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少爷又被假少爷拿捏了》 第1章 《真少爷又被假少爷拿捏了》作者：将南渡【完结】 文案 陆昀川，一点都不愧对杂志上“青年才俊”四个字，才华横溢，又早早接过了家里的产业，是商场上被人交口称赞的小陆总。 没人知道，他这是抢了别人的人生。 正主还没找上门，他未雨绸缪，以身设局，先一步引诱了真少爷。 被调包的真少爷步步坎坷，一路走来全靠自己，不仅没有养成阴狠卑劣的性子，反而阳光灿烂得让人想毁掉。 真是可惜。 谁能算计得过上帝视角的做局人呢？ 他知道猎物在哪里，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喜欢你。” 陆昀川没回应，吻了下对方的嘴角。 ——偶尔奖励会让人更加沉迷。 “告诉你个秘密，我不是陆家大少爷。”陆昀川醉酒埋在对方的颈窝处，“我是，假的。” ——适度的示弱能获得生存的上升空间。 “我们分手吧。” 陆昀川点击消息发送，折断电话卡扔掉，拿着登机牌起身。 ——及时止损，在爆雷前取得最大收益。 简直是完美的收官，如果不是陆昀川晚上睡前总翻来覆去，想起对方还会呼吸急促、皮肤升温。 惯性依存，原来猎人早已深陷其中，被驯服还爱而不知。 恋爱脑对自己狠温柔偏执大狗狗攻vs彬彬有礼偶尔疯批冷漠无情贵公子受 内容标签：都市豪门世家天之骄子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昀川，姜野┃配角：预收文《请不要在逃生游戏装b》《疯狗是个小可怜》《反派专克救世主》┃其它：完结文《在bl恋综重现名场面》 一句话简介：想要的都给你，包括我。 立意：驰而不息向前进，会遇见更有意义的人生 第1章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八点。 “财务部说有股东提议的那个项目，现在谁经手？” 宽大而简练的办公室内，男人一席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领带挺括。 旁边的助理小声说了个名字，利索地把企划书一并递了过来，于是他松开捂住手机听筒的手，一边翻看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p2p的投资风险，不用我说，您也明白，真等到爆雷的那天，二叔的担保还有意义吗？” 不知对面说了句什么，陆昀川眉峰紧蹙：“平台的运营模式不规范，不用暂缓，我也没有把这个项目列入考虑范围内的打算。” “我懂您的意思，但是没必要。” “好。” 接着是好长时间的沉默，对方似乎已经换了个话题，助理只见陆昀川闭了闭眼。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出去之前，陆昀川招手叫住了他，留下一句“还在找，我这边还有点事，先忙”就挂了电话，脸上早就调整好表情。 点了点企划书，“这份文件怎么送过来的，原样送回去，让底下的人不要跟进了。” “是，陆总。那董事长的意思是……” “我自行决定。” “好的。”助理点点头，拿着企划书出了门。 刚那通电话是陆昀川的父亲，严格意义上来说，在他十八岁以前都还是。 而实际上，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养父子。 十八岁那年，陆昀川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他只是一个极其幸运亦或者说是倒霉的被小医院护士调包的假少爷。 一夕之间，父母的宠爱就好像风一样随着一纸鉴定书烟消云散了。不过好歹是从小养到大的孩子，陆家也做不出把人扫地出门的举动，所以没有对外公开，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名义上他还是陆家少爷。 陆定远私底下一直在寻找亲儿子，不过当年的医院早就经营不善倒闭了，往事如尘埃。这个世界有多大，要找一个人何其难。 转机，对陆昀川的转机出现在前年。 陆定远在一次出差的时候出了车祸，在icu住了一个月，公司资金链出现缺口。 所幸手术很成功，命保住了，就是术后的康复训练得熬一段时间。 万盛是个典型的家族企业，刚提到的陆昀川的二叔就是公司的一个小股东。 类似大大小小还有一些，都是平时往来不算密切，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靠拿分红过日子。 利欲熏人心，难免有人生出点别的心思。 十八岁以前，陆昀川也是被当成唯一的继承人来培养的，接受过优良的教育、品学兼优、眼光犀利。他大刀阔斧卖了一批不赚钱的厂子，收了一波现金流，再投到当时营利的产品和项目上。敲打了一番蠢蠢欲动不怀好意的人，让公司转危为安。 至此，在毕业闲了一年后，陆昀川终于半接手了家里的产业，做到现在。 可毕竟不是真太子，陆定远也没到退休的年纪，仍旧在董事会说一不二，被人尊称一声老陆总。 作为小陆总的陆昀川上位，在总经理这个位置上多待一天，就像频繁走空中玻璃栈道，如履薄冰，随时有掉下去的风险。 而这个开关，就在那个不见踪影的真少爷手上。 刚刚，陆昀川，他撒谎了。 “叮～” 安静的办公室响起不和谐的声音，是他关注列表的直播提醒。 第2章 “哈喽，大家晚上好啊，今天可能会下得早一点，具体的等会再说，就先和大家聊聊天。” 手机屏幕整个被男生的脸占据，镜头下看得清他的每一根睫毛，和眼尾不经意的一抹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拉出被挡住的项链，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锁骨的痣。 男生肩膀很宽，脸却是当下时兴的小奶狗相，很有反差。 陆昀川照例刷了十个最贵的礼物。 特效把直播都卡了一下，在一水的膜拜金主爸爸弹幕里面，主播肉眼可见的慌乱。 “不…不用刷礼物的，谢谢dxnykwqhhf，太破费了。” 陆昀川从来不发言，听人认真念他注册之初随手打的乱码昵称，表情也不动一分，只是默默当榜一大哥。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先找到真少爷的会是鸠占鹊巢的狸猫呢。 陆昀川高考结束成了家里最没用的闲散人士，哦，那时候已经不能说是他家了。 反正他多次拜访医院旧址，中间横跨两三年，几经辗转，才磕磕绊绊追着从原医院退休的保安大爷那问出了点不算线索的细枝末节。 又拨丝抽茧从这点子东西入手一路查到了领养那小孩的孤儿院。 真少爷，现在叫姜野。 调包的主谋，那个护士，她原有个姐姐，未婚先孕，在医院生下一个男婴。当年把自己侄子偷龙转凤给陆家后，小护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被调包的孩子扔在了医院里。 姜野是被医院的护士们轮流看着长大，又在医院倒闭后被送入孤儿院的。 高中辍学，打工，然后意外搭上了直播经济的便车，靠脸成了个小网红。 陆昀川从他直播间几百人到几千人，到现在一两万人，一直潜水，雷打不动在他每次开播给刷礼物涨人气。 偏偏不把消息透露给陆家人。 一直藏得很好，没人知道。 后来因为力挽狂澜一事，陆定远对他很信任，到现在还不怀疑他每次推脱还在找只是借口。 陆昀川开了一下午的会，昨儿后半夜还被冷醒着了凉，现在头疼得厉害。 打算再看两眼直播就关了去备用药箱里塞两片止疼药。 “……我刚刚说到哪里了，哦，对，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我也马上会有新的安排，直播可能就不会保持现在这样的频率了，不过每一次开播前我都会留言告诉大家的，希望大家还能够多多支持。” 后面再说些什么，陆昀川都听不清了。 他脑子一片浆糊，混沌得跟往里注水了一样，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一旦超出掌控范围，会滋生巨大的惶恐和不安。 还不是时候，起码现在还不行。 他狠狠按压翳风穴，退出直播间，断开蓝牙，给通讯录里面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去了电话。 “喂，你在哪？我们见一面。” * 姜野八点半开播，今天只播了两个小时就下播了，一点没顾着弹幕的挽留。 因为要为考试提前做准备。姜野打算自考本科，回去上学。 他没学历、没文凭，就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之前只能在快销品店做服务生，后来干仓管、快递、调酒师，一天打好几份工。 酒吧的小姐姐看他辛苦，就跟他讲以他的姿色，去露脸直播肯定好多人喜欢，抢着给他刷礼物。 后来姜野攒钱买设备直播，倒不是为着赚钱。一个人独居还是太孤独了，每天回出租屋黑灯瞎火，空荡荡的。 直播和人聊天，有烟火气。 姜野收起打光灯，想的却是那个给他刷礼物的大佬，他偷偷叫人家d先生，因为那个乱码实在很难记住，他念了许多次，还是会忘。 d先生今天在直播间只待到九点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以前最少也是会待一个小时的。 d先生第一次给他刷礼物的时候，姜野从来没见过这场面，左思右想好几天，想着要是人家来问他要联系方式，他要怎么拒绝。 结果发现是自己多想了，他每次来似乎只是为了刷礼物，从不提要求，连唱歌感谢的方式都是后来姜野直播多了才摸索出来的。 姜野总偷偷看人家主页，虽然没啥好看的，默认头像，乱码昵称，一看就是新注册的小号，标签栏只有必填的性别。 他也想过也许人家只是好玩，随缘刷礼物，乐善好施而已，但是他直播多久人好像就陪了多久，连他直播间的粉丝都默认榜一大佬，每次只是凑热闹，见怪不怪。 姜野甚至想过要不要主动联系或者约见面，仅仅是表示感谢。后来觉得这样不好，赶紧打消了念头。 只是每次开播准时看见d先生进直播间的横幅都很开心。 然后多学一些别的技能，比如唱更多歌、学手指舞，以自己的方式回馈给所有的观众。 姜野一直记着护士阿姨们的怀抱、院长的糖果，他是因为很多的爱才成为了现在的样子。 * 陆昀川约的人，是他花大价钱请的私家侦探。 平常都是邮件联系，很少见面。 “说好的事无巨细，你怎么盯人的！”陆昀川站在自己开出来的奥迪a8前道。 不是摆阔，这条街油烟重得像要把人腌入味一样，徐阳大晚上吃宵夜在大排档呢，烤的鱿鱼都还没上，雇主一个电话让他原地待命可不是不敢动。 第3章 陆昀川嫌弃，他洁癖，能下车已经是特殊情况区别对待了。 “啊？”徐阳不解，他开的小号挂在直播间录屏了呀，这不是还没到点，整理成邮件发送嘛，今天怎么这么急。 这话可不敢当着老板的面吐槽，“目标今天没有任何异常。”早起、打工、做饭、直播，件件不落，很规律很健康的生活。 每天看得徐阳都感慨年轻人真是活力满满。 “那他为什么说以后不直播了？” “这个……”徐阳想了想，“因为要准备考试，没太多精力吧。” “什么考试？” “之前姜野有在咨询机构，准备自考去上学吧。我在报告里有写了。”徐阳求生欲很强，忙补充道。 谁家侦探跟人还要写报告的呀真是。周报、月报、半年报，烦死哦。 “下次重要的事情记得标注。” “……” “没问题。”给钱的是大爷。 笑着挥别豪车，徐阳在路边长叹口气，有钱人的想法真难琢磨，你说看上个小网红直接包养…不是，直接追不就好了。 这种事情还比较符合他老本行。 他摸摸自己的脸，要是有人愿意拿钱砸他，他就从了。 啧，只能归结为有钱没地花的冤大头，不，散财童子做好事来了，要是别让他写报告就更好，好上加好。 第2章 “艾米的合约今年就要到期了，陆总，您看后续还要不要续约？” “嗯？”陆昀川鼻塞，脑子晕晕的，头疼得愈发厉害，昨天抽风开车去大桥兜了一圈，非但没有解闷，还忘了吃药。 “先备着合同，等他主动找我们谈，再拟合约细则。” 陆昀川一个字顿半调三个转音，听上去可怜兮兮，不复往日雷厉风行的模样。 助理一步三回头，终于：“陆总您生病了吗，需不需要推迟后面几个会议，您去医院看看？” 陆昀川停下转笔的手，略加思索：“下午三点后的会延一下，之前还有的话，早上紧一紧，一起弄了，有需要签字的明天整理好给我。” 医院就不用去了，回家休息一下还是必要的，身体发出不好的信号了，没必要硬抗。 “好嘞。”助理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昨天陆总提前走了，整个办公室都欢呼雀跃。 老板加班，打工人能走嘛。带项目的时候动不动到凌晨，谁受得了。 看来今天是能准时下班走人了，“您注意休息。”提醒也是发自内心，毕竟陆总要求虽然高，奖金发的也不少。 陆昀川摆摆手，一上午加班加点，总算结束。 他叫了个代驾，晕晕乎乎回了家，一进门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真说不好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的。 好在还年轻，缓口气的功夫就又活过来了，鼻子通了气不堵，倒是开始流起鼻涕，起床到现在就喝了一杯冰美式的胃也开始抗议。 陆昀川揪了张纸巾擦拭通红的鼻子，打算点外卖。谁知app页面还没点开，来电铃声先一步响起。 伸出去的指腹落在接通按钮上，看着上头显示的备注，陆昀川顿了三四秒才抬起，覆在耳边。 “昀川，怎么才接电话？周末回家吃饭别忘记了，到点我去接你。” “……小姨。” “你这个声儿是怎么了，感冒了，发烧没，严不严重？” “没，刚睡起来，没醒神呢。”陆昀川捂着听筒清咳了下嗓子，又松开道，“知道了。” 那边还絮絮叨叨好一会儿，说最近降温让他多添点衣服，嘱咐好不要为了风度不要温度什么的才挂断。 陆家，除了陆定远和……陆夫人，以及接触过这件事的几个人，没人知道陆昀川的身世底细。 一瞒就是好多年，陆夫人的意思是等找到人回来再公开，陆定远也十分尊重妻子的想法。 所以十八岁以后，私底下三个人的时候，他从来没叫过陆夫人“妈妈”。 他受不了每次叫的时候陆夫人悲伤的眼神。 有好几次陆昀川独自面对陆夫人的时候都想着全盘托出一了百了，却又顿时清醒过来。 ——他现在才是没人要的那个。 陆昀川苦笑着没了点东西的心思。奈何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只得又把手机捞起来。 “喂。” 对面声音清亮，听着心情不错：“川儿，你下班了吧，别说没有啊，我刚经过你那边，可是问过人了。” “嗯，在家呢。” 那头是他发小，陆少爷的朋友，宋昱抒。 “家里有什么好待的，出来玩啊。陆大少爷，你这一继承家产，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两点一线，要成仙啊。要都这样，那我可得抓紧时间多浪两年再回老头子那历练了。说好听点是熟悉公司事务，这不分明就是渡劫吗，成天的窝办公室，也就你受得住。” 宋小少爷上面还有个哥哥，自然是不用操心，满脑子玩乐，娇惯的命。 在他叭叭地又开始自说自话前，陆昀川出声：“在哪，定位给我。” 一直不出去，该和那一圈富二代有隔阂了，指不定哪天背后就被编排什么。 不过要是他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能宁愿闷死今天也不会踏出家门一步。 * 陆昀川按着导航开车到地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第4章 这群纨绔公子哥们什么时候换风格了，找了个这么安静小众的地儿。 酒吧老板亲自出来接人，顺带了几瓶好酒放进了卡座里。 相比较外边，卡座上可清静多了。宋昱抒坐在沙发上，骨节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接过旁边侍应生递上来的打火机，慢条斯理地点燃，深吸了一口。 嘴里的烟雾还没吐出来缭绕模糊神情，就被人打断，“掐了。” “就你事多。”宋少爷翻了个白眼，认命的把烟往烟灰缸里按了按。“你说你鼻子这么矫情，出门怎么不带过滤器？” “丑。” 宋昱抒嘴角抽动，感情你还真想过。 他看着陆昀川，挑剔道：“你这什么打扮？”谁蹦迪穿正装打领带啊，宽松版的也不行。 “先森，我们这是酒吧，不是t台好伐？” 陆昀川略偏过头，躲开宋昱抒的手：“其他人呢？” 宋昱抒没能把人的领带扯下来，兴致怏怏，回道：“我没说有约人啊，怎么，就我一个人陪大少爷，不够排面？” 陆昀川皱眉，纵然宋昱抒平日里胡闹，也没道理没事情单纯把他叫出来玩笑。 陆昀川这人，平时不笑，看着就够严肃了，一旦板着脸，就愈发生人勿进。 宋昱抒话音没落呢，就心道不好，“好吧，其实……”刚好有人进来。 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来，倒是突然脸红，连带着耳尖都泛粉，活脱脱一副纯情少年样。 装的。 从小玩到大那么多年，陆昀川还能不了解他吗？这少爷成日吊儿郎当，别人谈恋爱拉个小手都会脸红的年纪，他已经接吻都带着一股子□□意味。 陆昀川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等看清了人，顿时心猛地绷紧，好像有一股血逆流而上，直冲脑门，脑袋嗡嗡作响。 他感觉胃好像缩着，从胸腔下方那块凹陷处悬上来一阵恶心，由脖子到喉咙，蔓延到嗓子眼。 不、不可能，不能慌。 * 姜野今天上班迟了一点，工装刚换好就被老板催着去调酒。 往常都是站吧台的人，今天老板让他先调好把酒端去卡座，在那等着。 dirty martini，要吸管。 是最近老来光顾的那位先生。 姜野之所以能记住人，是因为那位先生在被某位客人搭讪并对他的喝酒方式提出质疑的时候，放话说“我有钱，爱怎么喝怎么喝，干你屁事。”，他刚好在场，就忍不住笑了。 一位狂放不羁的少爷可比碎嘴的酒蒙子要受欢迎。姜野还挺感谢他，他在的时候，吧台都清静不少。 他端着酒，面带微笑，在卡座上看见旁边多了一个没见过的人时，也只是在心里感叹少爷的朋友挺帅的，并没有别的想法。 姜野放下酒，冲着小少爷点了点头，自觉退到一定的位置。 * 陆昀川捏紧衣角，咬牙定声道：“什么意思？” 宋昱抒没觉着什么不对，他亲热地搂上陆昀川的肩膀，小声道：“这还看不出来，我想泡他啊。” “你疯了！”陆昀川甩开他的手。 宋昱抒皱眉，他没想到昀川反应这么大。“怎么啦，我难得请你出来，你给我甩脸子看，嗯？” 宋昱抒把端过来的酒递过去，还抽空朝姜野眨了下眼，对着陆昀川说：“尝尝，我的最爱，调酒师手艺可好了。” 陆昀川心里烦，看见他的小动作越发不耐，失手摔了杯，酒撒了一地。 宋昱抒伸手制止了姜野上前，也没让人收拾。走近一点，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明显不想让人看笑话道：“陆昀川！” “你没事吧！”一次两次的，宋昱抒也气上头了，“也是，你现在是陆总了，看不上我们这些败家纨绔，约不出来，见不着面。难得一次出来就是数落我，你真好样的，不当我是兄弟就说，我还能舔着脸往上凑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昀川伸手，没抓住。宋昱抒拿起外套，气冲冲地走了。 这都什么事儿。陆昀川颓然坐下，仰面闭眼，双腿撑开，手腕卡着搭在膝盖上。 兀地察觉有人靠近，还碰他，陆昀川猛然睁眼反手抓住人，哑声道：“干什么？” 姜野拿着碘伏棉签，半蹲着，冷静回道：“这位先生，你受伤了。”这一片狼籍没人敢来处理，肯定是会影响别人的。 摔碎的酒杯迸溅碎片划破了手，留了道口子，洇了血。没人在意。 看着对这些事情发生毫不知情的始作俑者，陆昀川回神，起身拉过他的手，把棉签扔掉，在裤腿上随便抹了把，蹭掉血迹。 “你是这儿的调酒师？” “是的。” 酒吧的制服很贴身，宽肩、窄腰，倒三角的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姜野见这里也不需要他了，起身正准备走。 “站住。我说让你走了吗？”陆昀川头疼、胃也疼，站起来还发现比人矮了半个头，气极一时拽住人的围裙带子，口不择言道。 直到姜野回头和他对视，看着人不带杂念的眼神，才恍然自己都做了什么，真是可笑。 如果没有当初的意外，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就是完全倒转过来。 陆昀川跌坐回沙发上，双腿交叠。硬是直着身子继续说，“开酒有提成吗？” 第5章 “把这几瓶酒都开了，记你名。” 看姜野不动，“不够？那再上一些。” “不是。”姜野耐心地解释道，“你先松手。” 围裙带子系的蝴蝶结被解开，一头还紧攥在陆昀川手里，一直没松开。 第3章 “那边的客人真的把酒全开了？乖乖，里面有一瓶罗曼尼康帝吧，其他也不便宜。小姜这次能赚不少。” “就是就是。” “羡慕人家，就踏实干，眼红什么。”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搬着酒，边补边道。 “安姐。” “安姐好。” 刚还聚在一起八卦的人一下四散开来。 一直等着的姜野走过来帮她摆酒，叫了声，“安姐。” 安姐就是鼓励他去直播的姐姐，平常也很照顾他，作为领班，老帮他打掩护。有闹事的客人也会教他怎么摆平。 “诶，你怎么过来了，那边……” “那位先生……”姜野顿了下，接道，“不让人打扰。” “那行，刚刚你没出意外吧，”安姐拉着他转了一圈，左右没事才笑骂道，“你这性子，什么时候改改，人家吵架，你往前冲什么。好在是人家明事理，不然你现在开的酒，都砸你脑袋上你就好玩了！” “知道了。”他清楚安姐是关心他。 “你上后面来干嘛？” “姐，”姜野不好意思道，“你能帮我顶一会儿吗？我去趟后厨。” “又开小灶，怎么，今天也没来得及吃饭？” “不是。”姜野走的时候看陆昀川捂着肚子灌酒，一看就是胃不舒服还强撑。难免动了恻隐之心。 但也不好和安姐解释，“我就是馋了。” “行行，我替你一会儿，别让老板看见。” “谢谢安姐，明天给你带吃的和礼物。最近有个广告合作，那个面膜特别适合你，安姐天生丽质，用了绝对是锦上添花。” “就你嘴甜，快去吧。” 姜野笑着陪安姐排完酒，才去后厨炒了份蛋炒饭，主要也没别的了。 他思考着要不要让别人送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让别的人知道指不定又说什么。 好人做到底吧，怎么说也看在今天提成的份上。 洒的酒已经打扫过，玻璃碎渣也粘干净了。 卡座上，只有陆昀川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酒都开了，不喝岂不可惜。 “你这么喝，会醉的。” 听着熟悉的声音，陆昀川没抬头，“怎么，贵吧还提供免费陪喝服务么？” 陆昀川早年是不知道跑了多少饭局，酒量才练出来的，后来慢慢不再需要应酬不知道退步多少，何况再能的人也扛不住这么喝。说这话，显然就是醉了，好处是他喝酒不上脸，就没人知道他到哪个程度。 也不会发酒疯，有什么第二天早上醒来想要删掉的黑历史。 大概？ 说不准，因为此时陆昀川正蜷在沙发和台几间，一手托着下巴，醉眼朦胧地看着姜野。 他冲人招手。姜野不自知地靠过来。 陆昀川把人扒拉开，端起盘子，舀起一勺蛋炒饭就本能地往嘴里送，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是闻见香味的自然反应。 “慢点。” 姜野不说还好，一说陆昀川就呛了下，噎到拿酒往里送。 咕嘟咕嘟，半瓶又没了。 桌上的酒瓶散得散，空得空，让人疑心这人会不会酒精中毒。 姜野把人扶稳靠住，陆昀川突然凑近，呼吸落在他脖颈处，满是酒气。姜野一动不敢动，转头才发现，人在盯着他身后的酒发怔。 “不能喝了。”姜野声音放柔，像哄小孩。 然后被双手环住脖子，姜野试探了下挣不开，感觉脖子凉凉的，这是，哭了？ * 凌晨两点，酒吧要打烊了。 姜野今晚的贵客干了好几瓶酒，手机没电关机了，老板也找不到人来接——他只是从穿着车牌看出来这些人来头不小，宋昱抒也不是常客，最近才来的，自然不会留联系方式。 账单也没结。 指望着一个连话都听不明白的醉鬼说清楚他家的地址，貌似不太靠谱。 姜野还是试了试，他轻拍了下陆昀川的脸，“先生？” 没反应。 “不然你把他捡回家？” 姜野的出租屋离酒吧不远，一是方便，二是便宜。 安姐是开玩笑，姜野则在思考可能性。 其实还有一种选择，姜野出去给人开星级酒店。但是不一定安全，而且老板不给垫，姜野身上没那么多钱。 他直觉如果今天不把人领走，老板下一秒真能把人扔店里，保不齐被丢在大马路上。 姜野叹了口气，“先把剩下的酒存起来吧。”他对着安姐道，“麻烦你了姐，顺便跟老板讲，我明天会让他来付钱的。” “你去吧。” 姜野平时一个人住惯了，也没有其他人会来做客，只能将就着给人用洗脸巾擦了擦脸，接水清了清口。 这人喝醉了确实很乖觉，一动不动任由姜野摆弄。 大少爷被揉扁搓圆，露出相当优异的五官。姜野晃了下眼，生疏地一手扶上他的背，卡在腰际，一手搂起腿弯，把人公主抱进了房间。 脱鞋，衣服不让碰，姜野从柜子里重新拿了条毯子出来给人盖上。 第6章 关灯，“晚安。” *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唯一庆幸的大概是陆昀川昨天没记得吃药，不然还不定和酒混合有什么后果。 他敲了敲脑子，不烫手，没发烧，眼中渐渐清明，残留的混沌记忆和心脏被攥紧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发展都不算是偏离轨道，简直是脱轨了。 看着陌生的环境，陆昀川非常想一榔头把自己敲晕过去。 他是醉了，不是死了，也没有失忆断片。 姜野背着他回来一路的冷风，记得清清楚楚。 陆昀川抬手嗅了下衣领，全是酒气，可现在这里显然不具备洗漱的条件。翻过手背，上面的创可贴很显眼，毫无疑问是这床的主人好心给弄的。 他随手揭下来，扔进垃圾桶，轻手轻脚地穿上鞋走出去。 卧室被占，姜野委屈睡了沙发，他长手长脚地缩在里面，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陆昀川越过人把插座上的手机拿过来，电已经充满了，输入密码解开。 给助理去了条消息，今天请假不去公司。 然后呢，像卡顿的ai，突然忘记了自己要做什么。 “唔，”姜野揉眼，“你醒了？” 陆昀川后退半步，无意识做出了防御姿态。姜野被逗笑了，起身叠好被子，“看来你没事，那我们就快一点回酒吧？” 卧室里面是带了一个洗手间的，姜野就是怕自己起不来，特意给人准备了新的牙刷，换了一支没用过的牙膏。不过看起来，人少爷没用。床头暖壶里的水，大概也没动。 也很好，萍水相逢，早点结清账单就两清，两个人看起来着实没有什么能够打上交道的地方。 “我…昨天……”陆昀川说得断断续续，姜野猜测他是觉得自己在一个服务生面前哭丢了面子，于是善解人意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听见。” 他把手搭在胸口上，像是对着神明许愿般虔诚：“我保证。” * 陆昀川坐在车里，手臂搭在车窗上，手指有规律的一下一下点着太阳穴。 言多必失，他肯定自己不是一个乱说话的人，尤其喝醉后。关于身世的秘密，这辈子都会烂在肚子里。 姜野今天大概是不用当班，只套件卫衣就出门了。陆昀川瞧着一直在屏幕里窥伺的脸，慢慢变清晰，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陆先生，您昨天的开销一共是十六万八千七百整，这边是账单明细，昨天没喝完的酒给您存起来了，方便的话，可以留个联系方式，下次直接报就可以取。” 陆昀川自己觉得这副鬼样子不好见人，又不愿意找姜野借衣服，走到停车的地方就把钱包给人拿去结账了。 见人没反应，姜野忙道：“我没有打探你隐私的意思，姓是刷卡机确认身份显示的。” “嗯。”陆昀川应声，接过钱包，所有东西都在原位，账单被叠好放进刷的那张卡后面。估摸不出心情好坏。“不用了。”心道以后都不会有再来的机会。 驱车绝尘而去。 姜野碰了一早上软钉子也不是很在意，他在酒吧遇见的奇葩事也不止这一桩，过不上几天，转眼就会忘掉。顺道吃了早餐，还给早班的安姐带了一份，就回家补觉去了。 陆昀川从浴室出来，连头发都没擦，就给宋昱抒去了电话，一连震了三次，那边一直到铃声响完了都没接，单纯晾着他。陆昀川很有耐心地等。 等人接电话。 “喂。”冷淡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陆昀川就知道，昨天的事算过去了。 “昱抒。” “谁？哦，陆总啊，大忙人不会是问我讨酒钱吧？”谁喊人谁做东，他们没有约定默认的规矩，昨天走得急，宋昱抒没时间付账。 “当然不是。” 绝对不能让姜野和自己身边的人有交集。 “有空吗？见一面，当我赔罪。” “这话就重了，那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下午空时见。” “嗯。” 空时是一家书吧，宋昱抒闲着没事弄的，美名其曰陶冶情操，实际并不盈利，每个月还得往里亏钱。 “给我来一份意面，摩卡，半糖。至于陆总嘛，随便来个a餐。” a餐是店里最寡淡的减脂组合餐，味道仅略优于蛋白粉，陆昀川无动于衷，在吃的上他不太挑。 “你变了。你不再是以前的陆昀川了。” 陆昀川擦筷子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不是正合你意？” 宋昱抒嘟囔了句什么，很快又被别的吸引了注意。 ——在店里往高架子上放书的高个子店员。“你觉得他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宋昱抒伸手轻点桌面，也不指望陆昀川接话，自言自语道：“虽然比不上昨天酒吧的大美人，但是玩玩也够了。” 陆昀川放下餐具，用纸巾擦了擦嘴，斟酌着怎么说话才不会引起宋昱抒疑心：“我以为…你昨天是来真的？” “害，别逗。你什么时候也会讲笑话了。”宋昱抒在杯子里搅来搅去，“不过说真的，我去那破酒吧快一个星期了，那个调酒师还真是块木头。也看不出来是不是‘一类人’，虽然脸很合我心意，但一想到要掰弯，真是麻烦。” 陆昀川缓缓吐了口气，一直紧绷的心暂且松下来。 第7章 “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宋昱抒狐疑道。 “没有。”陆昀川咳了一下，“昨天感冒了，不在状态。” 果不其然，宋昱抒重点立马被转移了。 “怪不得，你一个加班狂人居然上班时间不在公司，那我约你还出来，铁人啊，说一声不就得了。下次再约嘛。” 原本是觉得昨天不该去，现在看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是该提醒自己，陆昀川旁敲侧击道：“还约在那里？” “不啦，”宋昱抒摆摆手，“我三分钟热度你是知道的，本来也就是无聊。逗个乐解闷，那个调酒师一直不远不近，没眼力见。这个事啊，讲究一个你情我愿，再说，”他边说边晃晃头，斜看了陆昀川一眼，“昨天，我多没面儿，不乐意去找笑话。” “我的问题。” “没埋汰你，好不容易能把你约出来，是我考虑不周。得，往后再约我绝对正正经经，不让你这高岭之花被染指，行了吧。你别推三阻四就行。” “嗯。” 为了保险，陆昀川心下算计，还得让人在酒吧监视至少一个月起步。看人有没有再接触。 然后。 ——让姜野出省出国，哪里都可以，送得越远越好。 第4章 “拾星网络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已经给您放桌上了，陆总。” 助理递上一杯感冒药，为自己带病工作的上司点赞。 “好。”陆昀川休息了一个晚上，好多了，只是说话还带着鼻音。 “等一下，艾米的执行经纪没有来公司谈过合约的事情吗？”陆昀川点了点鼠标。 “没有。” 艾米是拾星网络旗下主推的千万级粉丝博主。他的合约本来照常是轮不到陆昀川管的，但因为当初是陆昀川给他和拾星牵的线，合约就在他这边过了趟手。 这是不打算续的意思？陆昀川没想太多，这点小事不应该占用太多脑细胞，直接一点，问就行了。 “看我行程安排，下周空的时间约一下艾米，我和他见一面。记得发邮件留痕。” “是。” 娱乐本来就不是万盛的主产业，之所以亲自见艾米，主要是看在他哥的份上。 他本人，无关紧要。 “对，帮我订一束大一点的花，味道不要太大，偏浅一点的色系，还有把我之前定的丝巾和腕表包好放我车上。” 助理点头示意。 “然后让大家事情弄完就走吧，既然周末就不要加班了。” “是！” 陆昀川开车到了一家个人工作室，他小姨的地盘。许心如当年学服装设计留学归来自己当老板，给自己打工。做得还算风生水起。 “我说，主理人是不是也该下班啦？”隔着堆成山的面料手稿，陆昀川嘴角含笑，对着许心如道。 “你怎么来了？”许心如接过花放在了工作桌上。 陆昀川把丝巾拿出来递给她：“怎么能让我貌美如花的小姨等我呢，自然是我来给小姨当司机的。” “哟，拿东西贿赂我，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哪有。” “行吧，那就是我命好，姐姐看见，可该嫉妒我了。”许心如打趣道。 “……妈妈那边，当然也有准备。” “好了，知道你孝顺。等我会儿，把这裁完马上就出发。” 等待的时间，陆昀川把花束拆开，把花一枝枝抽出来插进了玻璃瓶，往里面灌水。 固然活不了几天，能多新鲜就多新鲜一时半刻的。 其实他唯独没有给陆夫人准备东西。无论是给陆定远的腕表还是许心如的丝巾，有喜恶才能看人定制，可无论他送陆夫人什么，第二天都会被退回。 若是送得强势些，几次三番，就有幸能在垃圾桶里找到他精挑细选的礼物。 久而久之，也终于让他明白，单方面的努力挽回不了一个母亲十多年错付的愧疚之心。 “走吧。”许心如拎包拍了拍他的背。 * 本来以为家宴就他们四个，没想到还有一些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陆昀川为许心如拉开车门，把钥匙递给管家泊车后，才对着台阶上的人不冷不热道：“二叔。” “哼，原来是我那铁面无私的好侄儿。”陆昀川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直上台阶。却在看清陆庭手机里的照片时驻足。 因为卡视野，许心如并不知道陆庭的小动作，“怎么了？” “没有，我和二叔有一点工作上的事要谈，小姨你先进去吧。” 等到无关人士都不在场，陆昀川才看向陆庭：“二叔这是什么意思？” 手机上是他和姜野在酒吧被人偷拍的照片。偷拍的视角很取巧，他双手搂住姜野的脖子，整个脸清晰无比。动作暧昧不清。 姜野则背着身子，只能从背影看出是个男生。 这也是陆昀川还能镇定自若的缘故。 “您跟踪我。” “这话可不太中听，我是关心你。昀川啊，你要知道，你爸妈就你一个儿子，陆家唯一的继承人，是个……哎。要让外人知道了，”陆庭作势拍了拍自己的脸，“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失职啊。”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实则那眼睛不停在偷瞄。 “我叫您一声二叔，不代表您可以过问我的私生活。”陆昀川朝着人逼近，不疾不徐道。 第8章 还没等人反驳，接着又说：“二叔这么关心我的动向，无非是在乎那个项目，既然二叔觉得项目那么好，我自然是愿意相信二叔的眼光。” “我愿意个人出资五十万，就当是给二叔站台了。”就当喂狗了。 “就五十万？” 陆昀川凑上去，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二叔要知道，即便是你把事情闹大了，我一句少不更事走岔道，然后马上联姻就可以解决。我照样是万盛唯一的继承人。” “而您，即便是蒙骗了我爸，把这个项目递到董事会一样会被毙掉。” “到时候，您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做人，还是不要太贪心了。是吗，二叔？”陆昀川正了正陆庭有些歪斜的领带，无声威胁道。 陆庭本就是陆家最不成器的败家子，整日游手好闲，因着赌博把分红全赔进去，又假借投资之名，疯狂揽钱。很不招人待见。 什么百分之十五二十的利息，全是信口开河，目的无非是为了当中间商卷钱。 “行，我侄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要帮你保守秘密。钱打我私人账户上。” “照片连同备份一起发我，然后删了。”陆昀川拍了拍自己手上不存在的灰，“要是被我发现您再找人跟踪我、一次，我可不会心慈手软。您要还想老老实实拿分红，就少做一些对我们双方来讲都没有意义的事情。” 陆昀川捏了一把手心的汗，利落转身进了门。 陆定远那次意外落下了后遗症，不宜久站。在餐桌前没看见人，和陆昀川隔空视线交汇，看向一边的许心如，道：“陆庭呢？” 许心如哪能知道，在心里默默吐槽，陆昀川接过来话：“二叔说他还有事，就不用留他吃饭了。” 陆定远看着陆昀川，陆昀川回望过去。 片刻后，陆定远先移开眼，对着下人道：“叫太太下来吃饭吧。” 一顿饭，除了不清楚状况主动攒局的许心如，没人开心。 陆昀川十八岁就搬出去自己一个人住，很少再回来。 这次也多亏小姨，才没让陆庭先跨过他去找陆定远。不过也说不定是陆庭看他回来才找上门来的。应付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有点累了。 “我吃好了。公司还有点事，先走了。” “坐下。”一直没开口也难得出声的许君苑突然发话。 陆昀川乖乖坐下。陆夫人好长时间才能和他讲一句话，当然要听。 “你小姨还没吃完，等着，送她回去。” 这些年虽然没有公开他的身世，陆定远却一直避开这些要让他攀亲附戚的称呼。 只有他一如既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死皮赖脸地叫着，原以为，许君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 “你怎么好像兴致不高啊？” 陆昀川停好车，刚准备对许心如道再见，就听见她说。 “没有啊。”陆昀川扬起笑脸，“小姨你多心了。” “是公司太忙了，还是你和家里闹什么变扭？”女人的第六感，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真没有，”陆昀川拖着鼻音，“我都生病了，您都不关心我。” “少来。”话是这么说，许心如还是拿手试了一下他的额温。 陆昀川笑着躲开：“好了小姨，下次，等下次我一定好好陪您逛街，公司是还真有事，我先走了。” “别太熬夜了你。” “好。”他一脸笑意盈盈。 直到许心如走远看不见，陆昀川突然发狠，原地捶了下方向盘。 该死，陆昀川拿出手机点开那张图片，就恨不得立马揪出跟踪自己的人。 这次只是因为陆庭这个人风流、自大又傲慢，加上他不知内情，照片又拍得模糊，姜野没露脸才这么轻易解决。不然换个人根本不会做出如此离谱的假设。 若是想要秘密不暴露，一劳永逸才是彻底解决麻烦的唯一途径。 偏偏他现在没办法把人远远的送出去，起码得等一段时间陆庭放松了关注度不在上面了再说。 不算狭小逼仄的车里，居然也能让人透不过气来。 陆昀川伸手不耐地拽掉领带，谁让自己之前一直觉得没所谓下不定决心，就得承担风险的不可预见性。 但从今往后，姜野这个人，一定，得时时刻刻放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 晴朗的午后，陆昀川端坐在咖啡厅露天外摆区，身体明显有些滞后的反应，偶尔捂着口鼻咳嗽，好在递上来的热饮及时缓解。 陆昀川紧了紧单薄的风衣，啜饮了一口。 “原来还有人请客自己先喝的。” 背着光，男人插兜站在门口，皮肤很白，戴着渔夫帽和墨镜，武装得很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懒散劲儿。 陆昀川点了点表：“你迟到了五分钟。”换了一条腿作支撑。“坐。喝什么自己点。” 傅然大摇大摆地坐下，摘下墨镜，双手撑着下巴，那双桃花眼直盯着陆昀川。“还是一如既往的烦人。哎，我要是自己找公司对接了续约问题，是不是就见不着你的面了。” “艾米！”陆昀川语含警告。 没意思，傅然往后一靠，双手环抱：“行吧，找我聊什么？” “不打算续约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小陆总时间多宝贵，分分钟几百万上下，连在路上弯腰捡钱都嫌浪费的功夫。哪有空听我废话。而且，谁说，我不续约了？” 第9章 “真有心，你就不会让人拖到现在。也不用拿话刺我，于公于私，你的事情我都应该知道。” 傅然噗嗤一笑出声，不疾不徐给自己倒了杯水：“那你说，我们现在是谈公事——还是私事啊？” 第5章 “想好再回答，这可决定了我接下来的心情。” 傅然，也就是艾米，可不是一般的网红。傅家又不是没钱，小少爷当博主也就是玩票性质。真说不好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就撂挑子不干了。 也就是他哥之前和陆昀川合作过一次，受人之托。 “艾米，我当初跟你说过，你要是只图个新鲜，真没必要搭我的关系签给拾星，让你哥给你买几次热榜完全够了。可你既然同意了，我不觉得你是纯来耍人玩的。” “拾星给你的资源倾斜我相信这一年你也看得见。” 叫艾米，就不愿叫我名。 这是要对公到底，傅然心想，神色也冷了下来。 “陆昀川，你把话摊开到这份上，我也不绕圈子。” “我当初唯一的要求，是签在你这里。其他资源、报酬我都没管。你随随便便就把我打发到你投的创业公司团队里，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吗？拾星给我资源倾斜是不错，那是因为我做到了公司头部，他们应该的。” “我合约签了，也没惹事。你呢，说假大空的话别把自己都骗了。” “万盛不涉足娱乐产业。我能给你的绝对是最优的选择。”陆昀川面色不动一分。 傅然最讨厌他这幅公事公办的模样，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只是筹码。 “要不是我哥，你会搭理我吗？陆昀川。” 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 傅然一直勾着的嘴角下垂，眼眶微微泛红，他重新戴上墨镜，连水都不喝了。 “如果你已经决定不续约了，我也一定会给你争取到最大限度的回报，不会让你……” “我喜欢你。” 伴着低沉的哽咽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傅然做了一场不合时宜的告白。 他牙关咬得极紧，直直看着陆昀川，想要看清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明明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却还是放任自己沦陷其中。 “我很抱歉。不知道是……”哪里让你误会。话没说完，陆昀川迎面被泼了满脸，那杯倒了没喝的水终于有了用处。 傅然定了定神，挺直脊背。唯有从眼眶中滑落的一颗泪让他露了怯。胸口好像被什么扎了一样，强忍出声。 “好。那我告诉你，从现在起，我不续约了。违约金会打给你。” “祝陆总云程发轫，步步高升。” 两个人的对峙，引来了咖啡店店员的注意，只是两个人气场都太强，一时没人上去劝阻。 等傅然走了，才有人拿着毛巾过去问候。 “先生，您没事吗？” 陆昀川拒绝了好意，没接过毛巾，用桌上的纸巾随手擦了擦，浅浅收拾了一片狼藉，对着店员道：“没关系，结账吧。” * “陆总，”回到公司，他助理慢一步跟在身后，“刚刚拾星的人和艾米的执行经纪谈续约，说是被晾了，艾米那边好像不打算……这几天的工作推了不少，直播也不再继续的样子，挂了永久请假条。” “我知道了。” 艾米不续约，对拾星肯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但是也不会很严重，给一段时间肯定是能缓过来的。 “如果艾米那边要谈解约，让法务部照顾一下，看看有没有哪些条款需要特别注意的，别让他们留坑。” “要是拾星追责违约金，让他们来和我谈。” “好，”助理刚在备忘录上记着，一下子摸不清头脑，“陆总，咱们不应该站拾星的边吗？” 毕竟，小陆总是拾星网络的投资人，拾星好，他才会好。 “别啰嗦，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收到。” 然而事情的发展一般是不会顺人心意，也不讲究什么否极泰来。只会破事堆一堆，啪地一下点火，爆炸落成废墟。 巧合就巧合在，艾米当天有一个品牌活动，他没去。当红博主无端缺席代言直播，不仅引起了粉丝的不满，还吸引了一圈好事狗仔的注意。 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何况傅然情场失意，就被人拍到了。 【#惊，某千万粉丝网红博主深夜出入gay吧买醉，疑似为爱退圈】 这种词条一看就是买的，在凌晨被人推波助澜上了热榜。 带了一些容易引起讨论的词，热度居高不下。 陆昀川那个点被从被窝里摇起来的时候，第一反应：“压热搜。”不能再转发扩散。 然后是联系当事人，打不通，傅然把他拉黑了，陆昀川叹了口气给他哥傅深打了个电话。 这回，接了。 “艾……傅然呢？” 傅深语气也很疲惫：“刚睡下。” “怎么回事？” “不知道。阿然下午跑到公司，跟我要钱说要付什么违约金，瞎胡闹。他想一出是一出惯了，我没理。” “然后就是酒吧有人打给我，说人喝醉了，我刚接回来。” 陆昀川心思百转千回：“应该是你们被拍了，还好。” 发声明@傅深就可以澄清为爱退圈的谣言，至于gay吧，他上面又没写着名摆着直男禁止入内的牌子，成年人喝点酒怎么了，难办的是失约品牌方，艾米的商业价值要大打折扣。 第10章 “你让傅然醒了到拾星一趟，我也会过去。到时候有专业人士在场再商量怎么解决。” “好。”傅深应下，“等一下，昀川。” 陆昀川握着手机，没挂。 傅深声音饱含纠结：“阿然他回来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这……” “我不喜欢男的。”陆昀川或许一辈子都学不会委婉两个字，他轻而易举就点破了傅深真正想问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我和你一样，只把傅然看作是弟弟。” “行吧，那等他醒了，我跟他好好讲。明天我会陪着他过去。” 这回陆昀川利落地挂断电话，醒了也没事干，再回去又睡不着。 于是开始偷窥姜野的日常。从横平竖直白底黑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报告里，看着别人的精彩人生。 姜野是个乖孩子。 不瞎混不泡吧，最大的娱乐活动除了把快递给不方便的老爷爷老奶奶送上楼，就是开直播和人唠嗑，开心的时候播，难过的时候也播，难过不了一会儿，就能把自己哄高兴了，很少见他板着脸的样子。 明明赚了不少钱，也没辞了送快递的工作，反倒是现在为了上学不怎么直播。直播也不怎么哄人送礼物。 傻子。 这种在陆昀川眼里属于没有价值的毫无意义的生活。 原本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需要营养也能盛产阳光的向日葵，本来应该娇养在温室里吧。 可是现在在野外也活得很好。 那就继续维持现状，这样对大家都好。 陆昀川想着，说服了自己。 沉沉睡过去。 * “我们和品牌方沟通了下，他们可以不追究，但是需要艾米重新出镜一场直播活动，不是代言，做……助手。” 拾星网络的负责人在一边小心道。 “呵。”傅然很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 说话的人立马就看向同样坐在沙发上另一边的陆昀川，朝人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我不会给人当孙子，找我是商量怎么解决事，不是怎么解决我的，嗯？”许是宿醉头疼，傅然口气冲得厉害，“你眼睛斜视啊，老看陆昀川干嘛，他是你爹呀！” 傅深眼神警告了一番，傅然翻了个白眼才消停。 “艾米肯定是不会再直播，现在风头上没必要给人添一把火做谈资。” 傅然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没预料到陆昀川会这么说。 转头看他对负责人道：“维护好艾米，就是在维护拾星网络的形象。这点应该是我们不需要沟通就能达成的共识。” “这……”负责人迟疑，如果说艾米决定续约，他们当然会全力做好危机公关，可这不是不一定的事嘛。 “艾米手上还有几个活动？” “……一个。”是一个公益性质的活动，其他的商约要不就是推了，要不就是这次消息出来后被退了。 “他会出席这个活动。” “放……我不去。”傅然别扭打断。 陆昀川压根不听，继续道：“拾星要配合澄清，对外统一说辞。” “之后我们来聊聊解约的事。艾米不续约，你们也没必要卡着时间拖合约到期。后续运转资源均摊可以推一批新人上来。其他的手续也简单一点，具体可以和我的人谈。” 意思就是不打算纠缠违约金的问题，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次是傅然自己不对影响了工作，只能尽量去挽回银幕形象，不能让别人趁机抹黑。 拾星如果心黑一点，甚至可以就某些签约条款让傅然大出血。 他后面带来的万盛的律师很有眼色，上前和负责人攀谈。 “喂。”傅然挑眼看向陆昀川，人不带搭理他的，“陆昀川！” “傅然。”不知道为什么，陆昀川一叫他，人就消停下来，坐姿都端正了不少，“下次想好好说话，就不要喂来喂去。” “那什么……”被人看着，莫名其妙，气势就输了一截，傅然支吾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参加活动了。” “如果你钱多得没地花，我也很乐意你为拾星网络的发展提供资金支持。”一如既往的毒舌。 “反正我不去！” 傅深一手抓住要走的傅然的卫衣帽子，把人拎了回来，“站住，别任性。” 陆昀川起身，认真道：“不是在和你商量，必须去，还要大张旗鼓地去。” “和拾星解约后，想过要做什么吗？” “我……” “没有的话就听我的，不想被骂的话。”陆昀川低眼，漫不经心整了整袖口，“我也会去。” “你去干什么？” “看着你。”陆昀川说完，对着傅深点头道，“麻烦你了。”傅深颔首致意。 看着人远去的背影。 傅然砸了下靠枕：“他烦死了，哥。” “那你还不是喜欢？”傅深装作不经意试探。 “那不是因为……”话出口才反应过来，硬生生改口小声嘟囔，“谁喜欢他了。” “活动还去不去？” “去！”才不是怕他，傅然心道。固然表白失败了，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 第6章 “小孩子应该不会喜欢吃酸的，水果就都选甜口的。西瓜、甜橙，都来一点。” 第11章 “好的，陆总。这些是现在都要买还是……” “陆昀川！”办公室的门被砰地推开。 “水果等会顺路买吧。衣服、食物、生活用品、书籍、儿童玩具这些都备好，志愿者也挑一挑人，没什么事先下去吧。” 陆昀川加快了语速，坐沙发上冲着拦住人的保安招招手，说完让助理把保安带走。 “下次进我办公室先敲门。” “他们拦我。”傅然一屁股往办公椅坐下，陆昀川没对他随性过界的举动表示出不满和指点的意思。 只见他起身朝人走过来，冷淡道：“和前台预约了吗？没有的话，保安拦你是他们的职责所在。” “我……” “还有，现在是上午十一点，你应该在准备下午去儿童福利院的事情，而不是跑到我这里悠闲。” “……资料我都看过了。”傅然不满回怼。 “我们这次去的是哪家福利院，活动地点在哪，探访对象是谁？这种义工服务一般多久一次，日期固不固定？固定的话日期是几号，不固定的话同样有想法的人怎么能参与进来？” 傅然哑然，被他一连串的炮轰镇得说不出话。 “你这些都什么问题？我只是去露个脸，又不是替他们开新闻发布会的。” 陆昀川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看得傅然如坐针毡，才拍了拍办公椅的靠背：“起来。” 然后指着他刚刚坐的地方，“那边才是会客区。” 等人老老实实端坐在沙发上，他才继续道：“公益不是作秀，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自己的网络影响力有多大。” “何况是你风波后的第一场活动，也有可能是最后一场，好好表现，没有坏处。” “听上去你很为我着想啊小陆总。” 陆昀川做事不喜欢拖泥带水，哪方面都一样，他沉默，似乎只是在纠结怎么表达才不会让人误解。 “你没有去直播活动，某种程度上和我相关。我有一定责任帮你……” “停，如果是拒绝的话，我不想听第二遍。”傅然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告白被拒只是对方脑子里没有那方面的意识想法，并不意味着还想承受一次苦闷的心情。 “你说的这些问题，我都会好好去记。但是活动在下午，我来都来了，陆总不请我吃顿饭说不过去吧？”这本来才是他今天来的目的。 “我平常点外卖，你要愿意就自己点，让助理送上来，我报账。” “外卖多不健康。” 陆昀川停下签字的手：“所以？” “时间也不早，吃大餐肯定是来不及。带我感受一下万盛的员工食堂吧，怎么样？” * 万盛是家大公司，员工食堂在装修上也花了大功夫，主打一个宾至如归。 就餐区，画墙，一溜水好吃的，有自助，也有地道的特色小炒。 傅然拿了陆昀川的卡刷进来，看着菜单，自己点了端。 “虾来点，辣椒炒肉不错，这个菠萝烤鸡翅好吃吗？” “不知道。” “那都来点，谢谢阿姨。”傅然一旦收起那副冷脸酷酷的德性，脸嫩就显得很乖，尤其是在上了年纪的这些阿姨眼里。 被悄悄多加了不少餐。 “你家食堂大厨手艺很好嘛。” 陆昀川除非必要，吃饭不喜欢说话，于是两个人干坐着，就傅然兴致十足吃得很香。 正是饭点，食堂人却不多，偶有人也只是坐得远远地悄摸打量着这边。毕竟这什么东西在人群里面散得最快？肯定是消息。 小陆总光临食堂的消息甚至是还没下电梯就席卷整个公司被传得人尽皆知。 夸张了些，但几乎没人没被小陆总做事近乎吹毛求疵的工作态度毒打过，所以……陆昀川也知道自己在员工会不自在，从来不在食堂就餐，这次是例外。 当初确实说得上是利用了艾米，也就在不碰底线的情况下由着人性子，反正以后没机会。 除了消息，八卦也是一阵飓风，身为风暴中心的小陆总显然没有那个觉悟。 “吃完了？” “差最后一点。麻烦陆总把后面的酸奶给我递一杯，你离得近。”傅然弯了眉眼。 陆昀川起身拿了一瓶，没注意到傅然看着他的眼神。自然就更感受不到员工八卦的心。 “你不用忌口？” “我乐意。” 陆昀川把餐盘收拾好放在回收处。 折返回来，说：“你的团队在哪？需要送你去和他们一起吗？” “陆昀川，你车不会连个位置都没有，以至于放不下我吧？”傅然撇嘴。 “知道了，等会小陈送你，直接联系和你团队会和。”陆昀川一锤定音。 “喂！” “你需要和他们在一起。再者，我不是司机。没事就先去活动场地准备吧。” 说完，陆昀川大跨步走了。 他的时间还真不允许陪着人过家家酒。安排好，对别人来说往往只需要服从。 * 儿童福利院不大，清了一间教室做活动，布置得很温馨。 里面放着音乐，来来回回有不少人在走动。 陆昀川提着水果站在教室里，对着比人高的专业拍摄设备皱眉，有人笑着和他打招呼要接过来他手里面的东西，他说了声“不用”。 第12章 把水果放在桌上，陆昀川把傅然团队那边的人叫了出来。 “你们人太多了，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专业设备。可以的话，我希望只留下一个，或者由傅然自己手持拍摄就行。” “这……”负责人犹豫，毕竟这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我同意。”傅然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刚在整个福利院熟悉了一圈，这才回到这里。听到他们在聊，不假思索道。 “好吧。”团队的人肯定还是更多以傅然为中心。 不相干的人散去，两人相对而立。 “你还很准时嘛。” “个人建议，不要把这当成是一个可以用来博流量的话题。” 傅然挑眉：“我看起来很像是那样的人？” “毕竟是博主，就当是一点刻板印象。” “说话真不客气。” “但我是真不会这么做，本来就是打算随便拍一点剪进去当日常vlog素材，也许是最后一个了，准备得就会尽善尽美一点。” “你有想法就好。” 傅然围着陆昀川转了一圈，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停，故作玩笑道：“诶，你要不要出个镜？” 当然是被拒绝了。 陆昀川早先为了宣传上过几次杂志，但其实本人是很不喜欢暴露在镜头下的。他站在门口，看着傅然在里面跟着老师带孩子们教唱歌、玩游戏、做手工，一切井然有序，满是欢声笑语。 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灰尘，陆昀川不愿意走进去打扰，就找人问了一声，预备去洗手间洗一下。 福利院不算大，半个小时完全可以走完。 偏偏陆昀川走了十多分钟才找到地方，他又十分遵循七步洗手法，多花了一点时间，再出来时连听到熟悉的声音都没顿住脚步。 “我要走喽。” “姜野哥哥，你还会不会再来呀？”童声稚嫩清脆。 “当然会的呀。” “那我一定早早去等你。” “好呀。” 可是路就这么一条，是避不开的，人好巧就在抬眼就能望见的地方。 今天阳光很好，暖洋洋的，洒在长廊上，为人镀上一层碎金，把影子拉得好长。 姜野蹲下把小朋友安抚回教室，鬼使神差地抬头，看见陆昀川微微有些讶异。 两人视线交汇，就一秒，有风吹过，陆昀川眼皮痉挛。 他看着姜野猛地瞪大眼睛，瞳孔微缩。 没反应过来，蓦地，陆昀川手背一痛，接着尖叫声在耳边炸开，尖锐得仿若要化作利剑穿透耳膜，一时间，耳朵刺痛、连带着太阳穴胀疼得让人烦躁。 姜野三两步跑过去，半蹲下紧紧抱住及膝高的小男孩，嘴里不停念叨“没事没事”，拍拍孩子的背，缓解他的紧张情绪。 偶也抬头对着陆昀川歉疚地笑笑。 很快有看护老师赶过来把男孩带走，连连对着陆昀川道歉。 陆昀川把手背藏在身后，人前总是大方得体不计较。 “刚刚那个是晨晨，是个……特殊儿童，今天可能是你第一次来，就反应过激了，不好意思。”姜野挠挠头，满怀歉意道。 “你是负责人吗？” “啊？” “不是的话为什么总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是你没看顾好孩子，还是你让他来咬我？”这股子怒气来得莫名其妙，陆昀川想了想，把它归结为又遇见姜野的应激反应。 姜野倒没介怀，他探头看了看陆昀川藏着的手背，叹了口气。 “陆……”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陆先生，您的手，要处理一下吗？” 明显的牙印，周围都红了一圈，不弄一下恐怕是会留下淤青，那就得多养几天了。 陆昀川没说话，回去用冷水反复冲了几下就不管了。 姜野一直跟在他旁边，自说自话。 “陆先生也是来做义工的吗？” 哦，原来他是来做义工的。 “这里的小孩子是不是很可爱？” 一点也不。 “他们有部分是智力上有残缺或是有自闭症的孩子，偶尔会像这样失控，尖叫、奔跑。所以你不要生气，他们不是针对你，只是没办法控制。这是属于他们最隐蔽安全的地方，不希望有外人入侵。” “今天的活动不是给所有的孩子吗？”陆昀川终于出声。 姜野靠近，整个人罩过来，把水龙头关掉，“再冲下去就失温了。”然后眉宇带着点点哀伤，很快散掉，笑笑，“他们不太适合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人很多。” “你呢？” 第7章 姜野也在福利院待过，还是好几年，他呢，会生出怨怼的情绪吗？ 陆昀川少有地脑子短路，原本意思是：你呢，也有被区别对待吗？脱口而出才惊觉自己露了马脚，恍然一身冷汗。 “什么？”好在姜野没能听懂言外之意。 “没什么。”陆昀川连手上的水珠都没顾着擦干，想走。 姜野指尖碰了碰他肩膀：“还是处理一下吧。”牙印很深，就差没洇血了。 这种小伤放在自己身上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在别人身上却显眼得令人有些在意了。 “说了不用！”陆昀川把人甩开，动作幅度略大。 姜野伸出去的手僵了一秒，若无其事地收回来，微笑。 第13章 他总是自以为是揣度别人的想法，这是不好的习惯，要改。 “好的，陆先生，再见。” 姜野轻轻挥了挥手，他听说今天有小明星来做活动，前庭很热闹。陆先生大概不会是喜欢在幕前工作的人，虽然姜野觉得陆先生的颜值足够吸引人。 也不是来做义工的，那应该就是陪别人而已。估计是怕人等急了，不想浪费时间。 理解。 陆昀川则是觉得自己情绪起伏大到反常，却拉不下来脸为自己的冒犯道歉。 “我的意思是我没事。” 克制是教养。 “算了。”陆昀川缓和脸色，姜野不见得愿意和他碰见，他什么都不知道，“麻烦你。” 话总说一半，姜野心道。 却专门拿来急救药箱，取了个冰袋。 陆昀川的手骨节分明，白到不怎么用力也能看见浅浅的青筋，所以也容易留疤。 上次的痕淡淡留了个印子还没消，颜色较周围的皮肤要深一点。 冰袋和皮肤形成的温度差让陆昀川陡然一激灵，缩回手。 姜野下意识拉住，手圈住了陆昀川的手腕。“咳，”他又觉得不妥，很快放开，耳尖红了，把冰袋裹上一层纸巾再递给陆昀川，“要不你自己来？” 陆昀川接过来，不声不响按在齿痕处，周围很安静。 原本陆昀川坐着，姜野半蹲下。 这下，他一下子站起来，在急救药箱里面假装在捣鼓什么。陆昀川想要看清，就得跟着他调整视线。 从根根分明长而浓密的睫毛，一转就到……腰、背。回避眼神不在陆昀川惯用的动作指令里，但再往下就不好了，只得略抬头往上瞧。 ——他的眼睛很好看，和许君苑的很像。 姜野被盯得手脚不是很自然，却也没有被打量到不舒服的地步。 而且他直觉陆先生的这种打量并没有恶意。 于是他整理好药箱，打算先告辞。他没什么假期，固定的福利院义工也是抽空来的，晚上还要去酒吧。再不走，就要赶不上上班时间了。 至于陆先生，姜野看了一番，应该也没有什么需要他操心的。 “陆先生，那我就先走了。” 陆昀川没说话，没挽留，像是没听到。 等姜野兀自尴尬了一会，才在他预备转身离去前出声道：“去哪？” * “系好安全带。” “哦哦。” 姜野拉过来给自己扣上。 他没想到陆先生会送他。 顺手的事。陆先生这么说，姜野就信了。 陆昀川也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先把工作放下，更没想到先前还放话自己不是司机，转眼就被打脸。 手指微动，陆昀川把刚给小陈嘱咐他看好傅然的语音发过去，接着摘下耳机，朝姜野看过来。 “怎…怎么了？” “没事。”陆昀川不好说是姜野头上立起了一小撮呆毛，有强迫症的小陆总想把它压平。 姜野似有所感，自己侧头看了车窗倒影，伸手整理了下发型。 “坐好。” 这一路，车上安静得快能听见陆昀川腕表的嘀嗒声。 两个人默默无言。 姜野除了刚刚上车还有点拘谨，现在反而放松了很多。 他打车也是一样的，虽然把陆先生当成司机师傅不是很客气。 但，姜野偷瞄了一眼陆昀川，无意冒犯，这样更好一些。 至少不会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再见。” 姜野进店之前倏而停下脚步，转身回看过去。 陆昀川居然下了车，高大的身影站在那里，有种不太像是顺路的刻意感，倒像是专门为了送他。 陆昀川看着姜野停下来朝他招了招手，插在兜里的手指蜷了一下。 没等到回应，姜野自顾自轻笑了一声，进了酒吧。 * 陆昀川这天下班收到了一个邀约。 来自宋小少爷。 宋昱抒是真真正正游戏人间的浪子，这不，昨个才瞧上的男大，转天就已经在朋友圈拉着秀恩爱了，相熟的人都见怪不怪。 反正分组可见他使得很溜，能看到的谁都清楚宋昱抒是个什么德行，玩玩而已。 听说人虽然攀上了宋少爷的高枝，却仍然是在小少爷那个书吧兼职，好一副清纯小白花的模样。 但也有人说，指不定是看宋小少爷就爱吃这一套，装的。真要剖开说不定内里是黑心的呢，还是有点小心机，你看，不然怎么会有能耐让宋昱抒特意把人带到他们跟前来。 陆昀川倒是对这些八卦不甚热衷，只是对着宋昱抒的新消息皱眉。 “我没空。” 宋昱抒：跪地.jpg 宋昱抒：上次你答应过什么，嗯？西湖的水我的泪。我的好哥哥，这回真是正经聚会，我保证！ 半是威胁半是讨饶。 “行。” 为什么宋昱抒一定得拉着陆昀川去，这就有得讲了。陆昀川嘛，毕竟是别人家的孩子，打小就品学兼优，什么批评教育跟人都扯不上关系，就算是被人拉着逃课上网吧，他说一句帮人补习老师都不会怀疑半分，还要夸他友爱同学。 久而久之，这声名远扬，反正在富二代圈子里面，聚会请上陆昀川，那就是块活招牌，绝对不会被父母教训，还要夸一句和人家好好学学。 第14章 只是陆昀川一般也不怎么约得出去就是了。 宋昱抒三天两头就聚会，他说的正经口头上花花最多，陆昀川倒也不是很在意，左右无事，偶尔给他捧场也不是不行。 陆昀川顺着服务生的指示停好车，一打眼他就看见了独属宋昱抒的骚气粉色跑车。 他最爱贴些花里胡哨的贴纸，车衣总是炫目刺眼。 但是今天吸引他的不只是这个。 跑车旁边还有一个人，穿着不太合身的西服。 有点眼熟，陆昀川几乎过目不忘，工作认脸是强项，尤其这人还在宋昱抒的朋友圈里挂了那么多天，确实很难不记得。 他表情有些尴尬，动作局促，像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陆昀川没有坐乐山大佛的爱好，锁车打算走人。 何林却先一步看见他，两人打过一个照面，居然能认出来，陆昀川对着冲他大声招呼的人，无奈迈步走过去。 “怎么了？”陆昀川语气还算和缓。 “陆总，那个……”何林支支吾吾，陆昀川看着他不停地搓手心，打断道：“说事情。” “我和昱抒一起来的，他先上去了，我来停车，但是……” 他话音未落，陆昀川已然绕着车转了一圈，接话道：“爆胎了？” 何林点头。 跑车，除了帅和跑得快，没有一点用，尤其宋昱抒华而不实的超大轮毂，极易爆胎。 陆昀川上下看了一圈，“人没事？” 见人应声，才接着道：“压到东西了，没事，”主观略过人为的痕迹，“我打电话叫拖车，他这车有保险，别担心。” 陆昀川陪着人把车的事处理好，才在一起往回走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怎么不让别人帮停？专业的事情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这儿的代客泊车服务并不差，陆昀川是习惯了，除了回家，出门在外都是自己停。但宋昱抒没道理放着这种服务不用还把人半路扔下。 “我们在门口遇上了昱抒的熟人，他……嗯、排队抢停，昱抒的性子不愿等，就让我顺便找个地停了。后来我问了，说只能停在那里。” 看来宋昱抒对着传言中的黑心小白花也不是很上心。 陆昀川按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不再多想。 小白花，咳，不是，何林跟在陆昀川后面现身的时候，还是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陆昀川对这种场面见怪不怪，何林则是有些局促，落后一两步紧跟着人。 他随手拿了杯香槟，走过去，宋昱抒刚好一杆清台，懒洋洋地直起身：“来了？晚了可要罚酒。” 陆昀川一向守时，虽然没有早来的时候，但也从不迟到。 “刚到，你车胎爆了，帮你联系送修了，不用太感谢我。”说着，他随意晃杯把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我艹，怎么回事儿，没伤着人吧？”问话是对着陆昀川，宋昱抒看向何林的目光却略带责备。 “没有，别大惊小怪。”陆昀川冲人挥挥手，抬手压了压宋昱抒的后脖颈，借着靠近用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查查监控，看着有人做了点手脚，不是车胎，就是停车位有问题，你自己看看。”顺势扫了一眼在场人的脸色，“想整人也不用开玩笑在这上面，告诉你一声，你心里有底就行。” 说完，笑着拍了拍人，接着朗声道：“继续，再开一局，我先手？”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 蓝球应声落袋，母球两库回弹，将粉球k到了袋口，力度、角度，都很完美。 “不愧是小陆总啊，还是一样，这个。”有人竖起大拇指朝陆昀川啧啧称赞。 “抬爱。”陆昀川垂眸，架好手势，连杆，将粉球也击落进袋。 这些东西他未必喜欢，但即使是玩，也要玩到最好。 与之截然不同的，是何林周边的氛围，他一个人在角落里小口喝水，宋昱抒出去一趟，就更没人搭理他。 本来这样也算相安无事，偏偏有人好像看不惯，没事找事，搂着何林上来就对着正在给台球杆擦巧粉的陆昀川调笑道。 “哟，咱们这位大学生听说也是x大的，看来和小陆总有点缘分。” “是吗。”陆昀川面不改色，显得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何林到底是还没进入社会，看眼色的功夫要浅一些，因着陆昀川帮过他，满心欢喜想和人搭话，红着脸道：“我学金融的，还辅了法学。” “呐呐呐，昀川也是，你呢，说不定还能叫人一声学长。” 这话算不上多刺耳，不过谁都清楚，陆昀川和何林，怎么能比较。可人这么说，分不清是玩笑还是故意，认真倒显得陆昀川太计较。 旁边也有和陆昀川交好的人，见状想上来解围，被陆昀川压下。 只见他收起杆，看向何林，问：“主讲课教授是哪一位？” 何林说了一个名字。 陆昀川笑着点点头，“那倒确实算我学弟，”说着单手掏出了一张名片递过去，“我也好久没回学校了，食堂的饭也想念得紧，多联系。” 递名片一般是在商业酒局见客户的时候才会用，陆昀川搞得这么正式，既抬高了何林的身份，又是无形压了找茬的人一头。 刚好宋昱抒回来，叫走了陆昀川，闹剧就此揭过不提。 第15章 第8章 陆昀川给自己倒了杯水，出声道：“查到了？” 宋昱抒嚼了几块冰块，平息火气：“监控拍到那个人带了墨镜、帽子和口罩，呵，装备倒是齐全。” “知道是谁？” “除了李二还有谁，要不就是他找人喽，不就是滑雪赢了他一两次，至于吗，真小气。” “只是这样？” “好吧，”宋昱抒摸摸鼻子，“顺便赢了一两百万。