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楚》 私奔 付家的大宅子内,恢弘气派的大厅里坐了不少人,香雾袅袅,只是这气氛凝重不已。年过半百的付家大奶奶就在光泽鲜亮的红木椅上,额上那颗观音痣被挤在眉间,大奶奶不说话,付家的妯娌家眷也只得默默闭嘴,等着大奶奶发话。 地上跪着一人,是付家的差夫。他的弟弟正好在容家当伙夫,他一听到这事便急冲冲地回来禀告付老太太。 盏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付老太太轻抿一口,心中的燥气因这茶水也降了些,年纪已大,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像是看透了,也无可奈何了。她放下茶盏,叹气道:“这容家三小姐不肯嫁来我付家便算了,我们付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我孙儿好歹在朝中担任要职,死霸着人姑娘,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了。” 语气虽然轻柔,但其中的意思却让人心生战栗。付老太太年轻时便是出了名的泼辣利落,付老爷死得早,她年纪轻轻变成了寡妇,却也不哭天喊地怨天尤人,拉扯着四个儿子长大成人。大儿子出息,中了科举,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官,顺便带着三个兄弟过上了好日子。 连付老太太都以为,能考上一个科举,便是付家前世烧高香了,可付大爷的儿子更是争气,考上科举时只有十五岁。 考上科举已了不得,可付荃贺不止会写会论,他还文武双全,枪法箭术样样出色。拜见天子时,不卑不亢地辞去给他安排好的文官,请求上场杀敌。 他说:“纸上谈兵算不得好汉,如今敌寇猖狂,只有真刀真枪为国杀敌,才能算是为百姓谋安乐,为天子平忧。” 铮铮铁骨,实在是令当日朝廷上所有人都为之折服。 - 付老太太想着自己的乖孙儿,脸上又浮现出担忧的神情。付荃贺前月被派去歼敌,还未归来,他这未过门的妻子居然趁着他在塞外的时候企图和车夫私奔。越想便越气,付老太太闭眼深呼吸,旁边的翠莲见此,极有眼力见地上前为她捏肩捶背。 付老太太叹了口气,对付大奶奶说:“你安排一下吧,写封信去将这婚事退了,和容老爷说,这事不再追究,我们付家也不会对外宣传容姑娘与车夫私奔的事。只是这两家的缘分怕是要断了。他的姑娘既然看不上我的孙儿,那便也不再强求。我们两家好聚好散。是我们配不上他们家。”最后那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付大奶奶急忙点头,心中赞同不已。一得知容瑜楚和那野男人私奔,她便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赶去容家质问她们,但还是忍着了,等着付老太太发话解决。 这般处理正好合她意,这儿媳妇她本来便不是很满意。容瑜楚虽长得极美,但听闻性子单纯,甚至称得上是傻憨。这般痴傻的姑娘这么可能配得上自己的儿子,只是,容付两家前辈交好,自小便定下了这婚亲。准确来说,她没嫁给付大爷时,容付两位老爷便约定好孙辈要结为亲家,她自然不能置喙,如今这副局面,虽然付家的脸色有点挂不住,但好歹那儿媳妇是不用过门了,她还算得是开心。 此时的她,已经在心中盘算着,将自己的侄女带来京城,再问问付老太太的意思,她其实是有意将侄女许配给付荃贺的。侄女乖巧伶俐,平时一口一个姑母喊得极甜,要是讨了这么一个儿媳妇,她该是做梦也会笑醒。 付老太太摆摆手,示意这件事便这么定了。翠莲扶着她的手,牵她离开正厅。 付二奶奶伶牙俐齿极了,一见付老太太离开,便忍不住开口骂道:“什么大家闺秀,婚期将至居然能跟车夫私奔了。她可真是给脸不要脸,荃贺哪里比不上那车夫了。他真是倒八辈子霉了才遇见这么个女子。” 嗓音尖利,听得付大奶奶头疼,蹙起秀眉咳了两声:“既然老太太说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们便不要再说了。婚约我明日便去退了,只是可怜了我的儿。此时还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付大奶奶担忧急切。 - 付荃贺在驻扎的大帐中提笔写信。 夜已深,战场中资源紧迫,他只点了桌上的一盏油灯,帐内昏暗,只有微弱的灯光照亮他俊挺的面貌,侧脸像是雕刻出来般精致,鼻峰挺拔,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专心致志地写着,写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勾起嘴角。 收了墨汁,放下毛笔。 拿起信又看了看,觉得满意。 “七已。”他对着帐篷口喊道。 帐篷被掀开,七已快步入内。 “帮我把这信寄回去。”他将信纸叠了四叠,递交给七已。 七已将头低得更低,接过那轻薄的纸,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 “今日是什么时候了?”付荃贺低头解开袖口处的护甲。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渍,不知是敌人的,或是他自己的。 “三月初四。”七已回答。 付荃贺卸下护甲,铁甲碰撞发出“砰砰”的声响,刺耳又清晰。但二人早已习惯,深处这般危险的处境,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半夜穿着护甲入眠都是常事。 “那离四月初一只余几日了。”付荃贺自顾自地喃喃道,踱步到床边。 “是。”七已低声应道,腰弯得更下。 “出去吧。”付荃贺吩咐道。 “是。”七已转过身出去。 掀开帐门,他才终于松了口气,差点崩不住自己的严肃表情。 他摸着那封薄薄的信,心想,果真,再狠戾凶恶的人心中都有一方温柔的净土。也许便是为了保护这方净土,他们才变得凶恶强大。 付将军是温柔的。 尤其是他写的最后一句—— 代我向容姑娘问好,我必凯旋而归,让她且记得等我。 七已只是不小心瞥到罢了,他为自己开脱着。 哦,还有。 付将军总是时不时便问他今日是何日子。 四月初一听闻是付将军成亲的日子。 及笄礼物 付荃贺入睡之前想的都是容瑜楚。 上一次见面,是在几月前容家老爷寿辰。他应邀参加,带了许多山珍海味作为寿礼。怀里还揣着一只玉镯。前几日皇上赏给他一堆珍玩,他只取了其中这一只,其他都给娘亲,让她分给家中妯娌或者是存入库房了。 宴席开始,付荃贺将父亲和老太太的祝福带给容老爷后又同他聊了几句便有些心不在焉地坐着。 期间有不少官员前来跟他打招呼,全朝廷都知道付荃贺将来会是容家的女婿,在他丈人的家中也不敢多聊其他的事,只是闲聊两句便讪讪离去。 妇女家眷都在偏厅里进食。 容老爷将付荃贺心不在此处的状态看在眼里,心下对他颇为满意。这孙女婿,长得俊就罢了,年纪轻轻还这般神通广大,最重要的是,不曾与女子交缠,对楚儿似是一心一意。 唤过旁边的下人,遣他将付荃贺带去后院里转转,顺便再让楚儿也去。 付荃贺被下人引着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对容老爷作揖。 知道要去见容瑜楚了,他抑制住加速的心跳,怀里的那只玉镯也似被他的体温捂热。 - 容瑜楚还没吃饱,便被二姐拉着离开。下人去偏厅时还找不到她的人影,大姐容瑜琳随口应道:“她跟青儿去后院了。” 大姐容瑜琳和容瑜青是容大爷和偏房所生的,而容瑜楚则是正妻嫁入容家后四年才怀上的孩子。全家都宝贝得很,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所以自然,这与付家的婚约便落在了容瑜楚的身上。 大家容瑜琳已经婚配,对象是朝廷正七品官刘徽,去年成的亲,只是夫妻二人似乎不怎么合得来。容瑜楚三天两头便回来容府,二夫人每次都气得直骂她:“傻姑娘,哪有天天回娘家的道理。” 容瑜琳每日都与娘亲哭诉着刘徽的浪荡行径。说他成亲没两月便整日宿在青楼,还带风尘女子回府,整日对她冷面相对冷嘲热讽,骂她是下不了蛋的母鸡。 二夫人能怎么办呢?嘴上安慰着自己的女儿,下一句便是说:“那你要抓住男人的心啊,这样他便不会再去找女人了。” 容瑜琳只知道哭,在容府待了两三日后,等着刘徽前来接她回去。 - 容瑜青将容瑜楚带到后院的大石后面,在她耳边低语:“吴崇让你在马厩那处等他。” 容瑜楚的脸一下子红透。 绞着手指,低声说道:“我现在不方便见他吧,今天是爷爷寿辰。” 容瑜青一愣,手指在她额前一点,轻骂道:“你傻的啊!就是今天寿辰,来往的人多,你和他见面才不会被发现。” “也有些道理。可……”容瑜楚又打算拒绝。和吴崇单独处着,她总是有些心慌,还是习惯拉着二姐一起。 “可什么可?赶紧去,待会儿他等急了。”容瑜青急急催促道。 “你跟我一起去吧。”容瑜楚扯着容瑜青的衣袖请求道。 “楚儿……你们情人私会,我去算是个什么意思。”容瑜青面露难色。 “不是……以前不都是我们一起的吗?”容瑜楚见她不肯,有些局促。 “那是怕你们尴尬,怕他对你做一些唐突的事。” “那现在便不怕了吗?”容瑜楚问道,犹豫的神色明显。 容瑜青被她问愣住,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催促道:“再不去,他可能便以为你食言了。”精致的妆容一点点裂开,露出点不耐烦。 食言吗?可是自己并不知道今天有跟他的约定啊…… 容瑜楚不愿意让吴崇以为她食言,思衬一番,最后问了一遍:“二姐,你真不能陪我去吗?” “楚儿,你以后是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之后的日子只有你们两个人,我怎么能一直在你们二人身边看着呢?” “以后”“一辈子”“两个人”这几个词听得容瑜楚心中发颤,她抖了抖肩膀,嗯嗯了两声。 “马厩是吧,我去了。”容瑜楚向容瑜青告别。 容瑜青在大石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眼中带着嘲讽的意味。 付荃贺在后院走了没两步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容瑜楚。 她在他前面,走得很慢,但又朝着一个方向,似乎有目的地。 忍不住喊她:“阿……容姑娘……”阿楚这二字生生在嘴边停住了,还是不希望吓到她。两人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长大后他忙着念书工于兵法便没了时间,两人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加上近年来他总是去边疆打仗,浑身都是血腥气,戾气颇重,不想吓到她,便总是抑着相思之情不来找她。 容瑜楚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身子晃了晃,还是慢悠悠地转过身子,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她知道眼前的是付荃贺,是自己从小便定了亲的男人,可……二人委实不熟。 她记得小时候,二人经常在一起玩。可长大了,脑中有关于他的记忆便越来越少。两人之间似乎只有那一条浅浅的关系了,可这关系虽然浅,却系得很紧,逃脱不开。 “付公子。” “你现下有急事吗?” 有。但是,不是很想去。容瑜楚眨眨眼,问他:“你找我有事?” 不得不承认,比起吴崇,她更愿意跟这几年来见不了两面的婚约对象相处。 吴崇看她的眼神总是让她心中发毛,赤裸又坦诚,虽然也许那是爱她的表现,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畏惧。 付荃贺便不是了。他和自己保持着刚好的距离,谈吐举止都很优雅,说的话也很有分寸,眼神也很正常,含着淡淡的疏离。 “有的。”付荃贺应道。 “那便说说看吧。”容瑜楚已经在脑中想好,待会儿对吴崇的说辞——付荃贺找她讲话,她走不开,所以就没去马厩了。 “我……再过一段时间便又要出征。”付荃贺沉声道,似在报备。 “嗯……祝你凯旋归来。”容瑜楚斟酌着用词。 “多谢。”胸口处溢上暖意。 “不必,你这是为国效力,百姓都应以你为豪。”容瑜楚诚心诚意地夸赞他,虽然与付荃贺不是很熟,但他也知道他为国出征多次战胜的英勇事迹,打心底里佩服他。 付荃贺第一次觉得被人夸奖原来真的会令人开心。 他露出微笑,略薄的唇向上扯扯,眉眼柔软起来。 容瑜楚觉得好看,便看得入迷。 “不知是否唐突,我有一镯子想要赠予你。”付荃贺这么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只通体无暇,雪白透亮的玉镯。 容瑜楚愣住,急忙摇头:“我不能收。”怎么能乱收别人的东西,到现在,她收取长辈的礼物都要经过娘亲的允许呢。 “就当是我送你的及笄礼物。”付荃贺没收回去,修长的五指拿着那只玉镯,就在容瑜楚的眼下。 前几月她及笄,他正在在外处理要事。虽然付家的老太太来参加及笄礼了,也带了礼物,但都不是他亲自送的,他颇耿耿于怀。 及笄礼物……?她记得她收了许多,而且不论是什么,娘亲都让她收下。 眼前的镯子白亮精致,在阳光下甚至闪着盈盈白光。又抬眼看了一眼付荃贺,见他脸色坚定,似乎她不收下,他便不收手。 犹豫地伸出嫩手,将玉镯接过。 摸到镯子的时候,她晃了神。 因为这镯子是有温度的,不是冰冰凉凉的,而是温热的。 * 不准骂女主,全部反弹。 夸女主的,也全部反弹哈哈哈哈哈哈(快夸)用珍珠夸 付将军的意思呢 容瑜楚握着那镯子,抓在手里,对他道谢:“多谢付公子。” “不必。”付荃贺轻声说道,背在身后的手扣在一起,手心竟沁了些汗。 容瑜楚将镯子收入怀中,半阖睫毛低头,眼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送了她镯子,她也道谢过了,接下来的两人间的沉默,令人无端尴尬。 “你有事便去忙吧。我……先离开了。”付荃贺看出她的拘谨,在心里暗骂自己愚笨,盯着人姑娘看了这么久,谁都会不自在的。 “好。”容瑜楚点头,抬眼看他。 付荃贺转过身,打算寻着来时的路离开。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女子的清亮嗓音:“付将军,定要凯旋。” 容瑜楚不是喊他付公子,而是付将军。 是百姓的付将军,杀敌歼寇为国平难的付将军。 容瑜楚是名门闺秀,但容家并不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套。相反,自小容老爷便请了先生到家里给三个姑娘教书。读了些书,容瑜楚的心胸便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狭隘,心怀国事,对那些英勇飒爽的武士心生崇拜。 虽然这婚约对象和她不怎么相熟,但他是为国出征,她打心底里希望他能带着好消息凯旋。 “好。”付荃贺应下,一个字说得坚定决绝。背在身后的手指握更紧,心中嗫语,等我回来。 - 付荃贺见过容瑜楚后脚步都变得轻盈许多。随意瞥过后院的花草,觉得美丽,天也蓝得刚刚好。平日他哪里会有时间去观察身边这些细微的事物,整日只知道研究兵法,锻炼自己的骑术与枪法。 如今看看,地上的花似乎比那红缨枪顺眼一些。 容瑜青正要去看看吴崇和容瑜楚的进展,就这么和付荃贺正面迎上。付荃贺身着玄衣,长日征战沙场风吹日晒,但脸却还是白净,五官立挺,单单是看他一眼,便令容瑜青双颊泛红。 “付大人……”她退后一步,福腰问候。 付荃贺将眼神落在她身上,轻轻地应了一声后便迈步离开。觉得自己在这容家的后院还是不大合适,女眷颇多,他需要尽快离开。 容瑜青看着他颀长的身影,暗自咬唇,望向他的双眸中满是志在必得的神情。她那痴憨的妹妹哪里配不上这般才貌双全的男子? 眼神又转为阴郁和狠戾。 她回头走了没两步,便看见容瑜楚立在路中间,手里拿着一只镯子,仰着头,将那镯子对准太阳照着看。 她快步走上前,拉过她轻斥:“你怎么在这,见过吴崇了?”今日特意画的眉毛扬得高高,看起来凶神恶煞,有些瘆人。 容瑜楚一惊,将那镯子收了起来,摇头:“没有,刚才碰见付荃贺了。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便耽搁了。” “他找你说什么?”容瑜青眸色一闪,沉着声音问。 “没什么。”容瑜楚摸了摸怀里的镯子。 “楚儿,我跟你说过的你还记得吗?”容瑜青温柔地握起她的手,一副知心姊姊的样子装得娴熟。 容瑜楚眨眨眼睛。 “付大人和你虽然订了婚约,但你真要嫁给他吗?”说了好几遍的话她又说了一遍,“自古夫妻之间便是要有爱才能长久,你不爱他,他不爱你,你们怎么能成亲?” 是了。这几年来,容瑜青总是用这套说辞来给容瑜楚洗脑。不相爱,便不能成亲,尽管你们有婚约。 “我知道。”容瑜楚点头。 “你如今莫要再和付大人多接触,免得徒生事端。你和吴崇才是两情相悦。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和老爷提出解除婚约,这样才能和吴崇结为夫妻,永远在一起。” 容瑜楚没有接话,只是低着头看她的绣鞋。和吴崇结为夫妻吗?她似乎也不愿意。虽然,吴崇待她极好,也让自己感受到了他热忱的爱,但她还是无法想象日后若是真和他成亲了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但,为什么她一定要嫁人呢?付荃贺和吴崇她都不想嫁的,她只想在容府做她的三小姐,窝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和爹爹谈谈她在书上看到的新故事。 “楚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容瑜青自顾自地说出承诺。 - 付大奶奶第二日天刚亮,便去了容府。 容老爷脸色难看,昨日才把容瑜楚抓了回来,没想到今日付家便找上了门。