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非爱》


 【楔子】

    站在桥边，孙胜宇仰头喝下一大口矿泉水，之后把瓶子夹在腋下，静静观赏桥下潺潺流动的小溪。
    他缓缓动了动脚踝，一股剧痛窜上脑门，孙胜宇低声咒骂，但仍不忘低头检视自己的脚，绷带再度染上一片鲜红，乍看之下使人触目惊心。
    要不是因为脚受伤，他现在可能早就泡在溪里，享受溪水的清凉畅快了！孙胜宇看了看溪水，又看了看受伤的脚，只能烦躁的把目光移开，转而投注在他根本不感兴趣的马路旁。
    突然，远方一个留着一头红发的女孩吸引了他的注意。
    并非女孩有多漂亮，而是她个子十分娇小，看起来约莫15、16岁的年纪，却染着一头醒目的红色头发，可是红发配上她的脸一点都没有违和感，反倒为她增添了成熟的气息。
    一会儿红发女孩似乎感受到孙胜宇的视线，她转过头来，清澈的眼眸直直望向孙胜宇。
    孙胜宇紧张的吞了吞口水，本以为女孩会有什么可怕的反应，没想到女孩的下个动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女孩不但没有对明明是陌生人的他充满戒备，甚至露出微笑，对他挥了挥手。
    孙胜宇困窘的对女孩挥手，不明白女孩的用意为何。
    接着，更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女孩快步的向孙胜宇走来，还站在他身旁。
    「喂！干嘛看我？」女孩出声，还双手插腰抬头盯着他看。孙胜宇一时半刻不知如何回应，只得回了个抱歉的手势，还结结巴巴的企图解释。看到孙胜宇认真的跟她道歉，女孩竟掩着嘴笑了出来，之后还不顾形象的捧着肚子大笑。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孙胜宇，直到第n次搔头后，女孩才憋着笑再度开口：「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在生气吧？」
    他不明所以的回：「不是吗？」女孩的嘴角微微颤抖，差点又喷笑。接着女孩下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结论的结论：「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笑的人欸！」孙胜宇看着女孩的笑容，忘了说话。女孩瞇着眼瞧着孙胜宇迷茫的双眼，皱了下鼻子，然后把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欸？」孙胜宇的视线范围突然出现一条纤细的手臂，他终于回神过来，也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女孩的手：「我叫孙胜宇，你呢？」
    「我……」女孩正要回答，不料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对话的进行。
    「抱歉！」女孩丢下这句话就急急忙忙到一旁背对他接起手机。
    注视女孩的背影，孙胜宇不禁暗自猜想打给她的是谁？因为她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孙胜宇胡思乱想了一阵，女孩这时终于切断通话转回来面对孙胜宇，她深深对他鞠躬道歉：「对不起，那个……我得先走了！」女孩顾不得孙胜宇还没回答，她就连忙移动脚步，看样子，是要到附近的公车站。
    孙胜宇本来想要陪女孩一起去公车站，但一移动双脚，一股强烈的痛苦就朝他袭来。女孩见他神色不对，低下头看见他染血的绷带时，瞠大了眼睛。
    女孩慌张的说：「你不要勉强，我自己去就好了，你脚都受伤了还在外面趴趴走，这样不行啦，你赶快回家！」女孩推了推孙胜宇，孙胜宇轻轻点头答应。女孩要走时还不放心的频频回头，孙胜宇朝她翻了个白眼，大声说：「我会照顾自己啦！」女孩才不再回头，快步离去。
    突然，孙胜宇想起，他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于是，他朝着女孩离去的方向大吼：「你叫什么名字？」
    幸好女孩似乎还没走远，马上有个声音传回来：「莫岑霏！」
    莫岑霏，孙胜宇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之后，和她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这一天，是2017年4月9号。
    莫岑霏国三、孙胜宇高一。

 【１】

    下了公车，莫岑薇和妹妹并肩下车，两人之间没有交谈，因为她们的目光都停驻在眼前校门口外墙的六个大字——艺城高级中学，这是她们未来三年即将就读的高中。
    艺城是一个以音乐班闻名的学校，所有r市的音乐菁英可说都聚集在这里，包括莫岑薇的堂姐——莫俐潍，音乐班的光荣校友。莫俐潍知道莫岑薇的钢琴学得不错，便建议她到这所学校就读，因为艺城的钢琴老师几乎都是国外知名大学的音乐系才子才女，师资不错，设备也良好，校园环境幽静，因为不是位于市中心，所以能远离都市的喧嚣，对于学习也能有不错的影响。
    身旁的莫岑霏扯了扯莫岑薇的袖子，莫岑薇回过神来，与妹妹先后进入校园，要进去前她还恋恋不捨的多看了校门几眼，因为毕竟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学校，没想到真的考进来了，莫岑薇对这一切依然没有半点真实感。
    走进艺城，莫岑薇拉着妹妹环顾四周，不远处有一个可爱的小池塘，还有一些装置艺术，上方多半贴满马赛克磁砖，另外有个名为「爱与罪」的雕像格外引人注目，是一对在地狱相拥的男女。
    莫岑薇勾起嘴角，艺城果然是一所艺术气息浓厚的学校，十分符合她内心的想像。一旁的莫岑霏也对见到的景象嘖嘖称奇，直说这简直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此时才早上七点，还没有人潮涌入学校，莫岑薇得以拉着妹妹四处走走，所到之处，无不引起姐妹俩的惊叹。直到把校园逛过一圈，莫岑薇才心满意足的跟妹妹去找自己所在的班级，她们很幸运的被编在同一班，可是是暂时的，因为一个月后莫岑薇会去参加音乐班的考试，如果通过，莫岑薇就会成为音乐班的一员，也就会成为她最崇拜的堂姐莫俐潍的学妹。
    到了126班门口，莫岑薇发现教室内已经有一些同学坐在位子上，不过他们彼此都离得很远，应该是因为互相还不认识的缘故。莫岑薇有些犹豫是否踏进教室，毕竟现在教室十分安静，正确来说是一片死寂。莫岑霏倒是不在意，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拉着姐姐就走了进去。
    「嗨！大家！」莫岑霏灿笑，与教室里的眾人挥手。一旁的莫岑薇跟在她身旁，无奈的瞄了妹妹一眼。
    从小，莫岑霏就是活泼外向的个性，喜欢运动，人缘极佳，每个同学都喜欢跟乐天有朝气的她相处，而她这个「莫岑霏的双胞胎姐姐」给人的印象就只有漂亮、会弹琴、有气质。其实她内心一直很羡慕莫岑霏，总是无忧无虑，彷彿一点烦恼也没有，难怪大家都喜欢她，因为待在她身边，不管自己有什么烦恼都能迅速忘记。大不相同的她们大概只有一个共通点——就是很爱彼此。就连高中都要上同一所，这是她们的执着，也是牵绊。
    坐在教室一角的某个同学掩不住满脸的震惊：「你，你的头发是红色的！」他指着莫岑霏橙红的及腰长发。莫岑霏笑了笑：「对啊！我很久以前就染了！因为我跟我姐是双胞胎啦！不染头发分不出谁是谁。」莫岑霏勾住莫岑薇的肩膀，眾人的眼光在她们身上来回移动，最后有人瞭然的点点头。「欸！可以认识你们吗？」一个面貌清秀的女孩站起来。

 【 2 】

    莫岑薇跟莫岑霏被这道声音吸引，纷纷看向说话的女孩。女孩笑起来有浅浅的梨涡，十分可爱。
    她走到姐妹俩前面，率先开口：「我叫杨千霈，你们呢？」莫岑霏也报以微笑：「我叫莫岑霏，旁边是我姐莫岑薇。」「你们好！你们知道吗？我真的好高兴哦！」杨千霈激动的拉起姐妹俩的手，「我一看到你们就好希望你们当我的朋友，可以吗？」她脸红得像颗苹果，歪着头询问。「当然可以！」莫岑薇微笑，莫岑霏在一旁用力点头。杨千霈得到姐妹俩的首肯又开心的笑了，连忙拉着她们到座位上聊天，三人一见如故，彷彿许久未见的老朋友，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早自习过后，班导只进来点了一下名就匆匆走了出去，看起来很忙。莫岑薇想起她之前上网查过，艺城学风很自由，老师都很和蔼可亲，对学生限制不多，看来的确是如此。
    班导是一位年轻女老师，看起来十分温柔，讲话都轻声细语的，让人如沐春风。莫岑薇很喜欢她，但同时有点不捨，等她考上音乐班，班导就要换人了，虽然这是一个月后的事，莫岑薇还是感到有些难过。
    得知她的想法后，杨千霈笑着安慰她：「听说艺城的音乐老师人都很好，不用担心遇到兇巴巴的老师啦！」听完这番搞笑的安慰话语，莫岑薇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安心了不少。
    转眼第一节课结束了，好不容易熬过令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数学课，莫岑霏早已倒在位子上，杨千霈则拉着莫岑薇直说想去操场走走。
    「操场？操场有什么特别的吗？」莫岑薇想起早上没有去逛操场，但是她又觉得操场应该没什么好逛，所以一脸茫然的询问杨千霈。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其实……」杨千霈突然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穿过操场之后有一个地方叫情人大道！而情人大道就位于美术馆前面的树林里，是情侣间的约会圣地！举凡告白、埋时空胶囊、约会，都在那里！这是我直系学姐告诉我的，绝对不会错喔！」杨千霈说完还得意的大笑。
    「我们……为什么要去情侣约会的地方？」莫岑薇脸上的疑惑更甚。
    「唉呀！」杨千霈一副「你也太嫩了吧」的表情看着莫岑薇，接着兴致勃勃的说：「当然就是……去找寻艺城的好男人！」杨千霈说完眼神闪闪发亮，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呃…」莫岑薇差点被杨千霈打败，「那我……我就不必了，真的。」莫岑薇诚恳的看着杨千霈，万一她真的被杨千霈拉去什么情人大道，那她在艺城还有形象可言吗？而且她衷心觉得自己不适合去那种地方，她根本不急着交男朋友啊！
    杨千霈似乎看出她企图拒绝，于是赶紧拉住她的手：「岑薇，假如你真的不想交男朋友好了，你就当作陪我去嘛，反正你也没有损失啊！还是你在乎形象？没关係，到时候你只要装作不认识我就行了，好吗？」杨千霈拉着莫岑薇的手左右甩动，睁着大眼睛向她祈求。莫岑薇拗不过杨千霈的哀求，软声答应：「就这一次……」杨千霈高兴的又叫又跳，还对莫岑薇又抱又亲，嘴里嚷着：「岑薇最好了！哪像岑霏，还在睡！」她佯装恶狠狠的瞪了莫岑霏一眼，莫岑霏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睡，连莫岑薇也无奈的直摇头。
    「算了，不管岑霏了，我们走吧！」杨千霈欢天喜地的推着莫岑薇离开教室，手舞足蹈的往操场……旁边的情人大道前进。

 【 3 】

    经过画满立体涂鸦的走廊，莫岑薇与杨千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因为莫岑薇的注意力时常被四周奇妙的涂鸦吸引，杨千霈则对于情人大道兴奋莫名，有时陷入自己的想像里面不管莫岑薇怎么叫她都没回应。怀着各异的心思，两人终于走到操场。
    「情人大道就在那里！」杨千霈瞇起眼，一隻手挡住毒辣的太阳，一隻手遥指操场对面的树林。莫岑薇跟着伸长脖子，但阳光太炽，她除了一片绿什么都看不见。
    杨千霈挽着莫岑薇的手，两人并肩朝对面走去，虽然目前是秋天，但似乎还是六月天的天气，阳光丝毫不饶人，纵使现在不是中午。莫岑薇不断擦拭额上的薄汗，步履有些蹣跚的随着杨千霈前进，杨千霈努力的看清眼前的路，两人极为龟速的往前走。操场很大，阳光也很大，走了不久，两人就颇有抱怨之词。
    「好热！太阳晒得我眼睛好痛！」杨千霈嘟嘴，莫岑薇拍拍杨千霈的肩膀：「虽然真的很辛苦，但是我们快到了啊！差没几步路了。」杨千霈向不远处的树林瞧了瞧，好像的确快到了，于是两人加快了脚步，恨不得自己背上长出一对翅膀，马上飞离操场这个炙热的烤炉。
    「喂！小心……！」一个男生的声音突然惊慌得传来，莫岑薇一转头，突然一颗篮球速度极快的往她的头飞过来，身旁的杨千霈忍不住尖叫，她还来不及反应球就硬生生的砸到她的头，她马上往后倒，跌坐在地上。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朝她靠近，她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跑到她身边。
    「你没事吧？」低沉陌生的男声响起，她撑起身子想讲话，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晕倒前，她听见有人喊着：「莫岑霏？是你……？」
    张开眼睛，洁白的天花板映入莫岑薇的眼帘。眨了眨眼睛，她撑起身子，想看清楚周围是什么地方。头上还未消散的疼痛提醒她，她刚才真的被球打到。一个男生走到她身旁，莫岑薇看了看他，皱着眉头问他：「这是保健室……？是你送我来的？」男生一脸抱歉的看着她：「对不起，是我害你被球打到，你现在觉得头还痛吗？」莫岑薇摇摇头，轻轻说道：「只是有点晕。还有，我不怪你，因为是我自己跑到操场上，操场上本来就是很多球飞来飞去，是我没注意，跟你无关。」男生点了点头，之后好像欲言又止。
    「说啊！你不是有话要说？」莫岑薇觉得奇怪。
    「你，」男生犹豫半晌，还是决定说出来：「你认不认识莫岑霏？」
    「我……」莫岑薇正要回答，可是却看到杨千霈突然出现在保健室门口。「喔！老天啊！你没事吧？」杨千霈衝到莫岑薇身边，猛然抓住她的手，一副担心到快哭出来的表情。莫岑薇小力挣脱杨千霈过紧的箝制，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没事没事！我只是被球打到啦！……」杨千霈仔细端详莫岑薇，看她没事终于露出安心的笑容抱住她：「没事就好！我被你吓坏了！你刚才就在我旁边晕倒，我又什么事都没办法帮你做，幸好这个男的立刻把你送来保健室，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莫岑薇瞄了男生一眼，轻声道谢，男生摇摇手，之后像是想到什么马上说：「我叫孙胜宇，是204班的。你是哪一班的？我今天有空就去班上看你。」莫岑薇回答：「我是126班的。」孙胜宇点点头，之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莫岑薇万万没想到孙胜宇此刻的决定，竟会改变不久之后她的、以及妹妹的未来。

 【 4 】

    杨千霈小心的搀扶头还在晕的莫岑薇走在寂静的涂鸦走廊。
    莫岑薇不安的覷了眼杨千霈，因为她从保健室出来后就一直怪怪的，也没什么跟她讲话，而且很明显的，在保健室里她完全不正眼看那个男生。
    「你怎么了？」莫岑薇终于压抑不住满心的困惑而停下脚步。
    「呃……喔……没有啊！我没怎样。」杨千霈有些心不在焉，眼神甚至刻意避开莫岑薇。
    「杨千霈！」莫岑薇严肃的再喊一次杨千霈的名字，杨千霈终于把视线摆在她身上。
    「……岑薇，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杨千霈左右为难，不知道讲出来会不会影响好友的心情。
    「到底什么事？跟刚才那个男生有关吗？」莫岑薇试探性的问道，杨千霈沉默了半晌，点了点头。
    「是……那个男的好像把你误认成岑霏了，在你昏倒前，他一直对你喊岑霏的名字，我跟他说你不是岑霏，他还不相信我……」杨千霈语气无奈，之后眼睛倏然张大：「啊！他是不是岑霏的爱慕者啊？我想到他有追问我你是不是有染头发，什么把红的染成黑的，加上你受伤之后他很自责还马上公主抱抱你去保健室，公主抱，公主抱欸……你也太幸福，不对，是岑霏有这样的爱慕者也太幸福了吧！还是一个帅哥……」杨千霈劈哩啪啦讲一大堆话，眼睛彷彿冒出好多小爱心，好似在怨恨自己为何没有岑霏这种魅力。
    而莫岑薇早已陷入了沉思，她很用力的思索过去岑霏什么时候认识那个男生的？她们平时形影不离，岑霏虽有很多异性朋友但她都把人家当成哥儿们而已，那个男生是她其中一个朋友吗？
    思来想去一点头绪也没有，不如回教室去问岑霏比较快，打定主意莫岑薇马上出声叫唤再度陷入妄想的杨千霈，两人火速奔回教室。
    因为莫岑薇先前在保健室躺了许久，所以她们回教室时第二节课只剩下十分鐘。
    英文老师只对她们提醒了一句：「快回座位。」之后就继续上他的课，倒是在英文老师写黑板的时候莫岑霏趁机会贴到莫岑薇身旁用气声询问：「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是去哪了？」莫岑薇紧张的看了还在讲台抄板书的老师一眼，赶紧附在莫岑霏耳边说：「我本来要陪千霈去操场，但是我被球打到了，所以刚刚都在保健室。」「啥？被球打到？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莫岑霏驀地大声起来，声音大到周遭同学目光都聚集过来，连振笔疾书的老师都回头察看发生什么事。
    「呃……没事没事！老师你继续写，同学们认真上课啊你们！」莫岑霏发现自己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赶紧黏回自己的位子，还尷尬的搔搔头，乾笑了两声。
    老师不满的挑眉：「莫同学，你似乎不太专心喔！那就来回答page36的partvi这一大题……」
    「老师！」莫岑霏忽然惊叫，老师瞇起眼睛，莫岑霏张大嘴巴看着黑板：「老师你抄错了，spend介係词是加for不是加to啦！」老师脸色阴沉到极点：「不管我是不是抄错了，莫岑霏同学你都得来回答page36的……」
    「老师！」莫岑霏又无情的打断老师的话，这次，她是指着黑板旁墙壁上的时鐘，「老师你只剩下五分鐘欸！你不是要上到40页吗？再不快上你会上不完耶！」老师不情愿的顺着莫岑霏手指着的方向扭头过去，发现还真的剩下五分鐘。老师清了清喉咙，语气不善：「……我们，继续上课！」莫岑霏一副计谋得逞一般得意的抬高下巴，莫岑薇则暗暗叹气，默默提起笔抄笔记，心里想着：英文老师以后有得受了！

 【 5 】

    上午多半是正课所以较为枯燥，从下课时同学衝出教室的速度和莫岑霏一上课就睡着的效率可见一斑。
    好不容易熬到打扫时间，大半同学认领了自己的打扫工作后就匆匆消失在教室，只剩下零星的人群还在教室。正确来说，只剩下莫岑薇、莫岑霏、杨千霈、卫生股长这四个人。
    莫岑薇摇了摇还趴在桌上的莫岑霏，她从上节课就睡到现在。卫生股长双手插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莫岑霏，想不通为什么莫岑霏都不会被她杀人般的目光射穿。
    杨千霈则站在一旁，拉了拉莫岑薇的衣袖，两人面面相覷，最后莫岑薇无奈的耸耸肩，对还赖在桌上的莫岑霏好言相劝：「岑霏，去打扫啦……」莫岑霏咕噥了声，完全不理。
    卫生股长杀气腾腾的开口：「莫岑霏，杨千霈已经帮你认领好你的工作，可以麻烦你移动一下你的尊屁股吗？」卫生股长的耐心已然用到极限，彷彿莫岑霏再多待在教室一秒她就要拍桌赶人一样。
    莫岑霏依然不为所动。
    莫岑薇决定使出终极招数：「岑霏，只要你去打扫，我就帮你买你最爱喝的苹果牛奶……」话还没说完莫岑霏就从她座位上跳起来，腰力之好，令人咋舌。「really？我这就去打扫，姐你不可以食言喔！」说完莫岑霏就像风一般迅雷不及掩耳的捲出教室，留下目瞪口呆的杨千霈和原本气焰高涨的卫生股长以及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莫岑薇。毕竟，她太了解她这个妹妹了呀！莫岑薇笑了起来。
    解决了莫岑霏不去打扫的问题，这会儿就轮到莫岑薇和杨千霈去打扫了。默默拣了剩下的工作，正当两人正要离开教室时，一个令她们意想不到的访客出现在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你是早上被我的球打到的女生？」孙胜宇站在窗外，露出一个爽朗的灿烂笑容。
    「是。」莫岑薇看着他眩目的笑容竟有点儿心烦意乱，她还记得早上杨千霈跟她说他有可能是莫岑霏的爱慕者这件事，还有，莫岑霏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不认识他啊！」
    莫岑薇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他欺骗她的理由。
    于是，莫岑薇决定向他问个清楚：
    「你跟岑霏到底是什么关係？……」
    「你是莫岑霏的姐姐对吧？」
    他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你怎么知道的？」莫岑薇略微惊讶。
    「很巧啊！因为莫岑霏的直属学长跟我同班，所以听说了，」
    「还有，你是叫莫岑薇对吧？」他微微一笑，「我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出来一下。」
    「这就是我要你帮忙的事情。」
    接近她。
    「所以你是在一年前遇到岑霏？」莫岑薇想起那一天岑霏是去找人。
    「是啊！很可惜啊！我很想好好认识她，她还蛮可爱的！」孙胜宇怀念的闭起眼睛。
    「没想到……她也在这所学校，这是缘分吧！」他的声音回盪在耳边。
    莫岑薇万万没想到，缘分两个字在未来会带给她那么多痛苦。

 【 6 】

    「我需要你的帮忙，我想追她。」孙胜宇诚恳的望着她。
    「你喜欢她？」她定定注视他和煦的笑，满心疑问已经淹到了头顶，孙胜宇不过才跟莫岑霏见过一次面而已，他的话是认真的吗？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见钟情？
    「因为那时候我就深深被她吸引，我想，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吧？看不到她会想念，在路上跟红头发的女生擦身会想起她……」孙胜宇细细回想这一年来对莫岑霏的想念和日渐加剧想看见她的心情，他对女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
    她静静聆听，异常专注，他在谈起她时神采飞扬、眉飞色舞，从他眼里迸发的光采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岑霏。面对他对岑霏的痴情，她默默对他升起一抹好感，也不禁多留意他颯爽的笑容，还有偶尔拨弄自身棕发的动作。
    「岑薇，」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温柔低沉的嗓音蛊惑着她的心思，「帮帮我。」
    她的手就这样无意识的被他牵着，也忘了挣脱，第一次跟男生如此靠近，心头莫名的悸动让她的心怦怦直跳，脑袋热烘烘的无法思考，眼底都是他眸子里的柔光。
    「……好。」她的声音细如蚊吶，双眸低垂。
    「所以，你就这样答应他了？」杨千霈高分贝的音量使莫岑薇微微蹙起眉头。正在回想那天情景的她连笔匡啷匡啷滚落地上都没察觉，却被杨千霈尖细的声音给唤回了神。「是。」她有些无奈的回答：「我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呃……」一时被莫岑薇的问题堵住了嘴，杨千霈着急的反驳：「反正，反正……帮他你也没好处啊！咦……？你该不会是被他的美色诱惑了吧？刚才看你想得那么专心……」
    「不是不是不是！」莫岑薇连忙摇手，一脸「才不是这样」的表情，「只是因为这个年代还有男生这么痴情实在太难得了，我当然要帮岑霏好好把握啊！」她囁嚅道。
    杨千霈双手环胸懒懒的靠在椅背上，虽然还是不怎么相信莫岑薇牵强的说词，不过她已经懒得跟她争辩了。
    「对了，他要你怎么做？」想了想，杨千霈觉得还是问正事要紧，所以直接单刀直入，切入重点。
    「他问了岑霏的生日，就是10/2……还有他要我帮他跟岑霏多製造独处机会，他说因为我跟岑霏住在一起可能会比较了解她的作息跟行程，所以这部分交给我来安排。」莫岑薇涨红了脸，一次说完这么多话还真累，她挪动身子靠着椅背，呼了一口气。
    「唉唷！想不到他的计画还挺优的，有条理、还有完整的规划。」杨千霈摩搓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看来他满有机会的，毕竟他有脑。」听到好友下了一个古怪的结论，莫岑薇嘴里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最后只得艰难的吞进喉咙。
    「什么时候开始？」杨千霈坐正且正经八百的继续问。
    「明天。」莫岑薇目光已移向远方，思索着明天该用什么理由叫莫岑霏把放学时间空下来呢？这可真是艰难的问题，计画开始，就在明天。

 【 7 】

    今天是货真价实的好天气，朵朵白云慵懒的在蓝天中徜徉，悠间的飘来飘去。
    莫岑薇抬头望着天空，霎时跌入自己的想像中……
    今天，也是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即将再度相遇的日子。
    「快点，岑霏，下一节是音乐课耶！音乐课不能迟到啦！」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杨千霈自上节课开始就不断坚持音乐课不能迟到。她虽然强调是学姐与她分享的经验谈，但是还是有人不相信，例如莫岑薇和莫岑霏。
    「怎么可能？学姐是夸大了吧？」莫岑霏凉凉的说。
    「你说过音乐老师都很温柔，应该没有这项规定吧？而且我们音乐课前一节是化学课耶，化学老师最不准时下课了！」向来一本正经的莫岑薇试着头头是道的提出己身见解。
    被两姐妹异口同声的攻击，杨千霈幼小的心灵是不可能不受伤的，不过她很快就拿出证据，
    「晓黛学姐，过来！」她对那个在门口亟欲逃跑的身影勾勾食指。
    「就是这样啦！如果迟到的话老师一开始会劝导，之后就会直接扣分喔！」晓黛学姐勉为其难的笑了笑，显然不太想对这件事情多做解释。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杨千霈神气起来，好像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一样。
    莫岑霏不怎么理会杨千霈的邀功姿态，只默默走到座位旁抓起课本：「那我们走吧！」她牵起莫岑薇的手，两人看也不看杨千霈一眼就要走出教室，杨千霈这才发现她们的意图……，
    「喂！等等我啦！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义气为何物啊？」
    杨千霈朝着两姐妹的背影奔跑向前，三人随即先后消失在转角。
    在上了几天课之后，大家对于艺城的教室比别的学校豪华这件事早已习以为常，但没想到音乐教室简直是……
    皇宫？富丽堂皇、雕金饰玉、金碧辉煌到一个不行！莫岑霏真觉得自己已把此生所学所有关于「华丽」的词汇都用完了，另一边的莫岑薇还颤巍巍的伸出手想去触摸柔软的布縵，但又怕把布縵弄脏了。
    「噹噹噹噹！」上课鐘声响起，这才抑制住她们的好奇心，她们随着大伙坐下，看着长发飘逸的音乐老师走上略高的讲台，莫岑薇眼神闪闪发亮，一路追随老师的步伐直到她上台，莫岑薇感到无比憧憬，这就是她未来想成为的样子！
    「同学们，上课囉！」轻柔的嗓音从老师唇畔逸出，接着她优雅的坐在钢琴后方，打开琴盖。
    「每次上课前我都会为你们弹奏一曲，听听看。」老师把指尖放上琴键，优雅的开始她的演奏。
    教室流淌着温柔的音乐声，miredo……莫岑薇闭起眼睛，熟悉的旋律让她本来僵硬着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这首是pachelbel'scanon.」莫岑薇暗忖。
    山川、小溪、夕阳、躺椅……种种画面跃进莫岑薇的脑海……一曲奏毕，莫岑薇大力的鼓掌起来，老师演奏时每个音符的温柔饱满，都轻轻拂过她的心头，像春天弥漫花香的微风。
    老师略显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露出浅浅的笑容：「莫同学很喜欢canon吗？」
    老师的提问让莫岑薇有些羞赧的红了脸，轻轻点头。老师笑了笑，也没再说话，之后一整节课莫岑薇都想着那首美丽的canon与老师温婉的微笑，她想跟老师说，她很喜欢canon，真的很喜欢。
    「莫同学。」老师的叫唤使莫岑薇抬起头来，她狐疑的指自己，老师微笑着点点头。下课后同学们都离开教室，除了莫岑薇还在收拾桌面。而莫岑霏和杨千霈去合作社了，因为她们说这节下课不去就买不到东西吃了。
    莫岑薇走近老师，有些紧张。
    「莫同学会音乐吧？钢琴？」老师亲切的问。
    莫岑薇小力的点头，之后吐出：「老师，我想考音乐班。」她抬头对上老师诚挚的双眼，讲出话后好似放下心头一块大石。
    老师思考了一会儿，之后忽然对莫岑薇说：「音乐班要考音乐史和术科，你现在可以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听看吗？」莫岑薇闻言又惊又喜：「可……可以吗？」老师竟然想听她弹琴？如果能得到老师的指点那是再好不过了！莫岑薇甜甜的笑了。
    老师引导莫岑薇走到钢琴前的椅子坐下，莫岑薇盯着钢琴思索，要弹哪一首曲子呢？
    莫岑薇有些困扰。
    「就弹你最喜欢的那一首。」老师温和的提醒。
    这时一首曲子的旋律忽地从莫岑薇脑海深处涌现，……
    她把双手缓缓放到琴键上。
    敲下第一个音。

