福克洛莉丝能够平安。 达西先生的面色沉重,他的两道浓黑的眉毛似一片乌云一般压着眼睛,他每隔一阵子就要掀开克洛莉丝的袖口看一看,她手上那一圈红痕正在逐渐加深颜色。 “哥哥,我为什么会生这么大一场病?” 九年前,克洛莉丝苏醒以后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她的面色虽苍白,但嘴唇已经恢复了血色。 生过一场重病的瓷娃娃消减了不少,因病消散力气也在一步步回到她的身体里,她很好奇自己为何会生病,而哥哥无所不知,肯定能够给出答案。 可这真是一个困难的问题,达西先生并不知道她为何会生病,只含含糊糊解释道:“因为你挑食,导致身体不好,所以就生病了。” 这个理由能骗过当年的克洛莉丝,可一定骗不过现在的克洛莉丝。 那要不要把实情告诉她? 达西先生在第七次掀开袖口,检查红痕以后,脑子里冒出了这个问题。 父亲临终之际,将他叫到了床前,说了达西家最大的一个秘密,于是达西先生知道了克洛莉丝怪病由来的根源。 “你……一定要……保守这个……秘密。”老达西先生气若游丝,他抓住达西先生的手,用最大的力量握住,将整个家族,连同家族守护的秘密一同交付给了年轻的达西先生。 达西先生的眼泪含在眼眶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看了看天花板,没有让眼泪落下来,父亲在这个世界上最后时刻肯定不想看见一个哭泣脆弱的儿子。 “我会看护好家族,照顾好妹妹,守护住秘密。”达西先生说,他向父亲做出承诺。 老达西先生连笑都是艰难的,他放下心,对儿子说了一句:“真是,辛苦你了。” 他的儿子,一贯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达西先生感觉到了握在他手上的力气骤然消散,父亲已经闭上了眼睛,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从那以后,小达西先生成为了达西先生,老达西先生成为了挂在家里的一幅画,他带着威严又和蔼的笑容,与达西家族其他的长辈一样,守护着这个家里。 达西先生的问题在提出的那一刻就获得了解答,他总会编出合适的理由,克洛莉丝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为何会染上这个怪病。 马车夫挥动着鞭子,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伦敦,抵达伦敦时,马车夫的手臂已经酸痛难止,马儿也累得精疲力尽。 达西家在伦敦是有长居住所的,在伦敦西区一个名为西弗斯花园里,达西先生将克洛莉丝安置好以后,就派住所里的佣人去请整个伦敦最好的医生过来,他的出价慷慨,一时间无数医生背着药箱造访,这件事情甚至在第二天还上了报纸。 克洛莉丝曾经想过,自己如果有朝一日登上报纸,一定是在谈论和自己的作品相关的东西,她玩玩没有料到,生平第一次登上报纸是因为生病。 她躺在床上,饮食起居由一个叫玛丽·摩斯坦的女佣照顾,外头的人纷纷猜测这位富裕的小姐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而马车从哈福德郡行驶来伦敦时,一路匆匆,马车夫抄了近道,穿过了一片贫民窟,贫民窟的人甚少见到如此豪华气派的马车,都停下了手里头的活,抬起头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 这群人里有一个穿着破烂的青年,他是这里的鱼贩,手指缝当中还有鱼鳞片,马车驶过时,他也像周围人一样都抬起了头。 “真是气派极了啊!” “我刚才应该向坐在马车里的老爷推销我的肉啊!” “还是多有钱的人才能坐上这样的马车,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了,看我家那个小子还有没有这个福分。” 马车路过鱼贩时,鱼贩随着跑了起来,可是人哪能追的上马车呢,他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 “别看咯,已经跑远咯!” 运着污水车的老伯乐呵呵地走过,刚才一起抬头看马车的人又动作一致地捂住了鼻子。 这个味道实在是恶臭难闻,鱼贩的鼻孔抽动了两下,他的记忆里还存留着刚才马车上的香味,但似乎很快就要散了。 他十分懊恼,加大脚步跑了起来。 “诶,你的摊还没收呢——”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急急燥燥的。 ※※※※※※※※※※※※※※※※※※※※ 感谢在2020-08-26 20:16:22~2020-08-27 19:26: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本丢今天看什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达西小姐醒过来了 克洛莉丝走到了一幢古堡前,古堡内一直传着一阵钟声,像一阵磁铁那样吸引着她往古堡里走。 克洛莉丝见到这栋古堡感觉很熟悉,可是她是绝对没有到过这里的,古堡上的门把手上镀了一层锈,蜘蛛网挂在窗户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一阵蝙蝠从古堡后面的树丛里飞出来时,克洛莉丝想起来她在日记本上读到的那一个记载。 原身说那是一个梦境,那么她现在处在了一个梦里面。 她走到了门前,推了推紧闭的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然后大开。古堡内的一切都如日记里所描绘那样,克洛莉丝知道她会穿越活一个长廊,长廊里挂着一幅画像,画像上的女子与她有着相同的面貌。 这是她的梦,可是在梦里,她却犹如一个旁观者,她意识到了自己在做梦,可是却无法左右梦境中自己的行动。 现在,她走到了走廊里。 那幅画就挂在走廊的正中央,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手里捧着一束粉色的花,面容甜蜜安静,一双浅褐色的眼睛含情脉脉地凝视着一个方向,想必是在望着为她作画之人。 在画像下有一行斜体小字,日记里从来没有提到这一点,古旧泛黄的羊皮纸上写着:弗拉德·则别斯·德……剩下的文字晕成了一滩墨,已经辨别不出,克洛莉丝猜想这是作画的日期。 然后,她穿过了走廊,走到了书房的门口。 “在书房里我见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袍子的男人。他身上那件袍子的颜色应该是极其鲜艳的,可是黑暗褪了它的鲜亮,看着古旧而典雅。男人的脸埋在了黑暗里,我把礼节全抛在了脑后,一步一步走近,他知道我在靠近他,抬起头来看着我……” 日记里记载的内容在克洛莉丝的脑海里清晰的浮现,可是她看着书房的门,觉得十分眼熟,那不是日记里描绘的,而是她亲眼见过的。 那是尼日斐花园的书房。 克洛莉丝走进了书房里,没有一个穿着古旧、宛如褪色的红色长袍的男人,只有一个穿着深色长外套的男人,他盘腿坐在地上,身旁是散落了一地的书本。 玻璃罩内的烛光像一团红色的浓雾。 他抬起了头。 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目光清明。 “福尔摩斯先生……”梦境里的克洛莉丝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合上了手中的书页。 “回去吧。”克洛莉丝听到他说,天鹅绒一般的声音回响在书房里。 然后福尔摩斯先生不见了,书房不见了,挂在长廊里的画像不见了,古堡也不见了,她落入到了一片黑暗之中,黑暗没有持续多久,紧随而来便是一片茫茫的白,随后是刻着金雀花的壁纸。 “达西小姐醒过来了——”好几个陌生的男声一起呼喊,声音里满是喜悦。 一个女佣模样的人走进了她的视线内,她的模样生得很漂亮,有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幼小的鼻头还有些微翘。 她捂住了嘴巴,然后向外跑了出去:“小姐醒过来了!”真像一个长久待在沙漠里突然见到一片绿洲的人发出来的声音。 从这些人的呼喊声里,克洛莉丝明白自己大概是昏睡了很久,至于为什么会昏过去,她不得而知。 她回味着刚才的那个梦,虽然对于她来说只是从古堡走到花园的小段时间,可是对于守着她的人而言确实是一段漫长的时光。 她梦到了真正的克洛莉丝·达西提起的那个古堡,看到了那一幅与她面容一样的画像,还知道了作画人名叫弗拉德·则别斯·德,然后古堡里的书房长着尼日斐花园的脸,里面还有一位福尔摩斯先生。 这倒也不奇怪,梦本来就是多项元素混合的产物。 克洛莉丝听到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她由这阵脚步声预判出她即将看到达西先生焦急而欣慰的神情,正如她刚来到这个世界见到他时那样。 她不是第一次晕倒了,身体素质实在是不乐观。 “你醒了,”克洛莉丝看到的达西先生虽然衣着打扮还是整洁光鲜,但是眼睛里充斥着红血丝,他在她的床前蹲下,关切地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有点儿想喝水。”克洛莉丝觉得嗓子很干。 刚才的那个女佣给她端来了一碗水,克洛莉丝捧着碗喝了下去,水里头兑了几勺蜂蜜,她的喉咙间漫着丝丝甜味。 “我昏了多久了?” “整整七天。”达西先生回答。 这七天里,许多名医来诊治,都说克洛莉丝得了一个怪病,没人能说得上来具体的病症病称,他们暗示达西先生准备后事。 