他惊讶于付家的消息竟如此灵通,但也怪不得人家,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容老爷坐在正中间的那把椅子上,被岁月侵蚀过的脸庞此刻更是苍老,“是我容家对不起你们付家。但楚儿已经知错了,她年纪尚小,性子单纯,所以才被那下等的车夫欺惑。我问过了,两人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车夫已经被我赶出京城,楚儿现在正被我罚着在屋里禁足。我看楚儿和付将军实属相配,这婚约也是十几年前便定好的。付老太太能否看在我和付老爷子过往的交情,不计前嫌一次……?” 这番话说得他这张老脸都挂不住了。不止低声下气向小辈道歉,还扯出和已逝付老爷的交情,容老爷此时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付大奶奶并没有动容,也不顾他是长辈,疏离的笑容挂在脸上,“付老太太说,若不适合便莫再强求。我看贵府的三小姐对我们荃贺是真的没那方面意思,那便罢了。纠缠不清也不是我付家的做事风格。还请容老爷体谅。这婚约……还是作罢了吧。” 容老爷脸色更惨淡了一分,良久,问道:“付将军的意思呢?” 说到这里,付大奶奶便气涌心头,“我儿正远在边疆战敌,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再来处理这种事。他怎么会想到自己为国出征,未过门的妻子却和自己的车夫半夜私奔?” 一番话说得容老爷面目铁青。 这付家真是一点余地不留。 …… *头猪头猪,宝贝们。 你们看看外面的蓝天和太阳,像不像你们给我投完珠后的美好生活! (?狗屁不通 恭喜凯旋 容瑜楚被禁足的第十三天。 付荃贺率千骑兵回京,凯旋而归,举城沸腾。厚重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光,他骑着骏马从城门经过,还未掩起戾气,气息尖锐锋利,但那俊容还是让在场的姑娘们面红心跳。 全京城都洋溢着喜悦,除了容府一家。 容老爷知晓付荃贺杀敌归来此刻正在殿前接受慰问,心中却总是放心不下。不知付荃贺若是知道了楚儿做过的荒唐事,会有什么反应。 虽然他对付荃贺印象不错,也从心底欣赏他。但武人终究是个武人,若是他生气了动粗起来,容府怕不是都会被他掀翻。 他吩咐下人道:“多把守着府门,再叫几个人去三小姐的院前守着。” 他忧心忡忡地等到半夜。 月牙挂上枝头,容府一片寂静。 他想,这件事应该就算过去了?婚约也退了,两家应再无瓜葛了。只是可惜了他与付老爷的旧情就这样被小辈做的错事给磨灭了。 - 付荃贺其实刚到家中。 在殿前接受完嘉奖后,其他官员又纷纷上前祝贺仰拜,他顶着精神一一应酬过去。 好不容易才回到付宅。 天已黑,但一家老小都在前厅等着他。 他踏着夜色迈入宅门,风尘仆仆又略显疲惫的样子看得付老太太眼眶一红。 他这出征的一月来,她每日祈祷他平安归来,少受伤,莫流血,多吃饭。 有很多事情想要交代给这个好孙儿,可如今看到他,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因年迈而皱巴的手握住付荃贺的,声音颤抖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孙儿很好,莫要担心。娘亲也是。”付荃贺扭头看向付大奶奶,宽慰道。 付大奶奶早已落泪,又想起近几日耿耿于怀的破事,心中更是替自己的好儿子委屈。 “辛苦了。” “我儿如此上进英勇,是那容三小姐不配。” 付老太太瞪自己的儿媳一眼,气她不该在这时说出这话。付荃贺刚回来,这个时机,还不适合同他说这事。 “此话是何意?”付荃贺清楚地捕捉到了娘亲话中的“容三小姐不配”这几个字。 付大奶奶欲言又止,畏畏缩缩地望了一眼付老太太后,期期艾艾地张口。 …… - 容瑜楚已经歇下。 这几日被禁足在屋内,除了有些闷外,竟也不觉得多难受。 无人打搅,乐得清闲。 也有时间想想,那日的“私奔”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记得十三日前的那个晚上。 二姐对她说,吴崇在后门处等她。天色暗沉,她便不肯去,可二姐却说,吴崇有重要事要同她说。无法推脱,便答应前往。 吴崇驾着一辆马车,让她坐上,说是要带她去看有趣的事物。 她抬头看夜色,婉拒:“夜已深了,明天再去不行吗?” “不行。”吴崇的眼色慌张,又软下来哀求她:“三小姐,你已拒了我多次,此次就不能答应吗?” 铭记着爹娘从小便教育她的“夜深不准出门”,她还是拒绝了。吴崇失望的神情让她升起点愧疚,但还是转身准备回屋。 忽得一下,脖颈处被人猛击。 她便晕在地上。 醒来时,她已在颠簸的马车上。她掀开帘子喊吴崇:“我不是说我不去了吗?” 还没等吴崇回答她。 路的前方便出现了容家的许多家丁,十几个人将马车围在中间。 她爹走到马车前,看到她身旁那一包裹的服饰珠宝,恨铁不成钢地叹气道:“楚儿,你闯祸了。” 然后她便被带回了宅子,莫名其妙地挨了爷爷的一顿骂。她想反驳,但爷爷正在气头上,她又怕把他气病了,便一言不发地任他训着。他让她跪在佛堂处反思,跪了一夜后,她从仆人的口中依稀得知了自己为什么会被禁足挨骂。 私奔…… 家丁和丫鬟都说,容家三小姐因为和车夫连夜私奔被抓住了才被这样惩罚。 容瑜楚当时心中一跳,只觉得气愤又委屈。虽然吴崇对她有意,她似乎对他也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但那天晚上她真的没想要跟他出去。 吴崇只说是带她看看有趣的事物,更没说是私奔。还有那晚她是被人打晕了才进了马车,身边的那些服饰珠宝也统统不是她自己准备的。 她被陷害了。 她在佛祖面前想通了这件事。 但,是谁呢?这样陷害她,是为了污蔑她的名声吗?吴崇那般支支吾吾欺骗她,也是那人的帮手?为什么呀。 她抬头看着那尊巨大的佛像。 想不通,还是想不通。 但是最后,她想通了一件事—— 吴崇绝对不是自己的良人。帮着别人陷害自己,还害得她被挨骂罚跪,怎么是自己的良人呢。 佛祖的嘴角微微上扬着,眸光落在她身上,普渡众生般地包容着她的怒和哀。 容瑜楚扭了扭身子,小声嘀咕着:“我下次来,一定带着喜悦。” - 想了十三日,容瑜楚摸清了一点点的端倪。 陷害她的那人,该是很亲近她的一个人,所以才能取到她的衣物服饰。 可她自诩十五年来本分守己,从不做坏事,为什么会有人来陷害她呢。 她其实怀疑过自己的二姐,二姐总是撺掇着她去找吴崇,还总是当她和吴崇之间的传话筒。吴崇有问题,二姐应该……也会有问题。 可她根本不可能陷害自己啊。容瑜楚摇摇头,将对容瑜青的恶意揣测都踢出脑中,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没良心,二姐对你这般好,你还怀疑人家。 十几日前,二姐偷偷来看望她。知道她不能出房门,还从窗台递了她最爱吃的点心给她。 …… 得,今日又是什么都想不出来的一天。 容瑜楚盖好被褥,想着,明天再想吧。 刚闭上眼,窗台传来咯吱一声——从外被推开的声音。 她警觉睁眼,猛地从床上坐起,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月光清冷,从不大的窗口洒入屋中。 只不过那月光没有按着轨迹投在地上,而是洒在了一人的身上。 那人伫立在不远处,身上的铠甲被月光反射出凛冽的光。 容瑜楚瞪大了眼睛,惊讶的一声尖叫扼在喉咙里没有喊出—— 因为她认得他,认识他,而且曾经跟他关系还挺亲近的。 并且,近日总是听别人说,她亏欠了他,她配不上他。 原话是这样的——“这三小姐真是不知好歹,有了付将军那样的成亲对象,却还在外偷汉子。也是,付将军这般也能解脱了,我觉着……这三小姐,委实配不上他。” 没错。 站在她面前的,便是她的前“成亲对象”付荃贺。 她又想起另一段对话—— “待付将军回来,我估摸着饶不了三小姐和那车夫。男的杀了,女的不知会不会怜香惜玉些?” “要是我,肯定不会。一定要手刃二人,才觉得解气。” 像石尊一样的人忽然动了,挪近一步。 容瑜楚吓得眼泪都要流下,强忍着畏惧,开口说:“付将军,恭喜凯旋。” *依旧所有评论反弹! 今天是二更辣(难道不值得投珠吗? 写文真的看热情,目前本人处于极度亢奋的状态,非常想要一日十更。但就怕没有人看看我的宝贝女鹅和蛾子。但是,真的要是没人看了,激情被磨灭也(给)只(我)是(投)一(珠)两(赶)天(紧)的事。 你可有真心 付荃贺听到这句话,愣住。 胸中倒腾着许多情绪,他处于痛苦害怕之中。他被背叛,被伤害,被隐瞒,此刻听了她的这几个字,竟莫名觉得温暖。 他到底算什么呢?她到底把他当做什么呢?为什么如今还能这般正经地与他谈笑。 她难道不知道他有多痛苦吗? 紧绷了多日的那根神经在此刻突然断裂,他大步向前,靴子在地上踏出“砰砰”声响。 他忍,他让,他怕她不喜血腥,便委屈自己,强自抑制住自己汹涌的感情不去打扰她。在她面前还刻意装出少年时的那般温文尔雅,只等着四月初一娶她过门。 他掏出真心,到头来,换来了什么? 私奔。 一月后便要同他成亲的容瑜楚,和别人私奔了。 绝望悲伤的情绪像海浪般将他湮没,他站在她的床边,握住她的下巴强行抬起。 