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恋爱史》 第1章 [现代情感] 《建筑恋爱史》作者：柴门公子【完结】 简介： 建筑师的理想与现实，爱情与欲望，关于建筑的利益博弈。 只是关岚有一日在看建筑大师的演讲，在建筑中发现梦想，秦朗在一旁则说：更要在建筑中恋爱。 关岚说：同行是冤家，建筑师与建筑师不能谈恋爱。 秦朗凝神看着她眼神带钩：不是冤家不聚头，我们可以谈一场势均力敌的恋爱。 第1章 周日下午三点。 关岚在写着“le baiser des dieux”铭牌的栅栏外面，站了近有五分钟了。 爬满枯藤的青灰色石砖墙，赭红色的磁瓦，掩映在花木扶疏中，斑驳的石墙上镌刻着几行模糊不清的繁体中文字，仔细辨认之后，才知道这栋独立的建筑年代已久，是民国时期某著名人物的别馆。 落地的玻璃门紧闭，栅栏门虚掩着，院子里种着几棵白玉兰树，碗口大的花朵，正灼灼盛开，洁白的花瓣晶莹剔透。 只是周围极为安静，可以听见微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关岚在踌躇犹豫着，是不是应该去敲门或是推门而入。 这是她第三次来到这家位于翠湖畔的葡萄酒餐厅，号称是本市最有腔调的小众餐厅。 “饿了么”、“美团”之类的大众餐饮网站上从来没有它的评分和身影，它不做广告，不靠推荐，只是在非常小的红酒圈中，口口相传，久负盛名。 关岚从上大学起在这个城市待了近十年，直到三个月前她才知道，在著名的翠湖风景区内还有这么一家餐厅。 三个月之内，她连续来了这家餐厅两次。 两次都是不愉快经历。 两次带她来的都是她那男朋友沈宁熙，或者说是相亲对象，准男朋友。 当然，沈宁熙现在是已经不是她的准男朋友了。 第一次来这个法语名为“le baiser des dieux”，中文的名字为“众神之吻的”餐厅，是应沈宁熙的要求j，见一见他的父母。 关岚一直拖着不肯，可是架不住何春霞同志一个劲儿微信电话轰炸。 ”不就是见一个人嘛，既然人家能看得起你，让你见父母，你磨磨唧唧，扭扭捏捏做什么呢？你也不算算你都多大年纪了，真的不打算找对象结婚了吗？“ 何春霞说着说着又提起来一箩筐的陈年旧事，关岚叹气，去也是烦，不去也是烦，不如做个了结。 沈宁熙家庭条件优越，父母年轻时候出国留洋，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代的海归人士，如今分别在政府的重要部门任职。 沈宁熙对他父母的官职遮遮掩掩，神秘兮兮，关岚既不过问也不关心，她觉得处于礼貌，不应该驳了沈宁熙的面子。 地点是沈家人选的，就是这家葡萄酒餐厅。 “这家餐厅是我妈妈指定的，她最爱在那里。而且那里比较清静，不引人注目。”沈宁熙兴致勃勃又忐忑不安，他很高兴终于说服了父母见见自己的女友，同时又担心关岚能否被自己的父母所接受。 何春霞同志连续好几天电话、微信中喋喋不休地叮嘱关岚注意事项，临到见面的前一天，又特别嘱咐关岚需要穿什么样的衣服。“那天你像个女孩子样子，别老是一件黑不溜秋的羽绒服。” 结果那个周五晚上降温，十二月份零下十度的冬夜，关岚穿着薄薄的驼色羊绒大衣，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奶茶色羊绒连衣裙，下了班之后，在穿越cbd高楼大厦之间的寒风中，瑟瑟索索地等了五十分钟，才打到了出租车。 出租车不能进入翠湖景区，司机在风景区入口处毫不犹豫地丢下了她，关岚踩着高跟小羊皮靴，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硌脚的石子路上，藉着手机手电筒的光源才找到在树荫深处这个不起眼的建筑。 沈父严肃沉默，不拘言笑，沈母在仔细询问过关岚的家庭状况之后，原本还算和煦的笑容立刻变得冷漠疏离。 “关小姐，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打拼不容易，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确很优秀。”沈母微笑地注视着她，笑意并未达到眼底，话锋一转，“宁熙是我们沈家的唯一的男孩子，家里的对他的要求和期望值都很高，我们希望他能够找一个对他的事业有帮助的女孩子……” 她说着又顿了一顿，瞄了沈宁熙一眼，“当然我们年轻过，能够理解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不过……”她沉吟着没有再说下去，漠然的目光无意中滑过关岚握着酒杯中部手指，薄薄的嘴角下浮了一个微妙的弧度，刻意掩饰过的轻蔑一闪而过。 …… 第二次是来这里，一周之后的平安夜。相比都市中心里的灯红酒绿，喧哗热闹，“le baiser des dieux”的餐厅依然维持着原本的低调和安静。 水晶吊灯从挑空的二楼顶部垂坠而下，璀璨灿烂，大厅内的餐桌的桌角旁放着旧式台灯，墨绿色的丝绒灯罩笼着一簇簇橘黄的光，暗影重重。 