他非要和我打赌，我有什么办法。” “做事留一点分寸，一两百万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别人未必。不管他是想让你出糗还是什么，多注意。”毕竟是发小，适当提醒很有必要，“也看好你的人。” “哈，”宋昱抒撇嘴，小声道：“好麻烦。” 接着一整个人摊在沙发上，“我好累。” 这话说的，让别人听见可就愤世嫉俗白眼不断了，陆昀川也没搭理他。 但是宋昱抒突然间跟打了鸡血似的来了兴趣，“看你们聊得不错，要不要我介绍别的人给你认识认识。” “我没兴趣。” “你啊，就是太端着了。” “不然像你一样？” “有时候，自我一点又不是什么坏事，你看我，再怎么不像话也没人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说不定背后嘴我最狠的人今天还不是一样得捏着鼻子来找我玩。” “我要是事事都想有什么后果，还怎么享受人生呢？” “说真的，年轻就是好，身材没得说，一心向着你，嘴巴甜，满眼都是喜欢。给点甜头就死心塌地，真真假假有什么关系，拎得清，拿捏住了，人什么都听你的，有什么不好？” 宋昱抒致力于向陆昀川这个好学生传输一些非常态的恋爱观，乐此不疲。逮着空就顺杆上爬，得寸进尺。 陆昀川不可置否，看不出来听没听进去：“饱暖思□□，你就是闲的。”说着把刚脱下的外套又重新穿上，“面也露了，我先走了。” 宋昱抒伸手：“哎我车都没了，你不送我一起？” “留下跟你的小朋友过家家吧。” * 来的时候天还大亮，转眼间已经被夜色浸没。 这个世界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发生着新鲜的事情。上一秒可能还在备受人们争议的话题，也许转瞬间就会被抛之脑后。 当红主播艾米退圈随着他发布的最后一条vlog以及前一天空降粉丝群的留言，似乎已成定局。 舆论反响还可以，都动用不到水军，也是，傅深什么人，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吃亏。 陆昀川之所以还会关注，是助理给他发了一些vlog底下的评论截图。 说好不出镜，傅然阳奉阴违还给他留了好几个特写镜头，网友的思维发散度高得可以去搞科研，一联想之前的传闻，居然有人磕起他俩这种□□cp，热度还不小。 陆昀川呼出一口气，停车靠在路边还是给傅然去了个电话。 “嘟嘟——” 响了两声被人接起来，“喂。” “别搞了。” “什么？”傅然装傻。 “网络ip不是挂个□□就查不出来定位，互联网你是玩得很溜，可也别忘了我业余投资是做的传媒起家。不要再试图探我的底线。” 那边没回应，若不是似有若无的呼吸声，还以为对方真挂了。 陆昀川有耐心地轻点方向盘。 傅然那边貌似气极反笑，说话还带着颤音：“你是真没心啊，陆昀川。不过我也没钱花在这上面找人炒热度，自己发的两三个留言又不犯法，至于视频，如果陆总觉得我侵犯了您的肖像权大可直接去起诉好了，到时候要道歉要赔偿我悉听尊便。”说完气冲冲地把电话撂了。 陆昀川有一半是在套话，他真没那么闲去查这些，这点热度对他来讲不痛不痒，他是心烦。 喜欢是个什么东西，不是被人当个笑话，就是自己是个笑话。 * “一杯特调，就这个‘取消年终奖’吧，谢谢。” 调酒师看着刚挽起西服袖口的陆昀川，暗暗在心里叹道资本家，毕竟这杯酒听名字就算酒吧里的闲置品，平平无奇打工人花钱是来找乐子，又不是给自己添堵的。 但他仍然面带微笑躬身专业道：“没问题，请稍等。”原因无他，这杯酒的价格也很美丽。 喝酒，能短暂的麻痹神经、弱化感官、抽离苦闷情绪，本来在家小酌一杯也就打发了，是啤酒他也不挑。 偏偏陆昀川脑子发昏进了酒吧，吧台的视野和卡座果然不一样。 更亮、更闹、更显眼。 距离他上次送姜野过了几天，不长，但，就是这几天，姜野都没有直播。 好像久到除了报告文字上的只言片语，陆昀川快想不起这个人。 假的。 不然也不会来了。 可惜了，人好像不在。 陆昀川坐在椅子上，一手拿起酒杯微微后仰。这酒入口辛辣，顺着喉管下去又变得绵软。 独身、吧台、微醺还很有范儿，很难不吸引人的注意。 上来搭讪的人像盘旋已久的鹰，举止假意从容，言语带着试探。 “这酒香气足，点缀花哨，瞧着清淡实则烈性，先生很有品味。不过我觉得另外一种更适合你，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喝一杯？” 第16章 陆昀川顶了下腮，他不苟言笑的时候居多，要是突然出现这种玩味的笑意，一般就是被打扰了，如果对方没有眼色，继续搭讪，他也不会给人留面子。 “这位……”陆昀川上下扫看了人一眼，“先生？”随后耸肩，“我们好像不认识。” “不说话怎么能认识，如果你愿意，我们从下一秒开始，可以成为灵魂挚友也说不一定。” “抱歉，我也不是很想恶心自己。”倒不是说这张脸倒人胃口，毕竟敢第一个上来的“勇士”，肯定对自己的颜值还是有自信的，五官不磕碜，算看得过去。 陆昀川只是觉得这种老掉牙的钓鱼，就像是上个世纪没推销出去的商品，明明是砸在手里的赔钱货，却还要把价签漏在外炫耀自己的行为，挺傻的，愚不可及。 “这话，不太好听。我以为你懂这里的规矩。”那人的笑很勉强，显然端不住，装不起腔拿不起调。 “什么规矩？我个人觉得在你不经过同意进入我的社交距离后我没直接往你脸上泼酒，就已经是很礼貌了不是吗？”只是说话还不至于，但是那人小动作太多，目的不纯，想勾肩搭背也得分人，看着就心烦意乱。 “或者换句你能听懂的话呢，你靠得太近了，我觉得很冒犯，滚、远一点。”陆昀川抬起杯，杯子里剩下一半的酒轻微摇晃，那人退开半臂的距离，却见他只是一饮而尽。 人灰溜溜地走了，可能觉得丢面子。 调酒师默默地给陆昀川竖起大拇指点了个赞。 “再来一杯，谢谢。”陆昀川把酒杯放下，推了过去。 * “结账，谢谢。” 陆昀川从臂弯里抬眼，侧过脸，礼貌地掏出钱包，刷卡走人一气呵成。 如果不是人在门口踉跄了一下和吧台上的空杯，调酒师可能都要觉得自己刚刚快把壶底摇穿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十几杯酒是个幻觉。 这个客人不仅能怼，还很能喝。 酒吧里面连喝下去的冰都是燥热的，一旦出了门，街上的行人却又寥寥无几，很是安静。 陆昀川靠着车，神色莫名。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似的，掏出手机打算叫个代驾。 却一不小心把车钥匙带出来，顺着滑了很远。 上头，陆昀川闭了闭眼又睁开，无可奈何走上前，正想弯腰捡起，恰好和一双手不期而遇。 “给你。”姜野小跑过来的，气还没喘匀，脸上的笑和伸出来的手都挺刺眼的。 陆昀川慢半拍才接过来，转了两圈握紧。 他本来也没办法让另一位主角配合他出演这场自导自演的“巧遇”戏码，那到底是在生气什么？ 说不上来，陆昀川叫住了想擦肩而过迈步上台阶的人。 “姜野。” “我喝了酒，作为对上次我送你的回报，能不能拜托你送我回家。” * 调酒师眼尖，姜野一进门就跟响了定位雷达一样。 “诶，我跟你说，你可算来了，我差点就把手摇废了，赶紧赶紧，换身衣服，今儿个倒班的事我可都没和经理讲，你就不用费心了。”调酒师哥俩好地揽住姜野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 “你来的还真不巧，错过了一个绝世大帅哥，就在吧台买醉，你是不知道咱这儿照常来猎艳的人看他那眼神，巴不得把人拆骨入腹，不过没戏，你哥我看得准，得是在等人呢……” 说话的小哥巴拉巴拉一堆，姜野是半点没听进去。 他甚至很抱歉，因为，“哥，我能不能今一天都跟你换换，明天我替你，一定，我明天的奖金也都给你。” “不是，你今天不是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老师吗？说好几个小时，什么机构这个点还能开，你可别被人骗了。”小哥狐疑。 “没有，突然有其他的事，很着急。” 看他焦急的神情不似作伪，小哥拍了拍姜野的背，“那你去吧。” 第9章 陆昀川其实也没等多久，在他把玩着车钥匙左右盘弄的时候，姜野就又出来了。 他朝着姜野的方向看过去，轻佻地把车钥匙甩空。 姜野双手接住。 “上车。”是醉了，显了点少爷脾气出来。 陆昀川坐在副驾，看着姜野不是很熟练地起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把自己的安全带系好，导上航，偏头眯眼靠着靠背。 这一路上比上次还要安静，姜野偶尔在等红灯的间隙会试图偷瞄两眼，车载香薰淡淡的盖不住酒气，看来陆先生比他想的还要烦心事多。 就是有点可惜自己没在，不知道他有没有提之前存的酒，不喝就浪费了。 过十字路口的时候，有一辆面包车居然逆行，好在姜野反应快，没加速冲过去，紧急踩了刹车。 陆昀川在惯性作用下前倾，撞上了姜野伸出来护住的手。 姜野开车的小习惯，就算是刹车变道，他也会微微抬手挡一下副驾。 “到了？” “还没。” 导航的声音恰到好处响起。 「请沿当前路段继续行驶2.1公里。」 「正在通过拥堵路段，预计通过时间10分钟。」 “堵车了？” “没有。只是红绿灯多些，都离得很近。” 陆昀川本人和他的导航一样，秉持着提升效率的宗旨就绝不多准备过多的选项。 第17章 他单手解开了扣到衬衫最上面一颗的扣子，降了一点车窗，让风吹进来，醒了醒酒后的燥热和困意。 本身就因为卷了袖口露出一截手腕，现在一动，白得更扎眼了。 姜野目视前方，仿佛不受一点影响。 很快，“到了。” 这回的刹车姜野踩得很稳当。 只是，陆昀川叹了口气，“就算我请代驾，人家也会把我送到家，你停在外面是想让我酒驾还是把车扔了？” 他说话语气懒懒的，没多少埋怨的意思，相反因着醉酒吐字不清晰，声调慢慢地，有股子非常人能咂摸出的撒娇意味，连他自己都未必品得出来。 于是，姜野又在陆昀川的指示下，莫名其妙地开车进了地下车库，莫名其妙地锁了车，莫名其妙地，站在了人家门前，看着他输入密码解密码门锁。 陆昀川没避讳，姜野下意识看向了别处。这怎么说，也是私人隐私。 “嘀——”门开了。 “那，我先走了。”姜野慌里慌张地想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进来，不用换鞋。” 陆昀川说完都没往身后看一眼，当然，还拿着陆昀川外套的姜野是走不了的，难怪他要落在座位上，还借口头晕。 身形踉跄说不好是不是装的，但一路上来也是被姜野绅士手稍微扶住站定的。 姜野脚步犹疑，在原地踌躇了一两秒，还是跟着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陆昀川自己一个人住，不喜欢别墅区，300多平的大平层就够霍霍的了。 除开卧室，其他公共区域在视觉上一体，厨房开放式，一览无余到像是从没人动过，温暖的米色系装修风格也冲淡不了主人的极简冷调。 陆昀川说了一句就直接进了浴室，像是把人忘了，姜野甚至只是站在玄关处，一直等到陆昀川洗完澡出来。 他一手抓着毛巾胡乱揉弄头发，一脸诧异对着人道：“有沙发干嘛不过来坐？” 陆昀川早换下了衬衫，全身上下就只套了件浴袍，他一说话发梢的水珠就跟着坠下来，顺着流进看不见的地方。 姜野攥了一把手里的袖子，意识到这是谁的衣服后又将褶皱抚平。 接着把衣服挂到墙壁的挂钩上，动作僵硬，表情严肃，慢慢抬眸隐约可见眉宇间肌肉抽动。 只听他一字一顿、口齿清晰道：“陆先生，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陆昀川要是再反应不过来，岂不是做实了自己有别的想法。 他不是，我就是了？陆昀川扪心自问，可又解释不清。 就在过去的这几个小时里面，他未必没有这样想过。 「我喜欢你。」 「给点甜头，人就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你，什么都听你的。」 魔怔了。 陆昀川自嘲了然一笑，果真喝酒误事，姜野不是傅然，更加不可能是何林，把自己的情感献祭出去当做筹码换取这个人不暴露身份好好待在他身边的交易，既不对等，也不可行。 “不愿意？”陆昀川把头上的毛巾拿下来随手搭在肩膀上，遮住了令人遐想的锁骨，“那就算了，你走吧。”他这么想，干脆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 反正对姜野来说，陆昀川注定了这辈子都不会是个好人，留个好印象也没什么用。 情绪起伏，酒气上涌，陆昀川身体晃了一下，随手撑住墙。 姜野转身的脚步顿住，他分不清陆昀川是不是装的，刻意的举动又带了几分真心。 只是凭直觉想着人现在大概不是很舒服，虽然不知道今天人又喝了多少，但他也见识过陆昀川喝酒有多不得章法，何况喝完就洗澡，感觉肯定不会太好。 陆昀川真有点头晕，估计是水汽太热，蒸的，一时半会使不上力，索性靠着闭眼歇歇。 久久未听见关门声，再一睁眼，姜野站在了离他很近的地方。 陆昀川偏头躲了姜野的手。 “有吹风机吗？至少先把头发吹干。” “你不走，不怕走不了吗？” 陆昀川兀自放狠话，却听见姜野带着笑意的声音：“陆先生，你现在看起来比较像被欺负的那一个。” 偏头反而牵带着浴袍移动，侧脸嘴唇白得不自然。 陆昀川不是第一次有人给吹头发，却是第一次被人强硬地拉过来摁在沙发上，手法说不上粗暴，也和温柔搭不上边。 姜野在手心试了下温度，五指穿插在头发间，半干的短发在暖风的吹拂下变得干燥、柔软。 “好了。”咔哒一声，吹风机停了，姜野把插头拔下来绕好放回去。 陆昀川头微沉，一仰就靠在了软垫上。 他盯着姜野，光是看着他，不说话，不动弹，默许了他这一系列有些越界的行为。 厨房是真的干净，连块生姜都没有，姜野从冰箱里找到了蜂蜜，舀一勺出来，化了温开水。 手背试了试温度，放到可以入口的程度，端过去看陆昀川一眼放在了茶几上。 “喝了睡一觉，会不那么难受。” 姜野说话间放下刚折腾时卷起的袖子，余光注意着陆昀川的举动，仿若他一有动作，就随时打算续上刚刚预备走的姿势，干脆利落。 “上次也是这样，姜野，你是不是习惯了，调酒师也对每一位顾客都这么负责吗？” 第18章 姜野对陆昀川打个照面就能叫出他的名字不奇怪，酒吧铭牌别在左胸显眼的地方，大部分客人可能一晃而过不记得，但他觉得陆昀川能。 挖苦打趣，姜野不是没经历过。他熟练地端起笑：“是啊。陆先生，都一样的。” 其实不一样，姜野就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他的好不藏着，也只是对着亲近的人。 不想露怯，见到陆先生的第一眼，确实有起过别的心思。 但转念就淡忘了，云泥之别，高不可攀，人与人之间的际遇虽然奇妙，强求的因果，一般都不太好。 虚无缥缈的爱情，陆昀川不相信，他更不能信。 客厅悬挂于陆昀川上方的时钟，秒针还在动，分针与时针交汇重合，过了零点。 陆昀川撩起眼皮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口道：“客房有新的三件套，不介意的话可以睡一晚再走。”接着把蜂蜜水端起来一饮而尽，放下时和玻璃茶几碰撞发出重重的响声，格外清脆。 “谢谢。”说完然后径直起身往卧室去，一点不设防，这个家值钱的东西很多，但重要的全在卧室和书房，日常落锁。走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意有所指道：“放心，我从来没留过人。” * 工作日不休息，陆总也一样，就算是前一天醉得头生疼，也要在闹钟响起来的第一秒摁掉，打起精神，该干嘛干嘛，早起收拾准备上班。 也不是一成不变，今天多了一个额外的举动，出门前先去客房转了一圈。 里面果不其然被收拾得整整齐齐，人睡得比他晚，起得还比他早，十分具有去参加铁人三项的潜质。 陆昀川面无表情关上门，在去公司的路上冷静地吩咐助理取消今天的双份早餐，咖啡加浓不加奶不加糖。 拾星网络在损失了艾米这个头部主播后，不知道是运营还是别的什么出了问题，导致后续发展推进也没跟上，元气大伤。 负责人和陆昀川预约了好几次，终于才趁着今儿他一上午干了一天活的空档，见了一面。 “按理来说，我作为投资人是不需要干涉你们的内部管理的。而且理论上，在垂直领域里你们比我更懂，不然我就自己下场做了。” “当然当然。”负责人连连点头。 陆昀川看着报告皱眉：“你们对艾米的依赖性强到除了他都没人能带好新人了？” “呃……”实际上，拾星签约的主播流量断层非常严重，当初新人时期，也没人能想到只是玩玩的傅小少爷会吸引那么多的粉丝，这符合行业的一个偶然性。 后来别说复刻，连同质化的博主推出都不是很顺利。邯郸学步、东施效颦，被打压得很惨。 其他也都中规中矩，没有百花齐放，只有一损具损。艾米退圈，因为很突然，加上粉丝眼里博主本身和公司天然对立，哪怕是和平解约，公司的风评也不好。 网络一天一个样，连带着旗下其他博主的流量也锐减。 本来就没有能挑大梁的，现在更加雪上加霜。 第10章 帮当然是要帮，总不可能看着钱砸手里。 但帮什么、怎么帮，都需要想一想。 陆昀川沉思了会儿：“你把新人主播里面看好的都挑出来，给我看看。”然后敲定结束，“其他后面再说。” “行。” 助理把人送出去，总觉得今天的陆总格外……努力，一早上被打回去的策划案就好几个。 工作效率奇高。 但即便是没什么事，陆昀川也拖到了点才下班。 借口推脱掉一些不必要且没营养的聚会。 他下班后回家，照例先换了拖鞋。本来是打算直接去书房的，路过客房的时候，不由自主地走进去。 手搭在叠好的三件套上时，食指微屈轻点，脑子在思考是直接丢了，还是在洗衣机里过一遍。 上面没有任何的味道，连姜野身上那种淡淡的洗衣粉味道，都没有。 姜野身上有股干净冷冽的皂香，离得近了就能闻到，不知道用的什么洗衣服。 他随手摊开，发现了藏在里面的便签。 ［我想陆先生大概误解了我的意思，并不是拒绝，可以的话，我想先和陆先生认识，从名字开始。］ 昨天陆昀川并没有解释姜野无端的揣测。 也就是说，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姜野仍旧给双方都搭了个台阶，还不忘请陆昀川一起下来。 陆昀川微微有点兴奋，压抑了一天的心情由阴转晴。 有时候头脑一热，想出来的未必都是坏点子。看似密不透风，实则绝处逢生。 他把纸条叠好，良好的开端，证据当然是要好好保存。 * 谁知道人只是留下了那么一句抓心挠肝的话，就没了下文。 陆昀川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却好几次压下了去找人的心思，还没怎么样就这样了，真怎么样他又会怎么样呢。 说到底只是个备选方案，实在不行就弃了，照原定的计划走。 当然，熟悉的直播提示音想起时，他还是第一时间连上了蓝牙，把手机扔在一边，自己拿着文件在翻看。 姜野太过随心所欲的直播断断续续跑了不少人，因此观看人数直接下滑了一个档。 他本人倒不是很在意，直播嘛，他一没才艺，二没特长，靠脸的青春饭终归吃不长久，也不是靠这个作为生活来源，所以还算自得。 第19章 聊聊天什么的，直播间都是惯常从他开播就陪着走过来的人，熟悉他的脾性，也不催他打pk，干别的。就是听他用那种晚间电台主播的声音娓娓道来最近发生的事。 时间点也很健康，不会到午夜。 陆昀川有时候也奇怪，真的会有人就喜欢看直播追着打赏，哪怕隔着屏幕根本触碰不到？或者也因为声音好听？总之是他涉足未深的领域。 而他也的确不知道，真的是有这种人存在的，并且不少。 弹幕滑得速度太快了，况且陆昀川的注意力从来都不在这上面，他只是从姜野偶尔不自然的卡顿里面才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 等他把手机捞过来，视线从文件回转到直播上时才发现姜野不仅说话不自然，脸色也不对劲，眨眼的频率比平时快了些。 “没有生气，真的，当然不会。” “大家也没必要去说别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很正常。” 陆昀川下拉弹幕，往上滑了十多分钟，一目十行扫完才拼凑出个所以然。 性骚扰，陆昀川以为，一贯是不会具象化用文字表达出来，没想到居然有人道德低下到这种程度。 陆昀川只是看到了表面，他接触直播最多是在财务报表、分析上，根本想不到里面水多深。 这么迅速大批量刷屏，言辞中不乏诋毁造谣污蔑的小号，基本上来自于同行的眼红。 姜野没加过工会，倒是有人抛过橄榄枝，他没接。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想趁他久不开播流量下滑的时候搞他。 陆昀川没点开对话框留言，指尖落在了礼物栏那点开。 还没来得及用礼物刷屏，就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语气淡淡道：“人都是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的。事不可做尽，言不可道尽。口无遮拦，自招业孽。” 陆昀川面色如常连点好多下，等到礼物特效散开，重新看得清人时，破天荒地打赏留言。 dxnykwqhhf：你还看佛经？ 姜野在愣神。 管理员小姐姐手指翻飞，把那些捣乱的人全给踢出去，一抬头看见“小号大佬”——给神秘榜一大哥的特殊称呼——居然留言了，激动得差点打错字。 ［对啊崽崽，平时看什么书呀？］ 一呼百应，这就算聊起了新的话题。 眼见直播间的弹幕氛围回转，不再纠结于那些黑子，管理也松了口气，撑着下巴继续看姜野直播。 屏幕那边的姜野揉了揉不算凌乱的头发，眼尾漾出一点笑意：“都是随便翻翻，佛经用来静心很有用，大家也可以试试。” 陆昀川的注意力全在一溜的“崽崽”上，以前他不看直播，自然也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喜欢这么叫，忍不住嗤笑出声。 如果她们线下见到姜野真人，应该叫不出“崽崽”吧。 真是很有欺骗性的一张脸，实际上比他高、比他力气大，还懂什么是“那种人”。 陆昀川闭了闭眼，谁主动出击很重要吗，既然他想从名字开始正式认识，那就随他好了。 甚至于自己可以给他创造机会。 * 拾星网络虽然早期是个草台班子，但是签的人还是很有讲究。 并不一味地寻求数量。 陆昀川选择投资完全是出于个人意愿，和万盛没有半点关系。 他考察过创始人，充分相信人的管理能力，从不插手做决策。 现在也只是看看。 “陆总，您觉得怎么样？” 彩排试光架设备，实时监测拍摄效果，博主脸上的妆由专门的化妆师操刀。 效果好不好不好说，毕竟陆昀川没经验，唯一沾点边的可能是看姜野的直播，但是那个也没参考价值，别说打光，姜野连关直播自带的美颜都要试一会。 “是拍摄短片？”在棚里定点拍摄，花絮也有跟，但看不出主题。 “先打算拍宣发组照，看看反响。”负责人紧跟陆昀川身边，为他介绍。拾星的想法也很简单，试试水，看有没有那种一眼就合观众眼缘不怎么捧也能小火的，可以重点培养。 “如果，产品本身不符合大众需求，场景渲染得再好看，市场前景也不会很好吧。” 陆昀川可没少听设计吐槽过产品包装老土，救都救不回来。 殊途同归，不是在说这些新人是商品，而是做无用功对现在的拾星没有助益。 周围来来往往人很多，陆昀川扫看了一眼，只觉索然无味，这些新人里面他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甚至有些相较于给他的照片，p得可以说是两模两样。 刚准备和负责人说点别的事情，被打断了。 “文森特！” 负责人招手冲着那头喊了一声，叫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过来。 来人长得少有的和照片上差不多，眼尾下垂衬得眼睛很大，看上去一副乖相。 他先是回应了负责人的招呼，才转过来对陆昀川笑道：“你好，我是林俞。” 林俞一笑起来，眼睫毛微微颤动，会露出被藏起来的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非要形容的话，像是夏日带汽儿的气泡水，有点清爽的味道。 陆昀川仅从自己来讲，应该不会愿意为其在短视频的时代停留十多秒乃至更长时间。但也不得不承认，林俞确实有能够在黄金三秒吸引住一部分受众的潜力。 第20章 “林俞之前在一个漫展玩cos的大佬宣传片里作为摄像意外出镜，在圈子里小火了一把，后来自己转型做日常博主，有基础粉丝量。公司签下他打算主推，慢慢做人设定位调整。” “嗯。”陆昀川应声，面上看不清喜怒。 反正拾星的发展看起来他们心里有数，那就行，至于负责人几次三番找上门寻求建议，大约是投资方面有其他要求。 负责人在旁边说话，有心想让陆昀川和林俞多接触。林俞也十分自来熟，攀谈间举手投足泰然自若，不会显得太上赶着。 虽然还是被陆昀川婉拒了互换微信的提议。 “下次，有机会一定。”不仅如此，陆昀川还回绝了负责人约着一起吃饭的请求。 “我有点其他的事想和您谈，借一步说话？”陆昀川面对着负责人道，话里话外却是在点林俞。 “哦，刚化妆姐姐催我了，我先过去。” 不急躁，有眼色，拾星需要这样的主播，保不齐还真会再出一个头部。 陆昀川垂了下眸，在负责人的带领下进了休息室。 端着茶给人道了谢，才切入正题。 “我想，以拾星的名义，帮我签一个人。合同可以依照艾米的拟定。” 负责人若有所思：“是陆总有看好的其他人吗？可是林俞这边……不知道会不会撞型。” “当然，我们是很欢迎也很相信陆总的眼光。”傅然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陆昀川双手交握，中指轻点手背，缓声道：“不用担心，只是走个形式。” “他肯定不会签。” 第11章 陆昀川思来想去，觉得那张小纸条上的留言，大抵是推辞。 就跟他的“下次一定”差不多。 是一种委婉表达拒绝的方式。 而且，在姜野眼里，他收留过自己一次，又在自己这过了夜，有来有回，算两清？ 好极了，那就重新正式再认识一下吧。 * 姜野这两天很忙。 具体忙到什么程度，除了睡觉的八小时剩下时间基本不在家，手机电量充满出门一天回来还能有百分之八十五。 好消息是终于选定了老师，教材都买好了。 还有在考虑辞掉酒吧的工作，不过他一向做事认真，被经理挽留说店里忙让他有空就来，灵活时间以他自己的事优先，在酒吧姜野也受了不少照拂，学了不少东西，就答应下来。 直播其实算是业余爱好，账号慢慢随着互动有了一点感情，说完全放弃又舍不下。他主页是空荡荡的，只是直播而已。 时间、精力都会有限，且姜野一向主次分得很清，因此，在收到拾星第二次的邀约后，特地加了联系方式郑重地发消息拒绝。 第一次发邮件因为太忙直接被略过了，夹在一堆垃圾邮件里至今不见天日。 拾星：我们还是十分有诚意的，姜先生可以再考虑一下。 后附上了合同电子版。 姜野匆匆点开滑看了一下，尽管不懂不专业，却也能看出签约待遇很优厚，完全不像是签新人，很让人心动，心动之余还带有一丝犹疑，害怕这是陷阱上的奶酪，动不得。 在他点开对话框之前，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 姜野等了一会，嗖的收到下一条消息。 拾星：这边真的很看好姜先生，希望有机会见面详谈。（鞠躬 同样的，紧接着就跟了一个定位。 姜野把刚打好的字一个个删掉。 算了，他本来就不太会拒绝别人的，放任不管的话总会于心有愧，说不定，真的见过面以后人家就会打消了心思，他不是蒙尘的珍珠，充其量是混入互联网风口上的鱼目。 会有更合适的人。 “好。” *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透进来，迈过窗边淡淡洒在桌面上。座椅间有绿植遮挡，私密性很好。 地方是陆昀川选的。 他专门在领带上别了个领带夹，大拇指和食指捏住汤匙轻轻搅动，和杯壁几乎不碰到，手很白，不怎么用力也依稀可见青筋，连指骨都很修长。 姜野进来第一眼没看见人，说了座位号，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步步走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从容的神情却在看见人的刹那，控制不住地错愕。 “…陆先生？” 姜野下意识掏出手机查看消息，店是没错的，位置也对，而且，服务生没有把他带错的道理。 比起来，陆昀川作为早知道的那一个，要更游刃有余，他没起身，原本立直的身子往前倾了倾，认真地盯着姜野的脸道：“坐。” 陆昀川刚好听了一嘴摄影的构图技巧，尚且有闲心想如果此时此刻有摄像机，那姜野刚好浸在阳光里，斜后四十五度一定是个绝佳视角。 姜野坐下来，左手半握拳，指尖抵在食指第二指节的地方使劲按，回神，脑子里原先想好的话脱口而出。 “抱歉，我做直播只是三分钟热度，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对我来说很荣幸，但是我有其他的计划，而且也达不到要求，可能，有缘的话再……” “等等。”陆昀川笑着打断道，伸手翻页在菜单上点了点，“要不要看看吃什么，甜点吃吗？他家的甜品味道很不错。” “啊。” “有忌口吗？” 第21章 姜野愣愣摇头。 陆昀川温和的嗓音从胸腔震出，语调慢条斯理，带着强大的气场：“那我就自作主张了。” 随手又翻了几页，点了一些，等服务生离开，才转头又看向姜野，盯着人的嘴唇，在他开口前，先道：“你好，我是陆昀川。” “昀，日匀昀，川是川流不息的川。” “我们这就算认识了，对吗？姜野。” 对于姜野没搭上他递出去的手，陆昀川也不是很在意地收回。 姜野从见到陆昀川开始就没来由地紧张，一方面有点心虚，他写纸条确实出自本意，可惜有点忽略了客观条件。 ——他没办法再遇见陆昀川。 幸运的是，缘分无解。 换一个人，他刚刚说完那些话就就会走了。 还坐在这里，就是在尊重珍惜这次的不期而遇。 姜野张了张口，身体微微僵硬。 “对不起。” 其实没有需要到道歉的地步，只是一时间姜野居然想不出来任何能和陆先生聊的话题。 喝酒，不太好，姜野会调酒，但不喜欢喝。签约，他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甚至不知道和自己聊天的是不是陆昀川。 也不太可能是，毕竟，姜野不觉得陆昀川会用那么……可爱的头像。 更重要的点，他莫名感觉陆昀川会在意，所以，算是解释。 陆昀川正在用热水烫碗碟，看起来没有用心听姜野讲什么。 姜野一尴尬小动作就很多，也想找点事情做，他学着陆昀川的样子堆好碗碟，却被陆昀川接了过去，“我来。” 陆昀川里外仔仔细细地给清了一遍，重新推到姜野面前，突然转了话题：“为什么不想签？” 姜野现在相信合约不是陷阱。 “陆……”但是还不习惯叫名字，称呼这东西，带着太明确的指向了，乱叫说不定会被视为挑衅。“我不想。” 不是不能，也不是觉得不配，就是不想。 “可以叫全名。”陆昀川目光灼灼，眼神却又温柔的不像话，“好啊，那就不想。” 这点是从宋昱抒那里学的，他热恋期对那些小情儿就是这种满心满眼都是你的鬼样子，管这叫情绪价值。 陆昀川学了三分，还举一反三，顺手抄起旁边抱枕的一角递过去。 姜野整个人虽然松了劲儿，却只是挨在座位上，肩膀还绷着，脖子不太舒服地梗着，好像是不太习惯。 “靠上。” 姜野乖乖接过来抵在背后，抻直了腰，靠住。 第12章 “你…”姜野想开口，菜品已经端上来，就停下没说话。 “祝你们用餐愉快。” “谢谢。”陆昀川礼貌抬头。 “你刚想说什么？”陆昀川注意到姜野的表情，问道。 “没什么。”姜野觉得陆昀川很奇怪，说不上来，他们只是见过几次，实在谈不上了解。 比如，同样在正装时会别领带夹，陆昀川这个和经理随手和工装一起扔给他的，就不是一个档次。 陆昀川吃饭的时候不喜欢讲话，惯常是别人说，他听，偶尔附和几句。 偏生姜野也是个吃东西很安静的人。 陆昀川注意到他不挑食，喜欢把东西都夹在碗里一起吃，速度很快，转眼空了大半，胃口很好。 这么吃了一半，姜野抬头觑了一眼陆昀川。慢慢地，陆昀川也察觉出来，他在和自己保持一样的夹菜频率，好像隔着照镜子似的。 他试着放得更慢，姜野也是。 很有趣。 吃完饭，陆昀川提出要姜野的联系方式，姜野迟疑着给了。 “你扫我。”陆昀川拦住了姜野点开二维码的动作，猎物就这么一个，主动权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被人扫了但不加好友，同样是从宋小少爷那里学到的教训，宋昱抒经常这样拒绝他不喜欢的搭讪。 “加了。” 姜野看着陆昀川朝他亮了亮屏幕，上面的备注清晰可见。 【姜野（vip）】 “那个备注？” “怎么了？”陆昀川挑眉看着他。 姜野：“没事。” vip：very important person. 不管是不是，起码确实是现在陆昀川想让姜野以为的意思。 他是他“非常重要的人”，一点没错。 而对姜野来说，他打出“陆昀川”三个字作为备注的时候才有了这个人确实进入自己生活的实感。 * “早安。” “早上好。” “今天天气很好。［图］” “嗯很好。” “你是不是对我开了免打扰？” “没有。” “那我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 “晚安。” “晚好。” 陆昀川翻看了遍置顶的聊天记录，眸中似笑非笑，这对仗工整得加点韵脚就能参加去说唱比赛。 不主动发消息但秒回。 很难不让人生出贪心不足的欲望。 于是，陆昀川在忍着恶心按着网上发了其他打直球的话拉扯一段时间以后，特意选了一个好天气，进花店订了一束红玫瑰，捧进副驾。 下一步就是见面。 陆昀川敲着表盘，算好时间，按照上次喝酒时和吧台调酒小哥闲聊的工作排班次，今天，姜野会下得早。 第22章 所以他不请自来了。 可喝酒的人都散了一轮，还是没能等到人。 陆昀川少有的为自己做这种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而懊恼。 简直少有的，浪费时间。 酒吧吧台。 “他没来吗？” “是的啦，姜野都好久没上班了。” “哦。” “您要不要上次调的酒？”多巧，还是那位小哥，小哥虽然不懂为什么这位客人来问姜野在不在，但很热心肠。猜许是觉得姜野调的比较特别？令人难忘。 “不了，谢谢。” 陆昀川走出门，深吸口气吐出去，坐上车，瞥了眼耷拉的玫瑰头，打火起步，循着那一点醉酒可能不靠谱的印象，开了百来米。 到了姜野家。 ——黑灯瞎火，没开灯。 要不就是人不在，要不就是人睡了。这个点，夜生活都还没开场，陆昀川倾向于第一种情况。 他扯了扯嘴角，木然把扎好的玫瑰花束拎出来，才几个小时，花就有点蔫了，露出和当下情形十分相符的艳俗。 陆昀川掏出手机解锁，熟练地点开最上面的对话框。 “在哪？” 一秒，两秒，没有回复。 陆昀川换了一种他最讨厌的方式，在没有征询对方同意的情况下，拨了视频通话。 没人接。 陆昀川就着握手机的姿势，站了会儿。 直到手酸放下来，好一会儿，那边才显示正在输入中。 姜野（vip）：在家。 陆昀川淡淡地发过去：“睡了吗？” 姜野（vip）：还没。 定定地盯着消息看了十多秒，陆昀川突地发狠走几步把花一把摔进路边的垃圾箱。 忽明忽灭的烟蒂在漆黑的晚上格外显眼，这边离路灯有点远，像整个人被光抛弃在外。 陆昀川根本不是不喜欢烟味，恰恰相反，极度不冷静的时候，他需要尼古丁来醒脑。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想不明白。 一步一步复盘。 是太急躁了，没到时间？ 还是原本就不对？ 姜野明明秒回，明明不排斥他的靠近。 为什么要对他撒谎。 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亮起，上面是姜野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怎么了？” 难得，对话不是一来一回的回合制，难得，他居然会顺着问下去。 但陆昀川没了回消息的心思。 白色的烟圈在黑夜里打转，和着陆昀川嘴角的讥笑隐在空气里。 打火机蹭地一下擦出火，焰色在陆昀川眼眸深处翻腾，卡一下周遭又恢复暗色。 陆昀川把烟头碾息，半蹲下来抽出纸巾包起来扔进了垃圾桶中间的烟灰缸里。 垃圾都一样，应该呆在合适的垃圾桶里。 陆昀川看着隐约依稀可见包裹住玫瑰花黑色丝带上的金色烫金，想到。 * 陆昀川在假装暧昧的爱情游戏里太过投入，全然忘了他其实对姜野的行踪本该是了如指掌的。 徐阳的报告算是白写了。 那之后陆昀川工作骤然增多，工作邮件一下子堆得满满当当。 更加没机会看见。 “陆总，这是下午媒体采访的资料。” “放下吧。” “这些是整理好的账目，支票单列出来的，需要签字。” “好。” “项目流程那边跟进没问题，对方会在浦市和我们的团队做最后的敲定工作。” 陆昀川听闻手顿了一下，接着优先看了细则和行程安排。 要出差，具体归期得看谈判顺不顺利。 “让cora一起。” 助理点头称是。cora是个长卷发的明媚大美人，外语能力在总裁办里最出众，交际手段也活络，从未出过差错。 * 早上机场人流量还不是很大。 cora踩着高跟鞋，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跟在手拖行李箱的陆昀川身后，等待候机。 她觉得陆总今天不对劲，虽然没有对她趁约定时间还没到和honey黏黏糊糊电话告别发表什么看法，甚至也保留了一贯的绅士风度，贴心询问她的高跟鞋是否磨脚，在她说自己还带了平底鞋后还对此表示赞赏。 就是一种直觉。 cora偷偷上下仔细打量自家老板，终于发现奇怪在哪。 她数了数，从刚才到现在这么一会儿，陆昀川的锁屏已经解了三次。 陆总不能说是老古板，但据她所知，手机里的消遣娱乐绝对是少得可怜。 cora甚至怀疑，如果不是现代高度发达的通讯技术让他能工作得方便，陆昀川哪怕是丢了手机也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着急。 陆昀川是她跟过的老板里面自理能力最强的，事必躬亲，大到商务洽谈，小到审核签字，乃至于托运行李这种小事都亲力亲为。 来回打开手机，就很反常。 广播通知航班受天气影响晚点。 飞机延误，意味着他们要在机场多等一段时间。 陆昀川先是和接待方做了实时沟通，然后又一次点开反复切进去的微信界面。 置顶的消息没有多的，还是那句“怎么了？” 听说二十一天才能养成习惯周期，是他耐性不足，总还欠缺了一点。 “陆总，广播通知可以登机了。”cora上前提醒。 第23章 “走吧。” 陆昀川直接关了机。 参加完接待方的晚宴，回到酒店，对方团队里的几位提议再去大堂喝几杯聊一聊。 cora脚跟被恨天高磨得生痛，要不是用手捂嘴假装笑，就差用脸骂人了。 谈判明天才开始，这群…真是精力充沛，cora在心里咬牙切齿。 陆昀川用玩笑话带过去，笑着对她讲：“cora别去，快回去睡觉。” cora以为陆昀川在借给自己推拒，顺便也回房间休息，脚步都往这边靠着等待。 又猜错了，这次出差真是见鬼。她老板居然被人拐着去应酬了！ * 这次的项目，倒没有什么与众不同，只是陆昀川下飞机在和接待方碰头之前，收到了一个消息。 他才出差，陆定远就带人去了趟他的办公室。 公司有人给他递话，说他这次出差的时间可能会往后延。 为了防止对面和他打太极，陆昀川决定探探口风。 陆定远这一出意欲何为，陆昀川心里多少有点想法。 他现在接触公司事务快到顶。 旁人看着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合作伙伴还会在陆定远面前夸一句年少有为。 只有他们彼此知道，陆昀川行事，过界了。 毕竟，陆定远还有个亲儿子。 * 接待的人要不就是职位低，触及不到项目核心推进，要不就是老油条，做事圆滑，对正事缄口不提。 陆昀川心里烦躁，面上不显。 半吊子喝酒养鱼，谈不拢正事就顾私事。 一打开朋友圈就看到宋昱抒不知道又在哪里放浪形骸。 傅深一个搞娱乐的在转发养生文章。 陆昀川划出去看置顶没消息，又点进来，信手将镜头前置，拍了一张。 发布，仅一人可见。 第13章 姜野找的辅导老师很认真负责，在现今补习机构被打压的情况下，这种一对一的培训，基本以线上直播方式为主。 老师讲，姜野在出租屋同步听。 每讲过一个大的框架进度，进入新的阶段前，他和老师就会约在市里的图书馆，来对近期的问题进行专门的解答。 上回陆昀川来的那一次，就是赶上了姜野遇上重难点的一周。 那天姜野几乎是熬到了最后，都闭馆了，他送老师上车后才慢慢走回来。 “姜野，在吗姜野，卡了吗？”屏幕里面老师的呼唤让姜野回神。 姜野连忙打开麦克风：“老师，我在。” “刚刚我说的题你听明白了吗？” “嗯……” “没事。”老师也看出来姜野有点心不在焉，今天讲的内容也很多了，于是笑道，“你前面的基础已经打得很不错了，太多难题做得会乱脑子，可以稍微歇一歇，今晚就到这吧，你这么认真，一定会考上的。” 温柔的鼓励式教育。 “谢谢老师。” 姜野关了电脑，呈大字放空躺在床上。 他最近状态是不太好，明明前段时间就算是分神关注消息，也能按部就班完成学习任务。 可没了“打扰”，反而更加乱人心神。 专属的微信铃声只响过一次，错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让对方失去了兴趣。 姜野把手机拿过来，改为俯卧在床上。 没有陆昀川的新消息，只有之前的对话。 姜野嘴角微微下垂，双肩耷拉下来，脑袋蹭进被子里埋了一会儿。 然后翻身起来在对话框里面敲敲打打。 最后删掉。 朋友圈有新的动态。 头像是一个围着黑色围巾的雪人，这段时间姜野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是陆昀川的。 姜野快速点进去。 图片没有配上文案，就孤孤单单地显示在最上面，姜野定定看着，手指长按默默点了保存。 拍的人漫不经心，没怎么在乎构图，反正纯靠脸抗前置镜头。 除了人脸清晰，后面的背景也近乎是一览无余，连摆设花草的盆上花纹都看得清。 当然，也就包括不经意入镜的，其他人的手。 姜野点开，放大，又点开。 把照片画面里不和谐的东西编辑截去。 定位已经不在安市，或许，陆先生有了别的乐子。 消息提示音响起，姜野退出去。 喉结上下轻滚，不自然扯下嘴角，克制着情绪，想着许是老师有别的要求，再或者是经理又发消息问他上不上班。 却突地愣住了。 陆昀川：在出差。 陆昀川：人很多，很烦。 姜野双手捧着手机欻地坐起来，动作慌张好像怕赶不上。 * 接待的人接了别的通知，也不好太顾着小陆总，该说不该说的都只能往酒里添。 因此恍然见着攒局聊到一半就冷着脸的陆昀川突然勾起嘴角，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本着热场的心思。 “陆总可是有什么让人高兴的好消息，不妨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 陆昀川敛起嘴角的笑意，眉宇间挂上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李总，既然没什么好谈，那我们就明天见吧，希望到时我们的沟通不会像今天这样。” 别说合作还没开始，就算已经合作了，他也没必要对对方这么上心。 第24章 他一路摸爬滚打努力做成绩不是为了上赶着进套当棋子的。 谈不拢就谈不拢呗，大不了在他手里掉一个项目，不是什么大事。 陆昀川拿起外套：“赶飞机确实有些累，我就先回去休息了，各位自便。” 说完不管身后人各异的神色，搭上外套扬长而去，手里还不忘发消息。 姜野（vip）：是出差需要应酬吗，能不能不喝酒？ 陆昀川：不能。 抱歉了，陆昀川在心里对李总马总之流的毫无歉意道。 陆昀川：我被灌酒，很多［可怜］ 陆昀川发消息时脸上无动于衷。 同微信上根本就是两个人，把表里不一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顿在房间前，等待cora给他拿房卡，两个人不住一层，为了方便，早先是让cora一并领的。 等待的空隙顺带看对方的正在输入中消失又出现。 姜野（vip）：这是上次那个蜂蜜水的做法，巴拉巴拉，如果有食材的话，更好，可以这样做，巴拉巴拉。 陆昀川看得头晕，主观忽略掉不看，点了左边的听筒，按住说话。 “如果我是你，会问我在哪里，直接点外卖，”顿了一会儿，接道，“不过，反正都不是你做出来的味道。 手指抬起，语音发出去，反悔都来不及。 “笃笃笃……”高跟鞋和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陆昀川抬头，cora已经在转角处。 “谢谢，”陆昀川微弯腰接过房卡，在通讯录里把cora拉出来发了个红包，“算个人补贴，辛苦。” 看着关上的房间门，cora眼睛都瞪大了，没说跟陆总出差还有奖金拿啊，群里嘴都够严的。 “honey，我跟你讲，我还以为潜规则要到我头上了，虽然陆总平时正派看着就不像，不过以防万一嘛。我都想好防狼喷雾用了以后要怎么去找下家了，没想到是……” “难怪吴助那么喜欢陆总出差，赚小费不厚道……” “安啦安啦，我会注意哒，么么，早点休息。” 陆昀川没顾得上手底下员工的思维发散。 他在等消息。 这次，他很有耐心。 * 姜野确实有点发懵，他把语音来回听了三遍，确定是他想的意思，没有过度脑补。 陆昀川洗漱完了才看到姜野发过来的消息。 姜野（vip）：我可以吗？ 陆昀川半湿的手指按住，不好打字，语音转文字：“为什么不行。” 接着发了一条，“我上次问你在家，你没有，对不对。” 姜野也不是神经大条的人，一下子反应过来。 姜野（vip）：你来找我了？ 还不算脑子转不过弯。 陆昀川：是，但你骗我。 姜野（vip）：抱歉，我的问题。我没想到你会过来。我上次是在上课，真的，也不是故意没接电话。 陆昀川只是一时冲动，后面缓过来，今天才想起来去查看姜野最近的行踪。 自然也知道他没说谎。 对面还在打字，半天过不来。 陆昀没了耐性，总不能这样一直隔着窗户纸，捅破了才知道人是个什么想法。 想坐享其成未免太过不切实际。 于是他切回了语音，对着手机道。 “是我追人追得很不明显吗？看来还需要努力。” 第14章 语带笑意。 无端撩人心弦。 姜野把听筒放在耳边，耳廓外沿红了一圈，空气莫名燥热。 还没回答，专属铃声再次响起来。 姜野看了眼身上的睡衣，幸好不是视频，在接通语音前清了清嗓子。 “都忘记了，还没得到当事人的首肯，所以，我可以追你吗？” 陆昀川的声音穿过远距离，像飘在姜野脑子里似的。 声波经过外耳道，鼓膜震动传入耳蜗，大脑皮层的听觉中枢反馈。 姜野心念回转，从来没有人跟他讲要追他。 “喂？” 陆昀川还听得见姜野的呼吸声，知道他没挂，知道他在听。 “嗯。” 姜野想起了陆昀川湿漉漉的头发在自己指尖变得蓬松，突然笑了出来。 他甘愿走上海盗船的踏板，心脏一下子掉进深不见底的大海，终于肯承认，陆昀川对他来说是不同的。 至此，坠入爱河。 “嗯？” “嗯，可以。” 挂了电话，姜野点进天气预报添加了一个新的城市。 * 陆昀川在穿衣镜前打领带，提早半个小时和cora整理过了一遍ppt内容。 来到会议室，茶水不算怠慢，偏偏主要负责人马总姗姗来迟。 陆昀川等了半个多小时。 “实在抱歉，来晚了。”人未到语先至。 陆昀川手指轻点桌面，背靠转椅扬起笑，“马总，坐。” “cora，可以开始了。” “经过前期的沟通，我们初步整理了项目方案……” 一讲就是一个小时。 期间马总笑意盈盈，没有对着cora的汇报发表什么看法，不说好也不说不好，笑面虎似的。 cora刚说完，陆昀川接过来，道：“我想，马总应该看得出来，项目收益率很可观。” “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昀川啊，你知道的，前期资金……这边有点紧张，我呢想再多确认一下，哦对了，昀川很少来这边吧，浦市可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不如我让人带你到处转转。” 第25章 “你们年轻人，应该有不少话题。” 跟在马总身边的，不知道又是哪家的公子哥体验生活，耳朵上的耳钉都还没摘，一气儿把耳朵打了个遍，坐得比马总还悠闲，不知情的哪会知道这是个助理。 “不了，”陆昀川示意cora收起东西，假装思考了片刻，没有作出回应，甚至没有往那边给人递个眼神，而是直视马总道。 “不瞒马总，f公司已经跟万盛试点了两天产线，效果也就——还行，他们的林总和我私交不错，听说计划今年就要在集团旗下全面铺开。所以，马总这边……” 陆昀川手里的钢笔转了两圈，停下时他冲着马总微笑致意。 “我还真的不是很着急。” 然后把笔收起来，起身单手捏住合作协议。随意扬起，晃了晃，“您考虑考虑。” “但我时间，可能不如马总随意。下次约好的话，就不要太调时差了。” 总是迟到，怎么合作呢？ cora抱着资料紧跟在陆昀川后面，看他神色如常按下电梯键，大着胆子问道：“陆总，我看对方一直拖，咱们也没辙不是？” 电梯往下运行，陆昀川耸肩回道：“是啊，没办法，如果对方不配合。” “那您刚刚说的……” “f公司和马总所在公司算是竞争对手，人家看好万盛，觉得跟着我们能赚钱，他们还坐得住？” “不投，钱可就被人赚了，跟风，赔了还有人兜底，就算坑也坑不了他们一家。” “叮咚。”一层到了。 “会议纪要随便写写，回去前发我就行。别的不用管了。下午就算带薪休假，浦市好玩的地方多，可以转转，买点特产。”陆昀川摆摆手，先一步出了电梯。 cora问项目的心都歇在肚子里。 算了，反正出差陆总一开始就打算在这待两天。 回程的机票都订好了，成不成的，跟她一个打工人也去没关系。 开开心心shopping去了。 * 陆昀川确实很少来浦市，上一次还是为了找那个保安大爷。 医院保安本身是浦市人，为了子女才到安市找事做。 后来，就回老家这边养老了。 那是他第一次独身跑那么远，心境确是全然不同。 成长了，不再患得患失。 甚至，陆昀川还有心情在一家老字号餐厅饭前拍拍照片。 说好要追人，怎么只能口头说说。 陆昀川：这家的小吃特别地道。 姜野（vip）：谈完事情了吗？ 陆昀川：可惜你不在，下次带你来尝尝。 鸡同鸭讲，大概说得就是这种情形了吧。 陆昀川拿着手机闷笑，夹起一块土豆放进嘴里，还是老味道。 若不是不好打包，陆昀川还真有点一份带走的心。 自然不是为了姜野。 往后非必要不来浦市，再想着念着这一口，就难了。 不过，事情就是不圆满才正常，项目同理。 他当然没有十全的把握让马总在他走之前把合同签了，但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他也不是一无所有，要靠着业绩来证明自己足够合格的“小陆总”了。 反正，他无论多优秀，在对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眼里，没差。 血缘关系真是很奇妙，不知道的时候真切的感受到家人的关心和要求，以为那就是全部的爱，努力咬牙做到最好也心甘情愿。 现在却像是丢掉了什么，才察觉爱、严厉都是可以收回的。 以漠然替代，陆昀川这个人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突然吃不下，陆昀川百无聊赖捏着手指玩。 姜野（vip）：好，下次一起去。那边好像会下雨，记得带伞。 消息刚发过来，陆昀川抬头看窗边就飘起了小雨，神了。 暂时不再悲春伤秋。 陆昀川：你怎么知道？可惜姜·气象预报员·野提醒得有点晚了。我在外面，回不去咯。 顺便拍了一张餐厅窗边小雨的图发过去。 姜野当然不会和陆昀川讲，他一直在关注天气状况。 姜野（vip）：可以问问餐厅服务生，他们会有多的，不借用的话就买下来。多加衣服，千万别着凉了，在外生病很难受。 陆昀川：没事，小雨。 陆昀川：如果我说，希望是你现在出现在我面前，会怎么样？ 那边久久没有传来消息，很久很久，久到饭菜都凉透了。 陆昀川突然觉得没意思，走出门，侍应生上前递上一把伞。 虽然不常来，但陆昀川是他家的特级会员。服务一向周到，一把伞而已，对得起他付的会员费。 正在他预备打开伞时，有身穿蓝色制服的跑腿小哥冒雨上前询问门口的迎宾：“请问，陆昀川先生是哪位？” 陆昀川上前解救了不着头脑的服务生。 “我是。” 跑腿小哥匆匆递给陆昀川一把伞，又向雨里奔去。 拿着伞的陆昀川哑然失笑，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他靠在一边，拨通姜野电话。 “你怎么找到这的，姜野？”多正常的名字被他喊得温柔缱绻，关键还不自知。 那头姜野语速很快：“你说的餐厅真的很有名，我只是说了你给我看的特色菜，跑腿小哥就知道是哪家了，伞拿到了吗？先回酒店，再洗个热水澡，别被风吹……” 第26章 “姜野。”陆昀川兀自打断对方的话，喃喃低语差点让人听不清楚，“刚刚是开玩笑，现在我是真的那么想了。” 第15章 姜野听清楚了，很清楚很清楚。 他顿了下道：“抱歉。” “没关系，原谅你了。” “好。” 陆昀川这次真忍不住笑出声了，雨天，也不失为一个好天气。 * 马总终归还是在权衡利弊下，同陆昀签了合同。双方有合作意向，资源整合互助，洽谈很顺利。 陆昀川对马总一再邀约表示遗憾婉拒。 “作为东道主，这两天不是在酒店，就是饭桌上，没办法让昀川你领略浦市的风土人情，实在是我失职啊。” “马总言重，下次会有机会。” 和合作方同游，难说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加班。 他还没那么闲。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过雨，陆昀川返程的这天天气格外晴朗。 飞机起落顺利，只是陆昀川低估了安市的气候，落地国际机场就在出口被风吹得头发凌乱。 风刮得呼呼囊囊像要把人吹走。 陆昀川接过自己的行李，对cora道：“出差结束，放半天假，明天准时到公司。” 然后挥手，“给你叫了车，拜拜。” 他自己没走，找了家24小时便利店，点了一杯咖啡。 咖啡味几乎没有，寡淡如水。 不过无妨，除了醒神，他也只是为了消磨时间而已。 消磨等人的时间。 陆昀川登机前给姜野发了消息，把落地时间延后说了一个小时。 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习惯了不让别人等。 陆昀川左右无聊，甚至在思考自己有没有必要因为一时兴起就真的等在这。 毕竟，姜野没说要来。 来来往往的旅客络绎不绝，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陆昀川把喝完的空杯扔进垃圾桶。 转头回眸隔着玻璃看见了他等、也在等他的人。 姜野冲着他大幅度地招手。 陆昀川懒洋洋走过去。 “飞机提前到达了？” “嗯。” 陆昀川拉住姜野想要接过行李箱的手，“我自己来。” 两个人站在路边面面相觑，姜野是坐地铁来的，陆昀川没让人来接，眼下不可能让陆昀川跟着挤地铁，叫车是最佳方案。 姜野在手机上点点点。 脖子上围着的围巾被风吹开，尾巴飘起来，被陆昀川一把抓住，缠在指尖几秒又松开。 姜野站得笔直，没留意他的小动作，下巴埋在围巾里面，看起来很温暖。 是陆昀川想要触摸的毛茸茸感。 然而他伸手进兜里只触到了冰冷的手机。 还在震动。 陆昀川斜睥了一眼，皱起了眉头。 单手发消息过去，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眉头纠结皱紧得愈深。 姜野侧身过来，离着一点距离，整个人拢住陆昀川，左右垫脚微抬手，在为他挡风。 也清楚地看见了他写在表情上的为难，于是问道：“怎么了？” 是傅然。 陆昀川心中的烦躁不安无形扩大，正好姜野约的车到了。 姜野上前打开车门，对陆昀川偏头。 陆昀川捏紧抓着行李箱拉杆的手，上前一步：“你先走吧，我……公司还有事，等会有人来接，抱歉。” 本就不该临时起意，报备成习惯了，没事找事，害人白跑一趟。 姜野没说什么，低头摘下围巾小心地给人围上，他刚刚看到陆昀川冷到搓手。 “好，你先忙。” 然后坐在车上和师傅改了地址，降下车窗和陆昀川挥手再见。 陆昀川没顾上拒绝，拢了会儿围巾的时间，姜野前脚走，傅然的迈巴赫后脚就到了。 傅然穿着大衣戴墨镜，下车朝人吹了个口哨：“走吧，陆总。” 陆昀川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拉开车门，上了后座。 傅然摘下墨镜，这是拿他当司机，撇嘴去了驾驶位。 伸手调了一下车内后视镜，启动。看了一眼陆昀川，先一步撇清干系：“先说好，可不是我想来的。” 看陆昀川闭着眼又道。 “我刚好在这附近，陆伯伯说估摸着你也就出差回来刚下飞机，让我顺道捎你一起过去。” “知道了。”陆昀川睁眼。 怎么说，起码陆定远还没伸手到对他的行程精确控制的地步，这还算好事情。 “这次事发突然，我哥也在往那边赶。你别急。” “嗯。” 据陆定远发的消息，政界有风声，头上有变动，虽然还只是小道消息，但牵一发动全身。 好巧，之前万盛和傅深他们几家斡旋的项目就在政策的利空之下，一个弄不好就影响股票市场。 商场讲的是共赢，既然还没有发生的事情，那就大家一起想办法，聚一起想想怎么把损失降到最小。 * 高尔夫球场，一群人聚在一起，陆定远在最中间。 左边的是前政界大佬，右边是陆庭，在外边一层，是傅深这些后辈后生，只见有人挥杆，击球，进洞。 引来一阵喝彩。 陆昀川来得晚，在进去之前，他顿足把围巾取下。 第27章 围巾和他这一身实在不相衬。虽然他这一身也并不怎么正式。 本来想把围巾放在车上，想起这不是自己的车。陆昀川不厌其烦地把行李箱打开，叠好放进去。 “你什么时候审美下降得这么厉害？”不顾傅然的挖苦，陆昀川正了正衣领。 迈步走进去，没赶上，话题中心早就翻了一番。 陆昀川跟着陆定远身后，甚至没来得及和傅深交流。 “昀川我也是看着长大的。” 听见这话，陆昀川也只能是笑笑。 那个政界大佬接着说道：“这次的事，谁也不想。昀川毕竟还年轻。” “再年轻，那也是走错了。”陆定远发话，没人敢附和。 陆昀川扫了陆庭一眼，想通其中关节，心中冷笑，鸿门宴啊。 周围的人不少，没人和陆昀川站在一处，傅然倒是有心，被傅深拉住了。 陆定远接着看向陆昀川，说：“要不是陆庭有消息，这次万盛就会栽个大跟头。这还不是最主要的问题，连累其他家你怎么办，损失谁来赔？收拾收拾项目接下去给你二叔。” 他忙了近一个半月的心血就这么交出去了。 陆昀川深吸一口气笑着看向陆庭：“好啊。不过现在激流勇进，谁浪谁死，二叔您可要接好了。” 说白了，什么消息，什么风声，反正都是陆定远说，陆昀川是没资格反驳的。 要是他这次出差赶不回来，先斩后奏也不是没可能的事。连环套等着他。 他手上都没实权，不知道陆定远是在放心不下什么，这么急着让别人分一杯羹。 哦对，陆庭毕竟姓陆，陆昀川可不是陆昀川，难怪。 这是对他做事不满还是单纯看不顺眼他在公司。请这么多人，就为做戏给他看，实在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爸。我刚下飞机，还有点累，先走了。” 脱了围巾，才感觉脖子周围一圈发凉，冷得慌。 “哼。” 看来是很不满意的，一向如此。 陆昀川顾不上全大局，照顾别人的想法，朝众人微躬身，表示歉意。 转身拉上行李箱麻木地走在街上。 早知道他还不如跟姜野坐车回家，不至于到现在这样难堪。 陆昀川打了个电话给助理，很快回到公司。 交接其实也就一下子的事。 好消息：陆昀川经过这一下决定一并休了之前的年假。 更好的消息：陆庭忙起来，就没功夫关注他，陆定远更是从来不管他。 他就闲散人一个，更加有时间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了，包括投资、包括姜野。 第16章 陆昀川难得在工作日睡到自然醒，起来已经是早上十点。 他暂时没管手机里的消息。 本来想弄点吃的，最后看着冰箱空荡的样子，还是认命下楼带了份豆浆油条。 打开播客，连上蓝牙，开启聆听今日稍晚的财经新闻。 间隙打字回真正的闲人宋小少爷狂轰滥炸的消息。 宋昱抒：我只是开个趴怎么天都变了 宋昱抒：还是老头子提了一嘴我才知道 宋昱抒：［疑惑］你这是被流放发配了啊 宋昱抒：跟我讲实话，你爸是不是有私生子在外边等着继承家产呢 连你都不满意。我觉得可能性相当大。 脑洞大得可以去说书，也不是全然无依据。私生子是没有的，亲儿子倒是流落民间。 “我是正常休假，别瞎猜。” 宋昱抒发了一个表情包【真的吗我不信】过来。 陆昀川往下点，是傅然的消息。 傅然：还好吗？［8:35］ 动动手指，陆昀川回了个“ok”过去。 听说傅然解约后被傅深摁着在公司挂了个闲职，朝九晚五。算是彻底杜绝了他一惊一乍再搞事的可能性。 他居然也没对此继续作天作地，一贯很听他哥的话。 另外傅深那边和他没联系，应该是忙，心扑在项目上。 陆昀川顶着“部分购房者的房贷利率将重新定价……降低0.1个百分点”以及突然跳到“比特币拉升后跳水超2000美元”的背景音。 挑了下眉。 何林，这个人的消息。 原本给他名片，只是一时兴起，说带他更是没有的事。 但他低估了人的耐心，没指望加了他能干什么，没想到他倒真不是趁着宋昱抒的关系上来套近乎的，对专业问题有一点自己的见解。 偶尔陆昀川有一搭没一搭地会回，当然大部分就是那边单方面输出。 分寸还行，不会很吵，不然他早就把人删了，而不是只开了免打扰。 姜野。 姜野的消息自然是有的。置顶的红点很显眼。 但陆昀川情绪反常，尤其对着人，不知道怎么回，干脆回避，这么一搞，仿佛已经意念回复。 就给忘了。 宋昱抒不愧是话痨。喋喋复喋喋，滔滔复滔滔。 陆昀川再点进去，他已经换了新的话题。 宋昱抒：反正你没事，过来一起玩呗。 小少爷真是乐呵，奉行及时行乐的人生宗旨，一点不委屈自己，天刚一冷下来，就飞到南方，去海边晒太阳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带上何林，却也正常。 第28章 瞅了一眼视频后面踩着冲浪板大片尖叫声刺得他耳膜疼的男男女女。 陆昀川：“可别，我好不容易休假。” “老古板”，宋昱抒低声槽了一句，但是没逼他，“行吧行吧。反正等你，想过来随时call我。” 陆昀川是真的有事要做。不去公司，还有别的。 * 一组嵌青色玉瓷面的茶几，上面摆着一套齐全的茶具。 陆昀川端正地坐在竹椅上。 “茉莉雪芽、青梅露、梅子酒，你还是爱鼓捣茶。”他端起来啜饮了一口。 对面的年轻人只听不应，头正、肩平，手捏着紫毫，行云流水一气，执笔虚而宽，落笔成文。 拿起来看了眼，郭子昂摆好才对着陆昀川道：“你也就有事才会来我这。” “说吧，又怎么了？” “真没事，顺路，刚好有空。” “那真是新鲜。” 郭子昂，有着和陆昀川旗鼓相当甚至更甚一筹的家世。偏偏对商业不感兴趣。爱搞艺术玩拍卖那一类的，藏品不少，端看顺不顺眼，喜不喜欢。顶级艺术家的代表作他能看，不知名青年艺术者的创作他也欣赏。 偏偏谁也拗不过，就是不乐意接触家里的运营和管理。 对应的，他不是很看得惯新兴发展投机的纯利商人。 陆昀川是个例外。 他和他的认识有些戏剧化，以前同在一个国际学校读两三年都没打过照面，毕业了反而在典礼上误打误撞有了救命恩人这么一层关系。 郭子昂落水，恰好陆昀川会游泳，都是旧事。 反正，陆昀川不是因为他是郭家的人才救的，郭子昂也不因为他是陆家大少爷才同之往来。 “你托我办的资产账户给你搞定了，银行流水也一切正常。” “说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搞资产转移，跑路呢。” 陆昀川没出声附和。 交给郭子昂的都是他自己的钱，没办法，守着一个秘密，起码得为自己铺条后路，方便以后被赶出家门还不至于流落街头。 之所以会让郭子昂帮忙，是自己不方便。 “得，我开玩笑的。知道你不是。” 陆昀川又喝了一口茶，笑着道：“那拿什么赔？”随手指了指墙上的画，“送我。” “滚。”郭子昂翻了个白眼，“你看得懂么。” “那你刚写的字也不错。” “行啊，微信还是支付宝。卡不行，店里没有pos机。” “多少钱？”陆昀川作势要扫郭子昂指的二维码。 “九块九包邮。”郭子昂嘴上埋汰，还是给他包好了那副字。 陆昀川的消息提示音连绵不绝，郭子昂不满地“啧”了声，“已读不回，最讨厌你们这种人。” 看不清别人发的什么，隐约瞥见括号备注，“vip，女朋友啊？” “不算。” “那就是暧昧对象。”郭子昂一锤定音。“不然你干嘛还又给人家置顶，又设置铃声的。” “但是你这么对人可不行，小姑娘哪受得了你们这回消息的速度。” 陆昀川哭笑不得，拿起包好的字打算走人。 “给你转了，我下次再来。” 郭子昂看着支付宝的五位数转账，“有病。” 但是他也知道，陆昀川不喜欢欠人人情，朋友间就更是了，帮个小忙也要以他眼中的价值同等度量衡还回来。 没在意，小钱。 * 陆昀川去一趟郭子昂的店，主要是安安心。 太快了，万盛是稳步起来，下雨封仓，天晴放粮。陆定远一直找不到人，终于也回过神看他这只占鹊巢的杜鹃鸟碍眼了。 只有见了人，事办稳，有退路，陆昀川心里才有底。 消息又弹出来，盖过了之前发的“早安”“在干嘛”“我刚吃完饭”等等等等。 每一两句间间隔时间都差不多，好像能够看见人小心翼翼地在揣摩语气，是不是合适。 甚至为陆昀川的久不回消息找了理由。 姜野：你忙完了吗 陆昀川手里还拎着那副字，不方便打字，语音拨过去：“你在哪，我想见你。” “我在家。”姜野说完没有觉得不对劲，还补上一句，“…真的。” 哪有人约见面在家里的。 陆昀川低声闷笑，“好。” 上次来的时候，陆昀川尚且宿醉，紧张的心神也没办法打量出租屋的陈设。 现在很有时间，慢慢看。 姜野的鞋放在门口的鞋柜摆好。 旁边的架子上放在他学吉他的乐谱，陆昀川在直播间听他弹过几次。 阳台上养了株草。不是什么稀奇的植物，就是棵草。 沙发上有一个柴犬的抱枕，后面的墙一片空白。 应该是平常直播的背景，立个三脚架就可以开始。 茶几上全是资料书本，整整齐齐，可以想象得出来这个高度，姜野写字还得塌腰。 为什么不换一个大点的地方，陆昀川没问出口。 他把刚买的字放在边上，信口胡诌道：“朋友送的。喜欢就挂着，不喜欢就拿来盖泡面。” 陆昀川坐得坦然，姜野明明在家却比他还局促。 肉眼可见的脸红。 陆昀川装作不经意碰了碰他的手臂，姜野就触电式地弹开来。 第29章 很纯情。 奇怪的，陆昀川也不觉得恶心。 但是手指触摸到姜野眉眼的时候却开始反胃，冲进了洗手间。 陆昀川能听见拍门声，他洗了把脸出来，对着姜野笑笑：“我还没吃饭呢。” 然后，陆昀川就盘腿大剌剌坐在沙发上揉着肚子占据主位，怀里抱着热水袋。 看姜野在给他熬粥。 “你是不是吃饭总是不规律，这样对胃不好。” 姜野其实还给他联了游戏手柄，只是陆昀川觉得看人比玩游戏更有意思。 于是没动，眼神就跟着姜野转，“是啊是啊。” 姜野眉宇间满是无奈，小声嘀咕道：“以后不要这样了。” 第17章 陆昀川端着温度正合入口的粥，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他是知道的，姜野会做饭。 只是第一次从这个距离看。 有点不适应。 同在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如，做饭的人会偶尔会抬头看着他。 陆昀川喝完粥，起身，姜野自然接过碗，陆昀川顺势靠在门框上。 切好的菜整齐地摆在砧板上，熟悉又陌生的，家常菜烟火气。 “你挡住我了。” 姜野明明这样会不方便做饭，却还是侧了下身子，好脾气道：“这样呢？” 陆昀川慢慢靠近，下巴搭上姜野肩头，嘟囔：“没差，你太高了。” 姜野心跳漏了几拍，他一动不敢动。 砰砰响在陆昀川耳边的，除了明显急促的呼吸，还伴着吞咽声。陆昀川嘴角隐在暗处勾了勾。 伸手好似欲虚虚环住姜野，实际上是指着锅里说：“水开了。” 姜野挪步开，陆昀川突然落空了一下，但是没生气，因为姜野手上动作带着几分无措和紧张。 “你…你先出去。” 厨房不大，尤其站着两个成年男人，就更加显得狭小逼仄。 实在是施展不开。 “哦，”陆昀川哦得一声抑扬顿挫，“我打扰你了。” “没有，你帮我倒杯水好不好？” 陆昀川觉得姜野把他当小孩子哄，依稀记得上次听到姜野走之前就是用这种语气对福利院的孩子诱哄的。但没有证据。 乖乖照做。 等到陆昀川四处翻翻找出热水壶给烧上水，背对着姜野，神色却冷了下来，单手垂下来放在裤缝处，另外一只手握住壶柄。 装得有点累了，会不会太过，他们并没有认识很久。 奈何他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真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看着随时间流逝壶嘴冒出来的蒸汽，陆昀川打了个哈欠。 找了个空杯，倒出满满一杯开水。 不自觉皱眉，太满了，他想不出一种比较好的方式，端过去。 没等他纠结太久，听姜野道：“吃饭了。” 陆昀川舒了口气，“来了。” 三菜一汤，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吃不完怎么办，很浪费。”陆昀川早就调好了面部表情，又专注在装模作样的戏里。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姜野：“不会，吃不完可以放冷藏，下次……” “下次什么。”陆昀川含笑盯着对方。 “不是，我之后还可以吃。” 陆昀川懒懒扫了一眼，姜野随手做饭打扫得很干净，对洁癖很友好。 就是他刚解下来的围裙和围巾一样，不是很符合陆昀川的审美。 看起来像是超市免费赠送的。 陆昀川收回打量的视线，慢条斯理有一搭没一搭地尝着姜野做的菜。 刚刚吐过，又喝粥垫了一点肚子，其实吃不下很多，但陆昀川还是很给面子雨露均沾，每样都吃了点。 意外地合胃口。 “等一会要不要去附近的公园散步？” “不要。”陆昀川一口回绝。 出去就要见人，见人就有被拍的风险，尽管陆庭最近肯定是没时间关注他。 陆昀川也不愿意承担这种趋近于但不等于零的风险。 似又觉得语气太生硬，接道：“下次再说。” “好。”姜野全盘接受。 * 陆昀川开车来的，此时天色渐晚，他坐在车上，降下车窗，冲着送出来的姜野招了招手。 等姜野走过来，见人俯下身，才道。 “明天有空吗？” 姜野点头。 “那明天见。”陆昀川摇了摇手机。 姜野默默看着车离开远到看不见，和老师提前调开了时间。 回到家的时候才看见被压在玻璃杯下的纸条。 开水当然是已经凉了。 没人顾得上喝。 姜野小心地拿出纸条，觉得有些眼熟。 确实是他之前着急留下的。 现在上面被人在末尾加上了一句。 ［已经认识了。然后呢？］ 姜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然后呢？他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不是他想怎么做，从见到陆昀川的第一面，他就清楚，他们俩的关系，取决于陆昀川。 * “好，那两位先穿一下装备，安全第一。” 室内攀岩馆，教练一对一在指导姜野拉紧安全绳。 陆昀川是常客，不用教练就很熟练地给自己扣上了。 第30章 “我来吧。” 陆昀川伸手环过姜野的腰，“可以吗？”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昀川紧了紧安全带固定，拍了拍姜野的腹部，“好，这样就行了。” 然后和教练打了招呼，清了场，里面就剩下他们两个。 “你看，这个直壁还好，抓住，不要只是靠着手臂力量，用核心和下肢支撑力……” “上面负角度，往外斜的那个地方看见了吗？” 