逼着她看他。 “不用恭喜,你巴不得我不回来对不对?”冷漠的话脱口而出,付荃贺觉得这话根本伤不到她,反而让自己胸口发闷,心尖发疼。 容瑜楚下巴被捏得生疼,她看着眼前大将军的脸,竟觉得他像是比她更疼。 晃了晃神后,又发觉他说这话实在是有些曲解她的意思了,不免开口反驳:“付将军,你莫要误会我。我是真心希望你凯旋。” “你真心?你可有真心?”付荃贺咬牙发问,阴鸷的语气让她莫名发寒。 容瑜楚愣住,觉得眼前的付荃贺实在是陌生,凶恶异常,哪里是前月那个送她玉镯的谦谦君子呢? “你怎么变了……”嘴快于脑,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眼前的付将军听此一怔,被她这么一说,又想起之前畏手畏脚的自己,觉得可笑至极。像个跳梁小丑般地伪装,之后结局果然同小丑无两样。 “我从来便是这副样子。”冷漠的几个字从口中吐出。 眼前这张脸令他日夜思慕,受伤流血命垂一线,精神恍惚时,他总会想起她,回忆起孩提时她那一声声脆生生又甜滋滋的“付哥哥”。 只是时光荏苒,他还在原地,她却已经飞得极远。 容瑜楚再不敢反驳,因为自己的脑袋就在他的手里,她怕他嘴一快,他的手也跟着一快,然后她的脑袋就被拧掉了。 她知道自己有愧于他。虽然她没有真和吴崇私奔,但那曾经的悸动确确实实是有过的。她也想过把那婚约退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就这样一拖再拖,拖到现在这幅局面,他发怒是情理之中。 “对不起。”她开口道歉。 为她的迟疑懦弱还有对他的伤害道歉。 两人如今婚约已解,她只希望他能原谅她,然后忘了她这个前“婚约对象”。 岂料付荃贺听了她的道歉,脸上的表情从狠戾变为绝望。容瑜楚莫名觉得见过,她之前在路边见过一只小狗,被主人丢弃后也是这般神情。她登时震惊,气自己怎么能把这英勇无畏的大将军比作小狗呢! 月光清浅,室内昏暗。周围都是深蓝色的,静谧大海的颜色,气氛也像大海那般沉寂。可大海深处实际上蕴含着波涛海浪,等待着之后的汹涌澎湃。 “阿楚……”付荃贺这么喊她。 容瑜楚一愣,脑中蓦然浮现出多年前的回忆,她喊他“付哥哥”,他叫她“阿楚”,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小时候他待她极好的,什么都依着顺着她,心中又升起愧疚,容瑜楚觉得自己真是个坏姑娘。 “阿楚,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车夫了?”平时昂扬清朗的嗓音此刻变得低沉柔软。 * 头猪收藏,再接再厉。 付哥哥 容瑜楚的心脏莫名一跳。 哪里比不上呢?哪里都比得上。 “付将军,你很好,是我有问题。”容瑜楚看不得平时优秀骄傲的付将军这般没有自信,觉得自己比不上那车夫。 可这“是我有问题”五个字,落在付荃贺耳里,便自动转变成了她在为那车夫说话开脱,将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他看着她诚挚的面庞,想,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卑微呢? 他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是这一身盔甲,是那处尊居显的权势,是可以覆手遮天的本领。 他连那凶恶狠戾的敌寇都能剿杀,为什么却怕夺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子。 他要夺走她。 不知是身,还有心。 容瑜楚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有些怵得慌,刚要说些什么话,付荃贺开口了。 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软肉,轻柔又不容躲开,“阿楚,不要道歉,你乖乖在家,四月初一,我娶你过门。” 容瑜楚像被雷劈了一样,挪了挪唇:“不是……你娘亲已经来退婚了,那婚约已经不作数了。” “我说作数便还作数。”他冷冷开口。 是是是,你可是大将军。容瑜楚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却不敢这么说:“可……我和那车夫……”不是她找死,只是,她怕他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脑子一热把她硬娶回家,娶了她又气愤她和吴崇的事。 “莫再提他,再提一个字,我这就去剐他。”付荃贺的眸色变得冰冷。 容瑜楚突然知道了,传闻中付荃贺杀人不眨眼是什么意思。 她不想嫁他,因为她对他无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付将军对娶自己这件事这么执着,可是他硬要娶,她能拒绝吗? 不能,于情于理都不能。若是爷爷知道了他还是想要娶她,可能会直接将她打包了送去付宅。想了想,十几年追求的那些绝美爱情都似乎变成泡影,虚无缥缈。她也许一辈子都遇不见那个让她心动的人了,那嫁给付荃贺,可能便是最好的选择。嫁给他,容付两家的关系便有可能修复,爷爷也不用终日愁眉苦脸。 付荃贺不知道她已经在脑中将自己开导了一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也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了,左右是心中没有自己。 “付哥哥。”容瑜楚突然开口。 付荃贺真真是怔住了。 这三个字已快十年没有听到。 “你会对我好吗?”容瑜楚继续问道,双眸清亮,看得付荃贺心中一颤。 会,这个字便要脱口而出。他不对她好,他要对谁好?他这辈子都会对她好。 可他已经被伤透,吸取了教训,装作冷漠道:“你对我怎样,我便对你怎样。” 容瑜楚并没有觉得伤心或害怕,他说的在理。她想让他对她好,她便要对他好。若是真成亲了,她会的。 “好吧。我等你,四月初一。” 付荃贺眸光一闪,没想到她答应得如此爽快,强抑住喜悦,也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的下巴,站直了身体。 “若再有什么车夫脚夫伙夫,我便把你这容府给掀了。” “不会的。不会的。”容瑜楚连忙说道。 当付荃贺转身又要走向那扇窗子时,容瑜楚借着月光看到床边那几滴零星的血迹。又回想起刚才萦绕在鼻尖的血腥味,以为只是他铠甲上的味道,却没想到是他的血。 忍不住叫住他:“付将军。” 他停住,转身。 左手拿出被划了一个小口子,血正一滴滴地往下淌着。刚才握她下巴的是右手,所以容瑜楚也没发现,现在看清了,那血珠在月光下是黑色的,看着便瘆人。 “你的手……” 付荃贺下意识地背过手,刚才翻容府的墙时,没注意就被那墙上的用来防贼的利物划了手,刚才也不觉得疼,现在才注意将它掩住。 “需要处理一下吗?我屋里有药。” “不需要,你早些休息吧。”受过的伤比这重多了,他并不是很在意。但还是不争气地从心底窜上一股暖流,因为这句关心而油然而生的暖意。 容瑜楚点点头。 付荃贺翻窗离开,她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为何有门不走,要翻窗?” * 喜欢的话请投珠~ 情根深种 容瑜楚第二日起床时,觉得和前十三日并无两样。但那被风吹得摇摆的窗,还有床边那几滴已经干涸的血迹提醒着容瑜楚,昨夜付荃贺确实来过。 他硬要娶自己,她也答应了四月初一便嫁给他。 容瑜楚翻下床,将绣帕沾湿后认真将那血迹擦干净,心里莫名有些酸胀。付荃贺昨晚受伤了也不跟她说,也不肯留下处理伤口。她又觉得她坏了,没有强留下他帮他上药。 罢了,之后再好好待他吧。 她对自己这么说着。 - 付荃贺第二日特意去找付老太太,“奶奶,这婚约还是不可废。” 付老太太那浑浊的双眸听此便震了震,着实是震惊到了。昨夜孙子听说了她把婚约退了的事后沉吟了一会儿,挥袍离开。但她确实看到了他藏在眸中的怒火,他无疑也是生气的,气容瑜楚的不贞。她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最多就是他气不过又去容家讨要道理,却没想到,他居然还要娶那容瑜楚? “贺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她年纪大,经历过的事情多,看事情也通透。知道此刻不合适大声质疑否定他,他这孙儿在外可是翻云覆雨的大将军,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考虑。 “孙儿知道。阿……容三小姐年纪尚小,我又常年征战在外,少与她见面,她把我忘在脑后是自然。她本性纯良,那车夫我去查过了,身份低下,整日做着飞黄腾达的梦,估摸着是看那容三姑娘单纯,便骗了她,想着入赘容家。” “他怎么敢!”付老太太听此,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可是大将军,他到底是吃了什么狗胆子敢跟你抢姑娘!”