 【 8 】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 9 】

    孙胜宇紧张的等待她的下文。
    「应该是……电玩展之类的地方吧？」莫岑霏偏着头想了一下，
    接着她漾开甜美的笑容问道：「学长，是吗？」
    孙胜宇的笑容僵在脸上，
    电玩展……她说的是「宅男们」常去的地方吗？
    「学长，我不是说你是宅男啦！」莫岑霏似是看穿他的想法，马上否认。
    但是不久后她又问他：「所以，我们有见过面吗？」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望着他，孙胜宇张开嘴巴，想承认又不知道该不该承认？
    如果承认了她会不会觉得他是一个变态？对一个女孩念念不忘一年正常人怎么想都会觉得奇怪吧？
    但如果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会嫌弃他吗……？
    阿睿对于孙胜宇选择不回应感到奇怪，他不是希望莫岑霏想起他吗？那他现在又在犹豫什么？真是扭捏的男人！阿睿叹了口气。
    莫岑霏看孙胜宇什么都不说，晶亮的眼睛不由得褪了光芒，嘴角失望的垮下来：「看来，我们没有见过面。」
    孙胜宇惊见她黯淡的眼神，他有些气恼自己，为什么不承认呢？明明朝思暮想的她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选择闷不吭声，孙胜宇对于优柔寡断的自己感到焦躁：孙胜宇真是个扭捏的男人！他暗想。
    教室内的莫岑薇暗暗观察着外头那三人的一举一动，一开始孙胜宇看到莫岑霏时的满脸惊喜和莫岑霏认不出他时他的焦躁，莫岑薇都尽收眼底，她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的胸闷，总觉得胸口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非常不畅快。
    她明白，那是因为她非常希望痴情的他可以得到幸福，也因为他默默等了岑霏那么久，她很感动。如果换成任何一个人可能都是做不到的，她对他有的是敬佩和支持，而且，如果岑霏跟他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但是，
    莫岑薇想起他之前握住她的手请求她帮忙时，他脸上漾着的温柔。
    在不久的未来，那双温柔的眼睛就只会看着岑霏了。
    她还记得，被他握住手时手心传来的温暖。
    在不久的未来，那双手只会牵起岑霏陪她去看她想看的风景。
    他们会非常幸福，他们会受到所有人的祝福，那也包括她的。
    他们的笑容，会连耀眼的太阳都嫉妒。
    但是，
    灿烂中谁看得见，隐身在黑暗中的哀伤？
    岑霏有了男朋友后会不会就此丢下她呢？她不知道。
    孙胜宇跟岑霏在一起后可能跟她再也没有瓜葛，这她知道，非常非常明白。
    再也骗不了自己了，那天对他的悸动怎么可能纯粹是感动？是敬佩？是好感？
    那是喜欢，只有喜欢，在他要她帮他追岑霏时，她就喜欢上他了。
    外头的孙胜宇再也无法闷不吭声，他对莫岑霏轻轻说道：「岑霏，我的确见过你，在……」
    「在溪边。」莫岑霏微笑接下他的话：「你就是那个偷看我的人。」
    孙胜宇愣住，好一段时间才消化她的话：「你是说？」你一直都知道？孙胜宇惊讶又疑惑。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承认呢！还要叫阿睿来给你壮胆，真是的。」莫岑霏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对他的胆小不解。
    孙胜宇掩不住激动，连忙抓住莫岑霏的手，莫岑霏的心尖微微颤动。
    莫岑薇的心也微微战慄。
    「谢谢你记得我……谢谢……」孙胜宇激动的说不出话，只能握紧莫岑霏的手。
    莫岑霏笑了笑：「因为我们说好要认识的啊！没想到你也在这间学校，这是缘分吧！」
    缘分，莫岑薇咀嚼着这个字眼，也许，她跟孙胜宇就是少了那么点缘分吧！
    毕竟她晚了一年，比莫岑霏晚了一年啊。

 【 10 】

    夕阳西下，照射在四个人身上，拖曳出四种不同的心事。
    孙胜宇和莫岑霏走在前头，两人因为久别重逢而满心欢喜，
    莫岑薇与杨千霈跟在后头，两人毫无交谈。
    莫岑薇看着前面两人的背影，凄苦的笑了笑，她想，自己的感情不过萌芽了两天，换来的却是快速的凋零，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
    杨千霈的眼光在莫岑薇的侧脸上流连，夕阳馀暉笼罩莫岑薇柔弱的身躯，杨千霈总觉得，她的眼角带着薄泪。
    「岑霏、千霈、胜宇学长。」莫岑薇忽然停下脚步，其馀三人不约而同回头。
    莫岑薇黯淡的眼神带着难以被察觉的哀伤：「我先走了，我突然想去逛逛天空画廊。」
    天空画廊是一栋这附近着名的美术馆，平常二十四小时皆有开放，是一栋三层楼建筑，一楼为免费提供给所有民眾的画室，二楼时常开画展也是御用比赛场地，三楼则为艺术厅，收藏着千奇百怪、琳琅满目的艺术品。
    莫岑霏首先发问：「姐！你为什么突然想去那里？」她完全不明白莫岑薇去天空画廊的动机为何。
    杨千霈马上猜到原因，她想，岑薇八成是为了避开孙胜宇吧？毕竟今天岑薇把所有事情都跟她讲了：
    「其实……岑霏跟孙胜宇在一年前见过一次面……」她的声音十分虚弱。
    「所以，孙胜宇才要追求岑霏吗？」杨千霈完全没料想到是这样，她还以为那两人本来就是朋友，原来是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而已，这完全出乎杨千霈的意料，可是，更超出她想像的，是莫岑薇接下来的一席话，
    「我发现……我喜欢他……」莫岑薇眼角闪着泪光，「可是太晚了，他喜欢的是岑霏，岑霏也没有忘了他，怎么办，我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消息使杨千霈无法思考，更遑论今天才发现自己感情的莫岑薇了，杨千霈注视眼前双眼红肿的莫岑薇，心里一股心疼的感受涌了上来，她缓缓抱住莫岑薇，莫岑薇在杨千霈的怀里终于恣意的放声大哭。
    莫岑薇开始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更不知道，自己即将踏上一条充满眼泪的不归路。
    杨千霈重新望着莫岑薇，她苍白的脸上有着不容质疑的坚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莫岑薇说完，弯起自己的嘴角：「我没事的。」
    杨千霈差点就衝上前把莫岑薇勉强的笑容撕下来，因为她想看看，那个笑容的底下究竟隐藏着多少伤心？她想摇醒莫岑薇，要她不要那么懦弱，不要什么都不争取，甚至得独自伤心。
    杨千霈记得，在莫岑薇哭完的当下，她对她这么说：「答应我，不要退让，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哭。」
    莫岑薇不敢对上杨千霈的目光，因为，她终究是食言了。
    她只要孙胜宇跟莫岑霏幸福，其他的，她都无所谓。
    只要这么做，受伤的人就会只有她而已，这样很好，这样最好。
    「我先走了。」再晚一步，莫岑薇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杨千霈的心揪了起来，她悄悄望向孙胜宇，发现他也凝视着莫岑薇离开的方向，眼神里似乎翻腾着种种情绪。

 【 11 】

    莫岑薇拼命的跑着，也许这样，可以稍稍麻痹她疼痛不已的心。
    刚才莫岑霏和孙胜宇走在她前头时，他们的笑容是多么灿烂夺目。
    他一定很开心吧？因为当他看着莫岑霏时，眼里蕴藏着无限柔情，就像正注视着自己所珍视的宝物一般，那是莫岑薇这辈子都不会从他眼里得到的深情和温柔。
    而此刻自己的伤心和狼狈又是为什么？为什么面对他们两人的幸福时，她会觉得彷彿有一把刀往她的心窝不断地刺？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她会有一股想流泪的衝动？
    这样的她，真的是世界上最卑劣的一个人，不管是身为他的朋友或她的姐姐。
    她怎么能贪求孙胜宇的温柔呢？他应该是属于莫岑霏的。
    而自己在未来他们交往后，只会成为他感激的对象，他们之间，再不会有其他关係了。
    「莫岑薇，你不可以争取，你应该祝福他们，才是你该做的事。」莫岑薇抹掉不停滚落的泪，
    她明白，她不能毁了他们的幸福。
    收拾好心情，莫岑薇真的踏入了「天空画廊」。本来只是随意说说，但纯白色的建筑有一种吸引人的魔力，她不知不觉的踏进这个地方，一进门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原来是角落的兰花所致，纯净而美好。
    她不禁多看了脱俗的兰花几眼。
    一楼是画室，乾净明亮又宽敞，角落分别有两个人正在低头作画。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女孩，看来跟莫岑薇差不多年纪，她时而埋头画画，时而停笔检视自己的作品，微笑着不发一语。
    另一个黑发男孩完全埋首于画中，动笔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他十分专注，连莫岑薇轻手轻脚走到他后头他都不知道。
    「啊！还少了些什么啊？」男孩好听的嗓音让莫岑薇脚步一滞，脑袋不由得飘过孙胜宇的脸。
    但她强迫自己别去想他，转而把目光摆在男孩的画上。
    画里一对男女相拥着，脚下还踩着滚烫的岩浆，来自地狱的热气裊裊上升，围绕着那对男女。女子泪流满面，流淌到男子的肩上，而男子的表情则因恰巧是背对所以看不到，但肯定是深情款款，从他把女子抱得紧紧的就可知道，他一定很爱很爱女子。
    一对男女、岩浆、地狱？怎么好像哪里看过这个景象？
    是……
    「爱与罪？」莫岑薇惊叫出声，她想起来了，这个就是艺城校门口附近的雕像嘛！她还记得因为那个雕像有种死亡之美和特殊的名称而让她多注意了一下。
    「你是谁啊？」黑发男孩听到声音，旋过身来面对莫岑薇，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漠。
    接触到他冷漠如冰的深邃眼眸，莫岑薇心里十分惊讶，画出那幅精緻壮丽的「爱与罪」的人，个性竟然不若她想像中的温暖有情。
    她仔细端详他，他的黑发微捲，深邃的眼眸十分美丽，加上面容白皙、五官端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王者的尊贵气质，活脱脱是一个现代的「王子」！更重要的是，他穿着的是艺城的制服？
    「你……你也是艺城的学生？」莫岑薇睁大眼睛看着黑发男孩。
    黑发男孩不耐的撇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谁啊？」莫岑薇想起自己还没报上姓名，她尷尬的笑了笑：「我叫莫岑薇，今年考上艺城，现在高一，那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莫岑薇，面无表情的回答：「卫然。」
    莫岑薇歪着头想了想，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不过她一时想不起来。
    她重新扬起微笑看着卫然：「卫然，你画的《爱与罪》很逼真耶！你学画学很久了吗？」莫岑薇对卫然充满好奇，卫然淡淡的答：「我没有学过画。」
    咦？莫岑薇愣住了。没有学过？一个没有学过画的人怎么画得出如此栩栩如生又精緻的作品？
    「那你有考虑过考美术班吗？」听说艺城的美术班学生都挺厉害的，但就算这样，莫岑薇觉得卫然在里面应该也毫不逊色。
    「美术班？学习怎么画出庸俗的画吗？我没兴趣。」卫然一脸鄙夷。
    莫岑薇再度呆住，卫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
    这时，卫然突然朝着莫岑薇走了过来，还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 12 】

    莫岑薇感觉心里毛毛的，不知道卫然现在的笑容代表什么意思。
    「卫然，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莫岑薇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拉远她和卫然之间的距离。
    卫然不以为意，轻松的笑了笑：「你刚才提到《爱与罪》，难不成你对美术有研究？」卫然眼睛炯炯有神，对似乎颇有艺术造诣的莫岑薇感到好奇。
    「没有，我不会画画，我只学过钢琴而已。」莫岑薇看到卫然马上恢復先前冷漠的表情，还自动回到原本的位置。
    「卫然，你怎么了？」莫岑薇对于卫然有些反覆无常的行为摸不着头绪。
    卫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嘴上毫不留情：「我本来想叫你帮我看看我的画，但既然你不会画画，我想就没这个必要了。」
    「啊？」莫岑薇疑惑的指了指角落的女孩：「还有那个女生可以帮你看画啊？」
    卫然讥讽的一笑：「你说青玫？她不会画画，你太高估她了。还有，既然你也不会画画……天空画廊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赶快离开。」
    莫岑薇深感莫名其妙，但既然卫然都要赶她走了，她也不好厚脸皮的留在这里。正当她打算默默离开时，卫然突然对角落那个女孩说：「青玫，你跟她一起离开这里，不要再打扰我了。」被卫然点名的女孩脸色苍白，却没有多说什么，拿起包包顺从的离开天空画廊。
    临走前，莫岑薇回头看了卫然一眼，他一个人埋首作画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似乎让人感到有点……
    寂寞。
    推开天空画廊的玻璃门，一阵冷风吹过来，让莫岑薇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身旁的女孩一动也不动，彷彿被冷风冻成一个雕像，莫岑薇逕自走近女孩，女孩察觉她的视线转过头来，表情淡然的看着莫岑薇。
    莫岑薇脑海一闪而逝方才卫然有点恶劣的态度，她不过是第一次领教，那女孩肯定更常被卫然这种态度对待，想到这里莫岑薇对女孩升起一股心疼。
    「青玫，卫然很常这样吗？」莫岑薇对女孩问的委婉又隐晦。
    青玫微微一笑，看不出难过的情绪轻声说：「我习惯了。只是对卫然哥来说，画画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感受他都不管。」
    青玫看似轻描淡写的谈到卫然，但莫岑薇看得出来，卫然在青玫的心里肯定很重要，不然她不会这么了解他、包容他。
    其实卫然很幸福，有青玫在他身边；就像孙胜宇一样，有岑霏在他身边。
    只有她，什么都没有。莫岑薇突然觉得，风拂过她身子时，她感到更冷了。
    回到家，莫岑薇往柔软的大床一倒，打算放空脑袋，好好睡上一觉。
    可是她双眼一闭，孙胜宇的笑容就浮现在她脑海。
    她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的脸庞驱除出自己的脑海，直到手机在床上震动了一下，才使莫岑薇回神。
    「你怎么了？」简单的四个字，竟然轻易的让莫岑薇红了眼眶，只因传讯者的姓名。
    他的关心，就像厚厚云层后透出的一丝阳光。
    孙胜宇，是孙胜宇。
    莫岑薇的心震颤着。

 【 13 】

    「我没事呀。」放上一个表情符号，莫岑薇想不通隔着萤幕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强顏欢笑？
    但下一秒孙胜宇的讯息又传过来：「我打电话给你。」没有给莫岑薇拒绝的馀地，
    接下来的电话声让莫岑薇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来，看着亮着的萤幕，莫岑薇丢下手机却又马上捡起来，不想接电话可是又捨不得不接，因此独自纠结了许久……应该接受他的关心吗？但这是身为「莫岑霏姐姐」该做的事吗？莫岑薇心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告诉她，接电话是不对的，不可以。
    犹豫多时，不只她试图用自己的意志顽强抵抗他的电话，另一头的孙胜宇似乎也固执的很，即便她不接电话他也丝毫没有要掛掉的打算。
    两方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莫岑薇抵挡不了自己内心的渴望而率先投降——因为她真的好想听到他的声音。
    一分鐘就好，跟他讲一分鐘的话就好。莫岑薇再三叮嘱自己，警告自己，之后才慢慢把手机贴近自己的耳朵：「喂？」
    「你怎么了？不想接我的电话？」孙胜宇的声音虽然温柔，却隐含着怨懟和不解。
    「没有。」莫岑薇当然不免心虚，因为她的确不想接他的电话。不过听见他的声音，莫岑薇的眼眶还是微微湿润了起来，他肯打电话关心她，她能不能认为她在他的心里也佔有一席之地呢？
    如果是这样，她也就满足了，至少，就算他喜欢的不是她，她也还算是他的朋友。
    「那……岑薇，」孙胜宇严肃了起来，莫岑薇跟着聚精会神，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岑霏这几天的放学有空吗？」他的嗓音十分温柔，莫岑薇的手抖了一下，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所以到头来，他打给她还是为了问岑霏的事情，不是为了她，完全不是。
    她还是自作多情了。莫岑薇的的肩膀微微颤动，拼命抑制自己的眼泪，也不禁悲怜自己的可悲和可笑。
    她一直不说话，电话另一头的孙胜宇着急起来：「岑薇，你有在听吗？」
    盯着萤幕，莫岑薇的视线模糊起来，她眨眨眼睛，擦掉眼泪，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对孙胜宇说：「岑霏这几天的放学都有空。」
    孙胜宇听到这个好消息开心的在电话那头又叫又跳，就算看不到他的表情莫岑薇也知道他心情很好。
    本来以为孙胜宇达成目的就会掛电话了，没想到他却又开口：「岑薇，我会跟岑霏约天空画廊附近的篮球场打球，你也一起来吧！」
    「我？我……没空，我……要留在学校练钢琴。」莫岑薇随口扯了一个谎，而且她有把握孙胜宇不会怀疑，反正，她就只是想要拒绝他而已，她并不想看到他们一起打球的身影，那对她来说，真的太残忍。
    「练钢琴？岑薇，就明天而已，你不能陪陪岑霏吗？她今天看你先走，她很难过。」孙胜宇指责的口吻让莫岑薇的心狠狠揪紧，他怪她让岑霏难过了……那她的心情呢？
    莫岑薇把头埋进膝盖里，把手机扔到一旁。
    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莫岑薇还以为孙胜宇是发现她心情不好才打给她，没想到他是心疼岑霏，认为她伤害到岑霏了。
    莫岑薇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她觉得此时此刻没有人了解她，没有人。
    她重新拾起手机，还在通话中。
    「我去。」她的冷漠口气连她自己都惊讶。
    这样，他就满意了吧？满意了吧？莫岑薇的脸上佈满泪痕，憔悴的掛掉电话。
    她突然希望，莫岑霏跟孙胜宇能快点在一起。
    因为心，只要痛到极点自然就会麻痹了。
    到时候，心就不会痛了，再也不会为他痛了。

 【 14 】

    撑着头，莫岑薇无精打采的听老师讲课，连笔都不想拿出来，甚至任凭没翻开的课本躺在桌上，现在的她思绪真的很乱，连闭起眼睛，脑袋也都是孙胜宇昨天的那通电话。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她悄悄看向莫岑霏，没想到她也看过来，两人的目光突然在半空中对上，直直穿过中间的男同学。
    「姐！」莫岑霏一脸担忧，「你到底怎么了？」莫岑霏用唇语问她。
    莫岑薇正要开口，脑袋却不受控的浮现昨天孙胜宇讲的那些话，开口闭口都是岑霏。
    莫岑薇猛然把头转回讲台，假装认真上课。
    因为她突然发现，她竟然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妹妹。
    「岑薇，你还好吧？」下课了，杨千霈的脸凑过来，莫岑薇的书上突然出现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终于把视线摆在好友的身上。
    杨千霈是唯一知道她心情的人。莫岑薇静静的注视杨千霈，
    可是，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我没事。」莫岑薇的视线在杨千霈身上停留不过几秒鐘的光景又回到她桌上那一本很枯燥的《巴洛克时期的音乐家》，杨千霈叹了口气，她真的不知道莫岑薇这种什么事都往肚里吞的个性她能拿她怎么办？总不能逼她讲出来吧？
    「算了，反正各人造业各人担，你自己处理好了。」杨千霈两手一摊，也不打算插手她跟孙胜宇还有莫岑霏之间的事了，毕竟她偏袒哪一边都不对，因为莫岑霏也是她的好朋友啊！
    「各人造业各人担？」莫岑薇抬起头，疑惑的看了杨千霈一眼，之后好气又好笑：「应该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吧？」
    「呃……」杨千霈尷尬的嚷嚷：「我国文烂嘛！」
    莫岑薇笑而不答，这时候，有杨千霈真好。
    午休鐘响，眾人皆睡莫岑薇独醒，她轻手轻脚走到站在教室后方的班导师旁边。
    「怎么了？」老师和蔼的问。
    抱着一本《古典乐派与奏鸣曲》，莫岑薇小心的跟班导师开口：「老师，我想利用每天的午休去其他地方准备音乐班考试。」
    老师沉吟了一会儿之后缓缓点头：「……好，之后直接跟副班长报备即可，现在赶快去吧！不过要注意教官会到每个地方巡视，小心一点，不要被抓。」
    谢过老师后，莫岑薇正要离开，老师却再度叫住她：「去美术馆吧！在操场隔壁，因为图书馆中午没开。」
    「谢谢老师！」莫岑薇朝老师道谢之后快步离开，赶往美术馆。
    中午的操场半个人影也没有，十分寂静，与平时下课的人声鼎沸截然不同。
    即使如此，莫岑薇依然躡手躡脚的垫脚走路，她十分害怕教官会从某个转角突然冒出来，把她抓到教官室狠狠训斥一顿。
    抓紧时间，莫岑薇小跑步跑到美术馆门口，推开门。
    「哇！」莫岑薇小声惊呼，两旁的小型雕像和名画使她看得目不转睛。
    好奇的四处走走看看，莫岑薇抬头望见墙上古典式掛鐘的鐘摆左右摆动，已经接近一点了。
    「啊！念书！」想起来这里的初衷，莫岑薇奔跑到电梯前面，电梯旁贴着每一楼有着哪些地方和设备。
    「二楼——画室，三楼——自习室，四楼——展览区……」莫岑薇瞇起眼睛看着小海报上小小的字，最下面一行是备註——
    三、四楼星期五开放！
    莫岑薇想了想今天星期几……星期四耶？那不能去自习室了？莫岑薇失望的低头，那去二楼碰碰运气好了，画室……画室，应该也可以念书吧？
    打定主意，莫岑薇瞄到一旁的回旋楼梯，为了不浪费宝贵的时间，莫岑薇连忙衝上楼梯，跑上二楼。
    到达楼梯的最后一阶，莫岑薇看着每一扇紧闭的门，目测看来，应该至少有五间画室，而最远处的画室不透明的玻璃似乎透出微微的灯光，咦？莫岑薇心里怦怦跳，决定去看看，
    里头有人吗？谁会在这里？

 【 15 】

    莫岑薇走近最远的那间画室，越靠近门口她的心情就越紧张。
    万一里面是老师怎么办？不对，这里又不是办公室，应该不是老师。
    莫岑薇止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最后只得拍拍自己的脑袋，安慰自己不管怎样都会没事的。
    现在的她也只能这么想了：「既来之，则安之。」
    鼓起勇气转开门把，莫岑薇把头探进画室里，目光霎时与一双深邃的眼眸交会。
    「是你？」
    「卫然？」
    莫岑薇惊讶不已，坐在她正对面的卫然也瞠大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的声音回盪在寂静的画室里。
    「所以，你每天午休都在这里画画吗？」莫岑薇把怀里的书放到桌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卫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的应了声：「嗯。」
    「那我会不会打扰到你？」莫岑薇站了起来，卫然倏地放下手中的笔。
    「你不也是来做正事的？」卫然指了指桌上那本莫岑薇带来的《古典乐派与奏鸣曲》，嘴角微勾。
    「可是……你……」莫岑薇还是觉得不妥。
    「我说你可以留下来就是可以，你是怕我又赶你走吗？」卫然嘖了一声，直到看到莫岑薇重新坐下，他才继续作画。
    虽然意外得到卫然的允许，不过莫岑薇还是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太投入在书本内容。
    「你可以安心念你的书，我不会咬你。」卫然头也没抬的说出一句貌似在安慰莫岑薇的话，接着就起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几枝铅笔。
    「……卫然，你平常一个人在这里画画会不会很无聊啊？」莫岑薇挣扎了一会儿后问出这个她从刚才到现在都一直想问的问题。
    卫然把铅笔放到桌上，瞥了她一眼：「你的问题好多。我记得昨天在天空画廊遇到你你也问我很多问题。」卫然坐下，一脸正色的面对她。
    「对不起。」莫岑薇诚心诚意的向他道歉，她仔细想了想，她的问题好像真的很多又很无聊。
    「可是，你倒是问出了很多她不敢问的。」卫然的目光停在不远处一个贴着兔耳朵的立镜，淡淡一笑。
    「谁？」莫岑薇盯着卫然的侧脸，他却转过头来，对上莫岑薇的双眼。
    「青玫。」卫然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但莫岑薇觉得，他似乎不是看着她的。
    「她总是那样……我要她走她就走，要她留她就留，真不晓得她干嘛那么顺我的意？真是笨蛋。」
    卫然自嘲的笑着说，但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对青玫的——心疼。
    莫岑薇想起青玫说过，她习惯了卫然这么对她，而现在听卫然这么说，其实他对青玫也不是全然的无情与冷漠，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她好吧？
    「卫然，其实青玫很在乎你，她……」莫岑薇想帮他们化解误会，但卫然却阻止她说下去。
    「我知道。」卫然淡淡地回答，似乎不怎么想继续谈这个话题，于是莫岑薇也不再讲了，他们之间，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莫岑薇看着卫然开始动笔，她想开口，又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只得继续念《古典乐派与奏鸣曲》。
    「噹噹噹噹……」午休结束的鐘声响起，莫岑薇的心里也驀然有了想法。
    「卫然，」莫岑薇轻轻开口，「嗯？」卫然抬起头，静静等着她说。
    「之后的每一天午休，我都来这里念书好吗？」莫岑薇提出在自己脑海中翻腾许久的想法。
    因为，他一个人作画的身影，是那么的寂寞。
    卫然又低下头去，许久之后一声单音才从他的唇间逸出：
    「嗯。」

 【 16 】

    下午5：30，莫岑薇坐在篮球场上，静静看着莫岑霏、孙胜宇以及阿睿跟其他人的你来我往。
    「胜宇！」阿睿把球传给孙胜宇，孙胜宇长腿一伸，左躲右闪闪过许多人的包抄，直接在篮下来个三步上篮。
    「好耶！真有你的！」投进的剎那阿睿上前搭住孙胜宇的肩膀，脸上满是藏不住的骄傲，宛如看着自己的孩子得到成就一般。
    「喂！阿宇我要先走啦！」一个男生满头大汗，到一旁接过女友的毛巾和矿泉水之后懒懒的说。
    「阿森，怎么输了就要走啦？」孙胜宇朗声大笑，那个男生咒骂了几句，漫不经心的朝孙胜宇挥了挥手，孙胜宇倒也没留他。
    其他人也纷纷推说之后有事，或是要回家吃饭，一个接着一个离开，转眼间，场上只剩阿睿、孙胜宇还有莫岑霏，莫岑薇则依然在场边坐着。
    「啥？人都走了？真是无趣。」阿睿看人走得差不多了，失望的踢了一下不知从哪里滚到场中央的小石子。
    孙胜宇拍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阿睿双手插着运动裤口袋，目光突然扫向坐在场边的莫岑薇。
    「欸？还有岑薇学妹嘛！这样我们就可以二打二了！」阿睿拍了一下手，双眼亮了起来，还大讚自己的聪明机智。
    「阿睿学长，我……我不会打篮球啦。」莫岑薇急急忙忙拒绝阿睿的提议。
    一旁的莫岑霏也马上帮腔：「阿睿，你不要勉强我姐啦！」说完她还推了一下阿睿的肩膀。
    阿睿见两个女生把他的建议驳回，一脸不满的转而问没有说话的孙胜宇：「胜宇，啊你呢？想不想二打二啦？」
    孙胜宇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阿睿还有莫岑薇、莫岑霏，莫岑霏拼命对着孙胜宇摇头，孙胜宇才缓缓的说：「阿睿，那不然我跟岑霏打你一个好了。」
    阿睿狂妄的笑出来：「要这样？来啊！不怕你们啦！」
    之后三人随即上场廝杀。
    莫岑薇望着天空，厚厚一片乌云即将挡住夕阳。
    她想着方才孙胜宇是看在莫岑霏的面子上才不叫她上场打球吧？其实他根本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莫岑薇笑了，她以为再也不会痛的心，为什么又痛了起来？真是可笑。
    「滴……答……滴滴答答……」一滴豆大的雨滴自天空跌落，落到莫岑薇的发梢。之后一滴、两滴、三滴，莫岑薇的衣服渐渐被打湿，她抬头才发现，下雨了。
    莫岑薇弱弱的朝球场喊了一句：「下雨了！」但场上的三人毫不在意。
    直到，莫岑霏往她这儿看了一眼才发现莫岑薇的提醒。
    「喂！阿睿、孙胜宇，下雨了！别打了！」莫岑霏朝着另外两人大吼，那两人才听进耳里。
    阿睿首先发难：「唉唷，我没带伞，那我先走了！」接着他奔向场边拾起自己的外套就在雨中飞奔离去。
    莫岑霏无奈的看了孙胜宇一眼：「我也没带伞。」孙胜宇搔了搔头：「我也没有耶。」
    「我有。」莫岑薇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两人回头，莫岑薇把握着伞的手伸到他们面前：「给你们吧。」
    「那怎么可以？姐，那你怎么回去啊？」莫岑霏惊叫，并且伸手把伞推了回去。
    「我没事，反正天空画廊就在附近，我去那里躲一躲就好了。」莫岑薇无力的笑了笑，把伞塞进莫岑霏手中。她的眼睛却直勾勾的看向孙胜宇，但孙胜宇却只是沉默，一声不吭。
    「可是姐……」莫岑霏正要把伞还给姐姐时，孙胜宇却突然抓住莫岑霏的手！
    「岑霏，这是岑薇的好意。」孙胜宇淡淡开口，他的瀏海被雨打湿，半盖住他的眼睛，莫岑霏看不清孙胜宇的表情。
    「孙胜宇，你在说什——」「我们先走了。」孙胜宇的嗓子有些低哑，打开伞，拉着莫岑霏就要离开。莫岑霏有些惊讶又生气，想甩开孙胜宇的手他又不放，只能任由他把她带走。
    临走前，莫岑霏回头看了莫岑薇一眼，她的笑容好淡好淡，站在雨中朝他们挥手。
    莫岑霏有些难受把头转回去，眼里有着泪光。
    莫岑霏不会知道，莫岑薇无意识的挥着手，直到他们走远，眼泪就顺着脸庞滑了下来，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的衣服，还有她的心。
    她掩着脸，眼泪还是顺着指缝流了下来……他们相偕同行的画面，终究刺痛了她的心。
    她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雨势越来越大，谁也听不到她的哭声，
    和心碎。

 【 17 】

    「你在这里干嘛？」熟悉的声音在莫岑薇身后响起，莫岑薇惊诧的回头，一个漠然的脸孔映入她眼帘。
    「卫然？」她怯怯的叫出他名字，他那一双深邃的眸子更加幽深，之后他把伞往路旁随便一扔，毫不犹疑的大步走到她身边，稍一使力就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你到底在干嘛？」抓着莫岑薇的肩膀，卫然望着她满脸的泪水，他的表情变得难看。
    「我……」莫岑薇心慌意乱，看着卫然的眼睛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甚至不明白，她该为此解释些什么？
    看着她的眼神充满畏惧，卫然也不好再问她问题，他淡淡说道：「算了，我带你回天空画廊。」接着卫然轻轻的揽着莫岑薇，她在卫然的怀里微微颤抖，宛如一隻受怕的小猫，卫然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带着她往天空画廊前进。
    由于天空画廊有作为烘乾作品用途的吹风机，所以卫然马上帮莫岑薇借来吹风机要她赶快吹乾头发，在莫岑薇吹头发的那段时间里，两人都不发一语。
    「……卫然，青玫没跟你一起来吗？」莫岑薇试着打破沉默。
    瞥了她一眼，卫然轻描淡写的问：「那两个人为什么扔下你？」
    因为卫然的表情太过镇定，一瞬间莫岑薇竟以为他只是在问今天天气好不好那类的问题。
    莫岑薇回过神来马上发现不对劲，卫然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呢？
    看穿她眼里深深的疑惑，卫然深邃的眼睛一瞬都不曾离开过她的脸：「他们走掉的时候我都看到了。」
    莫岑薇垂下头，原来他都看到了，她那么丢脸的样子他都看到了。
    卫然露出复杂的笑容问道：「你喜欢他吧？」
    莫岑薇抬头，欲开口反驳，却因为是事实而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起。她只得怔怔的看着卫然慢条斯理地整理桌上的画具。
    「如果不争取，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卫然驀然瞅了她一眼。
    一股酸意涌上喉头，莫岑薇摇摇头，脸色苍白如纸，她愀然一笑：「他又不喜欢我。」
    「好吧随便你，不要后悔就好了。」卫然轻轻拋出的一句话，却重重落到莫岑薇的心上。
    不会，我不会后悔。莫岑薇在心里悄悄回答卫然，把满心的酸楚都嚥下肚。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卫然起身，不待莫岑薇回答他就直接走到门口，莫岑薇连忙小跑步跟上。
    走在路上，两人在伞下并肩而行，雨还在不停地下，莫岑薇好不容易乾掉的衣服又被急骤的雨喷湿，卫然默默的把莫岑薇往自己方向拉进来了些。
    两人继续沉默不已的向前走。
    「你怎么可以这样？」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莫岑薇瞇起眼，隐约看到女生的一头红发，
    岑霏？是岑霏？莫岑薇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有一个男生站在岑霏前面，两人共撑一把伞，
    男生是孙胜宇吧！莫岑薇落寞的注视远处的两人。
    卫然覷了莫岑薇一眼，拉住她的手臂，浅笑着：「不走吗？」
    他浅浅的微笑，让莫岑薇增添了不少信心。
    也许自己是该勇敢一点，这个想法油然而生。
    他们缓缓的走向孙胜宇和莫岑霏。
    一走近，莫岑薇与卫然却听见完全出乎他们意料的对话。