阴影中是沈宁熙的晦暗不明，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轻摇着手中水晶杯，垂下眼睫看着那杯2007年的“les forts de latiur”波光潋滟的波尔多红色，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关岚开口催促，才无比抱歉地对她说：“关岚，你是个一个好女孩，我很抱歉，我们真的不合适。” 沈宁熙说这些话的时候，眉心微蹙，神色忧戚，语气诚挚，颇具他一贯彬彬有礼的谦谦风度。 第2章 关岚一瞬间愕然，瞬间又觉得释然。 她和沈宁熙通过相亲认识，相处了不过两个月，沈宁熙对她，宣称关岚是他单身生活的终结者。 可就在见家长的一周后，沈宁熙说，他们不合适。 关岚暗自冷笑，却是无言以对。 她当然是知道他所谓的不适合是什么意思。 本来便是门不当，户不对的相亲，自己未尝不是抱着一种处处看的心情，她倒是想看看。沈宁熙这样三十她经济独立的成年男人，未必就是父母手中的牵线木偶。 但是，关岚还是错了。 沈宁熙是三十岁的成年经济独立的男子不错，但他的光鲜体面的工作和社会地位都来自于他的父母。 幸亏关岚早就过了十八岁。 十八岁，华年锦时的关岚都已经不相信“罗密欧与朱丽叶”的至死不渝，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化蝶成双，放在三流电视剧里上演，都无法骗到少男少女的眼泪。 更何况所有的爱情，保质期不会超过六个月。 既然如此，关岚就告诉自己，已经失了男人，别再失了自尊，失了了风度。 她喜欢的女作家曾经说过：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你，那你哭是错，闹是错，就连呼吸都是错。 她暗自耸了耸肩。 可惜，她和沈宁熙之间的亲密关系并都不能称之为爱情。那天晚上关岚果然没有输了风度，她的平静与理智让沈宁熙的心底里非常的崩溃。头感到非常的难堪，这不符合他对关岚的理解和认知。 在沈宁熙看来，自己如此降尊纡贵地看中了关岚这样的女孩子，即使是分手，也应该是对方感到深切的痛苦和不舍。 可他明明在眼前这个姑娘的眼睛中看到了释然和轻松。 就算是关岚不会像他以前甩过的那些姑娘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分手分得如此平淡，简直伤人自尊。 直到最后一刻，他看着关岚握着酒杯肚的手，那双曾经被自己紧紧握在手里的修长白皙的手，忍不住说道：“欸，我妈说得对，咱们两家从小的生活环境真的不一样，你看看你都不知道如何喝红酒，握杯的姿势也不对……这种波尔多酒杯应该这么拿……”他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比划了下，装模作样地幽幽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关岚那张冷静自持，如瓷娃娃冷淡一般的表情终于裂出了罅隙。 关岚当然不懂得喝红酒。 在她二十八岁的生命的前十七年里，她所得到的所有教育都是要好好学习，好好考试，知识改变命运。 尽管她也并不真的奢求真的靠知识来改变自己。 关岚来自于江南一个富庶的三线城市所下辖的小县城。 那个三线城市素以严格的“县中模式魔鬼式教育”闻名全国，关岚所在县中更是出类拔萃，个中翘楚，他们学校的学生所做练习、考试试卷被印刷成书籍，曾经风靡各大新华书店教辅书柜台，如同那本红彤彤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是所有莘莘学子不可忘却的噩梦。 关岚却一直乐在其中。 学习成绩和考试分数给了她足够的骄傲和自信，也是支撑她的动力，直到她即将走出大学校门的时候，才蓦然发觉原来一切并不是她所想像的那个样子。 社会关系，家庭背景，女孩子的长相、颜值，甚至穿衣打扮都是手段。 关岚在这些方面资质平平，算是眉眼清秀耐看，但那一点清秀被她将近一百三十斤的身材和圆嘟嘟的脸颊所遮住了。 而且她那时候还不叫关岚，她叫“关珠珠”。 关岚大学是在一个非985大学建筑系毕业，大四毕业的时候，她去省设计院应聘，虽然不是名校名系毕业，却以笔试成绩第一的进入复试，但是复试之后，却被告知却落选了。 她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很流利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专业上没有出任何疏漏。 她心中不服气，以自己认真的性格，非得去用人单位当面追问个究竟。 省设计院是在一座民国的旧建筑里，雪白的墙壁和暗红的木质地板，关岚忐忑不安地上了楼，沿着走廊去找人事处，找了一会儿没找到办公室，也没见到人，正犹疑着要不要回去，却听旁边有间办公室里有人在高谈阔论，笑声喧哗。 她听到了他们在议论招聘的事情。 “其实笔试第一名的丫头还行，在本科生里面，专业上还不错。”他们正在谈论着招聘的事情。 “对，那个小姑娘的成绩不错，想法也很好，只是可惜了……”有人在感叹着。 