一想起那下贱的车夫居然想要和自己的孙儿攀比,她便觉得恶心气愤。更气的是,那容三姑娘,竟真的入了他的套。 “奶奶莫要生气。他已经被逐出京城,再也回不来了。” “孙儿与那容三姑娘小时候便相识,你可还记得,我小时候经常去容府玩耍,那时的……感情是很深厚的。再者,奶奶你可记得,容老爷帮了我们家多少,要是当初没有那容老爷扶我们付家一把,孙儿怎么可能能有这番作为。此番退婚,着实是拂了容老爷的面子。” 付老太太那颗观音痣又被挤在眉间,“可那容三姑娘和车夫私奔是实,你要是真娶了她,岂不是会被满朝文武笑话。” “只要我们付家不说,那容家自然也不敢说,便没人知道了。”满朝文武怎么说他,他并不在意,他只是想要娶她过门而已。 “贺儿……”付老太太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眸此刻变得清明锐利,像是能直接把付荃贺看透,迟疑地问:“你跟奶奶说,你是不是……对那容三小姐……念念不忘?” 几十年的阅历让她一眼就看出他的伪装,再毫不留情地掀开。 付荃贺便知他骗不过奶奶,颔首摇头,忍不住笑了笑,“不是念念不忘。” “是情根深种,非她不可。” - 容瑜楚被禁足的第十五天。 爷爷解了她的禁,传她去前厅。 一进厅,她便又被要求跪下。瘪瘪嘴,听话地弯膝。 “你可知错?”容老爷具有威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在宽阔的前厅内竟出了回声。 有那么一瞬间,容瑜楚觉得自己像那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被如来佛祖压制着,佛祖的念经声传入她的耳里。 “孙儿知错。” “错在哪里?” “明知有婚约却又和吴崇……”她话只说一半。 “吴崇?他就是一个最下等的车夫,不准喊他的名字。”容老爷气得声调提高。 容瑜楚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爷爷。周围还坐着自己的爹娘和叔父姨婶,此刻她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罢了罢了……”容老爷看着自己平日最疼爱的孙女一脸惶恐不安,小小的身子跪在冰冷的地面上,也觉得心疼。他最喜爱这个孙女,所以知道这件事后的他真是怒火中烧。 “现在离四月初一也不剩几日了,你不要再给我出任何幺蛾子。乖乖待在屋里,哪都不准去。”这番话是对着容瑜楚说的,然后转过身对她的父亲说:“你那些彩礼嫁妆准备好。”,再对她的娘亲说:“你这段时间好好教教她,该如何为人妇。” 坐在一旁的叔父和姨婶不明所言,问:“不是退了吗?” “付大将军不计前嫌。是我们容家亏欠了他啊!”说罢,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容瑜楚。 一下子,家眷议论纷纷。 “这家丑不可外扬,前几日发生过的事你们就都当忘了。不然不是我找你们麻烦,是付将军。”容老爷最后这么说了一句,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 可以投个珠珠吗? 谢谢大噶了 最特殊的新娘 容瑜楚又被禁足了。 不对,不算禁足,是听付荃贺和容老爷的话,在屋里乖乖待着。 温柔的娘亲每日都来她屋里同她说话,第一天是告诉她,把那车夫忘了。容瑜楚装作答应点头,忘肯定是忘不了,毕竟他骗了自己,害得自己跪了好久的佛堂。 第二天,娘亲来屋里跟她说,付荃贺有多英勇,为国家杀了多少敌,胜了几场战役,摆平了几次动乱。容瑜楚也点头,其实这些她都知道的,教书先生偶尔会跟她们三姐妹说起这些事。她还喜欢去街上晃悠,随意驻足都能听见百姓在讨论付荃贺,说他是镇国将军,压鬼杀妖剿寇样样能行。 第三天,娘亲说,嫁作人妇,要服侍好自己的丈夫。丈夫渴了,要倒水。丈夫饿了,要做饭。丈夫办公回来了,要替他更衣。容瑜楚听在耳里,不禁嘀咕着:“他是自己做不了吗?”之后自然挨了娘亲的一顿白眼和斥责。 第四天,娘亲白天没来,晚上才姗姗来迟。 容瑜楚无聊一天了,此刻见了娘亲,便比前三天激动多了,兴致勃勃地问她:“娘,今天跟我讲什么?” “知不知羞!”娘亲啐了她一声。 容瑜楚被她骂得一头雾水,圆溜溜的双眼转了转不知所谓。 娘亲也似乎知道自己这一声骂得过于随意,便咳咳嗓子,低声说:“今天说的……是和丈夫的相处之道。” “昨日不是已经说过了?换一个。” “我说你便听着!和昨日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容瑜楚又兴致盎然起来。 娘亲压低声音:“我现在同你说的,是和丈夫床第之间的事。” 登时,容瑜楚便愣住了,然后那张幼润白皙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年纪虽小,但也知道“床第”这二字的意思,尤其是来了葵水,知了男女有别之后。 娘亲见她红着脸不说话,松了口气:“总算知羞了。” “娘……”容瑜楚喊了一声。 …… - 四月初一。 黄历上写的是,宜嫁娶、祭祀、祈福。 容瑜楚天还没亮,就被府里的丫鬟拉起来洗漱,接下来梳妆,挽髻,穿上那繁复的嫁衣,头上顶着娘亲准备已久的凤冠,然后再盖上红色的盖头。 容瑜楚什么都看不到了,像被惩罚般地端坐在椅子上,她想靠一会椅背,却又被纠正过来,娘亲在她耳边说:“做好不准胡乱动。” 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喜庆的奏乐萦绕在耳边,然后便是碎杂的讨论声,婶婶姨姨所有容家的妯娌都聚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娘亲在身旁细细地笑着,接受别人的祝福和阿谀言语。 容瑜楚只觉得胸闷,盼望着……付荃贺尽快来接她。 意识到她有这个想法时,容瑜楚自己都愣了一下。 明明不怎么熟,已经开始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吗? 不再多想,她打起精神,坐好。 就这样,时间渐渐流逝。 身边的大部分亲戚都累了,三三两两地离开,走之前还不忘嘟囔:“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 娘亲的笑声也消失了,容瑜楚的耳边只有娘亲愈来愈沉重的呼吸声。 一个婆子在她身旁开口:“容夫人,这……吉时都要过了。” “再等等。”娘亲装作沉住气的样子,然后揽过容瑜楚的肩膀,“我的姑娘就要去付家享福了。” “老爷呢?” “和大爷在前厅等着呢,脸色不是很好看。”婆子唯唯诺诺地说着。 “我去看看。”娘亲这么说着,抓过容瑜楚的手捏了捏,“你在这里等等,娘亲马上回来。” “嗯。”容瑜楚轻声应道。 连娘亲都走了,容瑜楚身边只有那一位老婆子了。 “离吉时还有多久?”容瑜楚一下子靠在椅背上休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老婆子应道,又急忙上前扶住她:“小姐,凤冠该歪了。” “我就靠一会儿。” 半时辰过得很快,容瑜楚又在椅上坐了半时辰,脑中只有反反复复的一句话 ——付大将军,果真是记仇呢。 又过了一会儿,娘亲才急匆匆地从前厅来,容瑜楚看不到她,但是从娘亲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气声就知道, 这成亲没想象中的顺利。 果然,她成了一位最特殊的新娘子—— 没和相公拜堂的新娘子。 她在轿子上颠簸了一路,到了付宅。 付荃贺没出现,她拜了拜付大奶奶和其他长辈后便被丫鬟带进了新房。 又是噼里啪啦地一顿声响,室内终于归于一片宁静。 容瑜楚迫不及待地掀了自己的盖头,观察了一番周围。 这新房看起来像是付荃贺自己的房间,因为不远处的架子上挂着沉重的铠甲和弓箭,书桌上也堆积着几本书,那砚台上的墨汁还没洗净。 她又摘了那碍事的凤冠,到书桌前晃了晃,都是些兵法之类的书,她不怎么看。又摸了摸他的铠甲,厚重结实,她连一块胸甲都拿得吃力。 累了便不再折腾,一下子躺在那床铺上。 身下的花生红枣还硌得慌,她掀开被褥,一颗颗地拾起,一股脑地全放回桌上。然后才又躺了回去,这么一天下来,她真是腰酸背疼,眼皮直打架。 入睡之前,耳边响起娘亲刚才对她说的话—— “听闻是京城边的那座长冬山上的土匪突然下山抢劫,引起不小的动乱,悍匪狡猾霸着那山下的村庄好几天了,皇上是真没办法了,才派付将军前去平反。是今早临时派遣的,付家让人来传话了,只是不知怎么的,大家竟都不知道。……楚儿……委屈你了。” * !!苏苏的男主,下章出现。洞房花烛是吃还不是不吃呢。 朋友们,你们再不头猪,我都要完结了!( 没跑就好 付荃贺连夜赶回家,七已骑着马跟在他的身后,深夜两人并不敢骑得过快。一到付家,付荃贺便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七已,脚步匆匆地入府,头也不回。 七已看着付将军那匆忙的背影,只觉得今天这一天当真是过得迷幻,本以为能轻松地吃上一顿付将军的喜酒,岂料一大早便得了命令前往长冬山。