 【 18 】

    「我姐到底做错了什么？」莫岑霏对着孙胜宇咆哮，孙胜宇不发一语。莫岑霏走近他，紧抿着唇。
    「你说啊！」莫岑霏攒紧拳头，垂在身侧，双眼死盯着面无表情的孙胜宇。
    「她没有做错什么，都是我的错……岑霏。」孙胜宇皱着眉，伸出手想要拉住莫岑霏，莫岑霏却往后退一步。
    「……」莫岑霏抖着嘴唇，泪水簌簌流下。
    她摀着嘴，转身跑进家门，消失在孙胜宇的视线中。
    莫岑薇苍白着脸目睹这一切。
    刚才岑霏为了她跟孙胜宇吵架了！她完全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卫然瞥见莫岑薇惨白的脸，薄唇紧抿。
    孙胜宇则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
    莫岑薇撇下身旁的卫然走向孙胜宇，轻轻叫他的名字。
    孙胜宇惊愕的回头，视线中驀然撞进莫岑薇纤细的身子，他的心湖不禁起了一阵涟漪。
    他逼迫自己保持冷静看着慢慢朝他走来的她。
    「孙……」莫岑薇还没说完，孙胜宇就匆匆把伞塞进她手中：「这是你的伞，还有……不要再淋雨了，快进去。」他难得对她温柔，但是他却依然固执的站在原地，任由大雨打在他身上。
    「我……」莫岑薇欲言又止，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她该怎么跟他说，她不忍他站在门口淋雨呢？
    这时，始终站在莫岑薇身后的卫然突然轻推了她一把，使她瞬间扑到孙胜宇身边，孙胜宇则连忙扶着她站稳。
    她回头，他的唇角微勾：「顺从你的心意就好。」
    莫岑薇忍住哽咽，看着卫然转身，背对她走向路的另一头，她呆了半晌，然后小跑步向前，朝着远处隐没在大雨中的卫然大喊：「卫然，谢谢你！」
    如果不是你，我就学不会勇敢。莫岑薇看着卫然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然后再也看不到。
    一抹微笑悄悄浮上莫岑薇的嘴角。谢谢你，卫然。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对卫然说。
    她回过头，视线停留在孙胜宇身上，她突然想为自己勇敢一次，好好跟他说她的想法，就算会被拒绝，但想起卫然对她的支持，她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胜宇……」
    「岑薇……」
    两人的声音马上被滂沱大雨给吞没。
    「你先说吧！」孙胜宇凝视莫岑薇微笑的面容，他不懂，她明明喜欢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放弃？为什么她要如此执着于他？
    为什么你坚持要一个答案？
    孙胜宇在心里无声的询问她：就算被我伤害你也不怕吗？
    莫岑薇要努力握紧拳头才能保持住她脸上摇摇欲坠的微笑，她逼着自己望着孙胜宇的眼睛，即使那双眼睛里装的爱恋，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原来我还是会心痛，原来我还是不够勇敢。莫岑薇阻止自己的眼泪落下，她不想让自己望着他的面容，充满苦涩。
    莫岑薇眨掉泪，缓缓的对孙胜宇说：「我喜欢你。」
    她还是掉下泪来，他是否永远不会了解，她对他的那种喜欢，是就算知道自己会痛、会掉泪也一样奋不顾身的喜欢。
    孙胜宇倏然发觉，他的心，也随着她的眼泪越来越沉、越来越重。他不想要伤害她，这个真心喜欢他的傻瓜。
    但是他的心，早就遗留在莫岑霏身上了，叫他怎么去承受她的哀伤、她的痛？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莫岑薇才不会因为他再受伤？

 【 19 】

    不，他马上否决自己的想法，她怎么可能不受伤，因为只要他不爱她一天，她就会多难过一天。
    想到最后，孙胜宇只能呆望着莫岑薇的眼泪。
    她明明值得更好的人，至少是帮她擦去眼泪的人而不是害她总是流泪的，他。
    他开始细细端详她柔美的面容，这张脸应该有着明亮的笑容，在遇见他以前，莫岑薇也曾笑得很开心吧？
    他凝视着莫岑薇的双眼，他知道她依然在企盼着他的答案。看着一滴泪珠又自她的眼眶滑下，他的心难受的揪紧，不自觉的抬起手抚上她佈满泪的小脸，轻柔的替她将眼泪拭去。
    他对她，只有满满的心疼。她十分坚强，但也非常软弱，一方面害怕他的拒绝会让她心痛，另一方面又想藉由他的答案使她死心。她明明知道结果如何，却每每都在不知不觉中伤害自己。
    莫岑薇身子轻轻震颤，因为他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也因为他眼里的温柔和心疼，她知道，他的犹豫只是于心不忍，跟喜欢无关。
    她突然怨起自己，为什么逼他给她一个答案，害他为难？
    莫岑薇嚥下心头涌起的苦楚，她明白，他说不出口的，该由她来说。
    「胜宇，我想我知道你的答案了，我……」我会放手。莫岑薇的笑容显得十分哀戚，她做了多次的深呼吸，但还是无法把话好好讲完，因为心痛到快要窒息的感觉，太难受。
    「岑薇，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了。」孙胜宇试图平静下来，他不能再让她为他承受任何的伤害，唯有把话说开，她才有机会走出眼泪的深渊。
    莫岑薇抬起头来，她不清楚刚才她听到了什么。
    孙胜宇开始回忆起前阵子的事情，向莫岑薇娓娓道来：「从我跟岑霏相认后的那天放学，你自己跑掉之后我就开始怀疑了，再来是今天你毫不犹豫的把伞借给我跟岑霏，你应该是有成全我们的意思对吧？从你看着我的眼神，我就发现，你的哀伤、痛苦都是因我而起的……对不起。」
    莫岑薇敛下眼：「对不起，我一定造成你的困扰了对吧？我……我很抱歉。」
    「是我不好，我想要追岑霏而请你帮忙，却忽略了你的心情，真的很对不起。」孙胜宇执起莫岑薇的手，温柔的再度抹去莫岑薇的泪。
    莫岑薇的眼眶还是打转着泪，但她努力扬起嘴角，把此时她的想法告诉孙胜宇：「胜宇，我希望我可以继续……帮你追岑霏，没关係的。」
    孙胜宇瞪大眼睛，不解的摇摇头：「岑薇，你不需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真的，你不要勉强自己。」
    「这本来就是你拜託我的事啊。何况岑霏的生日也快到了，你好好计画一下要怎么跟她告白吧！需要我帮忙再通知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你忙的。」莫岑薇微笑着，压抑着自己的心痛，这是最后一次为孙胜宇难过了，她对自己保证。
    今后，她要放下对他的感情，继续向前走。
    孙胜宇心疼她勉力撑起的嘴角，不禁把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今后，我们就当最好的朋友。」
    莫岑薇在他怀里不断点头，当作同意。
    孙胜宇又把莫岑薇拥紧了些，他衷心希望，未来可以看到她真心展露笑顏。
    一定可以的，对吧？
    许久之后，当他们抬头才发现，天慢慢亮了，雨渐渐停了。

 【 20 】

    莫岑霏坐在楼梯口，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她的脸庞还残留着泪痕，因为孙胜宇讲的那句话——
    「她没有做错什么，都是我的错……岑霏。」
    这算什么？他们两个到底藏有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孙胜宇要这样对待莫岑薇？
    莫岑霏的心里没有答案。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爬上楼梯，直奔位于走廊尽头的房间。
    房间里，莫岑霏纤细的身子前倾趴在窗台上，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被浓雾围绕的山头。
    此时她纠结在一团的思绪，就像远方的浓雾一样，久久不散。
    「岑薇，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
    雨势渐歇，楼下两人的交谈声变得清晰可闻。
    莫岑霏把视线往下移，发现站在大门口的莫岑薇跟孙胜宇两个人还紧紧拥抱在一起。
    她眨眨眼，内心疑惑不已，忍不住拉长耳朵聆听两人的对话。
    「我没有怪你。」莫岑薇还是一贯温柔的口吻。
    「我是因为从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之后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你一个人跑走的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本来想要关心你，却不晓得怎么开口，结果只好把岑霏拿出来讲，还逼你参加我们课后的篮球友谊赛……，还有我看到你借我伞时我真的很愧疚，才……直接把岑霏拉走，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你……」孙胜宇抚着莫岑薇的长发，急切的解释最近他奇怪的行为。
    莫岑薇微笑着拍拍他的背：「不要管我，只要……你跟岑霏可以幸福就好了，生日会那天你一定要好好跟她告白，加油。」孙胜宇稍稍拉开莫岑薇，凝视着她：「你什么时候才要为你自己想啊……」
    楼上默默注视两人互动的莫岑霏，早已把两人说的一字一句都听进了耳里。
    她沉默着，离开窗边，坐在床沿，脑袋乱哄哄的，耳边也彷彿有千百隻蜜蜂同时在嗡嗡叫。
    姐姐喜欢孙胜宇。
    孙胜宇「可能」没有喜欢姐姐。
    还有，孙胜宇喜欢的应该是，我。
    莫岑霏试着在心里分析现在的情况，最后她颓然的倒在床上，柔软的大床马上陷下去。
    「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她喃喃自语着。
    她的心里五味杂陈，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她的脑袋此时也如同天花板一般一片空白。
    姐姐的心里肯定很难受吧？毕竟遭到孙胜宇直接了当的拒绝。
    而且这几天，姐姐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面对她跟孙胜宇呢？莫岑霏的脑袋瓜里跳出她跟孙胜宇开怀大笑但莫岑薇却在一旁黯然神伤的画面。
    而她身为莫岑薇的妹妹却一无所知，残忍的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姐姐的痛苦上？
    莫岑霏抱着头，自责不已。她真是个不及格的妹妹！莫岑霏痛骂自己。
    然而，一个念头闪过，莫岑霏用力从床上坐起来。
    生日会？告白？这又该怎么处理？
    孙胜宇是她的朋友，虽然她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但是万一在生日会当天当场拒绝他一定会让他很没有面子，可是她又不能不顾姐姐的心情，姐姐暗恋孙胜宇这么久，如果让姐姐亲眼目睹她跟孙胜宇在一起，她一定会很痛苦！
    想来想去，莫岑霏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桌上的手机突然「叮咚」了一声，是杨千霈传的讯息。
    最可爱的千霈：岑霏儿，今天打球打得怎么样啊？今天我要补习不能看你们打球太可惜了，明天一定要揪我听到没有？
    读完讯息，莫岑霏沉思了一会儿，杨千霈是学校里跟她们两姐妹最好的朋友，孙胜宇跟莫岑薇的事情她应该也多少知道一点吧？
    想着想着，莫岑霏就传出讯息了：杨千霈，我姐跟孙胜宇的事情你一定知道吧？给我老实招来！……
    杨千霈不久就回传一大串讯息，把她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诉莫岑霏。
    看完后，莫岑霏灵光一闪，突然知道要怎么做了，这一次，她保证可以让「他跟她」都幸福！
    杨千霈，谢谢啦！明天请你吃鸡排，我们再来讨论作战计画！按下传送，对方马上就已读了。
    莫岑霏心里顿时感觉安心不少，因此才刚把手机扔回桌子，一躺下就呼嚕呼嚕的睡着了。
    因为明天更烧脑的事情才正要来临呢！

 【 21 】

    「什么？」鸡排差点从杨千霈的嘴里掉出来，她连忙用手接住。
    「他们已经抱在一起了？」杨千霈往四周东张西望，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后，赶紧压低声音询问莫岑霏。
    莫岑霏叹了一口气，抬手往杨千霈的头敲下去：「他们不是你想得那样啦！你也太夸张，早知道就不要跟你说这件事。」
    杨千霈贼贼的拍拍莫岑霏的肩膀：「唉唷，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告诉我？我本来还以为岑薇没有希望，现在看来也许岑薇还有机会喔哈哈哈哈哈！」杨千霈夸张的大笑起来。
    「所以，为了我姐的幸福，我们一定要想出一个完美的生日会告白计画！」莫岑霏对杨千霈精神喊话，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岑霏，」杨千霈突然神秘兮兮的靠近莫岑霏的耳朵小声问：「你真的没有喜欢孙胜宇喔？」莫岑霏听完又往杨千霈的头顶敲了一记，杨千霈摀着头，可怜兮兮的控诉莫岑霏简直是个暴力女。
    「还不是因为你问废话！我真的没有喜欢孙胜宇啦！他对我来说就是朋友而已啊。」莫岑霏信誓旦旦，一脸想要以发毒誓来证明的感觉，杨千霈连忙摇头说不用了。
    「照你说的，孙胜宇很有可能在你生日那天跟你告白，而且他一定会跟岑薇串通好，那你打算怎么做啊？」回归正题，杨千霈做直身体，看着莫岑霏的嘴角掛上神秘的微笑。
    「其实啊，我想出一个好办法——」莫岑霏凑近杨千霈，她一边说，杨千霈一边用力点头，两人吱吱喳喳的讨论莫岑霏花了一整晚时间，没吃宵夜又失眠才好不容易想出的「锦囊妙计」。
    「太讚啦！」听完后，杨千霈眼神闪闪发亮，一脸崇拜的靠近莫岑霏：「我的idol最近结婚了……所以……，你来当我的idol好了！」杨千霈向前一扑，莫岑霏一个侧身逃开，接着她嫌恶的把杨千霈的「迷妹脸」推开，嘖了两声。
    杨千霈看莫岑霏对自己的爱毫不领情，她也不想自讨没趣，于是她规矩的坐回位置。
    「不过，岑霏你的计画真的太棒了，我突然不知道你明明每天上课都在睡觉为什么智商好像还是比我高？」杨千霈歪着头思考，莫岑霏笑容满面马上回答她：「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哈哈哈哈哈——」
    「莫岑霏——！」杨千霈的怒吼登时响遍整个教室。
    而远在音乐教室练琴的莫岑薇彷彿也听到了这声怒吼一般，优美的琴声嘎然而止。
    「怎么了岑薇？」坐在一旁的心颐老师殷切的关心使莫岑薇回神过来。
    「老师，我没事，只是想到别的事情。」莫岑薇回给老师一个抱歉的眼神。
    「岑薇，」老师语重心长的对莫岑薇说：「练琴要专心，不要被其他事情扰乱了思绪，而且再过不久就要举行音乐班考试了，每次练习都要当成正式考试来看。你的资质很好，老师相信你维持自己的一贯水准，稳扎稳打就一定考得上音乐班，加油。」
    莫岑薇诚挚的看着老师：「老师，我一定会努力练习、专心练习。」
    老师讚许的点头，跟岑薇再叮嚀了几句就到旁边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莫岑薇也把注意力拉回钢琴上，她把双手放上琴键，看着谱，正要重新开始演奏时，
    一个陌生的女孩突然出现在音乐教室门口……
    「心颐老师——」一声清脆的叫唤打破了教室内的寂静……

 【 22 】

    「是世珍啊！」老师看到女孩时笑瞇了眼。
    女孩绑着高马尾，肤色白皙，但看得出有上妆，她蹦蹦跳跳的跑进教室，扑到老师身上，给了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
    莫岑薇满脸不自在的坐在一旁，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拥抱，害她都不知道眼神该往哪儿摆了。
    老师瞄到莫岑薇侷促的坐在一旁，她看了看怀里的世珍，想起有必要让这两个女孩认识一下彼此……「世珍，跟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提过的126班学过钢琴的莫岑薇，她也要参加音乐班考试，而且可能会成为你的劲敌喔！」老师拉着世珍来到莫岑薇面前，莫岑薇紧张的满脸通红。
    「哦？」眼前的世珍眼神霎时犀利起来，饶富兴味的看着她：「你就是莫岑薇啊？我叫洪世珍。话说你的钢琴真的很厉害吗？我心颐阿姨很常在我面前称讚你呢！」心颐阿姨？原来心颐老师是世珍的阿姨啊？难怪两个人看起来很亲近的样子。
    莫岑薇心想，礼貌的点头：「我会钢琴，不过也没有很厉害啦！只是心颐老师教了我很多。」洪世珍马上挑眉：「哼！你用讲的不准，既然我都遇上你了，不如我们各秀一首吧？心颐阿姨会当我们的裁判。」接着她骄傲的抬高下巴：「先说，你是不可能赢我的！就算心颐阿姨称讚你又如何？」她狂傲的灿笑：「怎么样？比不比？」莫岑薇覷着洪世珍贴近的脸孔，有些惊讶于她的不可一世与目中无人。
    凭恃一股骄傲的气焰，洪世珍睥睨着莫岑薇，彷彿要用音乐逼莫岑薇臣服于她。
    「对不起，我不比。」莫岑薇无惧的迎向洪世珍的目光，振振有词：「我学钢琴，是因为我喜欢音乐，我并不想让音乐变成跟别人比赛的武器，而且我觉得这样的胜利没有意义。」
    洪世珍不屑的从鼻子嗤了一声：「就算我是为了赢又怎样？我有本钱啊！我看你只是怕输给我吧？呵呵！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我看上你只是因为心颐阿姨常常跟我说你的好话，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洪世珍瞥了莫岑薇一眼，唇边的弧度宛如嘲笑莫岑薇的胆量小却装出一副志气高的样子。
    「阿姨，我走啦！」洪世珍转身朝心颐阿姨一笑，她的马尾在空中甩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一如她掛在唇边骄傲的浅笑。
    彷彿一隻开屏的金孔雀一般，洪世珍高傲的离开音乐教室。
    待洪世珍离开，心颐老师尷尬的朝莫岑薇笑了笑：「世珍这孩子只是被宠坏了，岑薇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了好吗？」
    「我不会跟世珍计较啦。」莫岑薇应允老师，接着她抬头看了看时鐘：「老师，早自习快结束了，我想我得回教室了。」
    莫岑薇向老师说了再见之后快步离开。
    早上的时间很快过去，又来到中午。
    莫岑薇拿起书本，打算前往美术馆。
    想起等会儿要见到卫然，她的心里竟有说不出的感受。
    要不是他推了懦弱的自己一把，她肯定不会想跟孙胜宇把话说开的。
    更不会得到孙胜宇允诺的那句话：「我们就当最好的朋友。」
    要不是卫然，她可能还在某个地方躲起来独自难过。
    但是，她却想跟他说……：
    对不起。

 【 23 】

    因为懦弱的她还是选择，
    帮助孙胜宇得到幸福。
    就算她放不下他，即使她会掉泪，她也愿意这么做。
    她也相信，不久之后，自己一定可以继续向前走，找到一道属于自己的阳光。
    一如往常的，在她来到画室以前，卫然就已出现在画室内。
    莫岑薇尽量把脚步放轻，但还是惊动了本来埋首作画的他。
    「你来了？」卫然抬起头，眸中乍现一丝清浅的笑意。
    莫岑薇无奈的拉开椅子坐下：「我本来不想吵到你。」
    「我都让你在这里出现了，自然不怕你吵到我。」卫然的回应使莫岑薇有些愧疚，要不是她坚持每天在这里出现，他也不用「被迫」收容她。
    莫岑薇愁眉不展的表情早已被卫然尽收眼底，他敛下眼，用长睫毛掩盖一双含笑的眼眸。
    「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了，莫岑薇，我是真心希望你留在这里。」卫然说完，莫岑薇虽然一扫先前的愁容，换上的却是新的疑惑。
    「卫然，你为什么说我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莫岑薇盯着卫然俊美的面容发着呆，他的那双眼睛，宛如能看透人心一般，不管她把真实的自己隐藏的再好，似乎都逃不过他深邃的眼睛跟细腻的心思。
    「那个人和你妹妹的幸福并不是你的责任。」卫然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没有必要为他们的爱情负责。」
    莫岑薇微愣地答话：「……我爱他们，所以我希望他们幸福快乐，而且……孙胜宇已经拒绝我了！我也只能帮助他们、祝福他们啊！」
    卫然听完眉头一皱：「他们的幸福快乐不会成为你的幸福快乐，你知道吗？你帮他们最后你一样什么都得不到。」
    「我不想得到什么！我也不妄想什么！我这么做，只是想看到他再对我露出温柔的笑容，至少他会感谢我，至少我还能看到他……我就愿意这么做。」莫岑薇把紧握着的拳头放在桌上，低垂着头。
    「……笨蛋！」卫然深深看了坚定的莫岑薇一眼，之后移开视线，紧抿的薄唇显示他的怒意。
    莫岑薇悄悄看了卫然一眼，他漆黑的眸子不知在看着何处，且始终以侧脸对着她。
    她把视线移回书本——
    他是生气了吧？
    她知道她是笨，而且笨到无可救药。
    但是因为「他们」是孙胜宇以及莫岑霏，所以她必须这么做。
    对不起，卫然，我又让你生气了……但是在你没有遇到爱情的前提下，你是不会懂我为什么这么做的。
    因为爱他们，所以寧可自己痛。
    「卫然，我走了。」莫岑薇在鐘声响完后知会卫然她要先回教室的事情。
    卫然没回答也没抬头，连回声「嗯」他都不愿意。
    他还在生她的气吗？
    第一次跟他闹僵，她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于是，莫岑薇只能默默的离开。
    明天，明天再跟他道歉吧。
    「项鍊？手鍊？吊饰？篮球？马克杯？围巾？她喜欢哪个？」这真是难题啊！
    莫岑薇盯着手机思索，孙胜宇是列出了很多选项，但是要买到岑霏喜欢的或适合岑霏的礼物可不容易……
    莫岑薇趴在桌上，手指轻抚桌上的美工刀刻痕，一边遥望窗外的麻雀。
    嗯！还有蛮多天可以想的，到时候再回覆孙胜宇吧！
    她把手机放下，准备迎接乏味的数学课到来。
    但慢慢把眼睛闭上的她忽略了孙胜宇传来的第二条讯息：
    「到时候陪我去买，好吗？」

 【 24 】

    接连好几天的中午，莫岑薇都没有在画室见到卫然。
    起初她以为卫然是因为还在生气而没来画室，但是在走廊上她却听到别班同学如此的耳语：
    「你知道113班的卫然吗？」一个小个子女生踮起脚尖凑近另一个高瘦女生的耳朵。
    「你说的是校长私生子的那个人吗？」高瘦女生兴致勃勃的问。
    「对啊！他已经三天还四天没来学校了！难道校长的儿子就有这种特权吗……」
    校长私生子？三天还四天没来学校？耍特权？她们讲的真的是她认识的卫然吗？
    「不好意思！两位同学请等一下！」莫岑薇衝上前挡住刚刚那两个女生的去路。
    「咦？同学你有什么事吗？我们赶着去上课耶！」小个子女生语气相当不耐烦。
    「请问……你们刚刚讲的卫然……是谁？」莫岑薇小心翼翼的询问那两人。
    「天啊！你不知道卫然啊？就是一个头发捲捲的、长得蛮帅的男生，但就是个性孤僻到不行，听说他是校长的私生子，还是榜首进来艺城的，但不知道校长有没有洩题给他就是了啦……」高瘦女生讲得口沫横飞，彷彿她认识卫然一样，莫岑薇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个性孤僻？她想起与卫然在天空画廊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既然你也不会画画，天空画廊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还是赶快离开。」卫然虽然毫不留情的把她赶走，但她丝毫不觉得他个性孤僻，他只是热爱画画，所以当时才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而已，其实他也是一个个性很好的人啊！从他三番两次鼓励她争取自己的感情就可以知道，他不过是个外表有些冷漠但内心实则温暖的一个人，反正绝不是她们所说的那样！
    「两位同学，我想你们误会卫然了，他并不是你们所讲的那样，就我对他的了解，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而且就算他是榜首进来的，你们也不能没凭没据的詆毁他啊！我相信他是靠自己实力考进来的！」莫岑薇着急的替卫然辩解。
    「呵！」小个子女生冷笑了一声：「你是他女朋友哦？不然你干嘛帮他讲好话啊？是说他除了他那张稍微好看的脸皮之外，他有哪一点吸引你啊？哈哈哈哈哈哈——」讲完之后小个子女生自顾自的捧腹大笑起来，一旁的高瘦女生也以鄙视的眼神盯着莫岑薇看。
    「我是他朋友，很好的朋友！所以我请你们再也不要讲他的坏话，我相信今天换作你们也不愿意听到别人讲你们的不是吧！而且你们不认识他，刚才你们讲的八卦应该都是道听涂说的，根本没有可信度，我希望你们不要把不实的言论再传给下一个人知道！因为这样很不道德！」莫岑薇气红了脸，十分不捨卫然被不认识的人讲得这么难听，就算他是校长的儿子又怎样？他也很努力在生活啊！
    「反正你就是跳出来护航的啦！讲得头头是道，你是他朋友？那他耍特权不来学校这事你也干吗？讲话一副圣女的噁心样！看了就想吐，心心，我们走！」高瘦女生斜眼瞪了莫岑薇一眼，拉着小个子女生离开莫岑薇的视线范围。
    莫岑薇扫了周遭的旁观者一眼，有的一副看好戏的德性，还有人投以嘲笑的目光。
    莫岑薇觉得心寒，刚才眾多旁观者中，竟没有人跳出来帮卫然讲话，难道艺城的学生都是如此不分是非黑白、冷眼旁观的人吗？
    还是，卫然在艺城的处境，根本是她想像不到的艰难？

 【 25 】

    莫岑薇的手抖了一下，所以音跑掉了。
    一旁的心颐老师有些不解：「岑薇？」
    莫岑薇回头看着心颐老师，眼里饱含深深的哀伤和难过。
    她想到卫然。
    卫然他……一直都是这么寂寞。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藏着的竟是如此沉重的心事。
    身为校长儿子和艺城榜首，他所背负的压力和责任肯定很大，所以他的画，才会如此真实，以及深沉。
    为什么？身为他朋友的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她在反驳那两个女生的同时，她的心里也涌起深沉的哀伤和无助，她什么都不能为他做，她觉得内心深处宛如有一个地方被挖空了，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像她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一样。
    而且这样的自己，竟还为了孙胜宇的事情跟他赌气！才没有留意他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的事情。
    她真是差劲透了，她的心再度沉了下去。
    「心颐老师，我今天不想练了，对不起我先走了。」
    莫岑薇向老师九十度敬礼之后马上离开音乐教室。
    我要去美术馆。她边跑边想着，他会不会在美术馆出现？如果他来了，他会不会不想看到她？
    进到画室中，莫岑薇失望了，乾净的桌面显示出这里没有人来的跡象。
    她怔怔的拉开椅子，颓然的坐下，眼神空洞。
    卫然没有来……这是第四天了……别人也许不清楚，但她明白，已经四天没看到他埋首作画的认真身影了。
    莫岑薇把手机扔在桌上，盯着对面空着的座位发起呆来。
    以往，卫然总是坐在对面，时而作画，时而思考，偶尔也能跟她聊上两句。
    虽然刚认识他时，她还真有点怕他冷淡如冰的眼神，但是随着与他熟识日久，她越来越常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淡淡笑意。
    他从来没跟她说过有关他自己的事，她唯一知道关于他的事情——
    是青玫的存在，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她轻轻环住自己，今天有点冷、也有点寂寞。她的思绪飘到远方，她想不透，他，从前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独自在这里作画呢？而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同意她在这里陪他呢？
    是因为寂寞吗？还是因为不讨厌她？在校园里这么多敌视他的人当中，她是少数对他的一切耳闻甚少也所知不多的人。是因为这样，他才愿意接纳她吗？
    卫然，我真的好想听你亲口说关于你的一切，就算我不能帮你什么，但至少我可以帮你分忧啊。
    莫岑薇走到对面卫然的座位，轻轻坐下，同时看着自己刚才所坐的位子。
    她开始想像，卫然眼中所看到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一定是一个太过软弱的笨蛋吧？想到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骂自己的，正是一句——「笨蛋」。
    「笨蛋」……如果能亲口听你再说一次，该有多好？因为我真的是个笨蛋，一点都不懂你的笨蛋。
    可是，我们不是朋友吗？卫然。
    莫岑薇抚摸着光滑的桌面，伸长手，把手机拿了过来。
    卫然，我的生日在10/2号，你会来吗？我好希望你来。打上这几个字，莫岑薇犹豫起该不该传简讯给他。
    最后，她还是按下传送，等着他收到。
    看了看时鐘，时间已不早。莫岑薇站起身，把手机紧紧捏在手上，
    缓步离开美术馆。
    正当她刚刚出了美术馆的大门，眼前的景象让她立刻停下脚步，并且躲在美术馆的柱子后方。
    操场远处是艺城的侧门，莫岑薇突然看到一台黑色轿车停在门口。
    一个男生从后座下了车，用力关上车门，当他的头转过来时，那头熟悉的黑色捲发和烫得笔挺的艺城制服夺去莫岑薇全部的目光——
    卫然！是卫然！
    莫岑薇张开嘴巴，惊喜的差点从柱子后方跑出来，不顾一切去找卫然。
    但是她驀然发现前座一个高壮男人也随即下车，拦住卫然的去路。
    两人不知道讲些什么，卫然看起来非常不满，他推开男人，走向美术馆。
    但是他的脚步蹣跚，走起路来还一跛一跛的，
    难道——他受伤了吗？
    莫岑薇把柱子抓得死紧，指节泛白，她想要他走来，但看他走得如此辛苦，她又想劝他赶快回家。
    笨蛋！你都受伤了，你还来干嘛？
    莫岑薇的心不禁揪紧，但下一秒——
    高壮男人竟火速把卫然拖进车内，不顾卫然挣扎，男人把卫然推进车后，关上车门。
    接着跑向驾驶座，开着车扬长而去。
    莫岑薇怔然看着眼前的一切，脚彷彿定在原地没办法动。
    等她回神往侧门跑时，早已不见那辆黑色轿车的踪影。
    所以她也无从得知，卫然为什么在受伤时还跑来学校？他的目的是什么？那个高壮男人又是谁？
    这些问题就像海水一样不断涌上莫岑薇徬徨的心，
    让她彷彿就要灭顶。