陆昀川敲了敲姜野带的头盔，“别看我，看墙。” “嗯。” “那个地方容易滑，你第一次，慢一点。” “好。” “那你重复一下我刚说了什么。” 陆昀川凑近，认真地看着姜野。 “……” “咳，不然我先试一试。你看看我动作。” “行啊。”陆昀川抱起手，退后半步，抬眉，让他自己看着上。 全然忘记了他干嘛选攀岩项目，不就是为了近距离的接触和玄之又玄的吊桥效应。 好胜心被激起来了，都顾不上表情管理。 陆总最讨厌员工开小差。 姜野摸摸鼻子，自知理亏，他伸手捏紧一块凸起，左脚踩上平稳的一块，右脚一蹬开，就跨上去。 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从下面往上望，姜野的手臂线条很流畅，前两个还有点卡顿，熟练了就游刃有余。 到了那个地方，姜野左手起往上，右腿却突然打滑，没踩住，双脚悬空，找不到落脚点。 陆昀川的视线落点滑空，目光停留了很久都没移开，嘴微张，太阳穴突突地跳。 朝上喊：“别松手，稳住。” 姜野深吸口气，重新发力调整，一鼓作气，攀顶轻拍，在速降之前冲着陆昀川笑了一笑，眉眼弯弯。 “现在松开手，往下坐。” 陆昀川上前一步扶住了人的腰。 听见姜野道：“花时间教我，不会觉得浪费时间吗？” 陆昀川只轻碰一下就退开。 “攀岩是有效帮助睡眠的，你今天会睡得很好。” “来吧，一起。” 虽然陆昀川避而不答，姜野还是挺开心的，因为陆昀川朝他伸手，攥着拉了一把，两个人并肩走了更长的一段。 直到不和谐的声音打断。 “陆总，好巧。” 陆昀川回头，姜野也跟着往下看。 林俞穿着和陆昀川一样的攀岩服，站在那里。 第18章 攀岩服一向是不统一，大家主打随意，休闲运动风，只要舒服就行。 林俞穿的，已经不只是款式相近，连颜色都一样。 双脚刚触地，陆昀川下意识侧身挡住姜野。 匆忙之中，踉跄两步，注意力一直在陆昀川身上的姜野扶住，轻拍了下他的后腰，“我给你拿水。” 说完，冲着林俞笑一下，解开安全绳离开。 “我以为我清场了。” 陆昀川把身上的防护卸下，冷淡道。 林俞抬手告饶，仍旧是带着笑，“真的是巧合，陆总不信，可以查查我的消费记录，这家攀岩馆我经常来。” “没想到陆总也有攀岩的爱好，下次可以一起。” “不用了。” 陆昀川轻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其实你不用在我身上费心思，我帮不到你什么。” “只是交个朋友。” “那抱歉，不合适。” “那我直接一点，希望陆总一视同仁，我的合同要和艾米一样。” 陆昀川瞟了眼远处的姜野，嘴角扯起一丝玩味的笑，却还是开口道：“你不是我签的，提要求也不应该对我。” “你最近的热度反馈都不错，有想法可以正经和接洽的负责人商量。” “艾米的合同不是唯一，既然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行。我有把握做到最好。” 林俞紧了紧拳，他当然和负责人谈过，人一直和他打太极，不肯松口，他没办法，没有毁约的资本，只能走旁门左道。 傅然的合约是陆昀川拟的没错，背后的资源却是大部分来自傅深的助益。 而给姜野的就更加了，本来和白纸也没什么区别。 “最后说一次，我帮不了你。”陆昀川看向林俞，后者脸上笑出的酒窝早已消失不见，沉着脸和第一次见时判若两人。“再有下次，我或许会和这儿的老板探讨一下客户私密性的基本要求。” 姜野走过来，打开保温杯递给陆昀川，“小心烫。” 陆昀川没喝，他接过来拧上杯盖，一手拉上姜野的手腕，“走了。” * 陆昀川把保温杯揣在怀里，去自动贩卖机上操作拿了两罐功能饮料。 扔了一罐给姜野。 姜野扣开拉环，和陆昀川的交换，另一罐放在手里没喝。 “你是不是在生气？” “嗯？有么。”陆昀川灌了一口，凉意直通胃里。 如果忽略掉轻蹙的眉头，倒是真看不出来。 “刚刚，是认识的人？朋友，还是？” “不算认识。见过一面而已。” 姜野坐在沙发上，垂眸，陆昀川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是专门的休息室，没人会来。 陆昀川上前把饮料罐扔进垃圾桶。 第31章 俯身左手按住沙发扶手，右手食指微曲抬了抬姜野的下巴，姜野被迫后仰直视。 陆昀川看向他的眼底没什么情绪，眉宇舒展开来。 薄唇轻启：“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在想什么，在想那个人和陆昀川会是什么关系。 姜野双手张开，担心陆昀川站不稳，虚搭在沙发上，沉吟片刻：“我觉得你今天的衣服不好看。” “好，换掉。” 随手拉过沙发椅背上的外套披上。 眼睛一直盯着姜野。 好像在无声地询问“还有什么”。 姜野不自觉地被蛊惑，陷进去了，他顺手朝上按住陆昀川的后颈，已经不再纠结扫兴的其他人，“我……” 陆昀川把手指抬上来一点点，正好抵住姜野的嘴唇。 “本来还想带你去骑马……” 姜野抓住陆昀川想要抽离开的手腕，大拇指上下摩挲了下，嘴里喃喃，似在耳边低语，却是刚刚好除了紧锣密鼓的心跳声外，能清清楚楚听见的音量。 “是你说开始追我的。” 好像抱怨，又似无奈的喟叹。 陆昀川唰地起身，被一把拉了回来。 “我喜欢你。” 终于说出来了，姜野眼底的直白就像是没被晕染的天空底色，干净澄澈。 陆昀川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忽地眼神闪烁，不敢和人对视，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还好，有随手关门的习惯。 陆昀川的后腰感受到的温度和手劲都很大，轻易挣脱不开。 他只能回过身，没了借力的支撑，双手搭在姜野的肩膀上扶住。 喜欢吗？当然不喜欢。 都是男的。 可这不是他本来的目的么。 报复也好，恶趣味也罢。 兔子一头撞他怀里了，总没有再放走的道理。 陆昀川没回应，低头吻了吻姜野的嘴角，似有若无地触碰。 姜野的眼中明显带着不餍足的渴望，眼神太过直白热烈，陆昀川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好了，看来你不累，那现在去骑马。” 姜野手顿了一下。 陆昀川：“不想？” “想。” * 来马场之前，两个人还去吃了个饭，赶到的时候，落日晚霞，恰好就是马场一天最美的时候。 “要人给你牵着吗？” 陆昀川打趣，姜野的心神还没有从那个不算吻的吻里面彻底回来，“好。”说什么都点头，现在估计给他卖了都不知道。 “行。”陆昀川当真撒手不管了，自己选了一匹马，翻身上去，双腿夹紧马腹，伴着一声马的嘶吼，顺着跑道一人一马扬长奔去。 跳动不息的心跳和节拍分明的沉重马蹄声混在一起，全身心的肌肉放松，耳边呼啸的风声，让人暂时忘却了烦恼。 陆昀川跑了两圈回来，姜野刚上马。 “拉紧那个，放松。”陆昀川停在他身边，还是忍不住出声指点。 姜野学得很快，虽然没达到陆昀川的熟练程度，上马溜圈还是很顺了。 他悄悄偷拍了一张陆昀川的照片——夕阳溶金，马背上的人朗朗如日月。 点了收藏记录。 ——“第一天”。 陆昀川骑累了，从马上下来，顺着马场老板的指示看到了躺在草地上的姜野。 他拧了下眉，慢慢走过去，人阖着眼。 陆昀川还在纠结要不要弯腰叫醒他，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第19章 陆昀川有些懵，从小到大，没遇过这么无赖的行径。 一时不察，被人拉着轻垫着头靠在另一面的草地上。软软地，并不怎么硌人。 “我以前待的福利院有一棵大树，下面那一片草丛总是长得很茂密。天气好的时候躺在上面，会感觉自己是一株植物，靠着阳光就可以过活。”小男孩，还是皮的，总是上蹿下跳，尽管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小姜野也有一段难以对外人讲述的孤独的日子。 陆昀川挣扎着起身的动作放缓，他原本难看的脸色像掉帧一样卡住，倒不是不在意洁癖，只是都脏了，反而破罐子破摔。眼中情绪让人看不清，有样学样地将双手枕脑后。 姜野半直起身，双手撑住，侧望向陆昀川，声音温柔：“忘记和你说了，我其实是个孤儿。” 话和天上飘着的云一样软，既没有感觉什么不堪，也并不对此感到自卑。 新手上马之前，安全起见，还是得穿着骑装，衬衣、马甲、头盔，衬得姜野更加正式。 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好像话题到这，一切都自然而然。 搞得陆昀川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要以同等的坦白作交换。 但是姜野明显没有想让他对此发表看法的意思，他脱下马甲，叠起放在陆昀川脑后，给人一直悬空的脑袋一个落点，自己则曲腿直起身。 “你看，这样看天，是不是特别不一样。” 躺卧是一个低视角，人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适合睡大觉。 陆昀川好不容易告诉自己以一个平常人的心态构筑出的同理心，还没想好什么样子的话能比较自然的安慰，就被姜野话里的期待感吸引。 也没什么不同。 第32章 陆昀川这么想的时候，离他们不远处有一只鸟突然振翅高飞，划过落日余晖，从今天的那颗太阳上面掠过。 困意袭来，今一天的活动对体力的消耗巨大，安静、清风，陆昀川脑子刚紧了心神，现在重启放空，很快就闭眼。 太阳一落下去，温度就降得很厉害。 姜野刚一动，还没抱起，陆昀川就醒了，就着姜野的手被拉起来，“走吧，回去了。” 陆昀川在车上拿起手机，意外地收到了好多条来自吴助的消息。 他仰靠在姜野给他调过的座椅上，拨通了电话。 “喂。” “陆总，”那头的吴助看起来还在加班的样子，话里话外透着疲惫，“今天陆庭总过来接手项目。” “嗯。”陆昀川半点不惊讶。 但那头却有些支吾才紧接着一口气道：“他没有去人事部给他准备好的办公室，让人在您的办公室会客区加了套办公桌椅，说那片视野好，早上没联系上您，所以就……” “我自己来。” “啊？” “不是对你说的。”陆昀川单手自己拉了安全带扣上，“所以加了？” “……是。” 想扬威立名也不是这么的，还不如把心思放在项目上，做成了别说陆定远，他都高看陆庭一眼。 “不用管。还是做好你们手头上的工作，我休假期间就这样，都按陆庭总说的来。” 折腾办公室只是个开始，他倒是要看看自己这个废物二叔被推上去，没有陆定远在后面为他保驾护航，又能走多远。 “挂了。” 姜野直到陆昀川打完电话才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看了眼陆昀川的脸色，尚且自然，道：“你在休假啊。” “嗯。” 陆昀川兴致不高，不是冲着姜野，确实是累了。 “先送你回去，我再把车开走吧。” 姜野没按着导航走，“忘了，中午吃饭你喝了几杯果酒。”度数几乎没有，但也含酒精。 陆昀川哑然：“那还是先送你，我找代驾就行。” 姜野挑眉没接，转头说起别的，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了一会儿，陆昀川上下眼皮打架，姜野默默调低了车载音乐的音量。 车内没有乱七八糟的香水味，陆昀川鼻尖只有刚才含着的柑橘薄荷糖的味道，不腻。 还混着一些露水的气息，或许来自他们躺过的草坪。 陆昀川真睡着了，但是也很快被惊醒，起身时盖在身上的外套滑落堆在腰际，车内顶灯是打开的，不至于摸黑。 姜野不见了。 陆昀川只是看了眼时间，一点不着急，自己手机上有定位追踪的，总不至于丢了。 他撑着下巴想应该先做什么，车窗被敲响了，该说不说，这下子真的很有恐怖故事的氛围。 虽然，等陆昀川回头，隔着车窗看见的是姜野那张傻兮兮的脸。 还有一大束花，衬得人更加傻了。 陆昀川之前订过一次，要提前两个小时准备，不知道姜野哪来的时间。 降下车窗，陆昀川朝他勾勾手指，掌心被放上了一个礼物盒子。 “我是让你上车，不冷吗？”他语气无奈道。 姜野人没上，花先上来了。 “放后座。” 不然两个人就要被花全然挡着。 盒子里面放的是一对袖扣，泛着银色金属冷光的质感，不花哨，很低调。他记得这副袖扣是和他手上戴着的表刚好配套的。 陆昀川打开随手合上，对另外一个小东西更感兴趣，他拿着红绳提起来，小小一个，是一个手工的香囊，后面刺着平安两个字。 “这个是？” “是平安符，你不是会经常出差，希望顺利。” 陆昀川当然知道，这个虎头造型的平安符在公司的同事之间流传很广，听说是和城郊山寺的佛串一起开过光的，可以佑平安，很灵验，只是每逢初一十五才对外出售，限量，也很难抢。 听过一嘴，陆昀川只当是噱头，他并不信这些。 里面不是味道很大的香料，清淡的木质香，还在他的接受范围内，于是随手揣进了衣服口袋。 “其实……”是可以挂在车上的。 “怎么了？” “没事。”这样随身携带也很好。 “喜欢吗？”送礼物的人总是要更关注收礼物的人的一举一动。 “嗯？你说呢，男朋友？”陆昀川本来没想着这么快的。 可人家这么有仪式感，不过是个口头上的称呼，没什么大不了，私底下喊喊可以。 送小姨、送下属，陆昀川鲜少有作为被动方收礼物的机会，和许君苑只对着他不表露喜好不同，他自己是真没什么特别想要需要的。 但这种心意来自姜野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路边的野花都代表着陆昀川的成功。 猎物踩踏进陷阱里，就逃不掉了。 第20章 陆昀川一进家门，就顺手把花束扔进了垃圾桶。 花这种东西太娇气，水多了少了不行，不晒阳光也不行，陆昀川照顾自己还勉强，养花，还是算了。 不怕麻烦的拿着上来，不过是做戏全套。 袖扣连带着盒子被塞到了茶几底下，平安符装进口袋里，忘了，逃过一劫。 第33章 陆昀川打开app，订了一张机票。 接着转头问宋昱抒之前说的还作不作数。 “欢迎。［鼓掌］［撒花］” 主要是姜野打车离开前，说自己最近都会忙，大概没有再和他出来的机会。 难得的假期，陆昀川现在的心态就像是好学生不小心考差了，却发现没人在意。于是觉得不及格的试卷也挺好的，起码进步空间还挺大。 享乐人生，朝着宋小少爷看齐。 * 踩着冲浪板，顺着海浪起伏，浪头打湿了他的衬衣，陆昀川并不在意，转板回身的同时，随意抹了把额前的发。 “哇哦。”宋昱抒冲夹着冲浪板上岸的陆昀川吹了个口哨。身材真好，哪怕从小看到大，宋昱抒也想不起来人是什么时候背着他练得这么好看的背肌、腹肌。 看沙滩上走过去眼神流连的男男女女就可见一斑。 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就差直接上下其手了，真有此意，可惜武力值差点，比不过，被镇压了。 外加上陆昀川凉凉地瞥一眼，人就老实了。 这个二货，那天在机场戴墨镜举着个“欢迎少爷回家”一米长半米宽的牌子，跟有病似的。 小少爷天天过愚人节，整过头了，陆昀川差点没出机场想直接买票回去。 这几天就只好夹着尾巴做人。 身边也不跟着那些玩伴了，陆昀川嫌吵。 “你说你过来干嘛？还说电话里说不清楚。” 陆昀川喝冰水问道。 宋昱抒则是用勺挖着冰淇淋，先美美尝了一口，才说。 “哦，也没啥。我说我过来也不是为了过冬。主要还是老头子不知道抽什么疯，让我去相亲。” “相亲？” “对啊，你说同龄的，谁结婚了，连订婚的都没有吧。你都不着急。” 陆昀川确实没这方面的烦恼，他有家胜似没家，哪来的人催婚。 小少爷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我要是能结婚还好，联姻嘛，也就随他去了。但是现在这情况，我要跟老头子说我要找个男的过日子，他还不得背过气去。” “我只是个库库花钱的败家子，还不想当气死爹的不孝子。” “哪家的？” “不知道，没问。肯定又是谁谁谁家千金谁谁谁家小姐。” “那你也不能一直躲啊。” “谁说不是。”宋昱抒愁得连冰淇淋都不香了。 陆昀川作壁上观，甚至有闲心调侃：“对了，你的男大学生何林呢？他之前还加了我。” “什么玩意，你怎么还乱加人呢，请保持你纯洁的朋友圈子，删了删了。” “怎么了？” “没怎么，分了呗。诶，和平分手，别瞎猜。” “哦，才多久？”陆昀川很惊讶。 “不短了，好几周了。” 日常见识生物多样性，陆昀川很有求知精神：“是你这样，还是‘你们’都这样。” “哎哎哎，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宋昱抒用食指虚空点了点，“跟你聊天可不许带人身攻击的。” 但还是有问必答：“不知道，反正都这样吧。还指望着什么海枯石烂，you jump i jump的吗？差不多得了。” 陆昀川若有所思：“那你那什么gay达准吗？” “嘿，怎么？”宋昱抒头凑过来，“要我帮你鉴别啊。” “不是。好奇。” 宋昱抒摸摸下巴：“不准吧。其实我每次都直接上的，我相信以我的魅力，没人挡得住吧？” 陆昀川呵呵一笑以示回答。 宋昱抒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上前和人笑闹作一团。 三两下就被人撂倒睡着沙滩上。 碰瓷躺着不起来了。 陆昀川没管，想通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突然笑了，原来姜野也是这种。 那倒是正常。 可惜，保鲜期很短啊，得想办法延长些吧，起码到他完全脱身，再说。 “嗷！”宋昱抒突然诈尸似的弹起来，“我完了我完了。” “怎么，你被螃蟹夹屁股了。” 宋昱抒没管陆昀川的幸灾乐祸，仰天跪地：“天要亡我！” 太丢人了，陆昀川都想装不认识他。 还是被少年情谊绊住了手脚，扶额，“你正常一点。” “完了真完了。你知道我相亲对象是谁吗？” “你不是不知道吗？”陆昀川不急不忙地喝完最后一口水。 “现在知道了。” “谁？”陆昀川也有一点好奇。 “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李二吗？” 那个被宋昱抒坑了百来万，还被戏耍扬雪埋脸的冤种。 “他？你和他相亲？” 宋昱抒用一种你没救了的表情看着他，还担心地轻敲了敲他的脑袋，自言自语：“不会是刚刚冲浪，脑子进水了吧。” “你说不说。”陆昀川作势要走。 被拽住胳膊，“不是，是他妹妹，李家三小姐。” “那有什么关系。”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快点。” “没什么就是李二现在特别不待见我但老头子和他家生意有往来让我学着点我学了一学一个不出声又摆了他一次彻底结仇了老头子不知道现在让我赶紧滚回去相亲否则就停我卡，呼。” 第34章 “明白了？” 宋昱抒一口气快给憋死了。 “懂，那你是要死了。”事不关己，陆昀川能给挂到天上去。 “不行。”宋昱抒抓紧陆昀川的胳膊不放，“我的好哥哥，你帮帮我吧，你难道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吗？” 说实话，“挺忍心的。” “啧，”宋昱抒灵光一闪，“不然你跟我去吧。” 陆昀川当他脑子发热烧坏掉，没吭声。 宋昱抒越想越可行。 “你看哈，你和我一起去，我就不用担心李二那小子跟着去阴我，咱俩再跟姑娘一坦白。”宋小少爷自个击了个掌，“完美。” “坦白什么？” “斯，就是我俩，”宋昱抒手比划比划，“一对儿。” “再见。” “别，我不去真会被老头子打断腿的。” 陆昀川觉得，宋昱抒这满嘴跑火车的功夫，还是坐轮椅上比较安分。 宋昱抒抱住陆昀川，“救救我，你要不去我就找许姨，说，说……” 宋家和许家的往来较陆家更进一点，不严格地算起来祖辈辈份朝上还有点亲戚关系。 但真说起来就很远了。 “说什么？” “说你喝酒泡吧，不乖哦。” 陆昀川轻叹一声，他是真怕了宋小少爷了，自己陷泥潭了还得拉着你一起。 喝酒事小，泡吧事小，找到姜野就事大了去了。 “行。” “你答应了？” “我答应。” 第21章 “你相亲你打扮也就算了，我为什么也要买衣服？” 迫于宋父打断腿和停卡的威胁，陆昀川被宋昱抒火急火燎地拉着赶回来了。 “你平常穿得都太老气了，”这话听不进一点，只是正装多了点的陆昀川皱眉，“而且，一看就很直男。”宋昱抒左右拿着衣服朝他身上比划，“这个也不行，太花了，这个这个，这个好，青春。” 陆昀川累了：“我不换了，就这个。” 等宋昱抒刷完卡回来，见陆昀川拿了同款大一号的衣服去结账。 纳闷：“怎么还买两件，不够穿？”手还是下意识要接过来。 “买你的单。这个我自己来。” 陆昀川只是觉得，这件卫衣虽然不衬他，却很适合姜野，心血来潮，想送人了。 * “你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些吗？” “怎么吃个饭还搞临时突击。” 陆昀川觉得宋昱抒有点小题大做了，但还是顺着他回。 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一些爱好兴趣之类的，宋昱抒说这个代表了他们“相爱”的证据。 “不然一眼假。” 陆昀川不可置否，他觉得这个主意本身就不靠谱。 “过了明天我就又能去浪了。老天保佑。”宋昱抒双手合十抵住眉心，虔诚许愿。 “约在哪里啊？” “不知道，”宋昱抒这才掏手机来看，“好像就是哪家餐厅来着。” 不小心点进了日历。 宋昱抒又被别的吸引了注意力。 “说起来你生日是不是要到了，今年怎么这么晚。没听我妈说许姨有什么别的安排。” 宋昱抒碎碎念，没想太多，陆昀川的手微微一滞。 十八岁那年成年礼，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倒是不仅搞了商务晚宴，还请了不少人。 陆昀川只记得那天很累，也是最后的快乐。 后来几年更多就是小姨帮他组局，陆定远和许君苑一般会在晚饭上出现，然后，没然后。 他好多年没听见来自“父母”的生日祝福。 出席到场已经全了最后的体面。 “又不是整岁，没必要。”陆昀川细嚼慢咽，视线落点定在甜品上，不行，看起来就很甜，不能再吃。 他放下筷子。 “二十五，四舍五入就奔三了。”宋昱抒的面部表情很丰富，“不然我给你搞吧，怎么样？” “谢谢，不用。” 宋昱抒去年给他哥搞了一次，听说目前还没从人的黑名单里出来。 紧急拉回注意力，“你加上人家了吗，约的几点？” “加上了，打了招呼没后续。” “约的晚饭。下午五点怎么样。” “问我？你看人家方不方便，下没下班。” 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和小少爷一样全天候随叫随到。 宋昱抒作了个ok的手势。 给陆昀川看对面发了个很萌的表情包。 * 音乐换了个风格，和昨天他们随便找地吃饭的餐厅略不同，这个很正式。 小提琴，还可以点想听的曲目。 “为什么桌上还有蜡烛？” 提早半个小时到达的宋昱抒和陆昀川坐在靠窗的同一侧。 陆昀川不解问道。 “氛围感，好像是他家主打的情侣特款。” “那你不觉得我们，”陆昀川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格格不入。” 陆昀川本来想的是在他们旁边另外订一桌，等宋昱抒需要他的时候再过来，也给足他们谈话的空间。 宋昱抒笑了。“以‘男朋友’的立场，请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吧，不然很像我找来救场的。”昨天的原话。 “虽然我也觉得很奇怪，但你不觉得看着还挺有特色的。”宋昱抒指着那边还在旋转的位置道。 第35章 他俩在这窃窃私语，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场相亲的女主角已经到场。 李文心穿过走廊，穿一身纯白色的连衣裙走过来。 “你好。是宋……”还没说完，拿在手里的手包已经被人接了过去。 “宋昱抒。李文心对吗？请坐，时常听李伯伯提起，文心小姐确实如所闻一样落落大方。” 宋昱抒，无缝微笑，绅士礼仪风度在陌生人面前一贯保持得很好。 只要他想，能和任何人都搭上话。 李文心瞥了一眼，坐在对面，“这位是？” 陆昀川朝着人点头友好示意，发言权全权交给了宋昱抒，只当是个没有感情的花瓶，来做摆设的。 “哦。”宋昱抒一秒入戏，小表情一下欲语还休，“我…朋友。” 陆昀川没眼看。 他实在没办法从宋昱抒嘴里面听到那声矫揉造作的“昀川”，于是主动介绍道：“你好李小姐，陆昀川。” 没听说过相亲还带朋友的，李文心是第一次遇见，心里大概有了点想法。 也很直接，说话单刀直入，笑道：“宋少爷看来对家长安排的这场相亲很不满意呀。” 这就是直接跳过那些不必要的寒暄拉扯，跳到这餐饭最核心的主题。 “叫我昱抒就可以，我其实并不是对文心不满意。” “巧了，我也是被家长逼着来的。” 两个人一见如故，聊得热烈，陆昀川倒是无辜成了背景板。 他刷着手机，大概是从加了姜野以后就养成的坏习惯，总要时不时看消息。 姜野每日问候准时到达。 “玩得好吗？” “还行，今天去海钓了。” 陆昀川没告诉姜野他回来了。报备这个事情，取决于他想不想。 他那天刚好不太想，于是人以为他还在旅行。 要隐瞒一件事，就不得不撒其他的谎。 “你在干嘛？” 姜野发了张照片过来。陆昀川有些失望，因为人没入镜，全是辅导书。密密麻麻的小字。 陆昀川放大看得认真，所以当宋昱抒跟受惊的猫似的跳起来时，反应不过来，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 手机没拿稳滑出去，“啪”地摔在地上。 他弯下身子捞起手机，屏幕碎了。 陆昀川摇摇头，只听见宋昱抒在旁边朝他这边挤，低声喊“救命”。 抬头看见餐桌旁多站了一个人，后知后觉这位大概就是活在宋昱抒口中的李二，李孟堂了。 “哥，你怎么过来了。” “碰巧。” “那就一起去吃吧，昱抒，你不介意吧。”反正对方也带着朋友，李文心想应该没问题。 “不…介意。”宋昱抒咬牙切齿，哪来的巧那么好碰到。 问题大了去了。 气氛很诡谲，三男一女四个人在情侣餐厅围坐。 陆昀川念着还没回的消息，宋昱抒埋头吃饭，李文心记挂着找时机补妆。 李孟堂，李孟堂视线来回，在陆昀川和对面的人之间扫量。 “宋家这么没诚意，连宋少爷对相亲都这么敷衍。”李孟堂一来没人讲话，安静得只听他淡淡道。 “哦，对啊，我是gay你不知道吗？” “相比较把男朋友领到令妹面前坦白，我觉得欺骗瞒着装不在意和她约会等两家都要找个日子订婚了，要来得合适吧？” “照宋少说的，我还得替文心谢谢你。” “不客气。” 宋昱抒嘴上厉害，私下其实不冷静到都快把陆昀川腰给掐青了。 第22章 李文心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思想并不老派，还是很尊重人的。 “麻烦文心替我保密了，我和昀川毕竟还没有和家里人说。”宋昱抒笑着对李文心柔声道。 “当然。” 损敌一千，还要恶心自己人一把，宋小少爷无差别攻击，好样的。 好在吃完饭，这场莫名其妙的相亲也落下帷幕。 陆昀川想着走到餐厅门口就分开去重新换个手机。 没承想这场戏还不算完。 宋昱抒揽上陆昀川的胳膊，又觉得这个动作太娘，遂改为攀上人的肩膀。 “真的不好意思，本来应该送文心回去的，但是……” “没事，我哥送我就好了。” 宋昱抒脸上露出满意地笑容，朝着他未来的美好生活招手。 他已经和李文心商量好了，两个人统一说辞，家长问起来也不说满意不满意，只说有进一步了解的打算，就能打消老头子另择相亲对象的念头。 对李文心来说当然不算是上上策，但她也被家里催烦了，外加上被宋昱抒说的和陆昀川“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所打动，就同意了。 原本到这就结束了，可李孟堂上前一步给李文心开了车门，低头好似嘱咐了几句，就退了出来，径直走向宋昱抒这边。 宋昱抒惊了一下，生怕人是上来找他清算的。 却见李孟堂没看他一眼，只是对着被他拉回来挡得更严实的陆昀川道：“真是抱歉，陆先生的手机，也算有我的部分过错，刚好附近有家店，不冒犯的话可以一起去，就当是赔罪了。” “不用……” “好啊。” 陆昀川和宋昱抒同时出声。 第36章 宋昱抒朝着陆昀川使了个眼色，摇了摇手机，忘了陆昀川手机已经黑屏。 没办法看他的消息。 诡异的三人组合就这么朝着最近的商场走去，柜台上陆昀川没顾上店员的倾情推荐，随手拿了同一个型号的换上。 顺便制止了李孟堂付账的举动，扬了扬下巴，“我也不是未成年，独自购买贵重物品还必须在监护人的监护下购买，对吧，男朋友。” 不知道学得像不像，宋昱抒以前身边那些人好像隐约是这么个说不上来的样子。 宋昱抒一抬眼，陆昀川就知道人什么想法。他和李孟堂不熟，没打过交道，只能从这短短几分钟的会面，察觉对方大概根本不相信他们会是交往的关系。 而宋昱抒想做的，就是撒谎扯到底，让李孟堂知道他确确实实有这么个正在热恋的男朋友。 其他别的，他俩在想什么，陆昀川不管。 宋昱抒被噎了下，迅速切换表情，刷卡，“那当然，宝贝儿的东西，我买单。” 李孟堂面无表情，收回手。 宋昱抒甚至借位在陆昀川背身的时候揽了一把腰。 “唐突了，”李孟堂接了个电话，“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直到人远远走开看不见，宋昱抒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真难缠。” 絮絮叨叨附在陆昀川耳边说话，无非来回绕去那些不重要的。 见人不应，定睛一看，说：“你现在怎么老是看手机，恭喜你终于迈入年轻人的行列了。” 眸中似笑非笑的打趣，手上动作也放肆，站累了，头直接靠在人肩上。 陆昀川手上打着字，肩头微动把人撂下。 “刚手机摔了……” 不对不对。 删除，敲敲打打，“刚手机充电，没回消息。”终于发送。 手指敲到第十下，还是没回。 陆昀川终于舍得理旁边一直在彰显存在感的宋昱抒。 “走吧，先送你回家。” “别啊，这么早。今天这么好，多值得浪。” “那我先回去了。” “吃个饭的时间有吧？” “减脂餐免谈。” “行，好好犒劳你，感谢大忙人的救场。” 陆昀川的脚步在走出商场，眼神随意扫到某处的时候突然顿住。 “怎么了？”宋昱抒停下来等着陆昀川跟上来。 “没事。”陆昀川快走了几步，“我突然想起来今天要回家吃饭。” 他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 他回家一向是会推掉所有原定计划的，宋昱抒很了解。 “行，要不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陆昀川急切地打断。 如果宋昱抒走得再慢一点或者回头再快一点，也许就会惊讶于转角处的那个背影有那么一点熟悉。 陆昀川盯着人看的日子以年计，不可能连个背影都认不出来。 无瑕分心去想姜野为什么在这里，他拨通电话。 “喂。” 陆昀川松了口气，“你在哪，姜野？”那边沉默不语，陆昀川站定，朝四面看，“我看见你了。” 久久听不见回音，陆昀川手有些冻，揣进兜里。 离他几步远的十字路口人行横道对面的红绿灯由绿转红，车流不息。 陆昀川几乎不假思索地走过去。 在左脚差一步迈上白线，抬起的前一秒，新换的手机声音听得很清楚。 还有一声无奈的喟叹。 “你别过来，我来找你。” 陆昀川嘴角升起一个很轻微的弧度，只在心里默念数到六十六的时候，人就出现在了他目之所及的地方。 人总不能在走背运的时候不努力往上爬吧，放弃是真的会掉进深渊的。 “你都听见了？” 陆昀川说话同时伸手，被避开，索性直接拉了手，第三次，姜野没躲。 牵手不是那种十指相扣的，是从手腕上捏紧滑下一整个握住。 姜野顺着他的力往前走，也不管陆昀川想去哪，好像都能跟着去。 陆昀川步子迈得有些急，随手拦了辆出租，直到回到家都没再说话。 只是手一直拉着，明明没有挣脱的对抗力，却还是紧紧地攥住。 姜野坐在沙发上，陆昀川不知道从哪里拖出来个三角小圆凳在他正对面坐下。 “好了，有什么想问的，法官大人。” 陆昀川端坐，双手搭在膝盖上，已经想好了，这本来就是解释得清的事情，为什么要心虚，还没到姜野会转身就走不听他说话的地步。 姜野目光在陆昀川上下扫量，停留了好一会儿。 “如果你暂时想不到合适的指控，不然就由我自己坦白，嗯？” 陆昀川转着手上的腕表，挑眉，轻轻整了整姜野的衣角。 “我没有感情史。” “非要说的话，幼稚园受小朋友欢迎应该不能算，你也没那么小气我知道。” “其他的，真的没有。” 陆昀川拉了下卫衣的领口，有点紧。他破天荒的换了个风格，事实证明不合适。 “姜野。” 他突然想起另一件放在购物袋里还没拿出来的同款，时间可能不太对，但送礼物总没错。 他真的不会哄人，挺没耐心也挺没劲的。 第37章 陆昀川摇头起身，他已经忘记把衣服放在哪里了，得找一找。 被姜野拉住。 陆昀川嘴角飞快勾出一抹笑，转身就隐没，一脸面无表情。 “你终于舍得对我讨伐了？”话说着，却是没有坐下。 他突然发现这样看姜野能更容易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姜野撩起眼皮往上看，“陆昀川。” 这个名字咬在唇缝间，还是第一次叫出来，陆昀川看着那双眼睛，不自觉地应声，“嗯。” 姜野牵起陆昀川的手，食指从背后搭上手腕，其余放在手心。 “我是其中一个吗？” “什么？” “我是其中一个男朋友吗？” 陆昀川快要忍不住发笑了，单纯觉得这个问题本身也没有讨论的必要。 他确实没说谎，学生时代为了保持优秀已经花费不少心力，也没兴趣体验风花雪月。 “是唯一。” “他是我朋友，你知道，也见过的。今天不好说，但只是帮个忙，很不容易看出来吗，我装得还挺像。” 陆昀川抽出手，抱起双臂，没计较，“你憋了那么久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如果我今天没看见你，你是会当做没看心里横着刺等着什么时候想起来算旧账，还是……觉得我这个人不行，想换掉。” 说完根本也没想等着回答，反应快一步走开进了卧室，姜野晃了会儿神。 定定地看着，脚步往那边挪动又停住。 陆昀川走出来看着姜野一动没动的动作，神色未动，他换了身衣服，随手翻了下衣领。 佯作不在意，把袋子递过去。 “给你。” 他没说是什么，姜野没看，也没接，直直看着陆昀川，眼底没什么情绪，眼睛里有红血丝。 不知道是困的，还是累了。 陆昀川差一点就想算了。 自己这是干嘛呢。 陆定远这么久都没能找到姜野，他就再盯着，何况再过一阵子，他也就…… “我们……” 姜野把人拦腰抱住，他突然有一瞬间，读懂了陆昀川的未尽之意。 分开？还是分手？ 猝不及防被扑上来，陆昀川连人带着袋子往后倒，出于求生本能，抓住了人的裤腰。 还好站稳立定后飞快地收回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姜野双手环住。 “松手。” 不放。陆昀川甚至能感觉到双手的桎梏更紧，喘不过气。 他把袋子捞过来：“给你买的衣服，试试。” 第23章 套头的卫衣有点小了，用眼睛丈量的尺码还是有偏差。 姜野屈膝上半身前倾，陆昀川帮他拨开缠绕上的带子，手不小心在他钻出来的头上蹭了下。 姜野顿了顿，不经意稍稍往陆昀川那边靠了靠。 陆昀川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退后半步，“好像不太合适。” 姜野倒是看着和他穿着同样衣服的陆昀川，拉了拉衣袖道：“我觉得很好。” 再抬头就看见陆昀川双手环抱，一副“你说行就行”的样子。 “不生气了？” 姜野上前一步，抱住陆昀川，头埋在颈窝处，“抱歉。” 陆昀川对这样的亲密举动有些抗拒，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抬起想要推开的手到底还是放下。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我接个电话。” 陆昀川借口去阳台，来电显示是小姨。 他隔着玻璃门望向看着这边的姜野，随即收回视线。 “嗯。” “知道了。” “谢谢小姨。” 电话那边是许心如计划给他办个生日宴会，“毕竟是二十五岁，可不能像之前一样马虎过去。”这是许心如的原话，陆昀川心下倒是没什么计较，想来反正陆定远和许君苑是不会记得的，总也不会对他现在的生活掀起什么波澜。 倒是—— 陆昀川看了看刚刚视线扫过的地方，姜野还在原来的位置。像是之前第一次来一样，仍是以客人自居，哪怕其实他对着这儿厨房的熟悉度都要比陆昀川还高了。 如果下个周五是陆昀川的生日，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二十五年前的那一天同样是姜野出生的日子。 陆昀川在想事情，手里无意识地把打火机拿出来把玩。 抽烟或许会缓解一点现在思绪翻飞不可控的状态，但味道实在难闻，于是陆昀川只站在风口清醒了一会，就放弃了。 他几乎生出一种想要问问的错觉，大概是脑子坏掉了。 陆昀川微微张口，兀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嘴角扯了下，这抹自嘲的笑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们隔着几米远，陆昀川只是站定：“走吧，我送你回家。” * 陆昀川还是没忍住，在姜野松了安全带、拉开车门前，出声试探。 “下周五有空吗？” “嗯？”姜野偏头，陆昀川的声音很轻，但他听到了。 脑子里想了一下最近的日程安排，时间很富余。 “有空，怎么了？” “哦，”陆昀川松了松握紧方向盘的手，“我……我那天有事，所以提前跟你说一声。” 姜野认真地盯着人看，他有种预感，刚刚陆昀川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却在说出口的瞬间改了主意。 第38章 陆昀川任由他打量，甚至为此侧了侧身子。毕竟姜野总不可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怎么，是还缺一个告别吻吗？” 明明上手抱得很熟练，却会被这种一两句言语上的调戏惹得脸红，陆昀川觉得很有意思。 于是在人下了车时，降下车窗，像是被宋昱抒附身一样伸手朝姜野抛了个飞吻。 又在人还没反应过来前只留下带着余味的汽车尾气，细品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 陆昀川原本以为再隆重也就是他和许心如吃顿饭，至多不过在叫上宋昱抒那个二百五，没想到竟然不是那么回事。 陆昀川面上端着笑，看着迎来送往的宾客，后背突然被人戳了戳。 “你怎么这副样子，想什么呢？”郭子昂手上还拿着邀请函，不过他来倒不是代表郭家出席，完全是冲着和陆昀川的私交。 “喏，生日快乐。礼物不好带，晚些给你。不过今年怎么大张旗鼓的。”最后这句话几乎是刚出口就散在嘴边了，轻得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说者无心，陆昀川这个唯一的听者有意，是啊，快赶上他成年礼那会儿。 甚至不知道许心如是怎么和人说的，连陆定远和许君苑都来了。 陆昀川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陆定远夫妇庄重得体，面上的笑是否真诚，其中有多少是冲着满堂宾客，又有几分留给陆昀川，不得而知，不过于陆昀川来讲都不重要。 他一面招呼郭子昂，一面也清楚听见了些闲言碎语。 “听说万盛现在是陆庭主事。” “那可不，前段时间我们才和陆庭总谈了个合作，不得不说，很好，要不说还是得和有经验的人交流呢。”说话的人大腹便便，眼中闪着精光。 “李总这是，咳，说小陆总不好合作了？” “我可没说，不过人还是太年轻了，行事作风和我们老一辈有代沟嘛。” 说话的李晋九，陆昀川记得，就是这个人作为供应商在零件的供给上却突击抽查不合格。合作自然告吹。 那次是他亲自去的，还有点印象。 “太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没有摄政王监国怎么行。” 高谈阔论，说话好似不用负责，流言之所以谓之流言，有些是无中生有，有些是传来传去早已失去了本来的样子。 “啧，你不生气？” 宴会就是这点不好，除非贴紧耳语，不然话就总是能被旁人听到，和陆昀川一道的郭子昂自然也把这些胡言乱语全听了去。 两人面上都没什么表情，好似听了嘴空气。 “换做你，会生气？”陆昀川以前可能会过心，衡量几番和人交好的利弊，再作出合适的举动，现在嘛—— 可能人变懒了，只觉得好笑，万盛总经理的职位又不是什么传国玉玺，搞什么封建主义。 “很难说，”郭子昂挑眉，“要是说我做生意不行，那我没话可说，不过当我面砸场子，非得回敬回去。” 郭子昂也把这些年陆昀川扑在万盛里头的心血看得清楚，他是想好好做的。 “别人说不得？” “那当然。” 人说话是有资本的，从郭子昂不愿意，郭总虽然口头上说说，却不逼着他接班反而私下支持就能看出来。 哪怕他只是开个小店。 陆昀川举杯和他碰了一下，“敬你的‘说不得’。” 这就是点到为止了，郭子昂应上。 “我看你小姨好像在找你。” 陆昀川自然也看见了许心如的张望。 于是放下酒杯，“你随意玩玩，我先过去。” “嗯。” 陆昀川几步就站到了许心如旁边，挽着她的手道：“找谁呢小姨，今天可算我的主场，要是是找别人我可就要难过了。” 许心如猝不及防被挽上，耳比眼快，先是听见了这半真半假的撒娇。 笑骂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当然是在找你，你又往哪猫着去了？” 陆昀川没好意思去说他和郭子昂在甜品区听人讲闲话，摸了摸鼻子。 许心如也只是这么一问，紧接着道：“怎么不去姐姐姐夫那边？”说着随手一指。 上个问题或许还有点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是真没法应。 “哎，宋昱抒呢，他不是早来了，怎么不见人影？”转移话题稍显拙劣。 “来了，又跟人走了。说往后稍稍给你补过一个，让我给你说来着。”许心如笑着摇摇头，转身却是给他递了个红包，道：“要说礼物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现在这个年纪，有想法有主见了，干脆就喜欢什么买什么。” “密码是你生日。” “我都成年了小姨。” “所以就不能发红包，还是你觉着俗了？” “那不是。”陆昀川小心收好，妥帖安放这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收回的心意。 “我知道你大了，不爱和父母亲近，但今天多少不一样，姐姐刚上楼歇了，瞧着有点头疼脑热的，你去看看。” 反了，不是他不爱和人亲近，是…… 算了，“好。” 陆昀川走上楼，因为脚步犹疑不定而显得悄无声息。 不断在心里打着腹稿，脑子里想着有外人在要说什么，如果只有许君苑一个，又该怎么表现才不会显得惹人厌烦。 第39章 门虚掩着，像本来就在等着人来，陆昀川站定快一分钟，才下定决心上前。 推门的动作却被里头的说话声打断。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应该下个决心了。” 这声音相当熟悉，虽然在底下确实没见陆定远，陆昀川也没想过他会在这里。 这下，更加为难，不太想进去。 但下去难免要被许心如问，于是被架在那里，不进不退。 被迫听墙角。 房间里应该就他们两个人，对面许君苑沉默良久，才哑声道：“你让我想想。” “他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孩子，现在也只不过是找个机会跟大家公布出来，你没必要那么有负担，君苑。” “你要求瞒着，瞒了那么些年，总该够了。” “而且，你就不想想我们自己的孩子吗，如果他知道原本应该是他的位置被人占据，会怎么想！” 似乎是见对面久没回应，陆定远的声音突然变得平和。 “我已经有那孩子的消息了。真正的昀川。” 笃定了这话一出，许君苑一定会动摇。 门外的陆昀川呼吸都放轻，房间里的沉默溢了出来，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总不好是今天。”这话混着一声叹息。 尘埃落定。 不是今天，也会是未来某一天。悬在心口的铡刀终于落下来。 陆昀川不记得陆定远还说了什么，也不记得怎么和许心如扯谎先从宴会失陪。 甚至不知道面前怎么摆了那么多酒，只是一杯杯当水往里灌。 直到手被人按住。 第24章 出于人道主义，郭子昂觉得他再不制止的话，事就大了。 陆昀川的状态实在有点疯。 “还喝。自己的酒量不清楚。”郭子昂语气淡淡的，连关心都很像是嘲讽。 就好像连跟着陆昀川都是被迫，而非自愿。 “别管。”陆昀川吐出两个字，把酒抢了过来。脑子不清醒是他刻意为之。谁知道清醒过来要面对什么。 哦嚯，这不是疯，他是飘了。 多少年没被怼这么一下子的。 郭子昂这么想着，抬脚起身的动作都出来了，停顿一会，旋即转身转了一圈，从陆昀川的左边绕到右边落座。 帮陆昀川挡住了一下身形，这儿人也太多了。郭子昂端起杯喝了一口，皱眉，实在不明白酒有什么好喝的。 只得放下。 原先陆昀川喝酒还算有章法，不知道是不是醉意逐渐上头，袖口卷边露出一截手腕，各种彩光不停地打在锁骨指尖。喝得太急，还有些酒撒出来。 郭子昂“啧”了一声，很想拿块牌子挡在人跟前，上头写上个“非卖品”。 陆昀川的不对劲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要是宋昱抒在这，指不定要揪着人问到底。郭子昂对这些不大在意，惯常不太喜欢揣摩别人的想法，现在脑子里想的全是刚刚真不应该喝酒。 没办法开车把人拎回去。 他俩身高体格都相仿，郭子昂看着已经醉倒趴在桌上的陆昀川，虚空比划了几个动作，扶、背、抱，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破例摇个人来帮忙，陆昀川随意甩在吧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直到铃声停止挂断都没能吵醒陆昀川。 郭子昂不是故意要看，裸眼视力5.0，备注又是他上次一闪而过没看清的那个，可能是心里埋下的锚点起了作用。 这次终于看得一清二楚。 “还说不是暧昧对象，这不是查岗吗？”郭子昂摇摇头。 但没有打回去的想法，由刚刚思考得出的结论，陆昀川这个样子还是少让人看见，捏着鼻子把醉鬼带回家吧，大不了叫个代驾。 “走吧，陆少爷，你这个生日过的我真服了。” “干陪你坐一个小时。行吧，寿星尽兴就行。” 郭子昂一手扶上陆昀川手臂，另一边想把手机给他装进衣服里收好，屏幕又亮了。 还是同一个人，想着或许有急事，郭子昂就顺手接了。 那边的姜野倒不是有什么急事。 也没有故意记着今天，陆昀川之前的试探，他只当是随口一问，很快就忘了。 之所以打电话过来是真的巧合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 林俞在拍街景素材的时候，说不上是不是故意，反正撞上了正在帮忙搬东西的姜野。 姜野能躲过镜头，偏偏闭不了耳朵。 有些话就一直往里钻。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同，”大抵如艾米那样的家世，“能让陆总特别相待。” 明显不是，“所以我还蛮好奇的，到底为什么陆总会给你不一样的合同，听说还被拒绝了。” 姜野只是避开了他站的位置，换了个地方使了个巧劲把箱子抬了下来，手臂上绷起青筋。没注意听林俞又说了什么。 “听说陆昀川今天生日，怎么，没收到邀请吗？” 林俞自然也不在受邀的行列，也是听人说的。只是看姜野无动于衷的样子，一时情急，忍不住脱口而出。 看见姜野的动作一滞，表情一僵，林俞才后知后觉心里生起一种名为得意的心情，不枉自己朝这儿跑一趟。 林俞上下张望四周环境，对破败的墙壁和成堆的杂物露出不屑的神情。 第40章 姜野只是愣了一会儿神，很快就自然而然接着搬箱子。 戏要唱给看得懂的人听，对着一个没什么表现的木头只会显得自己像个小丑。 林俞又待了几分钟，觉得好没意思，自己走了。 姜野内心当然不像看起来那么平静，习惯了掩饰而已。 “大爷，您看看这儿给您搬的行李齐不齐全，要是落了什么我再叫人跑一趟。” 姜野对着站在一边拄着拐的大爷道。 “辛苦你了，小姜。”大爷没有子女，也没有想着打扰别人，是姜野像平常一样帮送快递上门的时候撞见了人要搬家，主动请缨的。“今天就留下来吃个饭。” “不用了，您先收拾着，我……我还有点事。” 面对大爷的热情，姜野应付不来，只是一个劲的推辞。 或许大爷见多识广，多吃了几年的盐，从姜野细微的表情看出那一点藏不住的焦急。 “好吧，那下次可一定来。” 姜野其实也不知道去哪，回了家。 他无意识在网上搜索百度百科。 陆昀川的基本资料一览无余。 身高、出生日期、出生地、乃至毕业院校，都有。 姜野完全没能够猜测到林俞想传递给他“陆昀川不重视他”这个讯息，他只是想起来陆昀川问他的话，对此感到自责，自省自己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连对方的生日都不知道。 甚至于完全没想过，还要靠别人来提醒。 “我那天有事，提前跟你说一声。” 姜野脑子反反复复重复着那天陆昀川的话，想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 他不觉得陆昀川不邀请他有什么不对，或者姜野压根没有往这边想，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面，终于趁着今天还没过完，决定起码送声祝福。 其他的还可以过了补。 估计着时间打通了电话。 “……生日快乐。” 那边很久没出声，郭子昂听见这明显清润的男声，手比嘴快，先一步捂住了听筒，对着不省人事的陆昀川指指点点：“你真是跟着学坏了。” 末了清清嗓子，松开手，“他应该没办法听见你的生日快乐。” 不属于陆昀川的声音，但是拿着他的手机，在他生日这天。 “哦。”姜野的声音变得落寞。 郭子昂可不情愿在这种情况下因为自己扯上什么误会，“但是你可以过来，亲自跟他说。” 他不理解但充分尊重陆昀川，既然是置顶还特殊备注，想必是不一样的，总比他好一丢丢，说起来，陆昀川搬出家自己住以后他还没去参观过。 姜野到的时候，郭子昂刚好费力把陆昀川挪出来，真沉，没有一点装醉的可能。 所幸酒品很好，和那边烂醉的酒鬼比起来，郭子昂觉得还算自己运气好。 他抬头就看见有人走过来，高高的个子，匆忙套了件大衣，光线或明或暗地将轮廓描摹出来。 “是姜野吧？” “你好。“姜野朝人伸出手。 郭子昂偏头示意了一下自己腾不开手，“郭子昂，陆昀川朋友，他喝醉了。” “今天……他很高兴？” 郭子昂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摇头了，“刚好不是，他心情不太好。”说完看着路边的车接道：“你开车来的？这边不方便多停，麻烦了，先送他回去。” “我也喝了点，不能开车。” 姜野小心护着陆昀川的头，把人抱进了副驾，贴心系上安全带，调了松紧和靠背。 郭子昂都看在眼里，在姜野开口前先道：“我不用一起，正好没开车我打车就行。” 看着姜野点头又预备说什么的样子，像能读懂人心似的先出声：“想问我为什么这么放心你。” “上一个拐带陆昀川未遂的，”说着笑了笑，“结果不是很好，你不会想知道。” 姜野还想再问什么，郭子昂已经关上了车门，朝他挥了挥手，“走吧，注意安全。” 姜野一路上遇见的红灯很少，但还是摁着车速缓缓地到了陆昀川家。 他停好位置，下车绕到了另外一边，弯下身子替人解开安全带，偏头顿住。 陆昀川一直很乖觉，头靠着一边，跟睡着了也没两样。 姜野低下头，凑近，近到快要沾染上和他身上同种酒味。 然而他只是覆在陆昀川额头和耳朵的中间，轻声道。 “抱歉，生日快乐。” 第25章 声音同样轻地没有惊动好似陷入熟睡中的人。 只是深深地看着，直到脖子一凉，突然吹来的风让姜野反应过来这个温度对醉酒的人来说不是很舒服，才熟练地卡上陆昀川的腰际，把人抱了起来。 关上车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毕竟后座上还有一个他在橱窗前精挑细选的蛋糕，不是很好，因为订做已经来不及。 但腾不开手，陆昀川的手微微握拳在姜野的胳膊上轻叩了两下，像是在催促人倒酒的动作。 姜野马上就拿出钥匙锁上门。 “其实陆昀川出生的时候好像是夜里十一点，许阿姨跟我讲的，你或许还没有完全错过，前提是他还清醒。”郭子昂在他们离开前说了这么一句，不知道什么意思。 姜野手很稳，抱着一个成年人上楼也没大喘气，相反开门却花了一点力气。 第41章 陆昀川倒是站得稳，只是指纹一直对不上，姜野只得把自己的手覆在陆昀川手上不让他乱动。 姜野把人放在沙发上，温了水给人擦完脸，又哄着陆昀川喝了点蜂蜜水。 “头疼。”陆昀川呓语。 姜野覆上陆昀川脑袋上的穴位给他按摩，稍作缓解。 一点一点，也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蛋糕还是被拿上来了，插上了蜡烛，没点燃，姜野脱了鞋，踩在地毯上，和陆昀川头近距离依偎着睡着了。 陆昀川今天酒醒得格外早，可能是大脑短路想逃避的念头还是绕不过理智回笼，潜意识并不想稀里糊涂睡过去。 头还是有些疼，不过还在能忍受的范围内。 他只是睁开眼，抬了下手，搭在身上的毛毯就掉了下去。 陆昀川喝酒不断片，虽然记忆像是属于另外一个人寄存在他身体里，但确实没忘记。他坐起来伸手揉了揉鼻翼，让身体和灵魂的延迟慢慢归零。 抽空看了一眼趴在沙发头的姜野，撂下手上的毛毯，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调高了温度。 然后半跪在地毯上，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每一支插在上面的蜡烛。 看着已经化到不成样子的蛋糕，张开嘴不出声，只是比着口型，在心里无声默念。 “生日快乐，陆昀川。” 不知道是在祝自己还是别人。 然后用配的塑料刀从中间一切到底。 温度的变化让姜野也从迷糊中悠悠转醒。 他的角度一睁眼就看见了因半跪着，西装裤子上撩而露出的脚踝。 抬头，“还难受吗？先去休息吧。” 陆昀川没应，只是用没留意沾上奶油的手，拉了一把姜野。 姜野趴了有一段时间，维持着蜷腿的动作好一会，麻得动不了。 这么一受力差点双膝跪地，还是眼疾手快扶上茶几稳住。 奶油在两只手相触的掌心因为人体的温度而融化，黏腻腻的。 陆昀川没管，姜野顾不上管。 因为陆昀川被蜡烛映衬的脸上是姜野从未见过的认真和淡漠。 “祝我生日快乐。” 姜野看了一眼时针指过了“2”，不明所以但照做。 “生日快乐，陆……” “不对，”陆昀川凑上前用食指封唇，指尖的奶油化开流到姜野的唇缝间，姜野抿了一下，舌尖往前探了探，没伸出去。 甜的。 心虚对上陆昀川略带谴责的目光。 努力回想陆昀川刚刚说了什么？ 好像是——“跟我念。” “祝……我、生日快乐？”姜野迟疑回道，没多想，只当是陆昀川醉酒还没醒。 毕竟他身份证上的生日还在十多天后，八竿子打不着，不会往这上面想。 而陆昀川在听姜野说完后，往后跌了一屁股索性盘腿坐在地上，还差点打翻了蛋糕的底盘，幸好姜野及时扶住，不然这块地毯就算废了。 陆昀川只是反应有些迟钝，脑子是清醒的，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 “我想喝水。”他抬眼望向正在收拾那一片狼藉的姜野。 温水还有，“好。”姜野先是把明显不成样的蛋糕推进垃圾桶，用湿巾擦干净，递给陆昀川玻璃杯的同时还有一块带着热气的一次性毛巾。 陆昀川仔细地把手指擦干净，喝了一口水。 也就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甚至肯定还没过二十四小时，陆昀川恍惚的好像是上辈子，他提前离席不知道又会引发什么样的讨论。 拿不准陆定远最后有没有说服许君苑把他不是亲生的公之于众。 这些都是未知，但有一点陆昀川确定陆定远说了假话。 他起身拿着杯子进了厨房拿水冲洗，察觉姜野跟着，把玻璃杯放上沥水架，回头对着他一笑。 姜野的行踪没人比他更清楚，他特别提醒过，要是有人想要接触姜野，蓄意靠近或别的什么，不管什么时候，徐阳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陆定远也许真的查到了点什么，但肯定没有的到能确认姜野的地步。 陆昀川甩甩手上的水，他当然做了点什么，从陆定远角度大概就是从中作梗，不过从找到姜野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想到了现在的状况。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陆昀川真的那么善良，应该如陆定远所愿，自己找到被替换的姜野后，把一切拱手相让，那才叫皆大欢喜，不是吗？ 他一直推辞，陆定远想必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才会自己私下里去查。 可能他从一开始也没信任过陆昀川，只是陆昀川运气比他好，先一步摘了终点的旗子。 反之，如果陆昀川没有呢？ 他没有找到姜野，陆定远没有出事，万盛没有遇到危机。 会怎么样？ 那陆昀川的身份一定比当初在聚会上被隐形排外的何林，还要尴尬。 十八岁的陆昀川还不是现在的小陆总，他什么都没有。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本身就代表着一个错误。 陆昀川突然转向姜野，“你真的喜欢我吗，为什么？” 明明是问姜野的问题，却好像在和自己对话。 甚至没等姜野回答又道：“刚刚你插的蜡烛错了。” 姜野错过了最佳的又一次表白的时机，再纠结着说喜欢，好像缺了点什么。 第42章 陆昀川确实不像平常的样子，让他陌生，姜野有点难过，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知道这样的陆昀川是因为喝了更多的酒，还是更多和今天遇见不开心的事有关。 他意识到自己还不足以能够让陆昀川坦诚相待。 他们认识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姜野顺着陆昀川的话，轻声：“哪里错了？” 陆昀川现在本来应该休息、应该睡觉，可是他自己不想，姜野也不想。 因为他觉得陆昀川脸上的表情好像想要靠得更近，却又似一步步推开，随时远离。 “我今天，哦不，”陆昀川也抬头往客厅看了一眼，“昨天，昨天是我的二十六岁生日，蜡烛，少了一根。” 他不知道姜野在登记的时候小了几天，也不想管为什么姜野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生日，带着蛋糕出现，祝他生日快乐。 陆昀川撒谎的出发点很简单，就算是同一天，那多一年，总不会觉得巧合和奇怪。 “我看百度百科上……” 陆昀川突然笑了，笑得很好看，语气变得温柔，又恢复了他往常和姜野说话的样子，“那种东西，是个人都能随意填写修改，我身高还往上长了两厘米，也没见实时更新。你信他，不信我？” 说着话，陆昀川突然伸手环住了姜野的脖子。 嘴靠上去，甚至都没留意亲到了哪里，鼻尖，还是山根。 陆昀川身上的酒味还没散干净，姜野却莫名嗅到一股更清爽的味道，更深处，让他不自控地回搂住陆昀川的腰。 想要看看是哪里的味道，好像离头发近会更浓，可能是洗发水。 姜野手扶上陆昀川的腰，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勺。 他的嘴唇和他的轻轻咬合，快要融为一体，第一次深吻，姜野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 陆昀川的唇瓣从下方贴在这个吻上，他没有拒绝。 灼热的呼气吹过颈侧，紧紧相拥，呼吸交缠。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换了口气，对视一眼又继续。 万籁俱寂的夜色拉长，快到四更天，或许已经不能够称之为夜晚，用黎明来描绘此时更为贴切。 风浪起，浮生日闲，他们互为对方的掌舵者。 嗯，时间还很长。 * 陆昀川被手机铃声吵醒，很烦。 本来因为睡不够而微眯的眼却在看清备注时，睁开。 拿远了一两秒用来清嗓子：“喂，小姨。” 这个称呼喊出口的时候，陆昀川心里是忐忑的，生怕下一秒对方就说不要这么叫我。 “你声音怎么了？” 陆昀川无意识看向窗边，借口：“可能昨天睡觉忘记关窗，让风吹了。” “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小姨，怎么了，一大早打电话来。” 那边叹了声气，揪得陆昀川的心跟着紧了一下。 “我知道你昨天是脸色不好才先走的，但是姐夫……” “抱歉，小姨，是我的问题。” “你呀，他要说什么你别听，我本来就不同意他把昨天当成个商务宴，给你过生日还得叫些乱七八糟的人。” 绕着说了半天，大概是陆定远对他先离席心有不满。以及……许君苑确实劝住了他没有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起码昨天没有。 “对了，昨天你都没顾上吃蛋糕吧。” 许心如的话把陆昀川的思绪拉回来，“哦，吃了，和郭子昂一起的。” “那就好，改天叫小郭一起来家里吃饭。” “好。” 挂了电话，陆昀川直起的身子不太愿意躺回去，但也不想起。 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坐在床上，发呆。 卧室的门昨天是开着的，直到今早也一样，此刻突然被敲响。 陆昀川看见姜野端着东西，“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很饿，陆昀川简单洗漱后，坐在了餐桌前。 餐桌上什么都有一点，咖啡三明治，小米粥，包子煎蛋。 算起来，姜野起那么早，应该也没多少睡觉的时间，怎么能够还那么精神，准备那么多东西？ 陆昀川疑惑归疑惑，却不讲，只埋头吃。 餐桌本来就大，没人讲话就更加空了。 “昨天……”姜野出声。 陆昀川打断：“我喝了酒，脑子不清醒，别在意。” 第26章 昨天做了什么,不清楚。 两个人都是共犯，谁能独善其身。 这就像是人常用来做托辞的“一个巴掌拍不响”，陆昀川只是把话挑明了,意思是“什么都别问我。”酒是个很好的借口和幌子，只要别人不问到底,就能一直装傻。 他看见姜野的手明显顿住，然后默不作声地进了厨房。 陆昀川当然能够转身去看他，不过没必要。他喝了一口小米粥,很稠,不像是门口早餐店里的寡淡如水。 姜野从里面端了什么东西出来,陆昀川鼻子灵得厉害,“什么味道？” 中药铺子的味道，原生的草药,很像是某种香水打摔了的浓郁厚重。 陆昀川以为姜野气性大得不想和他说话，正要端起碗,起身差点和人撞上。 “小心。” 陆昀川后知后觉姜野的“小心”并不完全是朝着他讲的，还有小心洒了，或者烫到的意思。姜野手里端着的是陆昀川家里统一大小规格的白瓷碗——里面深色的汤水看起来就不是能入口的样子。 第43章 对陆昀川来说是这样。 大概是陆昀川脸上的表情表达出来的拒绝意味太过明显,姜野笑：“不难喝的。” 解酲汤就是把中药磨成细末，和匀，调煮,醒酒最佳，比一般的醒酒药副作用要小得多。 饮酒过多,大醉难醒,总是伤身体。 陆昀川自然也能猜到这是什么,用勺子试探性地搅了两下，汤药的颜色深的很均匀,也很能让人生出想喝下去的念头。 心思不由得活络起来，“这个是在喝酒前喝还是刚喝完酒，现在没用了吧，我感觉好很多了。”反正就是不愿意喝。 “现在刚好，等喝完再睡一会儿捂出一身汗就好了。”姜野接过来勺子，舀了小半勺递给陆昀川。 味道还好，除了到舌根的时候会有一点苦涩，其实没有陆昀川想象中难以下咽。 不过还是，“太多了。” “喝完才好。” “喝药快不得慢不得，如果做好心理准备，找好时机，一口闷了会轻松些。”姜野眼角弯了弯，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陆昀川只当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我有我的节奏。” “给我吧。” 一个人单手抬着怪累的。 陆昀川把碗放在桌面上，搅和搅和，半天才喝一点。一点点的涩意叠加起来，蔓延到整个嘴里，舌头都麻了。 好不容易能看见碗底，陆昀川转腕，勺子和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抬起来就打算拿去洗了。 被姜野抓住，“还没喝完。” 于是陆昀川抬头看了姜野一眼，闭眼把剩下的全喝完了，还把碗反扣，“这下行了？” “我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陆昀川清了清碗，把手擦干，站在玄关处。 靠在柜子上，看着挂钩上的花纹好似认真到出了神。实际余光还流连在姜野那。 赶人的语气和转折是都有点太过生硬了，陆昀川也没想很多，就是单纯不想面对姜野。 任谁也不能对昨天互帮互助过的人，一觉醒来就当没发生过无动于衷吧。 “昨天……”姜野走近。 陆昀川神色有些不耐烦：“好了！” “不要再说了，如果你不想，昨天大可把我推开，丢给我一句发什么神经或者滚都可以，不用现在好像受委屈了一样。” 说漏了嘴，意味着他什么都记得。 姜野伸手，被陆昀川偏头躲过。 他无奈笑了笑，“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些话都应该由你来说。”这里是陆昀川的房子，要出去也是姜野走，而陆昀川主动，姜野当然不会拒绝。 “我是想说你昨天为什么不开心，可以的话能和我说说吗？” 陆昀川低下头，避开和姜野对视。 姜野提走了客厅的垃圾，塑料袋的摩擦声在这种沉闷的气氛中格外清晰。 姜野拉开门，留下一句“嘴角的伤记得处理。”就走得干干净净。 陆昀川嘴角算不上什么伤，连血都没怎么出，倒是姜野因为吻技加上分心惹人不满，被咬回去，洇出血。 依稀还能看见肿了些。 不说不觉得，一说就容易格外注意，陆昀川忍不住上手拇指滑过，指腹是软软的触感。 他想起昨天下车前那个落于额头和耳朵间不成形的吻，和一定要姜野祝自己生日快乐的出格举动。 喃喃低语：“麻烦大了。” * 休假快要结束，离上班的日子越来越近，陆昀川这边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很不像他的风格。 甚至于生日宴后，原以为他会借此重新搭上线拿走公司的一些项目，结果都没发生。 乃至于陆庭悉心准备的好几套方案和话术，全都落空。 而自家弟弟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连弟媳对他的关注都少了很多。 许君苑和许家一直都对他有所防备。 陆庭就不明白，都是陆家的，看得上陆定远，怎么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陆定远不就是受了许家的照拂，不然就凭他白手起家，做个屁。 陆庭一向心高气傲，明面上不说，总爱背地里比较。 赶不上陆定远，就要处处找机会和陆昀川比个一二。 如今手里握了点实权，又看不上陆昀川这个毛头小子，心也大了，被一声声陆庭总迷了心窍，想动歪心思。开始算计不满足那点股份，不甘心只是给人打工了。 人总是想着做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外的事，就会捅出大篓子。 第27章 商品的报价对每家公司都不同,陆庭又在其中不得章法的加价钱，导致底下的员工一旦出了岔子，就会打乱原有的秩序。 那边有人打电话来问凭什么别人的价格比自己低,这家指着标价问责“咱们当时谈好的可不是这个数”。 陆庭立马开除了涉事的员工也回天乏术。 因为这件事情涉及到的各家公司都有自己不满的地方，合作暂时中止,款项不到位，资金紧张，连带着陆庭不得不放弃其他的项目。 如果他愿意花钱,倒是可以私下摆平。 可惜陆庭既然有胆子做,就没想过把得到的好处再吐出来,何况,还剩下多少也是个未知数。 一两个项目的失手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之前陆庭算得上是从陆昀川手上抢来的那个所谓有政府风声的项目靠着一点消息也没做得很出色,陆昀川甚至没在上面动什么手脚。 第44章 也怪了，那个项目在陆昀川手上的时候进展是很顺利的,虽然是花了他不少功夫，但回报还是可观的， 政府发布的公告和陆庭当时说得略有偏差,并没有对价格造成巨大的波动，甚至尚且在陆昀川备选方案的上下数值内。 这个项目由陆昀川和他手底下的人一起几乎是面对面开会谈的，很多细节的东西没有体现,只有一个大方向，陆庭要想迅速熟悉达到一定程度,不是不行,只是需要加班加点。 依照吴助理给他发的陆庭上班不打卡,提前早退，偶尔下到各个部门巡视一圈带起来的不良风气,陆昀川笃定他应该只是把这个当成了个跳板，并不怎么悉心对待。 “知道了，谢谢，最近辛苦。” 陆昀川有其他的电话接进来，只能先挂了，备注显示的是妈妈。 陆昀川先是怔愣了一下，后来才反应过来。 实在是许君苑的来电太过久远，久到陆昀川一向引以为傲的记性都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以至于他还保留着这么一个不合时宜的备注。 陆定远和许心如的都早就改过了。 再不接就要自动挂断了，“……喂。”陆昀川艰难咽下备注上的称呼。“许女士，您有什么事吗？” 那边好似也不习惯，摒声良久才道：“最近很辛苦吗？” “没有。”陆昀川回答道。 他知道许君苑难得打电话来肯定不是为了关心他，简直天方夜谭，他没有那种奢望。 “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直说，能回答的我一定回答，能帮上的也会全力帮忙。” 果然，电话那头只是默默听他说完，然后声音变得如常，恢复了陆昀川熟悉的样子，却像是从陆昀川说完那句话后两人之间就筑起无形且透明的高墙，看得见，咫尺天涯远。 “有一点，我听定远说他很久之前就让你找……那个孩子的消息。”想了半天还是用了这么一个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代指。“真的吗？” 陆昀川默声吐出一口气，神经和肌肉照常绷紧。 “是真的，但是……”陆昀川低垂的眼眸突然抬起，目光坚定。“我很抱歉，没有一点收获。” 许君苑不知道是冲着这个没有消息的消息还是别的什么，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这件事，谨代表定远向你道个歉。这本来应该是我们为人父母的职责，强加给你，很不好。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当做他从没提过这种无理的要求。” 陆昀川从来没有像当下此刻这么深切地认识到：人对于血缘关系的信任，是与生俱来的。 这一点就算是相处了很多年，也无法与之匹敌。 