一整日,付将军的脸色都可谓是焦急不安,剿匪时更是利落干脆,用了最短的时间将那些土匪收服,又安抚完当地的百姓后,急匆匆地又驾马回京。 他不知道,付荃贺只是怕容瑜楚又跑了。 付宅里一片宁静,偌大的宅子一盏灯都没亮。 付荃贺踏着月光,来到自己的屋前。 屋内安静异常,里面的人应是睡着了。意识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子便在里面,全身的血液都似翻涌起来,耳边是砰砰砰的心跳声,轻搭上门把,往里一推。 屋内一阵清香,是婆子点的熏香,助眠安神。之前定是没有的,如今有了容瑜楚,婆子才将他那原本冰冷简单的屋子装饰了一番。 借着清冷的月光,看清床上鼓起的那一团的轮廓。心中的大石缓缓落地,还好,没逃,乖乖地进了付府。 轻轻地踏进屋中,刻意放缓了脚步。他反手关门,然后便是愣站在原地一会儿,竟不知道要做什么。室内温暖极了,细闻,不止有熏香的味道,还有女子身上那不知名的淡淡幽香。 之前那日送她镯子时,他也闻到了这股味道。 之后便是在梦中频繁地闻到,想到这里,不禁觉得燥热。盔甲被他卸下,全身轻松了不少,再去洗浴之前,还是忍不住走到床前多看了她一眼。 睡得安稳正熟,真是不认床。 只是她穿的好像还是那繁复的红色嫁衣,不知这样睡得会不会舒服。 蓦然发觉自己想得过多,他自顾自地摇了头,又出去洗浴。 春寒料峭,凉水洗浴,让他清醒不已。 带着湿冷回到屋中,身上的毛孔都被那暖意熏得张开,舒适极了。 走到床边,微怔一下,低头嗅了嗅身上的味道,虽洗了几遍,但那血腥味还是散不去。不禁蹙起浓眉,想了想,最终是叹了口气,又深深地望了容瑜楚一眼,伸手将那被褥掖好,“没跑就好。” 容瑜楚睡得早,自然醒得也早。不知怎么的做了一个噩梦,她猛地睁眼。她梦见的是那日跟吴崇“私奔”时的场景,她刚要转身离开,而后颈部就被人劈了一下,因为是梦中,所以并没有真切的痛意,但容瑜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手指碰到一颗花生。 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闺房。而是她和付荃贺的新房,她是付荃贺的妻子,只是……这新郎呢? 她扭头看向床边,空荡荡的。再伸手一摸,冰凉凉的,根本就没人睡过。容瑜楚握紧那粒花生,抬眼看床顶,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许多情绪。 担忧,失望,还有茫然。 这成亲并没有多大的真实感。 新郎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还有,也不知长冬山那处是什么情况。付荃贺虽然说是将军,大家对他也是百般夸赞,但在容瑜楚心里,他委实没那么神通广大,上次翻墙进容府都能被防小偷的利物刮伤了手,这回去剿匪,不知会不会受伤。 随意瞥了一眼屋内,呼吸忽得一窒—— 不远处的榻子上躺着一个人。 容瑜楚又想,啊,新郎出现了。只是不喜跟她睡一榻罢了。 这在付府的生活,看样子是不会顺利了。 * 容瑜楚:你不爱我。 付荃贺:? 容瑜楚:你都不跟我睡一榻。 付荃贺:你早说就好了。 我没那么娇气 付荃贺在军营里待惯,向来浅眠。容瑜楚一下床,他便一瞬醒过来,睁开清明的双眸,目光射在正在床边穿鞋的容瑜楚身上。 松了口气,下一秒又提心吊胆起来,他一下子从榻上坐起。 容瑜楚一惊,不知他怎么就醒了,眼神碰到一起,她率先挪开。 “去哪?”付荃贺低着声音问。 “……”容瑜楚没想去哪,就是想走近看看他。他既然已经醒了,便不用再去了。她又缩回脚,回答:“没有。” 底气不足又像是在撒谎。 隔着一段距离,付荃贺警告:“既然嫁进来了,便好好做我付家的媳妇,莫要做些荒唐事。”说出这番话时,他其实内心忐忑,但也只能这般装装样子吓吓她而已。 是了,他以为她天还未亮便这般鬼鬼祟祟,又是要逃了。 他怕了。 怕极了。 容瑜楚听此,怎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怎么算嫁了呢?我们又没拜过堂。”其实还是将他没准时来迎她的事放在心里,默默记仇。 “你真想逃?”付荃贺拔高音量,抓着榻子的手隐隐露出青筋。 “别说得你多稀罕我似的……”都不肯跟我睡一榻,“逃了也会被你抓回来吧?” “会,所以你别想逃了。”清亮的眼神变得危险,阴阴地望向容瑜楚。 被他盯得难受,容瑜楚先举了白旗,嗯嗯了两声:“知道了。”低声回答,然后又仰面躺回榻上。 付荃贺终于松了口气,也躺了回去。 容瑜楚盯着那巨大的“囍”字,想起那日付荃贺同她说的“你对我怎么样,我便对你怎么样”,想了想,她启唇:“付将军,你为什么要睡那里?” 她想对他好,可是他这么推开她,还如此不信任她,她要怎么对他好。 付荃贺听此一愣,缓了一瞬才应道:“身上血腥味洗不掉,怕熏到你。” 平静柔缓的语气,低哑无奈的嗓音在寂静的夜中显得更加清晰。 原是这样。 容瑜楚觉得胸口处莫名泛起一股酸楚,轻轻说:“我没那么娇气。” 付荃贺低笑一声,是我舍不得。 “付将军……”她又喊他。 一人一榻,隔空交流。 “怎么了?” “你不要再不信我了。我虽然……之前做了些错事,但答应了你便不会变卦,我说会和你成亲,便会好好当你的妻子。”容瑜楚将这几天所想所思都吐了出来,“我之后会做一个好妻子,也会好好待你,你要记着,也要好好待我。” 付荃贺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突然得到了追求多年的东西后他便懵住了,不知所措,茫然的情绪塞了他整个脑子。 然后便是狂喜。 容瑜楚根本就不知道,他风平浪静表面下,是如何的波涛汹涌。 十几年来隐藏在深处的感情差点决堤涌出。 他呼吸了好几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好好待她—— 这是他十几年前便对自己许下的诺言。 不知她这番话是真心或是被长辈洗了脑后的妥协,付荃贺已经不想再计较追究了,一辈子还有那么长,他自然可以让她爱上他。 屋内一阵声响,容瑜楚疑惑地转头,发现付荃贺已经移动到床榻边,正低头看着自己。 一下子涨红了脸,急忙扭过头,又往里躺了躺。 身旁陷下一块床褥,男子滚烫的气息把她逼住,不动声色地又往里面挪了挪。 付荃贺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她旁边而已,被褥都没盖。 都没说话,室内一片宁静。 抽了抽鼻子,果真有淡淡的血腥味,洗过了一遍还是洗不掉吗?那得沾了多少血? 容瑜楚心悸怔忡了一会儿。 对着天花板问:“今日累吗?” “累。” 回答的声音就在耳侧,容瑜楚觉得耳朵痒痒的,心里也痒痒的。 可付荃贺还没说完—— “还要急急忙忙赶着回来见刚入门的媳妇儿。” * 投珠一下吧~谢谢你们 陪我 容瑜楚能感觉到燥热涌上脸面,她轻声反驳:“我又没怪你回不来。” 他这般说,她便像是个不识大局,只知和他撒泼的妇人。 付荃贺侧了侧头,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眼神,闭了眼,低声说:“我倒希望你怪我。” 忍不住隐约露出点端倪。 “什么意思?”容瑜楚问。 还是不懂 ,“不懂便算了。” 他不要求她一时之间就懂得他对她的所有情感,慢慢来吧,只要她在他身边。 容瑜楚见他不想再说,也不讨嫌地再去问。 “天亮了,我是不是要去给老太太和大奶奶敬茶?”换了个话题。 “不想去便不用去,我们付家没那么多规矩。” 容瑜楚惊喜地挑了一下眉,但还是拒绝:“得去,不然会被说闲话的。” 娘亲说,做人媳妇儿要勤快,尤其是付大将军的媳妇。 “你,随意吧。” 容瑜楚嗯了一声。 灰蒙蒙的天亮了一些。 院子外也传来了丫鬟和家丁收拾整理的声音。 容瑜楚本就睡足了,付荃贺躺在她身边,她更是闭不上眼,动了动身子,她侧过身,问:“我可以起床吗?” 付荃贺扭头,明亮逼人的眸子看向她,四眼相对,顿了顿,他说:“再躺一会儿吧,陪我。” 细看,他的眸中藏着试探和迟疑。 容瑜楚愣住,突如其来的亲密言语让她无所适从,但也许是已经将自己认定为是他的妻子,竟没有一点反感。 “好。”她爽快地答应下。 付荃贺无声地吐了口气,摆正身体,压下嘴角的上扬。 过了没一会儿,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轻轻浅浅,带着一点点香气。容瑜楚竟又睡着了,付荃贺侧头看她。 也就在她看不见的时候,他能自由表达自己的情绪,展露出他在这段感情中的脆弱与无奈。 肆无忌惮地窥视着她的睡颜。 良久,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又倏然收了回来,唯恐她惊醒。 容瑜楚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身旁的人已经不见踪影,她探手摸了摸被褥,还是温热的,刚起不久。 记着娘亲同她说过,第一天起要给婆家请茶,她一下子便从床上坐起,丫鬟听到动静入内,容瑜楚问她看起来年纪便比她小的丫鬟:“现在是何时了?” “子时。”