 【 26 】

    莫岑薇今天完全无心上课。
    因为她一想到卫然，心里就会难过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莫岑薇背起书包就衝出教室，丝毫没理会莫岑霏跟杨千霈的叫唤，她想，此时就算是孙胜宇站在她面前，她可能也无心理会吧！
    走在学校外墙的人行道上，夕阳把莫岑薇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就像她的心事一样长，长到一时半刻也讲不完。
    穿过一个路口，她发现不远处「天空画廊」几个大字以及她熟悉的洁白外墙。
    不知不觉的，还是来到曾有你在的地方。
    莫岑薇苦笑了下，在心里对卫然说。接着，她轻轻推开门。
    一片漆黑，只弥漫着兰花的淡淡清香。
    注视许久，等到眼睛都快要适应黑暗了，莫岑薇才黯然的关上门。
    他没有来，他也不会来。
    他的脚都受伤了，就算他要来，她也不会允许……
    对了！莫岑薇脑海一闪而过中午传给卫然的简讯，要他来参加她生日会的简讯。
    那时候因为她还没看到他，所以不知道他脚受伤，现在她既然知道了，那她不能允许他拖着受伤的脚，只为了参加她的生日会！
    想到此，莫岑薇慌张的把手机从口袋掏出来，检查自己中午发出的那封简讯。
    可是，
    在她的讯息下面，卫然已有了回覆——
    我一定会到，要等我。
    莫岑薇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她不敢相信的来回阅读他传来的一字一句，但还是不懂卫然到底在想什么？已经没剩几天了，他的脚怎么可能好的那么快？
    她紧咬着下唇，敲下几个字：我不准你来！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你？你的脚都受伤了，就不要逞强，好好在家休养！
    莫岑薇的心情复杂，她那么多天没看到他，她当然希望他出席她的生日会，而且他二话不说就答应要来，她的心里自然很感动，但他的脚怎么办……
    莫岑薇捏紧拳头，因此，为了他好，她绝对不能让他来生日会，不然她一定会怨自己、会不能原谅自己。
    一阵音乐声悠悠飘进莫岑薇的耳朵，她马上低头察看手机，发现是卫然打来的电话。
    她瞬间接起来。
    是我。他好听的嗓音近距离传入她耳朵，她的心慌乱不已。
    他想怎么样？为什么打来……？
    莫岑薇的心不规律的跳动着，她有好多的话想跟他说，但是明明他都打来了，她却挤不出半个字，也不知从何说起。
    「笨蛋！我去你的生日会是去定了！你别想叫我待在家里，还有，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脚受伤，不过我不会听你的话的……而且，我会准备礼物给你……」卫然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到莫岑薇的耳朵，但是她的耳里却只有那句——
    「笨蛋」。
    接到他的电话以前，她曾冀望，如果，能亲口再听他说一句「笨蛋」该有多好……
    现在，她终于听到他说了，她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到底……谁才是笨蛋？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还是坚持要来我生日会的你？
    「你买了礼物……？」莫岑薇轻轻的问，卫然沉默了半晌：
    「不是买的……但是，」
    「你一定会喜欢。」
    「是吗……」莫岑薇盯着眼前的天空画廊。……卫然……，
    我突然不知道，究竟你来生日会对我而言会是最好的礼物，还是你不出现？

 【 27 】

    「下礼拜一，还有三天……」莫岑薇趴在桌上，看着精緻小巧的桌历喃喃自语，顺便把重要的日子圈起来。
    距离音乐班考试，只剩三天。
    她跟岑霏的生日，则还有五天。
    而卫然，又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出现在学校了。
    还有这个礼拜六，也就是明天，孙胜宇约她去买岑霏的礼物。
    看来……这两天得挑灯夜战才可能念得完书了啊……
    莫岑薇轻轻叹气，行程满档可真不是件好事，虽然大家都叫她放宽心，一定就能考上音乐班，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点不确定、还有一些些害怕。
    卫然说：「放松心情，我相信你可以。」
    堂姐说：「你可是得到我的真传耶！音乐班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岑霏说：「我的姐姐最厉害了！」
    千霈说：「我都在想什么时候帮你办欢送会了……考上音乐班一定还要记得我啊！」
    心颐老师说：「我很看好你，加油哦！」
    孙胜宇说：「岑薇，加油！」
    但是洪世珍说：「等着瞧吧！你一定会输给我！」
    虽然不太在意会不会输给洪世珍，但是莫岑薇的心里还是很徬徨，毕竟她了解自己最近是有点疏于练琴。
    幸好……最近卫然每天都打一通电话，又给了她很多勇气，他会说……：
    「我明白，你对音乐的执着就像我对美术的狂热一样，明明目标近在眼前，却仍然觉得遥不可及。但是，就算你看不清前面的路，你的心也一定会指引你正确的方向。」他在电话那端轻笑：
    「而且，你还有我啊。」
    对啊，还有你，还有大家，我就能无所畏惧。
    莫岑薇向卫然道了「晚安」，卫然回了句「不要让自己太累」。
    莫岑薇翻开了书，书上彷彿浮现出大家的祝福。
    三天，也许够了。
    而且，只要再听到三天的电话，就能看到你了啊。
    不对，是五天。卫然，是吗？
    莫岑薇勾起一抹笑，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依赖卫然了。
    比起孙胜宇对她允诺的「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莫岑薇似乎更喜欢卫然刚刚电话中的最后一句——
    「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支柱。」
    因为卫然的鼓励之下，莫岑薇开始投入在书本内容中……：「歌剧，opera……莫札特的歌剧：《费加洛婚礼》、《唐?乔望尼》、《女人皆如此》、《魔笛》……宣叙调：交代剧情、咏叹调：用于表达角色的感情……威尔第的歌剧：《弄臣》、《游唱诗人》、《茶花女》……写实主义风格歌剧，首推贾科莫?普契尼的《波西米亚人》、《托斯卡》、《蝴蝶夫人》……华格纳的作品：《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纽伦堡的名歌手》、《尼伯龙根的指环》和《帕西法尔》……」莫岑薇琅琅读书声早已传进门外莫岑霏的耳朵里。
    莫岑霏看了看手錶，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姐姐已经唸了好几个小时了，她想劝姐姐先去睡，因为她明白，如果没人提醒莫岑薇要睡觉的事情，她连一路念到凌晨四点都有可能。
    但是，莫岑霏捨不得吵姐姐，她专注的身影在桌上檯灯的照耀下，可谓是一幅迷人的风景。
    如果孙胜宇看到，可能也会感动于莫岑薇的努力奋斗与坚持不懈吧。
    莫岑霏在心里默默跟姐姐说：「姐，你儘管去考音乐班，至于孙胜宇那边，就交给我跟杨千霈了……」
    莫岑霏满足的回到房间，一夜好梦。

 【 28 】

    一觉醒来，刺眼的阳光照进房内，还坐在书桌前的莫岑薇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撑开沉重的眼皮。
    「早上了……」莫岑薇双手向上打直，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在伸懒腰的同时，一件牛仔外套从莫岑薇背上滑了下来。
    莫岑薇揉了揉眼睛，边拾起掉到地板的外套。
    咦？……这不是岑霏的外套吗？什么时候跑到我这里来了？莫岑薇疑惑着，昨天念书念了一整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难道是岑霏趁她睡着时帮她盖上外套？
    莫岑薇轻轻把外套的灰尘抖掉，动作熟捻的把袖子拉平，最后，她抱了抱莫岑霏的外套，十分感激窝心的妹妹。
    视线回到桌上，书本已被闔起来，还夹上书籤，显然是莫岑霏帮她整理好的，而且在书的上头，还贴有一张纸条：
    姐，以后念书要注意时间啦！好好睡觉懂吗？还有，醒来不管是八点十点都一定要吃早餐！吃早餐！吃早餐！吃早餐！很重要所以要讲三次！我跟同学去晨跑顺便打球，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爱你的妹妹岑霏。
    真是的！莫岑薇看完纸条「噗哧」一声笑出来，岑霏的花样真是有够多！不过，幸好岑霏提醒了她吃早餐，不然莫岑薇也不会意识到自己还真有点饿。
    可是……现在是几点啊？莫岑薇抬头看了眼时鐘……
    十点半了！莫岑薇驀地从座位上跳起来，她跟孙胜宇可是约十一点啊！
    啊！怎么办？奇林大街坐捷运去起码也要二十分鐘，还要加走路的时间，来得及吗？
    莫岑薇搔搔头，赶紧去衣柜翻出一些像样的衣服，且全部丢在床上。
    白色露肩洋装、碎花长裙、吊带裤、粉红色蕾丝短上衣、天蓝色小热裤……她的衣服都是这种的，穿出去会不会很奇怪啊？
    莫岑薇着急的在床边踱步，最后看时间实在紧迫于是随便拿了一件白色t恤加上黑色吊带裤就进浴室梳洗了。
    等她出来，墙上时鐘的长针已经无情的走到「8」这个斗大的数字上，十点四十分。
    莫岑薇慌张的梳头发，再随手扎起一条鱼骨辫，戴上一条姓名项鍊，在头上绑上发带……如此打扮竟也花了将近十分鐘。
    等到她终于出门时，已经接近十一点了。
    在捷运上，莫岑薇不断打电话给孙胜宇，但他都没接，莫岑薇不禁紧张的坐立难安。
    第一次跟他在学校以外的地方见面，她竟然就要迟到给他看，想到就觉得抱歉。
    顺利爬上最后一格阶梯，来到阳光洒落、人来人往的街道上，莫岑薇瞇起眼睛四处张望，但没有看到关于奇林大街怎么走的告示牌，也没看到孙胜宇的人影。
    她拿起手机，再次拨出电话，而这次终于接通了：
    「胜宇，你在哪？」
    「我在你后面。」
    听到他的声音，莫岑薇困惑的回过头，发现孙胜宇正站在十分小条的马路对面，和煦的对她笑着。
    看到他漾起帅气迷人的笑容，她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
    莫岑薇傻傻的站在原地忘了移动，手机还贴着耳朵，她又听到对面的那人说：
    「还不快来啊？」他的声音霎时从手机里窜出，莫岑薇眨了眨眼，孙胜宇在对面又朝她戏謔的笑了笑，勾起食指。
    莫岑薇这才回神过来，白皙面颊飘起两朵红晕。
    她卖力往孙胜宇那里奔跑，马上就跑到马路上，但她的眼里只有孙胜宇的同时，危险早已向她袭来——
    「小心——」孙胜宇慌张的面容深深映入莫岑薇眼底……。

 【 29 】

    一辆车往莫岑薇疾驶而来，她浑然不觉，但是一双强而有力的臂膀马上扣住她的肩，她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尚未回神时就已被人拉到路边，重心不稳的两人还差点双双倒在地上。
    「岑薇，你没事吧？」孙胜宇担忧的神情在莫岑薇的眼里不断放大，她才回神过来，开始紧张的检查孙胜宇有何异状：「胜宇，你有没有怎样？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看路……」
    莫岑薇的手紧拉着孙胜宇的外套，孙胜宇掛着微笑把莫岑薇的手轻轻扯下。
    「岑薇，我没有怎样啦！倒是你，应该没有哪里受伤吧？」孙胜宇把莫岑薇前前后后仔细看过一遍，除了脸色发白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异状，他心里的大石才慢慢放下来。
    虽然确认了莫岑薇没事，但孙胜宇紊乱的心跳依然无法平息下来，刚刚心里一闪而逝的惊恐，还使他馀悸犹存。
    看到莫岑薇差点从他眼前消失，他的心里竟涌起一股强烈的害怕，若是刚刚那台速度极快的车撞上莫岑薇柔弱的身子，他真不敢设想后果会如何。
    「胜宇，怎么了？」莫岑薇动了动被包在孙胜宇大手里的手，这才把孙胜宇的思绪拉回来。
    孙胜宇低头看着自己竟不自觉地把莫岑薇的小手握得死紧，只恍恍惚惚的放开她的手。
    「岑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孙胜宇耳根微红，有些侷促的盯着莫岑薇红得不自然的小脸。
    「呃……是啊是啊……」莫岑薇把散在脸庞的一綹发丝掛回耳后，眼神不敢再看孙胜宇。
    她的手抚上白皙的颈项，却发现脖子空空如也。
    「我的项鍊……？」莫岑薇迟疑的看向马路，又扫视四周的路面，却始终不见项鍊的踪跡。
    「不见了，它不见了！」莫岑薇惊叫出声，脚步再度往马路移动，孙胜宇连忙拉住她的手臂。
    「岑薇，我陪你找吧！」孙胜宇温柔的抚上莫岑薇的头，他的动作让莫岑薇的心再一次失措。
    「谢谢。」莫岑薇以几不可闻的音量回答孙胜宇。
    两人在路旁转了一会，但是一无所获。
    莫岑薇的眼神黯淡下来，脸庞不再神采奕奕。
    孙胜宇见她的模样显得憔悴，因此轻柔的揉着她的细发，低声安慰她：「岑薇，等一下，我再买一条给你好吗？」
    莫岑薇抬头注视孙胜宇温柔的目光，轻声的说：「不用了……胜宇。」
    她的小脑袋低垂，自顾自的往眼前的奇林大街走去，孙胜宇则沉默的跟在她后头。
    两人走到一间别具风格的小店舖，莫岑薇首先停下来，盯着黑布上一条条闪亮的项鍊出了神。
    孙胜宇察觉莫岑薇的心思，马上走到心神不寧的她身旁，拿起一条英文字母m的项鍊，轻轻绕过莫岑薇白皙的颈子。
    莫岑薇霎时感觉脖子前一阵冰凉，她低头才发现一条崭新的项鍊戴在自己颈上。
    「胜宇……」莫岑薇疑惑的抬头，欲言又止。
    「真好看！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是吧？岑薇。」孙胜宇微笑的眼睛在莫岑薇眼波中盪漾。
    莫岑薇柔柔的笑了。

 【 30 】

    孙胜宇的温柔，莫岑薇一直深深眷恋。
    但是，……如果你对我太好，叫我怎么放下你？莫岑薇凝视着孙胜宇温柔的眼睛，她想，要是他不对她那么温柔，她是不是就不会轻易喜欢上他，也不会为了他难过了？
    「……岑薇，你觉得好看吗？」孙胜宇驀然凑近的脸庞使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莫岑薇瞬间清醒。
    「……什么好看？」莫岑薇注视着孙胜宇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她有些忘了刚刚他们在讨论什么。
    「项鍊啊！」孙胜宇戏謔的比着此时戴在莫岑薇脖子上的「m」项鍊，「不然，好看的是我吗？」孙胜宇指了指自己，笑容有些邪恶：「还是，你真的这么想？」孙胜宇开个小玩笑却让莫岑薇马上跳起来：「不是……没有……我……我觉得项鍊很好看，嗯，很好看。」莫岑薇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不自在的躲开他的注目。
    孙胜宇收起顽皮的表情，他的心为了莫岑薇红得像苹果的脸蛋微微浮动。
    逗莫岑薇可真好玩，想不到她的脸皮这么薄。孙胜宇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莫岑薇瞧，莫岑薇难以掩饰满脸的不自在。
    「胜宇，我觉得项鍊很好看。」莫岑薇赶紧一脸正色的再度告诉孙胜宇。
    孙胜宇歪着头，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个整莫岑薇的新把戏，他恢復正经的表情开口：「既然你也觉得很好看，那……」莫岑薇屏息等待他未完的话语，
    他的嘴角慢慢扬起：「岑霏应该也会很喜欢吧！」
    莫岑薇身子一僵，之后撑起嘴角，缓缓把项鍊自颈子上取下：「……是要买给岑霏的啊？……可是她比较喜欢星星装饰的耶，字母的她就还好……而且……而且要是红色的哦……」莫岑薇认真的细数岑霏对于项鍊的喜好，试着忽略自己心里那像针刺一般的刺痛感……她真的太傻了，怎么会傻到以为孙胜宇真的想要买一条项鍊给她？就算他刚刚有讲，那也只是为了礼貌罢了，而且他们今天来奇林大街不过是为了买岑霏的生日礼物，并不是约会……加上他说不定还不知道，10/2也是她的生日……。
    莫岑薇覷了孙胜宇一眼，却不期然的对上孙胜宇的双眼。
    孙胜宇眼里的温度倏然退去，他突然一把抢走莫岑薇手上的「m」字母项鍊，扔给店里年轻的女老闆：「我要买这条项鍊，帮我包起来！」
    女老闆笑吟吟的推荐架上的新货：「这边架上都是我们店里新进的货，也有小姐说的星星款项鍊哦！帅哥不参考看看吗？」孙胜宇断然的一口拒绝：「不用了！我就要这条！帮我包起来！」女老闆见孙胜宇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默默的把项鍊装进盒子之后放入纸袋，递给孙胜宇。
    孙胜宇接过纸袋，就往店外走，莫岑薇赶紧跟上。
    走了一会儿，莫岑薇的肚子不争气的小声叫了起来，她抚上乾瘪的肚子，心想她到现在还没吃早餐呢！但她望向孙胜宇时，因感受到他身上的不明低气压，所以不敢讲些什么。
    虽然，她真的很想问刚刚他为什么买那条项鍊？
    孙胜宇闷闷的走在一旁，他完全没想到一句无心的玩笑竟造成她如此大的误解，还是，因为她打从心底不相信他想买一条项鍊给她？难道在她眼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岑霏吗？
    他不懂，他一点都不懂她。

 【 31 】

    发现莫岑薇被自己远远的落在后头，孙胜宇冷不防出声唤回莫岑薇的注意力，她马上小跑步跟了上来。
    来到孙胜宇的身旁，莫岑薇一手摸着肚子向前走着，但孙胜宇却停下脚步。
    「你怎么——」「咕嚕——」孙胜宇的疑惑被清晰的咕嚕声打断。
    「你饿了？」孙胜宇挑眉：「怎么不告诉我？」
    莫岑薇尷尬的瞟了他一眼：「我……呃……其实没关係啦……」她支支吾吾的，因为总不能叫孙胜宇带她去吃早餐吧？
    孙胜宇见到莫岑薇尷尬的样子，他突然一扫不久前的阴沉表情，漾开浅浅的笑容：「我带你去吃饭。」接着他拉着莫岑薇的手臂往街角一间有名的小店走去。
    店里不到中午即是高朋满座，幸好他们找到了二楼一个靠窗的好位子，概括整个奇林大街的风景。
    莫岑薇一边吃着香喷喷的小笼包，一边偷瞄孙胜宇若有所思的侧脸。
    「胜宇，你不吃啊？」莫岑薇伸出手在孙胜宇眼前晃了晃，他转头注视她，只笑着说：「你吃就好。」
    「喔。」莫岑薇又夹起另一颗小笼包，但脑海里还是很困惑。
    「胜宇，那条项鍊——」
    「是买给你的。」孙胜宇的表情已平静得多：「从一开始就是。」
    「啊？那岑霏的礼物——」
    「等你吃饱我们再去买。」孙胜宇微笑，莫岑薇不敢置信的眨眨眼，无法消化耳朵里听到的话。
    项鍊是买给你的。真好看，我就知道我的眼光不会错。等一下，我再买一条给你。
    这些话，无关乎莫岑霏，而只纯粹是——
    孙胜宇对莫岑薇的承诺。
    莫岑薇低下头，方才心头不适的感觉，一扫而空，
    这就是，被喜欢的人重视的感觉吗？
    她能不能开始企望，他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她？
    可是这样的愿望，会不会太贪心了？
    「岑薇，你觉得岑霏会喜欢帽t吗……」「……她蛮喜欢的……」
    莫岑薇决定，再给孙胜宇一点时间，她相信，如果她在心里偷偷的坚持，他也有可能会被她打动吧？
    夕阳西下，莫岑薇提着一袋衣服，还抱着一个大娃娃，衣服正是孙胜宇为莫岑霏选的帽t，白色帽t，衣服中间还有黑猫的图案，十分可爱，一如岑霏给别人的感觉。而娃娃则是他们要离开奇林大街时，孙胜宇在夹娃娃机前不断奋斗才顺利夹到的礼物。
    孙胜宇则单手晃着空空的纸袋，就是早上买的那条项鍊原本装的地方。
    他还欢愉的吹着口哨，显示他美丽的好心情。
    而那条「m」字母项鍊，因为孙胜宇坚持要莫岑薇戴上，所以此时它正在莫岑薇的脖子上，透着夕阳的金光，闪闪发亮。
    就像他们今天的心情，熠熠生辉。
    「胜宇，快到我家了，时间不早囉，你赶快回家吧！」莫岑薇把脸蛋半埋在大娃娃后面，只露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她纤长的睫毛眨呀眨，微微盖住的地方有一小块阴影。
    「我看着你进去吧！」孙胜宇在门口站定，目送莫岑薇走进家门。
    他想到，上次那个下雨天他也这么目送她的背影进入家门。
    可是，她只有这次是真正笑着的。
    如果，生日会那天，他跟莫岑霏告白后，他还有机会看到她发自内心开心的笑吗？

 【 32 】

    深夜的檯灯下，莫岑薇正看着桌上闪亮的「m」字母的项鍊。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美好、太过不真实了，就像是梦一场。
    孙胜宇买一条项鍊送给她、孙胜宇陪她去吃早餐、孙胜宇帮她夹到一隻娃娃……莫岑薇对今天的一切如数家珍，深怕明天过后这些幸福都将化为泡沫。
    也因为，再过不久，这些事都会变成回忆。
    莫岑薇翻开书本，就算再怎么想让今天停留在这里，时间依然会过去。
    于是，不如好好准备音乐班考试吧。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来电者的名字使莫岑薇嘴角浮出笑意，她赶紧接起电话：
    「卫然？」
    「今天怎样？」卫然的声音格外小声，貌似有点疲惫，但他的不寻常却被心情雀跃的莫岑薇轻易忽略。
    「我跟胜宇去逛奇林大街，今天……」莫岑薇絮絮叨叨的向卫然说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卫然有时只是轻轻「嗯」了声。
    「卫然，你觉得……我有机会吗？」莫岑薇甜甜的微笑着，她相信，一向要她勇往直前，跟着心里声音走的卫然，一定也会为她高兴吧！他也曾说：「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支柱。」关于这点，她是深信不疑的。
    「……嗯……加油……」卫然回答的同时突然一阵浅咳。
    莫岑薇这才发现卫然不对劲：「卫然，你没事吧？」
    「没事……你赶快睡吧……」说完就掛掉电话了，莫岑薇不禁纳闷，以往卫然不都会跟她说晚安再掛电话的吗？还是他身体不舒服？抑或是脚的伤势更严重了？
    莫岑薇有点责怪自己，只顾着讲她跟孙胜宇的事情，却没有好好关心卫然。
    希望，他没事。莫岑薇握紧手上的笔，喃喃的帮卫然祈祷。
    两天过去，今天是莫岑薇考音乐班的大日子。
    莫岑薇老早就起床把书包收好，莫岑霏更是自告奋勇帮莫岑薇准备早餐。
    「岑霏，你会弄吗……？」莫岑薇看着妹妹在厨房忙进忙出，还有锅子上煎得歪七扭八的荷包蛋。
    「会啦！姐，相信我……」话还没说完，一个空锅子马上从莫岑霏微湿的掌心滑出去，在空中做360度高速旋转……
    「啊……」两人的惊呼声在寧静的早晨交织成荒腔走板的乐章，下一秒……
    「接到了！」莫岑霏惊魂未定的把掉落的锅子紧紧抱在手上。
    莫岑薇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直到注意到锅子已安全回归莫岑霏的手上，她才松了一口气。
    「呃……没事，姐，你去外面等我，早餐很快就做好了！」莫岑霏手忙脚乱的把莫岑薇推出去，莫岑薇还是不安的边走边回头：「岑霏你真的可以吗……」「可以可以……」比了个「ok」手势，莫岑霏终于把莫岑薇打发走，但莫岑霏看着被自己搞得一片狼藉的厨房，也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仰天长啸：「做早餐怎么这么难啊……」
    莫岑薇在餐桌前坐定，想着：今天可谓是她的大日子呢！希望一切顺利、有好结果！
    但她不知道，难关，这时正悄悄的等着她……

 【 33 】

    虽然如往常一样的走到校门口，莫岑薇的心却蹦蹦直跳，只因为心里的紧张感实在挥之不去。
    「姐，别想了，你一定做得到的！」莫岑霏牵着姐姐冰冷的手，试图给心神不寧的莫岑薇一点鼓励和支持。
    莫岑薇脸色虽苍白但还是试着挤出笑容：「谢谢你，岑霏。」她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并且逼自己集中精神听莫岑霏讲话。
    莫岑霏时不时讲出某个综艺节目的艺人多爆笑，而莫岑薇都是点头微笑，显然什么都没听进去，但莫岑霏也不想勉强姐姐，只好一个人继续唱独角戏。
    「那个人真的拿水球砸自己的头耶……」正当莫岑霏吱吱喳喳的与莫岑薇分享她看电视的心得时，一个熟悉的人迎面走来，带着总是让莫岑薇心烦意乱的炫目笑容。
    「岑霏、岑薇，早安！」孙胜宇有朝气的向两姐妹打了招呼，莫岑霏首先回应：「胜宇哥早安！」「胜宇哥？」孙胜宇不明所以，莫岑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礼貌？而且这个称呼乍听之下让他觉得有些——生疏，彷彿特意在疏远他似的。不过看着莫岑霏活力满满的样子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他就打消了询问莫岑霏的想法。
    「胜宇，早安。可是你怎么这么早来啊？」莫岑薇压抑下心头躁动的喜悦，佯装不慌不忙的问孙胜宇。
    「我今天本来想早点来打球的，可是阿睿那伙人都还没来，我只好在学校里到处晃晃啦！」孙胜宇咧嘴大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反问两姐妹：「不过，你们怎么也这么早来？」
    莫岑霏难掩骄傲的搭上莫岑薇的肩膀：「因为我姐的音乐班考试啊！当然要早点来，而且再过半小时就要进行签到点名了！」
    「哦？那我陪你们去好了！在哪里考？」孙胜宇长腿一伸，马上站到莫岑薇旁边，莫岑薇本来想回绝孙胜宇，但莫岑霏已先一步讲话：「在红楼三楼的音乐教室。」孙胜宇点点头：「那走吧！」
    三人一面走一面谈天说地，有了孙胜宇加入话题后大家都越聊越起劲，莫岑薇的心情也因而放松不少。
    但是，有一件事在莫岑薇心里一直过不去——
    就是她站在孙胜宇跟莫岑霏的中间！
    左边是孙胜宇，右边是莫岑霏，而她尷尬的卡在中间，怎么看都觉得奇怪……而且，孙胜宇应该会想要站在莫岑霏旁边吧——
    想了想，莫岑薇决定趁莫岑霏跟孙胜宇聊天时偷偷往旁边移动，绕到莫岑霏后面，再顺势跑到莫岑霏右边——
    「姐，你干嘛？」莫岑霏眼名手快的抓住自以为换位得神不知鬼不觉的莫岑薇。
    「没事啊——」奇怪，一向粗神经的莫岑霏今天是怎么了？莫岑薇盯着莫岑霏猛瞧。
    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莫岑霏也睁大眼睛盯着莫岑薇看。
    于是，在莫岑霏严密的监控之下，错失唯一机会的莫岑薇只好乖乖的，走在中间。
    「世珍，不用说也知道你一定拿第一啊！那个叫什么薇的算什么东西啊！」一个戴着超大耳环的紫发少女站在红楼长廊前，她的音量大到可以掩盖附近人群的嘈杂声。
    她的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高马尾少女，莫岑薇定睛一看，突然觉得好像哪里看过高马尾少女。
    「废话，本小姐当然会——」高马尾少女转过头来，视线恰好对上莫岑薇的眼睛。
    「唷！」少女眼里对莫岑薇尽是挑衅，莫岑薇这才看清楚少女的面貌。

 【 34 】

    「世珍？」
    少女心高气傲的姿态似曾相识，就算与少女只有一面之缘，莫岑薇也早在脑海中牢牢记住这个女孩。
    因为心颐老师说过，洪世珍可是她今天最大的对手。
    「嗨！莫岑薇！」洪世珍走近，嘴边扬起的笑容虽然甜美，但却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无视洪世珍话语中的刻意，莫岑薇客气的回答：「哈囉！你也这么早？」
    面对莫岑薇的客套话，洪世珍回应则辛辣而毫不收敛：「这里可是我的主场，哪有『主人』不先来的道理？是吧？岑薇？」洪世珍挑眉，以傲人的身高睥睨莫岑薇，两人剑拔弩张，火药味十足。
    莫岑霏在一旁都快看不过去，不只是因为洪世珍身上飘散的浓厚香水味，也由于洪世珍对莫岑薇「明显」不客气的态度。
    「喂！什么世珍你听好，我真的不知道你是哪来的自信？凭什么以『主人』自居？」莫岑霏一时气不过，忍不住跳出来反唇相讥。但洪世珍只淡淡覷了莫岑霏一眼，脸蛋掛上轻蔑的微笑。
    「你敢骂世珍？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耶！」倒是紫发少女一个箭步向前，儼然就是一副护友心切的模样。
    莫岑霏翻了一个大白眼，本来想回呛两句，但一旁的孙胜宇沉默的把莫岑霏的手拉住，「岑霏，岑薇就要考试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目前距离音乐班检定考试还剩下十分鐘，请所有参加考试的考生稍安勿躁，儘早进教室预备……」广播的声音响遍校园，洪世珍收起打量莫岑薇的目光，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等一下就见真章了！莫岑薇，希望你输给我不要太难过。」莫岑薇神情淡然：「这场考试对我来说虽然重要，但是我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有没有得第一这件事，我觉得只要尽力而为不要对不起自己就好。」
    洪世珍撇嘴，显然不茍同莫岑薇的言论。莫岑薇也不再与洪世珍针锋相对，她觉得「应考」才是现在该做的事，于是她跟随人群走进教室，洪世珍则尾随在后。
    「按照号码入座！应考号码已经在昨天公布在校网上了！还没看的前面有电脑！……还有五分鐘，手机都交到讲台！……」监考老师扯开喉咙督促所有考生动作，莫岑薇挤开人群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第一节考笔试，五分鐘后发卷，没到场的视同放弃。第二节、第三节进行术科考试，按照顺序应考，每次进来一个考生，考试时间每人五分鐘，记得抽指定曲……」
    一直到发下考卷，莫岑薇才有要考试的真实感，她怔怔的拿起笔开始作答，时间也在这个静謐的空间中一分一秒消逝……
    「收卷！」莫岑薇如梦初醒的抬起头，经过她座位的监考老师粗鲁的把考卷抽走。
    「现在全部人出去，下一节课鐘响一号就进来，之后依序考试……」监考老师话才说完，莫岑薇立时被人潮冲出教室。
    怎么办？有些答案我不确定……莫岑薇忧心忡忡的在教室外踱步，而她紧张的神态，远处那个人全程目睹……。