关岚听到自己被提及，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悄悄地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侧耳聆听，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第2章 房间里的人们在高谈阔论 “专业好又什么用，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个专业从来就不招女的……当然如果长得好看又另当别论。”有人在说。 “是啊，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差劲，咱们面试了半天，费了大半天的劲儿，没几个让人满意的。那第一名的专业是不错的，本科生能这样，已经算是好的了，就是长得太胖，怕是根本承受咱们这儿的压力，那长得还行的，能说会道，可专业上就是个白痴……这些孩子怎么就不能够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呢……”有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笑着说。 第3章 “欸，谌琛，你说的那德智体美，后面两个指的是体型美，脸蛋美吧……” “那不然呢。”谌琛的声音轻松和愉快：“咱们院长不肯招女的，要是破天荒能招个女的来，还不得整个养眼舒服的……要不然咱们天天做牛做马的忙，还有什么乐趣而言。” “不会真的因为那女孩子长得不好看才不要人家的吧？”有人在旁回忆道。“仔细看了没那么难看。” “那女孩子就是小胖墩儿，我一看她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圆圆的球，老远地就那么滚过来的。”那个被称为谌琛的男笑着的声音在说。 关岚在外面听着，身体僵直，手脚冰凉，居然一动也不能动，她知道自己是胖，是不算好看，可是她没有想到，去应聘一个设计师的岗位也得看长相。 她努力地想回忆着当时复试面试的情景，一间陈旧不堪的会议室，拉着窗帘，一张棕黄色的会议桌，中间放置一排垂头耷脑的绿植，几个男人正襟危坐的坐在会议桌前，一本正经地翻看着面试者的简历和面试作品。 “好看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这次也没招一个女的，都是一帮愣头青。”有人在抱怨。 “要说咱们院长不招女的也是对的，大部分女人做建筑设计，没有天分，最多也只是一个画图的……”那个谌琛的说道。 关岚心想，呸，那zaha hadid是什么？ “zaha hadid只有一个，何况人家有家族遗传基因……”里面的男人仿佛听到了她的心里话，接着说，“更何况现在咱们这里大部分女人，来了之后没干几年都忙着找对象，结婚生孩子。” “就你刚才说的那个小胖墩……要是结婚生孩子，应该还有些年头，就她那样找个对象也挺不容易的……” “哎，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叫什么珠珠的！” “这个名字起得倒好，挺形象的。” 里面的男人们又是一阵爆笑。 办公室的门半虚掩着，正在说笑的男人们笼罩在缭绕的烟雾里，面容看不清楚，角落里散乱堆放着图纸，地板上被丢弃的烟蒂，走道上有着一股老建筑所特有的霉味。 关岚呆呆地站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才惊慌失措的躲进了一旁的女厕所。 厕所的水龙头坏了，滴滴答答的滴着水，墙上的瓷砖已经发黄，镜子玻璃上点点霉斑，镜子里的确有个胖乎乎的女孩子，扎着马尾辫，努力瞪着眼睛，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 关岚看着镜子里的人影，几乎不能相信这就是她本人，不过是一年高三，四年本科，她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这里，如何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地下了楼，为了面试而新买的高跟鞋，将她的后脚跟的皮肉磨破，是针扎的那一般的疼。 那是一个秋天的黄昏，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香气，庭院中有一棵很老很老的桂花树，茂密的绿叶中密密匝匝地开着金黄色的花骨朵。 她抬头望去，圆拱形的长窗，油漆斑驳的窗棂，灰扑扑的窗玻璃上印着夕阳的影子，也是模模糊糊的，橘红色的余晖一点点的落下去，落到了天边暗紫色的云层里，关岚的心也跟着也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 关岚没有继续投简历找工作。 她去报名考研。 又拿出了大学时做家教积攒下来的零花钱，去办了一张健身中心的健身卡。 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关岚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如平常一般去了健身馆上瑜伽课。 