丫鬟恭顺回答。 “快点梳妆吧。”容瑜楚催促道,她在心里怨自己怎么又睡了下去。 “付将军呢?”她看着镜子里的丫鬟随口问道。 “大人去晨练了。” “晨练?” “是的,大人每日都会起来晨练。” …… - 付荃贺晨练后回到付宅,神清气爽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比平常更着急一些。 心中的是,不知她醒了没。 “她人呢?” 付荃贺见屋中空荡无人,抓住院子中的丫鬟问道。 “回大人,夫人去向大奶奶和老太太请茶了。” 付荃贺点头表示明白后便阔步离开。 付荃贺出现的时候,容瑜楚正跪在地上向付大奶奶请茶。付大奶奶扬着下巴,眼里是不屑的神情,并不是很领情的样子。 她瞧见自己的儿子出现后,便着急地从椅子上起身,没注意到眼前,一下子撞翻了容瑜楚手上捧着的热茶。 容瑜楚轻轻叫了一声,瓷杯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付荃贺一个箭步向前,将她拉了起来,抓过她被茶水烫红的手,低头察看。 付大奶奶站在两人旁边一脸尴尬,欲言又止。道歉她是肯定不会说的的,关心的话她也不是很想说,但总归是她撞到了容瑜楚,而且……自己的儿子,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此刻的她颇有些不知所措的姿态。 容瑜楚的手被抓着,心尖一跳,偷偷睨了一眼付荃贺。 他神情专注,表情紧张,浓黑的眉紧锁着,看起来很担心她。 容瑜楚怔忡了一下。 “烫伤没有?”付老太太先看不过去了,发声问道。 “没有没有。”容瑜楚回过神,急忙摇头,收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付荃贺一眼。 他的眼神跟着她的手,然后落到了她的脸上。 “你也真是的!快当奶奶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唬唬。”付老太太毫不留情地训诫着付大奶奶。 此句一落地。 几个人,表情各异。 付大奶奶脸色发黑,难看极了。 容瑜楚则是红了脸,这才刚成亲,便……要怀喜了吗? 付荃贺脸色不变,先是望了一眼自己的奶奶,然后又沉沉地盯着容瑜楚。 “奶奶,她真烫伤了,我带她回去涂涂药吧。”付荃贺启唇。 容瑜楚刚要反驳,便察觉到他又沉又冷的眼神,上下唇磕了磕,最终还是选择安静。 “去吧去吧。” 得了许可,付荃贺便拉过容瑜楚的手腕,轻柔地箍着,并没施力。 “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容瑜楚跟在他的身后,不自觉地抬头看他的背影,厚实颀长,玄色衣裳上有点尘土,该是刚才晨练时沾上的。 拉开屋门,牵她入内,再关上。 “疼吗?” “晨练回来了?” 同时出声。 *三章之内,造人 求个珠珠儿 很喜欢 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尚可接受。”容瑜楚回答,拿起自己的手看了看,烫红了皮,是有些刺痛。 付荃贺没说话,直接转身去拿了药膏,指了指那木凳:“坐。”说罢,自己也坐了下来。 药罐握在他的手中竟显得十分的小,容瑜楚瞅了一眼他的大手,又默默对比了自己的手,收回眼神,不再多说话。心中又莫名腾起些奇怪的感受,从前并没体会过的。 付荃贺将她的手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沾了些药膏,小心翼翼地敷在她发红的地方。 药膏涂在伤处,清凉直击到皮肤下方,容瑜楚轻嘶一声,抬起眼眸,发现付荃贺正在看自己。 双眸中藏着担忧。 “是可以不用去请茶的。”付荃贺轻叹了一口气,又多涂了一点药膏,“疼便忍着点。”他知道她从小娇生惯养,在容府中更是被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很少磕着碰着,烫伤估计也是从来没有的。 “谢谢。”容瑜楚半阖睫毛,声如蚊蚋。 付荃贺的手指不经意划过她的手背,那处立即泛起一阵酥麻,容瑜楚幼白的手指轻颤了颤。 他看在眼里,收起药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注意力被她皓腕上那只粉色的镯子吸引了过去,他问:“这镯子是?” “娘亲给的。”容瑜楚回答道。 “我……之前给你的呢?”犹豫着问出,起身将药膏放回原处。 容瑜楚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脑中搜索到那只他送给她的“及笄礼物”,脸色不大自然地回答道:“忘在容府了。” 付荃贺沉吟了一声,又问:“不喜欢?”右手下意识地握住左手上的板戒,慢悠悠地转着。 “不是的。”容瑜楚急忙否认,末了又补了一句:“很喜欢。” 付荃贺只是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瞥到她湿了的衣摆:“你换一身衣服吧。” “好。” 四目相对。 “我先出去了。” 待付荃贺关上屋门后,容瑜楚才自在起来。她总觉得,她和付荃贺这相敬如宾的夫妻关系不大正常,还有付荃贺时不时便流露出的奇怪眼神也让她琢磨不透,当然,还有自己动不动便燥热脸红的毛病。 她想,可能是付将军太英俊了吧。 - 付荃贺被付老太太喊至前厅说话。 只有两人。 付老太太喝了一口热茶,“她没事吧?”这个她,自然指的是容瑜楚。 “没事,孙儿已经为她抹了药。”付荃贺端坐着回答。 “她,性子不差。你这成亲当日没出现,她都能忍下,一点牢骚不发。你娘故意刁难她,她也没发作,只是乖乖受着。你……来之前,她已经在那跪了好一会儿了。”付老太太透露出刚才付大奶奶刻意的刁难。 付荃贺听此,蹙眉沉吟。 良久,才抬头道:“奶奶,您帮帮她吧。不…… 帮帮我吧。”他诚恳地说着。 他是第一次向付老太太提出请求,他不能无时无刻的地待在府中,不能总是护着她。今日他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她便被茶水烫到。他不知,之后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 付大奶奶对容瑜楚不担待,他也知道,但这一边是他的娘亲,一边是他心爱的女子,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好好地处理。 付老太太望向自己的孙儿。 在外披荆斩棘,所向披靡,风光无限。 可他说到底也只是个孩子。 心中藏着深爱的一个孩子。 不忍心见他痛苦,付老太太自然应下。 “孙儿谢过奶奶。” 爷孙又坐了一会儿。 付老太太想起些什么,咳咳嗓子:“昨夜,你们可……?” 婆子将那元帕给她看过,还是干干净净的。她虽然嘴上答应了付荃贺娶容瑜楚过门,但心中还是介怀她与那车夫的荒唐事。虽然容府再三保证过,二人只是闹着玩,并没有过多接触。但如果,他们已有了说不清的瓜葛,那这孙媳妇是怎么样都不能要的。 付荃贺听此,并不慌张,悠悠地沏了茶后,才回答道:“孙儿昨夜回得晚,也累,便直接睡下了。” 付老太太答应了一声,心中大石放下,“那这为付家传宗接代的事,你还是得放在心上。你娘不待见你媳妇,但要是有了孙子,保不准便爱屋及乌了。” “孙儿清楚。” 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时机似乎还不怎么成熟。近几年总是在外,见她见得少,她对他生疏是正常,而且,他怕把她再吓跑了。 此次成亲,便是他迫着她的。若再将她吓跑了,他怕他也抓不住她了。他不敢再冒冒然冒险了。 *没珠的作者像棵草。 (评论也可啊! 把戏 之后的两天,付荃贺都是早出晚归,容瑜楚睡着后他才回来,在她醒之前便离开。 容瑜楚晚上睡得沉,原本是不知他回来过的,但每日起床,都会发现手上的那处烫伤被重新涂抹了药膏。 她将付荃贺对她的好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付将军虽然有些冷面,但对她真的是温柔。 说实话,这几日,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见见他。 也试着强撑着等他,但一到入睡的时间点,她便昏昏睡去。 付荃贺不着家是有原因的。 付老太太急着让他和容瑜楚圆房,他不想面对,只好逃避。这般早出晚归,便有了借口。 只是,是他不想吗? 不对,他做梦都想。他的年纪已经不小,欲望虽然会因为在战场上疲累而消减,但还是时常出现。他没去过那些花红柳绿的地方,也没有通房丫鬟什么的,因为他从小便知道自己定下的妻子,他会等她。 这几晚,挂念多年的女子就在自己的身旁。他能触到她柔软的身躯,耳边是她均匀的呼吸声,闭上眼还能闻到她身上的幽香。 这一切都是情欲的催化剂。 欲望消歇不下。 她身旁的那个位置从最美好的地方变成了最难耐的地方。 他总是很晚才能入睡。 他不想强迫她,逼她与他成亲已经是他对她做过最坏的事了。 他想,再等等。 - 成亲三日之后,是新娘的回门之日。 