 【 35 】

    孙胜宇不知何时来到了红楼旁的花圃，静静看着惴惴不安的莫岑薇。
    原本他在操场打球，但始终无法专心一意，因为他心里一直悬着她要考试的事情，他知道她很重视这次的考试，才会读书读到没日没夜，从礼拜六看到她淡淡的黑眼圈时他就发现了。
    他想关心她，可是他却突然不知道要用什么身分去关心她？朋友吗？
    他也深深迷惘，他还是没办法喜欢她，那他对她的温柔究竟是一种弥补，还是对她更重的伤害？
    「胜宇哥！」莫岑霏清亮的声音显得过于愉悦，孙胜宇恍惚的看着莫岑霏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孙胜宇凝视眼前的莫岑霏，她似乎一直是这么快乐、这么无忧，跟沉静的莫岑薇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也许他就是被她开朗的气质吸引了吧？在他的印象中，她似乎不曾流泪……不，她曾经因为他伤害莫岑薇，而在他面前掉过泪……。但是为什么，他那时竟没有想拉住莫岑霏的衝动，却在看到莫岑薇的眼泪后，毫不犹豫的把莫岑薇拥进怀里？
    莫岑霏笑得灿烂：「我猜，你也是来看我姐的吧？」孙胜宇的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犹豫了半晌，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大抵是对莫岑薇放心不下吧？「嗯……。」许久之后，他终于回答。
    看到孙胜宇这副德性，莫岑霏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个孙胜宇根本搞不清楚自己的心吧！简直跟莫岑薇如出一辙！想到这里，莫岑霏笑意更深。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推你跟姐一把的！莫岑霏轻哂。
    「胜宇哥，既然你是来看我姐的，怎么不去跟她说加油而是坐在这里？」莫岑霏想不通这一点。「我……我不知道。」孙胜宇低下头，微长的瀏海几乎盖住了他的眼睛。不久后他又抬起头，问道：「岑霏，今天你为什么要叫我『胜宇哥』呢？」孙胜宇的眼神格外认真，莫岑霏挠了挠后脑：「呃……」要怎么跟孙胜宇解释，这是因为要暗示他『她没有喜欢他』呢？
    见莫岑霏欲言又止，孙胜宇又开口：「是因为我之前对岑薇做出过分的事情你还没原谅我？」莫岑霏猛然抬头，摇摇手：「不是啦！我早就忘了那件事了，反正你之后好好对待我姐就好了啊……」莫岑霏一讲完就马上摀住自己嘴巴，天啊！她在说什么啊？万一被他听出端倪怎么办？幸好孙胜宇恍神的很厉害，所以好像没听到。
    「欸？姐进去了耶！换她了吗？」莫岑霏看向音乐教室时惊呼，孙胜宇也跟着回头。
    莫岑薇有些忐忑，当老师叫到她名字的时候……「6号，莫岑薇同学！」
    莫岑薇走了进去，明亮的空间里却有三个严肃的音乐老师在里面等待，让莫岑薇有些心里发毛，脚步不由得抖了起来。
    她走到评审老师前的小桌子抽籤，在看到她抽到的曲子时，她马上倒抽一口气，因为她抽到了刚刚外头考过的考生们口中的「地雷曲」！

 【 36 】

    光看到乐谱就知道，这是一首高难度的乐曲，不只考验弹琴者的技巧，感情面也不能忽略。
    莫岑薇的双手放上琴键，熟练的弹奏起来。
    「……即使你看不清眼前的路，你的心也会指引你正确的方向。」
    纵使音乐这条路是那么崎嶇，那么黑暗，她也不能害怕，因为大家对她的鼓励，都是为了替她照亮眼前的路。
    手指在琴键上游走，莫岑薇彷彿看到一个女孩在黑暗的悬崖边裸着双足跳舞，虽然稍有不慎，她就会粉身碎骨……那个女孩就像她，即使什么都怕，仍表现出什么都不怕的样子……。
    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为了就读艺城而必须离开家的那天晚上，爸爸和妈妈站在窗边，柔柔洒下的月光竟映照出爸爸脸上奔腾的泪……
    「让女儿去学音乐，真的是对的吗……？她将来会有出息吗……？」爸爸的脸上有着担忧。
    「这也是女儿自己选的路，我们就支持她吧！俐潍不也说了岑薇是很有资质的……」妈妈的眼里其实也有着淡淡忧伤。莫岑薇那时就躲在书房门口，所以爸妈为她担忧的言语都一字不漏的让她听进耳朵，也听进了心。
    流畅华丽的技巧，内敛真诚的感情，莫岑薇都全数倾注在这首曲子上面，当最后一个音陡然落下，鏗鏘有力又准确的敲在了现场每个人心上，评审们无不屏息倾听，当最后一个音结束，一个绑着小马尾的年轻男老师立即站起来鼓掌，其他评审也立时跟进。
    此起彼落的掌声响起，门外的考生都一致认为现在教室里头的人肯定表现不凡，才有办法得到那些全艺城最机车的老师们的青睞，就连一向骄傲的洪世珍也收起笑容，神色凝重，因为里面的人，正是她的劲敌——莫岑薇。
    就算是得到评审一致好评又怎么样？她洪世珍，一样不会输！洪世珍悄悄握紧拳头。
    「7号，洪世珍同学！」
    当莫岑薇出来时，恰恰好与正要进门的洪世珍擦肩而过，洪世珍看似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对莫岑薇有了一丝先前绝无的忌惮。莫岑薇瞥见洪世珍表情微变，但倒也没多想，只是回教室上课去了。
    「音乐班考试结果将在明天公佈于校网」，莫岑薇滑到的校网最新公告只有这行醒目的大字，于是她始终狂乱的心跳，终于稍稍平静下来。
    「姐！考得怎么样？指定曲难吗？笔试你有把握吗？」不意外的，一下课莫岑霏就马上黏到她身边，睁着大眼睛好奇的问东问西。
    「指定曲有些是不难，但是……我抽到了最难的那一首。笔试吗……有的题目我不确定，可以说是凭印象吧……」莫岑薇紧皱的眉头自考试过后舒展开来，一脸轻松的回答莫岑霏一连串的问题。
    「啊？抽到最难的那一首啊？可是你看起来不太紧张，一定是弹得很好吧？对吧？」莫岑霏观察莫岑薇表情后得来结论，莫岑薇笑而不答。
    此时杨千霈右手拿一包薯条，左手拿三颗茶叶蛋从前门走了进来，莫岑霏见状马上上前酸了杨千霈一把：「我说千霈，你的脸都越来越圆了，还买这么多吃的？」莫岑霏指着杨千霈手上的薯条跟蛋，还不客气的直接抓了一把薯条吃。
    「我才不是要自己吃的！我是要帮岑薇庆祝！考完试当然要庆祝啦，岑薇你说对不对？」杨千霈喊冤，接着绕过莫岑霏，一屁股在莫岑薇前面的座位坐下。
    「谢谢你，千霈！」莫岑薇感激的看着好友。杨千霈轻笑：「三八，我们都这么熟了还见外呀！不过想想之后你就要离开这个班了……还真捨不得。」杨千霈作势擦眼泪，之后坚定的说：「所以，你们的生日会一定要好好办才行，顺便当岑薇的欢送会好啦，毕竟岑薇生日过后不久就要去念音乐班了嘛。」杨千霈环视两姐妹，两姐妹罕见的齐声同意。
    「那你们有想到，生日会暨欢送会要办在哪了吗？」杨千霈用力咬下茶叶蛋。
    「我有想到一个好地方……」莫岑薇突然凑近杨千霈与莫岑霏。

 【 37 】

    「欸？跟堂姐借那栋别墅啊？虽然地方是很大，可是她会同意吗？」莫岑霏拿着薯条的手停在嘴边，疑惑的问莫岑薇。
    「我今晚跟她说说看好了，我觉得堂姐应该会答应的。」莫岑薇也不是很确定，不过为了生日会的场地她也只能硬着头皮找堂姐商量了。
    而始终没发言的杨千霈把半颗茶叶蛋都塞进嘴里后，含糊不清的说：「……那决定好了再告诉我，活动由我来规划，我也会召集全班一起去参加生日会的。」拍拍屁股，她就去操场看帅哥打球去了，留下莫岑薇和莫岑霏面面相覷……许久之后，莫岑霏貌似想起了什么……
    「姐，下节课要检查英文习作所以……」「拿去。」莫岑薇想都没想就抽出抽屉里的英文习作递给莫岑霏，接着一个人为了生日会场地的事情沉思去了。
    「俐潍堂姐，我跟岑霏今年的生日想借你那栋郊区的别墅办活动，如果你最近没有要回台湾的话，可以把别墅先借给我们吗……？」莫岑薇战战兢兢的把话讲完，画面里染了一头俐落金发的莫俐潍啜了一口咖啡之后平静的回：
    「好啊。」
    「啊？真的可以吗？」莫岑薇差点没从位子上跳起来，因为堂姐这次意外的好说话，如果是往常的堂姐肯定会说：
    「你们休想打我的房子主意！」
    因为莫俐潍是一个有严重洁癖的人，她会拒绝的理由不外乎是怕她们这些人把房子弄脏。这一点莫岑薇也明白，不过莫俐潍二话不说马上答应却是她始料未及的事情。
    「俐潍堂姐，你跟benjamin大哥还好吗？」benjamin大哥据说是莫俐潍前两年在美国邂逅的一个阳光型男，两人见面几次就火速坠入爱河，感情至今依然如胶似漆。
    难道，是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莫俐潍不寻常的态度让莫岑薇不免有些不好的臆测。
    「呃……是啦……我跟benjamin的确……发生一些事情……」莫俐潍明显欲言又止，莫岑薇不安的追问：「发生什么事了？」莫俐潍的脸颊驀地飘上两朵红云：「那个闷骚的傢伙竟然跟我求婚了！」
    「求婚！」莫岑薇嘴巴张成o字型，说话不禁结巴起来：「那……那俐潍堂姐你要结婚了吗？」真难想像，莫俐潍这个曾经扬言不婚的女人，竟然也会有即将踏入礼堂的一天。
    「当，当，当然不是啦……我要benjamin再等我两年，等我准备好了，我们再考虑结婚的事……」莫俐潍罕见的露出小女人的娇羞姿态，和平常干练的形象截然不同，可见「结婚」这事对女人的影响之剧烈。
    莫岑薇轻笑着接话：「……俐潍堂姐，你也要顾及benjamin堂姐夫的青春有限啊……！」莫岑薇曖昧的掩嘴偷笑。莫俐潍又羞又恼：「谁管他呀！……话说岑薇你考上音乐班了吗？」莫俐潍匆匆转移话题。
    「今晚12点就知道了，可是还有1小时……」「carrie,thenextconcertisabouttobegin.」旁边一个女声突然插进莫岑薇和莫俐潍的对话，莫俐潍跟她低声讲了几句话之后，严肃的转头对莫岑薇说：
    「岑薇，我要去工作了，之后再聊啊。」说完，就主动切掉视讯画面，留下还在电脑前发愣的莫岑薇。
    「堂姐真忙……」莫岑薇喃喃自语，接着从书架上随手取下一本原文小说杀时间，等待12点的到来。
    过了许久，12点一到，莫岑薇立刻点开校网页面，按下最新公告里的「音乐班录取通知」。
    「欸……！」莫岑薇看到名单登时惊呼……

 【 38 】

    又是一个舒爽的早晨，莫岑薇嘴里哼着歌，恰巧与电线上的小鸟歌声相应和，连不认识莫岑薇的人都可以感觉到她今天的心情格外美丽。
    当然，走在莫岑薇身旁的莫岑霏也察觉到了。
    「姐，从起床后你就是这个样子耶！到底怎么了啊？」浑身上下散发「我快乐到不行」的姐姐十几年来第一次出现，还挺让莫岑霏不知所措的。
    「岑霏，我告诉你……」莫岑薇带着愉悦的微笑娓娓道来……
    原来，昨晚莫岑薇看到名单时登时惊呼：「第、第一名？我第一名？」莫岑薇看到自己的名字居然是名单上的首位时着实吓了一跳，要不是亲眼看到分数「98.8」分她还不敢相信。再往下滑，她又惊讶不已的发现，第二名是洪世珍的「96.8」分。
    但高兴归高兴，莫岑薇也没忘了之前洪世珍才对她撂下狠话：
    「先说，你是不可能赢我的。」
    「这里可是我的主场，哪有『主人』不先来的道理？」
    按照洪世珍不服输的性子，加上又是输给莫岑薇这个先前她瞧不起的对手，她之后遇上莫岑薇肯定不会给莫岑薇好脸色看的。
    这点，莫岑薇自己也心知肚明，不过她认为，洪世珍只是自尊心强烈了点罢了，应该也不会耍一些阴险的小手段才是。
    所以，她也没怎么把洪世珍的事情放在心上。
    因此她也万万没想到，一切会在不久的将来演变成她所料想不到的局面。
    「哇！不愧是姐！居然拿到音乐班第一名啊！呛你的那个世珍如果知道肯定要气炸了！嘻嘻！」莫岑霏想到骄傲的洪世珍踢到铁板的样子就笑到连腰都挺不直，还得莫岑薇提醒莫岑霏公共场所收敛一点。
    「其实我根本没把世珍当作敌人的，而且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处处跟我比较。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她好好相处，毕竟之后就是同学了，互相敌视并不好。」莫岑薇向莫岑霏倾诉她内心的想法，莫岑霏却一脸不认同的模样。
    「那个世珍的眼睛简直是长在头顶，自以为自己很厉害，还把其他人都看作手下败将……姐，我看，那种人你还是不要太接近好了，免得惹到她她说不定会对付你。」莫岑霏劝莫岑薇提防洪世珍，但莫岑薇半信半疑：「世珍不会这样吧！岑霏你想太多了啦！」
    「姐！你就是这样！自己善良就相信别人也善良，如果你不改你的个性的话早晚会吃亏。」莫岑霏偷捏莫岑薇的肩头，莫岑薇则一把揽过莫岑霏：「是！是，我亲爱的好妹妹，姐会听你的，这样好吗？」
    「你说的喔！」莫岑霏不放心的再确认一次：「我不想你再被伤害。」莫岑薇莞尔一笑：「我知道。」
    「姐，我不能一直保护你，但是我很爱你。」莫岑霏猛然抱住莫岑薇，莫岑薇愣住，不久后才缓缓回抱莫岑霏：「好啦！这我一直都知道啊。」
    「所以姐，如果我欺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我……」莫岑薇怔怔地注视莫岑霏。

 【 39 】

    莫岑霏执拗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莫岑薇的心里不禁迷惘起来。
    「……怎么可能。」末了，莫岑薇露出淡淡微笑，「你不可能欺骗我的。」
    莫岑薇愿意无条件相信莫岑霏，因为莫岑霏是全世界最不可能伤害她的人。而且如果有人胆敢伤害她，莫岑霏还会抢在所有人之前衝出去把伤害她的人碎尸万段。
    自从国中时发生那件让她痛苦的事之后，莫岑霏始终是她的支柱，支持她挺过那段低潮期，给了她满满的爱和勇气，到了现在，都还是一样，而且莫岑霏曾对她说：
    「我想跟你不只做外表上的双胞胎，还是灵魂上的双胞胎，最好还是连体婴，这样你受伤的时候，我就能第一个知道，甚至帮你痛，陪你一起哭了……对吧？」
    那句话，始终那么温暖；那双手，将她拉出忧伤……谁会相信，这样的莫岑霏会伤害她、欺骗她？
    莫岑霏明白，姐姐不可能怀疑自己，连「莫岑霏可能欺骗莫岑薇」这个假设都不愿意想，这样的姐姐，还是一如往常般温柔。
    虽然莫岑霏也不愿意让姐姐失望，但是，
    这就是代价啊。
    只有把姐姐蒙在鼓里，她才有可能接受幸福。
    孙胜宇也是，不欺骗他们的话，他们三个人就会三败俱伤了。
    因为她是个旁观者，所以会看得比孙胜宇、莫岑薇都要清楚，因此她更应该做出比他们明智的判断。
    那两个人，如果不由她来推他们一把，日后他们一定会后悔……尤其是姐，她定会受更重的伤啊。
    「姐，谢谢你这么相信我……」莫岑霏不敢把眼睛对上莫岑薇，
    姐，对不起必须让你失望了……
    下定决心后，莫岑霏的心就不再左右摇摆了，
    到学校后，莫岑霏偷偷传讯息给杨千霈：
    千霈，等等早自习你想办法把我姐带离教室，越远越好，我有一些话想对全班说，就是生日会上要他们配合的事情。
    杨千霈：好，老师那边记得帮我们想个藉口。我会把岑薇带到很远的地方尽量拖时间，还有你计画都想好了吗？
    莫岑霏：差不多了，那天要你配合的事情我会再找时间单独告诉你。
    杨千霈回了个「ok」贴图。
    莫岑霏看完之后扬起嘴角，牵着莫岑薇的手慢慢的走进学校。
    一到班上，莫岑薇才刚坐下，杨千霈就跑过来，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
    「岑薇……我有急事请你帮忙！」
    「怎么了？千霈？有话慢慢说啊。」
    「馨毓学姐威胁我早自习去帮她催社费，有26个人都还赖皮不缴。我觉得如果我一个人弄这件事会搞很久，而且那些人看我好欺负肯定不会理我的啦！岑薇，你早自习没事对吧？而且馨毓学姐脾气很大你也知道……拜託帮我啦……！」杨千霈哭丧着脸，眼巴巴的望着她视为「唯一救赎」的莫岑薇。
    「你说的是那个很兇的邓馨毓学姐啊？她又为难你了？」莫岑薇皱眉。
    「对啊对啊！她那个人最会压榨学妹了，可是所有学妹里面她唯一看得顺眼的就是你了，所以你跟我一起去嘛！」杨千霈挤出几滴眼泪，只差没跪地苦求了，幸好莫岑薇心软，看杨千霈可怜的样子也于心不忍。
    「呃……好吧，我应该没事，我陪你去。」莫岑薇拗不过杨千霈的苦苦哀求，终于点头答应。
    「谢谢岑薇，你是天使，不，天使不足以形容你，你是圣母玛莉亚才对！」杨千霈双眼发亮，不忘对恩人大肆吹捧一番。
    「……时间不早了，走吧！」莫岑薇对杨千霈太过夸张的感谢无法招架，连忙提醒杨千霈该走了。
    「let'sgo！」杨千霈挽着莫岑薇的手臂，回头不忘向莫岑霏眨眨眼。
    莫岑霏才恍然大悟，原来馨毓学姐威胁这件事根本是假的！
    ……这个杨千霈，不去当影后太可惜了吧！……
    连她都差点被她骗了。
    但幸好杨千霈为她铺了一条康庄大道，应该可以顺利拖住莫岑薇，所以，
    她得抓紧时间、把握机会行动才行！
    于是莫岑霏站上讲台，在眾目睽睽下清了清喉咙：
    「各位同学，我有件事要请你们帮忙……」

 【 40 】

    「就是呢……明天是我跟我姐的生日，非常欢迎大家来参加！还有……」莫岑霏话还没说完，底下的同学已开始鼓譟起来。「莫莫，这种事情怎么到现在才讲啊！很不够意思耶！害我得跟我补习班老师请假。」一个女生扁嘴，其他人也附和：「对啊！莫莫没义气啦！」
    「……」莫岑霏语气无奈的环视台下同学：「我现在讲不是一样？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啦，是明天有人要跟我姐告白！」
    「告白？」抽气声此起彼落，女生们似乎都兴致高昂：「看不出岑薇有对象了欸……」「对啊……谁要告白啊？」「自首无罪喔！」大家都左顾右盼的寻找莫岑薇的对象。
    「不在我们班啦！是204班的孙胜宇学长！」莫岑霏继续说：「而且他打算给我姐一个惊喜，所以大家千万不要把他要告白的事情讲出去，当然，对我姐也要守口如瓶，绝对不可以告诉我姐。还有，你们听我的就好，我姐那边说什么都不要理。」
    「喔……当然啦，我们对岑薇会保密的！」眾人皆做出了嘴巴拉拉鍊的动作，莫岑霏满意的点头：「接下来，有些事要你们配合……」
    「千霈，我这边都收好了，你那边呢？」「……还有两个人。」杨千霈对了一下社员名单后回答。
    「13班……卫然也在那一班……」莫岑薇抬起头来，不可置信。不过杨千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疑惑的问莫岑薇：「岑薇，你跟卫然认识啊？」
    虽然卫然在学校的风评不太好，可是莫岑薇没有打算隐瞒杨千霈他们认识的事实：「……对，我跟他是朋友。」
    「朋友？我在学校都没有看到他超过三次呢，可是他长得很帅是真的啦。不过，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杨千霈十分好奇，毕竟卫然撇除在学校的负评来说，简直可说是「天菜」。
    「美……没有啦！就偶然认识的。」莫岑薇差点就讲出卫然每天午休会在美术馆画画的事情，不过她认为这是卫然的私事，他可能不会想让别人知道。想到这里，莫岑薇就踩了煞车，没有把话讲完。
    「……这样啊。岑薇，其实我很羡慕你呢！身边的朋友都是帅哥，不管是孙胜宇还是卫然，都是我们学校的校草等级啊！为什么我就没有这样的好运呢？」杨千霈闷闷的说。
    「呃……千霈，时间还长，未来你一定有机会的……」话未说完，杨千霈突然插话：「对了，学校里总是传闻卫然个性很跩、很孤僻外加自视甚高……，这些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一向温吞的莫岑薇罕见的激动反驳：「卫然只是对画画很执着，他其实一点都不跩；至于说他孤僻，我一点都不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比较习惯独来独往吧？而且他不但不骄傲，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呢，只是外表冷淡了些。」
    杨千霈诧异的望着莫岑薇，久久才吐出一句：「……你们的关係应该很好吧？我从来没看过你这么维护一个人啊……」莫岑薇不禁把语气放柔：「……他对我，的确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
    「那孙胜宇呢？他跟卫然谁更重要？」杨千霈犀利的问出关键。
    「不一样，他们在我心里的位子不一样。」
    莫岑薇虽然眼神变得迷茫，但没多久她的眼神就坚定起来……。
    她缓缓开口：「我，喜欢的是……」

 【 41 】

    莫岑薇缓缓开口：「我，喜欢的是孙胜宇。而卫然，就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啊。他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她喜欢孙胜宇的心始终如一，没有因为任何人变过。说她傻也罢，认为她不知变通也好，反正她就是放不下对孙胜宇的感情。
    至于卫然，他就像她的精神支柱，在追梦的路途上，他给了她许多鼓励和建议；在爱情的泥淖中，他教她勇于面对自己的心。她虽然也知道卫然对自己很好，但是她相信，她跟卫然的友情是纯粹的，没有参杂其他的感情了。
    「岑薇，所以你还放不下孙胜宇？即使他明天要跟岑霏告白了？」杨千霈拋出一个她很想知道的问题。
    「或许很久以后，我可以真心祝福他们吧……？」莫岑薇瞇着眼却看不清远处阳光洒落的地方，她想知道，那里是不是如她想像般温暖？
    「幸好……」幸好岑薇还喜欢孙胜宇，撮合他们应该没错。杨千霈悄悄松了口气，她刚才有一瞬间害怕岑薇喜欢上卫然，原来是她多想了。
    算算时间，莫岑霏应该跟全班谈完了，她们也该回教室了。杨千霈暗忖。
    「岑薇，我们该回去了！那两个人的社费就交给学姐去收吧……欸？」莫岑薇突然紧张的拉住杨千霈的袖子：「千霈，可以拜託你跟全班说『胜宇要跟岑霏告白』的事吗？我突然想起来，如果有大家的帮忙应该会比较顺利。」
    「……啊，好啊！」对不起了，岑薇。杨千霈觉得她内心的罪恶感都要把她吞噬了。
    ……没办法了，之后再跟岑薇好好赔罪吧！杨千霈打定主意。
    「谢谢。」莫岑薇笑容灿烂，与背后的一团阳光彷彿融合成一块，形成一幅美好的风景。杨千霈看得入神，她想，孙胜宇如果看到此情此景，会不会对莫岑薇的喜爱和爱怜多一分呢？
    但是，孙胜宇终究没看到。
    「全哥，确定是这条路吗？梅叔？」梅叔是莫俐潍别墅里的管家，也是目前坐在副驾驶座的人，全哥则是司机，但是他的方向感非常差。现在莫岑薇和莫岑霏、杨千霈、孙胜宇还有几个126班同学正坐在宽敞的豪华房车里，车子开往别墅的方向。因为今晚，就是大家引颈期盼的生日会！
    「是这条路没错，再过五分鐘就到莫小姐的别墅了。」梅叔苍老但稳重的声音稳定了大家浮动的心绪，于是原本吵闹的眾人都安静了下来。
    「欸？那栋吗？」莫岑霏手指前方左侧空地上屹立的一幢白色别墅，外观华美，设计也别具风格。
    梅叔笑说：「是的，那就是莫小姐的别墅。」
    「哇喔！」除了全哥和梅叔以外的人皆对莫俐潍的别墅嘖嘖称奇。大家也不禁更加期待接下来的重头戏：生日会。
    下了车，眾人浩浩荡荡的往别墅走去，即使外观已经非常吸睛，但内部却也不遑多让。
    一进大厅，先是高贵的水晶灯显得气势非凡，还有莫俐潍屋子里的员工包括厨师、清洁工、大管家都排成一排，向他们敬礼。
    不只如此，屋里的食物、气球、生日会的布条……等，都已准备齐全，完全不用莫岑薇等人担心。
    「那，既然一切齐全，我们先到饭厅吃饭，之后生日会再正式开始！」莫岑霏欢天喜地的说，接着兴奋的眾人就被大管家领去饭厅了。
    莫岑薇却还站在大厅里，迟迟不动。
    「卫然还没出现……」莫岑薇紧紧捏着手机，神情十分不安。
    他，真的会出现……吗？

 【 42 】

    「岑薇，来吃饭啊！」杨千霈发现莫岑薇迟迟没有去饭厅，所以按捺不住就出来找她了。
    「……好。」莫岑薇又往门口探头了一下，才依依不捨的跟着杨千霈前往饭厅。
    看莫岑薇有些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样子，加上刚才频频在门口张望的举动，杨千霈在心里推测莫岑薇应该在等人。
    「岑薇！岑薇！」「啊……啊？」莫岑薇后知后觉的回应，杨千霈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在等谁？」杨千霈问道，眼神胶着在莫岑薇身上。杨千霈突如其来的一问，顿时使莫岑薇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我在等卫然。」
    「卫然？他也会来这里啊？」杨千霈疑惑：「不过听说学校那边他不是已经很久没去了吗？」「那是因为他受伤了。」莫岑薇的神色浮上一抹不安：「我很担心他的伤势，不知道严不严重，但是他又跟我说他今天一定会出现。」
    「这样啊……不过既然他都保证会来，就会来吧！你担心也没有用，不如先去吃饭？说不定你吃饱后就可以看到他了。」杨千霈对莫岑薇眨眨眼，试图要她打起精神，莫岑薇释然的笑了笑：「好吧！」
    一顿饭过后，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好几位从遥远的补习班赶来参加生日会的同学，让莫岑薇、莫岑霏很是感动。但是遗憾的是，在这群姍姍来迟的人群中，依然不见卫然修长的身影。
    而此时，管家早已悄悄把蛋糕推出来了，杨千霈向管家梅叔使了个眼色，梅叔笑着将麦克风递给她。
    「让我们欢迎今天的寿星——莫岑薇、莫岑霏出场！」杨千霈站在蛋糕前，手持麦克风，精神奕奕的做了开场白，底下的人愣了一阵却也随即意会过来，场面顿时欢声雷动。
    两位女主角瞬间被热心的眾人推上前，有些不知所措的跟着在蛋糕前站定。
    「灯光！」杨千霈一个指令下去，四周马上暗下来，于是眾人乍见不知何时点上的蜡烛安静的在黑暗中摇曳。
    烛光映照出莫岑薇、莫岑霏兴奋又期待的神情，眾人这时终于进入状况，齐声高喊：「吹蜡烛、许愿！」闻言两人不约而同倾身将蜡烛吹熄，接着双手合十默默许下自己的愿望——
    莫岑薇注视着妹妹，微笑的许下心愿：「第一个愿望——我希望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能跟岑霏一起过。」莫岑霏眼眶泛红望着姐姐，心里盈满感动，她哽咽的说：「我，以后也要一直一直跟姐在一起！」
    莫岑薇深深回望莫岑霏一眼，两人相视而笑。「第二个愿望——」
    莫岑薇面对大家，眼神却对上孙胜宇的眼睛，孙胜宇只是温柔的笑。
    「我希望，我爱的人可以幸福……」如果，你能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该有多好？……为什么，不能是我呢？莫岑薇内心还是免不了忧伤，但是她念头一转……也罢，如果你跟岑霏可以幸福，我就会觉得幸福了吧……？
    她略略伤感把目光拉回，却忽视了孙胜宇一瞬间的失神。
    「第三个——我藏在心里。」莫岑薇的唇角带着笑意，
    我希望，卫然可以出现……
    「我一定会到，要等我。」
    「笨蛋，我去你的生日会是去定了！……而且，我会准备礼物给你……」
    这些话，因为是他讲的，所以她深信不疑。
    「岑薇小姐，门口有一个男生找你喔！长得蛮帅的，他现在在外面等……」女管家突然低声向莫岑薇说了几句话，莫岑薇听到这里，连忙衝出去……