陆定远不让他插手公司事务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陆定远让他让出项目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许君苑的一句话击溃。 女巫挥着魔法棒点了一下，轻而易举就戳破了绚烂梦境的粉红色泡泡。 陆昀川艰难应声：“……好的。” 第28章 “还有一件事,”许君苑并没有就此挂断，也没有听出来陆昀川的情绪变化，接着道：“陆庭行事太过跳脱,他在现在的职位上，不太合适。” 定然是现在陆庭闯下的祸事,已经圆不上兜不住了，乃至于都传到了许君苑的耳朵里。 可是，陆昀川之前刚出差回来就被临时交出项目的时候,好像也没人体谅他的处境。 “我记得你的休假已经快结束了。” “我的办公室被占用了,回去也是越俎代庖,不如让陆先生出面,比我要更合适些。”陆昀川真诚地给出建议。 许君苑的声音有些纠结和迟疑：“定远……他最近在忙别的事。” 找姜野嘛，即使在宴会上没有巧合地听到他们的谈话,陆昀川也能想到。陆定远和许君苑都是事业心极重的人，他小时候就总是一个人在家等着他们出差回来,后来发生了一点事，许君苑才选择辞职回归家庭。 陆昀川强行让自己不要沉湎于回忆，他对许君苑的感情一直都是爱和感激,不掺杂其他。 许君苑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会给自己的孩子全部的爱。 “但是，我累了,妈妈。” 与其在其位谋其事，甩手走人还会有愧疚,现在半停职的状态刚好方便他随时跑路。 靠着许君苑的一时不忍,几年,想必也是到了极限，就算没有陆定远的推波助澜,他这个赝品也很快就会被大家知道了。 一件事情有三个人知道了，就不可能瞒一辈子。 这声“妈妈”让许君苑心下漏了一拍，像是身体被凿穿了一个洞，血液无法流回心脏。 她还记得陆昀川第一次叫她妈妈是一个普通的早晨，因为她要去上班很伤心，情急之下喊出来的。那个时候，许君苑既心疼又开心，更多还是感动。 抱起小小的陆昀川哄了哄，又亲了亲，最终还是把孩子交给保姆离开了。 那个时候怕自己太过关心，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呢？ 陆昀川一直在学着当一个好孩子，自己却已经忘记了怎么当他的妈妈。 不是他的错，许君苑一声“对不起”脱口而出。 “您永远不用对我道歉，包括刚刚，一直都是我亏欠您。”可能会更亏欠，到底因着自私的本性刚刚还撒了谎。 通话结束的界面亮了好久，陆昀川才回过神来。 第45章 偏偏这个时候，铃声又响起。 陆昀川没有给这个电话备注，但他清楚不是偶然合作过的人。 整理好情绪，坐下去靠在沙发背上，“二叔不应该很忙吗最近，怎么有空和我叙旧？” “找我借钱？” 陆昀川好似听到了有趣的笑话，嘴角的弧度扬起，哼出带点笑意的气音，“您开玩笑吧，咱们上次见面您好像还不是这么说的。” 陆昀川原本撑着腿，淡定又缓慢地敲着手机背面，直到那边说了句什么，他嘴角的笑意霎时没了，眸底一片冷然。 “同样的招式第二次就不太管用了，您说对吧。” “上次‘借’给您五十万，我以为那是我们达成共识的买断价格。” “不不不，不是一个事情。” “那你说，我听着。”陆昀川的耐心快要耗尽，连表面都不愿意再装一装。 陆庭给他发过来一段视频和录音。 视频是傅然和他在公司食堂吃饭的画面，角度明显是偷拍的。那段录音则是极小声的窃窃私语， “公司里的一些流言，你还是不够深入群众啊昀川，不过我倒觉得人傅然挺好的，只要不搞直播，抛头露面当什么网红，还是和你很门当户对的嘛。这回你要真是认真的，我肯定站在你这边，先做你爸妈的思想工作。” 可惜，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说破了天，陆定远和许君苑也不会在意他喜欢男的女的，和谁交往谈对象。 也不对，如果知道姜野是谁的话，可能会在意。 “那怎么敢劳烦二叔。”陆昀川有时候觉得基因这东西也不靠谱，陆定远就算是躺在病床上也能偶尔处理公事还防着他，陆庭怎么会脑袋长在头上跟摆设一样，说天真又市侩。 直接给挂了。 做事情不先背调吗？只知道调查傅然，不知道人家的哥哥有多护短。自己多年的朋友情谊都能分开讲，当初要不是傅深拿捏着他手上的投资作为互换的筹码，签艾米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陆庭算个什么。 陆昀川先是把视频和录音打包给傅深。留言“公司的人我处理，别的你看着办。友情提示，东西从陆庭那来的。” 然后把录音往人最少的那个工作群里发，@吴助理。 ——查查哪些人，公然违反公司条例。谈谈，让人主动离职吧。哦对，尤其是录音的人。 不是禁止员工私下谈论八卦。 三人成虎，总有不明所以乱七八糟的人把八卦传得跟真的一样，平时犯不到他头上也就算了，该管还是要管管，不然谁都把规定当摆设。 群里都是跟他磨合了比较久的人，包括吴助理和之前一起出差的cora等等，形成的一个核心团队。 吴助做事雷厉风行，很快在公司大群里再次强调了工作态度和纪律。 然后小窗弹给陆昀川。 “您一直说的那几个项目合作，我们经手的都有留痕，虽然不能完全证明陆庭总在中间赚差价，但是这个嫌疑跑不了。那我是把这些用邮件发给您？” “不用。给某某某。”陆昀川自己也没用。说挑起公司内斗，也不至于。万盛能长久发展是还有一些低调有能力并不只靠分红的人，他们不会容忍自己的利益被陆庭独吞。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刚刚路过办公室的时候我瞄了一眼，有人正在拆陆庭总的那套办公桌。” 这条消息陆昀川没有回。 他靠在沙发上犯懒，又眯了过去。 与此同时，郭子昂在赴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的约。 那天姜野在接上陆昀川，离开前加上了郭子昂的联系方式，说是到家会给他报平安，幸好他没在意心大没有熬夜的打算，不然都早上七八点了，报的哪门子平安他请问呢？ 这点时间都够给陆昀川卖上一圈的了。 郭子昂谢绝了咖啡，在得知店里没有茶以后流露出遗憾的神色，问店员要了白开水。 “你是问我说‘上一个拐带陆昀川未遂的，结果不是很好’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郭子昂装傻，拿起杯子想要喝水，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 “他不会丢是因为手机里有定位追踪的系统。小的时候在手表上，长大了就在私人手机里。” 茶没喝成，喝水还被烫到，郭子昂的心情不是很好，“至于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问陆昀川自己呢。” 郭子昂说话有种神奇的语言魅力，总能让你的想法跟着他到他想让你想到地方。 端详着姜野的神色，郭子昂：“吵架了？” 说着又自己回答：“不可能啊。”陆昀川很少和人吵架的，他只会变着法儿地阴阳怪气别人。吃不了一点亏。 “那我可以问问那天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不开心的吗？”姜野面前的招牌没动过，仍然摆在原来的位置。 “姜……野，我虽然不和他们公子哥一样喝酒泡吧，日常偏爱爬山钓鱼的老年人活动，但我记性还不错，姜先生。” “按照人类社交的基本礼仪，我们俩现在还不是朋友，照理说，我都不应该坐在这。” 郭子昂笑着眯了眯眼。 “不过，你是我朋友的……朋友，我们可以省略掉那些多余的步骤。” “想要打听别人的情况呢，自己就要给予点什么对不对？” 第46章 姜野对这种看上去很合理的逻辑难以招架，一声抱歉还没出口，被郭子昂端起水终于放凉了一点的杯子碰了下杯。 “你好，姜同志。很高兴和你成为新朋友。我们一问一答——很公平吧。” 姜野点头。 但他显然低估了郭子昂打太极的能力。 一番你来我往下来，他想知道还是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反之自己几乎是被人从头到尾调查了一遍。 “我确实不是存心戏弄你。”郭子昂突然认真地说，“不经过当事人首肯的议论，要是被他知道了，都会变成划开已经结痂伤口的利刃。” “等他想告诉你的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郭子昂不认识姜野，不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但此刻看着他低头思索的动作，觉得和陆昀川不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像。 不过，陆昀川是你琢磨不透他在想什么，而姜野就太像白纸一张。 他的喜欢都快溢出来了。 “至于他怎么心情不好，附赠一点小提示吧。”郭子昂撑着下巴，“陆昀川很久没有搞这么正式的生日宴，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看他开场半小时前才换的定制，应该也不知情。” “陆昀川离开不久，陆伯父和陆夫人也走了。哦，后面的事我是听许阿姨，就是陆昀川小姨说的。” 第29章 郭子昂的话让姜野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 “啧,你们还是避着点人吧。”郭子昂对着姜野脖子上的红色印记道，颜色很淡了，“咳,其实现在这个天气穿个高领毛衣也还行。” 这个时节已经没有让人讨厌的蚊子了。 姜野把卫衣的帽子拉起来遮了遮。 表情单纯的好像郭子昂在欺负小孩似的，姜野的年纪明明和陆昀川一样,可能是脸嫩吧，郭子昂下意识觉得他小很多。 反正没有觉得他和自己以及陆昀川是一个年纪。 “别拉了，不凑近是看不见的。” 聊完了,郭子昂问要不要顺路载姜野去找陆昀川,正好他要去万盛一趟。 “你完全可以拿我当借口嘛。” 姜野思考了一下拒绝了。 陆昀川是在门口的视讯给他发送有可疑人员在门外逗留的警告时,才从监控上看到姜野在门外待了快两个小时。 陆昀川只是看着,完全没有给人开门的打算。 他很贴心啊，姜野不按门铃,不敲门，不就是不想打扰他的举动。 陆昀川只是满足了他这种特别的需求。 反正他可以不出门。 前提是他橱柜里的泡面没有过期,以及他好像忘记姜野上次来的时候把锅放在哪里了。 点外卖的话—— 陆昀川看着软件上和骑手的直线距离，按照速度来讲的话，最多十五分钟骑手就能和门外那个快站成石像的人遇上。 索性直接备注“不用上楼”。 出门前还透过没开的电视黑屏的影子抓了一把头发,换了一身衣服，既然都决定出门拿外卖，穿着睡衣总是不好的,严格自律的要求是很容易被打破的，陆昀川在家待了两天解锁了怎么舒服怎么来的新成就。 陆昀川推开门,余光扫了一拐角处藏不住的影子,假装没看见从另外一个地方绕过去,坐电梯下去，拎着东西上来。 姜野还是忍不住在陆昀川进门前出声提醒,“下次出去不要忘记关门啊。” 陆昀川手顿住，侧身望向姜野，定定道：“我故意的。” 说完走了进去还是给姜野留了门。 他还没有就这么把人放走的打算。 分手当然是要的。 现在不合适。 公事上万盛有一点尾还没收完，私事上，他签证很久没注意过期了，续签也需要去办。 和姜野闹崩，是没有一点好处的，陆昀川这么告诉自己。 实际上有没有一点别的情感掺杂在里面，就不得而知了。 姜野即使是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存在感也很强。 陆昀川有点后悔自己点了一碗面，因为有点坨了，单手用筷子要挑半天。 陆昀川随便用手扒拉两下，味道有点咸，可能是酱放多了。 吃了两口就不再吃得下。 他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了擦嘴，“还有人请才会出场啊，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像变态跟踪狂？” 眼神饶有兴致地盯过去，想听姜野看他怎么回答。 “……其实这里的安保措施还是很好的，一般人进不来，大概是因为我上次送你进来识别到车牌，这次保安才会让我登记进来。” “嗯。”陆昀川眼珠左右转了两下，兴致怏怏，他当然知道，不用姜野讲。 姜野见他吃过东西，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起身走过去。 随着人走近，陆昀川看见了。 是长长的，方形，很像票根的一类东西。 陆昀川坐着，姜野半蹲下来。 “最近有空吗？” 然后把陆昀川的手拉过来，把东西放进他的掌心。 离开，陆昀川下意识虚张开手指握住。 “是云镇有一个当地节日的晚宴，我多了一张票，一起去好不好。” 云镇按地属划分应该是安市的地界，但其实离安市也有一段距离。 “怎么会想着去那里？” 第47章 “我以前小时候不开心的时候，会被那里的舞龙舞狮逗趣，我就希望你心情好一点，啊当然。” 姜野的解释带着一点匆忙，“是刚好有庆典活动。不过这不能算是给你补过的生日。”那个姜野还在想。 “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陆昀川不傻，姜野没对着他怀疑总不可能是他瞒得太好的缘故。 唯一的可能，真的是身份登记的时候错开了日子。 姜野说了个日期，陆昀川对照着请帖上的日子，“我们就那天去吧，反正活动是三天，最后一天我们也赶得上。” “好。” 陆昀川看着姜野的脸，迟来的愧疚涌上心头。 在陈旧的往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剖开展现在大家面前之前，姜野就是这个星球上唯一能被他看见的那只狐狸。 他对着他说：“来和我玩吧。” 于是陆昀川就假装自己是小王子，满足了狐狸这个心愿。 他们一起开心地去看热闹。 云镇，陆昀川是没来过的，他甚至不知道这里村口的大门还是古式木头的装饰。姜野倒是对这里的一花一草一木都如数家珍。 “我以前经常跑过来这里，几乎每隔几个月，这里就会办宴会，放烟花，据说是请神日，偶尔也会有村子里的人办喜事，长街宴好吃好玩的从头摆到尾。来者是客，受了茶水的洗礼就算是得了神的允许，是可以和村里人一起迎神的。” 姜野用手帕给陆昀川擦干净刚刚进来时被用树枝点在额头的茶水。 从安市开车过来都要一段时间，那个时候的姜野是怎么来的，走路，还是坐黑车？ 陆昀川不知道，他不想问。 “今年有点不一样，据说是政府下了通知，不让那么多人聚集。才让村长写了请帖，限了人数。” “聚众封建迷信，政府没有派人整顿就算留情了。”这么小的一个地方，说不定哪天要修路就给征用了。 姜野兀地把陆昀川拉近，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小声附在他的耳边讲话，“你别这么说，这是他们的信仰。” 陆昀川虽然没有信仰，但也不是无理的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好的话，从善如流地住嘴。 姜野大概真的经常来这里，连看起来位高权重的老村长都对他和蔼可亲，就像是对着自家的小辈，诚挚的喜爱。 陆昀川扫了两眼，意识到两人的对话一时间结束不了。 索性自己转转。 白天大家都在忙，看来要晚上才会热闹。 安市气候宜人，而不熟悉云镇的人，自然也就不会清楚这里的温差有多大，晨起伴雾，晚间有风，昼夜两个极端。 陆昀川裹紧身上的衣服，也无济于事，闷声打了个喷嚏。 他只带了一件外套，还是春款的。 即使是春季秀场的新款，论起实用性，甚至不如裹棉衣。 陆昀川揉了揉鼻子，有些堵住不太舒服。 姜野从后面跟上来，手里拿着件黑色大衣，刚刚还没有。应该是回去了一趟，从车里拿的。 “这的温度确实有些低。”一边说一边给陆昀川搭上。 姜野的衣服要比陆昀川大一两个码，系紧带子完全可以把人拢住。 陆昀川被风吹凉的指尖伸进大衣口袋里，一会儿就转暖。 他接过姜野递来的册子，“这个是干嘛用的？” “晚上会有些小活动，只要把上面的章都盖齐了，会有惊喜。” 姜野说得眼里都是笑意，好似很开心。 “好，那你晚上加油，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惊喜’。” 旧地如重游，高兴是应该的。他应该也很久没来了，不然陆昀川不可能不知道。 夜幕降临，挂在屋顶上装饰的小灯亮了，灯笼高挂。 陆昀川跟着姜野从桥上走下去。 不知道哪个小孩淘气点了个炮仗，乍地一响，忽地四周锣鼓起，有人拍了一下狮子的额头，突然它就开始动了。 火花溅出，狮子一跃而起，腾空，翻转，挺活的。和陆昀川一直在荧幕里看果然不一样，即使是3d也没办法比拟。 这对于陆昀川来说算得上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包括转盘的糖画。 几乎每个摊位点前面都有很多人，又吵又热闹。 姜野先在射箭那打卡集了个签章。 拿了很多吃的，手上快端不下，一样一样递给陆昀川，有些陆昀川只尝了一两口就不喜欢的，会接过来吃完不浪费。 “以前这儿都是大家自己做，还不像现在会承包给东家的商户，那个时候，东西还都是随便吃。”姜野话多了很多，他说陆昀川就听着。 陆昀川手里拿着的是一个糖画的小蝴蝶，他亲眼看见姜野在转盘上转到，摊主很快就画出来的，栩栩如生。 姜野看着他不吃，以为是陆昀川不喜欢甜的。 正要接过来，被躲开。 陆昀川左手拿签，像抓住了一只小蝴蝶。 右手不知道握着什么，他冲着姜野说：“你刚刚盖到章了吗？” 姜野用嘴叼住没吃完的，腾出手来掏出册子给他看。 陆昀川扫过一眼，拿出什么东西突然在姜野手背上摁了一下。 同册子上一模一样的签章就落在了姜野手背上。 姜野手和嘴巴都不得空，只能用眼睛盯着人看。 第48章 陆昀川的声音有些轻，“刚刚和人家借用的，等会还要还。我的也给你了，等集齐了‘惊喜’，来找我兑奖。” 第30章 陆昀川没有想什么,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人的习惯是很可怕的，哄人开心已经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什么奖励？” 陆昀川回神，避开姜野炙热的视线,“等你集齐就知道了，我们一个换一个,很公平。” “那我赚了。” 姜野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甚少笑得如此放肆。 赚什么呢？不用多问,彼此心知肚明。 愉快的心情通过越来越轻盈的步伐表现出来。 姜野肉眼可见的开心,陆昀川只是注视着他的背影,随手往旁边的小摊上拿起了一个缩小版的舞狮造型的小玩具,上头披的醒狮衣还是手工缝制的。 让陆昀川想到那个平安符，一样的带着不合他的热闹暖色,也不知道忘记在哪件衣服口袋里。 陆昀川拿在手里端详，这东西真的很适合做个纪念,但他又不想自己每每看到这个小玩意儿的时候想到现在，所以纠结犹豫不定。 摊主是一个面善和蔼可亲的阿娘，她见陆昀川喜欢,当及就拿了另外一只凑成对。 塞给他，边塞边操着一口有点口音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这色喜庆，意头好,好事成双。” 陆昀川没有和人怎么面对面讨价的经验，也不知道货比三家,稀里糊涂的就拿了一对小狮子。 小狮子可怜巴巴的挤在一起,被塞在一个透明的塑料袋里。 陆昀川先是把印章还给了摊主,谢绝了人家想让他玩游戏的热情邀请。 自己饶有兴致地走到一边，看着人起手算卦。 这儿的民风淳朴,老一辈子的祈愿身体健康，儿女幸福，问平安问姻缘，年轻一些的求问财运，许愿自己有无数的财富。 这些都无关信仰，其实只是一些美好的寄托。 “只说真话，不准不要钱。” 这么一句口气极大的话用黑色的马克笔写在那个纸板表面，大剌剌地摆在地上。 勾得人跃跃欲试。 人有欲望才会想要探寻未知。 陆昀川没有，他单纯想看看别人对他能说出什么不一样的话。 没想到那位戴着眼镜装瞎的先生顿了顿，才慢慢道，“这位先生生活顺遂，家庭和睦。” 看，多假。 “唯一就是要放下执念，镜花水月，一切顺其自然。” 陆昀川总觉得这句话眼熟在哪里看到过，查了查，果然是算卦话术集锦。 虽然只是些利用大众心理，三言两语的哄骗，陆昀川也没有要反驳人家讲的不对，做出掀人买卖的举动，不讲究。 抬手给钱。 离放烟花的点还早，陆昀川看了一眼周围，就瞥见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和姜野看起来无话不谈的村长，在一个小池子边坐着。 走近一看，是在钓鱼。 天色太晚了，隐约有些灯光也看不清水面底下是不是真的有鱼。 陆昀川自己不喜欢钓，看别人倒是很有趣味。 村长看他站着，从旁边递了一个小马扎给他。 村长看他只是坐着也不说话，以为他想上手，这又掏出了一个自制的鱼竿给他。 “不用，我看着就行。” “试试，看着心不静。”村长的普通话极其的标准，交流没有一点障碍。 “我不会的。”陆昀川无措地笑笑。 “那正正好，新手都有保护期的，说不定你手上就会是咱们今天晚上的第一次收获。” 陆昀川只得接过来，学着村长的样子，像模像样地弄着。 都说鱼喜静，在岸上是说不得话的。 村长这个人呀，比较奇怪。他自己都能自言自语，如今身边又有了一个“观众”，沟通的欲望越发强烈。 第一次认识没什么好讲的，话题的突破口就是在两人都认识的姜野身上。 “我第一次见姜野，他也是跟你一样，就这么蹲在路边看着我钓鱼，跟小猫似的，你们这些小孩都可逗。” 二十五的年纪，怎么着也和小孩沾不上边了？但是陆昀川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个时候，他也就到我这儿。”村长比划了一下腰往上一点的位置。 “玩熟了，他总是过来我们这边凑热闹，一呆就是一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太孤单了，才总是一个人。” “后来他越长越高，我才知道他是没有去处，从小被父母扔在医院，也是可怜。” “虽然说是有福利院落脚，怎么也比不上家里。这些他跟你讲过吧。” 村长讲故事，还得看着唯一观众的反馈。 要是人吐出一个“不”字，好像就会就此打住换个别的。 “嗯。”陆昀川应声。 他甚至有闲心想，村长年轻的时候说不定是一个说书的。 听着那一段和他无关，但其实只是更换了主角的……也许原本属于他的故事。 姜野被福利院收养以后，吃穿上面不愁，别在再多却是也没有了。 福利院里的老师少得可怜，除了偶尔被派来应付刷个好看经历的大学生，几乎没有正式的。 教育，对福利院来说，是额外的不必要的开支。能省一笔是一笔。 第49章 九年的义务教育，国家文件里孤儿每个月的生活标准，落在现实里的可操作空间太大了。 明明准则里写，只要读书，读到博士也供，实际更多的是成年就必须离院。 “像他这样被恶意丢弃的，即使找到父母，强制带回去未必会有在院里过得好。” “所以其实姜野没找到过他母亲，我觉得是个好事，只是从来不当他面这样讲。” “我后悔的是，他成绩一直很好，当初说不读书了还一直强调是自己愿意的我都没觉得不对。” “而且那个时候他已经不太适合被领养了。” 人上了年纪就会不断地去回忆，村长大概真的很喜欢姜野，一直在念叨。 陆昀川找到姜野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在外面打工，租房子维持生计了。 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大段前情。但是陆昀川仔细想了想，那个时候的他，对姜野应该没有那么多同情。 陆昀川自暴自弃地想，可能基因决定了人，他生物意义上的母亲是一个抢了别人孩子的坏人。 他自己也是一个贪婪自私，没办法接受自己拥有的一切不复存在的品性恶劣的人。 即使现在知道那样是不对的，也没法谴责以前的自己。 十八岁的陆昀川，也活在惶惶不可终日中。即使后来大了些，但很多东西都已经不同了。 “哟，我今天的嘴还真开过光了。你快拉。” 陆昀川的浮漂动了，村长一秒从讲故事的情绪里抽离，留着陆昀川还在出神，反应慢半拍。 在村长的帮忙下，陆昀川钓上来了一条拇指大小的鱼。 村长“嘶”了声，“这么小？还是放了吧。” 放完鱼，陆昀川说什么也不再打扰村长，就坐在边上。 谁料谈心还没结束，只不过话题是从姜野转到了陆昀川身上。 陆昀川挑挑拣拣，把一部分自己的人生讲了出来。 村长感叹道：“真是优秀，不过，你们都一样，都是好孩子。” 单单说话太干巴，“喏，这是我自己酿的葡萄酒，尝尝，味道可美。” 陆昀川有些迟疑。 “度数不高的，当饮料喝咯。” 一次性纸杯，里头葡萄酒的颜色很好看。 等姜野盖满章找人走过来的时候，村长已经喝嗨了，陆昀川则是眼神都不聚焦了。 还没靠近，就闻见很重的酒味。 “这是喝了多少？”姜野无奈道。 “也不多啊，就一杯。坏了，”村长突地拍了一下脑袋，“我忘记这是早上他们给我兑了白酒的那份。” “全喝了，这可咋办？” “混酒烈得很，小孩不会晕过去了吧。” 姜野探了探陆昀川的鼻息，闻了闻草地上的味道，“还好，没喝完。”陆昀川又不是个傻的，长辈的酒推不了，偷偷倒一点还是可以。 他把陆昀川的胳膊放上来，好好环住。 走之前对着村长道：“您老也悠着点，等会掉池子里没人捞您上来。” 村长笑骂：“臭小子。” 又想起什么似的，冲着人喊：“对了，今天人多，房间没多的了。你就和这小孩住我楼上那屋，你打地铺，去我屋里拿被子啊。” “知道了。”姜野脚步顿住，回了一声。 姜野对付酒醉的陆昀川可以说是驾轻就熟，独独不同的，大约是每一次的心情。 这次怀里的陆昀川就像是加了柔光滤镜，跟个电影画报一样，让姜野挪不开眼。 他确实喜欢美好的事物，可能是从小的环境，又干了几年服务业，让他养成了对人体贴的习惯。 但他自己是分得出来那个度的，陆昀川于他，就像是一款热门特调酒的基本酒，慢慢慢慢加上不同的东西沉淀，散发着迷人的酒香。 不喝就已经醉了。 等姜野把人放在提前铺好的床上，窗外烟花如流星划过天际。 砰的一声炸开，落下星星点点。 姜野第一时间捂住了陆昀川的耳朵，生怕这种绚烂打扰到人。 砰砰砰噼里啪啦。 连环的烟花，很美，很亮，声也很大。 陆昀川好像被惊动，头偏了偏。 第31章 陆昀川的醉态姜野看得不少,从第一次见面到更深入的交流，记忆都带着酒的味道。 亲吻有时清醒，有时好似醉得厉害,姜野看不清楚陆昀川暧昧不清的态度，明明是言语上是在拉近,行动却推拒得干脆。 他微微低着下巴，凑近看只是换了个方向靠着的陆昀川。 近得可以看见他睫毛投下的阴影，手里捏紧的塑料袋也被拿回来了,憨态可掬的小狮子被拿出来摆在了床头。 陆昀川的眉头微微皱起,像是湖水中心被小石子砸落晕开的水纹。 就算大了他一岁,哪来那么多烦心事。 姜野伸手抚平,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他记得做义工时学到这个动作有安抚的意味。 然后在屋里找了个烧水壶，给陆昀川温了点水喂,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咖啡这玩意儿，速溶的不好喝,胜在便宜且提神。 打工需要，姜野久而久之就喝习惯了。 村长楼上的屋子空间并不大，打个地铺占上,人就会连个转身的余圜都没有，稍显拥挤。 第50章 所以姜野打算坐在椅子上将就一晚，反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以前通宵也熬得住。 窗外的烟花一直响个不停,正值大家高兴的时候，本来应该凑热闹,陆昀川不说,姜野是知道他想看的,不然也不会盯着安排看了许久。 只是今天就最后一天了，他又醉成这样,注定会可惜。 村长自家酿的葡萄酒，味道很醇厚，姜野小时候还不知道这是酒的时候就喝醉过，确实甜甜的，后劲儿很大，尤其陆昀川喝的还是混酒。 混的还是白酒。 陆昀川的手机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响起，姜野本来不打算听，只是对方锲而不舍，怕打扰了人。 姜野按下绿色的通话键。 “喂。” “你是？”对面的女声似乎饱含疑惑，“我打错了吗？” 姜野这才看了一眼备注。 原来是陆昀川的妈妈。 “阿姨您好，我是陆昀川的朋友，他……不小心喝多了。” 姜野说话间是有点心虚的，一个是第一次同喜欢的人的妈妈讲话，即使是在电话里，也很难做到自然，另一个是陆昀川现在因为喝醉接不了电话，也和他有关。 “您有什么事吗？着急的话，我转达给他。” 虽然声音有点陌生，但许君苑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管过陆昀川的交友，听人又喝了酒，自动把姜野归为宋昱抒那一类狐朋狗友。 “哦，没事，等他醒了，让他回拨给我。” 姜野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句话的时间，对方就变得冷漠，而且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完全没有之前反复拨打电话的着急。 但姜野的钝感力让他毫无察觉。 只是记好明天要告诉陆昀川。 * 村里早上有公鸡打鸣，还不适应的陆昀川被吵醒。 一睁眼就看见姜野趴坐在他边上，好熟悉的场景。 外头的天光已经大亮，照进来，洒在床上，连姜野脸上的绒毛都依稀可见。 姜野身上搭了毯子，和……昨天陆昀川穿过的那件外套。 陆昀川的记忆在钓上来鱼以后戛然而止，第一次体会到了断片的感觉。不得不说，混烈酒的威力巨大。 打定主意，下次绝对不再喝这种农家自酿的葡萄酒。 陆昀川侧身伸出食指，从姜野的鼻梁上划过，从窗户缝隙里透过来的光打在他的食指上。 他用触觉感受着眼前人的轮廓。 这天不热，外加就这么凑活了一晚，姜野的脸、手背的温度都低于陆昀川掌心、指腹。 热传递能量从高的那一方转移到低的那一方。 陆昀川摸了摸姜野的睫毛，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像是荆棘丛里的一堆火，热烈灼人。 闭上了，才看得清，眼尾下方有一个小小的痣，淡淡的，不打眼很容易略过。 “再摸下去，我就没办法装睡了。” 姜野睡得很晚，也不深。在陆昀川碰到一瞬间就醒了过来，碍于一些不可控的生理反应。 不想睁开眼让人难堪，自己尴尬。 就想着忍一会平息下去，只是人越是想装睡，五官触感就会更加敏锐。 再不出声，事情就更加没办法收场了。 他不想让陆昀川觉得自己和他谈朋友只是满脑子想这种事。 顺势起身抓起搭在身上的外套，搭在了膝盖上、两腿间。 等想起这件衣服昨天被陆昀川穿过，动作更加局促，不自然。 但是再换就刻意了。 都是男人，陆昀川未必不懂这一连串动作背后的深意，他只是垂眸，看着床单上的花纹，沉默不语。 “怎么样，头还疼吗？” “还好。”陆昀川回答。是真的感觉还好，可能是因为喝酒之前吃了点东西，又或者村长自家酿的葡萄酒只是当时的后劲大。 总之比他之前宿醉起来要好受很多。 “哦对了，昨天你妈妈给你打了个电话，可能有急事，你要不现在给他回一个？” “谁？” 陆昀川眼底的诧异太过明显，让姜野几乎恍惚以为自己昨天看错了，或是做了一个梦。 不过通话记录是清清楚楚，不会骗人的。 陆昀川不由得想许女士真是挑了一个好时机，或者应该把这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 “她……和你说了什么？” 陆昀川没有觉得血缘关系会神奇到二十多年不见，只听他讲话就会觉得熟悉。 所以没多紧张。 顶多是感叹巧合，顺道鄙视一下自己卑鄙又悲哀的灵魂。 “没有，她只让你给她回电话。” “哦。” “你上来睡一会，我去打个电话。” 陆昀川看着姜野眼底的青色，对着他道。 然后去了阳台上，姜野没有立马上床，他透过窗户看陆昀川。睡了一晚，裤子上多了些褶皱，但不影响他匀称的大长腿，甚至更显腰线。 他手腕搭在阳台那种土石墙上，一不小心就染上了一点灰，脏了。 不过心神可能更多的放在通话上，没有注意到。 距离有些远，就算不远，姜野也不会刻意去偷听别人讲话。 他只是看陆昀川好像回过头往这边瞥了一眼。 许君苑其实急着找陆昀川也确实有重要的事。 第51章 “你手里还有万盛的股权对不对？” “是。” 陆昀川回答的时候脑子里不禁想到了十八岁的自己，那份协议是许君苑陆定远夫妇亲手拟下交给他们孩子的成年礼物。 百分之十的集团股份，不算多但绝对不少。 那边还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陆昀川已经先一步体贴，善解人意道。 “股权转让书让人写好了吗，但我现在不在安市，如果着急签字，我这边立马赶回去的话，可能需要两个小时。” “您是交给秘书在公司等我，还是我签好了给您寄过去。” “昀川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二叔，他不知道从哪里收了市面上的散股。我没办法，必须得保证你爸爸的绝对控股……” 陆昀川想抽烟，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烟盒和打火机都还在昨天的外套里。只能歇了心思，忍着。 他没听完，第一次打断了许君苑的话。 “陆庭哪来的钱？他先前在项目里捞的，全都赔在赌市里了。他收了市面上的散股，现在都持股比例是谁告诉你的？陆定远？” “妈，你以前不是这样会被别人一言蒙蔽的人。就算是这么长时间不管理公司，我相信您也对公司发展有着最基本的认知。” “陆定远拿我试水，当初花了多久，他才相信我没有趁着危机想把公司卖掉的心。难道真的又是那种肯轻易相信陆庭的人？他扶持陆庭，不过是因为觉得现在的我对他有威胁吗？” “没有什么，比公司在他心里更重要。” 陆昀川说完，那边沉默良久。 而他只是接着说，连握拳指甲陷进肉里都没有察觉。 “妈，我一直很高兴，你是我的妈妈。真的。”声音有些哽咽，却在转瞬间平复下来，像是个错觉。 “不过后来知道那些，我明白最多也就不过到这了。”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至于股份，本来就是您给的，当然可以收回去。我只提一点要求，受让方必须是您。相关的公证手续由我这边来处理，您也可以让人来监督。” “至于转让以后您想怎么处理。” “都可以。” 许君苑听着，这种安排再合理不过。也算是变相完成了她的目的。 陆昀川却莫名听她叹了口气，“多注意身体。要是太赶就不急着今天回来。不着急。” “嗯。” 还是应该要着急的，其实陆昀川一直就没把这点股份当成自己的东西，物归原主，走的时候才不至于心有愧疚。 陆昀川一直在打算等许君苑挂电话。 谁知道那边没有，久到，陆昀川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姜野一眼。 “有空的话再一起吃顿饭吧，你小姨……可能需要你亲自和她讲，毕竟，她不是外人。” 让他自己去对那之后唯一对自己好的人说，其实您一直疼错了人。 真狠。 陆昀川没有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淡淡回答道：“好。” 第32章 陆昀川伸手用大拇指掐着食指的第二个指节,疼痛不能缓解焦虑，心里有些烦躁，再一次转头看到姜野还在那里。 他走回去,轻轻拍了拍姜野的肩膀，抬手盖住了对方的眼睛,“睡吧。” 然后单手把那件外套拎起来，披在身上又出去了。 云镇的晨雾很大，几乎看不清远处的景色。 陆昀川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放在嘴巴里,轻咬了一下烟头,舌尖抵住,慢条斯理地研磨，没有着急点火。 半晌,拢了拢手掌避风，猩红的火光随着呼吸明灭。 陆昀川沉沉地吸了一口烟,就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大清早的，这边都没人。 他转身,毫不意外，姜野甚至没有来得及从行李箱里找到一件外套出来。 “不是让你睡会儿吗？” 陆昀川说话一时不察还被烟呛了一下。 姜野边帮他拍着背边道：“为什么又突然心情不好？” 陆昀川咳得站不稳，扶着墙好一会儿才平复道：“没什么。” “我昨天心情就很好了。” 姜野认真地看着他。 “我不想让你觉得应该哄我。你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在心里放好,但我希望你在我这里可以不用再伪装情绪。” 陆昀川低头吸了一口烟，右手攀上姜野的肩膀,摸上他的后脑勺使了力气往下按。 接着朝他结结实实地吐出一口白色烟圈。 姜野没有防备,一下子全吸了进去呛咳起来,咳得惊天动地，眼角似乎有眼泪溢出。 “哈哈,”陆昀川笑得弓起身子，末了熄灭烟蒂，猝不及防地贴上去凑近，用指腹拭去他眼角的泪，低声说道，“强行共享难受是什么很好玩的事情吗？” 贴在耳朵边的耳语低地如同情人的呢喃：“就像现在这样，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可以吗？” 姜野一把抓住他在自己脖子上乱动的手，又侧身咳了两下，在陆昀川的目光注视下点点头。 “可以。” 陆昀川后退半步，但他们站的位置本身离台阶很近，差一点踩空，姜野把人拉回来，单手搂腰扶稳站好。 “别在后退了。” “摔下去，有你好受的。”姜野把刚刚陆昀川熄灭的烟顺手捡起来扔在垃圾桶里。 第52章 “你拄过拐吗，到时候就会一长一短……”姜野笑着抬头，生觉自己的分寸感都在陆昀川这里离家出走完了，界限荡然无存。 冷笑话脱口而出，讲到一半顿住，因为陆昀川紧紧抱住了他。 说抱可能不太准确，陆昀川紧紧地箍住了姜野。 迎面牢牢地将人死死扣住。 姜野试探性地挣扎两下，发现陆昀川很用力以后就收起对抗力，由他揽住，只是右脚后退半步，伸手回抱。 类似的拥抱姜野在第一次见到陆昀川就收到过，虽然那个时候他可能没意识。 刚想说点什么，姜野倏忽之间脖颈上传来熟悉的凉意。他抬头望天，天仍旧阴沉着，却没有雨滴落的迹象。 他看不见陆昀川的眼睛。 伸出手怕冒犯，但好像也不是一两次了，就这样为自己多余的动作找到辩解的余地。 姜野环腰的手抽出来，往上，带着轻微安抚意味地摸了摸陆昀川的脑袋。 过了一会陆昀川挣开，姜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眼尾泛着一点红。 “对不起。” 陆昀川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刚才的无理取闹而对着姜野道歉。 人没做过什么坏事是不可能真的坏到骨子里的，心虚、紧张、害怕，一切可能在预想的过程中没有出现的情绪都悄然发生着。 恰恰好每一次崩溃的临界点都在姜野面前表露无遗。 陆昀川惯能装，仗着姜野什么都不知道坦然的自我心里安慰。 姜野不知道。 他十分心神有九分在想为什么陆昀川会落泪，剩下一分勉强分了出来也只是为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而感到诧异。 他笑笑，“还要睡会儿吗？还是我给你热水洗漱一下？” 最近天气不好，村里的太阳能是不太管用的。 早上用冷水洗脸，姜野倒是适应，他怕陆昀川不习惯。 陆昀川没说话，莫名伸手出去弹了一下姜野额头，“走了。”转身回去。 “等等。”姜野摸了一下被弹过的地方，快步跟了上去。“去哪？” 陆昀川拍拍刚刚捡起的掉在地上的外套，清了清灰。 “安市。” * 回程的路上是姜野开车。 陆昀川本来是打算自己来的，毕竟姜野脸上的疲惫多少有点掩盖不住。 “酒精有代谢时间的，那么信得过自己？”宿醉第二天就开车，算不算酒驾还真得看运气。 陆昀川思忖一下，“我找代驾。” 姜野无奈笑笑：“这儿没有，不是我来的话，交通工具也就只有客车了。” 最终陆昀川还是妥协了，他站在一边，看姜野跑回去和村长道别，再回来。 坐在副驾驶上，陆昀川没空，也没睡觉的想法，和吴助打完电话简单沟通一下待会儿的安排后就看着前面发呆，时不时会偷瞄一下姜野。 近些年这边重新修了路，路况很好，有些偏僻，不是节假日没什么人，车况也不错。 所以十次偷瞄里面有七八次能被逮到。 陆昀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在进城时滑拉导航，“我先去公司一趟，你……” “我等你吧。” 陆昀川没说完的话咽回去，半路扔下人去打车，确实不太地道。 何况，他看着很需要休息。 “就在车里等我，我马上就下来。”陆昀川松开安全带下车前朝姜野道，并深深看了他一眼。 车是陆昀川常开的，他从副驾驶上下来让门口的保安都留心了一眼，陆昀川同人对视一眼：“不用移车了，有人，我马上就下来。” “好的，知道。” 然后陆昀川迈步走进去，他确实很久没有来公司了，以至于前台瞌睡都醒过来。 忙打招呼的道：“小陆总好。”陆昀川点头大步流星走上前按了电梯。 说来也巧，刚好赶上上班时，赶着打卡生怕迟到的人就很多，有几个落单的，慢了一步，跟在陆昀川后面，不好抢着上前，只得在心里暗叹又要迟到扣工资了。 “你们先上？” “不不，小陆总，还是您先。” 陆昀川装作看了看腕表，“我等人，你们先上，别迟到。” “谢谢小陆总。” 等到下一趟电梯来了，陆昀川才上去按了楼层，电梯门一开，吴助理早就在等他，手上拿的都是整理好的资料。 分门别类给他按重要性依次排好顺序。 包括最重要的陆昀川特地跑回来要签的股权转让协议。 “人呢？” 陆昀川走进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另外的办公桌，除了角落里还没来得及挪开的发财树，几乎是没什么变化。 他对这些不在意，从抽屉里拿出惯用的签字笔，开始写名字。 陆昀川没有直接说，吴助理却也知道他问的是谁。 “许总没有亲自来，好像有事，说您签好给留这就行，我和他们对接。”时间久到几乎要让人忘了，最开始，万盛确实是许君苑和陆定远一起打拼下来的。 那时候还是许总，不是陆夫人。 不知道现在一番动作，能让多少人想起以前的许总。 不过和陆昀川关系不太大了，毕竟那对于他来说也算不上好的回忆。 陆昀川接上去停顿的笔触，继续写。 第53章 文件比之前交接还要多些，上回是休假，暂时避开风头，也不是不管事，偶尔还异地办公来着。 现在不同，只有吴助理知道，小陆总几乎是把手上所有现有的东西都毫无保留的给出去了，起码是这些年在这个位置上的全部集聚的东西。 陆昀川确实没打算继续干，辞职信早就在邮件里等待定时发送。 签完所有的东西，陆昀川还对吴助理交代了一下转让手续的问题。 才离开公司。 陆昀川走近，敲了敲降下一半的车窗，一不留神，让人在车里等了快一个半小时。姜野已经趴在方向盘上，看起来快睡着了。 陆昀川看看周围没什么人往这边看，走到驾驶位，拍拍肩膀把人叫醒。 “上后面，眯一会儿。” “你弄完啦。” 见姜野还想说什么，陆昀川神色带了一点不耐，“我有数，要不我借个酒精空气含量检测仪吹给你看。” 姜野算了一下时间感觉差不多，顺从地起身到了后座上。 陆昀川踩着油门回到了家，到了才想起来应该先把后座上的人送回家才对。 思量间，后座上的人已经醒了。 只能，“上楼。” 陆昀川习惯性地输入密码解锁，却好似想起来什么，对着回避视线的姜野道：“伸手。” “另一只。”看着上面还没掉的盖章。 陆昀川对着姜野展颜轻笑：“册子呢，给你兑奖。” 姜野翻找口袋，遍寻不到，好像是落下了没拿。“不用了。” 陆昀川没听，径直把人拉过来，循着记忆里的操作，给门锁录上了姜野的指纹。 “滴——已记录，欢迎回家！” 第33章 陆昀川牵得很顺手了,趁姜野愣神的功夫把人拉进来，关上门。 自顾自地接了杯水润喉。 “困吗？” 姜野的眼睛确实有些睁不开了。迟来的睡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连思考点头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陆昀川没想着要答复,他微抬了下头：“去坐着。” 然后往卧室里面去抱了毛毯出来——客卧他之前收拾了，没留下什么厚被子。 没想到人真的累极,就这么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手上的毛毯轻且保暖，陆昀川把它搭在了人身上，给姜野的手放下,摆了个舒适的造型。 即使沙发不那么适合睡觉,当下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陆昀川最多把姜野撑起来站个几分钟,要真的抱起来还是算了。 他半蹲下来,用着那天和姜野一样的姿势靠在沙发头，不过给自己的腰后垫了个抱枕。仔细端详着姜野的睡颜,面庞平和、呼吸均匀，加上淡淡的一点几乎闻不到的洗衣粉味道,宛如一尊寂静的雕像，你好像永远在他脸上看不到生气的样子。 起码陆昀川没看见过。 他蓦然伸出两根手指捏住姜野的下巴。 眼前人闭了眼，和许君苑的相似程度就要大打折扣,陆昀川又不承认姜野的轮廓长得和陆定远像，姑且就只能认为是后天养成，不完全服从于先天基因的调控。 长得其实很合陆昀川的心意。 陆昀川没谈过恋爱,从来没有想过完美的对象是什么样子。 是男的还是女的。 “当陆昀川其实也没有那么好。” 陆昀川的声音轻微地颤动，明明没有在抖,却好像断线的风筝,下一秒就会散在风里。 他越讲声音越低,更多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你要满足身边人对你的要求和期待，要得到他们的认可,要承担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活在闪耀的星光中就不能掉下来。” 比如母亲为了自己放弃事业，虽然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示不满，但是会把这种遗憾和空缺埋藏在日常交流的话题，附加在他身上。 比如父亲常年忙于工作，和孩子的每一次会面大概和工作汇报也差不了多少。 比如所有人越爱你，越多的赞赏添置在你头上变成光环和枷锁，他们就比你还不能接受失败。 “一个人也挺好的对不对？” 陆昀川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他自顾自地继续道：“不好也没关系，很快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 姜野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 风在缝隙里从外边吹进来，吹起阳台的飘窗帘，一动一动。 他又闻到酒的味道，不禁皱起眉头。 陆昀川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正在厨房餐桌的一个边台上醒酒。 注意到他起身的动静，抬头对视笑道：“醒了，时间刚刚好。” 他递过来一杯红酒放进姜野的手里，对上姜野不赞同的目光，他摆手讨饶：“睡前喝一百毫升醒过的红酒，舒适度拉满，能睡个好觉。这可是我的经验之谈。” 陆昀川轻晃酒杯，自己同姜野碰了一下，然后将酒杯举起，杯口放在嘴唇之间，压住下唇，头稍微往后仰，浅尝辄止。 “还不错，真的不尝尝？我可是醒了好一会儿。” 姜野无动于衷，“你头不疼吗？” 不说还好，一说就像是被唤醒了痛觉神经，陆昀川只能放下，“好吧，是有一点事想和你说，做了下心理准备。” “你问子昂我的事情？” “想知道什么，喝了我就告诉你。” 第54章 陆昀川的语气带着诱哄的意味。 姜野抬起手，把陆昀川给他倒的一饮而尽，放下去的时候还顺带把陆昀川没喝完的杯底给干了。 陆昀川嘴角盖不住的笑意，不过也确实如姜野所愿，没有再继续喝的意思。 “从哪里讲，抱歉，我不太知道。要不你问吧。” 姜野抿唇，陆昀川的状态不太对，“你……有没有不舒服，先休息好不好？” “机会只有一次，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确定？”陆昀川伸出食指，比了一个“1”。 看样子是不愿意。 姜野静静地看着他，“郭子……你朋友说你手机里有定位追踪的软件，真的吗？” “当然，可以给你看看。”陆昀川掏出手机熟练解锁，指给他看了桌面上一个小小的图标。 “为什么？”姜野的常识告诉他，如果是为了保证基础的人身安全，装个自动报警系统不是会更好，这样好像在被人监视。 “你其实是想问，我以前被诱拐未遂的事情吧。” 姜野点头，盖住了陆昀川想要倒酒的手，陆昀川也没非要喝，只是手闲着，于是也任由姜野按住。 “其实我也不太记得。”陆昀川的眼神似在回忆，“我以前自己一个人去商场玩的时候，看见一个小推车，买了一个那种带兔耳朵的软软的棉花糖。” “摊主说要我手上的钱太大找不开，让我和他一起去换零钱。” …… “后来是商场里的保安觉得不对，赶过来，那个摊主看到人就跑了，严格意义上，不算是诱拐未遂，应该是中止才对。” “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去商场？” 陆昀川挣脱放手自由，沉吟半晌，“我以前经常一个人，那次是我…妈妈带我出去玩。我很高兴。虽然她半路临时接到工作上的通知走了。” “不过那家商场我很熟，如果没有那辆小推车，或者我不想吃棉花糖的话，”陆昀川耸了耸肩，“就不会这样。” 姜野张口想说什么，被陆昀川接上来的话堵住。 他垂眸：“所以后来我妈妈辞职，专门送我上下学。” 陆昀川没说的是，那之后，许君苑就对他的动向格外上心，当然，他也有了门禁，不再能随便出去玩。 “不能卸掉吗？” “怎么在纠结这个？”陆昀川突如其来地想伸手抚平姜野轻蹙的眉头。 到底没有动作。 “我早就写了个程序中止系统运行。现在，他就只是个图标而已。” 陆昀川同样有话没说完，其实，这个系统就算他不黑进去，也早就失去了意义，他在哪，对陆定远或者许君苑，都早就不重要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好好想，我也好好想怎么回答。” 陆昀川明明知道姜野要问什么，听见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会晃神。 “生日宴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你啊。 因为陆昀川差一点点就不是陆昀川了。 第34章 “因为……”陆昀川起了个话头,却又停住，纠得人心不上不下。 姜野看着他，眼神平和,陆昀川甚至觉得自己对即将要说出来的话的期待感都要比他强。 “因为我听见了一些话。” 陆昀川说了这句又没了下文，他随意往客厅看了一眼,接着回看厨房里。 “找什么？”姜野的视线落在他单薄打晃的背影上。 “刀。” “找刀干什么？在你右手边第二个橱柜的刀架里。”话是要问的，也是要接的。 陆昀川拿出来，这才察觉出来,厨房的摆设陈列好像有了比较大的变化。而他这么一个洁癖到半带强迫症的人,居然忍受了下来有人随意给他的东西换位置。 可能太忙了,陆昀川把原因归结于这个。 他从刀鞘里抽出刀,金属的冷光折射印在姜野眼睛里。 姜野下意识接过来，陆昀川没紧捏着不放,刀很轻易就到了姜野手里。 “我想吃个橙子。” “喝酒可以吃橙子吗？”姜野和陆昀川对视一眼，“我给你剥。” “用刀切吧,比较快。” 姜野不明所以地松了口气，陆昀川半推半就被推回沙发上坐着。 洗干净，去头尾,对半切开，去掉中间的筋膜和皮，姜野把橙子装进果盘里,拿了叉子放进去。 “给。” 陆昀川接过来，往嘴里放了一块,甜的。 姜野却看他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出声问：“是太酸了吗？” “你尝尝。” 姜野从茶几拿出牙签扎了一块,“挺甜的啊。” “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野刚刚睡起来，没什么睡意,陆昀川刚抿了口酒，也很清醒。 陆昀川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是，假的。” “什么……”姜野的疑问还没问出口，就被陆昀川又塞了一块橙子进嘴里。 “你别打断我，那天我刚好听见我…父母在讲话。”陆昀川盘腿坐着，明明是很随意的动作，肢体语言却给人很严肃的感觉。 让姜野不自觉正襟危坐。 “他们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陆昀川说话间想起了很多年前就是这样，只不过和现在描述的略有偏差，那时他们没有避开他，拿到亲子鉴定书的那天，他站着，和陆定远许君苑形成一个三角，听着他们淡淡的审判。 第55章 “你不是我们的孩子。孩子，你不姓陆。”原以为忘了，事实上轻而易举就能想起当时的局促和不安。 “我不是陆家大少爷，不是人人称赞的小陆总，我只是一个抢了别人东西的……” 小偷。 现在还光明正大地坐在被抢了东西的人面前，肩靠着肩。 而即使说出来也不是同理心泛滥，只是为了在离开前，继续哄骗，毕竟说一半还藏了另一半，没有一点愧疚。 久久没有听见回应。 姜野的突然沉默却让原本游刃有余的人内心隐隐生出一点不安。 压抑的、委屈的、隐秘的念头由缄默滋生变大，隐约抑制不住。 陆昀川抬头，看见姜野转过来冲他做了个鬼脸。 脸上的表情呆愣住。 “不好笑哦。”姜野挠挠头，表情讪讪的。 他突然张开双手，“听说拥抱可以缓解三分之一的压力，嗯？” 陆昀川平静地看了他一眼，就在姜野以为自己又是做了无用功时，被搂住。 陆昀川下巴埋在了姜野的颈窝处。 鼻子里嗅到一股很甜很阳光的橘子汽水味儿。 “我很难过。”他一字一句地吐出口，说着说着就只剩下了气音，在陆昀川以为自己只是按部就班顺着计划说出来博同情时。 以前没空表达出的伤心却好似自顾自一点都管不住地涌出来，情绪波动接不上话，搞得剧本里的台词还没念完，就只剩沉默。 姜野用哄小孩子的力气般拿手轻轻拍打顺着陆昀川的背。 他们曾经亲密无间触碰过彼此的每一寸肌肤，又在这个晚上单方面共享了对方的秘密。 只是一方以为这是在打开心扉的靠近，一方则是在有预谋的远离。 姜野嘴笨，他说不出来任何可以安慰的话，或者说在脑海里闪过的每一句都被他放弃。 仅有牢牢地抱紧怀里的人，聊作安慰。 “我现在也没有爸爸妈妈了，作为我把这个秘密第一次倾诉出来的对象，姜野，你要帮我保密。” “嗯。” “不要让别人知道。” “嗯。” “谁都不可以。” “好。” …… “不管以后怎么样，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演员回神，不用导演喊开机，就走完了自己安排的剧情。 姜野不记得答应了多少，答应了什么，他只是觉得，现在的陆昀川，是不应该被拒绝的。 他很乖，而听话的人是应该被奖励的。 陆昀川手不安分地往上，鼻尖轻蹭了一下对方的锁骨。 姜野身体几乎是立竿见影地起了变化。 “别……”姜野手顿在陆昀川的肩膀上不上不下。 看似在推拒，实则抱得更紧，身体相贴，陆昀川听到了姜野的心跳。 “我帮你。” “不……” 说这话的陆昀川捏了捏姜野的手指，对方的拒绝很不走心。 于是他主动吻上去，橙子味和红酒味交替蔓延，姜野缴械投降，只顿了一秒就不可抗拒地回吻，翻身压住陆昀川。 被谎言阴差阳错互换的人生，欺骗者，清醒又沉沦，以身赎罪。 第35章 “不用了,剩下的就当给你做投资了。” “嗯，尽快，越快越好。” 陆昀川挂了电话,调好刚刚因为说话而调低的电视音量。 电视里面应景地播放着一出狗血电视剧。 女主角为了和男主角在一起，正在和家里人歇斯底里地大吵。 “你不懂,他是爱我的！” “一个薄情寡义，自私自负的人也值当你这样！有本事，今天出了这个门,你就别回来。” 太吵了,陆昀川抬手把电视关了。 走可以,计划之内,但要处理好事情。 郭子昂那边他把所有之前赚的钱都转到自己名下。 还有一些暂时没办法变现的不动产，就只能是留给他安排,做投资理财。 而宋昱抒，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很多余。 陆昀川也就省了和人聚会的心思，道别也不缺这一次。哪怕以后都不见面了，也不至于,显得他俩多要好一样。 这几天，陆昀川在许心如的劝和下，回公司装模作样了下,运气好的和据说复职的许君苑没碰过面。 许心如……陆昀川还没对她坦白。 早晚会知道，那就晚一点,在自己离开后最好。 万盛这阵子晨会不停,可能要有大动作,仗着陆定远还没空和他摊牌，陆昀川正好得了方便。 吴助理跟他的时间不短,和cora她们不一样，不是换一个人就能放心接手的，团队可以，人不行。很难说以后在公司还会不会和现在收到一样的报酬。 所以陆昀川其实暗示过他早点做打算找好下家，以他现在的资历跳槽也能找到一个差不多的工作，也不至于到时候在万盛被炒再离职被压价。 陆昀川有给人利用手中仅有的关系引荐提供一些机会，待遇不变。 吴助理大概能感觉出来什么，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只是这段时间更加尽心尽力地为他做好安排。 “如果有人这几天找我，就说我出差了……短期不回来。” “好。”吴助理那边收到。 第56章 至于为什么这么交待—— 陆昀川和姜野睡了的第二天就把人赶出门。 “滚。” 这是他这几天对他讲的最后一句话。 陆昀川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什么都没意思，自己也很无聊。 跑去人家直播间打赏无聊，派人跟着的自己无聊，送花撩闲的自己无聊。 浪费时间、浪费生命。纯属娱乐没讨到半点好处，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毕竟，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对注定到来的一切，没有半点助益。 或许，假如许君苑早松口一点答应陆定远，冲他提出拿回股份的要求，陆昀川就能早一点离开。 不会去招惹姜野。 当然了，他也不会告诉陆家人姜野的下落。如果他们真的那么上心，就不会是自己先找到了。 徐阳那边结清了尾款，早就不在继续跟踪。临了还送了他一份免费的消息，这段时间大概率姜野都会很忙。 要考试了。 哪怕这样，陆昀川还是能在下班路口转弯处的凸面镜看到熟悉的车。 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一脚油门甩开了人。 房子虽然录了姜野的指纹，陆昀川赌他不会进来，连敲门都不会，在外面站着等三四个小时的人，非法闯入，怎么可能？ 何况，他们最后的交流除了一些不成调的闷哼。 “滚。”字的前一句是—— “你活儿真的很差。” 这对男人的自尊心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打击。 电话拒接，消息不回。姜野大概默认了他的冷暴力，好几次都只是没敢跟上前。 陆昀川没往手机弹出来的监控预警看，他知道最多再站一个小时，人就会自己走了。 他自顾自地收拾行李，吴助理为他订的国际航班就在三天后。 到时间他会在国外转机，没有人会知道他去哪里。 这套平层是当初他拿第一个项目的提成付的首付。 算他某种意义上的第二个家。 不过这套房子基础装修是全部交给装修公司一步到位的，只和他略微沟通了一下风格，没有精力去像别人一样选软装，都用贵的总不会出错。 严格来说，他住在这，睡觉更多些，前几年更是忙得很少回来。 现在，也不要了。 前几天约了律师作公证，自愿赠与，指纹都录入了，索性连带房子的所有权也一并给了吧。 收拾衣服的时候，有东西从外套里掉出来。 那个平安符。 这种东西丢了也不好，陆昀川把他塞到了行李箱最里面。 还从茶几底下收拾出来崭新的袖扣……这和他的腕表配套。 也不是不能用，都扔进行李箱。 更多的衣服配饰也不用都带着，带不完。 他去出差的借口，到底是不能像搬家一样全部带齐的。 突然看到了墙角的一幅画。 小半月前，陆昀川受傅深所托去拍了这幅画。 既然人要走，房子也要给人了，画总不能留着。 发消息和对方说了声，人还在开会，陆昀川直接问了句方不方便送到家里。 傅深抽空回了“ok”。 陆昀川拎着画，临出门前看了猫眼，人还在。超时长了。 他停顿一秒，直接打开门。 果然，陆昀川往门底下看一眼，嘴角扯了下，眼底没多少笑意，这人躲猫猫还真是熟练工。 他把画放进后备箱，开车出去，这次没有提车速甩开人，一直跟，那就跟着。 陆昀川时刻盯着后视镜。 见眼熟的车没有跟丢，加上看见了熟人，他把车停在路边。 别墅区，他可以进，后面的车进不了。 “welcome!”傅然头戴鸭舌帽，穿一身白，肩上搭着件外套系上。 陆昀川也不意外，傅深家离公司近很多，他当然是舍不得自家弟弟通勤太久的。 “拿东西。”陆昀川冲人招手，傅然走过来搭上肩膀。 “好久不见。” 陆昀川皱眉，却没出声让他放下去，转头，借着关车门避开，挑眼：“你很闲？这时候不在工作。” “家里有一个打工的就够了，总不能不留人看家吧。” 陆昀川以往见到傅然，因着要上镜的缘故，总是带妆，其实是日常生活中也会化淡淡的一点。 全素颜，不罕见，但是可能确实很久了，陆昀川觉得他变化很大，的的确确同“艾米”的样划清界限，露出原原本本的傅然。 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怎么？看呆了，觉得拒绝我很不明智吧。”傅然挑眉，似笑非笑，这个动作又勾回了一点“艾米”的味道。 还是一个人，再变能变到哪去。 “画在后备箱。” “不是吧陆昀川，我大几百个w拍的画，你就给我塞后面，好歹装个箱吧你！” 傅然急急忙忙小心地把画拿出来，心痛大喊。 “你拍的？”陆昀川斜眼看过去。 “我让我哥拍，他不是临时有事没时间，才拜托你的嘛。” “我又进不去。” 傅然确实没有那的卡，说起来，这算是傅家的私事。 陆昀川略知一二，听过一两嘴，并不喜好八卦密辛。 傅然不是傅深的亲弟弟，是抱养的，据说傅深他爹往上几辈都很信命。傅然就是被算出来八字能旺傅家财运，才被领回家的。 第57章 也巧，傅深当年说话晚，发育比同龄人要慢一些，一直不太受他爹喜欢。 傅然来了以后，算是多了个玩伴。 不管以前怎么宠，家产估摸着傅爹也没想着让到旁人手里。尤其是傅深厚积薄发，成绩一度名列前茅以后。 傅然也深知，要不是傅深非让他去公司混日子，他好像一点没把心思放在公事上。 “子昂说，这幅画，百万以内还有收藏价值，你出的太高，溢价了。”陆昀川懒懒出声道。 “你懂个……毛线，这是我哥……” 傅然突然收声，顿住，往旁边张望：“你觉不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 第36章 “有被害妄想症啊？”陆昀川凉凉道,“收好你金贵的画，东西送到，走了。” “哎,等等。你就真的这么走了。” “不然呢，留下来吃饭吗？” 陆昀川闲看了一眼熟悉的车,离得远，看不清上面还有没有人。 反正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傅然搬着半人高的画，低声吐槽：“真没绅士风度啊,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我听得见。” 傅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懂,放心,现在不喜欢，都翻篇了。” “慢走不送。”附赠一个对着陆昀川背影的白眼。 陆昀川压根也没注意傅然的小动作,他只知道，他一动,姜野的车就跟上来了。 和原本还离着一段距离假装没被发现不同，姜野的车牌都明晃晃的透过镜子跟在陆昀川眼前了。 陆昀川的眼底看不清楚神情，唇边勾起一个笑的弧度。 一打方向盘,拐进了错综复杂的巷子里。 小巷里哪哪都是路，很容易绕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姜野在十字岔口跟丢了人。 下车几番确认，这边早都没人影,才肯定陆昀川早就发现了自己。 他就地靠在墙上，情绪很难形容,像被人套麻袋蒙头打了一闷棍。 有时候在反省,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太急躁,太冲动，忍不了。 没有定力。 他从风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姜野不抽烟，只是从陆昀川那里见过熟悉的烟盒。 于是，也想看一看是什么味道。 虽然很少见人点，但烟的数量确实有在减少。 烟味很浓，入口是苦涩刺激，很难想象这是陆昀川会喜欢的烟。 姜野以为会是淡雅那一挂的，没防备被呛住，太烈。 “滴——”没有素质的喇叭声。 姜野抬头看见他原本跟着的车头对头，停在了他斜对面。 “不喜欢就别抽，别浪费了好烟。” 陆昀川下车，在姜野面前站定，在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伸手，从人嘴里半抢过来，嘴角讽刺意味很浓，“好学生没学过抽烟，要不要我教你。” 陆昀川本来就是特意回来堵姜野的，为的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恶趣味。 说这话也只是很喜欢看到对方怔愣的反应。 姜野的确如他所想，表情愣愣地，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 但手没闲着，或者说，从看见陆昀川的那一刻起，眼神就没落下。 只等一走近，抓住，就不放手了。 “好啊。” 陆昀川皱眉，低头，调转夹烟的手，咬了一口烟嘴，烟头的火光从要熄灭的架势燃回来，他挑眉示意姜野，对方却好像会错了意。 姜野从烟盒里敲出来另外一只烟，夹在指尖，自然而然地凑近，舌尖抵住，抿着烟嘴，深吸了一口。 火与烟暧昧交缠，姜野低头在陆昀川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对峙的视线，莫名契合。 陆昀川后腰被抵住，完全退不了一步。 直至此刻，他脑子里才把对回堵姜野的行为划分到不理智的行径里。 上下齿咬合，烟味荡在鼻尖和口腔，轻触、侵占，好像被逼着深喉。 原本陆昀川最喜欢这烟的烈性，现在却觉得熟悉的味道攻击性太强了。 “你干嘛。”陆昀川还含着烟，语气有些含混，被连带着吐出来的烟迷了眼，看不完全清楚眼前人的脸。 “借个火。” 姜野吸了烟的嗓子有些哑，但更醇厚，入耳像经过滤网筛了一道，他朝地下吐出烟雾。 优越的侧脸在陆昀川的视线范围一览无余。 陆昀川为了方便说话拿下烟，夹在指尖，任由它继续燃着。 另一只手却还是被捏紧手腕不放。 “放手。” 姜野直起身，“我什么都学得很快，别不要我。” 可怜巴巴的样儿让陆昀川恍惚忘记了那天过分的人好像颠了个个儿，是他一样。 “什么不要你？”陆昀川自认为没说过这个话。没做过的事从来不往身上揽锅。 主观忽略自己就差把人拉黑的这么一个事实。 “别不接我电话，不回消息，不让我找你，还……让别人亲你。” 前面的都还算说得通，毕竟做过。 最后一个怎么回事，欲加之罪？ “你胡说什么。”陆昀川被气笑了。 “刚才，我看见……” 姜野话没说完，陆昀川大概就明白，傅然说话总是没个安全的社交距离，可能角度有偏差，可能位置视线被遮挡。 第58章 错位，不是没可能的事。 陆昀川索性凑上前去，“是这样，还是怎么样？” 嘴唇擦过脸颊，“这里。”手指点下姜野紧抿的薄唇，“还是这里？” 第37章 姜野抓住他乱动的手,陆昀川迫不得已和人对视。 偷学来的撩人技巧就像是打开了单线程处理模式的开关，一旦被打断就很难续上。 动不动就拉人手腕的毛病，到底和谁学的？ “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 才几点,不是，现在是应该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今天都没怎么吃饭。”姜野认真接着道。 “……你跟踪我。”陆昀川眯着眼说出这个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嗯。” 姜野倒是很坦然地承认了,表情自从看见陆昀川就放松了许多，“只有这两天这样，看不见你我没来由地心慌……以后不会。” “做未经过允许的跟踪违法行为。” 一直“知法犯法”的陆昀川有被内涵到,沉默。 连带着原本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不去。” 反而回答了之前姜野的问题。 他甩手把烟头按熄,扔进垃圾桶。 回头看,姜野还维持着刚刚的动作不挪一步。 姜野低垂着眸,嘴巴在动：“离这边很近有一家家常菜馆，他家的炸排骨味道很不错,一直想带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陆昀川也不清楚为什么这话就一直往耳朵里钻，忍不住回道：“附近都是别墅区,哪来的馆子？” “真的不远，我带你去。”姜野抬起来的眼睛亮亮的，直勾勾盯着陆昀川。 陆昀川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他盯着的地方,还以为是刚才蹭到了什么东西。 “我不饿。” “哦。” 你委屈个什么劲。 陆昀川直起身，从他手里抢过烟按熄，“烟快烧到手了都不知道。”浪费。 食指指节处红了一点,姜野全然不在意，仍旧看着陆昀川。 确切地说,是盯着他说话间开合的嘴唇。 陆昀川原先不觉得,被一说就饿了,先退步，冷声道：“在哪？要是不好吃就拉黑你。” * 姜野踩着限速,差点闯红灯，花了快半小时开到目的地。 陆昀川跟在后边，差一点打方向盘绕道回家，可惜念头一闪而过，稍一犹疑，就错过了转头的十字路口。 很多事情都是一旦错过，就失去了最佳的补救机会。 好在，这家店看起来不起眼，菜色真的不错，陆昀川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姜野用公筷给他夹菜他也不退拒。 只在碗里都快堆成小山，才出声道：“……够了，我哪吃得完这么多。” 陆昀川回敬似的给姜野夹了大半：“赶紧吃。” 吃完回家。 吃得太急，陆昀川噎了下，顺手拿过，杯子里是姜野一早就给换成的椰汁。 甜得刚刚好。 “你后天有没有空？”姜野问话一手给陆昀川舀汤，另一只手捏着指尖，是陆昀川不细看，都能察觉的紧张。 “没空，马上出差。”正好，也不用吴助理那里过一趟口供。 就算他不赶行程，“你不是很快考试了，就这两天。”算算时间，他走的那天，好一点，姜野大概会在考完最后一科出来开机收到他的消息。 姜野眉间皱了一下，“嗯。” 陆昀川端起汤，“那就好好考试。” “都准备那么久了。” 姜野从来不欠他，他也没必要卡这种时间点提分手。 两不相欠，最好。 “哦。”姜野语气是难掩的失落，还计划给陆昀川补过生日。 第一步就□□脆利落地拒绝。 但也没有打消念头。 “什么时候能出差回来？” 如果顺利，大概…… 就不会回来了。 “不知道，看进展。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陆昀川伸手按了一下后颈。 生硬地重复回答问题，撒谎都摆在明面上，就是唯一的听众不起疑。 “好，这次去哪里？” 别问，我也不知道。 陆昀川随口说了个自己都不太记得的地名。 就见姜野重复低语把那个地方加进了备忘录。 他喝汤的动作一顿。 风起云淡地说：“就先别管我了，这几天不忙吗？” “是忙。” “但早就按计划复习完了，现在你的事情对我来说也很重要。” 计划表里面不知不觉已经添加了太多和陆昀川有关的事情。 陆昀川没话可以说，只是默默喝汤。 姜野又何尝不是他这里的优先级，就是两个人的出发点南辕北辙而已。 “再说。”陆昀川避开姜野的视线。“等你考完……再说。” 第38章 陆昀川拉着行李箱走的那天,天气反常的跟六月的天下雪一样难见，极热，闷得人透不过气。 他单手卷起袖子撑着脸无意识地看向窗外,风微微打在脸上，吹起额前的头发。 不打算回来,所以没跟任何人讲，吴助理最近也很忙，实在没必要把车开去机场又让人开回来。 陆昀川还是第一次下软件自己约了车。 约车的司机一直在前座侃侃而谈,陆昀川默不作声地听着。 第59章 没回应也没能打消司机师傅的热情。 师傅在说自己女儿多么有本事,考上了个好大学,有出息,在学校当什么考试的志愿者，今天接完这单刚刚好能回去接女儿回家吃饭。 陆昀川脑子里在想别的。 听说陆庭现在被许君苑逼着要不就是补上临时丢掉项目的亏空,要不就是交出手上很少的一点股份，手心手背,很是为难。 陆昀川倒不觉得许君苑想把人逼走，杀鸡敬猴，敲打让人少动点歪心思还是有必要的。 陆定远那边挺坚持不懈的,放着公司的事情不管两天前就飞浦市了，想来这次总不至于无功而返。 多多少少能查到点什么。 陆昀川没有去管，陆定远的心思他向来是最猜不明白的,如今自己手里的股份没了，他这么急切地想找到人,一半或许是出于斩不断的血缘,另一半,也未必没有要找人回去接班的想法。 这几年他在还能镇得住那帮子“外戚”，过上两年,年纪上来力不从心。 再想从头培养宛如一张白纸的姜野，到底是不容易。 如果能找到姜野，借公布身世引发舆论的同时带着姜野进入公众视野，手把手教导，效果会要更好些。 比力排众议直接空降管理岗好多了，人都是有同理心的，顾着怜惜身世遭遇就算是当年陆昀川上任遇见棘手的“老一辈”，异议也不会那么大。 教个一年半年，大概也就能慢慢熟悉公司事务。 一切回到正轨。 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这场戏里唯独把陆昀川放在哪哪都不好。 于是，陆昀川干脆利落地退出不参演。 无论是落魄假少爷还是满怀愧疚的赝品兄长，他都不想当。 如果从来只能有一个陆昀川，那他就全部还回去。 “车费，给您，不用找了，祝您返途顺利。”还能赶上给心爱的女儿做她喜欢的菜。 陆昀川点头示意，大跨步走得太快，司机师傅连忙下车，却根本来不及叫住人把红色钞票给回去，人就淹没在人潮中。 “手机上会自动扣费的，这位乘客怎么不知道的样子，也不能白收人钱啊，这可怎么好？” 司机师傅还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把钱还回去，陆昀川已经过了安检在休息室里谢绝了自助小食，只要了瓶矿泉水。 他看了一眼时间，还早，也就最后一科开考二十分钟的样子。 陆昀川拧开瓶盖润了润喉，应该关机了吧。 这么想着，他掏出手机，点开仍旧是独一无二到不像他风格的备注。 陆昀川：我们分手吧。 五个字一个标点符号，打了快两分钟。 机场的信号不太好，这条消息转了个圈才发出去，发送成功的时候陆昀川心莫名跳了一下，好在对面并没有回复。 陆昀川想了想，把电话卡取出来扔掉。 这张电话卡陆昀川用了很久，不常换，但要真扔了也没什么舍不得。 广播通知航班起飞，陆昀川捏着登机牌起身。 起飞的失重感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海拔在提升，地面的景物和建筑在缩小。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 第39章 “据悉,万盛总经理陆昀川与万盛董事长陆定远并无血缘关系。”李孟堂手里拿着手机，撑在翘起腿的膝盖上，语气上扬：“这是哪家财经发布的消息,记者可以改行去当娱记了。” 娱记是个好听点的说法，换言之就是写报道的人夸夸其谈,大有去当狗仔的潜质。 “再说这种乱七八糟的报道，居然也能被称之为独家消息？” 宋昱抒听见他谈笑似的声音也没理会，自顾自地在打电话。 偏偏李孟堂这个人闲得慌,非要别人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于是人往前倾了下身子说：“怎么真的不会吧,这么重要的事,你这个‘男朋友’居然会不知道？” 宋昱抒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闻言斜了他一眼：“有病就去治，别在这没事找事。” 这人早就知道了他和陆昀川是装的,几番为难试探也就算了，偏偏现在拿出来冷嘲热讽。 陆昀川那边一直没人接听,宋昱抒换了个人打，简单说了两句挂断，顺手捞起外套起身往外面去。 “剪彩马上要开始了,去哪？” 回应他的是不算重的关门声。 李孟堂面色不虞，眼尾朝下眯了眯，手机划到最下面。 “嘉兴传媒……吗？” * “怎么回事,还是联系不上。”宋昱抒一进郭子昂的店跟自己家一样。 “他前几天就失联了，你现在才意识到。”郭子昂不疾不徐地收起桌上的瓷瓶,免得被人毛手毛脚地打碎。 价格到还不是最重要,他喜欢这个瓶身上的花纹。 缺了就再找不到如此独一无二的了。 宋昱抒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辩解，“……最近我是事情多了点。” 忙着应付李孟堂那狗东西。 郭子昂不可置否,他同宋昱抒没那么熟，行事作风大相径庭，唯一的强关联大概就是陆昀川了。 他认真揣摩了下，觉得宋昱抒现下的神情不似作伪，是真的在担心。 “他助理我问过，说是出差了，没说去哪，我动手查到昀川的最后一趟航班飞了伦敦。” 第60章 “不过有没有换个身份改行程就不清楚了，没办法查。”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是真的去出差？” 郭子昂挑眉：“早上的新闻看了吗？嘉兴传媒。” “怎么了吗？” “一些不实的小道消息，嘉兴早期是万盛子公司旗下的公关部门。不好考究，但是你稍微一查就会知道，这家传媒的营收有36%来自万盛，总不可能是万盛极其看好它的发展，认为一家传统纸媒转型的传媒有投资前景，才每年花那么多钱在它身上。” “你是觉得他们的消息源可能出自万盛？” “八九不离十。” “是内部有人想要离散他们父子关系，和上次一样？” 郭子昂没注意宋昱抒的话里的上一次，“你为什么不觉得报道是真的呢？” “开玩笑！”宋昱抒的表情很讶异，半晌瞅着郭子昂严肃认真的神情，“……你不会觉得是真的吧。” 郭子昂没回答，转头说起了别的。 “昀川前年让我在海外帮忙注册了个公司，我以为他是想为脱离万盛出来单干做准备，没多想，公司盈利一直还可以，每年有稳定进账。直到前不久他以低于市场的价格转给我了。还让我零零总总处理了他手上的所有资产，除了一些商铺和需要时间出售的不动产，全部变现。” “我差点以为他犯了什么事，但万盛的经营还算正常，并没有要倒闭的预兆。” 说完，他把刚刚泡好的茶往宋昱抒面前一递。 “我还是不太相信，怎么可能，许姨一直对他那么好，陆昀川怎么可能不是陆伯父亲生的。” 郭子昂自顾自品了一口，“你说的是昀川小姨吧，但据我所知，陆定远自打成年以后对陆昀川就是放养状态了吧。” “没什么不可能。” 宋昱抒似乎把郭子昂的话听了进去，又想起了一些平时不注意的细节。 “就算是真的，他也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失联啊？人好好的不就行了。” 郭子昂啧了一声，茶泡苦了，抬头看小少爷还是太单纯。 “按时间来算，他们应该不会是最近才意识到，陆定远既然能放消息出来，想来应该是有亲生子的下落。” “真少爷不知样貌、不知脾性，你凭什么觉得他不会为难陆昀川。寄人篱下，你愿意吗？” “和过去告别，未必不是新开始。” “那也不能连朋友都断干净了。”郭子昂凑近，就听见宋昱抒咬牙切齿低声道。 “你劲儿小一点，我茶杯要碎了。” 宋昱抒轻砸了一下，“你居然一点不担心他，怎么能叫朋友。” 人着急忙慌地来，怒气冲冲地去。就是不知道是去查行踪，还是确定消息真假了。 郭子昂抬起杯底看了一眼，果然裂了一道纹路。 好在这套杯子不算贵。 怎么不担心，心急难道只靠嘴说说，也是看到今早的报道，郭子昂才确定陆昀川是自己走的，既然有准备，总不至于让日子难过。 “那套‘春生’缺了一只，算你头上，回来赔我。” 无视前面的红色感叹号。 没事，不着急，他应该会回来的，他对象不还在这嘛。郭子昂不紧不慢啜饮了口茶。 * 陆昀川对象，哦不，姜野，正在被人堵了去路。 “恭迎少主回归”这种狗血短剧里的戏码在现实上映的时候还是要低调许多。 陆定远终于舍得下公司事务全力调查的结果初有成效。 这不就找到了姜野住的地方。 “姜先生，我们陆总想和您谈一下。” “陆”，原谅最近姜野对这个姓有些应激，但他还是看了一眼那边连车窗都没降下来的人，谢绝。 “不好意思，我想你们找错人了。” “小姜先生难道对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兴趣吗？” 来人极其不懂得人与人之间交流的平等性，姜野家出去百来米就是街口，这么大声，是想让谁听见。 姜野脚步一顿，转身面上看不清表情，点头颔首：“确实。”就在来人以为他要松口时紧接着道，“不是很感兴趣。” 说完径直走回去。 秘书轻敲车窗，他们的声音不小，陆定远听得大差不差，沉吟片刻。 “先上车。” 他刚从浦市回来，一路风尘仆仆，不急这一时，下次，等下次和君苑一起上门要郑重些。 姜野心不在焉地回了家，等反应过来锅里已经加了太多水，只能凑活熬个粥。 考完试后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我们分手吧。” 单方面被分手的滋味因人而异。有人恼怒，有人失落，有人难过，这些情绪极快地在姜野脑子里划过，压下和人分享考完试喜悦的同时，慢半拍涌上来的情绪，名为不解。 他没有想过能和陆昀川走得长久。 或许是从开始就知道家境不一样，又或许是敏锐察觉到陆昀川不想让自己和他朋友有过深的接触，再不然就是永远对不上号的情绪。 他们之间当然有问题，只是姜野都选择性的忽略了。 大概是因为那个人是陆昀川。 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喜欢的陆昀川。 看到消息就立马回拨但是电话那头了无回音，联系方式都被拉黑删除断了所有挽回的余地，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公司找人却被告知出差归期不定。 第61章 很干脆利落，教科书范本似的分手。 可是时间点在姜野看来很难理解。 明明他们两天前还能坐在一起吃饭，计划给人补过生日，虽然是他一厢情愿。再往前几天，他们甚至有了情侣之间最亲密的接触，早上从同一张床上醒来，虽然被让“滚”。 他都自以为是齿轮磨合必经的摩擦。 现在看来，只有不适合才需要磨合。 “叮——” 粥熬好了，姜野随便搭了点咸菜。 至于刚刚莫名其妙冲上来的人。 姜野这个年纪，怎么看也不会是还对父母执念很深的小孩了。 真的，不重要。 假的，就更加不重要。 * 至于被念叨的陆昀川，远在南半球的一个小岛上，悠闲地躺着晒日光浴。 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还不知道自己被“讹”上了一只杯子的陆昀川对着跟他的导游讲了声没事。 他确实从伦敦就转了航向，甚至没出机场。 除了刚开始的一两天，对这儿的语言环境还不适应，现在已经出入自如，偶尔还能运气好找到商店买一些速食。 虽然陆昀川几乎不下厨，手艺一般，比不上在国内，但尝久了这里的餐厅，就会觉得味道也还行。 “这边还有很多好玩的庆典，下次我可以请您出来玩吗？”导游是个刚成年的男孩，叫尤安。听说是利用空余时间给外地人做随行翻译换取一定额度的小费。 陆昀川刚来的时候是有让人帮忙找个地方，不过能找到路以后很快就结清小费，不再让人跟着。 虽然最近几天，陆昀川发觉见到人的频率明显要高了不少。 陆昀川看向他，仍旧笑着摇了摇头。 “yun，你距离感好强，like a hedgehog，这儿其实很多人都在看你，不过他们都没我勇敢。”男孩用手夸张地比划着。 “ewan，some boundaries，这只是人际交往需要保持的一种边界感。况且我不觉得自己像个刺猬。” 比起在沙滩上光着上半身的当地人，他衬衫长裤齐全，确实保守了些，但陆昀川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并不是来游玩的，舒服最重要。 男孩并不在意话题戛然而止，他换了个询问方式。 “are you seeing someone？” 第40章 “no,”陆昀川收回看向远方的视线，他不觉得尤安只是单纯好奇，却还是选了一个最不好的答案。 “但是……”再起话头已经有点找补的意味。 “但是你有一个情根深种的爱人,可惜你们不能在一起，所以你是来疗伤的对不对？你失恋了！” “……” 陆昀川从来不知道一个单词可以引申出这么多意思。 “好吧,就像你说的一样，”陆昀川低声闷笑，学着他的语气夸张道：“我有一个错过的爱人。” “yun,你笑起来真好看！”尤安双手作捧心状,“你的爱人也一定非常喜欢你,像我一样。” 陆昀川在确定自己只是迟来的青年时期的自恋情结作祟后,在心里默默为误以为人家是来搭讪道歉，转而好奇道：“我为什么一定是失恋了呢？” 尤安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用一种笃定的语气说：“你在期待。” 期待什么？ 陆昀川适时作出疑惑的表情。 尤安却突然卖起了关子，“yun,你听说过普绪客吗？” “那个传言因为过度美貌而引起维纳斯嫉妒的公主吗？”陆昀川给面子地搭话。 “yes，你就像她一样，几乎没有人能拒绝。” 陆昀川无奈皱了皱眉头,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居然还对神话故事深信不疑，敷衍应声。 “厄洛斯也一样,他也爱着普绪客，但是他们之间隔着怀疑、嫉妒、隐瞒,分开是必然的。” “所以,如果不决定跨过重重阻碍去找你的厄洛斯的话,tha gradh agam ort.欢迎走进我的心，美丽的普绪客。” 没想到最后还是没逃过,陆昀川有种被人带着绕了一圈又回到原点的无力感。 不过他确实只把尤安当成小孩，随手掏出之前买的糖果递过去，“草莓味的可以吗？” “我爱你，yun，我最喜欢草莓味了。”尤安想冲上来拥抱，被陆昀川拒绝。 “那就都给你。”他给完糖起身。 “yun，你还没答应我要不要出来玩。”尤安的少年音穿透人心，吸引了不少视线。 “再说吧。”陆昀川背对着抬手挥了挥。 这只是陆昀川开启新生活的一个小小的插曲。 他在学着和过去拜拜，自然也就不会关注国内的事情。 * 安市，陆家。 许心如听了半天，姐姐姐夫的意思是想把人找回来认祖归宗。 “哈——”听得她实在忍不住出声，“姐，你们见过那个孩子了吗？” 这么大的事一瞒就是六七年，许心如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来接受，工作室那边都暂时没有精力去管。 “已经对不起人家二十多年，起码在这件事情上要征询一下别人的同意吧。” 陆定远不出声，转头对着许君苑说了什么，就上了楼。 许心如坐过去离许君苑更近了些。 挽住她的手，说：“姐夫说的，你也这么想？” 第62章 许君苑这一段时间都在忙公事，可以说好不容易才闲下来，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难怪，你们这些年这么不待见昀川，我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忍了你们不满，一直……”让人往你们跟前凑。 后半句话许心如咽了下去。 “我还没见过那个孩子。我怕……怕他会抵触。” 人心都是肉长的，陆定远许君苑偏向自己的亲生子无可厚非，许心如则没那么多愧意，陆昀川好歹是在跟前陪了二十多年的孩子，比起没见过面的亲侄子，他的份量在许心如心里更重些。 “我不是说这个，”许心如看着许君苑茫然的眼神，心里划过一丝痛意。“人那边你们怎么补偿都不为过，要接回来或者去公司我都同意，前提是问过那孩子的意见，不要乱来。” 许心如一口气说完，顿了一下道：“我是想说……昀川。” “昀川这孩子也没做错什么，你们起码……” 起码什么呢，许心如没说得下去，起码不应该不管？ 可是陆昀川成年就搬出去了，那时她还夸人够独立够自主了。 “昀川你们培养得很优秀，在公司做了这么些年，就算是普通员工也没有过河拆桥的做法。” 许君苑心神一半给了公司，一般挂心尚未见过面的姜野，好像被许心如这么一说才想起这么一个人来。 她面带愧色，“小吴……小吴前几天说他去出差了，我还没来得及也没想好怎么和人说。” 出差，许心如眉心一皱，她不太熟悉公司事务，但短期出差陆昀川一般不会关手机，长期出差就更加会先和她讲一声。 她没有把不对劲对着许君苑讲出来。 说了估计除了让人烦心费神，还会给昀川在许君苑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打算自己去找陆昀川聊，不管怎么样，告诉他自己都是站在他这边的。 “行，等你们定了通知我一声。”面还是要见的，不论怎么讲，他们确实对不住那个孩子。 * 姜野第三次工作的时候被人打断，再好的耐心也没了，他脱下手套，声音淡淡道：“好，见一面，在哪里。” 秘书马上和陆定远汇报。 见面的地点是陆定远选的，可惜他根本对姜野谈不上了解，不懂他其实不怎么吃意菜。 虽然精致，但份量实在少，甚至比不上街角的火锅。 陆定远和许君苑就坐在对面，姜野看起来神情变化不大，既不太过欣喜，也没有很失望。 离开医院去孤儿院的时候，虽然院长和其他姐姐没说，但他就是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 所以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不管有什么样的苦衷，弃养是一个没有办法越过的事实。 何况眼前的夫妇看起来并不像生活窘迫的样子，那就更加没有为他们开脱的理由。 “姜…野，我们可以这么叫你吗？” 姜野点头，名字其实是院长给他取的，姓是承的留在院里的档案，名，取得俗一点，要他野生野长，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找你……” 这话难道是所有家庭重聚的开场白吗？ 姜野自顾自拿着刀叉和盘子里的菜做斗争。 “但我们也是几年前才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人调换了，真的对不起，现在才找到你。” 他看着对面女士说着几乎要忍不住掉落的眼泪，有些茫然，刀叉在瓷盘上划出不规则刺耳的声音，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 许君苑连忙道：“没事没事，让人换换就好。” 等待服务员换餐具的时间，姜野梳理了一下意外差点听不懂的中国话。 被换了，什么意思？是说他其实没有被人抛弃…吗？ 陆定远比许君苑情绪要内敛得多，他给姜野条理清楚地说完所有的一切，眼神一丝不错地看着人的反应。 “如果可以，我们希望你能住到家里来，我也慢慢会把公司交给你。” “不，不用。”姜野其实还没完全脑子还没整理消化完全这些纷杂的信息，却下意识回绝。 整理了一番怎么开口，姜野出声道：“抱歉，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暂时没有改变的打算，知道你们当年不是故意抛弃我，确实解了我多年的心结，很感谢。” 许君苑和陆定远对视一眼，还想说什么。 被姜野接下去的话打断，“我没有想要争什么，维持现状，挺好的不是吗？谢谢今天的晚餐，我先走了。” 他对于自己原来也是个富家少爷并不是很关心，对姜野来讲，这并不会改变什么。 一个人这么多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在外呆久了流浪猫是非常不适合家养的。 或许姜野可以和他们，自己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慢慢保持联系，但肯定不会是像现在这样，被突如其来的闯入打乱自己的人生。 “我说了姐夫没必要那么心急。”许心如在电话那头叹气道。 “但看着也是个好孩子，给他点时间吧。” * 陆定远借嘉兴放出去的消息当然还是在业内引起了一些热议。 即使只是在私下流传。 部分和万盛有着紧密合作的合作方都以各种理由借机打探。 一为问询此则消息是否会引起万盛的股价震荡，二则……不少人其实都盯着陆昀川原本的位置。 第63章 许君苑这边自然是一一周旋，搪塞过去。 她最近把很多工作都推给了陆定远，自己总是有空就去姜野的出租屋。 姜野向来不会拒绝女性的友善，尤其这本身还是他缺席了很久的“妈妈”。 慢慢地，他也会抽空出来不知道是谁陪谁的和许君苑逛街。 姜野态度的松动自然是就差拿放大镜全身心投入在他身上的许君苑能察觉出来。 许君苑又再一次给姜野买了很多衣服，出商场的时候停下来对他讲。 “下周有个宴会，你能不能来？”像是怕他拒绝，许君苑接道，“就是大家认识认识，人不多的。” 姜野本来想拒绝，面对她希冀的目光，才想到躲不了一辈子。 让他们亲眼看见自己有多不合适那种场合或许比拒绝一万次要来得直接。 于是迟疑着答道：“好。” 第41章 “您好,前头就是博澜路礼堂，那不让进，劳驾您下车走两步,我这边就给您点到达目的地了哈。” “谢谢师傅。” 姜野掏出手机来付了钱，他不习惯开免密,每次还是不嫌麻烦地拿出来输一次密码。 倒不是姜野故意要把自己搞得很可怜搭出租过来，实际上他的车借人了，酒吧的小哥今天相亲,开了车去撑撑场面。 姜野甚至没有穿许君苑给他买的那些衣服。 准确来说,是连标签都没剪。 上面没有价签,但价格肯定不便宜,姜野连带着包装收好，放在一起,打算找机会还回去。 姜野来得很早，早到这边的侍应生压根没看出来这是今晚的主角。 “您好,先生，请您出示邀请函。” 姜野怔愣两秒，“不好意思,我……没有。” “那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带您进去呢？” 姜野下意识掏手机，却想起来没有存下许君苑的号码，翻到最近来电,对着一些陌生的号码迟迟按不下去。 “没有。” “真是抱歉，不然您先稍等一下,我们有规定,实在没办法让您进去的。” 侍应生标准的微笑并没有让姜野觉得难堪,他略微一思索，就站在了一边等着。 他穿了一身卫衣休闲裤,好像刚放假的大学生，和这里格格不入。 因此，被邀请相互认识的名流寒暄着进场，居然没一个人留意到一旁同侍应生站在一起的姜野。 或者说，假装看不见，偶尔视线有短暂相接也是擦肩而过，从头到脚都是漠视，毕竟连场都进不了的人，自然不值得他们关注。 人渐渐多了起来，礼堂的圆弧形结构被落地玻璃窗清晰地照出来。 到处是欢声笑语、你来我往的交际，是姜野没接触过，不确定是不是会怯场的场合。 他放空思绪，不知道在想什么，因为温度降低指尖开始泛起冷意，于是抬起对着手哈气。 “你是不是记错地方了，往前再走个四五百米有一条商业街，好多大学生都喜欢去那聚餐的。” 看姜野等得很久，一开始跟人搭话的侍应生破例劝到。 不管他真的是走错了，还是想要蹭宴会进去的，这都是一个极佳的台阶。 看，没有人觉得姜野适合这里。 他对着好心的侍应生道谢，“谢谢，我再等等。” 于是最后一个肯搭理姜野的人也走开。 “呼—”姜野轻呼了口气。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这声音姜野太过熟悉，这段时间听了不下几十或许上百遍。 对方不在服务区，无信号网络，正处于飞行模式，不方便或者不想接电话……再不然就是拉黑了。 都会显示忙音。 姜野朝上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地方还真是很适合看烟花。 刚打算离开，就被熟悉的声音叫住。 “姜野？” 他抬眸对上郭子昂讶异的眼神。 郭子昂皱了下眉，招呼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姜野没第一时间回答，看向了他身后，确定没人略微失望地收回视线。 “参加宴会。” 说话间，郭子昂拍着人的肩膀走进了大厅。 郭子昂已经从这个回答中觉出怪异，但还没理得清，又被不相干的人拉走。 来早一步的许心如心不在焉地同这儿的经理沟通甜点是要奶油烤布蕾还是草莓班戟。 抬头就看见了人，匆匆说了声“都上。”就朝着姜野走过去。 “还以为你会和姐姐一起来。” 对上人迷茫的眼神恍然轻笑了一下，“还没正式介绍，你应该没见过我，你好，我是你……许君苑的妹妹。” 姜野本来不该这么早出场，许心如过来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先上楼？” 姜野从善如流地跟着许心如走了。 那边郭子昂端了杯酒一饮而尽对人道了声失陪。 顺路杵了下如遭电击嘴里塞了半个泡芙的宋昱抒，“怎么了？” “我一定是眼花了……” 顾不上宋昱抒给自己做心里建设，郭子昂自己还想不明白又见他这副鬼样子，“到底怎么了？” 宋昱抒幽幽道：“你觉得刚刚跟着许姨上去的那个人，会不会是陆…陆伯父的找回来的亲儿子？” 第64章 “怎么可能！你是喝了酒还是梦没醒？” 得到如此肯定的否定，宋昱抒松了口气把剩下的泡芙塞嘴里。 “那就好那就好，是许姨请来调酒的也说不一定。靠，不过要是真的我岂不是差点泡了……幸好有昀川。” 他嘴里有东西说话含混不清，郭子昂却敏锐地捕捉到陆昀川的名字。 还以为是宋昱抒也知道，“跟昀川有什么关系？” “我跟你讲，”宋昱抒毫不客气地揽上郭子昂的肩膀，凑近说，“我以前在酒吧见过刚刚那人呢，要不是昀川阻止，我差点就上去问候他有没有男朋友了。” 郭子昂也算了解宋昱抒，自然知道他说的是美化过的做法。 不过结合他的无心之言，却让郭子昂有了个离谱的猜测。 他俩说话的时候，正好陆定远和许君苑入场了。 全场安静下来，看着陆定远握上了立架上的麦克风。 “感谢各位到场，今天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件喜事。” 郭子昂突然有种说不出来的第六感——他刚才应该在见到姜野的第一眼就把人送走。 只见陆定远朝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来的许心如那边看过去，不过恐怕更多是朝着站在许心如旁边的姜野。 “早就七年前我和君苑就知道昀川不是我们的孩子，现在我们终于找到他了，可以弥补二十多年来错过的遗憾。” “艹。” 宋昱抒吃惊地张嘴，却连爆粗口都慢半拍。 “你激动什么？”他发现自己压根没发出声来，不解地看向郭子昂。 郭子昂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刚才说的第一次见到姜野是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说不好，不太记得。不过你怎么知道……”宋昱抒昂了下头，“你怎么知道他叫姜野？”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只是对那张脸印象深刻。 郭子昂没回答他。 如果是这样，加上姜野说他们认识得不久，陆昀川刻意不让宋昱抒和姜野接触，那陆昀川说不定早就知道姜野的存在。 他几乎很快就和几个月前陆昀川神奇的脑电波重合。 “真是……疯了，玩这么大。” “谁？” 郭子昂管不了给宋昱抒答疑解惑了，他隔着人群看向姜野。 * “陆先生的儿子，叫陆昀川吗？”他的声音很轻，离得最近的许心如还是听到了。 她对于姜野不叫爸爸很是理解，对他提起昀川却是很意外。 “对，陆昀川，他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有机会，我希望你们能认识，他并不是刻意要占据你的人生……”还没有陆昀川的消息，许心如说到都不经意晃神，不过藏得很好。 姜野没注意许心如还说了什么。 陆姓，本来就不常见，但硬要说，安市也有不少富商姓陆。怪只怪在姜野完全没有办法把二者联系起来。 同名同姓的概率有多大，姜野不知道，他只是又朝外看，第一次见陆昀川时他身边的朋友也在场。 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有多大，他算不出来。 姜野尚且冷静地回想，陆昀川早就说过自己不是亲生的，说不定就是暗示。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却还在想至少他确实没骗自己。 “姜野！你去哪？” 姜野已经听不见，连撞上人被泼了酒都没感觉。 “不好意思，先生，您要不先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对道歉声充耳不闻，酒气散在空气中也无所谓，明明这件衣服他最舍不得它脏，很喜欢穿但总是很小心。 怪不得，他要走，分手都不见最后一面。 姜野现在只想回去，什么都不想想。 主角还没戴上光环就自动离席，引得在场的人议论纷纷。 不知内情的陆定远和许君苑都抽不开身，只能留下来收拾残局。 郭子昂在一阵慌乱中临时定了最早飞伦敦的机票。 本来不着急，笃定陆昀川一定会回来，现在拿不稳了。 “要是真找不到你，我绝对会把你的钱全部拿去投绩差股，让它打水漂！！！” 郭子昂甚少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反常到一根筋的宋昱抒都察觉不对。 “你和陆昀川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呵，”郭子昂冷笑，他不觉得陆昀川一拍脑袋就能想到这种馊主意。 多半是有这人的影响，“你还是少出去浪一点，免得招惹什么麻烦自己还不知道。” “喂，什么意思你！”宋昱抒对着郭子昂的背影鸟语花香，“靠，打什么哑谜，我难道是个傻子吗？” * 被隔空虚假威胁的陆昀川还不知道自己辛苦赚的钱就快要人间蒸发了。 他身处一个教堂里，端正坐姿。 陆昀川不信教，只是觉得这儿的穹顶很美，圣歌很好听。 很安静。 临别前，工作人员朝他说：“主爱世人，你有任何烦恼都可以在心里向主诉明。” 陆昀川礼貌道了声谢，却没有停留。 他只信任自己。 第42章 陆昀川从教堂往回走的时候时间还算早,因为尤安告诉过他，在这里晚上出门要注意安全，尤其是要小心那些朝你挑衅的青少年。 “你也是青少年啊,ewan小朋友。” 第65章 “no，yun,我已经成年了。”尤安没有因为陆昀川的调侃而生气，只是看他不在意反而反复叮嘱了好几遍。 教堂背后是一个小小的许愿池，里头水很清,大片的树叶垂下来,你甚至能看清里面还没来得及被打捞起来的硬币。 陆昀川想了想,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背对着许愿池，右手划过左心房,硬币从左肩扔出去，掉在水里。 许不许愿不重要,入乡随俗，扔了就好。 灵不灵的，说不定转过头就忘记了。 * 郭子昂去了伦敦却一无所获,实际上如果查到的那天他就赶来或许还有点希望，过上那么几天，任使出浑身解数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了。 只得回国。 陆家最近有些忙,各种意义上的。 万盛借着陆庭这次的事清了一拨人，陆定远倒是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和许君苑唱反调。 他本意也并不是为了扶持陆庭,只是闲来无事去公司偶然听见有人在谈论——“小陆总真的好适合谈公事,好帅啊。据说今天的合作,投资人是点名要和小陆总谈，为此不惜等了好久。”而心生不喜。 许心如知道陆昀川出国的第一反应,是姐姐把找到姜野的事情告诉他了，后来才发现，搞反了，陆昀川是在找到人之前就已经走了，并且一直跟着他的助理也跳槽了。 以及……看起来陆定远并不关心这件事，许心如还是借用许君苑的权限才看到了陆昀川定时发送的辞职报告，那份报告一看就是抄送的，基本上除了签名应该没一个字是陆昀川自己手打的。 至于许君苑。 说起来许心如就想叹气。 那天姜野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受了很大刺激，脸色不好的从宴会上离开后，就很抗拒和她们再接触。 姐姐和人的联系一夕之间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 “什么？你是说陆昀川说我疯了转头自己……我靠。” “他才是真牛，我和他这么多年怎么没看出来人偶尔思维跳脱成这个样子。”宋昱抒百思不得其解。 “告诉你是想让你帮忙找一找。”宋家在国外有产业，门路广，或许人多找到的机会也更大些。 “那肯定。” 郭子昂随口扔了句随时联系，打算走人。 “不过你确定，我们应该找到陆昀川吗？如果按你说的，这应该是他本来就有的计划。”宋昱抒当然是关心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让陆昀川的地位已经胜过目前他身边的所有人。 刚开始不知情，所以要找到人确认安全，起码不像小时候那样差点被人骗走。 知道了是他自己选择的，又发生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事，找到人回来真的会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吗？ 坦白来讲，“我不知道，”郭子昂沉吟良久出声，“我只是有点不爽，而已。” “好他妈无理取闹，但是……”宋昱抒看着人走远的背影，喃喃自语，“这么一说，我也好像有点。” * 姜野已经连续五天没出门，又一次当没听见似地拒绝敲门声，好像就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好在敲门声的频率和时长都有在缩短的趋势，不然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搬家。 说起搬家，姜野不聚焦的视线突然定点在某一处东西上。 一份文件，两天前专业人士送过来的，都不用他仔细翻看，人就给他解释得清清楚楚。 无偿赠予，赠送合同上注明了房产价值，办理产权所需税费，乃至连受赠方的偶然所得征税都处理好了。 “您只需要在上面签字，就可以了。” 很简单。 姜野收下了合同随手放在进门的台柜上，把人礼貌送出门，文件却再没有挪过位置。 当然也没有签字。 “爱而不得才是人生常态，得到爱是一件非常稀少难得的事情。” 被分手的第一天，处于大数据时代下的姜野莫名点进了一个失恋电台。 之后每天都会给他推送类似的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现在看来他根本不需要情感调解，比较需要下载反诈app。 姜野看着手机里趁人睡着才敢偷拍的合照，终究没有删。 “骗子。” * 陆昀川拗不过尤安，还是去了他说的那个庆典，人真的很多，很热闹。 尤安给他准备的手捧小盒子里，陆昀川收到了互赠的满满当当的糖果。 “看吧，yun，你果然很受欢迎。”尤安得意洋洋得好像是他收到这么多糖果一样。 “你也收到很多。” 尤安长着和年纪不符的一双深邃的眼，也被很多女孩子青睐有加。 尤安从中挑出了一颗草莓味的撕开放在嘴里嚼。 “要不要去坐游轮？” 陆昀川有注意到尤安的眼神一直往那边飘，认识了一段时间，算是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尤安家里还有一个小妹妹，因此生活虽然算不上拮据，但并不富裕，他兼职的小费更多也都补贴家用了。 而最近并不是旅游旺季，来这边游玩的人并不是很多。 所以尤安才能这么得空“缠”着他。 尤安摇摇头，陆昀川却已经走过去付款了。 “走啊。” 陆昀川的衣角被风吹起，嘴角破天荒地带着笑，让尤安不自觉跟上。 第66章 还是小孩子，成年不过一两个月，看什么都是很新鲜的，早就跑到了观光甲板上。 上面的服务很到位。 给人一种虚假欺骗感，“顾客就是上帝的理念”在这里贯彻得很彻底。 实际上，陆昀川只是觉得这里比即将要开始的庆典，要清静。 “你好，能和你认识一下吗？” 也不尽然。 “抱歉，我……” 来人赶在陆昀川拒绝前，出声道：“我们在教堂见过的。” 陆昀川抬眼看过去，年轻的神父换下了长袍，差点没认出来。 第一次见面，他在领着教徒弥撒，诵读，也曾在陆昀川手不小心蹭伤时递上一方手帕。 “我记得你，一位并不信仰主的东方来客。” 陆昀川礼貌笑笑，他不觉得自己值得这位神父记住。 “我见你往许愿池里投币，想着你或许会有想让神听见的困惑，我可以为你解答。” 第43章 陆昀川不知道这算好事还是坏事。 每一位教堂的神父都这么热心吗？ 当然,陆昀川并不知道答案。 “我没有愿望，您可以理解为，来都来了。” 陆昀川尽量在英文里面选取了合适的对面的人能听懂的话解释道。 看着人困惑的表情,陆昀川笑了。 “您呢，今日不用去颂读圣经吗？”陆昀川觉得神父手上那个戴着十字架的念珠有些好看,多停留了一会儿。 神父好似朝陆昀川身后看了一眼，“今日休息。” 陆昀川虽然对主的兴趣不大，但是和这位年轻的神父聊得还算不错,他们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 “原来这样。”陆昀川这才知道礼堂后面那个并不是如同罗马许愿池的功效,而是每当你有疑问想要述解,便向里面投入一枚硬币,有幸能被神父看到的话，就能得到回应,“是我冒失了。” “听说神父都是不能结婚的对吗？”本来这话应当是有些唐突，不过神父一定要他给出一个问题,陆昀川下意识就脱口而出了。 对面的人轻点点头，笑了一下，那种略带神性的微笑。 “那你们不是还为新人证婚？” “有时候会。” “新人交换戒指或者说我愿意的时候,您是真的相信经由自己的作证，他们会相伴一生吗？” 陆昀川注意到年轻的神父轻抚了一下十字架，在他以为要说出肯定的答复时,听见了一句。 “大多数不会。” “爱情是促使人们走进婚姻的催化剂，但有时他们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着对方。” 看着陆昀川若有所思,神父：“不过更多的,比起后来分开,一开始放弃走进婚姻是更加不能让人接受的。” “时间一直在走着，与其往后的人生再无交集,勇敢才会不留遗憾。” 他总觉得神父最后那几句话，也许并不是冲着自己说的。 但是人已经走了，再不得而知。 陆昀川被尤安叽叽喳喳地拉着去吃东西，只得把这些都抛之脑后。 *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半年，没有消息。 时间过得很快，对于有事干没事干的人都是如此。 宋昱抒和郭子昂大概惯例一个月见一到两次，这半年已经比他们之前所有加起来的碰面，还要多了。 郭子昂照例给宋昱抒泡了茶，只是杯子换成了最常见的玻璃杯。 宋昱抒叹了口气：“长时间联系不上，要不报个人口失踪呢？出境航班有，护照信息有，不然报警登记试试？” “不太可能成立，而且程序繁琐太麻烦，你都找不到了，还指望着别人上心？” “那怎么办？” 郭子昂不吭声，他没想到好的办法。 宋昱抒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看都不看就挂断，再响，再挂。 来电显示是李孟堂，对着郭子昂探究的眼神，宋昱抒：“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可能是我动作太大了。” “不奇怪，也没什么所谓。” 宋昱抒转头对着郭子昂提起另一件事。 “听说，那个叫什么，姜野，对，已经进了万盛，你怎么看？” 郭子昂听闻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觉得奇怪，他好像在纠结怎么开口。 “其实，姜野来找过我。” * 大约是在陆昀川走后的一个月，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的地方。 郭子昂在店里收检新到的东西。 姜野就是那时候出现的，手里拿着的是陆昀川从他这顺走，不，买走的字，原封不动地被还回来。 郭子昂在他开口前先出声：“对于你的身世，我事先并不知情。” 姜野点点头表示知道。 随后说了句什么。 “没有。”郭子昂无奈耸肩，“他确实谁都没告诉，包括我在内。” * “他找你问陆昀川的消息，不会是觉得被耍了，面子上过不去吧？” 依郭子昂浅浅和人打过一点交道来看，“应该不会。” “说不好情根深种，认栽了呢。” “哈？你会信吗，就几个月，何况姜野说不准，但陆昀川可不喜欢男的。” 宋昱抒更倾向于，“他应该是咽不下被骗的气吧，说不好还会把自己一直没被找回去认祖归宗归结到陆昀川身上，”说到这，宋昱抒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还真说不好陆昀川有没有在其中搞什么动作，“反正，他都进万盛了，不就是想通了打定主意回陆家。” 第67章 郭子昂拧了下眉，但是也没反驳，“嗯”了声。 * “yun，你又在看直播了。”尤安突然从背后窜出来，陆昀川面不改色地关了平板。 尤安虽然年纪小，但在这里的人脉可广，当他告诉陆昀川有人在找他时。 陆昀川毫不犹豫地请人帮忙隐瞒，然后换了个地方租住。 现在的地方离尤安家更近，几乎是隔壁了，也因此，尤安时常过来串门。 星期天更是会来上两回，因为他去礼拜完会顺路再过来一趟。 “你总是看的那个人很好看，不会腻吗？” 尤安不懂，在他看来，东方人长得几乎是一个样，陆昀川就是其中他觉得最最好看的了，“yun，我觉得你要喜欢，不如拿镜子对着自己看就可以了。” 半年多的时间，陆昀川少有的和尤安混熟悉了，当然，除此之外，也再没有别人，对于陆昀川来说，认识他的人越少越好吧。 他刚刚在看的，咳，是姜野的直播。 有时候是回放，有时候是直播。 这件事成为日常还要从一直没取消的直播提醒说起。 “叮～您的特别关注正在直播，赶快来为他点赞吧！” 第一次收到提醒陆昀川还是挺惊讶的，就他所知道的，姜野应当算是半荒废这个号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在他全身心投入到考试从延长直播周期到慢慢不更。 陆昀川混迹在粉丝群也看到不断有人猜测姜野是不是要准备退网了。 复播那天99+的消息刷屏，让陆昀川的注意力不得不在退群取消关注和继续看……二者之中进行抉择。 榜一突然取关会引发网友的猜测。 反正他起码在这里还没掉马，于是，本来销号的手迟疑着，不自觉落到礼物栏按下去还是缓缓给人送了打赏。 就算事后陆昀川告诉自己是长期肌肉反应的条件反射，陆昀川也不得不承认当下其实他想到了神父那句“往后人生再无交集”而心有触动。 他并不想做什么，就只是看看。 看看而已。 第44章 直播里的人看起来和之前说不上来有哪里不一样。 好像成熟了很多。 这话也不太准确,毕竟他俩前后就差了几个小时，估计还不到一天。 “今天提前了？” “嗯，阿斯坎今天不舒服,祷告提前了。” 阿斯坎是那位年轻神父的名字，也是后来陆昀川才知道的,尤安和他很熟。 不过方圆十里大概也没有尤安不熟的地方，陆昀川并没有太过讶异。 尤安自然地拿过凳子坐下，他盯着陆昀川盖住的平板。 后者故意佯装不知,边说边看过去,“你想坐这个摇椅？” 尤安嘴里嘟囔了声什么,陆昀川没听清。 “怎么了？” 尤安清清嗓子,“你之前说的投资，有进展了。” 当地的萌宠店特别多,对于大ip品牌玩偶，售卖的线下店也很多。 陆昀川没有在这个领域分一杯羹的想法,他投资的是本地一家计划做宠物零食的小公司。 钱就是用来创造价值的。何况，总是待着太闲了，容易胡思乱想。 这些事大部分交给尤安去做, 第一次只是试试水，投资额不算多。 “你真的放心把钱都给我？” 为什么不呢，也不是很多,能交到一个可靠的朋友或者认清人心，实在是笔划算的买卖。 事实证明,他运气不错,尤安在这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毕竟他在和人打交道这块得心应手。 陆昀川又和人简单聊了些别的，尤安喝了杯牛奶就走了。 有阳光照进来院子里,有点夕阳欲坠余晖的美感，陆昀川躺在躺椅上实在懒得动弹，就地又打开了平板。 直播居然还在继续，算算时差，那边应该很晚了才对。 陆昀川刚调好合适的位置，屏幕里的姜野恰好掀起眼皮朝这边看了一眼。 姜野后来的直播都有两个机位，据说是粉丝群里提议的。 为了更方便地看弹幕。 刚刚明明在聊着天，应该是确认机位是否正常运行。 陆昀川却莫名心跳漏了一拍。 他好像真的在和你对视，不过很快陆昀川就反应过来这是错觉，因为姜野又转回去读弹幕上的问题了。 弹幕滑得很快，反正陆昀川是从来不去看，他觉得很晃眼睛。 “安排？没有打算。” “喜欢吃的？都可以，不挑食。” “喜欢的类型？” 这种问题以往姜野都会避开，不知这次怎么特意提出来。 陆昀川好像听见他冷笑了一声，稍后语气稍显郑重道：“没有。” “不过我都可以当大家都叔字辈开头了，不要拿这种问题来打趣。” 弹幕很快反驳。 明明看起来就是哥哥。 对啊，年纪也和我们相仿。 叫叔叔不差辈了吗。 “我都二十五，在读两年书出来就快三十了。真的。” “哥哥？” 姜野好像是换了个发型，把额前的头发全撩起来露出额头，加上咬字漫不经心。 确实让人模糊的年纪又清清楚楚地展露出来。 “叫谁？” “dxnykwqhhf，d……哥哥？” 第68章 陆昀川脑子宕机，等弹幕都啊啊啊刷一会儿了，他才反应过来是因为刚刚弹幕刷屏，图标浮上来，他误点了一个+1。 加一的那条弹幕是叫哥哥。 “说不定人家比我小呢，别乱喊。” d：我比你大。 陆昀川手比脑子快，消息都发出去自然也撤不回来。 这是什么破执念。 比姜野大这点陆昀川还是确认的，不是骗他的大一年，但就算只比他来到这个世界早几个小时，那也是年长。 “嗯，哥哥。” “有点累了，先退了，晚……拜拜。” 猝不及防地下播。 留下陆昀川和手机黑屏里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很奇怪。 这边姜野直接拔了电源，径直朝洗手间里捧了把水浇在脸上，手控制不住在抖。 他知道d是陆昀川。 猜的，但有九成把握。 对方的上线时间，好巧不巧每次都和陆昀川的轨迹重合，以前从不缺席，后来来的次数减半。一次两次，就算同ip，或许是巧合，但稍微试验一两次，其实基本就能确认。 隔着一条网线，大家彼此都不认识谁是谁，可是一旦有了具体的猜测对象，要印证是不是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可惜，姜野尚未来得及和陆昀川摊开讲，人就走得干干净净。 也幸好没有说。 他赌对了，开播前的心里建设都在熟悉的人进入时落到实处。 陆昀川还不认为自己发现了他。 可惜仅仅凭现在的ip也根本查不到人在哪，姜野甚至给出地方试探郭子昂，也没有结果。 只要他不想回来，随时有可能换到下一个地方。 而且说不定哪天这个账号就不上线了。 所以姜野要忍住，不能轻易去打扰，甚至于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哪怕他刚刚是手滑。 冷静下来，姜野擦干手上的水珠。 不能急，慢慢来。 * ——三年后—— “尊敬的旅客，我们的飞机已经抵达首都机场，我们将在t3号候机楼进港，机舱外的温度是18摄氏度。 飞机还将滑行一段距离，请您继续留在座位上并系好安全带…………感谢您选乘我们的航班，谢谢！” 陆昀川单手撑起遮住眼睛的眼罩，十几个小时的国际长途，让人的精神都萎靡了。 尤安看起来有些不自在，大概是第一次来，陆昀川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走。” 陆昀川的雷厉风行没有因为这两三年的摆烂而有所减缓。 他用最快的时间取了行李，丝毫没有近乡情怯。 那种情绪太碍事了。 他和尤安这次之所以回国，为的是公事。 本来只是试水的投资回报比很高，后来创始人更是一鼓作气搞得有声有色，当然，陆昀川的投资比例没增加多少，投资额越加越大。 几乎注入了他手上所存的资产。 持股当然也是权衡谈判定下的，偏偏创始人突然要把公司卖了。 “yun，你知道，虽然目前账目上还有盈利，但是我们的钱快烧光了，趁现在现金流还是正的，考虑出售公司是一个绝佳的主意，起码这样我能保证你的钱不会打水漂。” 陆昀川不得不承认，在他深入了解公司内部的运营状况以后，发现创始人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就算他把剩下所有的钱都加上也没办法帮助公司度过危机。 而且反之，没人接盘的话，公司很难撑过一个月。 “你告诉我的时间太短了。” “没关系的，yun，我已经找到合适的收购方，他们给出的价码在我们的底线数值左右，只是需要我方去再去实地谈一谈。” 选择收购提案不一定是报价最高的，还要考虑方方面面，谈的东西很多。 对的，陆昀川也属于这个初创团队的一员，尽管他只是出了钱而已。 由他出面，也不能说不恰当。 只是陆昀川没想到，收购方不在海外，居然是国内。 “yun，那里不是你的故乡吗，我相信你会比我们做得更好。” 陆昀川很想拒绝，但是没办法。 所以，他回来了。 第45章 国贸中心地块核心区,承务大厦十八楼。 “你好，找一下苏和、苏先生。”陆昀川对着前台温和一笑。 尤安抱着资料跟在他身后。 “请问有预约吗？”前台礼貌欠身，声音温柔,“顺便问一下您贵姓？” 陆昀川：“有的。我姓尤。” 尤安：？ “抱歉尤先生，我们苏总不巧刚刚有急事出去了,您看要不要稍微在会客厅等一下。” “可以，辛苦。” 尤安跟在后面小心地戳了戳陆昀川，用气声道：“为什么说你姓尤？yun,而且我们没有预约啊？” 身上的西服对于尤安来讲有些大,不太合身,也没办法,下了飞机住酒店第二天就上门，衣服是在成衣店拿的,没量三围尺寸。 “谢谢。”陆昀川对着人道了声谢，等人走了顺带拉了玻璃门合上,才给尤安解惑道。 “说有预约不是显得正式些嘛。我给苏先生发了邮件难道不算吗？至于另一个问题，保密。小孩子好奇心那么大。” 第69章 “我都二十一了！” “好，大孩子。”陆昀川敲了一下他的头,“文件都带了没，我看看。” 于是两个脑袋凑在一起研究初步拟定的方案。短时间内陆昀川必须对他不怎么靠谱的创始人维斯一手创立的公司了如指掌。 方便更好地忽悠，不是,交流谈判这次并购合作。 下午五点半，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半小时,离陆昀川他们等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三个半小时。 “哦,yun,你们中国人是不是有一种名叫客套的礼仪，比如下次一定,等会……” “我更情愿相信苏先生是真的很忙，ewan，”陆昀川抬手看了一下表，表盘上的长梯形钻石和手腕衬衫上某处折射出一样的光。“但是时间不早了，想吃什么？” 尤安沉思片刻：“西红柿炒鸡蛋。” 陆昀川出国后偶尔会下厨，不过厨艺没怎么提升就是了，最常做的就是各种炒饭，西红柿炒鸡蛋、辣炒土豆丝这种简单的。 尤安最喜欢西红柿炒鸡蛋，能下两碗饭。 “……今天带你尝尝地道的中国菜。” “好吃吗！” “比我做得好吃多了。” 陆昀川一边回应一边起身推门打算出去。 迎面差点撞上了人。 ——来人给他递了名片，笑眯眯道：“抱歉久等了，陆先生。” * 苏和居然很年轻，反正不符合陆昀川的心理印象。 不过陆昀川也很快进入状态，伸手回握：“你好，我是‘萌恰食’的负责人，很高兴能够和贵公司有合作的机会。” 苏和：“我也很高兴见到陆先生，但是现在这个点，不如我们边吃边聊？” “好啊。” 合作当然是没办法在饭桌上谈的，不过邀请总没必要拒绝，上来试探一下双方的想法对后续坐在谈判桌上交流是有益处的。 苏和是一个不错的合作对象，陆昀川虽然很久没有工作，但一贯对不劝酒的合作方还是会加上一点好感度。 酒足饭饱，饭后的甜酒度数很低，几乎可以当饮料，陆昀川浅酌了一杯。 尤安很喜欢，喝了小半瓶。 度数不高，陆昀川也就没阻止。 “陆先生和助理的关系很好。” 陆昀川看着才喝了一点点就上脸的尤安，转过头对苏和笑道。 “确实，我把他当弟弟。” 苏和意味深长地“哦”了声，复而正色道：“其实，我是很乐意和陆先生合作的，但是……” “但说无妨。” “那好吧，我就直说了，我很同意公司进驻宠物零食领域，和萌恰食合作当然是很好的，就是价格……20个亿有点多。” “最终的交易价格当然是在尽调的基础上，各方衡定所得，到时候有专业人士把关，苏总完全不必担心，毕竟我们共同的目标是合作共赢。” “嗯当然。”苏和没有再多说。 一行人共同走出去的时候，苏和礼貌问道需不需要送陆昀川和尤安回去。 陆昀川端正身姿，一手拽着尤安道：“不用了，谢谢苏总。” 苏和上了自己的车，坐在后座，让司机开了一圈又转回来，等看到陆昀川找的代驾到了，忍不住拨了个电话。 在心里默数到二十，等铃声响到第二遍时，对面接了。 “怎么样，我现在跟上去应该还来得及，可以给你个酒店定位。” “虽然行为不当了点，不过你都等那么久了。” 如果不是苏和熟悉姜野的脾性，几乎还以为他要么没接电话，要么早挂了。 “不用。” “还那么要脸，啧，我看你这事悬。” “我和维斯确认过他的航班。” “哦？”苏和突然眼睛亮起来，还想说什么，那边啪地挂断。 “又挂我电话！” 姜野站在阳台边上，出神地想着什么。 三年了，知道陆昀川就在那儿，他反倒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和人见面。 酒店他当然知道在哪，甚至知道房号，也知道他和他那个助理住的是套间。 但是，还差一点，现在不是重逢最好的时机。 * 并购比陆昀川预想中的要顺利，会议双方代表谈判，对面的法务很厉害，陆昀川这边，他本身在安市还是有之前配合过的团队，联系上来帮忙，勉强可以应对。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就先谈到这怎么样？”苏和那边行政及时递上来茶水。 陆昀川端起来润了润嗓子，起身和对方的人一一握手。 到苏和面前，人握了一下就松开，“等一下，陆先生，还有一些小事情耽误你一点时间。” 听完陆昀川继续坐在原来的位置。 苏和和底下人交待完事情，朝他走过来。 “我现在相信我们彼此双方都是真诚的想要达成此次合作，就大方向而言，在大多数小条款上我们都达成了一致。除了一些关键的条款，”说到这儿，苏和笑了一下，“但这个我想我们就算再沟通多次，我这边也没办法妥协，很多事情我只是传递消息互通有无，做不了主。” 苏和适时地停顿让陆昀川有思考的时间，然后继续道：“我看陆先生很着急，不如你可以直接和我们更高级别的领导协商，他能拍板确定。” 陆昀川消化了下苏和的这番话，中心主旨就一个意思：我搞不了，得让大老板来。 第70章 能直接对接能主事的人当然再好不过。 陆昀川面上假装稍作思考的神情，下一秒开口：“那当然，不过会不会很打扰？” 因为大老板应该没什么有空盯着每一笔交易。 苏和打着哈哈，“不会不会，这是他的联系方式。你随时联系，他最近闲得要死。” 陆昀川还没从这活泼的上下级关系里反应出来，手伸出去接过了纸片，上面就一串电话号码。 连个名字都没有。 陆昀川偏头，还想问什么，抬眼人就不见了，只得收好，拍了拍还在看文件的尤安。 “走，带你去吃好的。” 陆昀川带尤安来的是以前经常会吃的一家，想不到吃什么，就自动来这报道。 尤安对于中国话学得很熟练，沟通没问题，只是偶尔也听不懂一些话里话外的潜台词。 认为这趟出差很顺利。 “yun，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陆昀川挑起一团面，他走神的时间太长，都有点坨了。 “不确定。”他感觉不太好，又说不上来。 想了半天，喃喃自语，“欲速则不达，太过顺利就是不顺了……” 第46章 “嗯？” 尤安没听明白。 “没事,我是说尽快。”留在安市久了也不行。 然而这个想法在被对面几番推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 进不了，因为要紧的东西谈不拢,苏和最近还很忙。退不了，一旦放弃就得从头再来了。 “拖”字诀对萌恰食很不友好,陆昀川甚至怀疑他们可能在深入了解的过程中对是否收购维斯的公司持不乐观的态度。 “快就是慢”，现在陆昀川手里握着还能交换的筹码除了一些对方很在意，己方无所谓可放弃的条款。 就是定价这边还有让步空间。 第三次预约被告知苏和没空时,陆昀川终于忍不住拨通了苏和给的那个所谓大boss的号码。 秒接,看来他们大老板确实如苏和所说,很闲。 “喂,你好，我是萌恰食的负责人,这边主要想就一些具体的项目条款沟通一下细节，方便问问您什么时候有空呢？我们可以坐下来聊聊,不方便的话视讯也是可以的。” 陆昀川示意尤安不要出声，自己一口气说出在心里打好的腹稿。 由于确实不知道名字，陆昀川开口直接去掉了不必要的称呼。 反正坐下来谈就会认识了。 “您好？”对面久久不开口,陆昀川打破沉默。 “陆昀川。” 不过当这个声音清晰落地在陆昀川耳边炸开，他本能地挂断电话。 对着正在剥橘子的尤安道：“你说我现在去给阿斯坎打工可不可行？” “哈？”尤安疑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问题这么跳跃,但仍然老实回答，“教堂有修女的,而且,yun,恕我直言，你并不适合当教徒,会被阿斯坎嫌弃的，我就经常……” 陆昀川仰头后躺闭眼，“我知道。” 他只是开个玩笑来缓解情绪，甚至不自觉抚上胸口。 ……现在还在心跳过速。 不是因为对面是姜野而被吓到，事实上，好吧，确实有点意外。 意外到，已经，“ewan，帮我查一下回去最近的航班。” 尤安很好的一点就是从不多问，利落地查到信息，“嗯，可能要等到三天后了。” “最近受到天气影响，很多航班都取消了。当然，要是yun你在安市有私人飞机的话申请个航线我们下午就能飞了。” “ewan，这个笑话不好笑。” “是吗，我以为我讲笑话的能力有所长进呢！” 私人飞机，以前年少轻狂还真买过，后来他一个上班族根本用不上，卖了。 “不过怎么突然要回去，我们还没有签合同呢？” 看着陆昀川难看的神色，尤安小心翼翼道：“不会是yun你欠债，对方要找上门了吗？” 尤安的脑洞从内陆可以跨到太平洋全凭自己孜孜不倦地品鉴网络文学作品，有时说的话都可以生噎住陆昀川。 “对，”陆昀川痛苦扶额，“……讨债的。” “啊，那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骗你的。ewan，我想自己躺一会儿。” “那我下楼给你买点喝的。” “嗯。” 支开尤安，陆昀川睁着眼抬头看向天花板。 突然收到一条短信。 “想谈就来找我。” * “苏和！不要乱动我的手机。” “芜湖，你纠结来纠结去的样子，让我觉得你对这个力排众议抢下的并购业务很不上心。” “你其实没那么生气，我只是把你想的付诸行动而已。附加一条，短信是撤不回来的哦。” 苏和坐在转椅上晃来晃去。 “很好，扣一个月奖金。” “啧。”苏和满不在乎地耸肩，“年终还给就行。”毕竟姜野每次也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扣，最多就压一压。 “说谢谢就不用，心领了，好好谈一谈，把价格压一压，我有感觉，他们肯定急卖，现在还不是底线价，昂，走了。”说着人走出办公室，留给姜野足够的私人空间。 姜野看着那条并非出自他手的短信，神色莫名。 旋即拨了一个电话。 第71章 “喂，对，麻烦帮忙盯一下，感谢。” * 陆昀川明明记得维斯给他的资料里面没有姜野这个人，连姓姜的都没有，猝不及防被人贴脸，很不悦。 是的，不高兴的心情大过要面对非和平分手的前任。 陆昀川当时的离开和临时逃跑、害怕事情败露没有特别大的相关，他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休息。 加之不想面对姜野被找回来以后的难堪。 “找”，这个含义陆昀川有些捉摸不透。 公司去了没预约。 时间不等人，本来就浪费了两个星期。 陆昀川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了另一个熟悉的地方。 他家原本熟悉的构造稍微有些改动。 到底是和三年前不同了。 客卧挂了把陆昀川从来没见识过的那种很大样的铜锁。 像是无声挂了个牌子，时刻提醒来人“无事勿进”。 偏生吸引人得紧，根本移不开目光。 门口多的插花瓶陆昀川总觉得眼熟，好像很久之前在郭子昂那里见过，里面的花开得很新鲜，应该是最近几天才换上。 厨房里满满当当，阳台的窗帘好像也换过了。书房他走的时候把重要的东西都带走，几乎是收拾空了，唯独剩下几本厚重的的精装书如今也被摆在了书架最显眼处。 他手欠掐断了一朵紫色风铃，心虚地假装插回去混在一起，然后一直坐在沙发上等啊等，就睡了过去。 * 姜野刚进家，还没开灯，就感觉不对劲。背靠墙壁侧身打开玄关处的灯。 陆昀川被开门声惊动，语气含糊尚带着几分朦胧睡意，”怎么现在才回来？” 按理来说眼前的场景是姜野一直出现在想象里的画面。然而他没回应，只是皱眉打开了客厅的灯，冷淡道：“你怎么在这？” 陆昀川眯了一会儿眼适应强光，愣愣道：“你没改密码。” 看着姜野紧拧的眉心，陆昀川清醒不少，刚才那个脱口而出的答案显然不能让人满意。 “哦，我是想来和姜总谈谈关于……” “原来小陆总就是这么和别人谈事情的，难不成每一次合作都要上门拜访吗？” 姜野伸手攥了攥领带，语气里的讽意太过明显。 这也激起了陆昀川的火气，“这是我家！” “哦，可是你给我了，”姜野只是不疾不徐走过来，伸手捏住了陆昀川的下巴，凑近，“你给出来的东西想收回去，可以，那说过的话也能原封不动的收回去吗？” 陆昀川别开脸，他不太习惯现在的姜野，“你不是没签字？” “嗯，”姜野煞有其事地应了声，“本来没签，后来觉得小陆总给的分手费实在大方，怕你反悔，你一回来，就签了。”最后一句咬字很轻，差一点嘴唇落在了陆昀川的耳垂上。 绕是如此，陆昀川也被他说话间呼出来的气流惊动，敏感地缩了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见姜野轻笑了一声。 “你喝酒了？”淡淡的酒气混着手上传来的香皂气息。 “应酬。” 推不完的商务酒局，陆昀川也深受其害。 他清了清嗓子，理智告诉他应该拉回跑偏的话题，“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来，我想……” 姜野伸出食指贴在陆昀川张合的嘴上，手动制止他继续讲话，感受着指腹传来的温软，开口道：“你要是不想这个点被赶出去吹冷风住酒店，就别聊这个。” “……”陆昀川压根没注意时间，撇看一眼，马上到零点，“那我先走了。” 手腕被捏紧，拉回来，差一点坐在人怀里，“我和小陆总不是有可能会成为合作伙伴吗？既然这样，总不能不尽地主之谊。” 陆昀川已经来不及去纠正姜野的乱用词，他连肩膀都被人死死环住。 “好吧，”陆昀川向来很会深时度势，“那我睡哪里，沙发？” 姜野顺着陆昀川的视线看向了客卧。 “抱歉，客卧睡不了。”说了抱歉，语气却没多少歉意。 “……那给我拿床被子总可以吧。” 陆昀川其实没觉得在这留宿有什么不对，他在这里住的时间比姜野还长。 “睡主卧吧，那里舒服。” 姜野伸手抚上陆昀川的眉梢，“别皱眉，我……睡沙发。” * 可能因为很久突然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陆昀川好久之前失眠的毛病在这个夜晚又开始反复。 整个卧室的味道让陆昀川有些心烦意乱，加上刚刚眯了会，真的睡不着。 他摸黑起身，没有打开客厅的灯，只是亮着手机屏幕，不至于让自己被东西绊倒。 “我知道你没睡。” “我们谈谈，姜野。” 第47章 “不谈。” “我睡着了。” 陆昀川当作没听见,心平气和地走过去在地毯上盘腿坐下。 谁知刚一坐下，原本朝外躺着的人翻了个面朝里，背对着他拉紧了被子。 这个举动有些幼稚,陆昀川瞥看了他一眼，想到了什么,茶几和沙发倒是都没换，当初陆昀川选的时候就觉得能用很久。这个位置同样陌生又熟悉，让他不自觉发呆。 姜野还等着他的下文,半天没听见,朝后望了望,极为快速地看了他一眼。 第72章 陆昀川当然也能察觉到,偏头，询问。 “你没喝醉吧？” “没,不会像某人一样断片。能够清醒地说话，很放松,要是遇见突然闯入家门的不法分子，说不定还能提起劲儿来跑，当然,跑之前我一定会报警的。” “……” “我好像没见你话这么多过。” 问一下回一堆。陆昀川匪夷所思，要不是他深信唯物主义，几乎要怀疑姜野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很多吗,那看来你应该是不太了解我，也正常。反正你从来没想过要……我对你来说不就只是一个需要提防的意外吗？”姜野埋在被子里,声音显得有点闷。 “如果你需要道歉,那很对不起。”陆昀川顿住,过了一会儿才好似想起自己要说什么。 “或许听完接下来的话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陆昀川尽量保持冷静，失眠让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好。 “萌恰食的底线价格是16亿,一些对我们来讲不太重要但你们很在乎的关键条款，我也可以让步，我只希望贵方在支付的时候尽可能多的使用现金，当然为了分散风险一定要使用混合方式的话我希望现金支付占比多一点，方便我和维斯‘分赃’。” “至于并购后，维斯是要卸任ceo还是带着管理团队并入贵司你们还得跟他谈，我本人倾向于前者，后续的资源整合，你们需要考虑派人去进行管理，建议选择一个对当地较为熟悉而且值得信任的。” “我也只是个打工的，陆总太高看我了，而且，陆昀川，你确定只跟我谈这个？” 陆昀川隔着被子拍了拍姜野的肩膀，他知道他生气，但只得忽略，继续道：“5月推出平台上线，仅四个月活跃用户就超千万，加起来只用了两年半，就在纽约敲钟上市，去年利润相较于同期，涨了四倍多。听说，在此期间，你还顺利从安市有名的商大毕业。” “姜总实在不应当妄自菲薄，环索有你的加入，他们董事长应该高兴得每逢初一十五就会去庙里上香。” 该死的维斯，居然给他的资料全用英文名这一套，结合度娘，陆昀川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骨子里流淌着经商的血液。 说来奇怪，陆昀川并不觉得嫉妒。 “现在选择‘出海’，想必也能大杀四方。”进而礼貌祝贺。 “萌恰食不知道能不能为姜总助力，反正不至于成为绊脚石。”陆昀川说话散漫，咬字很轻，他这三年倒是好好放松了一下，偶尔打打马球、滑滑雪，还学了击剑和海钓，甚至于有点太过放松了。 “早点签合约，我完成任务早点离开，回去，或者随便找个地方，哪都行，远离你的视线，不好吗？毕竟，你应该要恨我。” 不知道这句话里的哪一个词触动了姜野，他突地坐起来，陆昀川看向他，他也低头看着陆昀川。 “说完了？” 陆昀川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最后一点，如果顺利的话，我最后能分到的大概是2.4亿，我只拿其中的四千万，剩下的……”陆昀川看得脖子有点酸，低头缓了缓，“姜总的私人账户方便的话可以给我一个，不方便的话我去市面上收收环索的散股转给姜总也是可以的。” 陆昀川挑了挑眉，本来还应该笑一笑的，可惜他现在刚好没心情。 “陆总好大方啊。商业的底层逻辑难道不是赚钱吗？” “一贯如此，不过我的逻辑是高兴就好。当然，姜总要是不介意的话，不如再把这套房子给我算两清。” “哦？你都不在国内了，要房子做什么？” 两个人你来我回，生怕掉一句话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不在焉。 陆昀川按压后脑勺的手一顿，含混道：“留个纪念。” “陆总的交易很诱人，但是，这套房子是我男朋友给的，实在不好割爱。” 这就是典型的你说东我谈西，陆昀川知道刚刚那些话大概都被左耳进右耳出，团吧团吧扔进垃圾桶了。 陆昀川定定地看着姜野，人也是熟悉又陌生的。这么忙了，他居然还能抽出空来去直播，挺佩服。或许还做了公关，不然陆昀川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一点都没觉着不对劲。 “对不起，虽然对你来说大概没什么意义，你应该也不想听道歉，”陆昀川无奈，“……但我真的不知道我们之间还能说什么。” 参在东，商在西，此出彼没，互不相见。 这应该是他们最好的状态才对。 陆昀川能看出来姜野眼中的难过，却不知那因何而起。 所以他情绪也不太好。 “你这三年过得好吗？” 没等陆昀川想好怎么回答，姜野接道：“我很不好。” 沉默横亘在他们周围。 姜野伸手把陆昀川拉起来让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别等会儿腿麻了。” “睡不着的话我给你拿助眠香薰，需不需要给你热一杯牛奶？” 陆昀川摇头。 姜野抽出柜子，“洋甘菊和天竺葵，哪个味道你不会晕？” “天竺葵吧。” 姜野拿出没点过的香薰，剪芯，用点火器点燃，“烧个十几分钟最好就把它用灭烛罩灭了，免得忘记。” 陆昀川看着姜野走过来拉过他的手在手腕处抹了一点精油。 “晚安，好梦。” 第73章 可能是香薰起了作用，也可能是想说的说完了、时间确实不早、卧室摆设陈列没变。 反正陆昀川沉沉睡过去。 第48章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且能够完全做主的话，我想你没有理由拒绝，姜野。” “这个提议会为你省掉近两亿的投入,毕竟我们原先的计划最好是能以17.8亿拿下合作。” “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对8这个吉利的尾数如此热衷。”苏和扬眉。 “顺便我可以给你列出有几项务必要拿下的条款，对,我需要先和顾问团队确认一下。” “停下，苏和，我没有答应。”姜野轻叩了下桌面。 于是苏和停下了按在拨号键盘上的手,“那你一定是喝酒喝懵了,早知道不应该让你去应付银行那帮人。” “不过按理来说也是他们要上赶着和我们谈融资贷款的事情,你不会被灌酒才对？”苏和自顾自地在他对面坐下,希望得到一个完美的解释。 “对面来的是支行行长。” “那家伙，”苏和支着下巴思索,印象只剩下，“酒量不错。” “你早说,我去。” “没事，撑得下来。” 苏和抿住嘴话还是没说出口，姜野有自己的考量,事实证明，质疑他往往意味着离失败不远了。 何况，苏和盯着他眼眶下的黑眼圈,“你要不还是回去补个觉，帮你请个假。” “不用。”如果需要的话,姜野早上就不会准时来上班。 “好吧,希望好运再次眷顾你。” 姜野在苏和快要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叫住了他。 “一个星期,我给你最终答复。” 苏和看着手机上收到的新消息，勾唇一笑,“那你可要抓紧，陆昀川可是刚把让步和补充条款发给我了。” “我真怕自己忍不住答应他，走了。” 姜野闻言打开了家庭监控，两年前他装的。 屏幕里陆昀川应该是刚刚起来，给苏和发了消息，之所以没马上离开，应该是看到了姜野留下的便签。 姜野看着陆昀川在纠结，最后还是从厨房里面端出来一碗馄饨，坐在餐桌上吃。 也开始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陆昀川在没有闹钟的早晨，醒来的时间点纯看心情，有一半和晚上的睡眠质量有关。 他是没有什么生物钟的，就算有这几天忙着倒时差看合约内容也给霍霍没了。 早上十点，对于按时上班的人来讲已经很迟了，对于陆昀川，甚至于还可以再回去睡个回笼觉。 当然不会是在这，如果说陆昀川有什么后悔的，那三年前把这套房子给姜野大概算其中一件。 ——当时也许转些商铺会更好，也不尽然，那样肯定会惊动郭子昂。 陆昀川把碗洗干净放回原位，对着监控探头挥了挥手。 那么显眼的位置，陆昀川昨天随便一扫就看见了。 “拜，想好的话随时联系我。” 然后拿起外套就走。 陆昀川没回酒店，发消息让尤安先自己在酒店周边逛一逛，导航去了宋昱抒的书店。 比较出乎陆昀川的意料之外，最先发现他回来的居然不是郭子昂。 他其实有想过回来就是“自投罗网”，不过这网背后要是勉强认定的朋友，还不算太差。 接到电话的时候，陆昀川还以为是骚扰电话，说了句“不好意思不装修不办卡”把宋昱抒气得够呛。 主要是他的技能点真没点在记电话号码上，全靠备注显示。 不过陆昀川一走进书店就知道自己的猜测还是有偏差。 郭子昂也在。 两个人窝在休息区的沙发上打游戏。 “我居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两个人抬眼看着他，半晌，还是郭子昂把游戏手柄递过去。 扬了下头，颇有挑衅的味道。 “来一局？” 郭子昂和宋昱抒轮番上阵，对抗性游戏搞得像单方面打击。 终于又一次被对面击倒在地，陆昀川放松紧握的手柄，消极怠工，破罐子破摔，“不玩了。” “我投降。” 郭子昂闻言放下手柄，宋昱抒则是冲上去一把抱住，勒得陆昀川快喘不过气来。 只能用手安抚性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再自己偏头呼吸。 思考良久，“我饿了。” 于是三个人都坐在沙发上等着点了还没到的外卖。 “不是，你这以前不是还做餐饮的吗？”陆昀川倒不是真的饿了，只是想找个借口缓缓不自在的氛围，没事也找点事干，刚好也到饭点了。 “你能指望他搞出什么花样，书店没倒闭就不错了，说不定你再过两年回来都没这地方了。”郭子昂一句吐槽回旋镖了两个人。 陆昀川眼珠上下左右转愣是没敢出声，宋昱抒不高兴了，说好的一致对陆昀川呢，戳他痛处干什么。 “是啊，做赔本生意我也乐意，你整天对着那堆破玩意又玩出什么花来，前几天有幸遇见郭叔叔，他可一直在夸我年轻有为。” “客气话都听不出来，我看这店确实没救了。” “你……” “我怎么？” “等等等等，别吵，脑袋疼。” 陆昀川这一出声，解决了两人的争执是没错，不过也引火烧身。 第74章 “哟，差点忘了我们小陆总，商业奇才，业界楷模。出手大方得跟天上会下钱似的。” “……郭子昂你把嘴合上好好说话。”别老似笑非笑，看得陆昀川又要怀疑人沾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比方说什么执念产生的能量和磁场的造物，神神鬼鬼。 “闭不了，你拿钱收买我吧。” “给不了一点，那你自己小心嘴别抽搐了。” “真的不给，那我就把那些基金什么的连本带利全都给卖了，私吞。” 陆昀川无奈，“本来就是给你的。” “什么东西，见者有份。陆昀川你怪区别对待的，我怎么没有？” 得，给不是。不给也不是。 “你那段时间不是忙得连见一面的空都没有。怎么给？” “不管。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宋昱抒振振有词。 “行行行。”陆昀川敷衍应声。 不知道是不是陆昀川的错觉，他总觉得三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和朋友产生难以沟通的隔阂。 反而因为他心态的摆平，不再有秘密而更放松自然的来往。 但—— “你有必要抢我的炸鸡吗？宋昱抒。”他一直以为宋小少爷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吃的这么接地气也就算了，但是他夹哪块，下一秒对方的筷子就落下。 搞针对啊。 好在他也不饿，于是在等着被两人盘问前，抱着杯可乐先出声问道。 “你们怎么发现我的？” 这回郭子昂没有打趣，甚至制止了宋昱抒，“你带人去‘景合’吃饭，怎么就没想着那的人认识你，还敢留下联系方式。” 那天他心绪不宁，结账是让尤安拿卡去付的。 想到这，陆昀川了然地笑笑，“你控股了？” “没有，宋小少爷买下来了。他说你之前最喜欢去那家吃饭，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去。” 始终是避不开绕不过的话题，陆昀川也毫无保留，“我其实没想着再回来。” “是呢，毕竟前男友如今太风光了，我是你，也不会回来。” 郭子昂在刻意回避身世的问题。 宋昱抒却没办法一带而过，什么都不说，“许姨这几年也跑了好几趟国外，你真的不和她见一面？”说的当然是许心如。 陆昀川咽了一口可乐下去，回味有点发苦。 尽量自然，实际杯子捏得很紧，“不了吧。” “我…待不久，处理好事情就走了。” 一时间沉默，沉默了也就大概几十秒吧。 宋昱抒听完开始吵吵嚷嚷，“你又要悄悄走！” “不行，如果这样，我就要找人看着你了。” “不会，我不换联系方式，现在闲得很，出国陪玩，随叫随到。” 然而对面的两个人没有被他的玩笑引开注意力。 郭子昂：“真的不打算留下来？” “嗯，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们膈应你还是你膈应他们？”宋昱抒一向心直口快。 “都不是。”陆昀川摸了摸鼻子，在想怎么开口，“我脑子抽了，早就知道姜野的存在，只是谁都没告诉，就当我是愧疚好了，现在一切回到正轨，我不想再多事。” “说起来，如果没有阴差阳错，我根本不会认识你们。” “嗯，你们也没必要站我这边。” “刚好像是你家鹦鹉开口说人话了，你听见了吗？” 宋昱抒睥睨了郭子昂一眼，“滚，我买的是牡丹鹦鹉，本来就不会说话。” “说什么鬼话，难道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人还少吗，我是是个人都能玩到一起？” 郭子昂更不用说，“嗯哼，如果姜野也能刚好路过并且熟习水性把我救上来，我倒也说不一定。” 陆昀川这才看到二楼平台突出来的侧翼，挂着一个笼子，笼子里鹦鹉的脚链都是黄金打造的，看来宋昱抒养宠物也很慷慨。 觉得新鲜，有心走上去逗弄。 宋昱抒有事被人叫走。 郭子昂草草收拾了一下桌子，跟上去，在陆昀川背后出声。 “真的不需要帮忙，我直觉你需要钱，还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还好。”他总归没有脑子一热到说要出资把萌恰食买了，何况维斯只是搞了点烧钱的项目，账面资金一时周转有困难，又不是要破产了。 亏本的生意没人想做，如果只是为了不和姜野接触那就更犯不着。 “听说你去了姜野在的公司？” “消息很灵通。”陆昀川勾唇一笑，连他一开始都不知道，看来他有心只瞒着自己一个人。“只是正常的业务往来。环索计划收购我投的一家小公司。我几乎所有身家都在上面了。” “当初，据传陆定远是要带着新找回来的继承人进公司的，姜野在宴会上一声不吭地离席，后来也是真的去了，虽然只待了几个月。” “能说说吗，你是真的单纯逗人玩，还是确实不想他被找到？”郭子昂倾向于十之八九是后者，尽管如此也还是不会在言语上苛责陆昀川。 “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两个。” 第49章 陆昀川用手指轻轻地摸了一下鹦鹉头上的毛,“我的问题。” “姜野之前问过……”郭子昂话音一转，“算了，其实你当时走是最正确的决定。” 第75章 “同意,我也觉得。” “你真的不回去看看？”郭子昂说的当然是陆家。 “不了，”陆昀川几乎没有一点犹豫,“他们未必想见到我。” 郭子昂若有所思，转了话题，“并购案,要不要给你找个专业点的律师团队？” “不用,这个还好,只要能谈下来,后面的细节都好办。” “他总不至于在合同里挖坑。”这个他，当然指的是姜野。 “那可说不好,说不定你就被埋了呢。” 陆昀川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会看得很仔细,另外我请的团队在业内也小有名气，实在必要的话再请你帮忙。” 郭子昂“嗯”了一声。 “不说这些，明天出去玩玩？” “高尔夫不打,赛车也放弃，攀岩……最好也不要。”上了年纪，是该养生,总不能还去危险场地你追我赶地飙车，高尔夫则是陆昀川单纯不喜欢。 “……” “又不是商务会谈,”郭子昂语气上扬,“打篮球,来不来？” 听起来这话，应该是早就组好局的了,陆昀川怕自己贸然加入打扰别人的计划。 “约了人？” “也不算，前段时间宋昱抒和李孟堂在球场上撞见，平了，又约了一局。” “他俩还能一起玩？” “不是一起玩，宋昱抒估计是想要大比分压下，出口气，报个仇。” “什么仇？” “抢标吧，听了一嘴，没上心。” “好，介不介意我带个人？” 陆昀川看着郭子昂上下扫量自己，“怎么，不方便吗？” 郭子昂迟疑着是否要问出口，“你……不会是在外面谈了个男朋友……吧？” 陆昀川哭笑不得，“搞什么，我不喜欢男的，一个朋友，现在勉强算是我助理吧。”他是突然想到尤安对这不熟悉，一直在酒店周边转来转去也怪无趣的。 “哦，”郭子昂语调上挑又落下来，“感情备注也是给专人看的，全是意外。” “行不行？”陆昀川不愿意和郭子昂再提以前。 “可以，怎么不行，随时欢迎。” * 天空不作美，第二天一早就下起了小雨，一行人只能转战室内。 篮球被拍在地上，在空荡的体育馆里发出回响，陆昀川整理着手上的护腕，提前给他俩打预防针，“我可是好久没打了，输了别怪我。” 说话间，他接过传到手上的球，轻轻一抛，篮球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篮筐上转了一圈，没进。 宋昱抒半开玩笑道：“你这，要不还是让你的小朋友上，我看他比你强。” 陆昀川甩了甩手腕，知道宋昱抒又再想些有的没的，懒得一遍遍再解释，看了场边的尤安一眼，“他的球技只够当个饮水机管理员的，等会去打保龄球倒是可以让他玩玩。” “宋队长还是忍忍，多担待担待我了。” “能不吗，你可是我的最佳拍档。” 读书时候宋昱抒这个小前锋没少被陆昀川喂球，作为控球后卫的陆昀川持球还是很稳的。 至于郭子昂，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怎么熟，郭子昂不怎么玩这些，甚至不怎么和人玩。 3v3，对面除了李孟堂，其他陆昀川一个都不认识，本来他的位置应该是宋昱抒最近认识的一个男大学生。 陆昀川一来，宋昱抒就把人鸽了。 毕竟太久没见，宋昱抒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陆昀川都能在他视线里。 了了弥补之前陆昀川约他没约出来的遗憾。 陆昀川倒是一心在球赛上，他快速运球，见对方站位有空档，找准时机就给己方传球。 宋昱抒一连进了好几个球。 下来就逮着陆昀川和郭子昂击掌，前者象征性地跟他碰了下，后者理都没理。 他也不尴尬，收回手揽上陆昀川的肩膀，“我帅吧？” 陆昀川接过尤安递过来的水，拧开递给宋昱抒，对着尤安说：“无不无聊？不然你上去，先玩着。” 尤安摇摇头，“yun，你们打得很好。”比他之前看过的任何街头比赛都要文明多了。 既然他这么说，陆昀川也没多劝，只是和宋昱抒耳语几句，速战速决。 中场休息很快过去，继续。 陆昀川起跳，抢断了对方的球，另外的人连忙回防，不过球已出手给了空位的郭子昂。 对方赶上来的人岀于惯性刹不住车，意外陡然发生，两人不仅撞了个满怀，陆昀川还整个人摔倒在地。 重重地，光听声音就很痛。 被拉起来陆昀川一口一个没事，还是郭子昂卷起他的裤脚才看见整个膝盖都淤青，少量破皮红肿在往外渗血，手掌擦破了皮，拇指好像掼了一下，估计搓伤了。 宋昱抒冲着李孟堂嚷：“搞什么！” 被陆昀川一把拦住。 撞人的连忙道歉，李孟堂见状也上前来，皱眉：“楼上有个休息室，先简单处理一下。” 陆昀川余光瞥见另外一个人好像在玩手机，收回视线，一瘸一拐地被扶上去，本来却要拒绝，他认为没什么大事。 不过少数服从多数，他在这可没有一票否决权。 休息区在二楼，环形的，旁边是个健身房。 陆昀川走上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措不及防和姜野视线对了个正着。 第76章 姜野拧开水瓶的手又旋了回去。 “奇怪，今天不是周六啊？”宋昱抒声音不算大，陆昀川却都听了进去。 “今天就是周六。”郭子昂也忘记了，他们之前确实偶尔会跟姜野碰上面，好像每周六人都会来这里健身。 陆昀川先一步移开视线，“没事，当做不认识。” 宋昱抒往前台要了个急救包。 不过小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也鲜少受伤，连红花油和镇定喷雾都分不清。 随机拿了一个。 “你要是给他喷上不到明天就会感染，到时候要打麻药清创。” “那你来？”宋昱抒本来就心气不顺，以为是李孟堂在这里指手画脚，不满道。 结果姜野一声不吭地蹲下来，接过急救包。 宋昱抒回过头，其余人早就退出去找了沙发坐上，离得有点远。 “怎么回事？” 郭子昂语气不在乎，实则一直看着那边，“看着挺专业的，给他处理呗，总不至于把陆昀川吃了。” 拿出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棉球擦拭。 姜野用棉签沾了碘伏，碰到前抬头看了陆昀川，发现对方也在看他，安抚道：“…忍忍。” 纵使有心理准备，“斯—”陆昀川还是没忍住，短促地呼了一声。 “手指不要动。” 刺痛过后是密密麻麻地痒蔓延开，陆昀川有心想说点话转移自己的视线。 “你跟那边那个蓝衣服的球友认识啊？” 陆昀川也没法不低头往那看，他一看伤口就不免带过姜野，人穿着速干衣，外面套了件白t，头上止汗带前的头发上还带着汗珠，护膝穿着没摘，陆昀川猜测应该是刚刚做完卧推出来喝口水休息。 姜野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陆昀川感觉他按得比刚才重了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忍痛转头干脆不看。 “是认识，最近有在合作，可能是他觉得以我们的关系，你的惨状会让我开心？别多想。” “我没……” 姜野戳了一下就又放轻了动作，拿过大号创口贴给小心贴上。 “我总不至于还找人跟着你，随时掌握你的行踪。” 陆昀川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在含沙射影，不答。 “像你那样。”这下他确定了，就是。 当然他早就没让徐阳跟了，不知道他怎么查到的。 姜野一眼不错地盯着陆昀川的表情，“手伸出来。” 陆昀川把右手伸出来，被姜野放在掌心，总觉得这个动作似曾相识。 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第二次巧合，不是蓄谋的遇见，姜野都曾经这样半蹲着给他处理伤口。 “放心，我不至于找别人的麻烦。” 陆昀川心说：不找别人麻烦，就都归我身上。 姜野按了按肿起来的无名指，“要固定一下，”说着把他的中指和无名指固定在一起，紧了紧，“不要沾水，不要运动，手指尽量抬高过心脏，明天还肿的话就得去医院拍个ct。” “嗯。” 姜野的手落下的时候在陆昀川小拇指上划过，陆昀川不确定他是不是故意的，他小指指腹要比手部的其他部分敏感。 下一秒他就确定了，因为姜野握住捏了捏。 “他说你是因为喜欢我，对吗？” 徐阳大呼冤枉，他明明说的是陆昀川看上他，要包养。 姜野仗着陆昀川无据可查，肆无忌惮地试探，直勾勾地盯着他。 爱人的眼睛是第八大洋。 不知道陆昀川从哪里听来的，还是他们都这么说。 姜野的眼睛大概是无风过境的荒原，安静包容，扎根了一株天竺葵。 不不，味道是从手腕处传来的。 陆昀川耳朵有些热，但偏头不语，就是不看他。 “也对，小陆总做事讲究，总要骗过别人才好骗过自己。”姜野嘴角勾了勾，眼底没多少情绪波动。 手被松开，陆昀川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姜野利落起身，“看来小陆总应该一时半会好不了，这样子还能签字吗？” 不等陆昀川回，接道：“左手我都怕通不过笔迹认定，交易，还是再缓两天吧，你应该不急。” 第50章 姜野离开。 下一秒众人上前。 陆昀川谢绝了李孟堂说去医院的提议,“真的只是小伤，不严重。” 如果忽略掉他维持着抬手这个略微显得滑稽的行为。 尤安本来是一开始就冲上来，后来上楼的时候发现腕带和水杯没拿,再上来就被郭子昂拉过去聊天，没赶上一个好时候。 发生意外谁也不想,当然出现这样的事情，球肯定是打不下去了。 李孟堂和陆昀川再次致歉后带着人离开。 郭子昂绕着他转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事,“那回去？” 却见陆昀川沉思着接过尤安递过来的护腕收进包里,突兀地出声,“我有点后悔当时没有顺势应下你的提议。” 他说得乱七八糟,郭子昂听懂了。 “现在也不是不可以。” 宋昱抒像个脑子里充满“智慧”的小喷菇，在旁边着急的跳起来喊,“什么，什么？” “没有,错过了就算了。”陆昀川笑笑，基础的理智还是有的。 陆昀川说的是之前郭子昂说要不要帮忙的事，但是这不是一笔小的数目,买下萌恰食对他来讲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第77章 除非他脑子像刚刚这样短路了。 几个人边往地下停车场走边说。 陆昀川愁眉不展，郭子昂在一边给他出主意，“不然换一家呢？你实在不想和他打交道的话。” “时间上不太来得及。”陆昀川倒是想,并购基金其实当时为维斯准备了好几个备选，环索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顺便把其他的都拒了。 哪怕陆昀川不从自己的角度考虑,环索确实相较于其他优秀的不是一星半点。 而姜野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给出了极限底价之后,还要继续拖着。 这才是陆昀川头疼的地方。 本来郭子昂和宋昱抒都各自开了车过来，陆昀川选择上了郭子昂的副驾,尤安紧随其后，车门都锁了结果宋昱抒非要凑上来跟他们挤一起，说是热闹。 “你车怎么办？”尤安好奇地询问。 “没事儿，”宋昱抒大气挥手，“有人会解决。” 郭子昂没有遵循宋小少爷独特的音乐品味，随便放了首轻音乐。 “对了，你车还在我那，地库里，要用的话说一声我让人给你送过去。”郭子昂趁着红灯转头对陆昀川说了声。 陆昀川抬起右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开车。 “那尤安呢？” 陆昀川看了后视镜一眼，“他没有国内驾照。” “啧，麻烦。” “不麻烦，现在的打车软件挺好用的，方便。” 熟料他说完这番话，宋昱抒和郭子昂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请看路，司机先生，我可不想这么快上天堂。”陆昀川戏谑道。 “开车就好了？费油还污染环境，限号高峰期还总被堵在路上。” “行，”郭子昂握着方向盘，“不过你总不能一直住酒店吧，我……” “我还有几处房产闲置着，随便挑。” 宋昱抒接话的功夫一流。 “不用，住酒店挺好的。” 老牌酒店的附加服务都是很到位的，在陆昀川续了一周的房以后还给升了套。 “尤安，把你最近整理的资料再发我一遍。” 陆昀川从咖啡机里接了一杯咖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那里是光线最好的位置，即使手不能动，也随便看看，自从答应了维斯，陆昀川又开始了工作模式，闲不住。 “好。” 陆昀川把更改前后的条款一一对应，做好标注，没办法打字，只能语音输入，时不时记下一些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备注。 尤安就在他不远的对面坐着，和往常不太一样，很反常。 陆昀川时常会担心尤安不适应换个地方的生活，就像他刚开始去的那样。 “怎么了？”尤安在纠结怎么开口，陆昀川也在想怎么表达。 突然同时开口。 “不然你先回去？” “他是你的厄洛斯吗？” 岛上有阿斯坎，有尤安的许多朋友，那对他来说会更有归属感，就像安市之于陆昀川，就算不承认，这也像是既定没办法否认的事实。 那三年对陆昀川来说或许只算得上一次漫长的假期。 尤安其实很单纯，他没想那么多。 甚至和陆昀川想的有一些微妙的错位。 在陆昀川愣神的片刻接着道：“你会把那个丘比特挂件给他吗？” 尤安对于陆昀川有一个难忘的对象这个完全由他自己臆想出来的故事，深信不疑。 “他……” 尤安说的这个他很好猜，尽管和郭子昂、宋昱抒都是第一次见面。 他对他们的称呼已经很亲昵了，不会用这种陌生的第三人称代指。 只有那个人是他完全不认识，而且不知道名字的。 “你望着别处，他只看向你。” “你只会回避他的眼神。” “yun你对人永远都笑着，即使只是假笑，却在他面前不自觉冷脸。” “还有……” “等等。”陆昀川尚好的那只手不禁点了下额头。 “我……他不是……” 错过最好时机开口的解释，回到嘴巴里过一圈混着咖啡咽了下去。 “我懂。虽然我很伤心，但是我非常乐意庆祝这么一个值得纪念的时刻。”尤安眨巴眨巴眼睛。 陆昀川无奈笑：“你点餐吧，景合不外送，另外有一家差不多的，他家的桂花酒酿奶酪和炖雪梨应该合你胃口。”都是很甜的。 “呜呼，我来吧，这回我请你。” “好的，小绅士。” 尤安的脑子里很简单，除了赚钱就是吃的，帮陆昀川处理事情给他发工资以后人已经很少会为了钱发愁，于是更加钟情偏爱满足味蕾。 尤其来了中国以后。 他被短暂地转移注意力，陆昀川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眉头紧皱着，松不开。 尤安刚说的丘比特挂件，是某一次庆典礼，陆昀川赢下来的礼物。 说是很值钱倒也没有，只不过是一个小的木雕和掐丝珐琅，胜在都很精巧，是路过的人看一眼都会赞叹的程度。 他放在哪了来着？ 第51章 放在哪都不重要。 伤在手上果然是哪哪都不方便,尤其是左手，陆昀川在晚上洗漱拿左手刷牙时如是想到。 躺在床上，陆昀川了无睡意,最近在戒断直播，也不能刷视频会导致亢奋,所以陆昀川在培养睡前看新闻的习惯，希望能借枯燥乏味的讯息让自己有一个好的睡眠。 第78章 不过他今天脑子太乱，连一直后台播放的睡眠电波都觉得吵而关掉。 手机页面上滑看的新闻,已经停顿在这页面整整一分钟。 “早就告诉过你……不好。” 陆昀川无奈关掉电子设备和所有的灯,躺在床上身处全黑的环境,期待能够酝酿睡意。 五分钟后他睁开了眼睛,过了几十秒，人眼已经能够完全适应黑暗。 他从床头掏出一盒薄荷糖,嚼碎了静静地倚靠在那里，用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他其实是不习惯用香薰来助眠的,现在却有激情下单试一试的冲动。 起码也许那会让他睡得很好。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加购物车的时候，陆昀川稍显犹豫，二选一摒弃了天竺葵,选了其他的味道。 下完单付完款才觉得自己有点没事找事——就算真的需要明天去店里会更快收到才是。 草草归结于晚上人总是会被勾起旺盛的消费欲。 远水解不了近渴，就像是现在物流速度发展飞快也不能让陆昀川上一秒下单的包裹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该失眠还是失眠。 陆昀川光脚起来打开床头的灯，打开唱片机,随便往里面塞了个黑胶。 音量很低，加上酒店隔音还不错,舒缓的音乐缓解了不少思虑过度的疲惫感。 他盘腿塌腰趴在床对边的一个小桌子上。 地上没有地毯,安市晚上的气温有些低,陆昀川对着冰凉的地透过薄薄的睡衣接触皮肤没有太大感觉。 陆昀川双手交叠，下巴磕在小臂上,眼睛盯着某一处地方，发呆。 同样的亮度。 他伸手捏了捏耳尖。这里，曾有人吻过。 一时兴起，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陆昀川现在依旧无法回答这个反复问了自己很多次的问题。 吞咽声在夜里格外明显。 唇尖的温热，指尖抚慰，喉结被舔舐，最隐晦的欲望被嵌入。 他记得耳边急切的喘息，滑过背电流的触感，连床头灯都在不停地颤抖摇晃。 陆昀川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皮肤在夜里开始反常地升温。 对方的身上沾满了那天宴会上他喷的香水，还带着一点奶油蛋糕的甜味。 ……应该是他过过最提心吊胆又忘不了的生日。 现在再想起来，蜡烛的尾烟、没能听到的生日歌、潦草的许愿和“祝‘我’生日快乐”，他突然有点想知道那个蛋糕的味道。 十指相扣，被紧紧攥住，死死地拥抱，那几乎不能叫做一个吻，密不透风的气息溢满口腔，舌尖被含着，轻轻啃噬。 他眼角的泪被人用手温柔地拭去，痛得想去旁边抽根烟，被人拉住脚踝拽回来。 对方的下颌抵在他的头顶，背部中心被人用手轻轻拍着，一下一下。 然后，陆昀川睡着了。 * 趴在窗边的桌子上对付一晚上的后果就是，陆昀川华丽丽地感冒了。 吃早餐的时候鼻音重得尤安以为他在练习俄语。 “你还好吗，yun？” 陆昀川健全的左手捏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粥。 “……还好。” 尤安略带担忧地看着他，“苏先生问候好，说下午你有空吗，有空的话去公司一趟。” “苏和？” 尤安点头。 陆昀川只略微思索了一秒就应下来，“约的几点？” “下午三点。” “那你和苏先生说一声，我们会准时到的。” 陆昀川出发前吃了药，有点困倦。 提前十五分钟到达落座在熟悉的会客室。 他轻轻掐了掐胳膊回神。 苏和听到前台的消息也很快赶过来。 老实说，他对姜野说的一个星期持怀疑态度。 面对留有余情还涉及一大堆家事的前男友，怎么可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工作？ 所以，苏和主动约了人。 “昀川这是受伤了？” 陆昀川跟着他的视线落在自己固定着的手指上，“一点小意外，我们还是聊聊合同。现在、苏总可以做主了吗？” 老实说，苏和和姜野在公司的职务勉强是平级关系，但是姜野对环索的贡献可以说是独一份的，何况他考量更细更全，好几次都在给甲方报告前挑出了一些细节的错漏，所以苏和就总是不自觉想着都在姜野那过一遍。 这个项目，他的权限和姜野差不多。 说是不能拍板，其实起码的决定权是有的。 “当然。” “对于昀川你的方案，环索肯定是举手欢迎，期待萌恰食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一起做大做强。我已经和底下的人沟通过，并购协议已经在草拟，看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坐下来一条条看？” “我最近都很有空，回来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苏总尽管叫我。” 说话太急，陆昀川浅咳了两声。 “……反正也不急一时，要不然等你……” “不，很着急，麻烦苏总。” 见人还是盯着他的手，他抬起来弯了弯，“这几天就会好的。”好在没有发热红肿，能动，痛感也在减弱，即使仍旧钝痛，但就不用去拍片考虑骨折骨裂的问题。 “不用担心签字的。”陆昀川笑起来，甚至有心开了个小玩笑，“大不了我这几天练习练习用左手签字。” 第79章 苏和还没“欺压”人到这种程度，他也是真的关心陆昀川的健康，“好好休息。” 两个人还谈了一些别的，时间缓慢过去。 “就到这儿吧，苏总不用送了。” 苏和对着大客户相当有绅士风度，主动按了电梯下行键，“那怎么行？我当然是要……” 话音未落，电梯门打开，陆昀川和来人四目相对。 姜野一扫而过，直直看着苏和，明显在等待着他的解释。 “啊，我想起来，刚刚小王说办公室的打印机坏了，我得去修一修。”苏和上看下看，找了个借口溜走。 陆昀川也是这才注意到姜野后面还跟着人，应该是客户，也许还是有求于环索或者姜野帮助的客户。 因为那个西装革履的人本来跟在身后，下一秒上前就挡在两人中间。 “姜总，我们刚刚聊的……” “抱歉，您离我稍微远一点，您的香水呛到我了。”姜野退后拉开距离。 “您刚才还问我是哪款……” “是，求证一下，以后避雷。”姜野冷冷扫了陆昀川一眼。 而因为人员聚集挡住了电梯口没能搭上电梯的陆昀川动作表情都不变，始终没看姜野一眼。 姜野转身大踏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刚才那人跟在他助理身后追过去。 “姜总，我们再聊……” 陆昀川兀自进了电梯，按下一层的按键。 姜野不喷香水的。 陆昀川想。 事实上，那个人喷的是西普调的香水，而他一直用的是馥奇调香。 那人身上前调的木质香浓烈得和他残存的尾调有一点相似之处。 陆昀川嗤笑，这都受不了。 第52章 改天他喷一身凑人面前熏死他。 当然,只是想想，陆昀川还没那么幼稚，头沉得有些厉害,他晃一晃脑袋，打算回去睡一觉。 电梯没动,陆昀川才反应过来刚才只按了楼层，没按关门键。 正要按下，刚刚的人去而复返。 如果刚才在他进来的时候有人在外面摁下了下行键,电梯大约会在原地停顿三四十秒。 陆昀川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他高中时候测的折返跑一定远远超过及格线,才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从容地走回来。 然后陆昀川才觉得刚才让尤安先下去是个错误的决定。 有心走下去等待下一趟,姜野已经伸手按了关门键。 陆昀川皱着眉头,脸色不是很好看，一部分有生病的原因。 另一部分是这是十八楼。 就算他们幸运一路都没有停下,大约也需要一分四十二秒。 听起来很短，对陆昀川来说,在狭小空间里和姜野待在一起莫名让他不舒服，尤其昨天…… 所以他只是退后半步，盯着前方的电梯键,尽量减少余光能瞥到最大一百八十度的视线范围。 除了电梯在个别楼层停下打开的提示音，全程寂静无声。 巧的是也没有上来的人，也许是按了按键以后又觉得这趟电梯不值得等了,很正常。 “一层——到了——” 陆昀川等着姜野先一步跨出去，他还没有自作多情到以为人是故意陪着他下来的。 权当做顺路。 等了好一会儿,发现人没有动作。 陆昀川上前大跨步走出去。 姜野看了他一眼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环索大楼,陆昀川站定,没看见尤安的人影，给他打了个电话。 “在哪儿？” 那边尤安下楼问前台姐姐找了碎纸机把没用的资料给碎完,被小姐姐叫去休息室喝咖啡了。 “嗯，没事，我来找你。” 姜野站在离他两臂远的位置冷眼旁观。 漠然地想，原来他本来就是对着每一个人都很有耐心，温柔并不是独属于他的，甚至于对他的那份可能还是伪装出来的。 想要去找尤安，陆昀川就得回头，一转身就不免要视线略过姜野，他忽视的动作太刻意，姜野抬手拽住他的手腕。 陆昀川有所防备，轻轻一旋借力避开，面对着姜野。 眼尾微红，嘴角勾起一点笑意，却没溢到眼睛里。 他开口，声音有点嘶哑，带着厚重的鼻音。 “还没恭喜姜总，要订婚了。” 财经新闻也不比娱乐新闻正经到哪里去，人们总是会对业内被夸捧的“商业奇才”感兴趣，尤其是感情私生活，姜野深居简出，这两年又没做过什么采访，就更加被关注。 喏，这不就被拍到了在相亲。 标题总是起得噱头十足，生怕有人错过。 姜野怔愣，“你声音怎么了？” “感冒了，着凉了，还是伤口没处理好感染发烧？创口贴有换过吗？” 陆昀川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自觉皱眉，转身的动作干脆利落。 * 回到酒店，陆昀川甚至都没有吃点东西，就上床补觉。 还是尤安觉得他睡了太长时间，强行把人拉起来喝了点粥。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陆昀川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对劲，尤安给他量了体温，果然是发烧了。 他头上顶着降温贴，双颊还是红红的，脑子已经不清醒，眼皮耷拉着好像随时要睡过去。 “这个点也很晚了，先吃点退烧药，还不行明天就得去打针了。” 第80章 “不要……”陆昀川迷迷糊糊地听见“打针”两个字，本能拒绝。 “昂，还是先吃药。” 尤安打开行李箱在里面翻找，太多花花绿绿的盒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适合的，还过期了。 他用手背试了一下额温，给陆昀川换了一个降温贴，点开导航最近的药店，套上外套，“我还是得出去一趟问问买点对症的药回来，yun，你先好好呆着，桌上有温开水，渴了可以喝。” 陆昀川闭着眼，只听见一声关门响。 过了很久，他听见断断续续很轻的敲门声，以为是尤安出去的太急，忘记带房卡。 于是陆昀川强撑着身子起来，“来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陆昀川在复杂的思绪里后悔没有养成开门前要看猫眼的习惯。 马上关门，意料之中地被人挡了下来，陆昀川没力气，也不跟人对峙，自己回到沙发上躺着。 姜野提着一塑料袋东西，进来锁了门。 他打开烧水壶，把矿泉水倒进去加热。 拿出药用纸巾摆在一边。 蹲下来伸手摸向陆昀川的额头。 手被人扬手打了一下，发出轻脆的响声。 陆昀川也没想到他居然避都不避。 慢半拍道：“滚！” 姜野一点都不生气，趁陆昀川不注意揭下了他额头上已经快干了的降温贴。 从卫生间拿了块毛巾冷水浸湿，拧成半干，叠好敷在陆昀川的额头上。 整个动作陆昀川当然不配合，姜野索性抽了脖颈上的软领带，小心地把对方双手捆起来，垫着方巾打了个活结，另一边固定好。 单手也不是不行，只是姜野还要顾及到陆昀川受伤的右手手指不会二次搓伤。 他沉默卷起裤腿，把陆昀川腿上的创口贴小心翼翼地撕下来。 尽管他动作已经很轻，陆昀川还是疼得想骂人。 喘着粗气，咬牙切齿，断断续续地威胁警告，“你再不从这滚。我只能拨线给前台让他们叫保安来请你出去。” “想必…姜总不想这么晚去警局喝茶吧，斯……” 姜野充耳不闻，给陆昀川重新上了碘伏，吹干，卷上纱布。 打了个蝴蝶结固定好，纱布比创口贴透气，而且不会像刚刚更换的时候引起二次伤害。 等明天，差不多时间就可以摘下来，结痂就能裸露伤口了。 腿上的伤口没有化脓，那就不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 姜野伸手摸了摸陆昀川手臂，有些发凉。 于是起身去关紧了窗户，拿了沙发上薄毯像蚕蛹一样给他裹紧。 “混蛋。”陆昀川烧得模糊不清。 姜野扶他起来，把纸巾里的药分做两份。 陆昀川闭着嘴，姜野就在旁边说：“我不介意喂你。” 顺利地把药用水送下去。 姜野找了个抱枕给他靠着，许是折腾累了，许是药在起效果。 陆昀川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姜野凑近看了看，把他头上的毛巾再浸湿、拧干、搭好。 然后把陆昀川手上的结松开，手放好，确保不会被压到。 第53章 姜野请了假,陆昀川回酒店睡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等到看见尤安出去，方向是往最近的药店走,他才算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陆昀川可能发烧了。 他就想来看看。 只是着凉还好，伤口没事就行,希望恢复得快一点，人就可以不用受罪。 姜野端详着陆昀川的睡颜，看得很认真,用食指拨开分不清是毛巾还是细汗浸湿的额前碎发。 取下毛巾,试了一下温度,还是很烫,比手心要热很多，比嘴唇可能也还是会烫一点。 陆昀川清醒的时候姜野是不敢亲他的,要表现得自己对他不那么在乎，却总是身不由己。 就像是听见他的恭喜,居然第一反应会在内心暗自窃喜。 他关注着他，甚至可能也许大概会对这种假新闻品出一点细枝末节算得上“吃醋”的情绪。 姜野刚刚动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他有想过趁人生病之余,把陆昀川的护照找出来扣下。 那样他就不会再一次不留情面的离开。 而之所以没这么做，换在以前是高尚的道德感作祟，现在——是怕陆昀川会生气。 “我认栽了,你也早点喜欢我一点点好不好？” * 陆昀川醒过来，天都已经快亮了,他没惊动将就着睡在另一个沙发上的尤安,自己起身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 自己试了下额温,体感降了很多，头也没那么晕。 陆昀川扣住手腕,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的窗帘没什么遮光效果，窗外的阳光透着洒进来，刺得尤安也打了个哈欠，起身。 “你起来了，yun，好点了吗？” 陆昀川还记得昨天尤安说过不好就要去打针的事，眼神闪了闪：“好多了。” “不过你昨天到底去哪了，这么久？” 尤安收拾被子的手一顿，像是装满水的池子开闸，泄洪一样地大倒苦水。 “你不知道，我跟着那个导航走半天结果差点绕进了死胡同里，在路口打转，你们这儿的路真是太难记了，”要知道尤安当初可不就是靠着灵活的脑子赚小费的，“不过人很好，那边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员工看我一直原地打转，就问了一声，还给我指路。” 第81章 “那…你带没带房卡？” “说起来不就更奇怪了，我拿房卡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开，差点就要下去让前台来看看，就看见了厄洛斯，”看着陆昀川的视线跟过来，从善如流的改口道，“哦不，姜先生。” “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 “前台姐姐告诉我的，那天我刚好看见他进公司大楼。” 陆昀川沉默一会，“他跟你说了什么？” “事实上，你应该不会相信，但他确实什么也没说。” “哦有一句，麻烦我照顾好你。” “我见到桌上的药，就想着你已经吃过了。于是去房间找了被子搭上……” “yun，你们玩得有点野啊。”尤安从沙发缝了用手挑出一根领带，抬眉似笑非笑。 “不是……”陆昀川解释不清，索性，“扔了。” 尤安捏着中间悬在垃圾桶上，“你确定？” 歪过头仔细看细线工艺，“好像……不便宜哦？” 陆昀川走过去从他手里扯过来，团成一团随手把药倒出来塞进塑料袋里。 尤安摊手耸肩，“正好，再吃一次药吧，吃完得量一□□温。” 温度三十七点几，已经比昨天好太多。 “ok，你已经不负众望地快要痊愈啦，我还要进卧室补一会儿觉，你用不用？” 陆昀川摇摇头。 “嗯哼，那就请你照顾好自己吧，暴躁的heart-throb（受欢迎的人）。” “你说什么？” 尤安瘪嘴做了个鬼脸，然后逃似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陆昀川看着不成形的领带，总能回想起自己被姜野捏紧的手腕，眉头紧锁，皱得很深。 其实尤安还落下了一块方巾，陆昀川也把它扯出来放一起。 抬手才发觉有哪里不对劲。 ——他的袖扣被人摘了。 第54章 左右不可能是袖扣自己长腿跑了。 反正也是他的,就当物归原主了，无所谓。 因为“伤残”外加生病，陆昀川这几天都待在酒店几乎不出门。 总算是好好遵守一个病人应该做的事。 安市好玩的地方很多,陆昀川不愿见尤安整天都陪自己窝在酒店。 主动提出带他去逛逛。 “砰”地最后一声枪响回落。 “哇唔，六个脱靶,四个八环，还不错，就是有失水准。”宋昱抒揶揄道。 这人一听要带尤安出来玩,说怎么也要尽地主之谊,陆昀川衣服还没换好,人就已经在酒店楼下等着了。 陆昀川放下半自动手·枪,转了转左手，好久不玩,上手找了找手感。 右手好了很多，但是无名指弯曲还有些费力,所以带了个黑色的指套固定。 他单手摘了护目镜和耳罩，对着尤安道：“进去玩玩？” “那感情好，尤安弟弟我陪你玩。” 陆昀川凉凉地瞥了一眼宋昱抒几乎揽住整个整个肩膀挂在尤安身上的手,眯了眯眼，示意他注意分寸，点到为止。 “什么眼神,什么眼神？” 宋昱抒走过来轻声附在陆昀川耳边从唇缝里吐出气声，咬牙道：“他是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还能把他吃了？我也很挑人的好吧。” “哦,”陆昀川语气没带愧意,“最好是，去吧。” 他想教尤安射击,还不知道谁教谁。 陆昀川也不是担心宋昱抒想泡尤安，没这个可能，只是提醒他注意亲密距离，不过看起来尤安也不在意，随他了。 谢绝了馆长体验其他枪·支的邀请，陆昀川自己坐在了外面，隔着隔音玻璃看着里面打打闹闹的人。 尤安是才过了二十一的年纪，宋昱抒则是心理年龄可以减十，两人能够玩在一起，不奇怪。 二十一岁，那对于陆昀川来说，也有一点特别。 那时候的他还在学校里，抓住最后一点青春的尾巴，对着毕业后的生活一片茫然，但还是要在人前装作很自信的样子。 不为别的，因为他是陆定远的儿子，名义上被大家误以为的。 即使是他当时忙着做毕业课题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但后来的成为优秀代表对他来说也远远没有达到难以忘怀的地步。 ——那年，是他第一次见到姜野。 找到姜野的消息先于见面的一年前，时至今日，陆昀川也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在自己最忙的时候去看人一眼。 鬼迷心窍了吧。 那个时候，直播经济还没有兴起，所以姜野还只是一个辍学打工的乖乖仔。 也不是很乖，起码对于一直名列前茅的好学生陆昀川来说，一头黄毛的姜野就是他遇见的第一个异类。 他的发色让长到二十一岁从没出过圈的陆昀川第一反应是皱眉，再一个，就是质疑染过的头发摸上去是否还有看起来的蓬松感。 虽然，看起来确实毛茸茸的，和旁边的蹲在地上的金毛简直是第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好像很招小动物的喜欢，身边这么一会儿就围上来了好几只流浪猫，不知道是不是觊觎他手上的冻干和猫粮。 姜野装罐头的一次性餐盒还用了牛奶化开。 流浪猫的警惕性都很强，尤其是打头的奶牛猫，几乎吃一口就要抬头起来看一眼。 陆昀川在旁边看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猫进而引起姜野的警觉。 第82章 偏偏那个人完全没有一点察觉，小猫也都不怕他，任由他在猫头上搓搓，甚至还在吃饱喝足后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招招手就能跟人走，姜野看起来就和他的猫一样好骗。 陆昀川也确实把人哄骗到手了。 “好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 “说好了，我们下次再来。” 和陆昀川想的不同，宋昱抒没有因为技不如人就脸色难看，反而被激起了一种好战的情绪。 眉飞色舞的像是想和尤安进去再来一场，被婉拒后也没有丁点不高兴，和人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下次。 “到点了，人是铁饭是钢，我们先去吃个饭吧，火锅、料理还是私房菜？” “要不就……” 回过神的陆昀川看了眼不好意思拒绝的尤安，打断了宋昱抒，“去景合吧。” 尤安对那里有特别的偏爱。 “也行。景合是吃不腻，饭后攒局再来搓盘麻将。” “三缺一，哦不，”陆昀川看了一眼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的尤安，“就我们俩？” “人还不好找吗？一个电话的事，走走走，饿了饿了。” 他们来得很巧，再晚一点，位置就要被订满了。 陆昀川跟着领班上二楼，耳边是宋昱抒不停地在念叨，“什么时候连楼下都被订满了，不会是最近网上在炒起来的怀旧风也吹到餐饮行业了吧，你说我那书吧餐饮区早知道也紧跟潮流，搞搞噱头是不是就没那么快倒闭了？” “难说，不过要说复古，你茶水间里的那套红木椅可能更符合话题。”贵，贵得出奇，陆昀川甚至没想通宋伯父怎么会同意由他搬出来，唯一的解释可能是宋昱抒根本没告诉他爸是用来摆在他那个年营收为负的书吧茶水间里落灰。 陆昀川照顾到大家的口味点了几样菜，递给尤安加了道甜品，菜单到宋昱抒手里他又加了道粥和汤。 如果不是被陆昀川以三个人吃不了那么多拒绝了，他甚至还想点个猪蹄，俗话说吃哪补哪嘛。 景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开放了一楼的预订单，特意也在一楼角落里养了爬墙的紫藤花，许是四季紫藤，开得正好。 宋昱抒见陆昀川看着那，转头也盯过去。 “老板动作够快的。” “什么？” “现在那种网红情侣餐厅不是很多嘛，到处是探店博主去打卡，景合肯定不会那么搞，但是商机风口谁不想去吹一吹，楼下那个位置比楼上还难预定，好像主打什么‘无尽的爱恋，成就十分浪漫’，反正大家都默认那是个情侣套座。” 菜上齐了。宋昱抒招呼着尤安吃，“所以说，市场不景气，经济下行，餐饮区开不下去又不全是我的问题对不对？” “嗯。”陆昀川敷衍应声。 却在又一次不经意瞥向楼下时左手手腕顿住，金属勺子和白色瓷盘相碰发出轻微声响，视线也多停留了几秒。 宋昱抒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皱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他怎么也在？” 陆昀川收回眼神，舀了勺粥放凉往嘴里送，笑着道：“在哪里吃饭不是人家的自由吗？难不成你下次还要特意去查查行程避开啊。” “那倒是不用。”宋昱抒自己嘟囔道。 话锋又一转，“诶，看见他对面坐的女孩了没？” 陆昀川若无其事地转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很好啊，很大方。” “听说家里父亲是省直副厅级，最近可能会转正，到时候商政一家亲，啧啧，水涨船高，陆伯…他爸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是说要订婚了吗？” “对象是个小模特，你信吗，一看就是看图说话的假新闻，不稀奇，也就是放在姜野身上关注度才那么高，不过我猜这次相亲倒是八九不离十，双方要是都能看上那估摸着假料成真，就要好事将近了。” 陆昀川和姜野谈过是宋昱抒从郭子昂那听来的，对这个本来就将信将疑，就算是真的，他也不觉得陆昀川是来真的，毕竟跟他演个情侣都不自然，所以讨论起八卦一点都不避嫌。 反而是其实对他们的话没完全听明白的尤安觉得陆昀川的情绪不对劲，尤安日常交流没问题，但是也没有来中国旅居过，词汇量还没那么全面。 绞尽脑汁地岔开话题，“宋，什么是麻将？” “嘿，你想学啊，等会教你。” 然后转头还想和陆昀川叭叭。 陆昀川打断：“那么好，伯父不让你去试试？”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在圈子里很常见。 “我试……我…别提了，你还记得李文心吗？” “记得。”陆昀川幽幽看了他一眼。 宋昱抒钝感力强得厉害，托着下巴叹气，“小姑娘最近好像谈恋爱了，我找不到战友和我一起演戏面对催婚的疾风暴雨了。” “不然就出柜，没什么大不了”陆昀川没有用这种太过引导性的话来规劝，这应该是宋昱抒自己的事，别人都没有办法帮他或者劝他做决定。 “人家都和你统一战线那么些年了，也难得遇上喜欢的，和双方父母都解释清楚就是了。至于你，能拖就拖，伯母那么疼你，不会舍得为难你的。” “就她催得最厉害，你还别说，我真想告诉她，您老这辈子就赶紧去盯着我哥给您生个孙子孙女的吧，就别指望着我啦，指望不上的。 第83章 “到时候我就跟她讲我喜欢男的。” 陆昀川无奈：“这种事别急，你别把阿姨气出个好歹。” 宋昱抒脑回路发散得厉害：“不过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妈接受能力会高点。” 陆昀川笑骂一句“滚蛋”。 “你别不信，许姨和她可要好了，那肯定……”话出口才觉不对，硬着头皮继续，“肯定会同意。” “行啊，”陆昀川也没提不高兴的，顺着开玩笑道，“你跟我去国外，咱们领证定居去。” “真的还是要走啊？” “嗯，项目一结束就回。” 第55章 “这次约我出来,是觉得上回的拒绝不够直接，还是不够正式？”莫开岚落座在姜野对面，挑眉。 “抱歉,上次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是想……” “相亲对吧，坦白来讲,我也不知道，父母只是说带我去拜访一位老朋友，所以我并不觉得你的离开会让我觉得难堪,如果对此感到抱歉,大可不必。”莫开岚喝了一口茶,随意道。 “如果不是我是客人的话,我应该也会转身就走。” 几天前，姜野被许君苑叫回了家,打姜野离开出租屋，从万盛离职后,就很少和他们见面，但也没有到不相往来的地步，有事喊,姜野还是会去，一般都只是吃个饭，从不在陆家留宿。 饭局上突然和对面的女士以及她的父母毫无预兆地打了个照面。 聊天也在明里暗里的往乱七八糟的地方绕。 直到说起,“小野不然带岚岚去逛逛，你们年轻人应该会有话题。”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莫开岚的拒绝还算委婉,“阿姨,我是搞科研的，整天学术不离口,很无聊的。” 姜野则是饭都没吃完，在餐桌上就直接起身，朝莫父莫母微微点头示意，睁着眼说瞎话，明明电话都没响，“公司要求回去加班，先走了。” 他拿起外套被叫住，掏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也不管其他人能不能听见，对着许君苑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麻烦您下次不要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当然您也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带他回来，如果他想，我也不一定愿意，如果他不想，更好，你们的祝福对我来讲不是必要的。” “其实我更希望我们能保持像是前二十多年那样互不干涉的人生。” “我毕竟已经长成这个样子，实在就没有办法按你们的标准成为一个合格的儿子了。” 说完，转身就走。 紫藤花下。 姜野淡笑，“那天说的有欠考虑，但是也没什么不对。我并没有把握现在冷静下来就会做得更好，所以……不是拒绝，也不是道歉，我想和莫小姐谈笔交易。” “哦？我整天蹲实验室，鲜少和人打交道，更遑论谈交易了。”莫开岚把刚洗出来都没来得及吹的头发拨到后面，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 他们谈的氛围实在太热烈。 陆昀川看了一眼，尤安跟着看了一眼，宋昱抒看了二三四五六七八眼。 菜都看凉了。 “要不我和领班借个望远镜给你？” 陆昀川伸手在宋昱抒面前晃晃，戏谑道。 “倒不用，太显眼，显得我脑子有病似的。” “话又说回来了，这么相谈甚欢，人家女孩知不知道他是gay啊，要真的订婚这算不算骗婚？”宋昱抒侧过头低声说。 “关你什么事，又关我什么事，既然和我们都没有关系，少操心一点吧，嗯？还吃吗，再点一些？” “不行，”宋昱抒抬手招来了服务生，“你们这儿有纸和笔吗？” “有的，稍等一下，我给您拿。” 看着服务生离开的背影，陆昀川皱眉，低声警告：“别闹事。” 人这么多，闹起来真不好看，谁知道明天新闻上又会写什么。 “别当心，安了，我就是告诉人家一声，人女孩起码有最基础的知情权吧。”宋昱抒咬着笔盖，唰唰在纸上写着什么，朝陆昀川抛了个没用的媚眼。 他总是有这么多的道理，偏偏这次陆昀川没有找到合适的话反驳，理智告诉他，应该阻止宋昱抒。 然而直到宋昱抒写完了，递给服务生，注视着他下楼，陆昀川都没有再开口。 随手舀了碗汤放在宋昱抒的面前，“你没有把随手签字的习惯带过来吧。” “怎么可能？我那么傻啊，做好事当然不能留名，问就是活雷锋。” 陆昀川看着他一口干了那碗汤，“吃饱了，可以走了？” “别呀，看看嘛，我要是不知道后续会抓心挠肝睡不着的。”宋昱抒攥住陆昀川的胳膊，“对，尤安还想再吃一个甜品对不对？” 已经吃了两个巴掌大的甜品的尤安疑惑抬头。 陆昀川：“甜品就不用了，就坐一会儿。” “ok。”宋昱抒打了个响指。 · “所以说你是希望我能借助实验室里的模型为你们提供计算倾向，我没问题，甚至于可以帮你说服我的老师们，”实验计划正好因为投资人临时撤资而陷入停滞状态，“但你要想清楚，事情没有发生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打包票说自己的计算结果一定准确，你这么大胆，不怕亏到家？” “模型预测只是辅助性工具，比起机器，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第84章 “但是资料分析、前景预测，可以节省不少时间是吗？”莫开岚几乎很快就理解了姜野的用意。 “商大不愧人才辈出。” “我没问题，下次带上合同来实验室找我就可以。” 莫开岚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姜野半掌回握：“祝合作顺利。” 事情谈完了，莫开岚有闲心慢慢地品尝这顿免费有人请的午餐，“它家的菜味道确实不错，可惜从不外带。” “喜欢可以经常来。”姜野没有表情地附和。 “算了，还是太忙，”莫开岚转了个眼神，“其实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被逼着来的。” 姜野适时露出疑惑的表情。 莫开岚一脸笑意地盯着他，“这可是最近有名的‘情侣位置’，下次聊公事可不要约人到这里了，免得引起误会。” “我不知道，位置不是我定的，这儿之前还没有。”姜野眉心皱得很厉害。 “我想也是，都说了是最近。” 一般选位置这种事情，姜野是没空精心去挑的，本来想随便找一个地方，正好苏和说他助理很会订这些，才交给他帮忙，看来回去应该好好问一问。 两人说话的间隙，有人上前。 “您好，打扰一下，这位女士，这杯酒是有人请您的。” “哦，谢谢。”晶莹剔透的白葡萄酒看上去很诱人。 “看来莫女士不只是在科研，在其他方面同样很有吸引力。”姜野礼貌地应和。 莫开岚移开托盘里的玫瑰花，抽出被压在下面的纸条。 “也许是姜总的吸引力呢？”莫开岚看清上面的字迹，促狭道。 “不过容我八卦一句，你上次在伯父伯母面前说有喜欢的人，不是搪塞吧？” 第56章 姜野摇摇头,然后他就看见莫开岚脸上露出莫名的笑。 并且还左右张望了两下。 “怎么了，在找什么？” “在看会不会有人冲出来和我吵架，我还没经历过,觉得或许会是一次新鲜的体验。” 莫开岚脸上跃跃欲试：“如果有人等会过来，还是你来解释吧姜总,我可不想成为你们之间的误会。” 姜野虽然不解，但话还是听得懂，他神情黯然一瞬,连筷子都差点没拿稳,平放在桌上,笑着对莫开岚说：“虽然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但莫女士想的情况应该是没有，并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你们之间很信任？” 姜野微微一笑,“并不，恰恰相反。” “我唯一如此笃定的理由是他不会那么无聊。”话还留下一半,姜野并不想在自己未来的合作伙伴面前坦然自己可能在单相思，‘他不喜欢我’这种话姜野曾经在脑子里出现过很多遍，没有一次是愿意亲口承认的。 “好吧。”莫开岚轻轻地压着纸条一侧递过去,端起酒杯优雅地一饮而尽，至于那支玫瑰，则被人遗忘在角落里,“不过我觉得你也应该看一下。” [美丽的女士，素未谋面,可惜实在于心不忍,您今天收到的邀约实在是一场骗局,因为您对面的的这位只有衣冠没有楚楚的相亲对象实则喜欢男人！！！请千万不要被利用哦。] 三个叹号的点都打得极重，墨水痕迹很深,足以看出写下的人情绪多么激昂。 莫开岚瞟了一眼对面八方不动的人，“说不好，也许是恶搞的玩笑，别放在心上。” “不，”姜野出声，“虽然不知道是谁，但上面说的其实没错。” 第一次出柜居然是因为一场乌龙，“不过我个人觉得那不会对我们的合作造成影响的，对吧？” “当然。”莫开岚面上风平浪静，心里早已经心思百转千回闪过八百个念头。 她一开始只是觉得这是个无伤大雅的警告，也许是姜野的小女朋友误会了，才用这种方式来和她交流，现在看起来——难道是男朋友？ · “小女朋友”宋昱抒没能看到莫开岚站起来朝姜野泼酒的场面，很是遗憾。 他摸着下巴，脸上满满都是不解，喃喃自语，“现在的相亲局接受程度都这么高了，不应该啊？” “现在能走了？” 陆昀川已经坐在这里百无聊赖地喝完了第三杯水。 “走走走，没乐子看。”宋昱抒揽上陆昀川的肩膀，一手拉过尤安往外面走。 中途接到个电话，“那个，你们想不想去放松一下？” 陆昀川一看就知道宋昱抒那边是还约了推不掉的局，对着他道：“我就先不……” “哪里，好玩吗？”尤安的眼睛亮闪闪的。 “绝对好玩。” 陆昀川无奈按了一下脑袋，“那你带他去吧，别太晚，早点回来。” 这么说的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跟着了。 “你真不去？” “有点累。” “好，那回去好好休息，你毕竟才好没多久，注意一下。” “嗯。” 陆昀川朝他们挥挥手，直到宋昱抒的车被抛在目之所及以外，才揉了揉眼睛。 一直睁着，眨眼频率较平时变慢，有点干涩，可能还不小心飞进了什么东西，有种异物感。 他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无动于衷。 但真要说在那几分钟里有想到什么，其实完全不记得。 他们是见到姜野和莫开岚起身离开才走出来的。 第85章 所以现在回去碰上姜野的概率几近于零。 陆昀川犹豫两秒转身，打算找个水龙头冲一下，再撑着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把手放在感应水龙头上，哗啦啦的水流穿过指尖，陆昀川接了一捧冲洗眼角。 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因为异物而有些泛红的眼角，然后一直往下流，滴在锁骨上，他往衣服口袋里伸手，空空的，什么也没带。 抬头陆昀川从镜子里看见了第二个身影，手一顿。 姜野在两个人眼神对上的一瞬，朝着人伸出手。 陆昀川半眯着眼睛，看清了那是一包纸巾，有一张被人贴心地抽了出来，放在最上面。 “谢谢。” “不用。” “借过。” 陆昀川毫不在意地用据说水洗一次就废了的高定衬衫随意地抹干脸上的水渍，自顾自地往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起风了，陆昀川说话的时候还呛咳了一下。 姜野三两步大跨步走上前拦住人，“我送你。” 关于性取向，姜野从来没有透露给任何人，不是故意隐瞒，这种事情特意说出来也太奇怪了。 阴差阳错，知道这个的人寥寥无几。 郭子昂是一个，宋昱抒也算一个，那位小助理勉强能加上，还有一个……就是陆昀川。 姜野做考试选择题正确的概率能达到百分之九十。 他不会审题都审不明白。 觉得那会是陆昀川写的。 可万一呢。 四个答案，摈除理性的劝告。 他有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会等到想要的答案。 或者再简单一点。 是或不是。 那概率就又会上升到百分之五十，姜野这么骗自己。 幸运的天平今天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等到了自己的百分百。 · 车里只有一点淡淡的自来水气息，姜野注意到陆昀川没有喷香水。 太安静了，让人有些心慌。 姜野都已经起步了才想起什么，掩饰性地把中控屏调出导航，“输一下酒店地址。” 陆昀川也没戳穿，用手指在上面敲字，洗手时卷起的衣袖还没有放下，露出一截手腕，没戴表，一眼可以看见腕处骨节，他小臂没什么肌肉线条，让姜野想起一只手就可以捏实，整个握住。 一路上没人开口说话。 陆昀川闭着眼，让人分不清他是眼睛不舒服还是睡着了。 姜野车开得很稳，连刹车都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惯性前倾。 但陆昀川还是在停下的一瞬间就睁开了眼。 他自己松了安全带。 在下车前一秒姜野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 陆昀川低头，姜野看见他好像轻笑了一下。 “因果不虚，报应不爽。” 他说得很轻，几乎立刻就散在风中了，姜野没听清。 又问了一遍。 这次，陆昀川抬头看他。 “我是说，这就是报应吗？做坏事的报应，你有没有发现我回国以后和你的每一次见面都很狼狈。” 他就这么看着姜野，眼角还有一点红。 “我很不爽。你呢？开心了吗？” 第57章 “眼睛里有东西不要上手揉,打个哈欠流出眼泪就好了。” “我没有在约会，没有在相亲，网上的新闻是假的。” “我很开心。” 听到这,陆昀川转身就走，被人一把拽住手腕拉回来。 “因为我曾经一度以为可能再没有机会见到你。” “现在见到了,并且您已经风光得很，就不用那么小气还计较着以前的事情吧？” 陆昀川扬眉，情绪在短时间内平复下来,尽量用着轻松的口吻说道,食指有规律的打着节拍,姜野知道这是他掩饰焦躁不安会有的小动作。 他的手上没有绷紧反而顺从着姜野手上的力,身体的距离却无形拉开了不少。 就像一个随时会炸毛跑掉的兔子。 好的猎手是需要有耐心的。 “我怎么做你才会高兴一点？” 陆昀川故作沉思，实际脑子已经走了一会儿,易地而处，他绝对不可能放任一个骗过自己的人在同一个空间下和平共处,所以有点困惑。 于是他随意道。 “姜总只要在最后的协议书上做好你大概最为熟练的签字工作，不为难我就好。” “好。” 这么轻易，陆昀川又想皱眉,但忍住了，他端着笑，挣脱了被桎梏的左手,朝着人伸出右手，“那……祝合作愉快？” “不过。”姜野看了一眼被黑色指套衬得更加白皙的指节,一扫而过,再度开口。 陆昀川突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偏头，意思是洗耳恭听。 “萌恰食的融资跟进有问题,苏和应该还没来得及跟你讲，流程大概一时半会搞不定，不会那么快。” “按正常的并购流程来，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陆昀川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哦对了，姜总的账户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听说最近环索的股价有在上涨，看起来不是很好的入场时机，钱还是扔在手里比较划算。” “不急。” “好。” 话题到这似乎就结束了，陆昀川收回没被回握的手，也不是很在意，侧身想拉开车门，却发现——车主人居然趁着他不注意，上了锁。 第86章 “什么意思？” 话音没落就听见姜野的声音，“我确实没签字，不管从法律还是别的各种意义上，还是你的房子，要拿回去吗？” “要吧。”一件一件清算清楚才好。 “给我一点时间，合适的房子不好找，搬出去对我来讲有一点难度。” 陆昀川有心说你的待遇总不可能落到和我一样，陆定远怎么可能不给人准备住的地方？ 还是没忍住出声：“没必要委屈自己，该要的都得要，那是我…他们欠你的。” “有附加条件的给予都是色泽艳丽的毒苹果，咬一口可以，吐出来就难了。” 陆昀川没心情和人探讨怎么毫无负担地享受来自父母的爱，“姜总原来心里住着一个小公主，看来下次路过图书区，可以给你捎一本格林童话。” “求之不得。” “等价交换，现在可以请你打开车门吗？”陆昀川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手伸过来。” 陆昀川不明所以地把手往右边摇了一下往前递。 下一秒姜野隔着指套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指腹。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溢出，陆昀川咬紧牙关没骂出口。 他大概猜出来姜野为什么这么做。 眼角的泪水被熟悉的手指指腹拭去。 “睫毛太长了，倒扎进眼睛里，你一洗，反而进得更深了。”姜野的声音响在耳边，距离应当不远。 陆昀川一声“谢谢”实在说不出口，“嗯”了一声以作回应。 眼睛眨了眨，微微睁开。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癖……”好。 话没说完，小指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姜野半握住陆昀川的全部指尖，低头轻轻地在他的尾指温柔落下一吻。 酥麻感顺着蔓延到心脏，手指居然比刚刚的阵痛还要震颤得厉害。 “没有，安抚吻。” 然后姜野凑近贴着他的耳朵说了一句“没有别的癖好，只需要看你一眼我就有反应了”，陆昀川的耳朵都红了。 车锁被打开，陆昀川慢半拍的意识到无论再说什么好像都已经落了下风，深深看了姜野一眼，浅浅威胁一番：“作为合作伙伴，姜总还是少做一点没有边界感的事，不然我会以职场性骚扰的名义投诉你。” 说完以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下车。 身上的衬衫还没干透，索性有外套在外不至于很狼狈，绅士礼仪的修养让他即使在情绪不稳的时候也不会疾跑，姜野就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至人完全进了酒店。 待在车里，细品陆昀川留下的几乎微不可见的“拈酸呷醋”和气急败坏。 姜野已经不像是三年前那么愣头青，然而有些东西又岂是能够自控的，他又不是机器人，面对喜欢的人能够坐怀不乱才是心里有鬼。 他想要的，都会一点点得到。 · 陆昀川洗了澡穿了个浴袍就出来了，眼不见心不烦地把指套扔进了垃圾桶，反正也快好了，戴不戴没太大影响。 眼尾已经没那么红，从镜子里看上去却还是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并购的事情不需要太过担心，近期就算定不下来，也不至于回到原点，最多是环索已经明确地背调到萌恰食的现金流不健康，附加条件会苛刻一点，想到这，陆昀川总算是卸下了一桩心事。 他犹豫着拨通了一个电话，宋昱抒有些事做得不靠谱，有些话也没说错。 陆昀川一直害怕许心如知道真相，直到离开有些话都没亲自说出口。 至少一句道歉是应该的。 他一直避讳去了解陆家人的近况，也许是个错误的决定。 就像他以为姜野会把房子卖掉，这是他赠予的初衷，也没想过人会自己住进去，搞得现在走之前需要解决的麻烦事又多了一件。 到底发生了什么？姜野才会离开万盛，自己朝十晚十的给人打工。 听苏和的口吻，在组建项目组初期甚至于一天二十四小时重心全在工作上。 这不应该。 电话接通，“喂。” 第58章 “喂,小…许女士。”听着对面有些陌生的声音，陆昀川迟疑着开口。 倏而嘴角漾起笑意，“好,听您的，我会准时到。” 陆昀川挂了电话,揉了揉疲惫的肩颈，脖子卡在沙发的抱枕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回国以后,从见到姜野起,事情就犹如脱缰的野马,往不可预计的走向发展。 不过好像也没办法越过去,目前看来，还不算很糟糕。 · 许心如并不是在接到那个电话才知道陆昀川回国的。 这三年,她也想了很多，和姐姐的教育理念不同,她对于自己看着长大即使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也仍旧想像从前一样，希望他能以自己、以快乐为先。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和我们有任何联系了。”许心如约人到了她的工作室,陆昀川照例给人带了一束鲜花，这次灌水和插花都是许心如自己来的。 陆昀川沉默不作声，许心如接着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花,总觉得鲜花的花期短暂，但是每次都还是会给我带,你知道为什么吗？” “花很美,很衬您。” 许心如摇了摇头,如果是以前，陆昀川说这话肯定是带着撒娇的语气。多少,有些东西还是变了，由不得她，“因为你觉得那是值得的。” 第87章 “一束花，可以哄我开心，是值得的。” “你受到姐姐姐夫的影响过深，觉得世间万物都是可以等量物化的交换，如果没能得到，一定是自己给出去的不够多。这在商场上或许可以普遍适用，但是，感情比这复杂很多。” “我每次比看见花更先看见你，我开心不是因为你送我礼物，就只是因为见到你开心。” 