容瑜楚都已经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回去的准备,付荃贺却在这时突然出现。 两日没见他,此时见到,容瑜楚竟有些激动。想要凑到他身边同他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最终只是乖乖地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你这两日很忙?”她斟酌着问。 “有些事需要亲自去做。”付荃贺信口胡诌。 “我还以为你今日不会出现。” “回门,需要丈夫陪同的吧。” “你不一样,你忙。”她认真地说道。 付荃贺看向容瑜楚。 心中反思自己近日来的逃避,她这般体谅自己,他的胸口发闷,隐约涌上些愧疚。 “该做的我都会做。”他下了承诺。 “嗯。” - 容府内。 付荃贺和容老爷在大厅讲话,容瑜楚则是被娘亲拉到闺房中。 “你在付府怎么样?这才三天,好像都瘦了。”娘亲心疼极了,摸了摸她脸上的肉。 “娘又在胡说!”容瑜楚笑着嗔, “付家挺好的,院子大,屋也大。”就是婆婆似乎不怎么待见她。 “那付大将军呢?有没有刁难冷落你?” “没有,他对我很好。” 娘亲松了一大口气,又随意地问了好几个问题,最后,拉着她的手问:“我教你抓住男人的那些把戏你用上了没有?” 把戏。 房中秘术。 容瑜楚涨红了脸,低头摇头:“没有,我们还没……” “怎么回事?”娘亲震惊,心中涌上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付荃贺误会容瑜楚和车夫有过一段,嫌弃她。 “他就是忙,早出晚归。” “那你得主动些。” 容瑜楚胡乱地点着头,应道:“我知道了。” 在容府待了几个时辰后。 容瑜楚和付荃贺准备回付宅。 容老爷几人在大门处送他们,容瑜楚刚要踏上马车时,容瑜青姗姗来迟,似乎打扮过一番,香风熏人。 两姐妹又凑在一起说了一些悄悄话。 付荃贺原本是耐心十足地等待自己的娇妻,直到他看到了容瑜青腕子上的那只玉镯。 通透明亮,无暇皎洁。 他的心情却糟糕地像那地上烂泥。 * 报! —— 本文就是一小甜文,剧情也不是很多。是那种看了之后心情会变好的那种小短文。 但由于数据低迷……我……好像……又没什么热情了(坏事)(锤墙!怎么才能上新书推荐 阿楚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肆意(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爽快(h) 容瑜楚眨眨眼睛,沁满水汽的双眸呆呆地望着他。 付荃贺吻得动情,深邃的双眼也正盯着她。 容瑜楚第一次在别人的眼中看见海—— 亮亮的,闪着波光的海。 她听见他低声说了一句:“乖。” 模糊得差点听不清的一个字,轻得像羽毛,拂过她的耳朵。 心跳漏了一拍。 付荃贺闷哼一声,异物抵了进来,容瑜楚疼得立刻流了泪。 海翻起了波浪,汹涌的波浪将她高高卷起,然后她又被猛地拍下,堕入深处。 哪里都是湿的。 呼吸也变得潮湿。 交合处更是湿得不像话。 然后脸上也湿了,泪水被吻走。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小脸上,她轻颤着睫毛,呼吸声都乱了。 轻柔娇弱的呻吟呓语都被他吃进嘴里。 湿热的吻一个个地落在她的脸上,下体还在不断地被冲撞着。 容瑜楚体会到了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疼痛和快意交织。 来不及去思考到底是痛更多还是爽快更多,她又被浪卷起…… 付荃贺食髓知味,便缠着她的身体操干了许久。汁水淋漓的容瑜楚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玉体覆满汗水,却还是被付荃贺抱得紧紧。 最后是抵在她的里面射了许多。 容瑜楚被烫得直哆嗦,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慢慢地脱了力,抱着他的肩膀轻轻喘气。 付荃贺又凑过去亲了亲她微湿的鬓角,“辛苦了。” “爽快吗?”容瑜楚问他。 付荃贺听此一愣,盯着她亮晶晶的双眸,应道:“爽快,想再来一次。” “不行。”容瑜楚耳根子都红了。 “那就别问。” - *吃完这一顿肉 知道阿楚有点傻(只是在发现不了二姐有问题这件事上而已 和马夫是有过心动的感觉 不是随便就跟人家扯上关系的 请假几天 好好想剧情 光脚不怕穿鞋的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阿楚好香(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现在不疼(h)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付荃贺 付大将军,我真的错了……这一切都是有人预谋害叁小姐。都是她让我说这些话去污蔑叁小姐的,我真的是受人指使的。吴崇仰在地上,将手举过头顶,止不住地颤抖身体。 “谁?”付荃贺沉声问。 “二小姐啊!都是二小姐!当初撺掇我私奔的也是她,我不忍带着叁小姐跟我去过那苦命日子,所以就没听她的话走西边,否则,您便是这辈子都再见不到叁小姐了。”吴崇因为害怕而嘴快了起来,该说的不该说的一箩筐全部吐了出来。 硬靴踏在他的胸膛上,猛地用力踩了一下,吴崇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乎裂开了,喉中涌上一股腥甜,鲜血从嘴角溢出来。 吴崇的眼里都是泪水,眼前的付荃贺他看得不大清楚,但他透骨出来的狠意也凉了他的全身。 付荃贺看向他的双眸冷淡。 “我见不到她?她到哪我都会找到她。只是你的下场会不大一样罢了。”轻描淡写地低声警告。 吴崇苟延残喘地应声道是。 二小姐,容瑜青。 付荃贺在脑中回忆着这个人。 无甚交集。但也让他印象深刻,只因他给阿楚的镯子便是被她讨了去。 “明日一早,自行离开。下一次再在京城里见到你,那便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 付荃贺临走时,让吴崇拿出他白天用来威胁容老爷的“贴身衣物”。 “二小姐给我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吴崇匍匐在地上,捧着给付荃贺。 鹅黄色的肚兜边角处绣着一个小小的楚字,能将人的眼睛烧痛。 想着她差点就又要被污蔑,接受无端的骂名,付荃贺便怒火中烧。 任何欺负他的阿楚的人,他都不会随意放过。 - 容瑜楚白天被他折腾得累便直接睡下。 睡饱了,醒来发现天还是黑的,付荃贺果真有事,并不在自己的身边。 在床榻上翻了几遍还是睡不着,浑身又酸软得难受,索性起床,点了灯在椅子上看书。 手头上这一本,只余几页,她看了没一会儿便看完了。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将书合上放在桌上。 想起上次在付荃贺的书房里看到过一本她挺感兴趣的话志,便提着灯,去隔壁的书房。 将灯放在他的桌上,在后面的架子上翻找着那日见到的话志。在书架里处看到那本书,眉眼扬起来,伸手到里处去掏,一不留神,撞倒了付荃贺摞塔在桌上地一堆书。 她暗叫不好,慌里慌张地去收拾。 书很多,基本都是些兵法书籍。有几本在地上是摊开的,她盖上后又整理清楚。在最角落有一本书破旧泛黄,像是很早以前的了,页角也被翻得卷起,许是付荃贺的钟爱。她小声地喃了一句“对不住”,小心翼翼地将那本书捡起,忽地,一张轻飘飘的纸从中落出来。 纸很轻,落在地上。 油灯发出的光亮昏黄,书桌的黑影又笼罩在那张纸上。她眯了眯眼才看清上面的字,很简单—— “付荃贺” 这叁个字写地扭扭歪歪,周围还留有一点墨水的痕渍和小小的手印,手印似乎沾了油,将纸浸成透明。 容瑜楚猜测这是付荃贺小时候给自己写的名字。 拿起那张纸对着油灯好一顿端倪,看了一会儿,又笑道:“这付大将军小时候的字也不怎好看嘛。”想了想,又随意地补了一句:“跟我没什么两样。” 她开始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练字的场景,她总是被父亲逼着练字,却很少服从。一般都需要爹娘哄着她,然后再在书桌旁摆上一盘她最喜欢吃的糕点,她才肯在书桌前待上那么一会儿。 她小时候写字的时候还有一个癖好。 别人题完字都会在下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写下的时间。她嫌麻烦,便总是潦草地在后面画个小圆,这样便算是自己的名字。曾经多次被师傅爹娘教育,却始终不肯改。 一直到长大才把这个坏毛病改了过来。 觉得自己小时候顽皮可爱,她的脸上不自觉地带上点愉悦,笑容满面。 她将那张纸放回付荃贺的那本书里,瞧见些什么,笑容僵在脸上—— 那叁个字下面便有一个小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