 【 43 】

    眾人都被莫岑薇的举动吓坏了，只有杨千霈的表情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能让莫岑薇如此着急的，也只有那个人了。
    莫岑霏显得十分迷惘，因为她刚刚确确实实听到了，管家说来找莫岑薇的是一个男生，帅哥。是谁？
    谁能这么让莫岑薇放在心上呢？她不知道。
    孙胜宇注视着莫岑薇跑到门口，接着没多久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方才莫岑薇经过他身旁时，柔顺的发丝拂过他的肩，他抬起手，那轻柔的触感还在，但是他没忘了，有一个男生找她，他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听到的，反正等他回过神，他就是知道。
    所以，她已经有了能再次让她奋不顾身去爱的一个人了吗？
    孙胜宇的目光变得黯淡，好似他终于失去了可以抓紧她的机会，而他为此感到悵惘。
    接触到外头湿冷的空气，莫岑薇不禁瑟缩了下，但是她的眼睛并没有忘记寻找，那一个她偷偷想念的人。
    一直到四目相对，莫岑薇也不敢相信他真的来到了这里。
    那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她，頎长的身子慵懒的靠在柱子边，双手插着裤袋，黑发还是狂妄的鬈曲着，墨黑的眼珠情绪不明，就像吸人的漩涡一样，直蛊惑着人们往里头跳。
    莫岑薇紧握的手心都湿了。她走向前，离他越近，越看到他唇角浮现的，浅浅的笑，笑得不张狂，但夺人心神。
    「卫然……」「我来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却显得疲惫。她走近，不清楚在自己心里縈绕的情绪是什么。
    「卫然，你这几天……好吗？」莫岑薇终于与卫然面对面，卫然敛下笑容，黑眸宛如深潭，把情绪都锁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还可以。」他罕见的露出些许倦容，莫岑薇站得更近，却赫然发现……！
    「卫然，你的脸受伤了！」莫岑薇惊呼，卫然脸颊、嘴角深浅不一的瘀青令人感到触目惊心，莫岑薇不禁伸出手轻轻抚上卫然脸上的伤口。
    卫然的表情淡漠依旧，紧皱的眉头却不知不觉透露出痛苦的讯息。
    莫岑薇抽回手，轻声问道：「很痛吗？怎么受伤的？」
    卫然眼眸半闭，淡淡表示：「没事。」莫岑薇的心因为卫然这句「没事」而狠狠揪紧。
    到底这些日子，他都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会一身伤的出现在她面前？
    然而莫岑薇心疼卫然的当下，她缓缓抬眸，卫然蛮不在乎的表情重新映回她眼底，末了，卫然竟笑了。
    「你放心，我没有这么脆弱。」他微勾唇角：「还有，我不只来了，还带上礼物。」莫岑薇怔怔的望着卫然，她不明白，明明卫然亲口允诺的「没事」，却让她内心深处坚实的一堵墙，彻底塌陷了。
    「岑薇，你如果肯多关心她，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
    「岑薇，你知道吗？一直笑着的人不一定就是很好喔，他们只是因为不想让爱的人担心才笑的……」
    「我没事啊。岑薇，你看，我还可以笑着喔……」
    明明国中时她只是相信「那个她」说的「没事」而已，一切却因为她而灰飞烟灭……。
    说不定，脆弱的不是他或「那个她」，而是莫岑薇。
    而是寧愿相信大家说的「没事」的莫岑薇。
    因为太害怕失去，害怕他们受伤，所以寧愿他们把伤藏起来，独自舔舐。
    再度抬眸，莫岑薇的眼泪就顺着脸庞流下……。

 【 44 】

    卫然愣住，虽然他不明白莫岑薇为什么哭泣。但他还是犹豫的抬起手，轻轻抹去莫岑薇的泪。
    莫岑薇的睫毛颤动，因为卫然的长指触碰到她微湿的脸蛋。卫然幽深的眸子瞅着她，眼里有着无奈和担心。
    莫岑薇心想，卫然已经承担了那么多事情，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担心。所以她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笑着收下他的礼物，才是对他最好的体贴。
    「卫、卫然，我想看看你的礼物！」莫岑薇胡乱抹去眼泪勉强微笑着，手忙脚乱的想拉过卫然手上的纸袋，卫然深深看着她，最后，把纸袋交到莫岑薇手上。
    当莫岑薇正要把纸袋上的胶带撕开时，卫然猛然压住莫岑薇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进去再看吧，外面很冷。」卫然的眼神柔和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莫岑薇拒绝的坚定。
    「进去？卫然，你要……？」莫岑薇疑惑的眨眼，卫然苦笑：「是，我要走了，我不能出来太久。」
    「啊……？卫然，你才来一会就要走了？」「……嗯。」卫然踌躇了几秒，之后缓缓伸手轻抚莫岑薇的头发，他看得出莫岑薇失望，但是他真的该离开了，而且能看到她一眼，已是幸运。
    「再见。」卫然的手离开莫岑薇的头，莫岑薇倏然觉得四周空气变得冰冷。他最后依然给了她一个微笑，些许是叫她安心。
    之后他终于转身，离去。
    莫岑薇发现卫然的步伐是蹣跚的，就像拖着沉重的黑夜，每一步，都用尽全力。原来他的脚仍然跛着，影子在地板晃盪，孤单的。
    她想起雨天的那一别，他将自己推向孙胜宇，可是却一个人孤单的走，形单影隻。
    莫岑薇心头突然兴起一股害怕，这会不会是最后一次看到卫然？
    「卫然！」她往离开的那人背影大喊：「学校，学校拜託一定要去！」不远处的人脚步一滞，然而却没有回头，又往前走了，
    最后，上了一台车。
    莫岑薇的视线在卫然离开后始终是模糊的，她又站着吹了一阵子风。
    说不清的酸楚扩散在胸臆，她对他提出的要求，一定太过任性了……
    所以卫然不愿答应。
    拖着脚步踏进大厅，眾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莫岑薇身上，莫岑薇却无心理会或解释，提着卫然给她的礼物，她就要上二楼，莫岑霏赶紧叫住莫岑薇——
    「姐！大家想帮你办个欢送会，因为之后你要上音乐班——」
    「不用了，你们玩吧。」莫岑薇无暇顾及脸上的表情，踩着无力的脚步，就离开了大厅。
    莫岑霏与其他人面面相覷，谁也不明白刚才莫岑薇经歷了什么。
    孙胜宇也发着愣，因为刚才莫岑薇的眼眶泛红，彷彿哭过的痕跡……她为那个男生哭了吗？为什么？心头的疑问不断扩大，直至孙胜宇几乎无法喘息。
    眼见大家的脸色都不甚好看，杨千霈连忙跳出来化解尷尬：「各位，我想现在的气氛有些……怪怪的，所以我想说不如我们来进行一个游戏，叫做：不具名告白。规则如下：……」

 【 45 】

    「我会选一个男生，他要贴上『真心话』或『恶作剧』的名牌，如果他有喜欢的人，喜欢的人也在这里的话，他就贴『真心话』告白；若没有，就贴『恶作剧』整在场一个女生。他钦点的女生要先告诉我，还有，告白时不能提到对方的名字，要让在场蒙眼的女生猜。如果女生也喜欢男生的话，记得把眼罩拿下来啊！」杨千霈笑容满面，似乎对她想出的这个「配对游戏」很满意。
    「所以，谁要先玩吗？」杨千霈环视眾人，有的人还在呆滞当中。
    「那，没有人自愿的话，就……胜宇学长嘍！」杨千霈手指孙胜宇，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孙胜宇马上嗅到了不寻常的危险气息，他环顾四周，莫岑霏已不见踪影，所以这个桥段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有人叫我安排的！」杨千霈笑容灿烂，孙胜宇的脑中浮现莫岑薇的脸，这应该是她安排的吧？
    要帮他跟岑霏告白，她还真是费尽苦心。所以她说不定真的放下他了！孙胜宇为莫岑薇高兴之馀也不由得失落，莫岑薇是一个好女孩，都是他辜负她了。
    「胜宇学长，来选名牌吧！」杨千霈引导孙胜宇贴上名牌，他毫不犹豫的挑了「真心话」。
    在场的其他人见状都鼓譟起来，孙胜宇连忙小声问杨千霈莫岑霏的去向。
    「她在楼上。胜宇学长，你要记得，你等会要告白时不可以叫对方的名字唷！这样才有神秘感。」杨千霈压低声音接着说：「而且，因为她在一个房间里，所以她就不必蒙眼，而是你要站在门外跟她告白。」孙胜宇点头，表示他一定遵守。这时，眾人都表示他们也要跟着去，孙胜宇有些迟疑，但他觉得，也许让他们跟去也无妨，于是就答应了。
    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往楼上前进。
    莫岑薇此时正坐在莫俐潍的琴房里，看着窗外夜色发着呆。
    刚才跟卫然的道别，已在她心上烙下深刻的痕跡。
    现在，他还好吗？
    还有，孙胜宇应该也是时候跟岑霏告白了，而岑霏会答应他，他们会从此幸福快乐。
    只有她，是孤零零的。卫然……是否也很常这么寂寞呢？
    她驀然想起搁置在钢琴边的礼物，卫然送的。
    她拾起纸袋，撕开纸袋上的胶带，抽出捲起的——
    画纸。
    她恍然的摊开，里头的画竟让她大吃一惊！
    那里面……画的竟是莫岑薇！
    那人精细的笔触，栩栩描摹出她美丽但徬徨的神情，眉宇间隐含着淡淡愁绪，眼波流转着深藏的心事，沁出微微的苦涩滋味……背后斜照的灿阳，使金黄的光晕围绕着她，唇角掀起的，是波澜、也是微酸的，莫岑薇以为只有自己知道的，嫉妒。
    莫岑薇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像那天，孙胜宇跟莫岑霏相认的那天，她注定为这场无缘的单恋伤心的那天……
    那时候，她还没认识卫然，第一次看到卫然，是那天黄昏，她衝动跑去天空画廊，闯进卫然的私人领地……
    所以，那天其实卫然在去天空画廊前，就已经见过她了吗……？

 【 46 】

    莫岑薇此时诚如坠入五里迷雾中，茫然的找不着方向。
    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画像上，卫然的画工了得，虽然从一开始就见识到了，但再次亲眼目睹震撼依旧，尤其，他连自己眼中的神韵都精准捕捉，细腻精緻的刻画十分唯妙唯肖。
    这究竟代表……他的观察力出色，还是其实他关注她已久？
    莫岑薇百思不得其解，只想着那先把画收起来好了，没想到画纸捲到一半，一行秀丽的字跡映入眼帘：
    生日快乐从现在开始为自己而活
    所有的担心化为文字，属于那人的体贴，把苦涩，都酿成渗入心头的甜。
    原来卫然远比她自己更懂得，伤口，需要什么样的温暖能抚平。
    但是莫岑薇的眼里，除了孙胜宇已容不下另一个风景。
    就算有另一个，为她停留的馀荫，她也已无力去栖息。……
    孙胜宇、杨千霈、还有看热闹的一干间杂人等都已在门外就位，杨千霈低头确认方才莫岑霏传过来的讯息，莫岑薇是在白色古典雕花门后的房间里没错。
    最可爱的千霈：岑薇房间门口是这扇门吗？
    照片传送成功。20：43
    已读。20：44
    莫岑霏霏霏霏霏：是。她还在里面，我从隔壁房有听到她的脚步声。你们准备好了吧？现在在门口？
    最可爱的千霈：差不多了。你现在去把岑薇的手机没收，免得到时候破坏我们的计画。
    莫岑霏霏霏霏霏：做到这种地步？……好吧。
    收起手机，杨千霈对孙胜宇堆起笑，而孙胜宇有些紧张的搓着手。
    「胜宇学长加油！我相信这么多人挺你，你一定会成功的！所以……你赶快开始吧！」杨千霈的话对孙胜宇无疑是一剂强心针，孙胜宇终于清了清喉咙正对门板：
    「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被你深深吸引，那时候你在溪边等人，而我则在抱怨人生。」孙胜宇笑着回忆，而突然听到孙胜宇的声音，莫岑薇猛然回头看向紧闭的门扉，她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孙胜宇却继续说：
    「在我的记忆里，你始终是活泼开心的，不只是现在如此，从前亦然。虽然我目前的身分只是你的一个学长，更好的说法，是一个朋友。但我想说，认识你跟喜欢你都是我最大的幸运，就算你还没看见我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莫岑薇的血液逆流，衝上脑门，她的面颊通红，心脏怦怦跳，还没理解现在发生什么事……
    她回过神，躺在地板的手机却不翼而飞，她想也不想的立刻奔到门口……
    ——莫岑霏在莫岑薇隔壁房间沾沾自喜着，幸好她知道，她跟隔壁莫岑薇那个房间有条秘道，还是莫俐潍亲口吐露给她知道的，她才能顺利把莫岑薇的手机偷走——
    莫岑薇衝到门口，打开门的剎那——「……我喜欢你……」孙胜宇放大的脸出现在她眼前，不只她眼睛倏然瞪大，孙胜宇未竟的话语也堵在嘴边……
    「岑薇，为什么是你？」孙胜宇心头五味杂陈。
    「我……」莫岑薇欲言又止。

 【 47 】

    气氛一瞬间凝滞。
    他现在对她究竟是惊讶、恼怒、难过、痛心、还是失望？
    莫岑薇已无法去分辨孙胜宇此时真正的情绪，因为她突然发觉，自己选择了「开门」那个剎那就彻底做错了。
    「欸？胜宇学长你怎么不讲话啦？女主角都出现了耶！」杨千霈显然没发觉他们之间流窜的奇怪氛围，她偷偷对其他人打了个暗号，眾人于是起鬨起来：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听着，孙胜宇瞇起眼——
    原来，这就是她的计谋吗？
    假装要帮助他跟岑霏告白，其实偷偷计画了这一切吗？
    所以她的无辜、她的可怜、她的无奈、她的退缩……
    都只是演戏，只是以退为进的手段罢了。
    孙胜宇表情倏然变得阴冷，冷眼覷着莫岑薇惨白的脸蛋。
    「……你不答应我吗？」孙胜宇突地勾起邪肆的笑，与过往的温暖笑容完全不同，他的眼里，甚至看不见真心。
    莫岑薇觉得她和孙胜宇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悄悄地改变了。
    莫岑薇突然开始害怕，对他陌生的笑容感到害怕。
    她艰难的张开嘴，想要对他解释一切，但是孙胜宇伸手驀然将她扯近，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她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眸。
    「我们，在一起吧。」孙胜宇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莫岑薇看，突然说出这句听不出温度的话。
    莫岑薇被他的手抓得发痛，想挣脱却挣脱不开。她不懂，为什么他要对她提出这种要求？这根本不是他的真心话！他现在，到底是以怎样的心态看她的？
    孙胜宇见莫岑薇身子微微颤抖，心里已没有从前对她的怜惜，他扯着轻蔑的笑欺近莫岑薇的耳朵：「怎么了？这不是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吗？不是处心积虑就是想要跟我交往吗？」
    莫岑薇瞪大眼睛，孙胜宇的鼻息拂在她面颊，她却因为他尖酸的话语刺伤了心，原来他在心里早已为她罗织一个罪名，认定这场人为设计的告白，是她刻意操作的结果。
    他们曖昧的近距离，在现场其他人看来不过就是在讲不欲人知的悄悄话，谁也没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接着，孙胜宇做出惊人之举——
    他拉起莫岑薇的手，脸上带着微笑，只有莫岑薇轻易看出他笑容里盛满全然的虚假。
    「各位，我跟岑薇有话要说，我们就先到外面去了。」孙胜宇先是礼貌的知会一声，随后拽着莫岑薇离开二楼，直往门口走去。
    「胜宇，你刚才讲的明明就不是你的真心话，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按照你的剧本走而已。」孙胜宇收起笑意，冷冰冰的瞥了莫岑薇一眼。
    「不是，这一切真的不是我设计的，我——」莫岑薇的眼眶泛红，慌乱的为自己辩解。
    「不是你？我之前就在想，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还肯帮我追岑霏，原来都是为了今天这个局，为了逼我跟你在一起！你的演技真的很精湛，让所有人相信我要告白的人是你！现在呢？终于称心如意了吗？你到底凭什么帮我决定一切？」孙胜宇的怒气终于爆发出来，他把莫岑薇逼到墙角，双手撑在墙上，把莫岑薇困在角落，两眼气得发红。
    孙胜宇万万没想到，莫岑薇貌似单纯的模样下，竟隐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把无条件相信她的他，彻底耍得团团转。
    什么「我可以继续帮你追岑霏」、「我会尽力放下你」……
    这些都是假的！……
    究竟她对他的真心有多少，他也不敢确定。
    但是如果她真的这么想跟他在一起的话，他，
    也不反对。
    因为，他永远永远都不会爱上她……
    「莫岑薇，」孙胜宇的手离开墙壁，往后退了一步。
    「你成功的让我讨厌你了。」

 【 48 】

    莫岑薇觉得天塌下来的绝望，也不过如此。
    今天以前，她总是勇敢的喜欢着他，即使知道自己会受伤也无所畏惧，甚至在他表明喜欢岑霏之后，她还是静静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等他看见。
    但此时此刻，她对他的始终如一，却成了他憎恶她的理由。因为他希望看到的人，从来就只有岑霏一个，她的存在，不仅妨碍了他凝望莫岑霏的视线，亦阻挡了他走向莫岑霏的脚步……
    「那，我去跟大家澄清你喜欢的不是我，今天的告白只是一场错误，从今以后，我就离你远远的，这样好不好……？」
    就算她依然喜欢他，她也不愿使自己的爱，成为令他痛苦的根源。
    「你以为这么做，我就能全身而退吗？」孙胜宇怒不可遏：「你以为这种拙劣的说词，可以把错误的一切全数抹去？」孙胜宇再次逼近莫岑薇，莫岑薇看着他愤懣的眼神，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莫岑薇，我会让你知道，跟我交往绝对是你人生中做过最错误的选择。」孙胜宇原本愤怒的面容扭曲成恶意的微笑：「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希望你喜欢这个新头衔。」孙胜宇转身欲走，莫岑薇含着泪光叫住他：「这样报復我你会比较开心？」
    孙胜宇冷冷的回眸：「我只要你付出代价，为今天发生的一切负责。」
    莫岑薇愕然的目送孙胜宇走远，她的心也随之一寸寸凉透。
    喜欢他那么久，到头来竟然只得到他的厌恶，莫岑薇不禁深感自己的处境悲凉至极。
    当莫岑薇失魂落魄的回到大厅，有些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杨千霈忙碌的把堆积如山的礼物排放整齐搁置角落，才回头向莫岑薇打了招呼：
    「岑薇，你跟胜宇学长怎么谈怎么久？而且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胜宇学长呢？」
    莫岑薇定定地注视杨千霈，待冷静下来仔细思考过后她对这一切发生的原因心里已有个底。
    「千霈，孙胜宇跟我告白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莫岑薇的语调十分平静，但杨千霈面对这个问题却有些惊慌失措。
    「岑薇……关于这件事，说来复杂，但……在执行方面的确跟我脱离不了关係。」杨千霈小心翼翼的回答，得到自己预期中的答案莫岑薇对杨千霈也没有半点责备之意。
    毕竟，孙胜宇跟莫岑薇的关係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莫岑薇自己也要负责。
    要是她下定决心放下他、要是她不纵容自己赖在他身边、要是她肯彻底退出……，他们三个人也不用面对这种进退两难的窘境，说到底，三个人错综复杂的纠缠更是莫岑薇一手造成的，若岑霏与孙胜宇之间没有她的存在，恐怕三个人都能得到幸福了吧。
    「是岑霏吧？岑霏的计画？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莫岑薇思来想去，也只剩下这个可能性了，如果没有两个人的里应外合、通力合作，这件事不会成功；况且杨千霈明明知道她喜欢孙胜宇，孙胜宇喜欢莫岑霏，能让她乾脆的倒向其中一边的原因，莫过于莫岑霏那方的说词了。
    杨千霈为难的望着莫岑薇，莫岑薇会想追究『告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莫非是孙胜宇对她讲了什么难听话了？
    若她真正把岑霏供出来，这对姐妹的感情，会不会起什么不好的变化呢……？

 【 49 】

    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杨千霈的顾虑、莫岑薇的沉默在这个寂静的空间中碰撞着，但她们谁也没开口，任凭沉重的气氛凝滞。
    直到莫岑霏蹦蹦跳跳的从楼梯上跑下来，扑向莫岑薇，接着，紧紧抱住她。
    「姐，生日快乐！你要不要赶快去拆我的礼物？」
    突如其来的温暖拥抱，让莫岑薇梗在喉头的话语终究未能吐出。久违的温暖密实地包裹住莫岑薇伤痕累累的一颗心，使她彷彿得到了温柔的抚慰，就像倦鸟的归巢，那样令人安心、眷恋。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莫岑薇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多时，最后，终于止不住的落下。那是连孙胜宇离去时都忍住没坠落的，眼泪。深沉的委屈哀伤也一併随着晶莹泪珠在莫岑霏怀里下成一场滂沱大雨，
    然后，放肆的疯狂氾滥。
    在这个瞬间，莫岑薇像有了避风港，
    她突然懂了，能让一个人毫不顾忌宣洩情绪的力量，
    是「爱」。
    「姐，我不能一直保护你，但是我很爱你。」
    「……姐，如果我欺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会吗？在被孙胜宇彻底讨厌后，还会吗？
    莫岑薇问自己，但答案，已昭然若揭。
    因为——深爱。
    莫岑霏爱着莫岑薇，莫岑薇又何尝不是呢？
    所以，一个拥抱就足够了——足够让我去原谅你了。
    「……这样你受伤的时候，我就能第一个知道，甚至我就能帮你痛、陪你一起哭了……对吧？」
    只要这句承诺还在，
    莫岑薇，就会继续爱莫岑霏的。
    「姐……你怎么哭了？」莫岑霏不知何时拉开莫岑薇，莫岑薇只掛上一个温柔的微笑，并轻轻把眼泪抹掉，「没有啦，只是太感动了。」
    孙胜宇跟她说的那些话，绝对不能让莫岑霏知道，不然她一定会很自责的。
    莫岑薇努力的维持着笑容，
    但远处的杨千霈，却已发现了什么。
    从莫岑薇回来后，她的态度似乎一直怪怪的，而且劈头就问告白的事，连孙胜宇也不知去向……
    看来事情绝对不单纯，
    该不会……孙胜宇怪莫岑薇了吧？
    还是他们吵架了？
    杨千霈困惑的搔头，看着远处正在拆礼物包装的两人，
    「咦？这个发箍好可爱，可是还是给姐好了，这种气质的东西我好像不适合……」莫岑霏困扰的歪着头思考，接着把发箍递给莫岑薇看。
    「啊？是吗？……岑霏，你快看，这是手工卡片耶！会是小縈做的吗？……」莫岑薇双眼发亮，先前不愉快的心情好似一扫而空，她接过发箍，也马上跟莫岑霏分享她找到的新大陆。
    两人愉悦的交头接耳，还欢快的手牵手去看彼此的礼物。
    杨千霈想，还是明天再问莫岑薇好了……
    毕竟现在，她似乎得给这对感情相当如胶似漆的姐妹一个独处的机会呀……
    「杨千霈！还愣着干嘛？这一袋韩国的零食是不是你送的？你想肥死我跟我姐啊？」
    杨千霈用膝盖想就知道这句不满的抱怨是源自于谁——
    「没错！谁叫你常说我的脸越来越圆！而且你不是想去韩国吗？让你吃那里的东西过过乾癮啊——」杨千霈故意挑衅莫岑霏，而且她知道沉不住气的对方一定会气到跳脚——
    话未说完，杨千霈的气焰就灭了一半，因为……莫岑霏竟然杀气腾腾朝她衝过来了……
    妈呀！先逃命再说，毕竟莫岑霏的铁沙掌不是她受得起的……
    「生日快乐！岑霏大人我错了——」
    看着莫岑霏跟杨千霈幼稚的追逐战，莫岑薇的心情不禁好多了，
    「生日快乐从现在开始为自己而活」
    莫岑薇会心一笑，
    其实，她也只是想要一份最简单、纯粹的快乐罢了。
    当然，如果能得到孙胜宇的谅解……
    就更好了……
    莫岑薇不知道的是，未来，围绕着她的苦痛其实并未真正散去……

 【 50 】

    温润的夜色缀着零散的几颗星，莫岑薇手捧一杯醇香的咖啡，浓郁香气伴随醉人的钢琴旋律回盪在她的一方小小天地，
    交织成一曲动人的乐章。
    听说，这首前面似温婉的曲子名叫——青春。
    一开始的小颤音初似女孩子羞涩的步伐，和晨光流转中的啁啾鸟鸣形成美丽的春景，后头漫缓的音乐流泻出当女孩子望见深深恋慕的心上人自眼前走过时，目光不自觉追随那人的身影，心里头偷偷衍生出期待和纯净的爱意。
    然而，当心上人不经意扫过她痴恋的水灵大眼，曲调陡然一转——
    繁复重叠的紧凑琴声，竟悄悄带出转变微妙的气氛，心上人的脚步一转往她走近，但女孩子的目光依然流连，却忽略了他眼里一丝不怀好意的促狭。
    少年迷人的桃花眼越过春日似锦的繁花，微笑的弧度恍若勾走了女孩子的魂，当他眼底乍现一抹深情，剎那的攫取女孩子悸动的芳心，可他俊美的容顏越靠越近，
    乐声也越来越激昂，像是狂妄的暴风，孙胜宇恶质的笑容驀然浮现在莫岑薇脑海，紧接着旋律走到最高点，却是突兀的嘎然而止，尔后魔幻的一段残音彷彿诉说的是恶魔的低喃，又像少女的轻叹。
    莫岑薇彷彿预见了女孩子与心上人的故事结局，
    盛放于灿烂的春季流光里，却徒留伤感的空叹。
    他们在彼此最美的年华邂逅，却一眼就决定了深爱与否。
    这就是——青春。
    让人不得不哭着微笑的青春，每个人的跌跌撞撞，拼成了一页绚烂的伤。
    可是……，我们一定要互相伤害吗？
    莫岑薇握着马克杯的手微抖，覷着杯里的冰凉，眼泪潸然而下。
    她也只能选择相信，若青春无伤，人生路上便枉走一遭。
    「咦？你也知道『《青春》啊？」好友的声音自耳边传来，莫岑薇停下翻乐谱的动作。
    进入音乐班以后，谭寧是第一个跟莫岑薇讲话的人，她们在这些时日的频繁接触下也渐渐熟捻起来。可是全音乐班的人在莫岑薇刻意隐瞒下，都不知道孙胜宇是莫岑薇男朋友的事情，包括好友谭寧。
    不知不觉中，离开126班的日子也已过了几个礼拜，与孙胜宇的拉扯日久，莫岑薇忧愁眼里的情绪已淡。
    「《青春》从前几个礼拜推出后，我就一直很喜欢，每天都会听。」《青春》推出的日期是莫岑薇跟孙胜宇交往的第一天，而《青春》则蝉联了好几週的钢琴乐曲人气榜第一名，但直到现在，因为这首曲子而成名的年轻作曲家暨钢琴家「亚」，庐山真面目却始终是团谜。
    「那你对于《青春》这首曲有什么看法？或者说，你对『亚』有什么看法？」谭寧显得对有关「亚」的话题兴致勃勃，难道「亚」是她的偶像吗？莫岑薇莞尔。
    「《青春》一开始很轻快柔和，后来有些令人觉得急凑紧张，我想这就是《青春》的奥妙之处，让人永远不知道，阳光的背后，是否有一个会把你吞噬殆尽的黑洞。至于亚，他很神秘，但感觉是很有故事的一个人。」谭寧连连点头：「你的见解很精闢耶！把《青春》的精髓都把握住了……」
    「《青春》虽然听起来简单，但繁复的技巧才是值得玩味。莫岑薇，你驾驭得了《青春》吗？」洪世珍不知何时出现在莫岑薇座位旁，目光颇不以为然。
    莫岑薇不打算搭理洪世珍莫名其妙的挑衅，可是洪世珍似乎不愿意善罢干休：「莫岑薇，我知道你的秘密。」……

 【 51 】

    「什么秘密？」莫岑薇脸色微变。
    「他，就是你的秘密。」洪世珍俯身，唇间溢出让莫岑薇意想不到的话语：「孙胜宇。」她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教室门口，莫岑薇也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孙胜宇正站在门口望着莫岑薇，发梢还带着汗珠。
    莫岑薇大惊失色，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莫岑薇身上，莫岑薇不知孙胜宇大动作来找她的意义为何，但在眾目睽睽下还是只得硬着头皮走出教室。
    「你怎么来了？」莫岑薇压低声音面对孙胜宇，明明教室依然人声鼎沸，可是她还是能感觉自己背后尽是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你不是想把我们交往的事昭告天下吗？这会儿怎么这么害怕？」孙胜宇勾起讽笑，虽然从交往以来始终如此，但莫岑薇心里深处还是感觉受伤。
    「我没对任何一个人洩漏我跟你的事，除了以前126班的同学知道之外。而且之前我们短暂的緋闻我也压下来了！还有我也记得我嘱咐过他们不要讲出去——」
    莫岑薇明白，孙胜宇不想公开两人的关係是因为他还不能接受她，接受那场错误的告白。虽然他曾说过要报復她，却也没真正做过什么伤害她的事情，除了对她态度恶劣之外。所以莫岑薇在心里依旧相信着，只要给孙胜宇时间，他们的关係一定能恢復成之前那样。
    可是，孙胜宇此刻的表情更加难看。
    「那这是什么？」孙胜宇掏出手机，手指轻巧的点开艺城专属的「艺城八卦论坛」。
    螃蟹螃蟹路口直走：呜哇！最近日子过得好无聊！请问消息灵通的各位大大有什么新八卦呀？09:28
    回头率(3x+4y)2：唉，徵美女与？？？的緋闻（对象我不在意），求照片治癒我的眼睛！09:37
    芹菜西瓜汤：＠回头率(3x+4y)2前阵子不是有音乐班才女跟篮球大神的緋闻吗？俊男美女还算赏心悦目……吧？09:40
    回头率(3x+4y)2：……可我比较喜欢红发莫莫耶……10:07
    上帝都要被你气哭了：红发莫莫都要哭了orz……10:11
    疯（有）狂（病）：＠芹菜西瓜汤whoare音乐班才女and篮球大神？10:11
    上帝都要被你气哭了：疯狂兄你的天线是去哪了？10:13
    芹菜西瓜汤：＠疯（有）狂（病）报告报告！就是音乐班的莫岑薇跟204班的孙胜宇：）10:25
    麻桑麻桑：我有他们的独家。照片按此点开10:33
    螃蟹螃蟹路口直走：啊啊，真假？10:34
    麻桑麻桑：消息来源可靠，千真万确呀喵。10:39
    晴臣叶jojo：帮他们掛稳交！10:45
    「照片哪来的？」孙胜宇冷声质问，但是莫岑薇也不知道照片来源，只知道这张照片似乎是先前孙胜宇跟她在走廊秘密谈话的场景，而且照片中没人看镜头，很明显是被偷拍的，不过……谁会这么做呢？
    会不会就是论坛里这个匿名「麻桑麻桑」的人呢？
    还是……
    「莫岑薇，我知道你的秘密。」
    「他，就是你的秘密。」
    「孙胜宇。」
    洪世珍？