许心如拿起来工作桌上的手稿，陆昀川注意到那个应该是他十八岁成年礼上穿的那套礼服，大约也只穿过一次，后来便不知道忘记在哪儿了。 陆昀川的很多衣服都是许心如经手的，太多。所以这也不特别。 她又陆陆续续地翻着，上面的衣服样式从成年身形，慢慢缩小，一点点变得幼稚，连画笔的笔触都变得稚嫩。 “你应该不记得，我以前会用零食换你来做我一天的小模特，有时候是棒棒糖，有时候是……” “软糖。”咬一口就会爆汁的各种好看颜色的水果味软糖。 “对，”许心如的表情有些意外，似乎没想到他还能想起来。“你才那么大一点，”许心如抬手比了一下，“好乖的。” 说着思绪似乎有点陷入回忆里。 许君苑管他很严，尤其在他差点走失以后。 陆昀川也只有在许心如这里才会尝到“垃圾”但是对小孩子诱惑力很强的糖果。 而且是出自自己的劳动所得，不是需要用小红花、奖状、满分考卷这种长时间的努力来交换。 许君苑和陆定远对他的爱不假，但，就算他满心欢喜拿着满分的数学考卷，也会被挑剔语文的阅读理解能做到更好。 是的，在他们的眼里，是没有最好这个概念的，你能做到这样，肯定也能做到那样，只有更好、更好。 “我记得你以前也很喜欢画画，我还给你办了一个小型的画展，记得吗？” 当然，那算是陆昀川青春期少数的“不务正事”，不过除了许心如手里的小部分，大多数应该都被许君苑扔了，或许烧了、撕了。 陆昀川点点头。 “可惜，很多都被买走了。” “没什么可惜的。”买他一个小孩子的画还能是用来收藏吗，很久以前陆定远就告诉过他这个道理：你现在能受到的关注，所拥有的价值，大半都是冲着他们大人的面子，人情往来。 是啊。 所以，他后来也没再画过。 许心如看着他的表情，顺道递给他一瓶水，纠结出声：“所以，你回来是打算留下还是……” “最多一个月，解决事情就走。”陆昀川拧开瓶盖给许心递回去，然后自己重新拿了一瓶。 “那，”许心如迟疑开口，“你和姜野见过面了吗？” 陆昀川面不改色地把水咽下去，“见过。” 许心如不是问他们认不认识，而是问见没见过面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只是，陆昀川拧瓶盖的手紧了一下，不知道许心如知道多少。 后面又聊了许多，陆昀川已经都不记在脑子里了。 临分开前，许心如从背后取出陆昀川很眼熟的袋子，里面装了大概三四套成衣。 “你的三围我这一直留着，试试，如果有不合身我再给你改改。” 陆昀川收下，就像是许心如不质问他为什么瞒着他，他也没法拒绝对方的好意。 “您手上可没出过差错，还能在我这砸了招牌不成？” 虽然还没改回口叫小姨，总算是又能够开玩笑了。 “那可说不好，你毕业那年，不就又往上窜了两厘米来着。” “是，您说的对。”陆昀川敛眉，嘴角漾着笑意，他还是幸运的。 · “嘿，你要知道，我们和万盛今年的合作还没成呢，理解一下。” 苏和大剌剌地坐在姜野对面的会客区，“反正都是谈，在哪谈不一样呢，你和莫小姐都知道不就好了。” 姜野看着文件不应声。 “真不是故意的，你就当我蒙了心。” 苏和叹了口气，起身，“你知道和万盛合作鸿涂那个项目能多赚几个点吗，我都不用请人吃饭，只是放一点消息，别人就上赶着打听。” “就算不借势，总不能让人横插一杆子。这行就是这样，不能强强联合，起码不能交恶。你又不是没受过那些供应商的气，我发誓，我真的只是说你会和莫小姐约在那，别的我可什么也没保证。” 苏和嘴都说干了，姜野仍是不出声，只是拿过电脑，拉了表格，输入着什么。 苏和静音的手机响了，他看见备注瞥了姜野一眼，“不会是你们撞上陆昀川了吧，我的天，我能促成这么小概率的事件我怎么不去买双色球？” “下不为例。” 苏和刚接了电话，听闻对着姜野比着发誓的手势，“一定。”然后边接电话边退出去，顺带给人拉上了办公室的门。 “久等了，陆先生。” 那边的陆昀川隐约听见了姜野的声音，很贴心的没多问：“没有，我看苏先生之前有打电话给我，我没接到。所以回一下看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陆昀川的话把苏和八卦的心拉了回来。 “哦对，是这样，我这边对萌恰食的资金状况做了详细的文件，可能需要和你核对一下。” 第88章 言下之意是要得寸进尺地谈条件了，好在维斯对陆昀川的要求不高，只要能在底线价卖出去，别的都好说。 陆昀川：“那什么时候方便？” “今天下午吧，可以吗？”苏和满面春风。 “好。” 陆昀川应得爽快，但忘了约个具体时间，以至于他来的时候苏和刚进会议室，只能稍作等待。 他发觉今天别人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格外的显眼，从前台到递茶的助理，只他不经意发现的，就有好几回在偷看他。 ……是以前没有的待遇，或者说即使有，也没那么大胆明显。 陆昀川下意识看向了接待室可以充当镜子的单面玻璃，头发没乱，衣服扣子没扣错，外套上没粘什么不可名状的东西。 衣服是许心如那几套里随手挑的。 还算得体。 所以只是疑惑了一下，很快苏和赶过来便抛之脑后了。 陆昀川只求支付方式快且快，对其他能谈但是没所谓的利益相关应舍尽舍。 于是谈得很顺利。 只是苏和一直频频往他身上瞟，他再怎么视而不见，也忍不住出声。 “我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我对待不真诚的合作伙伴可是不能够完全信任的。”陆昀川似笑非笑地笑着说。 是你自己要听的。 “其实吧，我们公司企业文化比较活泼……” 陆昀川一脸你看我信不信，姜野手下的人能活波起来？走上往下都没见个身上色彩鲜艳的人。 “我……是我手底下的人比较活泼，他们跟我一样都很八卦，就是……” 苏和觉得铺垫得差不多了，然后一口气说出口：“你今天身上穿的这件，姜野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他们可能在想是不是你们审美趋同……” “不是一件。” “那是，当然，但是，同样袖口都有这个标志，大家想多也很正常是不是，哈哈……” 苏和哈不下去，因为陆昀川面无表情甚至有点严肃地看着他。 苏和一秒收。 “我说着玩的，你和姜野八杆子打不着，就算意外非得待在一起也不可能穿错衣服……这种概率就跟今天双色球二十二亿的奖池归我的可能性一样微乎其微……” 陆昀川还没来得及领教苏和的无厘头，他只顾着想原来许心如也已经接受了姜野。 到底他是顺便还是姜野是顺便，已经没有必要问个清楚。 陆昀川收敛略带失望的表情回神：“就这样吧，越快越好。我这边随时恭候，发布公告，宣布与环索进行合并。” 第59章 陆昀川下楼的时候并没有再撞见姜野,足可见巧合的发生就是这么没有道理的事情，真的只是恰好，没有谁单方面的预谋。 真正可以被称之为有预谋的—— “我今天搬家,方便来看看吗？” 陆昀川手从氤氲的热气中伸出来，解锁手机就看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顿了一下,被打断没回。 “谁啊？”宋昱抒凑过来看，陆昀川把手机放回托盘里，对着人笑道：“垃圾短信。” 难得郭子昂最近得空不太忙,就约了他们来这,天然温泉池,除了上山的路不太好走外,解乏的功效倒是很大，温度适宜。 陆昀川仰头喝了杯果酒,“泡累了，我先去冲一下。” 宋昱抒和郭子昂对视一眼,后者起身，“我去看看。” 等人收拾好，郭子昂给陆昀川倒了一杯冰牛奶,陆昀川接过来道谢。 “最近心情不好？” 陆昀川没说话，干完了一整杯牛奶后脸上被热气蒸腾的红晕散掉不少，“怎么样,伯父最近身体还好吧？”默不作声地转了话题。 郭子昂深深看了他一眼：“还行吧，就老样子,一直叫着要退休,实际上体检报告强得能再来一轮白手起家,就是我每次回去都装病，见怪不怪了。” 陆昀川点点头,“有空还是多回去陪陪……家里人。” “我最近没空盯着，环索那边没为难你吧？” “还行，进展挺顺利的。这个星期应该就有结果。” 郭子昂抬手伸了个懒腰，“真是个不知道让人作何表情的消息。” “不应该为我开心吗？” “一半吧，还是伤心多一点，以你的脾性，回去的机票都已经定好了吧？” 还真没有。 “嗯。” “啧，动作那么快。” 郭子昂伸手肘了一下陆昀川，“听说你们上次撞见姜野相亲了？” 他看着陆昀川的神色，“也不一定是，我听说环索准备进军人工智能，莫开岚的实验室模拟研究有这方面的成果。” “重要吗？”陆昀川看着远处的山，有只看不清形状的鸟飞过。 “多少有一点吧。”郭子昂和宋昱抒的认知不一样，他觉得姜野对陆昀川来讲肯定是特别的，“毕竟我真的亲眼看见他把你买走的那幅说送人的字拿来盖泡面。” 陆昀川想想那个场景，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你没有上前扔掉他的泡面吧？” “还好，我只是诅咒了一下他以后买泡面都没有调料包，哦，忘了加你一个。” 但郭子昂上下扫视了一眼陆昀川，“不过你总不至于沦落到要吃泡面吧，你应该连泡面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 第89章 “谁说的，我觉得还好啊。” “对，差点忘了你最喜欢垃圾小零食。那我现在加上，就祝你每次都有双倍的调料包。” “……” “谢谢。”陆昀川双手交叉搭在阳台围栏上。 郭子昂：“事急吗？让人送你。” “我没说要去。”陆昀川抬头看天。 “去呗。不是有事？”郭子昂指了指他手上戴好的腕表，“衣服都换了。” “……” “这边下山的路不好走，你还喝了点酒，虽然也就和饮料差不多…车牌号发你了，你到车上跟他讲去哪？” “怎么，还要我送你？”郭子昂紧了紧浴袍的腰带，“也不是不行……” “不用。”陆昀川抬脚就走。 “陆昀川。”走出两三米被郭子昂叫住。 “不管怎么样，这回不要不告而别了。我的报酬挺贵的，再来一次就要翻倍了。” 陆昀川勾了勾嘴角，背对着人挥了挥手。 * 陆昀川回了一趟酒店，找出装好干洗好的领带和方巾，从行李箱夹层捞出那个有些许褪色的平安符一起放了进去。 下山的路确实不好走，花了将近两小时——本来是打算在山上小住一两天的。 收拾好，陆昀川再次出门的时候，天色开始变暗，等他到电梯口，已经是黄昏时。 姜野发消息说走了，他看到已经是在一个小时前。 本着不白跑一趟的心思，陆昀川还是按下了上行键。 门口摆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看来搬家公司一趟也没能运完。 陆昀川避开这些，按了密码解锁。 他把袋子随手放在玄关处。 抬手就觉得有些空，花瓶没了，紫风铃也没影，不过即使是侥幸活到现在，应该也已经枯萎了。 厨房倒是还给他塞满了，也没什么意义，他既不住在这，也不会开火。 窗帘被拉上，遮光性的确很好。 客卧的门锁掉在地上。 陆昀川眉头蹙起又舒展开来，缓缓走近，心好像被胶条封住，不由得驻足。 停步不前。 他果然动了房间，陆昀川第一反应是。 然后才有心思一点点扫过。 想着这些东西，他花了多长时间找回来的。 陆昀川伸手抚过年少轻狂带着自己落款“y”的画。 每一张都被很好地框了起来。 摆在这个除了主卧日常阳光最好的地方。 色彩、明暗、光线，曾经被禁锢的自由感。 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陆昀川不认为是自己没关门，他强迫症不会犯这种小错误。 他没动，姜野也站在他身后半米的距离停下。 “花了多少钱，我全买了可以吗？” “我在门口的纸箱上坐着等了你一天。” “四千万够不够呢，可能差一点。” “我故意的，我知道你会来。” 两个人各讲各的，你来我往。 “不够的话加上这套房子的抵押权以及这些年我名下的商铺盈利，买一个处置权不过分吧。” “袖扣没有想收回来，给你改了改。” 陆昀川突然转过身，掏出打火机，在手里转了两下，朝上点燃，眼眸下垂。 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 “这么一堆易燃品，你觉得烧起来需要多长时间？” 第60章 姜野无视着一下子噌出来火苗,朝人伸出手。 两人对视，又似乎在对峙，熟悉的眉眼在火光跳跃中掩饰不住内心的挑衅。 陆昀川本来也只是装腔作势。 在火焰快要烧到对方手指的时候“嗒”地一声合上盖。 姜野曲膝蹲下来,捡起陆昀川刚刚不小心碰掉的画纸，用手轻轻擦了擦,然后拽了拽他的衣角。 陆昀川一直维持着站立的动作，就像艺术殿堂里的雕塑，久到两个人的影子重叠。 姜野抬手拉了一把陆昀川,他的力气很大,陆昀川没法挣脱。 于是不只是影子,两个人的距离也变得更近。影子近乎吻上交叠在一起。 陆昀川被拦腰抱住。 姜野终于后知后觉,对待陆昀川不能太按自己的想法来。 必须要贴脸，他才不会答非所问。 “可以答应你,甚至不用四千万，连那两个亿都不需要。” 主动权仍旧在陆昀川手里。 “条件？” 商人不做无本的买卖,姜野可不要钱。 陆昀川后颈感到一阵温热，姜野的呼吸应着心跳轻轻打在他皮肤上，像被人用手摩挲着。 他反而呼吸放松了许多,想看姜野到底还想做什么。 姜野袖口无风自动，手在微微颤抖，他咬了下嘴唇,疼痛让人短暂清醒。 “护照、签证给我。” “签证补办不麻烦。” “……” 陆昀川没有起身的想法，索性坐下来,姜野得寸进尺,仰头靠在他的腿上,环住腰，声音有些闷闷的,他确实没想过。 “我不想搬，”地方找到了，甚至离公司更近。“搬家公司的人来过一次，我让人走了。” “坐在外面我一直在想走了以后，你一定会把密码改了，指纹删了，那我下次走错路回来就只能被关在外面，像个傻子一样被邻居嘲笑。” 第90章 陆昀川伸手扶上姜野的额头：“你喝大了？” 不应该啊，他没有闻到酒味。 这层楼就没有其他人，“哪来的邻居？” 姜野不理：“然后我无家可归，丢在外面也没人管。” 陆昀川气笑了：“姜总的身家怎么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姜野拽紧了陆昀川的衣服几乎抓出了褶皱，小小声：“真的会。” 也许有夸大的成分，再者本来只是装一装，却越说越真情实感。 陆昀川腰上的桎梏越紧。 “每次只要先回家，我就习惯在玄关处留灯，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个什么，你明明是连分手都不愿意和我见面说的，怎么可能会突然回来。” “我怕自己忍不住，所以你给我打电话我告诉自己再等等，我想让你来找我，显得不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姜野缓声，“但我没想到你会回家，高兴之余又很生气。想着和你只是一墙之隔，我根本睡不着，我满脑子是你，你满脑子都是想离开。” 语气末尾的失落感装不出来。 陆昀川推开的动作暂缓。 “姜野。” 他的语气郑重又认真。 “我骗了你，所有。” “那又怎样？” “反正我的喜欢不也就和停市存在手里的股票一样，但凡持有人大量抛售，就会极剧贬值。我不在意你抛不抛，只有我有，就会一直给。” 陆昀川头突突地疼，他捏了捏耳垂，“愧疚和爱不一样，你真的想清楚了，哪怕我不是真的喜欢？” “那你就装得再像一点，不用骗过自己，骗过我就可以。” 陆昀川抬头，他情绪越激动反而越不会外显，心情越乱反而越能条理清楚。 “装不了。” 他按了按自己的耳后，手上却突然被套上了什么东西。 “尺寸肯定是合适的。” 陆昀川抬起手看了一眼，中指上套着类似戒指样式的小东西折出和袖扣一样的光。 他戴了三年，上面之前被磕了一小道划痕。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拜寺庙的时候不够诚心，你才会走，后来想想我的愿望其实是实现了的。” 他希望所爱之人健康平安。 哪怕远隔彼岸。 陆昀川就因为一秒的迟疑错过了摘下来的最好时机，被人回握住。 “后面想扔掉随你，但现在…能不能不摘？” 袖扣是姜野亲自打磨的，他还在后面刻了点东西。所有账户都是同一个密码。 “当时就想送的，借着袖扣和戒指的盒子差不多，没想到后面就没了机会。” “门外的佩里安花苞要开了，你想不想看？” 陆昀川不得不承认，当姜野幽深如湖水的眸子凝望着他的时候，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一开始是打算摊牌来着。 先是被客卧的画惊了心神，又被人的这一番自我剖白迷了心窍。 他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对姜野的了解实在太少，他总觉得现在的姜野像一只粘人的猫，自己则是一个人形猫薄荷。 奇怪的是，他的焦虑感也随之消减。 陆昀川自上而下打量着面前的人，他的眉眼好像更加清晰，轮廓线条更加流畅。 分明他也没有错过这三年，还是会觉得人的变化很大。 箍住手指的环存在感太强，陆昀川还是没取下来。 手无意识搭到腰上，陆昀川眼神微眯。 “这是什么？” 陆昀川贴近从他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什么，手里的东西发出叮当响。 金制的脚链上还有铃铛，“你想干什么？” 姜野僵住，陆昀川轻轻抵着肩膀就把人推开了。 笑了一声，眼神危险又直白。 他起身，姜野也不装了，跟在他身后，“别生气。” “我只是在想如果一直找不到切入点，或许……” “把我关起来，非法拘禁，你这想法很‘刑’啊？” “没有，我发誓。” “我只是不想说到一半你走掉，一开始考虑的是连在一起的手环，但是这个比较好看……” 陆昀川朝上翻了个白眼，“好看你留着自己戴吧。” 然后把玄关处的袋子扔进姜野怀里，打开门：“你走还是我走？” 姜野朝怀里看了一眼，随手放在了外面的纸箱上，打开角落的一个纸袋。 把花搬进来，“今天的水浇过了，已经在开花，明天早上会开得更好看，珠光色的。” 他三步一回头走出去，临了冲上前抱了一下陆昀川，然后在对方尚未回神“啧”出声时先一步退了出去。 门被啪地关上，姜野揉了揉差点被砸到的鼻子。 额头抵在门上，低声笑：“差一点。” * 陆昀川盘腿坐在客卧，颜料、画板，姜野甚至在这个房间放了具人体骨架，虽然被遮了起来。 “我又不爱画骷髅头。”说着，嫌弃地把黑布重新盖上了。 许心如给他办的画展，本质不是为了拍卖，如果他没记错，那段时间刚好她的个人工作室在和慈善基金对接，只是顺便把陆昀川画的拍卖款捐出去，所以才会显得很热闹。 陆定远那话说得不算错，但也不全对。 买他画的，也不都是冲着陆定远来。 第91章 这个世界上善意还是很多的，哪怕不是冲着他。 思绪总是被消息声打断。 陆昀川想都不想也知道是谁。 毕竟门铃三长一短跟在传递摩斯密码一样。 “你最好有事。” ［刚刚的条件不做数，你答应我一件事，一定会在你能力所及范围内，我所有的就都给你。］ 过了一两分钟。 ［我身份证忘在里面了，开不了房间，暂住的地方还什么都没有，你一定不忍心看我睡地板吧。］ ［外面好冷。］ 陆昀川忍无可忍，他推开门。 “指纹解锁呢，你是手断了吗？” 门外姜野靠在箱子上：“从我退出来起，这套房子的暂时居住权就已经还回去了，我总要经过房子主人的同意才能进来。” 陆昀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好吧，”姜野摊手，“我怕你生气。” “进来。” 姜野根本都没找，彼此心知肚明身份证只是个借口。 “答应什么事？” “我还没想好。” “如果你拿我当阿拉丁神灯，愿望三个又三个呢？”陆昀川心不在焉，“我不是很亏？” “就一个。” 陆昀川手指敲了敲，“好。” “那我今天可以睡在这里吗？”姜野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心不足。 “要求？” “不是。就当买一送一吧。” 陆昀川最后没把人赶走，因为姜野问他吃饭了吗，他沉默着答不上来。 于是姜野进厨房下了面，两个人坐在对面吃着这顿按时间点已经算宵夜的正餐。 吃人嘴短，“你应该比我熟了，自己拿被子睡沙发。” 陆昀川睡前洗澡的习惯没变。 他湿着头发出来看见姜野拿着吹风机的时候不知为何，没有太过诧异。 姜野先出声：“你不锁门，不怪我。” 然后自然地绕到背后，熟悉的轻抚，热风吹到耳朵边上会被人用手贴心地护住。 最后头顶被人揉了一把。 主卧一直是柔和的暖光，很催眠。 “谢谢，你可以出去了。” 陆昀川无视床边打好的地铺，直直看着姜野道。 “我认床，换地方睡不着。” 明明上次也是睡的沙发。 姜野读懂了陆昀川眼神里的未尽之意。 “上次就没睡着。” 姜野应该在他进浴室前就点了香薰，现在只有一点淡淡的尾烟。 “随你。” 姜野不怕麻烦地换了个方向，稍仰头就可以看见陆昀川的睡颜。 他不满陆昀川装睡似的捏了捏陆昀川自然垂下的手，“听说吻手背代表着庄重。” 酥麻的触感从手腕一路到近指节骨，最后吻落在“戒指”上。 另一枚被姜野串起来挂在了心口。 如果陆昀川扔掉，他还能给他戴上另一个。戴得时候他虽然看起来很利索，手指却在不停地发抖。 “你答应给我一个机会，我就抓住了。” “晚安。” 第61章 陆昀川本来是不想搭理姜野才装睡,慢慢呼吸竟然也均匀下来。 他就在对面，姜野的心脏在胸腔不断跳动。 几乎难以抵挡想要抱住陆昀川的渴求，最终只是轻轻用手触碰了他的喉结,甚至于屏住了呼吸。 dxnykwqhhf的上线并不频繁，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每一次直播他都会来。姜野唯一的慰藉也被时间囚困。 而且即使上线他也不能够做什么，只是偶尔看向镜头的目光带着只有自己能察觉的惦念。 开始是生气的。 想不通。 在感情上的经验太少，少到被骗的情绪还没消解,几乎已经忘记,转头就开始想他。 姜野还是没忍住在陆昀川的额头亲了一下,半支起身子靠着睡着了。 第二天陆昀川醒过来的时候,姜野已经出去了，床边有一个袋子,袋子里是换洗的衣服，从头到脚。 陆昀川时常好奇同样的年纪,姜野为什么这么有精力，他自己就每天都要睡十几个小时。 这三年更甚，经常中午没事在躺椅上也能睡过去。 他确实没有穿回昨天那身衣服的打算,想想接受了这份好意。 但姜野只是出了卧室，还没离开。 人站在阳台边上给他说的那盆佩里安拍照，只有一朵,花开得很好，会发光的玫瑰。 陆昀川只是往那边多看了两眼,姜野就回头抬了下脸上的眼镜朝他笑了笑。 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不仅没有遮盖掉眼睛,反而折着早上的光映入眼睛一抹暖色。 ——太阳出来了。 许是陆昀川视线停留的时间过长了。 姜野弯了弯眼角,“没度数的。” 他摘下来轻轻放在花盆旁。 陆昀川不解风情：“你怎么还没走？” 他根本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甚至这在他们重逢以来根本不算重话,连过分的边都沾不上。 可姜野就是突然受了打击似的杵在那里，也不说话，脸上满是落寞的神色，打蔫儿一样。 陆昀川皱眉，他环顾一周，才发觉不对劲，昨天搬出去的箱子，好像又原原本本地搬回来了。 “什么意思？” 第92章 姜野毫无预兆地上前，凑近，在陆昀川要退开是时伸手，指尖划过脖侧，正了正他的衣领。 “我们住在一起吧。” “我的…条件。” 从来没有过，陆昀川从来没有想过同居生活，私密空间里有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于他而言是种打扰。 当然，出差不算。 这里是家，不一样。 “我不会做什么的。” 陆昀川在思考。 他瞥了眼修剪过的花枝，也没犹豫很久，“可以。”没等姜野说话，他朝人伸手，“给我那把锁的钥匙，一天的时间，把画都收拾出来，放在书房里。客卧你自己想办法，弄好就可以住。” “哦。”不能借着家里就一张床的借口“登堂入室”，姜野也没说什么，懂得见好就收。 “我只在这住到并购结束。” “不行，最低一个月。”不然姜野没把握，陆昀川追他招招手就可以了，他不行。 陆昀川也没说答不答应，转身回了房间。 然后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整个大变样。 也不知道是请了人还是姜野自己搬的，收拾得很利索，除了几个空箱子，别的没什么。 陆昀川睡意朦胧，刚一时间想不到要说什么，回去看了会儿电影，转头又在床上眯了会儿。 “你怎么还没走？” 姜野正在拆最后一幅画的画框，书房没有那么大，有些放不下。 闻言抬头震惊地看着陆昀川，走上前摸了他的额头，被躲开。 喃喃：“是时空回溯还是记忆折叠…” 陆昀川扒拉两下把画塞进去书房随便哪个地方，从箱子上拿下门锁扣上，钥匙随手放在了花盆底。 “我又没失忆，”陆昀川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出来，插上吸管叼着，“我是问你怎么还没去上班？” 姜野松了口气，“在休年假。” 攒的年假就是这种时候用的。 “早上别喝冰的，我给你热一热。” 陆昀川充耳不闻，看了一眼时间，12:10，已经是标准的中午了。 “这么说，这段时间你都会在家。” 姜野点头，“中午要吃什么？” 陆昀川也点点头，“不用了，我要出去一趟。” 他看着姜野皱起的眉头，好笑道：“我答应的条件里没有说我不能离开吧？” 姜野也没问他去哪，只道：“记得吃饭，早点回来。” * 陆昀川到楼下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没车了。 恰好手机响了两声，是姜野的消息。 ［原来的停车位，走得远就开我的车，钥匙放你兜里了。］ ［我不出去，我就在家里等你回来。］ 陆昀川随手一摸，果然在兜里掏到了钥匙。 他也不意外，开上车就走了，留下一个嘴上说不在意实际歪在阳台窗帘后面的脑袋。 姜野看见他开车走人，一直盯到拐角。 这条路很长，陆昀川早上什么也没顾上吃，此时被堵在路上拿出刚路过一家面包店买的面包吃起来。 面包是他随手在橱窗里夹的，味道一般，勉强果腹。 陆昀川又喝了杯咖啡提神。 开了快两个小时的车，他终于看到了熟悉的指示牌。 当时只是一想，没想到云镇真的被政府征收来修路了。 好在只是占用了部分耕田。 其实是好事，村里都是上了年岁的人，种地不方便还有补偿款。 他出门有点急身上衣服很单薄，不过还没到晚上，所以温度还好。 一天钓三四回鱼的村长在村头把人捡了回去，不然陆昀川还要站在那里吹山风。 “怎么会想着来这里？” 难为人还记得他。 陆昀川笑笑：“路过，来看看。” 村长也不拆穿。 “后山有片枫叶林，好瞧得嘞，可惜现在不到季节。” 陆昀川接过村长给他泡得热茶。 “有机会的。” “是啊。你们还年轻，想做什么都有时间。” 陆昀川喝了一口，暖了身子。 脑子和灵魂同时掉线的情况不常见，昨天姜野亲他的时候他没睡着，甚至刻意放慢了呼吸没动。 亲吻、拥抱、爱你。 烟花在头顶炸开，白日焰火，要逊色很多。 “哪个娃娃在放炮，这大白天的，严禁烟花燃放，废钱还有污染。”村长火急火燎地跑出去。 陆昀川才想起来他为什么会来这。 他想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姜野的。 说追人的时候没有。 叫男朋友的时候没有。 第一次亲吻没有。 第一次触碰没有。 就好像那回醉酒，醒起来看见人眼底的青色，他是想亲他的。 姜野告诉他身世或许是单纯分享，他的哄骗却没有一丝愧疚。 连做·爱都不真心。 遑论谈爱。 原来那么多虚情假意口头上的爱，也会让人产生被爱的幻觉。 “生活顺遂、家庭和睦、放下执念、顺其自然。” 没有那么多爱，喜欢可以有一点点。 他期待着变得更多一点。 第62章 陆昀川在晚上七点钟准时踏进了家门,手上还拎着一个极为喜庆的红色塑料袋，一看就不是他的风格。 第93章 尤其里面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个头不小。 村长非要他拿回来的,说这鱼吊汤很鲜。 不过迎面而来的香味勾起了人的食欲，陆昀川嘴角极快地勾了一下。 姜野听见开门声就从厨房冒了个头出来,腰上还系着围裙，换了纯黑的。 他好像在往什么东西上淋油，滋啦啦的响声。 “回来了,洗手吃饭。”姜野没开口问人去了哪里。 陆昀川和端菜上桌的姜野错过身,站在水龙头面前纠结把鱼养在哪里,现在杀肯定是来不及了。 姜野从微波炉里端出其他的菜,摘下隔热手套往陆昀川这里靠近。 “吃鱼吗？”接着迟疑道，“现在熬有点晚了。” “先养着吧,明天再弄。” 陆昀川说是这么说，对手上的活鱼完全没办法。 姜野把塑料袋从他手里拎过来,“那就先放在水池里。” 鱼是真的很新鲜，刚被放进水池里淋上水就挣扎着蹦起来，甩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陆昀川一身水。 “……” 没到湿身的地步,但是像被人迎面泼了水一样，水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往下流，陆昀川只来得及闭眼。 姜野抽了厨房的纸巾轻轻在他的脸上按了按,还要往下，被人握住手腕。 陆昀川：“我自己来。” “去换一身衣服吧。” “嗯。” 于是陆昀川掠过姜野耳垂的一抹红,“我去收拾一下。” 刚鱼差点一跃蹦出来,还是姜野伸手摁住,水池边案板上现下全是水，他拿着抹布收拾台面,耳边是哗啦啦的水声，水池里的水足够多，鱼才安分下来。 姜野弄完厨房，才想起什么似的，冲进客卧拿了件没穿过的崭新的衬衫，敲门。 陆昀川正皱着眉，他完全没想着回酒店拿衣服，昨天换下的又还扔在脏衣篓里。 姜野送上来的很及时，陆昀川接过，关门脱下弄湿的，套上。 他的肩宽大约要比陆昀川长半指，扣子全扣上有点不伦不类，陆昀川索性解了最上面的两颗。 对着镜子拉了拉领子，袖子也长了一点点，卷起来顺便脱了腕表，放在床头边上。 走出去桌上的菜还没动过，筷子整齐地摆在碗上，做饭的人就坐在对面。 餐桌墙壁是那个有一盏暖灯，陆昀川几乎从来没用过，打在各种式样的菜品上，光泽居然还不错。 味道……不错，只是有些有点凉了。 “我在想要不要买一个保温菜板，这样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能吃上热的。” “不用和我商量，都可以。” 这话的意思其实是由着姜野做什么都可以，后者的理解稍有偏差，他以为陆昀川是因为被他强制要求住在一起而不满。 于是气氛沉闷得有些尴尬，厨房的微波炉又叮了一声。 姜野起身，端出了一个小蛋糕。 上面洒了椰子碎，看着不错，可惜陆昀川今天吃了好多面包了，对甜品实在敬谢不敏。 他对着姜野摆摆手，却在看见人垂下去的眼眸转了心思，拿起旁边的叉子挖了一口递过去，“别浪费。” 姜野僵硬地就着手张嘴，咬住咽下去直直地看着陆昀川。 陆昀川挑眉，把叉子插回了小蛋糕上，“自己吃。”他又没有什么玩养成的癖好，不惯着。 姜野耳朵红得更加厉害，陆昀川以为是脸皮薄，随便逗逗就红了，其实是姜野站着，他刚抬手的时候扯得衬衫领口越开，看见了不该看见的。 洗完碗，姜野挂着耳麦在阳台开视讯会议，休假归休假，工作会无时无刻找到你。 陆昀川坐在沙发上，调低电视音量，姜野说英文的时候语调会下沉，在夜色里很苏。 他戴着眼镜原来是防蓝光的，陆昀川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转向那边。 姜野的变化特别大，变得有些陌生，这是他在回来后的一直都有的感觉，直到偶尔一些亲近的小细节，才会让他看见之前的影子。 会害羞。 住在一起，这也是他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如果姜野真的不在意，那他们可以试试。 如果……姜野是想报复，那他装得不错，陆昀川乐意配合，狩猎的把戏他玩过，表演谁不会，收好自己的心，下场就不会太难看。 一个人被炙热的视线盯着，只要不会是钝感力强到令人发指，都会有所察觉，姜野一直不回看的原因，是怕撞上后陆昀川注意力就不会在他身上。 “老板，你今天是感冒了吗？”一直压低嗓子。 耳麦里面传来苏和玩世不恭的声音，“别管你们姜总，他在开屏。” “ok，那边的合作意向很强烈，剩下的就交给我们了。” 会议结束，其他人依次退出，剩下一个苏和大胆开麦。 “我最近想约陆昀川谈事情，姜总觉得什么时间比较合适呢？” 姜野借着屏幕遮挡悄悄看了一眼——陆昀川又在沙发上睡着了。 于是他关了电脑，“随你。” “哦，明白了，进展不错？” 姜野懒得听他调侃，摘了耳机。 径直走到沙发前，屈膝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停了好几秒，才往卧室走去。 拖鞋扔在客厅了，姜野没有替陆昀川换衣服，这种事要得到当事人的首肯，不然不礼貌，而且，不行。 第94章 他只是给人盖好被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门被关上，重新陷入黑暗，陆昀川没睁眼，打了个哈欠，翻过身睡了。 第二天一早，陆昀川被电话铃声吵醒。 “谁？” “尤安说你没回去，去哪里了？”郭子昂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有些失真。 忘了，他们今天应该从山上回来了。 陆昀川眼神清明，从床上坐起来，“在***这边。” 那边沉默一会儿，“我记得你把那套房子给姜野了吧。” “唔，现在又收回来了。” “那你现在是一个人住？” “暂时是两个人。” 陆昀川低头看半天想起来拖鞋昨天放外面了，于是赤脚走下床。 那边好像被他的话震到了，也没问他为什么，直到他挤上牙膏才出声，却是惊诧中带点惊喜，“那就不走了？” 陆昀川咬着泡沫，喝了口水吐掉。 “不知道，看情况。” 最后随便和人聊了两句，说好等会回酒店拿点东西，和尤安打了个招呼就挂了。 姜野看见他光着脚出来，放下手里的杯子，陆昀川赶在他之前穿上了沙发角的拖鞋。 “做了什么？” “牛奶在小锅里，咖啡……是我的。” 陆昀川已经抬起喝了一口，无辜地看向他：“我想再加个奶球。” 姜野认命地给他撕开。 “少喝一点。” 陆昀川身上还是姜野的衣服，咖啡是现磨的，姜野身上还带着咖啡豆的香味。 他伸手碰了碰对方卫衣上的带子，“干嘛把这个挂上。” 陆昀川捏住的是那个爱射箭光屁股的小男孩的掐丝珐琅挂件，还有一个小木雕，不知道被拆放在哪里去了。 “你送的。” 陆昀川才记起来他的当时随手一起扔进袋子里。 “这么挂着怪怪的，看上去有点丑。” 姜野一点不生气：“给了就不能收回去。” “嗯。” 陆昀川还是把挂件给解了下来，重新给姜野挂在了包上，“这样比较顺眼。” “要出门吗？” 不像陆昀川没怎么收拾，姜野换上了一身运动装。 看着他点点头，陆昀川继续道：“有约？” 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在意。 姜野的视线落点在他抿过的嘴唇上，毫无保留，“和一个客户去打高尔夫。” 说完，似乎还想说什么，也许是邀请，话临了出口又住嘴。 “你中午出去吃饭吗？”昨天晚饭就看见人偶尔捂住胃，如果不是事先越好推不掉的行程，姜野其实更愿意在家里做饭。 防止陆昀川老是忘记，不按时吃饭。 “去，和尤安一起。” 姜野又不说话了，明明是他要问的，问了又不高兴。 陆昀川装作没看出来，掏出车钥匙：“车你要吗？” 姜野抿了抿唇，“你开。我让别人来接我。” 占有欲是游走于爱的边界线。 解决完早餐，姜野都要出门了，还是回来对正在挑煎蛋的陆昀川说。 “晚上回来吃饭吗？” 第63章 陆昀川从尤安那里得知一个好消息,维斯要亲自过来了，最近几天的事，好像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完,他能带着专业团队过来当然是最好的。 谈这个的时候尤安和陆昀川在喝奶茶，地方是尤安选择的,周围都是活力满满都年轻人，尤安对于甜甜的东西总是很偏爱，陆昀川只要了杯气泡水。 “yun,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尤安咬着珍珠,边看旁边人的新品奶茶,想着下次喝这个,边道：“阿斯坎给我发了好多消息。最近教堂多了好多游客，而且一年一次的庆典也要开始了,他忙不过来。” 陆昀川看着杯子里的气泡，拇指和食指捏住吸管搅动,卷起一圈一圈像水纹的涟漪。 维斯过来，好像他就确实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毕竟,他只是辅助。反正最后维斯不可能抛开他…的钱。 陆昀川没说话，“阿斯坎还会给你发消息？” “之前好几天一条，最近一天好几条。”尤安像是在炫耀糖果的小孩子。 “回去,最近。”陆昀川是这么说着，但是回去的机票只订了一张。 尤安似乎早有预料,他纠结地皱了皱眉头,有些苦恼,这里很好，yun的朋友们也都很好,他也想和陆昀川一起玩，不过阿斯坎很需要他。 阿斯坎更需要他。 两相比较，只能依依不舍对着陆昀川说：“yun，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吧。” “当然。”陆昀川不假思索。 他带着尤安四处逛，然后把人送回酒店，续了房费，收拾了一下东西，差不多所有的，陆昀川看着多出来的行李包陷入沉思，明明来得时候才拿了一个行李箱。 下楼时尤安非要跟着下来。 “去机场的那天你会来送我吗？” 陆昀川抬手回了尤安的拥抱，跟养孩子一样，行贴面礼，“会的。the world is but a little place，after all.” 他倚靠在车门边上，朝着进去的尤安招了招手，尤安三步一回头上了电梯。 陆昀川拉开车门，略抬头，余光就看见了站在对面的姜野。 不合时宜的想起来，早上出门前，他答应了姜野晚上回去吃饭。 第95章 像投影仪的画面，把心里想的人投射到眼前，让思念都浅尝则止。 远处高架桥上鸣笛声不止，路边的梧桐枝繁叶茂，光也洒得很好，像是油画铺的草图。 这边的车况向来不是很好，隔着车流，撞上姜野的视线，陆昀川无声张口。 “过来。” 姜野今天抓了头发，手上戴着红色的护腕，背着一个双肩包，拦胸扣带系上，最下面的挂件一晃一晃的。 丘比特的箭闪着光辉。 很像个大学生。 还是别具一格，表面乖乖仔，偷偷逃课出来的那种，虽然他也没见过姜野上学的样子。 看旁边小女生不断偏头看过来，探究的眼神，陆昀川就知道被误会了。 “上车。”陆昀川叩指，敲了敲车前盖。 姜野自己拉开车门上了车。 无关紧要的聚会一散他就过来了，会来这是想着陆昀川会来拿东西，他可以假装偶遇被陆昀川接回家。 一直等，甚至刚刚脑子还在想要不要恶作剧从后面抱住他，但陆昀川先一步和他的小助理拥抱。 想走。 陆昀川又在姜野失魂落魄没来得及走掉的时候转身。 还冲着他笑。于是就没办法走掉了。 姜野目视前方眼神坚定不看他，坐得比被采访还正式，唯独手里端的盒子破坏了整体和谐。 陆昀川手握着方向盘，车里面很安静，偶尔看他一眼。 随着他的视线一动，姜野捏着的盒子边就会紧些。 陆昀川先开口：“玩得开心吗？今天的天气很适合透风。” “嗯。”今天的阳光确实很好，只是姜野心不在焉，一两杆的输赢，客户倒是很高兴。 姜野从精致的盒子里挑了一个好看的桃花酥。 听别人讲很不错，特意自己去排了好久的队。 想了想还是自己吃了。 陆昀川没有自己开车就不允许副驾吃东西的习惯，但是副驾的人明显是在吃味，不哄一下会炸毛的。 他才刚刚想好好和姜野相处，不想一开头就把人气成河豚。 趁着红灯的时间，陆昀川从侧边掏出几颗糖，不是打开盖就能倒出来含着的薄荷糖，外面有难撕的糖纸包着，他单手试图剥开，只试了一两秒就被副驾上的人接过去，手一扭打开。 陆昀川眼中含笑对着他伸手，姜野飞快又僵硬地把糖放在人的掌心。 轻轻地触碰，又伸回来，没有下一步动作。 “是徐记家的糕点，听说很香？”好似随口提及，陆昀川打方向盘左转，往回家的方向开。 他从后视镜里看见姜野纠结的神色，等待着。 于是如他所想，姜野从包装盒子里挑了一个形状最好看的，递到他嘴边。 陆昀川把糖含在左边，偏头看路凑近在上面咬了一口，姜野感受着指尖升高的温度，伸另外一只手接住酥脆的外皮，停了一会儿等陆昀川喉头一滚吞咽下去，又递上前。 望了眼凑到嘴角的糕点，陆昀川眸中带笑避开，舌尖搅了搅嘴里的糖，含混道：“刚吃了糖太甜了，你要是介意就扔了吧。” 姜野鬼使神差地把剩下一半的桃花酥放进嘴巴里，身体力行表示自己有多不介意。 微微甜。 陆昀川在下一个十字路口掉头，钻进了旁边岔开的小路里，边开边解释，“这边会近一点。” 姜野的心神自然是不放在路上的，别说走哪条路了，就算陆昀川带着他在这兜圈子迷路鬼打墙他也情愿，说不定会更开心。 车停靠路边，在一家花店门口停下来。 陆昀川什么没说，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姜野往后靠了靠，没动，身上的安全带依旧好好地系着，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昀川，看着他进了店又出来，身后跟着一个女孩子。陆昀川站在一团花团锦簇中间，比应季的花还要夺目。 他看着陆昀川挑了几支，同那个年轻的女孩子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后知后觉抚上心口，好像有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在胸腔激荡。 他冷眼看过去，光线洒落下来，就像刚刚看着尤安和陆昀川拥抱贴面一样。这些围在他身边的人，年轻到，是连阳光都偏爱的年纪。 以前起码还有男朋友的名义，可以光明正大地吃醋，还能有人哄，哪怕只是伪装的一环，现在却只能旁观，更深入的交往他都没有没有立场介入，何况是这种日常的沟通交流。 情绪落入死胡同，酸酸涩涩拿捏着心脏，不停彰显存在感。 陆昀川付了钱，手里捧着鲜花从另一边绕上来，拉开车门递给一动不动的姜野。 散装的花没有用包装纸额外包起来，修剪了多余的枝丫，容易伤人的刺被剪掉。色彩倒是出奇得统一，头上是娇艳的花苞，底下是难看的疤。 姜野摸了摸，被了刺，不扎手。 “怎么想起来买花？” 陆昀川当然不会说是早上出门前看见姜野又把那个花瓶拿出来放在玄关处，里面什么都没有，看着空空的，才想着绕路过来。 “你看到那个牌子上写的什么吗，‘今日玫瑰一律七折’。” 只是因为这个，姜野看了看，他拎着各式样的花前后左右翻，没有一枝玫瑰。 “那个店员小姐姐说，玫瑰是买来送给喜欢的人的，我只是插花瓶里，用不上。” 第96章 听他说完，姜野扭头往后面看，车窗这个取景框已经飞快滑过上一个定格瞬间，眼眸中映着不断往后滑过的绿化带倒影，那家店已经远到看不见了。 姜野脸上失落的神色难以掩盖，连进了家门换水插花都不高兴。 如果不是是陆昀川开车，估计他早就叫人调转回去，而不是一路都垂着眼。 陆昀川走上前，无所谓地递过去一枝包装好特意系上了丝带蝴蝶结的玫瑰。 还要装作惊讶：“你漏了一枝。” 店员女孩子心细，知道他买花是插瓶，给他推荐了许多淡雅素静的颜色，配花瓶随手乱插都是好的。 可能今天玫瑰打折，可能红色太过于显眼，可能天气太好。 陆昀川伸手拿了一支，藏在最后面，还故意落下没有递过去。 “你喜欢我。” 你是会做阅读理解的，陆昀川笑笑，没接：“我买的多，人家送的，说了今天打折。” 然后他看着姜野盯着那朵玫瑰，估计连它有几片花瓣都数了个来回。 “我进去收拾一下。”陆昀川提着行李箱，打算进房间。 姜野拉住陆昀川，只一下，又克制地松开。 “是送我的吗？还是……要插进花瓶里。” 陆昀川看了一眼本来很和谐，插进去就会显得不伦不类的玫瑰花，“就一支，不用放了。” 临了在关上房门前轻声来了一句。 “玫瑰打折，意义不变。” 所以，你的理解是正确的。 喜欢，就一点点。 姜野从盯着玫瑰花看的状态回神，抬头，门已经合上了。 留下一个人独自在揣摩。“他这是在哄我？”嘴角上扬压都压不住。 翻翻找找挑出一只透明的瓶子，添水放在床头，甚至在里面加了营养液。 摆着看了许久。 * 陆昀川在房间里接到维斯的视频，和他确定了一下航班行程，说尤安会去接他，然后告诉他尤安会在把这边他们的进展同他和他的人交接后，回去。 “哦，yun，你不回来，是乐不思蜀了吗？” 陆昀川还没和维斯算账，闻言挑眉，“你一定不想我问你和姜野达成了什么交易。” “亲爱的yun，你要知道我并没有……” “好了，不重要，我确实短时间内不会回去了，所以收到钱的时候请主动一些吧维斯，看在我一直放心当个提款机的份上，我想我们不会再有合作的机会了。” “这真是个令人难过的消息，我本来还想给你看一下我的新项目……”维斯在那边摇头晃脑。 陆昀川懒得听他糊弄，打定主意不再被他忽悠，说完该说的，挂断。 走进衣帽间，他把自己的衣服顺好颜色款式依次放进去，手却不小心碰到了什么，在角落里发现了熟悉的香水瓶子，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放了香水，还是收拾过又忘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行李箱整理的位置掏出了一模一样的香水瓶，他的用了大半，瓶里的余量要比刚发现的那瓶浅一些。 “拿来做衣柜留香剂也太浪费了，简直暴殄天物。” 说是这么说，也没有把它拿出来，而是放回了原位。 不还给姜野是因为，他闻到过，有更适合姜野的味道。 * 接到宋昱抒的电话，陆昀川一点都不意外。 那天郭子昂打电话的时候，他应该就在旁边，一齐下来的，居然没发表什么看法，本身就很反常。 “……我真挺难接受的，”宋昱抒接通就在那里鬼哭狼嚎，“我劝了自己两天啊，就算喜欢男的，你怎么不选我？” “你就想跟我说这个？” 本以为以宋昱抒看不顺眼姜野的架势，会对着他挑三拣四，反复劝他不要“引火烧身”。 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嘴上说着不接受，心里却都默认陆昀川是为了姜野回来的了。 “我不是喜欢男的，”只是喜欢姜野这话，陆昀川也说不出口，“也不是愧疚，反正别担心我了。” “好吧，”宋昱抒立马不嚎了，“那你帮我问姜野件事。” “说。”陆昀川没打岔说你自己怎么不问他，他甚至觉得前面都是在为这个做铺垫。 “傅深说他最近搞了场秀，听说姜野在休假，你问他有没有空。” “请他去看？”难不成傅深也这么迷信姜野的眼光，拿他当星探？ “不啊，有个模特临时崴脚了，几个月都好不了，秀场款式固定，人少了不行，在找人救场呢。” “姜野？”听着声音宋昱抒都能想到陆昀川扬眉的样子。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有些事，陆昀川还不知道。 “我听说你之前给过姜野一个合同是不是？”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份他笃定姜野一定不会签的等同于白纸的协议，陆昀川点头：“嗯。” “那就没错，前年拾星网络头部收益锐减，d轮融资也没戏，快倒了，傅深收拾收拾买了下来，说给他弟留个纪念，清了些人，归到集团作分部了。” “不知道他们具体怎么谈的，姜野好像改了些条款就签在了傅深那里。” “直播合同？” “应该都有，不确定，有一段时间主推他做春季主打秀款，甚至和杂志社出了封面人物，两三个月吧，具体不知道，你去问问傅深。” 第97章 “反正我话带到了啊。” 宋昱抒和姜野的关系不好也不完全是因为陆昀川，反之他一开始不也觉得姜野看得过去。 宋家和许家关系要好，老一辈的思想他总不能苟同，不是，你们心疼人姜野就自己去疼呗，扯他干嘛。还有好几次聚会凑局让带着姜野，不是，难不成他就只是跟许姨的儿子玩？虽然姜野也看不上他就是了。正合他意，都关注姜野去了，谁来心疼他找都找不着的朋友陆昀川。 总之，逆反心理上来了，当然就看不惯。 这些话宋昱抒倒是从来没有和陆昀川提过，他甚至已经不管陆昀川是不是真的喜欢姜野了，人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你也别管那么多，爱去不去吧他，估计合约上没有这条或者明细不详，不然傅深也不会绕大半个圈的功夫来找我，自己就去问了。” “我问问。” 难怪，他从来没注意过姜野直播间不像以前一样，感情不是个体户了，连直播间的氛围都太好，没有乱带节奏的。 还以为是人均素质整体向上了。 吃饭。 姜野注意到陆昀川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朝他脸上扫过，还以为是自己高兴得太打眼了，尽量收敛住笑意。 “怎么了？” 陆昀川还在想，这三年姜野到底还做了多少事，比起他摆烂的生活，人直接卷得飞起，睡眠也少得可怜，他甚至担心姜野会不会也这样坐在对面就晕过去。 “哦，”陆昀川尽量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道，“昱抒让我问你，傅深有个秀，你能不能去帮忙？” 姜野夹菜的手顿住，然后给陆昀川添了块排骨，“不要。” 他现在时间很宝贵的。 “真的？”陆昀川放下筷子，拿起手机，“傅深给我传了好几张你的……表现力不错。” 姜野脸涨红，快埋到碗里，陆昀川怕一伸手给含羞草戳死了，不再逗他，翻了手机给他看，上面什么都没有。 “我没有去问，也没有看到你拍的，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 就算不求证，他也丝毫不质疑宋昱抒说的真实性，姜野的脸是不算标准的模特脸，不高级，有点奶奶的，亲和力更高，但是身高优势明显，身材嘛，陆昀川也有体会，很好。 他这么一说，姜野反而感觉隐瞒了他什么事一样。 “是我去找傅深谈的，我把自己签在公司名下，直播会方便。那个合同，去掉了年限，分成收益也降了些，相当于我是自由人，什么时候不想干了完全可以走，对应的条件是我偶尔需要给他当季的主推品做模特，不过口头约定，也没有写进合约里。” 陆昀川什么都没有问，什么都不用问。 姜野自己就已经全盘托出。 算算时间，能和姜野从万盛离开的节点对上，他就算不回陆家也不会缺钱。 “为什么会想着去当模特？” 出乎陆昀川的意料，这个在他看来很好回答的问题，姜野一言不发，直到吃完饭收拾去洗碗了，陆昀川都没能听到答案。 车水马龙，正对面的远崃山上有个小亭子，正对半分，天地都是对称的。 他在想事情，又不小心掐掉了一片佩里安花瓣，刚想着埋到土里毁尸灭迹，就被人从背后抱住。 心脏差点蹦出来。 与人同居这点也不好，猝不及防就会被吓到。 姜野蹭了蹭他的头顶：“傅深手下有一个叫姚冉的小花，你记不记得？” 陆昀川摇摇头，他向来不太关注这些，当初即使是对着傅然，也完全是当工作。 “她当时演了一部剧，很强，国民度跃升直接升了一个档，厉害到那一段时间，各种大型活动、巨幕、地铁广告全是她。人群的焦点，话题中心，流量宠儿。” “没看出来你对出名也有兴趣？”陆昀川戏谑道。 姜野不让他回头，把自己的头低下去埋在颈窝里。 声音有点闷：“我没有想火。只是找不到你，想努力让你看见我。” 陆昀川感受着姜野搭在他肩膀上的重量：“哇哦，目标很远大，出名到国外还没那么难，但要我能看见，影响力得是top级别了。” 他没有在挖苦姜野，只是顺着说下去，希望姜野别往回看，沉重的心理负担会压得人喘不过气。 “嗯，我没有天赋。” “所以转行做金融，撬动杠杆，玩弄股市，问鼎华尔街？还需努力啊，小姜总。” “因为你学的是这个，所以我考上以后还跨了专业。我想看看你经历过的生活，企图从别人身上看到我没见到过的鲜活的你以前的样子。” 没人能对成为别人理想中的方向说拒绝，陆昀川有点点触动。 轻声：“所以你找到了吗？” “没有。”姜野双手环紧，“但是它让我找到你。” 除了推平台，姜野每年都要花很长的时间看国内外的各种投资项目，他有一个优盘专门用来总结陆昀川曾投过的所有项目，大的小的，有他独自完成的，也有他在底层工作时提供思考的，挖掘其中的共性。 他运气很好。 只花了两三年，每一次同名同姓的人都不放过，终于也等到了。 “听起来我好像一个自投罗网的小麻雀，任由你拿捏啊。” 第98章 陆昀川打趣：“你和维斯说了什么？” “我的爱人，我惹他生气，然后他逃跑了。” 姜野忍不住在陆昀川的脖颈上贴贴，亲来亲去。 亲得有些痒，陆昀川躲开。 粘人得果然还是更像金毛多一点。 连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果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自私的人，他应该会长的很好吧。 现在也不差。 还会见缝插针地表白了。 “维斯很看重感情，因为他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也是一个遗憾，你歪打正着了。” “然后呢？” “不告诉你。”是个段不太美好的过去，涉及他人的隐私。 姜野倒不是真的想听故事，他只是希望陆昀川能多和他说话，专注到心里眼里全是他，说不定慢慢就回变成习惯。 “他说他的妻子是皎洁无瑕天上的月亮，”陆昀川戳戳姜野，“你有吗？” 他当然知道没有，只是氛围太好，情难自禁，没话找话。 “有啊。” 陆昀川转过身来，姜野松开一点，虚虚环着他：“学生时代的暗恋，还是求而不得。” 姜野盯着陆昀川的眼睛：“感谢吧。” ？ “dxnykwqhhf，我的榜一。” “哦，金主爸爸。”陆昀川阴阳怪气完全没露破绽。 “不是因为他打赏最多，算起来，他也不是我的第一个观众，但是他陪了我最长的时间。” 姜野一字一顿，看着陆昀川的表情，“我一般不知道聊天说什么的时候，看着那个默认头像都会很安心。” 不算是在利用信息差诓骗陆昀川，就算姜野不知道d是陆昀川，也是这样的感受。 “我一直害怕他们说的那种私联，会发生在我身上，想着真有那天销号跑路就算了。”说到这，姜野笑了声，“没有，他连话都很少说。” “哦，有钱，纯消遣。” 姜野抬眸：“现在有点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应该主动一点，说不定还能来一场网恋，你说对吧，d先生。”那种热气流呼在耳边，连心都变痒了。 陆昀川抓起花盆旁边的喷壶，摇了摇：“没水了，我去接水。” 姜野侧身单手环腰，凑上前：“谢谢你。” 其实他还想问一句能不能亲你，害羞的陆昀川太可爱。 没问出口，怕这一辈子都没机会偷偷亲了。 * 陆昀川比空的喷壶还需要降温。 他捂脸，那喊“哥哥”的那次，他到底知不知道是…… 算了，又没占什么便宜，自己就是比他大。 昨天他只是挑出去了胡萝卜片，今天做得菜里面就没有。 冰箱里的奶球翻了倍。 姜野在试探他的喜好，而他对此居然是放任的状态。 是休息得太过，神经不再紧绷，还是……他比较特别，连亲吻都不拒绝。 陆昀川想不出个所以然，打算给自己的脑子冲冲凉。 洗个澡。 水温度一直升不上来。 他刚解开扣子，进来太急没锁的门被推开，之前或许还被敲了下，只是他在浴室没听见。 一声“抱歉”比他人还要先传进来。 陆昀川直接走出去。 他还有一半行李箱里的东西没收完，就敞开放在房间里。 而姜野就站在门那。 “如果我说邀请你去看秀的话，你愿意吗？” 傅深给他拿了内场的票。 一个人姜野拒绝。 如果陆昀川愿意去，他可能会考虑上台。 没有人会不想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开屏。 “去呗。” 陆昀川忘了把扣子扣回去，只搭了块毛巾。 隐隐约约可见紧实的小腹和细腰。 姜野避开视线，“那我……们一起去？” “可以。” 在姜野要出去前陆昀川叫住了他，或者算是求助：“浴室的龙头不出热水了。” 出门前陆昀川把窗户开得很大，一直到现在也没关，冷风一阵阵地吹进来。 陆昀川鼻子发紧，打了个喷嚏。 姜野上前给人披了外套，关上窗户，又朝浴室走去，试了试水温。 “水阀有点问题，我拿工具给你拧一下。” 第64章 姜野拎着工具箱把冷水阀拧紧了些,一直放着的水龙头开始冒出热水，整个浴室变得氤氲，镜子蒙上了一层水雾。 “好了。” “那个,”姜野出去前对着陆昀川道，“不要洗太久了,刚吃完饭，呆太久了会血液不畅，容易晕过去。” 看着他收拾好一切,陆昀川突然觉得姜野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总会冷不丁地给你展示很多新技能,都很实用,像是个能随身带着的百宝箱。 他随手拆了块毛巾递过去，示意他擦擦水。 姜野毫不见外地把手伸过来,陆昀川抬头看他一眼，人对视一秒移开视线,陆昀川认命地捏住手腕，仔细给他擦干。 姜野走到一半回头，陆昀川刚把上衣脱到一半,露出背部流畅的肌肉线条，可见即使放松，陆昀川也没疏于锻炼。 “咳。”姜野嗓子快冒烟咳了一声。 听见动静的陆昀川双手一拉又给提了上去。 “还有事？” 第99章 “新上院线的电影,要一起看吗？” 他的表情看上去很期待，陆昀川对电影不太感兴趣,“好啊。” 水温被调试得正好。 陆昀川从浴室出来换了身睡衣,头发吹到半干搭着,皮肤有被热气蒸腾过轻微泛红，空气中有爆米花的香气。 他走过去拿起一颗尝,有一点蜂蜜味的甜。 姜野把爆米花装好，大的一桶递到陆昀川怀里，然后蹲下去把他卷起来露出脚踝的裤腿放好。 “时间刚刚好。” 看电影是件很无聊的事情，陆昀川一直这么觉得，他很少花费一两个小时甚至更多去做这种无聊的消遣。 普通朋友顶多约出去吃饭，哪怕是顺道，片子好看还成，要是无趣，他会全程坐立不安。 “不是吧，看电影多暧昧的一件事，被你这么嫌弃，看来你骨子里就没有浪漫因子。”宋昱抒曾因为这个吐槽过他。 “你知道为什么一对小情侣在没有表白的暧昧关系里，总会以看电影为借口来试探对方有没有那个意思吗？” 陆昀川不是很想了解，奈何宋昱抒好为人师。 “电影院连坐，昏暗又密闭的空间，借着拿爆米花的肢体接触，你偷偷看我，我轻轻碰你，这不是很有情调吗？” 假如宋昱抒在这，有了初体验的陆昀川很想跟他讲，看电影如果要是为了调情就更加没意思了，至于爆米花。 看，只要分成两份，就能很好的解决问题。 昏暗的氛围倒是有，只是陆昀川专心欣赏剧情。 姜野则没有那么关注电影放了什么，安静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的空间里，他一直在偷偷看陆昀川，被抓到几次就对着人笑一下，说这剧情很有意思。 陆昀川实在不能理解主角被人一拳砸了脑袋有什么有意思的，值得人笑成这样，“再盯，我就睡觉去了。” 于是姜野正襟危坐，往后靠了靠，假装要睡着的样子头搭在陆昀川肩膀上。 自从知道陆昀川有一点点喜欢他，他就越发得寸进尺，爱意无法自控，不但随时从眼睛里跑出来，还想要进一步亲密的触碰。 “别装睡，我抱不动你。” 说是这么说，陆昀川也没有推开他的脑袋，姜野只是靠着，并没有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他身上。 不算沉。 姜野闻言闭了眼，陆昀川刚洗完澡出来，他喜欢用无香的沐浴露。 姜野动了下鼻子，淡淡的，名字叫做陆昀川的专属味道。 他怕时间长了，肩膀会酸，于是滑下去，在陆昀川盘腿的腿根处侧靠着。 他喜欢这个姿势，不经意也能偷偷看见陆昀川的喉结。 “不看了？” “我可以听。” 陆昀川给他面子，任由他靠着了十来分钟，然后推了他的肩膀，“我口渴了。” 电影过了大半，陆昀川早已忘记一开始讲的是个什么故事，想了半天连不上就百无聊赖地朝着冰箱那边看了一眼。 姜野自己盯别人的时候注意力全部放在对方身上，轮到自己被盯着又毫无察觉。 冰箱里面能解口渴的东西种类很多，但没有酒，走过去姜野甚至脚步都没有往酒柜那边移。 他给陆昀川倒了一杯气泡水。 牛奶更助眠，但，“菠萝？” “嗯，还加了一点椰子。”气泡水的口感和酒更像，但不醉人，反倒是让人清醒。 他需要陆昀川保持着清醒，记住此刻在他身边的人。 酸酸甜甜，陆昀川都要忘了，特调是姜野拿手活，尤其加上果味的东西。 盘腿的膝盖被抵住，陆昀川眼神从电影上移到姜野身上，这人侧身学他盘腿坐着，小腿压在他的膝盖上，还装作看得很认真的样子接过了杯子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陆昀川伸直踩了他一脚。 然后再电影的结尾无视彩蛋的友情提醒，进房间，上了锁。 姜野眸色渐深，他没起身，把那杯剩下的气泡水仰头喝了平息内心的躁动，后悔刚刚没放两块冰块。 最后两人都没看成那个片尾的彩蛋。 · 傅深的秀场没有设在室外，据说是怕太多人提前偷跑秀款。 而且外景对天气、设备、人员调控的要求更大。 陆昀川是跟着姜野一起来的，现在人去准备了，他就跟着傅深在场地里瞎逛。 要论交情，傅深是比不上宋昱抒、郭子昂的，甚至，可能陆昀川和傅然都要更熟些。 他认识傅深当然已经很久了，哪怕是属于朋友圈权限仅全部开放的那少部分人，陆昀川和傅深的行事风格还是有很大差别。 就像之前陆昀川被陆庭摆了一道，傅深可以权衡利弊，永远做出最合适的选择，和陆定远继续合作。 放在陆昀川身上是不行的。 陆昀川看起来冷漠无情，基本上很难和自己看不顺眼的人共事，可以说是行为准则，也可以说是心里洁癖，利益完全不能打破这种底线标准。 当然，他从来不要求朋友跟他一样，这就像是他自己单身就要让宋昱抒浪子回头一样毫无道理。 所以，项目并不影响到他和傅深相处，偶尔也能帮个像拍画、递话这些顺手的小忙。 “怎么想着来搞这个？” 傅深并了拾星没有继续推出已经成熟的主播运营模式，反而是进驻服装行业。和许心如那种高端的个人品牌不同，他的每季主打都是面向大众市场，以上新快、款式多作为品牌特色。 第100章 “你看好直播行业其实是没错的，拾星作为个投的投资回报比应该超过大部分投资公司手里的项目。” “不过，他们选人的眼光不行。” 陆昀川回想起刚刚随意看见的人，“谁？” 果然从傅深嘴里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林俞。” “定位不符，还是市场不接受？”主播嘛，观众缘是最重要的。 “都不是，他其实挺会装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 陆昀川想了想，也赞同地点点头，他第一次见，也觉得林俞有成为接替傅然成为头部的可能。 “就是太会挑事，在公司拉帮结派，抽走大部分资源，挤压新人主播的生存空间。” 傅深的话听起来刺耳，但陆昀川了解傅深，这话不带贬义，他觉得林俞行事乖张，但并不反对这种竞争上位的风气。 否则，他刚刚就不会在这里还能够看见林俞了。 陆昀川不愿意和人再聊这些，随意道：“姜野呢？” 傅深的表情有些奇怪，他当然也对陆家的那些事有所耳闻，似乎很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人还能够和平共处，神色让人看不清：“后台。” 陆昀川也不在意：“嗯，我去看看。” 姜野作为压轴有单人的休息室，当然就算他只是随便来走走，就现在的身份，也是不合适和其他人挤一起的。 陆昀川进来的时候，化妆师正好在收尾，结束最后一点扫去多余的粉。 姜野睁开眼就看见了陆昀川。 有人正在给他头上戴发套，没办法转头，只能对着镜子朝人伸出手招了招。 陆昀川挂着傅深刚给他的工作人员出入的牌子，走进来在姜野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来。 假发带上，人稍微整理一下就走了，休息室里只剩下姜野和陆昀川。 陆昀川用手指勾着姜野头上金色的长直发玩弄，被姜野伸手抓住，“好玩吗？” “好看。”陆昀川答非所问。 这个风格显然不是姜野平时的样子，或者说是陆昀川没见过的样子。 雌雄莫辨，不是说脸，是风格，可能是为了更好的展示衣服，故意化的妆。 “你的员工要是知道自己老板这样，兴许就不会那么怕你了。” “他们知道也不会在我面前说。”以前真有一两个不分工作场合的员工，被辞退了。 陆昀川松开手：“你当时去学服表也不错。” 他松开，姜野反倒有些失落。 陆昀川看出来，又顺毛理了理刚刚被弄乱的头发。 姜野：“你在哪个位置？” “左边吧？”陆昀川回想了一下。 姜野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想陆昀川那么快走，多留下来陪他一会儿。 “那你会一直看着我吗？” “我今天很紧张。” 紧张？陆昀川嘴角勾了一下，刚回国见面的时候，不知道姜野有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捏着自己的袖子，用这种语气讲话。 “我都快不认识你了，那个让我闭嘴不要跟他讲话的小姜总呢？我还挺怀念的。” 姜野根本不在意他的打趣，“真的，你摸摸我掌心。” 陆昀川把手放上去。 “我想要你一直看着我。” 姜野的眼神炽热而直白，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这个心愿。 陆昀川没摸到掌心有汗，只觉得温度要高一些。 “那就试试。” 第65章 陆昀川跟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左手边是傅深和傅然，右手边空着。 看秀的位置挨得很近，像是为了方便大家更好地欣赏。 傅然扭头和他哥说了句什么,于是两个人换了位置，傅然坐到了陆昀川的左手边。 “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了,久到如果不是意外，谁都不会想起来见面。 “过得还好吗？其实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的。” 陆昀川无所谓地笑笑。 傅然和他共事时间不短，也一起做过参加过很多活动,还算了解他。 “有一些无法意料的意外。”和某些人的处心积虑。 陆昀川不想和人聊这个,转了别的话题。 秀开场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大屏亮起,配合着卡点音乐，灯光交响,走秀开始。 大多数的模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这是秀场默认的规定。 每一步台步都经过精心地计算,肩膀和手的甩动幅度自然大差不差，有着独特的韵律感。 陆昀川不怎么有机会看这些，以前宋昱抒会偶尔去,他没时间。 最多翻翻时尚杂志，看看市场需求。 他不懂，甚至于不太欣赏模特的台步,总觉得怪怪的，乃至于有些过于精密的台步带起的褶皱,反而让衣服本身的质感有所下降。 思维稍微有点跑偏了,不过他也不是来看衣服的,故而不怎么在意。 开场的模特还是很打眼。 他随便拿起手机来拍照，就当是交差了,被一边的傅然看到。 “你喜欢他啊？” “不，就是觉得这套衣服还不错。”陆昀川随意扯了下嘴角，笑笑。 傅然完全当他在客气：“新人模特，但很有灵气，刚从国际男装周尚下来，身价就涨了不少，再过了高定时装周，估计我哥就要请不起了。” 第101章 当然是说笑，价格就算陆昀川再怎么不清楚，这点预算傅深还是有的。 “真晦气。” 陆昀川还没搭话，就听见傅然在一边嘀咕，被傅深口头警告了一下。 陆昀川转过头去看，林俞刚从t台那边走过来。 头发一改之前碎发，拿发胶往后梳起来，到是和之前陆昀川对他的固有印象不同，有点凌厉的味道，和整个秀场的氛围相契合。 就是有些不对劲，陆昀川过目不忘，林俞身上的这套衣服怎么会和他刚刚在姜野休息室里看见的……很相似，别的细节不太看得清，颜色和设计肉眼可见，几乎可以是雷同的程度。 林俞和傅然怎么有了嫌隙，陆昀川顾不上去假装问问。 “这场秀的衣服有同色同系列吗？”陆昀川还想再确认一下，虽然他刚刚看的没有，也不能说没有这样的安排。 傅然抢在傅深前给他解答：“秀款一个新锐设计师的作品，我看过他的稿图，别的分支或许有相同元素，但这次是主打，都是不同的概念风格。” 陆昀川朝着傅深看了一眼，后者低头沉思几秒，离开了位置。 “你坐着别动。”陆昀川伸手按了下傅然的膝盖，跟了过去。 三个人同时离席太显眼了。 林俞的位置靠前，但一场秀也没多长时间，傅深到后台的时候，姜野已经换好了衣服，打算去候场。 “姜野，你暂时先等一下。” 陆昀川跟着过来，看见姜野身上的衣服，确定没有被人掉过包后慢慢走到了姜野身边。 “出了什么意外吗？” 傅深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抿唇对着姜野道：“可能……你不需要上场了。” 陆昀川冷眼旁观，看着姜野朝他递了一个眼神，然后拍了拍他的后腰以示安抚。 “他就是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才敢这么做的吧，傅总真要做过河拆桥的典型吗？”哪怕之前傅深站在陆庭那边，陆昀川都没对着人说过这么重的话。 这回不一样，话是借他的口带到的，不管姜野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只要他决定来了，陆昀川自认为自己有一定的义务对人负责。 所以语气稍重了些。 傅深皱眉：“这件事肯定是林俞的问题，我会追责到底，但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你刚看见了摄像，秀场整个是直播出去的，而且除非是姜野现在换另一套，”他抬起腕表看了一眼，“不过时间上明显来不及。” 姜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傅深的动作，下意识上前和陆昀川站在一起。 陆昀川：“为什么要换？” “因为大众视角有重叠。” “你难道看不出来，姜野才是最适合驾驭这套衣服的吗？”没等傅深反驳，陆昀川继续道，“不然怎么能得你的设计师青睐，对吧？” 傅深搞什么都是商业为主，娱乐产业化，就算是进了服装圈子也一样，人在某些地方上成功就会一直信奉自己以为的真理，做些无所谓的坚持。 他才没有一定要用谁来过场的要求呢，模特不都是一样。 只有可能是设计师本人的坚持才会让傅深不惜绕那么多弯子。 陆昀川想得没错，要不是设计师本人在公司看见姜野之前的模卡，千叮咛万嘱咐要用他，傅深不觉得姜野有什么特别之处是别的模特没有的。 “压轴的主打，傅总就因为一个不专业的主播给舍弃了？看来这场秀也就是个草台班子。不过都轮到用主播了，那想来也是一般正式。” “林俞经过专业的训练。” “姜野得到的是设计师本人的认可。” 姜野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大概与自己相关，而且他看得出来，陆昀川在维护他，在为了自己与以前比他更早认识的朋友争执，那他认为来这一趟就已经很值了。 所以他揽上陆昀川的肩膀，对着傅深礼貌微笑：“那现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走了吗？” “不，”傅深不知道是被陆昀川说动了，还是想通了人根本不是冲着他答应的，亦或是别的什么，突然改了主意，“我的问题，这边继续，辛苦你。” 傅深对着姜野颔首，离开。 陆昀川在工作人员上前给姜野挂上耳坠后，上前给姜野整了整衣领。 “去吧。你不是说要我一直看着你吗？” “我会的。” * 陆昀川回到原位，傅深比他早离开，现在，位置却是空着的。 傅然显然想张口问点什么，内场的音乐旋律一变，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拉了回去。 同类型的白色西装，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同，起码姜野刚出场，陆昀川久听见了小范围的窃窃私语。 