心焦的达西先生发了一通脾气,他请医生来是为了治疗克洛莉丝的病,而不是想让一个又一个的人来通知他克洛莉丝已经无药可治。 九年前,同样的病症都可以治疗,他不相信现在就治不好了。 一位九年前就为克洛莉丝诊断过的医生告诉达西先生,这次的病情比九年前更加凶险。 而克洛莉丝能够醒来,完全是在达西先生的坚持下,用了最冒险的治疗方法,逼出来一身红疹,红疹消退,她才慢慢好起来。 “这么久啊……”克洛莉丝嘟囔了一句,她看了看周边的环境,意识到这里已经不是尼日斐花园了,于是问,“我们在哪里啊?” 达西先生:“伦敦。” “我们现在在伦敦?” “我们现在在伦敦。” “我记得昏过去之前宾格利先生正在求婚,你和伊丽莎白待在一起,我正要去找你们呢!”克洛莉丝回忆。 达西先生咳嗽了两声:“宾格利写信来说他已经求婚成功了,婚礼会在两个月后举行,希望你调理好身体去参加他的婚礼。” “当然会的。班内特小姐和宾格利先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她的妹妹伊丽莎白呢,你有收到她的信吗?” “她应该是从宾格利先生那里要来了地址,给你写了几封信,都是问你的身体状况的。” “那她有写信给你吗?” 达西先生的反应特别大,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她怎么可能给我写信?” “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们不是能相互写信的那种关系,”达西先生道,克洛莉丝望着他,他停顿了一会儿,慢吞吞补充了一句,“但是你一直躺着没有醒过来,我就替你告诉她你的身体状况了。” 尽管伊丽莎白后来的信都写给了他,可这当然不能算通信,他们谈论的也是克洛莉丝的病情,他只是替克洛莉丝回复罢了。达西先生如是想到。 克洛莉丝嘴唇一弯:“那真是谢谢你了。” “我们两人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克洛莉丝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如同一道光照在了洁白的珍珠上。 “哥哥,我是为什么会晕过去呀?” 达西先生的眉毛不自觉一挑,克洛莉丝果然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 “都是一些小问题,醒过来就好了,”达西先生侧了侧身子,让出了一个人的位置,“你要好好休息,我还有几件生意上的事要处理,就在你的隔壁房间,你有什么需求就跟玛丽说。” 达西先生回避克洛莉丝的问题,走到了门口,停住了脚步:“福尔摩斯先生也在伦敦,你昏过去的时候他来看过你。” “真的吗?” 她陷入昏迷时也梦到了福尔摩斯先生,这算不算是一种另类的默契? 等一等,克洛莉丝想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福尔摩斯先生在伦敦,他是不是已经入住了贝克街,那段刺激又伟大的冒险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嗯。” 达西先生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克洛莉丝的那一句“那他现在在哪里”随着一声门响关在了屋子里。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药水的味道,克洛莉丝揉了揉鼻子,怀念尼日斐花园的花香。 “玛丽?” 克洛莉丝喊那位叫玛丽的女佣。 “您有什么不舒服吗?”玛丽问。 “麻烦你开一下窗户,散一散屋子里的味道。” “先生吩咐过您房间里的窗户不能打开,否则您可能会受凉。” 达西先生已经叮咛过许多次,克洛莉丝的身体还十分虚弱,就像一张纸,微微的风就能让她又病倒,不能打开窗户让凉风进来。 可着满屋子的药味闻了实在让人感到难受啊。 “那这样吧,你帮帮忙,替我找一些好闻的味道过来。” 既然味道散不去,那么就用以味治味的方法吧。 “好的。” 对于玛丽这样灵巧的女佣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去市场里买了好几束新鲜的花回来,这一阵子的鲜花十分便宜,低廉的价钱就能买上一大束。 花房里的老板每一个都愁眉苦脸,他们的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比鲜花带来更多芳香的是繁花香水,繁花入梦,馥郁芬芳。” 这句广告语在女人们之间流传,一款名为“繁花”的香水正风靡整个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