 【 52 】

    莫岑薇眉头深锁，不自觉的吐出嫌疑犯的名字，孙胜宇见莫岑薇的表情不像说谎，于是眼神转向了莫岑薇口中讲的洪世珍，结果却和洪世珍的视线撞个正着。
    孙胜宇皱眉，洪世珍的眼神十分直接而无惧，坦然的让他有些意外。
    到底这个女生在盘算些什么呢？如果偷拍的人是她，她又有什么样的目的呢？
    孙胜宇瞇起眼，他想，自己得亲自找洪世珍谈谈才行。
    在莫岑薇与孙胜宇交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翌日，孙胜宇找上了洪世珍。
    「世珍学妹，我们谈谈吧。」孙胜宇眼神没有笑意，客气疏离的把洪世珍请出音乐班教室，两人在楼梯口停下。
    「请问学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洪世珍怀着有些狡黠的心思走近孙胜宇，孙胜宇冷冷的望着她。
    「照片是不是你上传『艺城论坛』的？」孙胜宇直接了当的开口，不想再和洪世珍囉嗦。
    洪世珍却面露无辜：「什么照片？」见洪世珍打算装蒜到底，打死不认帐，孙胜宇冷漠的眸光染上了几分慍怒：「我跟莫岑薇讲话的照片，那个叫『麻桑麻桑』的人，跟你脱不了关係吧？」
    「学长，你好像不喜欢莫岑薇吧？」洪世珍突地冒出这句话，孙胜宇的表情霎时一僵。「不然，你怎么这么害怕公开你们是男女朋友的事情呢？」洪世珍微笑着，眼底的嘲讽之意清晰可见：「据我调查所知，你喜欢的是她那个鲁莽的妹妹莫岑霏。呵呵，原本我还以为你们两情相悦，不然之前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考场呢？原来，你好像只是要利用她接近莫岑霏……想不到你竟然是这种人。」洪世珍不屑的撇嘴，孙胜宇则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洪世珍再度扬起笑容：
    「可是既然我是被莫岑薇从音乐班第一名挤下来的，而你又是被她设计跟她在一起的，不如，我们合作怎么样？这样说不定她就会对你死心，也不会再苦苦纠缠你了。」
    孙胜宇听了洪世珍的提议神色有些犹豫，虽然他仍旧无法原谅莫岑薇，但是现在她总归还是他的女朋友……如果这样伤害她，他的心里真的会比较好过吗？但是他又想起，莫岑薇欺骗他、设计他……这些过往他也无法当作没发生过……
    他看向洪世珍，洪世珍只是双手环胸，冷眼旁观他的天人交战，末了，孙胜宇终于下定决心——
    当莫岑薇走出教室来到楼梯口，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孙胜宇与洪世珍貌似愉快的交头接耳，洪世珍绕到孙胜宇后头时还随手顺了顺孙胜宇的衣领。
    但孙胜宇没有半点反抗之意，甚至露出温和的笑容。
    看着他们亲密的举动，莫岑薇紧紧捏着心口，力道大得似乎想把心脏捏碎，但双眼却依旧无法自他们身上移开——
    因为不放心而跟上来的谭寧看到这惊人的一幕也吓得差点停止呼吸，但她没有愣住太久，毕竟莫岑薇也看到这个画面了，她得赶紧把莫岑薇拉走，可是她却发现身旁的莫岑薇怎么扯也扯不动。
    「岑薇！」谭寧焦急的唤了莫岑薇一声，莫岑薇却置若罔闻，两眼还是紧盯着洪世珍与孙胜宇，纵使眼泪落下，她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 53 】

    莫岑薇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她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心碎，静静的沉默。回忆在心里汹涌，他曾说过的一字一句是如此鲜明，她从没忘记，在他第一次走进她的世界时，她就为他的温柔深深悸动，从此他就在她的心里长住不走。
    在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时，她还记得那时心头的雀跃和忐忑，明明知道自己该放弃这段不可能有结果的感情，却还是捨不得。虽然当时他是为了岑霏而关心她，但是他执意要她去篮球场的口气却是如此的孩子气，也如此坚定。
    那个雨天的拥抱，她还记得他怀里的温度，还有他动人的承诺，即使一生一世都是朋友，与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可能也值得怀念了，她也偷偷眷恋着他温暖的笑，他虽给不起她要的爱情，却愿意继续待在她身边，陪她走过迷茫的雨季。
    奇林大街的项鍊是一个美丽的意外，也是孙胜宇和莫岑薇之间最幸福的秘密，她可以假装与他热恋，而项鍊则是他对她的定情，他们就像每对平凡情侣，会牵手一同走过心跳砰然的夏季。
    可是现在，回忆中的温柔还在，她面对的却只能是他眼眸里的冷然，他怨她、恨她，甚至不顾一切的伤她，他是否是想要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跟她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都只是徒增他的痛苦？
    满心的悲伤向莫岑薇排山倒海而来，看着远处的他笑得灿烂夺目，莫岑薇已想不起，上次他对她这样笑是什么时候的事？
    看着莫岑薇悲伤的眼神执拗的停在孙胜宇身上，彷彿在心里吶喊着他的回眸，谭寧不捨的揽住莫岑薇，却捨不得再要她离开，
    因为已经生根茁壮的爱恋，岂是一时半刻就能连根拔起的？
    孙胜宇一手在口袋里悄悄握成拳，他拼命压抑着要自己不要回头，但心却不听使唤。
    他终究回头，对上那双让他无能为力的悲伤眼眸。
    其实，他早就知道莫岑薇的存在，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对她一定是极深的伤害，可是他不允许自己轻易原谅她的欺骗，即使望向她的泪水时，自己的心里竟是一片灼热的疼痛……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对看着，忘了爱，忘了恨，也彷彿没有时间，没有别人。广大的世界里，只容得下他们俩沉默的对视。
    莫岑薇看着孙胜宇的眼睛褪去嘲弄，褪去愤怒，也没有初识时的温柔，馀下的——似乎是歉疚。
    她看见他向她走来，
    在她面前停下。
    「对不起……」他抬起手，她却退后，她看着他脚踩在方才她眼泪匯聚成的小水洼，他则注视着她的项鍊，那是他送给她的m字母项鍊。
    他恍然想起，那时心里对她的承诺。
    ——我想对她好。
    往日的记忆袭上心头，孙胜宇心里痛苦万分，理智跟感情不断拉扯，时间越长，他的挣扎就添一分，但莫岑薇只是幽幽的望着他，不发一语，
    接着，转身离开。
    谭寧见状也跟在莫岑薇后头离去。
    孙胜宇的掌心空荡荡的，心里尽是填补不了的失落……
    他终究无法真正对她狠下心……他发现，自己竟做不到真的讨厌她……。

 【 54 】

    接下来的几天，莫岑薇都躲着孙胜宇，即便孙胜宇直接到教室找她，她也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对之前他跟洪世珍的亲密互动避而不谈，就算孙胜宇露出有心解释一切的模样，莫岑薇也不愿意与他把话说开。
    因为莫岑薇害怕，若跟孙胜宇讲清楚说明白，他们的关係可能会因此结束，而她，虽然明白这一天终会到来，她还是努力与孙胜宇维持表面上的关係，也就是男女朋友，但这个头衔并不是用来限制孙胜宇的自由，而是让莫岑薇心里对这段感情不至于灰心的微弱萤光。
    她不愿意让这个希望熄灭。
    然而现实总使她觉得无力，例如孙胜宇跟洪世珍最近变得扑朔迷离的关係，因为最近在校园随便一处偶尔都会见到他们相偕走过的身影，像是故意在不同地方一起出没一般，因此有「孙胜宇与洪世珍已经正式交往」的传闻开始甚嚣尘上，不过因为事件男女主角始终没对流言作出回应，莫岑薇也对此事不理不睬，所以旁观者们对他们的三人行依旧只能雾里看花。
    而莫岑薇虽然身在这段关係的暴风圈中，她也不愿意去臆测究竟孙胜宇跟洪世珍有无发展，说到底，她就是不肯面对现实的缩头乌龟罢了，但是这种能逃避就逃避的方式，竟也让莫岑薇过上一段还算安逸的寻常日子。
    而这段日子莫岑薇的落落寡欢，却在一个人的出现后开始烟消云散。
    因为，经过一段时日的沉寂休养后，卫然终于再次回到学校了。
    「卫然，你还好吗？」
    莫岑薇在卫然没来学校的这段时间依然会准时到美术馆报到，可是当看到熟悉的身影埋首作画时，她还是忍不住激动的热泪盈眶。
    「嗯。好很多了。」卫然的眼睛下方有着淡淡黑眼圈，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他还是一如往常的勾起浅笑，还抽了两张卫生纸递给莫岑薇。
    「卫然，虽然你可能会觉得突兀，但是，我还是想跟你说，谢谢，谢谢你出现在学校……」莫岑薇心里的情绪满到说不出话来，头也越垂越低，她想起生日会当天，她厚脸皮的在他要离去前朝他喊了声：
    「卫然，学校，学校拜託一定要去！」
    而现在卫然的出现，从某部分而言也算是兑现了她单方面向他要求的承诺，虽然卫然来学校不一定是为了她，但是他的出现依然让莫岑薇觉得心里满满都是感激，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可是当莫岑薇抬头，却发现卫然不知何时闔上眼，背脊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看来应该是睡着了。
    莫岑薇不禁放轻脚步走到卫然身边，拉开另一张椅子坐下，静静的望着他俊雅的脸蛋，长睫毛翘成极优美的弧度，脸上的伤已快要淡到看不到了。
    可是他在梦里却依旧皱着眉头，莫岑薇于是轻轻伸手替他将眉间的皱摺抚平。
    莫岑薇望着卫然的睡顏出神，突然想起那幅他送她的画，还有那天他掩不住的疲态。
    那幅画是否熬了好几个夜晚才赶出来的？所以他才如此疲惫？

 【 55 】

    当莫岑薇想事情想得出神时，卫然早已睁开迷茫的双眼望着她，不过他的意识尚未回笼。
    当莫岑薇终于回过神来，却突然对上卫然深邃迷人的眼睛，她霎时有些吓了一跳，可是卫然呆呆的眼神却让她马上发现原来他并不是清醒的。
    「卫然，卫然！」莫岑薇叫了卫然两声，他才如梦初醒的眨眨眼，疑惑的问：「我睡着了吗？」莫岑薇看着他难得迷迷糊糊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她笑得灿烂：「是啊，你睡着了……咦？现在是上课了耶！」
    她目光不经意扫到画室里的时鐘，赫然发现原来在他们还没发现时就已上课五分鐘了。
    「那我们走吧。」卫然突然清醒了不少，背起画具，又拍了拍裤子的灰尘，微笑的对着显然呆住的莫岑薇说。莫岑薇在心里悄悄讚叹卫然恢復清醒的神速，她连忙跟着起身，可是却差点跌坐下去，幸好卫然拉住她的手：「小心。」卫然的叮嚀十分温暖，连带他掌心的温度也悄悄传到莫岑薇的手心里，莫岑薇觉得双颊有些微热，卫然太体贴，反倒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怎么了，紧张？」卫然轻笑出声，莫岑薇正想反驳，卫然却直接拉着她往门口走，一点都不给她反驳的馀地。看着卫然的背影，莫岑薇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卫然也有霸道的一面啊。
    两人并肩离开美术馆的路上，莫岑薇频频低头察看卫然的脚，幸好他走得又稳又好，看起来应该是完全恢復了，她漾开甜美的笑容，不经意的吸引住卫然的目光。
    「怎么了？你好像很开心？」卫然驀然靠近的脸庞让莫岑薇的心跳漏跳一拍，不过她马上恢復镇定：「因为你的脚看起来恢復良好，这样我就放心了。」「这么担心我？」卫然不再望着她，但唇角的弧度却似乎更上扬了些，阳光撒在他身上，静静的闪耀金光，让他的笑容显得更耀眼夺目，莫岑薇瞧着他的侧脸，愉悦的回答：「因为你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嘛。」
    而卫然没有回应，但在莫岑薇的视线回到前方后，他才悄悄偏过头看她，又悄悄移开视线。
    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卫然，我的教室在前面，门口佈置得很漂亮吧！」莫岑薇指着隐在树荫下的红楼，微笑的扯着卫然的衣摆。
    卫然专注的看了看眼前这栋几乎从入学以来都没踏进去过的建筑物，勾起浅笑：「赶快进去吧。」「嗯……卫然，再见……不过……你之后应该每天都会去美术馆吧？」莫岑薇临走前还回头不放心的问卫然，他轻声应允：「嗯，我每天都会去。」
    「我也会每天去哦。」莫岑薇盛放的笑顏彷彿一颗粉色的苹果，她朝卫然挥挥手，接着翩然如蝶舞的离开卫然的视线，他在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最后也缓步离开。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他们俩道别的画面都被隐匿在阴影处的一个人全部看了去……。

 【 56 】

    孙胜宇压抑着内心高涨的情绪，不动声色的望着远处的莫岑薇与卫然。
    莫岑薇对卫然露出的甜美笑容彻彻底底刺痛了他的心，虽然他不太明白胸口的酸意从何而来，不过，他刚才确确实实有想把那两人直接扯开的念头。
    他也想要亲口听她说，她除了他以外，对其他男生完全不屑一顾……。
    「学长。」洪世珍娇俏的身影晃到他面前，他紧握的拳头悄悄松开：「有事？」他面无表情的问。
    「我才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洪世珍覷着他难看的脸色：「因为莫岑薇跟卫然呀？」
    孙胜宇神色大变，猛然转头一手捏住洪世珍的肩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洪世珍被他的手抓得有点痛，因此不满的瞪他：「你干嘛这么在意啊？难道你对莫岑薇……」
    「她是我女朋友，就算我不喜欢她她也不能在还没跟我分手的时候就喜欢上别人吧？」孙胜宇绷着脸解释，面色铁青：「快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每天去美术馆？什么时候的事？」孙胜宇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洪世珍满不在乎的回答：「我不知道，反正我的眼线说这已经不是最近的事了。」
    「该死。」孙胜宇低咒了声，怒气冲冲的扔下洪世珍直接往莫岑薇所在的教室走去，洪世珍看着孙胜宇毫不留情的离去不禁气得跳脚，她恼怒的心想，莫岑薇全身上下到底哪一点值得两个男生绕着她打转？
    孙胜宇一看到莫岑薇在教室与座位前方的谭寧聊天就马上走了进去，不顾旁人好奇的眼光把莫岑薇从座位上拉起来。
    「胜宇？你要做什么？」莫岑薇茫然的注视着孙胜宇盛怒的脸色，不知他为何而来。
    「莫岑薇，我想我需要跟你好好谈一谈。」不顾莫岑薇的抗议，孙胜宇紧拽着莫岑薇的手腕，动作粗鲁的把她拖出教室。
    莫岑薇死命挣扎，直到两人走了大老远来到操场旁的树林，孙胜宇才放开她。
    望着自己发红的手腕，莫岑薇又急又气：「孙胜宇，你到底想干嘛？我们之间哪有什么话好讲？」
    孙胜宇注视着莫岑薇害怕又生气的模样，只缓缓凑近她的脸庞盯着她看：「你跟那个卫然讲话就不会用这种口气！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呢，你记得吗？」
    孙胜宇掩不住心里的受伤和愤怒，莫岑薇却难受的别开眼：「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女朋友？那你跟世珍出双入对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可是你每天都来陪卫然吧？你们是什么关係？」孙胜宇避开洪世珍的事情不谈，却惊见莫岑薇红了眼眶：「你怀疑我？」「我不是——」
    「我跟他只是朋友，没有其他关係，这样解释你满意了吗？」莫岑薇神情激动，她不明白孙胜宇为什么就是不懂她的心情？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告白的事他不听她解释，现在卫然的事他又擅自帮她定罪？难道这就是他作为她「男朋友」的方式吗？

 【 57 】

    孙胜宇被莫岑薇激动的大吼吓到，只得怔怔的看着她，半晌才吐出一句：
    「岑薇，我……对不起……」每次孙胜宇总是后知后觉的道歉，却逼着她一定要全盘接受。
    莫岑薇累了，她不想再被他误解，之后又得被迫原谅他无心的脾气。
    究竟为什么？在这段感情里，她总是得这么卑微？
    「不，是我应该说对不起，胜宇，对不起。」若不是我硬纠缠着你……我们两个人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孙胜宇瞅着莫岑薇落寞的表情，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也明白，他的道歉并不是她真正想听到的……。
    他们两人的心思各异，却同样徬徨……这段感情，什么时候才能柳暗花明呢？
    「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面对严肃的班导师，莫岑薇选择谨慎以待，即使她从没被老师单独骂过，但是头一遭被老师指名来办公室找她，莫岑薇也不免忐忑不安。
    「岑薇，你知道下个月的朝会时间我们音乐班有个秋季验收吗？」老师的声音浑厚沉稳，稳定了莫岑薇浮动的心绪。
    「我知道，您前几堂课有特别提到。」莫岑薇恭敬的回答，发现老师似乎没有骂她的意思她就放心了，不过她还是不了解老师对她提起秋季验收的目的是什么。
    「当天总共会有五个表演，学校还会外聘三到四个外校音乐老师进礼堂观摩评分，而我希望，开场表演的工作是由你来担任。」老师藏在镜片后的犀利双眼难得柔和下来，莫岑薇莫名受到老师赏赐则有些受宠若惊，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老师，我……很感激您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不过我害怕我无法胜任这个重责大任……」像是安抚莫岑薇不安的情绪似的，老师拍了拍莫岑薇的肩膀：「不不不，开场表演本来就是班上琴艺最高超的同学表现自己的最佳机会，而几次听到你的演奏下来，我发觉你的弹琴技巧纯熟，感情澎湃浓厚，而且会不知不觉吸引别人进入你用音乐所要传达的故事里头，所以，我才决定由你来表演最重要的开场，把艺城音乐班的名声发扬光大。」亲耳听见老师对她的高度肯定，莫岑薇的心里暖洋洋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音乐这条路上一路走来是有价值的。
    「还有，你记得音乐班入班考试那时候有个绑小马尾的年轻男老师吧？」老师和蔼的笑问，莫岑薇想了想，点点头：「我记得，那个老师好像在我弹完一曲后有帮我拍手……」「对！」老师激动的拍了下办公桌，着实把莫岑薇吓一跳，但幸好办公室没什么老师在，所以并未引起其他人的侧目。
    老师继续豪迈的笑道：「他叫小林，是那时候五位评审里唯一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而是任教于音乐学院的老师，他本身学的是声乐跟指挥。而他那次听到你的表演后就一直说你钢琴弹得真的太好，要我们非录取你不可呢！」「真、真的吗？」那个小林老师听起来好厉害，而她是得到大师青睞的幸运儿吗？
    「是啊，所以岑薇啊，你一定要相信自己，而且回去想想你要弹奏什么样的曲子吧！」老师把几份乐谱递给她参考，但莫岑薇心里马上就浮现了答案。
    「老师，我想到我要表演什么了，就是——」

 【 58 】

    那个漫长的夜，满天星斗装载的回忆沉重，一个女孩面对月光凄冷的窗口，默默无语地在晶莹泪珠中品嚐自己的寂寞，一杯咖啡，遂酿成青春最美丽的苦涩……
    那是属于她的——最痛，也最最难忘的青春。
    「老师，我想到我要表演什么了，就是——《青春》。」
    听说，那个作出二十一世纪最凄美作品的「亚」，有可能会来台湾开钢琴演奏会。
    听说，「亚」的脸曾经受过伤。
    听说，「亚」是个哑巴。
    听说，「亚」是个美丽的女人，也有人说「亚」是个俊美无涛的男人。
    但莫岑薇从未相信任何「听说」，她寧愿继续对「亚」一无所知。
    因为无论「亚」是什么样子，《青春》是真的，里头放的感情也是真的，
    就像孙胜宇跟莫岑薇交错的青春也是真的……
    老师讚赏的对莫岑薇竖起大拇指：「你说的是那首现在最火红的《青春》吗？但是听说很不好驾驭哦……」「我可以的。」
    因为，「听说」人生很难，但总要自己经歷过才知道究竟难不难，弹琴也是，「怀疑自己」其实是最不可取的第一步，一路走来，总是要等到经歷过千辛万苦之后，你才能真正确定，前面等待着你的是什么样的风景。
    「我很期待你的表演哦，岑薇。」向老师微微頷首后，莫岑薇就先离开了办公室，她打算偷偷跟谭寧报告这个好消息，还有岑霏跟千霈，虽然那两个人还远在韩国教育旅行，不过那天以前应该赶得回来吧？
    她低着头想事情，却迎面撞上一堵结实的「人墙」。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有没有怎么样？……」抬头看到来人是谁，莫岑薇张开嘴，不可置信：「……卫然？」卫然发现撞到他的人居然是莫岑薇时也难掩讶异之色，不过他连忙检视莫岑薇有没有受伤：「岑薇你没事吧？」
    「我没事啦。你应该没有哪里被我撞伤吧……你……」莫岑薇焦急的询问卫然，对方淡漠的神色染上了笑意：「没事。」
    在看到卫然眩目笑容的当下，莫岑薇忽然想起了孙胜宇对他们俩关係的质疑，于是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敛下了情绪：「你没事就好，我，我先走了。」扔下一句话，莫岑薇简直几近于落荒而逃，等到回头后视线里再也见不着卫然她才停下脚步。
    她知道卫然一定会觉得她奇怪，她也觉得自己太过无情无义，不过她这么做完全是万不得已的……
    但她想，如果她跟卫然保持距离，可以给这段感情多一点点安全感的话，她愿意。
    好几天后，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微妙的变化，
    例如她不再去美术馆找卫然，
    例如孙胜宇每天都试图找她讲讲话，
    还有，秋季验收五个表演者的名单终于出炉了。
    「各位同学，这张是下个月秋季验收的表演者名单，我会贴在黑板上，请大家都上台确认自己的名字有没有在里面，并且请被选中的同学儘早开始准备自己的表演，记得，表演曲目请不要重复，选好的记得跟我说……」老师宣布完秋季验收的注意事项后，洪世珍突然悠悠的举起手：
    「老师，我想知道，表演者的五个人是怎么选出来的？」
    老师推了推眼镜，慎重的回答道：「基本上是以之前入班考试的术科成绩以及课堂表现为主，但是担任开场者则是除了成绩跟课堂表现外，我个人认为琴艺相当可圈可点的。」
    「那老师，冒昧问一句，我是不是担任开场呢？」洪世珍的眼神依旧充满自信，一旁的莫岑薇心里则有点七上八下……

 【 59 】

    「洪世珍同学，我觉得比起开场，你更适合压轴。」老师不带感情的回答道，洪世珍不屈不挠的追问：「那开场是谁？」「莫岑薇同学。」老师回答，接着只淡淡说了一句「大家自习」就下台了。
    洪世珍彷彿被老师的话赏了一巴掌一样，霎时间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接着，她缓缓转头瞪向莫岑薇。
    没多久，一张摺得四四方方的纸条从莫岑薇左斜前方的座位丢过来，莫岑薇目光不禁扫向那个座位——洪世珍的座位。
    洪世珍恶狠狠的偏头看她，莫岑薇于是默默地把纸条打开——
    「下课你单独到二楼走廊，我们把新仇旧恨一次了结。」
    莫岑薇皱着眉不发一语，再度瞟向洪世珍时她已经拿出作业开始写了。
    于是莫岑薇也无从问她，究竟「新仇旧恨」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洪世珍当不上开场的关係吗？莫岑薇不知道洪世珍想做什么，因此有些惴惴不安的摸着脖子上的项鍊——孙胜宇送给她的项鍊。她有点害怕，洪世珍也会跟她摊牌有关孙胜宇的事情……
    怀抱着不安的心思，莫岑薇终于等到下课时间，前方的洪世珍丢下笔就逕自走出教室，莫岑薇也马上跟在她后头，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目的地——二楼走廊，途中彼此都不交一语。
    洪世珍率先停下来，转头看向莫岑薇，满腔怒火的瞪着她，莫岑薇忍不住退后一步。
    「那个老太婆怎么会选你当开场？嗯？」洪世珍逼近莫岑薇，语气十分咄咄逼人，莫岑薇毫不畏惧的直视洪世珍：「老师是肯定我的能力才选择我……」
    「我呸！」洪世珍满脸不屑的说：「谁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讨老太婆欢心的？就像你处心积虑要跟胜宇交往一样啊！人家明明就不喜欢你，你还死皮赖脸的巴着他啊？」
    「我跟胜宇的事你怎么知道的？他告诉你的吗？」莫岑薇突然激动不已的态度使泼辣的洪世珍有些傻住，不过她马上挑衅的接话：「没错！胜宇就是受不了你了才来找我！其实他一直在等你主动提分手，没想到你不但不退出，还跟卫然搞曖昧，仗着胜宇心软不敢对你怎么样你就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脚踏两条船吗？不觉得你很无耻吗莫岑薇？」
    莫岑薇低垂着头，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但她已无法感觉到痛。原来孙胜宇都是这么想她的吗？认为她很无耻、死皮赖脸、脚踏两条船？
    人来人往的走廊上两人的争吵引起不少人围观，但是洪世珍却一点都没有收敛自己态度的想法，反倒见莫岑薇沉默下来就更加变本加厉的继续说：「还有，你看这个！」莫岑薇面容凄楚，隐忍情绪的抬头，但在看见对方从制服领子里拉出熟悉的一抹银后立即变了脸色，她的脸色刷白，呼吸急促，视线也模糊起来，那是、那是……孙胜宇曾送给她的m字母项鍊啊！

 【 60 】

    莫岑薇右手颤抖地抚上自己脖子上的项鍊，项鍊依然闪耀着银色的光芒。
    可是……为什么……？
    莫岑薇想也没想的，在围观眾人的惊呼下，
    扑到洪世珍面前，抓起洪世珍的项鍊——
    「你怎么会有？哪里来的？你的项鍊哪里来的？是他送的吗……？」莫岑薇现在只一心想知道为什么洪世珍会有这条项鍊？为什么洪世珍可以取代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回忆……？为什么？为什么？
    莫岑薇简直近乎歇斯底里的拉扯洪世珍的项鍊，让洪世珍白皙的颈子上简直要刮出血痕，洪世珍没想到莫岑薇会突然失控攻击她，于是急急的想拔开莫岑薇紧抓她项鍊不放的手，但不管怎么做都挣脱不开，于是忍不住抬手给了莫岑薇一巴掌——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盖过围观眾人的窃窃私语，其中不乏看戏的、嘲笑的、选边站的……都安静了下来，四周顿时安静的连一根针落下的声音都听得见。
    「莫岑薇，认清事实！他不爱你！」洪世珍喘着气看着莫岑薇，莫岑薇捂着红肿的左脸，脸上升起一股热辣辣的痛，她的心却一点一点慢慢变冷，直至她的眼中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汪洋——
    「给我。」莫岑薇冷冷的吐出这两个字，洪世珍不明所以：「莫岑薇，我说他……」
    「给我！」莫岑薇激动大吼，她再度扑上前去，直接把洪世珍推倒在地上，双手还不断拉扯那条项鍊，洪世珍狼狈的想把莫岑薇推开，不料她像发了疯一般，不拿到项鍊不轻易善罢干休——
    当项鍊断裂的声音响起，莫岑薇手里紧紧攒着洪世珍那条项鍊，整个人却犹如灵魂被抽离一般，眼神变得空洞，激烈的动作也一併停下，洪世珍见机不可失，把莫岑薇推开后倒在地上不住喘气。
    洪世珍的头发乱了，制服釦子掉了，项鍊被抢走，连语言能力彷彿也被莫岑薇一併夺走了，她看向失魂落魄的莫岑薇，莫岑薇竟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看着地板，长发掩盖住她的表情，直到几个像雨水落到地板的声音响起，洪世珍视线下移到莫岑薇站立着的地方，她才惊觉——
    莫岑薇哭了。
    哭得安静，却格外心碎。
    接着不知是谁去通风报信，也许是这齣「情敌大战」的戏码太过脱序吓人，连男主角孙胜宇都连忙风尘僕僕的自远在至少两栋楼以外的地理教室赶来。
    当他到了现场简直被吓坏了，洪世珍狼狈不堪的跌坐在地，另一边的莫岑薇则站得直挺挺的，不过看不到她的表情。
    原来，都是真的吗？那些人讲的都是真的？
    莫岑薇只为了一条项鍊对洪世珍动粗吗？从什么时候开始，莫岑薇成了如此不讲道理的人了？
    他皱眉，心里对莫岑薇的失望又多一分。他沉着脸，走到洪世珍身旁搀扶起她：「世珍，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不过洪世珍像是被吓坏了，始终没回应还怔怔的望着莫岑薇的方向，孙胜宇不禁叹了口气，走向莫岑薇。
    莫岑薇把自洪世珍脖子上夺走的项鍊握得更紧，她的耳里只回盪着方才孙胜宇对洪世珍的温柔关心。
    从终于把项鍊抢走的那一刻，她终于懂了。
    原来在孙胜宇心里，她什么都不是。
    呵，莫岑薇……，你真傻……
    莫岑薇的肩膀颤抖着，她想笑，但眼眶却抖落了更多的泪。