他闭耳不听，遵从对姜野的承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还没看过姜野冷脸的样子。 姜野确实是学什么都很快，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连台步都走得干净、轻盈有力，和专业学习了很多年模特控制的程度不能相比，但很有自己的风格。 尤其是脸，模特不只单单看身材比例，那个是最为基本的要求，脸和服装的适配程度同样重要。 论脸，姜野也不一定是最顶级的，但是——他和这套衣服的合适度太高了。像从橱窗里走出来的一样，不花哨的纯白西装，在放方巾口袋处的地方用闪亮的珠宝代替，不俗，还显得很贵气。 第102章 高定人台看不清脸是最好的，这也是为什么黑人模特在秀场格外有特点。 偏偏这位设计师剑走偏锋，生怕不突出，还给姜野用上了长直白发，让陆昀川想到坐飞机时云层翻滚地层浪，纯白里透着盖不住的光。 如果设计师在场知道陆昀川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和他产生共鸣——他的小心思有人看出来了。 大片的流苏会降低白色的美感，所以设计师在放弃了这个选项，直接选择最简洁的剪裁风格，又在袖子小臂这一截的织带装饰里面加入了一两颗的碎钻石，要得就是这种不经意折射出光感的效果。 “这套衣服是独立设计师自己的品牌还是和你哥合作？”陆昀川碰了碰傅然的手臂。 “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不用了。” 陆昀川刚一瞬间确实生出了买回去的想法，但，秀款已经展示出去，就又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还会有更好的。 * “好想当哥哥的走路粉。天呐，这次的衣服好戳我，模特走路绝了。全色系在他身上简直了，独一无二！” “评价相当高啊，thorne，小……哥哥？” 陆昀川仗着姜野在开车，肆无忌惮地调侃着。 姜野趁着红灯无奈又宠溺地冲着他笑，似乎他说什么他都会全盘接受。 “为什么叫‘thorne’？” “荆棘？” 灯由红转绿，姜野一边看路一边回他。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随便取的，当时的需要。” “thorne，”陆昀川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姜野私底下很少或者基本上没有听过人这样称呼他，尤其是当那个人变成陆昀川时，又好像多加了一层朦胧的吸引力。 他突然很想和陆昀川接吻，虽然知道问出来大概率不会得到同意。 这让姜野有一些奇怪的念想，所以他决定回去就把陆昀川惯用的香水喷在枕头上。 第66章 一直看手机的陆昀川突然停了下来,不说话，更加专注地看着手机界面。 姜野随意瞟过去。 是在聊天，陆昀川在打字。 一般的暧昧期,查岗会是一件趋同于另类调情的互动，偏偏姜野现在拿不准和陆昀川的相处状态,进半分退半分，都算不上欲擒故纵。 陆昀川好像给了他足够的空间试探，这两天做什么都顺着他,让他反而不敢冒进。 “谁的消息？”只能装做不在意试探。 陆昀川没抬头：“傅然。” 傅然在和他同步八卦,在秀场现场傅深没空跟林俞翻脸,当然也没就这么算了。先是和公关部沟通时刻注意网上的风向,有不对劲立马压下。 不过姜野的出场让讨论度都集中在人身上，少部分注意到同款式衣服的人也只是稍微提了一两句带过。总而言之,能吸引大众的兴趣，这场秀就成功了一半。 回了公司,傅深马上就开会，反思了这次活动到底在哪些地方有疏漏，对相关的人处罚的处罚,扣奖金的扣奖金。 一直晾着没说怎么处理林俞。 让所有帮他的人受到牵连，瓦解他一手经营起来的好人缘。这是最致命的。 没人在为他拙劣的表演买单。 “挺好的，但这不是简单的捣乱,做错了事总不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吧。” “当然，我哥估计也是忍不了他了,收拾收拾这个月他应该要准备外派。” 陆昀川对这样的安排不是很满意,不过别人的员工,他毕竟不好插手。 “你别觉得好像我哥在包庇他，合约没到期,让他去开荒，干后勤，不做任何幕前的工作，也算是变相雪藏了，耽搁一两年，即使他自己不解约，也没什么发展前景了。要是他自己辞职，放出一点消息，没人会冒着风险签这种不守规矩的人。” “嗯。” 傅然还在那里讲很多乱七八糟的。 陆昀川发觉姜野好久没说话，突然抬起头。 于是陆昀川看了他一眼，上下扫了一遍，盯着姜野脸，跟他说起了这些前因后果。 姜野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陆昀川后知后觉姜野和傅然好像不认识，正要给他解释是谁。 姜野：“我知道。” “我知道他是谁，我们见过。” 也是，姜野还有合约捏在傅深手上，按傅然的说法，他哥有把手上产业交接让渡到他手里的想法，跟着学习也还是正常的。 姜野偷看了一眼陆昀川，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 姜野一脸怨念：“他喜欢过你。” 陆昀川挑眉，这是怎么知道的。 他一脸饶有兴致地等着姜野继续讲。 “到家了。” 姜野和陆昀川都不愿意去参加傅深晚上办的宴会，秀一结束就走了。 两个人从后场避开人群出来，甚至有闲心去了一趟超市。 现在姜野手上切工愈发精进，陆昀川在一边看着他切土豆丝被秀得移不开眼，当然，更多，“你怎么知道？” 陆昀川问出口不是在炫耀有人喜欢，他纯属好奇。 而姜野不告诉他也不是在吊人胃口。 实际情况是他觉得说出来有点破坏今天的好心情，显得他私心很重。 只是陆昀川在他面前表示出轻松愉悦的样子太少见了。 第103章 所以，他把切好的土豆丝放进盘子里，“因为那次我看见你和他站在一起，后来……你走了，我觉得会不会有关系，就去查了查。” 这人，在说过去的事，连“分手”这个字眼都不要提及，一带而过，陆昀川想起来了他说的是什么时候，给傅深送画上门的时候。 “还有几次是在茶水间里面听到别人八卦。” 姜野的眼睛不看陆昀川，后者则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谣言这种东西止是止不住的，永远存在八卦源头，他没再继续问，放下手里洗干净的青椒给姜野放在案板上，好像只是解了疑惑就走开了。 姜野其实不需要人帮忙打下手，但陆昀川愿意在这里他是很高兴的，面上不显，心里在暗戳戳放小烟花。 人一走开，就像是心里空了一块，有些委屈。 很快端出菜，姜野脱下围裙，去叫陆昀川吃饭，然后发现他在酒柜面前翻找着。 “在找什么？” 陆昀川回头，差一点撞到姜野的手臂，退后半步躲开被扶稳站好。 “我之前存的酒，有一瓶白兰地忘记放在哪里了。” 对上陆昀川探究的眼神，姜野心虚地抬手轻点了下鼻子。 陆昀川了然，被人偷偷“不问自取”了，他也不再问，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得到什么“借酒消愁”的答案。 姜野：“我明天就给你补，不过那种酒会不会太烈了，换一种？” “你怎么知道那瓶酒很烈？”说完看着他。 陆昀川从酒柜里随便拿了一瓶出来，不再逗人。 打开之前被人按住手，“先吃饭，不然你胃受不了。” 陆昀川回握，拍了拍：“边吃边喝。” 陆昀川甚至于还翻出来了落灰的唱片机，搞点氛围。 什么氛围呢？ “吵架？” 陆昀川放下了筷子，慢悠悠道：“对啊。” “我拒绝。” “我不会和你吵架。”姜野笃定道。 陆昀川换上另一个唱片，头也没回：“就是不会才要预演啊。” “你对我一点不满都没有？” “没有。” 回答那么快，“那可不好。”陆昀川小声道。 “我不可能像你想象中一样完美的，有缺点、会生气、一根筋，所以试试吧。” 陆昀川递给姜野酒，他不会调酒，但也知道怎么让酒香溢出来，酒劲儿确实很大，光是闻一闻就快要醉了。 两个人酒量都很好，姜野喝了大半，眸中还是清明的。 陆昀川倒是很久不需要混迹灌酒的场合，加上突然情绪上涌，喝得就有些失控。 “你见过小姨了对吧，她也很喜欢你，肯定的，你那么优秀谁会不喜欢。她喜欢到见过你就把对我二十多年的关注移情，我居然不能对着你生气，为什么？” 他眼睛里面的困惑太过显眼，姜野终于不觉得这只是陆昀川搀酒的借口。 他凑过去，贴贴陆昀川的脸，轻声诱哄：“怎么了？” 陆昀川不答话，只是抬手去够酒瓶。 在姜野再一次伸手把他的酒往自己杯里倒时，按住他的手，抬眼。 “我从小姨那里拿到的衣服，你有一模一样的？” 姜野好像才从陆昀川前言不搭后语的质问反应过来，伸手抱住他，拍拍他的背。 陆昀川听见他的声音不疾不徐，趁着他好不容易透出的缝隙冲撞他悄然筑起的高墙。 “是一样的，”姜野不顾他的挣扎把人锁住，语气里面有着颤抖的笑意，“不过，我才是那个被‘爱屋及乌’的人。” “陆昀川，小姨很爱你，我很爱你，我们都很爱你。” “我保证，你不会失去什么。” 陆昀川埋头在姜野怀里，姜野紧张地僵住肩膀——他害怕他又哭了。 谁知陆昀川只是懒懒地抬头，冲着他道：“喏，这就是我最近对你不满的地方。”他又不是小孩子，难过是真的，但早就已经能自我开解，对于别人的给出去的爱才不会有占有欲，或者说收敛。 “你呢？” “走秀的时候明明转身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你在吃醋，因为我和傅然聊得很开心？” 姜野迟疑着点点头。 “看，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总是要我去问。” “好像一直都淡淡的，其实想得最多，脾气这么好。” 陆昀川跨坐在姜野身上，伸手描绘着他的眉眼。 陆昀川看的心理学的书上告诉他，吵架要反复冲撞对方的情绪，让他在临界点的时引爆，冲你发火。 临门一脚却舍不得，陆昀川：“我不可能总是顾及你的情绪，你要说出来，告诉我，短时间内我们会有争执，但我不想我们把这种矛盾藏起来，慢慢地对彼此失望。” 总是做揣测对方想法的人，他也会累。 以前是因为不是来真的，所以他可以装。 最近好像不一样了，实话讲，姜野自以为是的要求，或者说条件，他完全没必要遵守，之所以答应，是为着他自己已经能够看清但姜野还不明白的他的心意。 “我爱你，姜野。” …… …… …… 翌日，陆昀川扶着自己的腰骂骂咧咧。 等姜野凑过来抱上他时进入冥想状态。 第104章 “我昨天喝醉怎么了，是发疯了？” 姜野才不会让他糊弄过去，直起身亲亲他的额头：“昨天你自己要上来，我往后撤你还不准，拽着我的衣领过来按着头，抬眼看我，等我主动……衬衫夹和丝袜夹很好看……可惜坏了，给你换新的。” “……” 陆昀川起来推开他：“可以了，不用说得那么详细。” “我有进步吗？” 天杀的，你问我？ 姜野把人拉回来，很爱亲陆昀川的后颈，他又贴了贴。 “我每次吃醋都告诉你，都有同样的待遇吗？” “天都亮了，还做白日梦呢？” 姜野看着他起身，注视着他光裸的背肌，大早上的，还是太刺激了，差点得去洗个冷水澡。 他压下内心的蠢蠢欲动，对着陆昀川招手，给他扣上扣子一直到最上面那颗，贪得无厌：“昨天你说的话，我还想再听一遍。” “我说了什么？” “你喝醉了，说你爱我。” 陆昀川眉梢轻轻一扬，露出一丝狡黠。 “我可没有。” 难道真的喝断片了，姜野愣了下，遮住眼底失落的神色，“那……“ “是清醒的时候说的。” 陆昀川蜻蜓点水地回吻了姜野额头。 “嗯，爱你。” 第67章 “你要走,为什么？”不怪姜野声音大，就一次，他对于陆昀川离开这个话题已经快要应激了。 陆昀川抬手绕过姜野的后颈,给他系好领带，笑眯眯手打了一个松子结,他选的领带和姜野今天的衣服色系很搭。 姜野想到就在两天前，维斯宣布卸任ceo，萌恰食正式加入环索。 “因为结束了……是吗？” 这快接近一个月的日子,莫名,当初他提出的时限居然和陆昀川提出并购结束就离开的要求重合。 早上每次醒来发现爱的人就在身边,模模糊糊没睡醒会嫌太热推开他,他则把人抱得更紧，会亲亲陆昀川的头发,再睡一个回笼觉。 陆昀川也会在家里日用品消耗完了后，和他一起去超市推着手推车,给姜野换上一样的无香沐浴露。 他数不清多少次在夜里等陆昀川睡着后偷偷和人十指相扣，又在醒来时装无辜。 每次只要轻轻用手指勾一下，陆昀川就会知道他想要牵手,不管在散步还是玩游戏。 现在如果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估计会更愿意陆昀川从一开始就没答应。 姜野环着他的腰有些紧了，陆昀川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在后颈处拍了拍以示安抚，声音镇定有力量,习惯性安抚：“不能一直待在家里吧,人会闲出毛病的,我要出去玩玩，旅旅游什么的。” “我说的走是字面意思,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对我之前的每一句话都记得那么清楚，怎么不记得我说过爱你。” 陆昀川不是一个会吝啬表达的人。 猝不及防被告白，姜野僵住，陆昀川给他整理好衣领就进了房间收拾东西。 姜野跟了进去。 自从有一次下雨打雷，姜野借口客卧的窗帘透光“登堂入室”以后，两个人谁也没有再提过搬去隔壁睡觉的事，反而，姜野自觉收拾出了一半的衣柜，把自己的衣服放了进去，偶尔陆昀川顺手也会给他按颜色来排好。 “去哪里，和谁去？”姜野蹲在陆昀川的行李箱旁边，“我可不可以去？”他就惯常用这种说话请求的语气，当然，床上除外。 “我不知道，好多人。” 郭子昂没耐住他爸催促，答应上公司去试试，进去第一个事就是组织团建，这方面宋昱抒比较擅长，陆昀川是捎带的。 “我已经是蹭团了，人家可没说可以带家属。” 他朝着姜野伸手把人拉起来，提醒他：“你上班要迟到了。” “我要辞职。”只是休假的时间已经远远不够。 “别闹，家里还得靠你来养我呢。” 说这话当然是开玩笑，不论并购，维斯已经把他的款结清，陆昀川就算是躺平下辈子也花不完，只要他不会想不开去创业开公司走上破产的路，他也不难养。 可能是被早上起来，他没说清楚，放大了姜野心里的那点不安。 姜野的安全感来自于反复确认陆昀川在他身边。 突如其来的分别，戒断反应让陆昀川感觉到姜野有一点黏他。 陆昀川知道，他捏了捏姜野的指尖。 然后承诺：“下次和你去。” 姜野按住他的手，在陆昀川的嘴唇上亲了亲，没有伸舌头，真伸了今天就别想上班，必须要迟到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到时候我发航班，你去接我。”陆昀川又在姜野唇上贴了贴，然后完成任务似的，面无表情，“好了，拜拜。” 姜野这么问当然是有缘由的，事情多得时候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未来一个月比较特别，有一天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日。 陆昀川也不想错过。 姜野安静地看着他的眼睛，陆昀川只能放下收拾东西的心。 “不然我送你去上班？” “好。”姜野答应得快到让人怀疑他就是在等这个。 陆昀川白了他一眼。 拉了一把他的领带把人拽过来又给人放好，“走吧。” 第105章 不想太过张扬，陆昀川的车在离环索大楼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 “好好工作吧，姜先生。” 姜野下车后走几步又退回来，陆昀川降下车窗：“怎么了？” 他没说话，抬手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 陆昀川点头：“我会接的。” * 宋昱抒找他爸直接开了艘船过来，说是先在海上玩玩，过夜。 郭子昂公司的人和他们当然是不熟的，所以由人事先带着出发去小岛上团建了。 他们一天后会去和大家汇合。 当然，这些事情已经提前沟通过，整个一天最让陆昀川惊讶的是—— “为什么李孟堂会送你过来？” 宋昱抒显然不想多谈这个事情，一上船就找地方海钓去了。 由跟在他们后面郭子昂来负责给陆昀川解惑。 “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前段时间跟家里出柜了。” 郭子昂递给陆昀川一杯清酒，自己重新拿了一杯喝了一口。 陆昀川皱眉，端在手上仅当作装饰：“伯父伯母什么反应？” “他，”郭子昂扬头虚空点了一下宋昱抒，“差点被扫地出门。” “干嘛，抽风？”看宋昱抒也不像是找到了真爱的样子，陆昀川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理由，让他非要在这个时间点和家里坦白。 “没问，问了也不会说。” 那倒是。 “所以，你其实是想让他来散散心？” “差不多，还好，是他哥让我多看着他一点。” “那和李孟堂有什么关系？” 提起李孟堂，郭子昂看向远方，也很无奈。 “他之前和李小姐作戏做得太认真了，两家除了没有正式订婚，家里人都见过了，当亲家处了好几年，交情能不好吗？” “然后？” “李孟堂好像也和家里人闹了一通，直接带着伤上门对宋伯父伯母提亲了。” “李家好像除了李小姐就剩他一个了？”陆昀川抿了一口。 “所以这事说尴尬也难办，宋伯父自己是不想接受的，但宋伯母觉得如果昱抒一定要找个男人，那李孟堂也不错。” 陆昀川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这根本不是一回事，要看他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妈和我爸就是包办婚姻，她自己生活家庭美满就，就觉得所有人都会跟她一样。” 宋昱抒拎着两条鱼回来了，听见他们聊的内容，也不介意，插嘴道：“等会煮鱼吃？” 郭子昂：“让人去弄吧，你别脏手了。” 说着接过来连桶带鱼拿去后面。 宋昱抒就接替刚刚郭子昂站的位置，和陆昀川靠在栏杆上吹海风。 “你怎么想？” “现在我怎么想不重要，我要是不按照他们的心意，我爸又听我妈的，断了我经济来源，我就只能上街要饭去了。”宋昱抒笑得一如既往。 “不至于，不还有我们吗？” 宋昱抒扯了扯嘴角：“现在想想以前真的是太没追求，离开了家里好像真就一事无成。”然后拒绝了陆昀川的帮助。 “我哥总不见得不管我，好了，走下去玩德扑。” 陆昀川就问了一句人对李孟堂怎么看。 “他有病！”宋昱抒情绪激动。 然后陆昀川就不再问了。 顺着他的意思，三人围坐，放着海上烟花浪费不看，在房间里面玩牌。 宋昱抒今天运气不佳，被贴了一脑门，最后一回合干脆无赖推牌，按着陆昀川非要给人贴了张条。 郭子昂眼疾手快，躲过去了。 陆昀川也不恼：“还玩不玩？” “不来不来了，”看着自己脑门上的一堆，宋昱抒摆摆手，“我要回去打游戏了。” “那我也走了，早点休息。” 他们是在陆昀川的房间，现在都离开，陆昀川收拾收拾想起来刚刚玩牌的时候，自己把姜野打过来的电话挂了。 于是赶紧给人发了视频过去。 对面一秒接起来，也不说话，就用眼神无声控诉，企图盯着他让人心怀愧疚。 “好了，刚刚没听到。”陆昀川也不是不想让宋昱抒他们知道，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平白无故地和朋友说自己谈恋爱了也够奇怪的。所以放置下来了而已。 时间其实不太早了，陆昀川明显看到姜野眼皮耷拉着，已经有点困了。 让人等了那么久，“对不起啊。” 陆昀川轻轻地凑近摄像头。 “我好想你。” 听到这话，陆昀川失笑，换了平板找了个支架放起来。 “这才一天，还不到二十四小时。”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要告诉你。” 陆昀川：“好好说话。”别撒娇。 从姜野的视角，陆昀川换了睡衣，头发还有点乱乱地，躺在床上，神情说不出来的温柔。 “刚刚在玩什么？” 陆昀川虽然挂了电话，但是马上发了消息过去，没有让人等着的意思。 “德扑，”陆昀川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玩过吗？” “没有。” “回去教你。”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很没营养，却都乐此不疲。 直到陆昀川的眼皮快半闭上，才被姜野催着赶快去休息。 第106章 陆昀川是有点困，但还是强撑着：“不需要一个晚安吻吗？” 看着姜野视线下移，盯着他的唇，陆昀川抬手点了点，然后飞快地挂断，给他发了一个“kisskiss”的表情包。 头往后一靠抱着枕头笑得乐不可支。 姜野没有再打回来。 被调戏了也不生气。 【晚安（亲一下额头，捂住眼睛，碰一下鼻子和嘴巴 晚安吻收到了 好梦】 文字有时候比语言还要富有魅力，陆昀川也好像跟着被对方用文字触碰，拉紧了被子。 “有点犯规，不过晚安。” 第68章 和郭子昂躺在沙滩上,陆昀川摘下墨镜，抬手：“真的不管管？” 郭子昂摊手：“没法管。” “反正宋昱抒要是真的反感，早就叫人蒙头把人揍一顿了,这样不也挺好。” 在他们对面，宋昱抒开着快艇围着冲浪板上的李孟堂转了一圈,快艇激起来的水花险些要把人打翻。 “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他有分寸，旁边还有人看着。” 郭子昂说完这话,陆昀川就远远看见宋昱抒朝水里的人竖起中指。 “……” “他干嘛非得来呢？”在陆昀川看来,李孟堂这不是自讨没趣嘛。 “爱情的力量。”郭子昂一个单身主义者在这拿哲学装大尾巴狼。 看着人无动于衷,陆昀川摇摇头,问一边的人拿了毛巾走过去，给夹着冲浪板狼狈上岸的李孟堂递上。 “李总,好久不见。” 李孟堂防备地看了他一眼，在宋昱书鬼喊鬼叫冲过来之前把毛巾攥到了手里,擦了擦头发，似乎想说什么，被后边下慢一步停下快艇的人赶上来,宋昱抒拉着陆昀川就往回走，“我的呢，你怎么给他不给我拿？” 陆昀川上下扫看宋昱抒从头到脚就腿湿了点的样子,无奈：“给你给你。” “不喜欢就不要让他进来，看着不烦吗？”陆昀川可没半点站在李孟堂那边的意思,他和人又不熟,只是觉得宋昱抒这么别扭给自己找不耐烦,没必要。 “他乐意呗，谁让他老在我妈面前胡说八道。” “伯母这是认定他了？” 宋昱抒烦躁得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我真难理解，我不就是喜欢男的，怎么一个两个不是反对就是质疑，好容易我妈有点松动的意思了吧，李孟堂搞这么一出埋汰我。” “我妈一想通可开明得太开明了，巴不得我下一步就快进找到我的灵魂伴侣，我现在算是明白，我妈根本就不管我喜欢男的女的，胖的瘦的，圆的扁的，只要是个她中意的人就行。” “阿姨是想有个人能照顾你。”毕竟一年复一年，宋伯父伯母都上了年纪，不可能还看着宋昱抒这么玩下去。 “之前处着的呢，没一个能让你心甘情愿收收心的？” 提起这个，宋昱抒怔愣好半晌。 陆昀川：“不会你这么长时间都没再遇上合适的人吧。” 宋昱抒却像是突然被点醒了：“有道理啊，我再找个人帮我应付下我妈，不然我真的要受不了了她一天天的让李孟堂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陆昀川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宋昱抒也知道，两个人对视一眼，陆昀川还是决定不管这些个事了，顺其自然：“去玩沙排？我刚看见郭子昂领着人过去了。” “走走走。”宋小少爷烦得要命，急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运动把脑子清空。 陆昀川玩到一半就累了，看宋昱抒已经和郭子昂公司里的人打成一片，索性下场去旁边的饮品店给他们带喝的。 他才刚点完单在位置上等待，李孟堂就推门朝他走了过来。 “昱抒没过来，你要找他去沙排场。”虽然他很可能一见你手里的排球就不听使唤，无规则运动。 李孟堂在陆昀川对面坐下来：“我是找你。” 陆昀川挑了下眉，思前想后除了帮宋昱抒的那次，没觉得他和人有过其他的交集，略带惊讶地点点头：“哦？” 李孟堂看起来很疲惫，他和宋昱抒不一样，最近压力应该会很大，陆昀川猜测，不过和他也没关系。 “你说。” 李孟堂似乎不知道从哪里讲，于是从头捋。 “当初我看到嘉兴传媒的消息，第一反应就是去查，然后……跟着陆总查到了姜野身上。”当然说的是陆定远。 “李总的商业嗅觉很敏锐，顺便应该还趁万盛股市动荡捞了一把吧。” 李孟堂点点头：“希望你不要太在意。” “我无所谓。”陆昀川手指轻叩桌面，示意他接着讲。 连无关紧要的人动作都比陆定远快，陆昀川又暗自拉踩了一下他的效率和上心程度。 “然后呢？”他思索的时间很长，陆昀川不介意当一下捧哏。 “当时姜野的身世还没有被陆家公开，加上你的离开我有一些合理的猜测，抱歉，昱抒对你很上心，所以我对你的事也是如此。” “……然后我顺着查到了一些别的事情，关于…也许可以算作…你的亲生母亲的下落。我可以……” 陆昀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难以琢磨，不像是生气。 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你知道宋昱抒为什么不会喜欢你吗？” 李孟堂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难堪。 第107章 陆昀川装作毫无察觉：“因为你自大、傲慢，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自以为是地在给自己谋取利益。” “你为什么不和昱抒说一声再上门拜访，你消息灵通，听见他出柜紧跟着自己也朝家里坦白。” “你想做什么？我也来一些合理的猜测。你在利用这种同理心和昱抒对家里的感情逼迫他，接受你。” “算计得很好啊，李孟堂。” 李孟堂皱眉：“我没……” 陆昀川打断他，“李总神通广大，不过是否也太自大了些。”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查到的东西，我不可以？” 李孟堂张口，还没来得及解释。 饮品店的店员给陆昀川端来了他点的东西，以及很多拿不下的喝的，“剩下的需要安排人给您送过去吗？” “麻烦了。”陆昀川对着人礼貌道谢。 等人走远，陆昀川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孟堂：“下次李总再来打扰前，烦请先学学‘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宋昱抒的事，我帮不了你。” * 似乎是被提及刻意忽略的过往，陆昀川的情绪一路回到沙排场都没能消解，表情不算好，郭子昂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 “抱歉，昨天睡晚了，精神不太好。” 他捏了捏鼻梁，郭子昂见他状态实在不好，就让他去休息。 “你有李孟堂的联系方式吗？” “昱抒应该有。” “算了。” “怎么了？” “没事，我先回房间，晚饭不用叫我，我随便吃点就好。” 那个女人，陆昀川从来没有动过找她的心思，一丝一毫都没有。 不然的话，他当初既然有耐心从上万份资料抽丝剥茧找到姜野的下落，找一个知道姓名、年龄、籍贯，乃至家庭住址的人应该不会比找一个小婴儿还难。 并不是因为他贪图自己安逸的少爷身份，觉得回到平凡的生活就有什么不好。 她调包了他和姜野，却没有选择把孩子养大，照样把姜野扔在了医院，无论有什么天大的苦衷，弃养是不争的事实。 甚至是犯法的，别说释怀，找到她陆昀川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不去起诉。 陆昀川按了按自己的耳后，必须要调整心情，因为他不确定隔着屏幕姜野能不能看出来。 他想往前看，不想被拉下来。 视频接通，姜野的声音有些失真：“今天这么早，没有聚餐吗？” 陆昀川：“吃完了，我先回来了。” 然后接着问：“在干嘛？” 姜野睁了睁眼，陆昀川的“在干嘛”在他这里隐晦地约等于想你了。 他迟疑着想，将要说出来的话会不会毁气氛，还是开口：“呃……喂僵尸。” 陆昀川果然如他想得那样，眉眼弯了弯。 “你可以笑出声。” 姜野有一个解压的小习惯，他喜欢玩植物大战僵尸，陆昀川如果在家，两个人窝在沙发上，他会躺在人怀里手里抱着平板。 有一次陆昀川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种了满满的坚果墙，就调侃他不是在打僵尸，是在喂僵尸。 “没有，挺好的。” 姜野无奈看着陆昀川忍笑，嘀咕：“我卡关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帮我。” “过几天。” “今天玩了什么？”姜野那边接了视频很久没动，听声音已经被吃掉了脑子。 陆昀川脸上的笑容一愣，复而云淡风轻道：“没什么好玩的，我们下次可以不来。” 姜野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陆昀川，他脸上表情的停顿在高清分辨率下一览无余。 试探说：“晚饭吃了什么？” 陆昀川的表情果然停顿了一两秒，含混道：“海鲜？” “那你吃饱了吗？” 之前煮鱼姜野给他剔刺，最新鲜的鱼腹他也只尝了几口。 如果没人给他剥壳，嫌麻烦的话陆昀川能只吃一点点。 “唔……还好。我不是小孩子，还能饿到吗？你今天干了什么？” 陆昀川也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很少过问姜野的工作，转移话题有点反常。 姜野显然意识到了，但没多问。 给他挑着讲了一点琐事。 “我困了。”陆昀川找了个空挂了通话。 下一秒，李孟堂的好友申请冒了出来。 陆昀川点了通过。 点开他发送的语音消息。 “我很抱歉找你提起这件事，不过这些东西放在我手里无益，思考良久，所有我能查到的都给你，放心，我手里没有备份。传输需要时间，可以等一会。” “另外，你误会了。我没有找你帮忙的意思，我们从某方面来讲都很固执，认定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放弃，宋昱抒，我一定会自己追到。” 陆昀川没有对他这番剖白发表什么看法，更无心祝福别人的爱情。 他点开压缩包，闭了眼。 与此同时，姜野站在阳台给助理确认了一下明天的安排。 “您确定这些都要推后吗？” 姜野翻了翻，都不是很要紧的事，“嗯，我后天回来加班处理。” “好的。” 第69章 姜野订了一早的航班,几乎没怎么休息，连在飞机上都还在处理工作邮件。 第108章 下了飞机直接打车去了陆昀川他们暂住的酒店——昨天晚上打电话和郭子昂确认的。 两个人坐在大厅里。 姜野越过郭子昂往人身后看。 “别看了，昀川没在。” 郭子昂有些奇怪,他是猜到两个人也许会和好，但：“你没有打电话给他说你要来吗？” 姜野皱了下眉又松开：“他去了哪里？” “跟宋昱抒他们蹦极去了。” 姜野一言不发要走,被郭子昂拦住：“哎，你现在过去，他们都要回来了。” 上下看了姜野一眼,连个包都没带,一看就不是过来玩而是专门找人来的：“给你再开个房间还是给你房卡,你去昀川房间等他？” 姜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郭子昂没说什么,把东西递给他。 “那我打电话问问他们快回来了没有，电梯直上七楼往里走就行。” 给他指了方向,郭子昂就走到一边去了。 姜野捏着房卡走向电梯。 * 陆昀川回来，推开门走进来就看见姜野坐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轻轻走过去，只是想给人盖上毯子，却被抓住手腕。 “醒了？” 姜野点头。 “什么时候过来的？”陆昀川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姜野看不出他有没有在生气。 于是破天荒地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我今天放假就想着过来给你个惊喜。” “好啊，那明天陪我去跳伞。” 姜野面露难色，纠结一小会儿还是坦白：“我晚一点就要赶回去了。” 他抱住陆昀川,在他颈窝处埋了埋：“我太想你了。” 陆昀川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不是说好就一两天,我回去会告诉你,这次不会跑。” “你在担心什么？” 姜野不说话,陆昀川的下巴被姜野的头发刺了下，痒痒的。 “我觉得你情绪不对劲,但我又不在你身边……” “所以你坐这么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就是为了看看我？”陆昀川捏了捏姜野的头发，他没有告诉姜野，他的预感是正确的，而且差一点就扑空，陆昀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闭了闭眼。 “就为了待几个小时，值得吗？” “你好好的就最好了，是因为吃不惯吗？那也要多吃一点。”姜野抱着陆昀川的腰不撒手，捏了捏他的肚子。 陆昀川只能揪着他的头发玩：“没有。” “什么时候走？来都来了，要不要我陪你去逛逛？” 姜野看了一下表，还有一点时间：“不了，你陪陪我？” “嗯”，陆昀川应声。 然后回抱住他。 姜野还是太困了，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拧着眉看时间。 陆昀川刚好从卧室推着个行李箱出来。 “别看了，我打电话和你助理改了航班。” 他扔下行李箱放在餐桌旁边，走过去，手背盖上姜野的额头，“还困不困，去床上再睡会儿？” 姜野摇摇头，眼神朝他刚刚推出来的行李箱望了两眼，又回过头看着陆昀川。 “我觉得在这不太好玩，想明天和你一起回去，可以吗？” 第二天一早，陆昀川如约在楼下和宋昱他们碰面。 看见姜野大变活人，和他手上拎着的行李箱，宋昱抒面色不善，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陆昀川，想不到有一天连陆昀川都会恋爱脑，他觉得一定是姜野跟他吹了什么耳旁风。 分开的时候只有李孟堂看着他丝毫不意外，站在宋昱抒身后，陆昀川用略带警告性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开口。 “走了，你们好好玩。” * 姜野其实没有想打断陆昀川玩的计划，但是陆昀川说要陪他回来他又很开心。 直到飞机落地还处在一种自责和愉悦交织的矛盾情感中无法自拔。 陆昀川在环索楼下停车，朝着他的脸颊亲了亲：“好好工作，我晚上来接你。” 姜野还没反应过来，刚想和他说今天会下班很晚，陆昀川的车就已经开出去，连影儿都快看不见了。 窗外的景色由宽阔的马路逐渐变得偏僻荒芜，陆昀川神色漠然，不知道开了多久，他在一处缓坡停下，远远看了一眼，锁上车门，慢慢走了上去。 这种公益性质的公墓没什么人打理，连门口的保安都闲散得厉害，看见他进来连眼皮都没掀起来，更何况是盘问他的身份，因此陆昀川居然也就这么进来了。 陆昀川手里拿着刚在山脚被人强塞的九块九的一捧小白花，迈步走上台阶，他不着急也没有对生死的敬畏，一排排看过去，走得很慢，终于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从墓碑上那张四四方方的照片里，看见了他素未蒙面的“母亲”。 他昨晚在看到解压后资料里的文字，对着屏幕愣神许久，似乎也终于知道李孟堂为什么执着于来他面前专门讲这个事情。 陆昀川把花随手放在旁边，站直了身子。 善恶有报，所以做了错事的姜瑜现在躺在这里，陆昀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眉眼和墓碑照片上的人有三分相似。 从陆昀川的长相就能看出，姜瑜生前是个美人胚子，她这一生在最好的年纪被男人骗，又在不合适的年纪生下陆昀川，在看到相邻产房的陆夫人时起了歹念，学都没上过几年的人就胆大心细干这种瞒天过海的—— 第109章 自认为是对陆昀川好的事情。 “被人骗，自己又骗了别人，害得人家骨肉生离二十几年，好玩吗？” 这边的山林静得很，几乎不见人烟，陆昀川声音不大，却好似被林间的回响魇住了。 然后自嘲：“我也差不多，看来从某种方面来讲，我确实是你生的，一样无耻、一样坏到骨子里。” 有风吹过，带动头上的树叶子哗啦啦地发出响声，像是对着他的回应。 陆昀川直直站在那里，站到腿发酸。 如果不是姜野给了他这个理由，他不会脱团回来，引人注意，人会走而墓地不会。 他仍旧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要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个和他在这个世界上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人。 “都说祸害遗千年，看来你的余生有在好好给人赎罪。” 陆昀川眼睛都没有发红，神情近乎麻木。 “我呢？”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当然不会有人给他答案，风又起，吹得林中好似人声在悲鸣。 “我不会再来了。” “保重。” 陆昀川在下台阶险些打滑摔倒，往后踉跄了几步稳住，同看着他站了许久的墓地管理员对视，礼貌点头错身。 身后那个管理员大爷把墓碑前收拾干净，那捧小白花被扔进了纸钱鞭炮燃放池里。 “这女娃也是可怜，年纪轻轻好好的人就没了。” 陆昀川脚步一顿，接着目视前方头也不回径直下山。 却在山脚停车的小路边邂逅了他最不想见的人。 导致他和姜野错位人生的罪魁祸首——姜瑜的妹妹，姜妍。 她和资料上的照片没什么两样，以至于陆昀川在见她的第一面，就认了出来。 陆昀川没给人眼神，偏偏姜妍叫住了他。 “陆昀川，你是陆昀川对吧？” 陆昀川有一瞬间上车开过去，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冲动，在攥紧拳头的时候被无名指上的东西硌到，骤然清醒。 而姜妍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姜妍和墓碑上的人有几分像，唯一的区别是眼角的眼纹和皮肤的褶皱代表了岁月在她身上同样留下了无法抹除的痕迹。 陆昀川冷眼旁观，站在原地听她想说什么。 姜妍攥紧了衣角，“我们这很少有这种车来，我远远看见就觉得是你……” “要多少钱？” 姜妍脸上挤出来的笑尬住。 陆昀川：“你们千辛万苦把我送进有钱人家，难不成是来做慈善的吗？难道没有想着有一天利用这个来威胁我成为你们的提款机吗？”他脸上的讥讽明晃晃地刺伤对面的人，也刺向自己。 “不过你们的运气看起来有些差，我已经不在陆家，没听说的话可以现在给你科普一下。” “不是的…”姜妍连忙摆手，“当年姐姐不是故意要……” 陆昀川对其中的内情不感兴趣。 他掏出钱夹，清出所有身上的现金，递上名片：“如果不够，打这个电话，会有人往你给的账户里打钱。” 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请、从今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在情绪快要到崩溃的顶点之前，驱车离开。 后视镜里，姜妍无措地捧着一堆人民币，却没再追上来。 * 陆昀川一路开回来几乎没休息，停靠在环索楼下刚好能被一棵树遮住的地方。 他抬头数着楼层，姜野的办公室里灯火通明，还在加班。 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陆昀川抱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靠着车门，给姜野发消息。 天已经完全黑了，靠着路灯才勉强可以看清人形。 姜野走近，鼻尖动了动，闻见了一股很重的烟味——陆昀川回来以后很少基本上不会在他面前抽烟，他以为他戒掉了。 他背对陆昀川，从背后拥住他：“身上这么凉，怎么不去车上等？” 陆昀川回过头，隔着玫瑰花凑上去亲姜野的唇。 这下，姜野确定他不止抽了一支，估计得有小半盒。 询问的话还没讲出口，陆昀川推开他。 “我爱你。” 路灯的光打在陆昀川身上，过曝导致姜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妨碍他此刻在心里引发了一场海啸。 姜野一把扯开碍事的玫瑰花，揽上陆昀川的腰际，吻上去。 身体力行地表示什么叫“我也是”。 第70章 陆昀川被吻得有些腿软,伸手拽住了姜野的外套，还是姜野眼疾手快揽腰的手扶了他一把，稳住,退开一点，姜野额头抵住额头,“怎么又开始抽烟？” 陆昀川没有回答，同样没有制止姜野伸向他上衣口袋的手。 于是姜野挑出烟盒和打火机：“暂时没收。” “困死了，我想回家。”陆昀川声音疲惫,有点沙哑,软绵绵的,姜野又贴了贴额头,“吹风了吗？好像没烧。” “只是有点累了。”陆昀川和风的呢喃好似情人软语，让姜野脸色微红差点找不着北。 “嗯,我们回家。” * 半夜。 陆昀川轻移开姜野搭在他腰上的手，垫在被子上,小心地从姜野的怀抱里挪出来，走出卧室。 久违地，他又失眠了。 第110章 身体很累,精神却异常清醒，脑子里乱得厉害，闭着眼只是小憩一会儿,往往进不到深层睡眠，又会在睡梦中无端睁眼醒过来。 “姐姐她不是……” 不是什么,没有听完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转来转去,经久不散,他打开手机，看着从电脑传输过来的文件,一页页翻看，思考着有没有遗落的地方。 根据上面的调查，姜瑜在生下他五年后就去世了，至于为什么没写原因，总逃不过疾病、意外这种理由。他也……不关心。 陆昀川从来没见过她，自然谈不上悲痛，说陌生也不为过，可人一旦死了，好像连恨都不纯粹。 还有一点无法控制的意外是姜妍。 陆昀川自己无所感，在面对姜妍这个改变了人生轨迹的从犯或是主谋尚且控制不住情绪。 姜野呢？ 如果他知道…… 陆昀川从冰箱里开了瓶饮料，凉意顺着喉咙往下钻，今天阳台边很适合看星星，他做了个决定。 * 翌日一早，陆昀川跟着姜野起来，洗漱的时候被贴了一嘴泡泡，他小心地给姜野刮完胡子，在送姜野出门后，紧接着也出了门。 一路开车压着红灯到了昨天的地方。 他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姜妍，因为不知道具体地址，姜妍也没有打电话来给他要钱，所以他只用这种最原始的办法，等待。 等了大概一两个小时，陆昀川才看见姜妍挎着菜篮子出门。 姜妍看见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很快手比脑子快打发走了同路的大婶。 快步走过来：“你怎么来了？”说着，手不自觉地抬起来，被陆昀川躲开。 姜妍也没强求，只感叹：“你和姐姐长得真像。” 陆昀川没说多余的废话：“开个条件，你要怎么样才能搬离这里，你儿子不是想要出国吗，我可以帮他准备好一切，只要你同意离开，再也不回来。不在姜野……”掩饰性地加上，“不在陆家人面前说上有的没的，其他力所能及的要求，只要你提，我尽量办到。” “你也不想被陆家人察觉，你觉得他们现在会有多恨你。”既然不是来叙旧，单刀直入也不用绕弯子，他相信姜妍听得懂。 姜妍当年从医院辞职后回老家结了婚，可惜选人的眼光不太好，丈夫嗜赌成性，婚前装得尚可。婚后本来就对她总往外掏钱全花在她那个姐姐上心怀不满，没多久本性就暴露无疑。姜妍在姐姐走后又忍了几年，直到儿子大了才提了离婚，打了官司，现在一个人和儿子相依为命。 陆昀川甚至在庆幸姜瑜没有执着于把姜野带在身边养大。 在福利院至少只是缺爱、吃穿上有限制，如果是跟着姜瑜，后来跟着姜妍，不知道又会怎么样。 姜妍的脸色很平静，过去十多年的生活，让她麻木地如同一潭死水，面对陆昀川隐含的威胁也没有恼怒。 “我知道说什么你大概都会觉得我和你妈…姐姐在推卸责任。” “但有些事情，我觉得你其实有必要知道。” “当年……姐姐和那个渣男分开，我不同意她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劝她去医院打掉，但是时间拖得太久，已经没办法。” “她当时的身体、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所以只能选择生下来，我有时会听见她自己在喃喃自语，抱肚子说对不起你。” “是一己私欲和贪念，不过我那个时候要是不答应她我都怕她会趁着我不注意吃安眠药或者跳窗……” 姜妍缓和了情绪。 “她也没你想得那么恶毒，被调换的小男孩是我扔的，她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我整天看着她，哪还有时间精力去照顾小孩子。我知道医院好人多，同事心好不会见死不救，留在医院总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是她没有脑子不清醒想出这种法子，生下你，我也会把你留在那里。” “没有事先计划，也许是缘分，那天我值班，那个时候还不像现在技术那么全面，钻了空子。” “我记得那天你和那个小孩都很乖，他还对着我笑了一下。”说到这，姜妍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泛起湿意，似乎也不是全然无动于衷。 她吸了吸鼻子：“我是个罪人，我对不起他，但我以姜之远的性命起誓，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这件事来威胁任何一个人。”姜之远是姜妍的儿子，当眼珠子看待的那种，就是她的命。她相信陆昀川既然调查过她，也一定知道。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你，我也不知道被换了孩子的那家看起来很富裕的人家是谁。坦白讲，你在我眼里和陌生人也没有两样，你不希望我去打乱你的生活，我同样不希望如此。” “姐姐不得善终，我终身活在愧疚里，我并不需要你的钱来埋葬过去所做过的错事。” 最后，她抬头看着陆昀川：“你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当没见过我。任何我需要为此负责的，我等着。” 看着姜妍远去的背影，陆昀川想抽根烟，掏了半天，没有摸到，好半晌才想起，昨天被姜野拿去收好了，他抖得只能用牙齿死死咬住食指关节。 姜妍离开最后一句没说出声的话，陆昀川看懂了。 她说：我等着报应。 * 姜野今天踩点下班，在十字路口张望了许久，同在他后面陆续下班的同事打了好几个招呼。 第111章 终于在来来往往的车流中，等了十多分钟后承认陆昀川没有来接他。 “本来也没说好，享受过一次你怎么能默认呢？” 姜野警醒自己不要太沉溺，由奢入俭难，要是他每天都来接你，你还不得意得要上天？ 然后还是有点失落打车回了家。 在进门前深呼吸，调整心情，带上微笑：“我回来啦。” 家里没人，姜野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没有在卧室睡觉、没有在书房看书画画。 不应该，陆昀川之前已经被姜野磨耳朵的叮嘱养成了出门会和他报备的习惯，除非短时间内能回来。 这种，出去不告诉他，还在他后面回来的情况很不常见。 姜野打陆昀川的电话。 “你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一抹不可察的焦虑涌上心头，姜野几乎是没犹豫，拎起刚挂在玄关的外套挂在手上打算出门。 陆昀川开的是他的车，找人定位车牌应该可以最快的找到…… 他蒙头往前，在拐角处，差点一脑门撞进陆昀川怀里。 陆昀川拉住他，笑着说：“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急？” 被死死抱住。 陆昀川仔细辨别才从姜野被他衣服蒙住的鼻音听出来。 “你去哪了，电话不在服务区？” 陆昀川艰难掏出手机，之前在山上信号不好，他又一直没拿出来刷新，现在点了点才恢复。 拍了拍他的背，陆昀川：“没去哪，今天怎么回来怎么早，还说去接你。” 姜野从他的衣领处掏出一片树叶，不为所动：“到底去了哪里？” * 姜野看着锅里的水沸腾起来，慢半拍地下面条。 刚陆昀川在外面突然一歪差点没站住，打断了姜野的问话，在姜野软硬兼施下才告诉他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姜野既心疼又生气，先进门给他冲了杯糖水，又来给他简单做碗面条。 他不单纯地在气陆昀川不告诉他去了哪，而是在想好不容易养起来一日按时三餐的习惯，轻易就给打破了。 养胃本就是一件持之以恒的事情，姜野搅着面神情落寞，他做了那么久的努力，陆昀川却一点都不把自己放在心上。 被暗地里埋怨的陆昀川毫不知情，无辜地端着糖水走过来靠在旁边，还有心情笑：“要不要帮忙？” 姜野忍住不回应。 等面条煮熟了捞起来，才看了站在那里若有所思的陆昀川一眼，把他手里喝完空着的杯子端过来，接水冲干净。 甚至都不让陆昀川自己端。 陆昀川眨眨眼：“你不继续问我吗？” 姜野暴躁地拿了双筷子，又温柔地递给陆昀川：“闭嘴，快吃。” “闭嘴怎么吃？”陆昀川缓过来神，又有心调戏人了。 看着姜野眉头紧锁的样子，到底还是没继续说什么，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面条软硬适中，汤底是昨天熬的骨头汤，虽然简单，味道很不错。 陆昀川被姜野盯着一点点全吃完了。 “你有事不想告诉我，我不问，我只希望你不要总是……让人担心。” 陆昀川在姜野接过碗筷收拾好要去洗碗的时候拉住他的袖子。 “我找到那个女人了。” 姜野回头，陆昀川脸上面无表情，他却无端从这一成不变的神情看出一点悲伤。 厨房的洗碗机还是第一次派上用场，以前都是姜野习惯就顺便手洗了。 按了按太阳穴，陆昀川必须为自己的脑子一热负责。 “就是，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也许应该叫她一声妈，毕竟她算我生物意义上的母亲，”陆昀川眼眸低垂，“……不过我不太想，就叫名字好了。姜瑜，生了我，换了你的女人，她死了，很多年前。” 听见“姜”这个姓，姜野眉心跳了下，意识到了什么。 “她根本不想生我，可能是没办法，当许女士唯一后悔的应该就是孕期还去考察，导致运气不好和她在同一家医院、相邻的产房。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应该…”霸占着属于你的父母的爱十多年？还是不应该为了自己刻意隐瞒姜野的行踪？ 陆昀川每一句对姜妍的质问，未尝不是在谴责自己。 陆昀川之前在教堂那个池子边许的愿，终究还是没有灵验。 【祝我自己永远不后悔。】 他后悔了。 “宝宝，你抬头看着我。”姜野半跪下去，双手轻轻地扶住他的肩膀，把人从陷进去的情绪里拉出来。 “我在这儿。” 第71章 姜野一直看着他,直到陆昀川的视线重新定焦在他脸上。 他没有再说任何安慰的话，张开双手，“拥抱可以解决80%的委屈,要试试吗？” 这不应该是陆昀川预期里的反应，他情绪有点卡壳,正如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会愿意把这些全部讲出来——以前是绝对不会的，姜野永远对他给予的所有有很强大的包容心态。 陆昀川没有抱上去,姜野越是这样,他越不安。 难得的对姜野发了脾气：“你能不能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心情,我为什么总需要你来安慰！” 姜野仍旧没生气,他强硬地握上了陆昀川的手，整个双手合住放在手心。 第112章 讲起了别的事情。 “你刚离开的一段时间,我总是在想，你既然是有目的,我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放下，有些时候都觉得找你是一种惯性指令，找到以后要做什么,完全没有想法。” “我们遇到在一起的时间甚至没有分开的多。” “你走的第二年，年底我出了场车祸。” 察觉到放在手心的手紧了紧，姜野安抚性地拍拍。 “没关系的,不严重。” 陆昀川开始在记忆里回溯，他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如果姜野出意外,他不应该一点都不知道。 “对方逆行全责,我撞到安全气囊只有一点脑震荡，没外伤,进了医院没几天就可以回家休养。” “我当时在想，如果真的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失忆了，会不会好很多。” 陆昀川终于想起来，有过十天半个月的时间他经常只上线一到两个小时，不过后来他说有点事，粉丝群没多问，他…居然也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由此可见，只要姜野想，他可以轻易在任何人面前伪装。 “会。” “不会。” 姜野看了陆昀川一眼，他似乎很执着用这种诋毁自己的方式来印证姜野没有遇见他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 他轻笑了一下，“我真的试过忘记你。” 陆昀川僵住。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奇怪，他居然会没有起过这样的念头。 “我尽量让自己回归原来的生活，我以为自己本来可以很快遗忘，毕竟那段时间在我的一生里应该微不足道。” 他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陆昀川的心却像是漏风，原来不止是心动心跳会过速，心痛也会。 姜野或许比他所想象的，在他心里的份量还要更重。 “遗忘是一个冗长的过程，只能怪你走得太匆匆。” “我在江边散步会想，是不是应该牵着你，在自动贩卖机投币，里面会弹出来两个一样的饮料……” “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吻你的。”姜野伸手盖上陆昀川的眼睛，他的睫毛很长，眨眼在掌心扫过，有点痒。 陆昀川于是更专注听他的声音。 “…有一点成效，我最先想不起来的是你的声音，你的存在感当然很强，万盛的办公室还留着，许总没有清空给别人用，我被赶鸭子上架的那段时间总避不开和你有过交流的合作伙伴。” “我什么都不懂，你在他们口中什么都很厉害。” “不是的，”陆昀川打断他，“他们只是想借势压你，怕你占了他们的利益。” 耳畔是姜野的轻笑，似乎距离很近，陆昀川僵着脖子，耳朵尖却红了。 “是啊，所以我在想，离开，会不会好一点，他们的要求太高，压得我要喘不过气。” “你比我要优秀很多，很多。”陆昀川不是一个擅长夸人的人，他能说出来，绝对是他认可的。 “也没有。”姜野的嘴巴在手背上轻碰了一下。 “你是我很长一段时间的目标和追求，因为实在忘不掉，所以想成为你。” 拼命学一些看不明白的东西，整天整夜把自己放置在工作上。他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甚至于没什么一直想要得到的，一直是一个人，总是一个人。突然有天有个人莽撞地闯了进来，那——就是他了。 “反正这辈子是没办法重开，不然你收拾收拾就当把自己赔给我了。” * “什么？你想要求婚？” “你声音能不能小一点。三筒。”陆昀川看着由于宋昱抒嗓门太大，吸引过来不少人的视线，皱眉。 “是有点意外。”郭子昂喝了口茶压压惊，不过他没像宋昱抒表现得那么外放，“你想清楚了？四条。” “嗯。” 宋昱抒不满撇嘴：“喂？” “没事，反正结了还能离。”郭子昂就喜欢说这种他知道不中听的话。 “往后日子还长，谁能说得准，但你们也真是够有缘的了。宋昱抒把你牌放下，碰。”从襁褓里就纠结在一起，解不开的宿命。 “我推荐去跳伞怎么样，你不是有资格证吗，他不同意你就放手。” “少看一点地狱笑话。”陆昀川原以为郭子昂是最靠谱的，没想到一样不正经。 三个人在玩麻将，三缺一的角上挂着尤安的视频，他远程凑数，经常是郭子昂随便给他摸牌打了。 反正又不是真的玩。 “自摸，清一色。” “郭子昂你是不是玩赖，从尤安手里给自己喂牌了。” “ewan，你以后学会了麻将可千万别和宋昱抒打，他牌品不好。” 其实连这么胡牌都还不懂地尤安胡乱点点头。 于是宋昱抒闹着要过来和郭子昂掐架。 陆昀川看着，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 他当然不是真的来让他们给他出主意，只是想着趁这个机会摊开讲，他和姜野在一起了。 陆昀川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他只是觉得他们应该要知道。 那天姜野蒙住他的眼，陆昀川的心突然在那一刻从未有过的平静，“那你把自己赔给我。” 陆昀川听见自己的心比意识要更快地回答，然后他说：“好的。” * 姜野停好车，见陆昀川还是呆坐在副驾驶，给他松开安全带，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还走神了？” 第113章 陆昀川抬手抓住他的手腕。 “你说我们来干嘛？” “看小姨啊。” 姜野笑得格外灿烂：“你的，也是我的。” “可是……” “不是跟你说了，她早都知道。” 姜野下车，替他拉开车门，牵住他的手：“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姜野就这么一路拉着陆昀川进了院子，他们进来的时候许心如正在浇花，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点心在桌上，吃点自己拿。” 陆昀川木木地被姜野拉着在木椅上坐下。 放了碟点心在他面前：“就着茶吃，别噎着。” “小野，来看看我这花。”许心如在院子里朝这边喊。 姜野应声摩挲着陆昀川的手指指节：“我去看看。” 许心如见姜野过来，侧身给他让了位置，隐晦地朝陆昀川那边看了一眼：“看来是骗到手了？” 姜野对着许心如夹枪带棒地挤兑也不生气。 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是追到手了。” “这回不会像你之前给我买的鸟一样飞走了吧？” 姜野半年前给许心如送了一直会讲话的雀儿，有天许心如打开笼子不小心给它飞出去了。 “它不是自己找回来了吗？” “你教得好，它会认路，可保不齐还是会某天被我放出去。”许心如意有所指。 “我会好好看住他的。” 姜野被认回来以后，和陆定远许君苑的关系并不算好，只比陌生人略微熟悉一些，多见过几面。 反倒是在憋着一口气找陆昀川下落的过程中，和许心如殊途同归，刚开始，许心如以为他的因为公司里总是有些没有分寸的人拿他和昀川对比才把人格外放在心上。 私下劝过几次。 姜野就都和她说了。 有小半年被拒之门外，很长一段时间许心如都避开他，似乎是没办法接受。 但能怎么样呢？还真说不好谁先招惹的谁，虽然姜野说是他追的陆昀川，不过显然许心如更加了解，知道了姐姐姐夫一直藏着的秘密，陆昀川前些年独自压着那么沉重的心理负担，剑走偏锋也不是没可能。 她对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法求全责备，他们已经做到最好了。 “你打算怎么和姐姐姐夫说？” 姜野沉默。 陆定远许君苑直到上周还在企图给他安排相亲。 “不说，我也不会邀请他们，有小姨就够了。” 许心如长叹口气，“姐姐那边我来讲吧，你不要去火上浇油了，至于姐夫……他应该不是我能劝得动的…你注意一点，千万别让他和昀川单独见面。” “我知道。” “下周的生日晚宴确定取消了？这可是你们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 “嗯。”正因如此，才更加有意义，他只想和陆昀川一起过。 “好吧。”许心如接过来水壶，“那就祝你们……” “好好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 “你刚刚和小姨说了什么？” 姜野拎着许心如给他们拿的很多东西：“保密。” 陆昀川眼神微眯，“总觉得你们有很多事瞒着我。” 姜野趁机在陆昀川的右脸上亲了一口：“你可以问我啊，一个问题一次，保证绝无隐瞒，全都告诉你。” “想得美。” 第72章 “这个点,要不是陆昀川求我帮忙，我是绝对不会起来的。”宋昱抒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靠在郭子昂身上。 其实没有,是他自己要来凑热闹。 那天打麻将的时候尤安听见郭子昂说跳伞，后来给陆昀川发消息说去做热气球也不错。 对比一下,这个主意格外清新脱俗。 “可以，那就试试。” 郭子昂扒拉开他的手：“这个时候气象比较稳定，热气球对风的要求还是挺高的。”说完,走过去和教练确认测风。 风况很好,难得的今天天气这么好,教练跟他讲他们可能有机会看到很美的朝阳。 但是,主角怎么都没到场？都快要点火了。 “你打个电话，陆昀川怎么人还没到？” “不是你告诉他今天吗？”宋昱抒困成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确定地点,你抢着约的时间？”郭子昂利落地调出聊天记录。 抵赖不成，“……我忘了,”宋昱抒瞬间人也不困了，跟自己击掌，安慰道：“没事,别慌，来得及。” 郭子昂看他一眼，手里的电话已经拨出去了,陆昀川不可能一点都不上心，他不像是这么心大的人,脑子不可能和宋昱抒似的空。 “…喂？” “你在哪？” 陆昀川看了一下完全漆黑一片的外面,杵了一下迟钝的脑袋,大概也猜到怎么回事：“现在…可能，嗯…有点远？” “有多远？” “就是时差七小时左右。”陆昀川伸手抵住姜野凑上来的头,起身。 “抱歉，我没来得及跟你们讲取消，”实在是姜野动作太快了，“…不然你和昱抒去坐吧，也不算浪费，费用我报了。” 挂了电话，陆昀川站在窗边，朝半躺着的姜野递过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姜野走上来拥住他：“我是错过了什么为我准备的惊喜吗？” “是啊。你又要被人拉黑了。”陆昀川朝他肩上拍了拍。 第114章 姜野无所谓：“不是你就行。” “要不要吃点什么？” 陆昀川摇摇头，他打开了极光预测软件，“凌晨四点，会有极光来吗？” “睡一会儿，等下起来看。” 在飞机上睡太久了，陆昀川眼里没有一点困意。 “明天计划是什么？” “从罗弗敦的日出开始。” 姜野回答，然后贴了贴他的脸：“真的不困？” 等到陆昀川再次点头后，他抬手屈腿抱起人，突然悬空，陆昀川吓得用手环住姜野的脖颈，简单维持平衡。 “那做点别的？” * “我在世界尽头做了一场梦，天很黑，零星会有一两颗星刺入，滑破夜空，带来一点光亮。” i won’t make you pull out. getting it all tonight.[1] “他解开我的扣子，我抬手推上了他的胸膛，很热，心里有点痒，心口好像在述说无法掩藏的爱意。” “情和欲是一件太过坦诚相待的事物。我舌尖有些麻，是他吮吸得太用力，脖子上的痕迹也很深，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红。” “他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身上带着一点凉意，嘴唇柔软，也有一点凉，我被这温度差惊到，躲开，却忘记手被抓住，动不了一点。” ［too deep…］ ［宝宝…］ “我确定他听见了，不知道是说歌还是别的什么。然后他绕着我的手指每一个都轻轻捏了捏，把我抓住床单的手翻过来十指紧扣，开始咬我的下巴。” 肥沃的农田几乎不需要怎么开垦就湿润，流向小径深处。 搅动，陷得愈深…… * 陆昀川的皮肤很白，和姜野不同又不经常去健身房，胳膊腰腿上的肉都很好摸。 姜野就不一样了，陆昀川咬上他的肩膀都有点弹牙。 “你干嘛不收粉丝的信？”陆昀川声音懒懒地，找个由头没事找事。 他们从机场出发的时候，姜野被认出来了，前段时间的走秀给他积攒了一小波粉丝，这些人摸到傅深给他注册的微博下面，留言撒花。 私人行程，只是巧遇，有零星几个关注他动向的粉丝追过来送礼物，姜野连信都没收。 “东西装不下，带你就够了。” 陆昀川也知道那些小粉丝是三分钟热度，姜野好长一段时间，连直播都不上了，等这阵热度过去，他就又做回小姜总。 凌晨四点，极光准时造访，彼时陆昀川枕在姜野的大腿上。 抬头，就看见姜野脸和脖子都红了。 “什么都做了，现在装纯情啊。”陆昀川对着姜野的耳朵吹了口气。 于是姜野耳朵也红了，双手抱住陆昀川：“痒。” 陆昀川卸力倒在姜野怀里。 两个人脑袋靠着，从窗口一眼就能看见浪漫的代名词。极光好看到失语，幽幽的绿色，渐渐淡出。 “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super lucky，是属于你的好运气，生日快乐。”姜野扶起陆昀川的手，合十，“闭眼。” 陆昀川闭上眼。 身后的人离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二十九岁的陆昀川生日快乐……” 陆昀川睁开眼睛，笑着回应：“嗯……我也要祝二十九的姜野先生生日快乐吗？” 姜野：“可以等六个小时以后再说一次，我不介意的，现在先许愿。” 陆昀川再次闭眼，嘴唇微微上扬，然后吹熄蜡烛。 “许的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 “和我有关吗？” “保密。” 然后姜野握住陆昀川的手切蛋糕，伸手在他鼻尖点了一抹奶油，被陆昀川贴回去，蹭在他的鼻梁上。 倏地对视，不知道谁主动谁跟从，两个人接了一个溢满奶油味的吻。 * 北极圈以北的罗弗敦群岛，清晨有着难得一见的粉红色天空。 姜野给陆昀川又加了一件厚衣服，头上戴着我兔子头套，手上也拉紧手套的口。 风吹动姜野的头发，陆昀川伸手替他弗了一下。 他们刚刚一路看过雪山，峡湾，奶白色的沙滩。 姜野喊他，陆昀川就回头，在相机里留下一张张值得回忆的照片。 有雪的海，水声和踩雪声，人烟少得恍若无人之境，静谧的天地就只剩下他的姜野。 雪地里相爱，他们说零下已结晶的誓言不会坏。［2］ “陆昀川。” 这次回头，姜野手里没拿相机。 姜野朝着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过来，陆昀川似有所感，站在原地等他。 倏尔，姜野单膝下跪。 “其实，我做了很多准备，甚至在来之前预想此刻的情景，打了一千个字的腹稿，不过，都用不上了。 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觉得你很傻，很天真，和我永远不可能是一个世界的人。再后来的相遇，觉得你很善良，对小孩子很友好，对我也是。往后每一次见面，我一眼就能看见你，你口头上说着追人，却漫不经心，因为你知道我一定无法拒绝。我在你编织的谎言里无可自拔地弥足深陷，我第一次说‘喜欢’，你给了我一个吻，我们相遇的第一个生日，一句祝福换来你朝我更靠近一点点。一个盖章，你带我回了家。 第115章 我从来都没有过的家。其他都只能算落脚的地方，因为有你，因为是你，我才一直等在那里。” 姜野仰头看向陆昀川，朝着他伸出手，陆昀川摘了手套搭在他的掌心。 “我之前说就算你不喜欢，如果能骗我一辈子，也很好，现在我有一点后悔。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喜欢我一点点。” “不管是打折的玫瑰，尤安跟我讲过丘比特挂件的由来，还是房子的转赠协议，你给我的，我都在心里妥帖地收好。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样都很开心。可能我们的命运轨迹注定有纠葛，这很好，如果早知道，我会从一开始就期待那一天。” 姜野单手从兜里掏出戒指盒，打开，慢慢套到了陆昀川的中指上。 陆昀川抬手凑近看了看，和姜野手中指上那个不一样。 倒是姜野手上的有点眼熟。 “你偷偷摸过我的口袋了？”戒指是陆昀川专门订的。 姜野抬手吻了吻他的手背：“不是送给我的吗，我就自作主张先戴上了。” “一个换一个，我们可以轮换着戴。” 陆昀川把人拉起来，这个天，姜野还要遵循着告白或是求婚的仪式感，身上有些单薄，连手掌都有点冰。 他把人放在掌心里暖着。 “我一直以为，你的存在时刻在警醒我，我这一生都是偷来的，你说这些，我……” “有点不知道怎么回应，比起你的爱，我很不纯粹，但有一点我确认，我应该是认真地喜欢过你。” 姜野很抠字眼，对“喜欢过”这个表达不是很满意，挠了挠他的掌心。 陆昀川笑了：“我曾经努力抗拒，以为这种是负罪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我很困扰。我一直放不下，褪色的平安符、戴了三年的袖扣，以及内圈你刻上的密码。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却花了很长时间确定这份喜欢不会因为我藏着的秘密而变质，又花了很长时间确认我只是单纯喜欢你这个人。 我现在你面前没秘密了，也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所以，姜野，可以答应我的求婚吗？” 姜野仔细给他重新戴上手套：“哪有这样犯规的，抢我台词。” “所以，你愿意吗？” “我很愿意，非常愿意。” 姜野低头，温柔地吻上陆昀川的唇，轻叩唇关，探进，深入。 “生日快乐。” “你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高纬度凛冽的海边，一场甜蜜的爱恋在这里诞生，姜野的心情像是喝了气泡水，咕嘟咕嘟一直往上冒泡。 “有猜到吗？” 两个人并肩沿着小路慢慢慢慢走，影子被拉得很长，世界尽头连白昼都是短的，才看完了日出，他们又迎来落日。 “有啊。” “今天一直在想，怎么答应你，不会显得我在心里也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反客为主了。” “这边风景很好，罗弗敦会是我最难忘的地方。” 陆昀川：“是吗？” “那你还会有更多难忘的地方。” fall in love，只是爱，再无其他。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