 【 61 】

    孙胜宇的鞋尖停在莫岑薇视线里，莫岑薇只是静静的看着。
    她明白，她方才像疯子的举动肯定会被所有人认为是泼妇，连孙胜宇也不例外。
    不过在他面前，她早已没有什么自尊了，她明明什么原则都愿意为他改变，连跟卫然的友情与他相比都能令她轻易放弃……可是到头来，他还是给了她最残酷的答案，远比洪世珍给她的一巴掌还要更痛的答案。
    她曾经以为她的坚持终会打动他的，就算他们的起点不对，他们最终也会走到一块的……莫岑薇曾经对此深信不疑，不过现在，却再也没有让她继续相信的理由了……
    「莫岑薇，你推了世珍吗？」孙胜宇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却如此飘忽、如此遥远。
    莫岑薇勾起嘴角，眼泪也滑到嘴角，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啊……
    孙胜宇瞪着莫岑薇的沉默，她低着头，似乎不愿让人看穿她的想法……
    她究竟是不愿辩驳还是默认一切？孙胜宇在心里恼怒着她的不言不语，
    明明她只要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我没有做。」他就会相信了啊！但是她什么都不说，他又该相信她什么？
    「莫岑薇，我再问你一次，你推了世珍吗？」孙胜宇的声音更加冰冷，更加陌生。
    莫岑薇不懂，明明在心里已经为她定罪，那她是否承认根本就不重要不是吗？
    那为什么，为什么非得逼她给个答案呢？为什么，非得对她这么残忍……？
    手一松，洪世珍那条一模一样的m字母项鍊就这么掉到地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孙胜宇皱眉，蹲下去拾起那条项鍊，但捡起的剎那孙胜宇的心漏跳一拍——
    这是……他送给莫岑薇的项鍊！可是……
    他抬头，发现莫岑薇的项鍊还好好的戴在脖子上，那这是……？
    孙胜宇猛然回头，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洪世珍，洪世珍神色慌张什么话都说不出，他顿时气得想衝上前把洪世珍碎尸万段，问问她究竟都背着自己做了些什么好事……
    但现在当务之急不是这个，而是跟莫岑薇好好解释啊，不料一回头，他竟触及到一道不算陌生的冰冷目光，淡然的望着自己，眼里却深藏着与他刚才相仿的愤怒。
    这张脸，这个眼神，就是他前阵子才亲眼见过的——卫然。
    他不知何时站在莫岑薇旁边，先是轻声安抚莫岑薇的情绪，接着把莫岑薇颊上的泪轻轻抹去，孙胜宇虽然觉得有种闷闷的感觉积在心头，却也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
    谁叫他居然如此糊涂，放任洪世珍耍手段对付莫岑薇呢？孙胜宇现在觉得心里一阵慌，他有些害怕莫岑薇会不会从此再也不原谅他了？
    当卫然要拉着莫岑薇离开时，莫岑薇连看也没看孙胜宇一眼，这不禁使孙胜宇慌了手脚，他忍不住张口喊住他们：「你们，要去哪里……？」
    他的声音是如此无助，如此徬徨，跟刚才怒火冲天的他判若两人，莫岑薇不禁回头看向孙胜宇——
    这一眼，使孙胜宇彻底看到莫岑薇左脸上清晰可见的五指印，那分明就是被赏了巴掌……
    「你……」孙胜宇觉得一阵心痛蔓延在胸口，使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究竟都对她做了什么残忍的事情……？
    「如你所见，我要带岑薇去擦药。」卫然淡漠的覷了他一眼，接着拉着莫岑薇毫不犹豫的离开。
    孙胜宇双眼通红，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忘不了刚才莫岑薇那一眼……
    没有情意，没有温度，恍若放下一切，彷彿他在她眼中，已彻底成为一个陌生人……
    他居然，把她伤到体无完肤的地步，伤到……使她想放弃爱他的地步吗……？

 【 62 】

    眼见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孙胜宇颓然的收起张望的目光。一回头，洪世珍已被周遭的人搀扶起，畏缩的看着他。
    看到洪世珍，孙胜宇心头一把火又再度燃烧起，他走近洪世珍，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说清楚！」
    跟洪世珍来到阴暗的综合教室前的长廊，孙胜宇劈头就是一句：「那条项鍊是怎么回事？你从哪里弄来的？」
    洪世珍眼神闪烁，像是被他的怒气吓到，有些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我、我买的。」
    「你为什么买跟我送给莫岑薇那条一模一样的项鍊？你有什么目的？」孙胜宇不悦的瞇起眼：「我不记得我们的协议有提到这一点。」
    「我、我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不要一直缠着学长你啊，难道、难道我做错了吗？……」洪世珍委屈的眨着眼睛，但孙胜宇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却一点都不领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只是想藉我的手报復岑薇而已，而且你只是因为她在钢琴方面赢过你很不甘心吧？」
    「是又怎样？你该不会爱上莫岑薇了吧？这么关心她会不会受伤，难道你不想跟她分手了吗……？」洪世珍的目光变得阴沉，显然对孙胜宇态度反覆的不满也积到临界点。
    「对！我就是不想跟她分手了！这样你有意见吗？」孙胜宇讥讽的回答：「我们只是合作的关係，你别对我的私事介入太多了，还有，既然你违反了我们的协议，我想，我们没有继续合作下去的必要了，也请你之后不要再找岑薇的麻烦，要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扔下这句话，孙胜宇就加快脚步离去，因为他现在得赶快去找莫岑薇解释一切，告诉她，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伤害她了……
    保健室里，因为没有阿姨的存在，所以卫然逕自去冰箱帮莫岑薇取了冰块要她敷上。
    到现在，莫岑薇还是不知道卫然为什么会出现在红楼，但是莫岑薇对卫然只怀抱着浓浓的愧疚与感激，刚才卫然的及时出现，简直是把她从地狱救出的最重要的一双推手，不过这几天自己对他的不理不睬，又让她耿耿于怀。
    「卫然，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莫岑薇诚挚的对卫然说，但这简单几个字的道歉与道谢还不足以代表她心意的全部，因为她真的欠他太多太多了，卫然对她的好，她大概一辈子也无以回报……。
    「对我来说，你没事就好了。」卫然轻描淡写的回答，莫岑薇听了，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些，因为卫然的温暖，她根本没资格去拥有……
    「岑薇！」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身影，那人的发梢还是沾着几滴汗珠，想必是用尽全力赶过来的，不过莫岑薇的心里已经不起涟漪，因为，都结束了……她再也、再也不愿意继续爱他了……
    过去是她太傻，如今，她再也不愿作那隻扑火的飞蛾，再也不愿被这段错误的感情，燃烧殆尽了……

 【 63 】

    见莫岑薇无回应，孙胜宇小心翼翼的踏进保健室里，却碰见正要离开的卫然，对方冷冷的瞟了孙胜宇一眼，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保健室。
    孙胜宇丝毫不在意卫然不给他好脸色，他只是把目光静静的摆在莫岑薇柔美的侧脸上，即使莫岑薇根本没有要理他的念头。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同处在一个空间里，虽然过去也曾经多次如此，不过莫岑薇与孙胜宇在这段感情里的角色却在此时悄悄交换，变成孙胜宇注视着对他不屑一顾的莫岑薇。
    两人默默僵持许久，最后，仍是莫岑薇捨不得孙胜宇久站，甚至同意了他坐在她身旁。
    算了，这就当作，这是这段感情要画上句点前，她所给予他最后的宽容吧。莫岑薇勾起嘴角，从今往后，她会把对他的爱，全都收在内心深处，直到时间的利刃把它一点一滴的磨去，而她，会耐心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你有话要讲吧。」莫岑薇平静如波的面容下深藏着波涛汹涌的思绪，不过她仍佯装淡定的望着前方，她不敢看孙胜宇，她害怕，若是看他一眼，她的决心就会立刻瓦解。
    「岑薇，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了你……」孙胜宇内心也同样紧张，虽然想好好把自己真正的想法传达给她知道，但是他一时半刻也只挤得出这句她极有可能不想听到的「道歉」。
    「你没有误会我什么，我的确推了世珍，我之后会好好跟她道歉的。」莫岑薇把情绪深深压抑着，不让内心的苦楚再涌上心头，她早该明白的，孙胜宇其实能给她的，就只有这千篇一律的「抱歉」，其馀的，她要的爱情，他已给不了更多。
    孙胜宇愕然的看着莫岑薇，急急的解释：「不是的，那条项鍊不是我送给她的，项鍊……我只送过你而已，而且我跟世珍真的一点关係都没有，我……」孙胜宇看着莫岑薇终于像有了反应般转过头来，却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淡淡的打断他的话：「胜宇，那条项鍊只不过是压垮我们关係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就算没有那条项鍊，没有世珍……我们……，也走不下去不是吗？」
    莫岑薇的声音温柔，但是她所讲的一字一句，却都像要把孙胜宇打落万丈深渊……孙胜宇张开嘴还想讲些什么让莫岑薇回心转意，最终也只艰难的吐出一句：「你……真的打算放弃我了吗？……」
    「胜宇，不是我放弃你，而是，你从来都没给过我爱你的机会……」莫岑薇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破碎，馀下的，竟是叹息，孙胜宇见状真的慌了，他被她决绝的眼神看得心痛，心里彷彿尝到过往她受尽的所有委屈和苦涩。
    当他终于回头找寻她的身影，她却要弃他而去了吗？……
    「岑薇，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一定会、一定会努力的……」孙胜宇的徬徨跟示弱的样子都被莫岑薇看进眼里，也痛进了心。
    「努力的爱上我吗？胜宇，我真的不要你这么辛苦……不要仅是为了弥补我而这么做……」莫岑薇轻轻的微笑着：「我只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就够了，你，喜欢我吗？」
    莫岑薇清亮的双眼望着他，他的心不经意的悄悄拉扯着……他忍不住问自己，他，喜欢她吗……？

 【 64 】

    孙胜宇心乱如麻，他焦急的发现他无法肯定的、确切的告诉她，
    「他喜欢她」。
    纵使他的心因为她而痛，纵使他害怕她离开他……
    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若是过去，他可以乾脆俐落的告诉她：他不喜欢她。
    但是现在，在他们的关係不再纯粹的这个时机点，
    他对她的感情也渐渐参杂了其他他还无法釐清的东西……
    所以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莫岑薇似乎早已预见这个结果，但是她心里还是对孙胜宇怀抱一丝感激，至少，他愿意为她保留最后的温柔，让他们感情的终点不至于太过悲伤。
    「我知道了。我们……」莫岑薇诚挚的看着孙胜宇，孙胜宇则屏息听着她的下文：
    「我们，分手吧。」莫岑薇貌似愉悦的宣布最后的结果，最后还给了孙胜宇一个微笑：「胜宇，你自由了，你再也……」她还是忍不住哽咽：「再也不用被一个精心设计的假告白绑住了……。」
    孙胜宇曾以为自己和莫岑薇的关係回到原点他应该会感到高兴，但是当他看着她站起身，看似轻松的朝他挥手，却又在回头的剎那掩饰自己眸里的哀伤时，他深深迷惘了……，「分手」，是不是意谓着，他再也没有拉住她的理由了？
    「再见……」眼见莫岑薇将要走出保健室门口，孙胜宇再次唤了她的名字……「岑薇……」她回头，还是强撑着嘴角的笑意：「怎么了？」
    「还痛吗？」他的眼神停在她浮肿的左脸，那是，他曾经放任别人伤害她的证明……
    「时间久了，就不痛了……」彷彿是为他们这段感情下的註解，莫岑薇这次再也没回头，任凭强烈的痛苦同时淹没她和他的心……
    今天，青春所有的苦，他们全数尝尽……
    莫岑薇真的觉得，自己离开孙胜宇之后会更快乐的，不用再为了他跟别人的关係难过，也不用因为他不喜欢自己而痛苦……，但是放下，真有这么简单吗？
    就像现在，她明明知道他就站在自己的教室外面，却仍必须假装不知道……
    因为，他们之间已经什么都不是……
    孙胜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知不觉又走到莫岑薇的教室门口，虽然分手后的这些天每天都如此，但是她始终没有出来见他，他也没有打扰她的打算，也许这样对他们都好，虽然心里的痛始终无法平息，可是对于无法对她给出任何承诺的自己，「挽回」何尝不是延长他们的痛苦呢？……
    而且，能够近距离的看着她恢復往日的笑容，就算只能以离开她作为代价来换，他也甘之如飴……
    「最近你们是怎么了啊？」谭寧不经意的瞧见在外头靠在花圃外围的孙胜宇，疑惑的问莫岑薇，因为好像不是第一天如此了，而是这几天都是这样的状态——孙胜宇一次次的来到教室外头，眼神「很明显」的望着莫岑薇的方向，而莫岑薇则「很明显」的在假装做别的事，
    明明两个人都还在意着彼此，却又要隔着一面墙的距离……
    「我们，分手了。」莫岑薇抬起头望着谭寧，轻轻的说，接着眼神悄悄的瞟向孙胜宇，
    在心里轻声的问，
    胜宇，你还记得，我们分手了吗？
    而现在，放不下的究竟是你，还是我……？

 【 65 】

    莫岑薇跟孙胜宇的眼睛隔着一扇窗，视线交会在炽热的阳光里，接着缓缓融化在金色光晕中。
    两人都默默无语，就算彼此距离这么的近，但依然谁也看不透对方的心……
    最后，孙胜宇选择绕到花圃对面，直到莫岑薇看不见他的踪影为止。
    因为，再度被掀起波澜的心湖，只能用这种方式使它平息……。
    「姐！」一阵许久没听到的声音传来，却足以让莫岑薇热泪盈眶。
    急促的步伐隐含着深切的迫不及待，莫岑薇走到门口，让疾步走来的那人，得以马上将她拥抱。
    「岑霏！」手指轻柔的梳着妹妹橙红的发，莫岑薇的叫唤宛如呢喃，她深怕几个月不见的妹妹出现在眼前的此刻，只是阳光下的梦境。
    「我回来啦，姐，你这几个月过得好吗？胜宇哥有没有好好对待你？」面对莫岑霏殷切的小脸，莫岑薇一时语塞，竟无法编织出可以令莫岑霏安心的谎言……因为，她连自己的心都骗不过，又怎么可能瞒住一向慧黠的莫岑霏？
    「咦？你就是岑薇的双胞胎妹妹岑霏吧？你好，我是岑薇在音乐班的好朋友谭寧！」谭寧突然凑上前来，主动与从未见过面的莫岑霏攀谈，幸好两人都生性活泼，所以很快就天南地北的聊起来，不过当莫岑霏跟谭寧打听孙胜宇和莫岑薇的事情时，谭寧却欲言又止，莫岑薇的脸色也不好看。
    「怎么了？谭寧、姐？难道姐跟孙胜宇发生什么事了吗？」莫岑霏着急的询问两人，谭寧覷了莫岑薇一眼，似是不敢说什么，而莫岑薇则摇头不语。
    「姐，你如果不老实招来，我就马上去找孙胜宇跟他问个清楚！……」「……岑霏，不要去找胜宇……」莫岑薇放软姿态哀求莫岑霏，莫岑霏不解的追问道：「为什么？你们到底怎么了？……」「……我、我跟胜宇……我们分手了。」莫岑薇差点拉不住衝动要去找孙胜宇的莫岑霏，只好一五一十的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莫岑霏。
    「孙胜宇也太过分了吧！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我不管，我一定要去找他！」莫岑霏护姐心切，不顾莫岑薇和谭寧的劝阻旋即像一阵风般捲出教室，让莫岑薇与谭寧措手不及。
    「呃……看来，这场『大战』铁定会血流成河啊……」谭寧叹息道，莫岑薇则无语的回到座位上。
    「孙胜宇呢？叫他出来！」莫岑霏一路杀到204班教室门口，直接在外头随便揪住一个路人就杀气腾腾的逼问，路人整个人被吓得不轻，迟迟无法回答莫岑霏的问题。
    「好吵喔……谁啊？在别人教室外面大吼大叫还让不让人睡啊？……」204班终于有一个人走出来，是揉着惺忪睡眼的阿睿。
    莫岑霏眼见是与孙胜宇交情匪浅的阿睿，立刻衝上前揪住阿睿的衣领，咄咄逼人的嚷道：「宋呈睿！叫你的好兄弟孙胜宇给我出来！」
    「啊……啊？」阿睿浑身的瞌睡虫登时跑得一隻都不剩，他慌张的往教室张望，却不见孙胜宇的影子，但他的人身自由又被莫岑霏给箝制住，害他慌得不知该怎么办！
    「他、他、他、他、他……」莫岑霏又朝着他威胁似的「喀喀喀」扳着手指，阿睿索性死马当活马医随手指向走廊一处，「他……他在那！」莫岑霏缓缓的回头，没想到……
    孙胜宇真的出现在走廊尽头处……。

 【 66 】

    「啊！你来的正好！」莫岑薇随手把阿睿往旁边甩，阿睿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喘气，在心里庆幸自己终于重获自由。不过下次，他决定他还是好好待在教室里睡自己的觉，千万不要再去淌别人的浑水——因为，他不能确定，下次自己还能不能保住小命啊……。
    孙胜宇看到莫岑霏杀气腾腾的跑来找他，对于原因他心里自然也有个底。
    「胜宇哥。」莫岑霏见到孙胜宇走来，表情马上严肃起来：「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了什么事来找你吧？」孙胜宇沉吟了半晌：「是因为……岑薇吧？」
    「嗯！不错，你还有自知之明嘛。那我们借一步谈话。」莫岑霏领着孙胜宇来到接近顶楼的地方，这里平常几乎没什么人会经过。
    「我想问你，你对我姐的感觉到底是怎样？」既然要谈，莫岑霏就不再讲无谓的客套话，直接了当的切入正题。
    「我，我不知道。」孙胜宇的表情虽诚恳，但讲出来的话却无法打动莫岑霏。「你不知道？这几个月跟我姐的相处以来，我相信你对她应该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吧？你也知道她很喜欢你吧？难道、难道你都没有一点点的动心吗？」
    「说没有是骗人的。」孙胜宇平静的回答：「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爱情……毕竟，她曾经那样骗过我，我实在无法释怀……」
    「骗你？我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莫岑霏被孙胜宇这话给彻底弄糊涂了，孙胜宇马上向她解释：「就是，就是你们生日会上安排的那场告白。本来我是要跟你告白的，最后却变成是跟岑薇。难道这不是岑薇一手安排的吗？」「啊？」莫岑霏的表情大变，不可置信的张开嘴：「这是你误会了啦！那场告白是我跟杨千霈策划的，我姐事先根本不知情！……」
    孙胜宇听完整个人几乎定格在原地，完全无法接受自己所听到的「事实」。
    从以前到现在，他始终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一切，甚至明明莫岑薇第一时间就想跟他解释一切，他也毫不犹豫的直接帮她定罪。
    想起她总是忧伤的面容，还有自己这段时间对她残酷的报復，以及最后她对这段感情终于心灰意冷……
    他的心里顿时充满从未有过的痛苦和悔恨。
    对她，更是满满的愧疚与心疼。
    她的笑容，已被这段折磨她的感情悄悄磨去，而且最后也逼得她不得不对他放手……
    可是同样身处于这段感情里的他，却不但什么都没有为她做，甚至毫不留情的伤害她，把她的心伤成千疮百孔的样子，这样的他，不只不值得她纯粹的喜欢，也没有资格待在她身边啊！……
    「胜宇，不是我放弃你，而是，你从来没给过我爱你的机会……」
    「胜宇，你喜欢我吗？」
    喜欢她吗？……
    孙胜宇，你喜欢她吗？……
    一滴眼泪，悄悄的自他脸颊滑落……
    莫岑霏的眼神从没离开过孙胜宇的脸，她也明白，若真不爱，又为何痛？
    若一点都不在乎莫岑薇，那迟来的真相就不会使他痛苦万分了……。
    所以，他才没办法果断的说「不爱」。
    因为，其实并非不爱，只是爱藏太深。

 【 67 】

    「胜宇哥，问你一个问题好了。」莫岑霏坐在顶楼砖墙边的石椅上，脚前后晃呀晃的，她深吸一口气，幽幽的开口：「我跟我姐，你选谁？」孙胜宇猛地抬头，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你只要按照心里真正的想法回答就好，现在的你，会选择我，还是我姐？」莫岑霏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瞅着孙胜宇，孙胜宇则默默的看着莫岑霏，似乎在努力思考着。
    孙胜宇曾经认为，自己喜欢莫岑霏是件无庸置疑的事情。
    因为她开朗、她活泼、她可爱、她大方……她的一切一切，都深深吸引着他，尤其在艺城跟她重逢后，与她认识、熟悉的那段时间，更是他觉得十分快乐的时光。
    至于一开始会注意到莫岑薇的原因，只单单是因为她与莫岑霏那张太过相仿的脸。
    但她除了脸蛋与莫岑霏几近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之外，其馀个性、眼神、甚至笑容，都和莫岑霏天差地远。
    她沉静、温柔、优雅、却始终带着忧伤的气质。
    而孙胜宇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莫岑薇竟会喜欢上他，甚至执着于他，他虽然曾经对她有过退避三舍的想法，但是试着远离她后又发现自己根本捨不得她难过，因为她的笑容是这么迷人，这么美，连他也曾有那么一刻为她动心。
    可是不知何时开始，他对她的感觉悄悄的转变……
    看着她的眼泪，他会心痛，看着她为别的男生露出笑容，他会嫉妒，在她转身时，他会想要拉住她不让她离去，甚至他会想不顾一切对她好，就算倾尽所有也在所不惜……
    再度望着眼前的莫岑霏，他早已没有往日的心动和热切想接近她的心情，而是恍然的想起莫岑薇那总是带着淡淡哀伤的小脸，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原来，答案早已在心头浮现……
    那条项鍊、那个雨天的拥抱、那通电话、那场告白，包括那个人，都已不知不觉的成为他心里难以割捨的一部分，而那部分，全部全部都是她，也只有她……。
    其实，傻的是他……对她的感情，好久好久前就生根了，但是他一直不去正视，始终选择逃避，其实他的心不大，里头不过只有一个她，但为什么，他却是等到失去后才发觉……
    他，真的很喜欢莫岑薇。
    「岑霏，我真的很喜欢莫岑薇……」孙胜宇的声音低沉疲弱，「可是，一切是不是都来不及了……？」他发现得太晚，直到她心碎离开之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喜欢她……，可是他能用什么来挽回这段感情？能用什么来找回她对他的一心一意？……
    「胜宇哥，姐还是爱你的，其实只要你有心，一定可以让她重新接受你的……」莫岑霏努力鼓励着孙胜宇，孙胜宇迷惘的望着她，她又对他用力的点点头，她殷殷期盼他振作的样子，彷彿跟莫岑薇的面容重叠在一块，孙胜宇讽刺的发现，以前莫岑薇也曾经鼓励他在生日会上一定要勇敢告白……
    告白，那曾经伤害莫岑薇的告白……孙胜宇绝望的忆起，他根本没给过莫岑薇一个正式的告白……
    咦？孙胜宇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坐直身子，他突然知道，他应该怎么做了……。

 【 68 】

    莫岑薇心里怦怦跳着，从莫岑霏气冲冲跑去找孙胜宇理论后，她觉得心里总是不踏实。
    过了十几分鐘后，莫岑霏终于回来了。
    「姐，你在等我啊？」莫岑霏远远的就发现莫岑薇拉长脖子站在门口张望，顿觉奇怪的叫住莫岑薇。
    「岑霏，你跟胜宇谈得怎么样？」莫岑薇小心翼翼的询问莫岑霏，莫岑霏耸耸肩：「我可没对他怎样，不过呢……」莫岑霏突然停顿使莫岑薇紧张起来：「不过怎样？」
    「不过他说他会好好想清楚你们的关係未来要怎么走。」……
    所以，所谓的「思考我们的关係未来要怎么走」就是彻底变成陌生人的意思吗？
    一个月后，莫岑薇只得到了这个结论。
    因为孙胜宇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来找她了，就像在她的生活中无声蒸发、消失无踪……
    没有孙胜宇的日子，也慢慢走到秋季验收当天……
    「姐，你今天穿得好漂亮喔！」莫岑霏早自习跟副班长告知了一声之后，就悄悄脱离126班的队伍，接着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挤进音乐班庞大华丽的阵容中，终于看见上了淡妆、头发烫成优美的波浪状、还身穿白色露肩小洋装的莫岑薇，她忍不住瞪直了眼，发出阵阵惊叹。
    莫岑薇羞赧的笑了笑：「他们说我打头阵一定得穿得好看一点，坚持不让我穿长裙，结果……这件洋装真的好短哦……！」莫岑薇拉了拉裙襬，看起来有些侷促不安。
    「不会啦！我倒觉得这个长度刚好衬托出姐的腿形很美啊！」莫岑霏绕着莫岑薇走了一圈，眼里尽是满满激赏。
    莫岑薇听完更觉得不好意思，莫岑霏于是凑近莫岑薇耳朵边与她讲了一句话，结果莫岑薇先是呆住，后来竟羞得连耳朵都红了！原来，一时玩心大起的莫岑霏在莫岑薇耳边说的那句话是——
    「姐，你今天这么漂亮，简直是女神！如果我是男生，肯定就爱上你了！」
    「呃……岑霏，你快回去啦……！不怕班上都在找你吗？」莫岑薇实在被莫岑霏夸到受不了，连连催促莫岑霏回去，莫岑霏最后再朝莫岑薇挥了挥手，预祝莫岑薇表演顺利后就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到班上集合后找到座位坐下，莫岑霏开始满心期待音乐班表演的到来，但意志力坚强的她在听了一个又一个组长、主任千篇一律的致词后，也不禁打了几个哈欠开始有点意志消沉、昏昏欲睡。
    「……第三点事项报告喔：今天是音乐班所谓『秋季验收』的重要日子喔，我们音乐班的同学都已在后台预备了喔，……」莫岑霏本来差点要打起瞌睡，却在听到活动组长的这番言论后立即清醒，她也不忘叫醒隔壁已经坠入梦乡多时的杨千霈：「姐他们要表演了啦！」「……轮到岑薇了喔……」杨千霈迷迷糊糊的撑着身子坐起来。
    「……请各位台下的同学给我们音乐班同学一点掌声作所谓的鼓励喔！」台下顿时欢声雷动，掌声此起彼落，莫岑霏拍手叫好之际，不免为了活动组长那烦人的口头禪「所谓」跟「喔」狂翻白眼，不过幸好这点小插曲一点都不损莫岑霏看表演的兴致。
    毕竟，莫岑薇为了这个表演筹备了近一个月，那肯定是精彩可期呀！

 【 69 】

    「让我们欢迎开场表演的——莫岑薇同学！」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司仪的口中讲出来，莫岑薇依然对这一切没有半点真实感，即使昨天的彩排很顺利，莫岑薇心头依旧压不下紧张。
    疾步走到舞台中央，接过朝会工作人员递来的麦克风，莫岑薇扯出一个微笑，心里头则跑过许许多多画面……她知道，这场表演对她的意义重大，不只是一个表演这么单纯。
    「各位同学，在正式带来我的表演之前，我想先说一个故事。」
    阴暗处的那人动作顿了顿，偷偷转过头来看她。
    「有一个男孩，在一次球队的练习过后，来到了溪边的桥上，遇见了一个女孩。」莫岑薇温柔的微笑着，那人的心跳微乱，但仍然不动声色的听着。
    『喂！你干嘛看我？』
    『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笑的人耶！认识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胜宇，你呢？』
    『莫岑霏。』
    「那次邂逅，种下男孩喜欢女孩的种子，在一年后，待那份喜欢生根发芽，男孩就幸运的再度与女孩重逢。」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有，是在……』
    『在溪边，你就是那个偷看我的人。』
    最初的悸动，在她晶亮的眼里找到答案……
    「可是在每个爱情故事里，都会有一个不被爱的女配角。所以，这时候，女孩的姐姐就出现了，因为男孩的痴情而爱上男孩，最后却只能黯然神伤……」
    『我相信我可以放下你的……』
    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她的难过……？
    「后来却因为一场错误的告白，让男孩跟女孩姐姐阴错阳差在一起了，但姐姐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让男孩爱上她……」
    『莫岑薇，我一定会让你知道，跟我交往是你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选择。』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她的眼神流露出深深哀伤，如同当时的眼神一样。
    「故事还没结束，因为谁也不知道结局何时到来……现在，我要表演的曲目叫作：『青春』，致他和她交错的青春。」
    她优雅的坐到钢琴后，优美的琴音缓缓流泻，流转着灿烂的青春时光，也让他们的回忆一幕一幕，上映在他们的心底。
    再一次弹奏，莫岑薇的情绪澎湃，一曲奏毕，她的双手颤抖，却止不住嘴角的上扬。
    她终于做到了，把她和孙胜宇的青春在今天做一个结束，也许都结束了。
    「所以女孩的姐姐终于……终于决定……」莫岑薇深吸一口气，
    阴暗处的那人信步走了出来，
    「可是男孩爱上女孩姐姐了。」
    莫岑薇惊诧的转头，对上他眼中那来得猛烈的温柔。
    「他的心里，早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就印上女孩姐姐的影子了，但是男孩很笨，一再的推开女孩姐姐，最后终于让她心碎离开，他才发现一切太晚了。可是，他对女孩姐姐从来就没有一个正式的承诺，所以他不敢把女孩姐姐拉回自己的世界……」
    莫岑薇整个人僵住，孙胜宇一步步走近，
    「现在，男孩想跟女孩姐姐说一句：『我喜欢你』，想问女孩姐姐愿意再一次接受他吗？」
    孙胜宇在莫岑薇身前停下，看着她的眼里，映出自己的倒影……。

 【 完 】

    「胜宇，我……」莫岑薇的声音颤抖着，她看着如昔日温柔的孙胜宇，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害怕……
    于是，她猛然摀住自己的眼睛。
    孙胜宇愕然，台下观眾也看的一愣一愣。
    「我不相信，你怎么可能爱上我……？」
    幸好，孙胜宇已懂得，如何去爱。
    他不疾不徐的走近莫岑薇，
    接着，一双温柔有力的臂膀环住她，她的脸蛋深深埋进他的怀里。
    「可是怎么办，我就是爱上你了。」
    他温柔的叹息悄悄融化她的心防，她把手缓缓拿下，
    「所以，这次是真的吗？不是你的报復？」放下的手心湿润，因为她还是流泪了。
    她害怕，害怕这一切是一场梦，害怕此刻的他不过是在说玩笑话。
    「当然，而且这次我要用真正的告白绑住你，让你再也没办法离开我。」
    此话一出，此起彼落的掌声就响起，不绝于耳。
    莫岑薇还是哭了，不过这次是喜悦的泪。
    她曾经以为，她跟孙胜宇不过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因此他的不爱，她的执着，都是宿命。
    但是她也没想过，在她努力追赶他的路途上，他终有一天会回头。
    会拉起她的手，说我们一起幸福。
    莫岑霏看着台上相拥的两人，
    眼眶也悄悄的红了，
    既然这次，牵手是因为爱，
    她想，这次他们会幸福很久很久了吧。
    《全文完》

 【后记】——幸好最后幸福了

    终于完结这部作品，其实我心里满满都是说不出的开心啊！
    在将近两个月的连载以来，我要感谢每个愿意点进来看故事的读者，跟留言、投珠、收藏的人。
    没有你们的支持，也许这部作品不会来到结局。
    再来我想谈谈《牵手非爱》这个故事，这不是我第一个故事，却是我第一个真正坚持到底的故事。
    在写故事的同时，我觉得我不只书写了莫岑薇跟孙胜宇的爱情，
    更跟书中角色一起成长，书中的每一句话，每个情节都由我亲手敲下，
    但总觉得他们都活出了自己……这真的是很特别的感觉。
    虽然写他们有时真的会有点烦，尤其是孙胜宇的犹豫不决让人心急又无可奈何。
    不过幸好峰回路转，他们最后都幸福了！
    最后，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虽然文笔真的很不好……再次感谢耐心读到这里的你们（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