直到课程结束，她看着落地镜中自己的身影，肌肉紧实，四肢修长，再也不是那个胖乎乎肥墩墩的肥妞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身影，看着看着，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从瑜伽服贴身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张揉着皱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 那上面的名字不是“关珠珠”，而是改成了关岚，以后所有新认识的人都会叫她关岚；除她妈妈何春霞同志，谁都觉得这个名字要大气多了。 关岚的研究生课程上得非常幸苦，在那些难以熬下去的夜晚，她也会想，那个谌琛的男人说的或许是对的，女人学建筑，的确不是那么容易，zaha hadid的确只有一个。 好在，她从小所受的训练，并不怕学习上吃苦。 与学习上的刻苦相比，夜深人静中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如同龋齿动物时不时会啃咬着她的心，让她寝食不安。 上课，画图，跟着导师做项目，做模型，在导师自己办的建筑设计公司里做项目，跑工地，跟工程，所拿到的报酬不过是一点点生活费。 终于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婉拒了导师推荐的去省设计院应聘的机会，自己各处应聘。 关岚的妈妈何春霞同志知道了，唠唠叨叨地数落了她好久：“一个女孩子，放着好端端的铁饭碗不端，想着怎么样呢，这多好的机会，别人求还求不来，你倒是好，说放弃就放弃，真的不知道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关岚说：“人家不要女的，去了也是白去。” 何春霞抱怨道：“你看看你，当年高考的时候，哭着闹着要从文科改成理科，要是你不改科的话，不说进北大清华，起码也能进人民大学这样的一流大学，学会计学金融，出来做个白领，女孩子这样多好。你不听，非要去学建筑，学校掉了档次不说，还找不到工作，女孩子搞什么建筑，盖房子，本来就是男人的事情，你看看你爸爸原来公司的他们公司的工地，有几个女人？” 第4章 关岚无语：“我又不是做建筑工人去了。是不一样的。” 何春霞敲着她的脑袋：“我不管你是不是去工地当建筑工人，还是当什么设计师，你得找着工作才是真的，我们的家庭经济状况你不是不清楚，你爸爸的病花了多少钱，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要好高骛远，踏踏实实找份工作能够养活自己才是真的。” 关岚没说什么，何春霞说得并没有错。 过了一会儿，何春霞又说：“当初你执意要去上学，我也拦不住你，说起来，你要学习总归是好事，你哥哥没你学习好，可是早就工作挣钱了，我们还得负担你哥哥以后结婚娶老婆，毕竟他是关家的人。你以后结婚就别指望着我们给你嫁妆了。这是我们当初就说好的。” 关岚低了头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我知道了。” 何春霞说得不错，自从爸爸从工地上摔伤了腰，家里的的经济状况大不如以前，哥哥也到了结婚年龄，买房娶亲都要放到日程上来了。 家里供她上完大学已经很不容易，她又执意去上了三年研究生。 何春霞同志这两年老了很多，常年的脸色焦黄，皱纹深刻，法令纹在嘴角拉成了个一个下撇的八字。 都是生活的压榨，关岚看着也心酸。 关岚经过一轮又一轮的笔试，面试，搭上实习机会，免费给为别人画了三个月的施工图，终于进了“中毅”建筑设计公司。 设计人公司人员不多，老板和员工大都是年轻人，项目却接得不少，熬夜加班成了家常便饭，好在工资提成给的算是公平，只要能够完设计任务，养活自己并不困难。 她似乎暂时忘记了自己还有那么一段被人嘲笑被人羞辱的经历。直到沈宁熙的父母要求准儿媳妇的资格审查面试。 当然，这个面试结果是不及格。 尽管关岚并没有和沈宁熙结婚的打算，可是如此当面羞辱，也令她难堪。 何况还是个如此匪夷所思的理由。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倒是要来看一看，这个让沈家母子如此推崇的餐厅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 唐棠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捧着手里那杯金骏眉，看了院子里的那个女孩子有好一会儿了。 看着她犹犹豫豫地进了院子里，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幢房子，在玻璃门前转悠着，局促不安地发着愣。 午后细碎的阳光笼在她的蓬松的马尾辫上，形成了个五彩的光晕，像打了一圈柔光，女孩子的面容有一半遮挡在玉兰影影绰绰的花影下，依稀可见白皙清秀。 唐棠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脑海中似乎有一点点模糊的记忆。 唐棠淡淡笑了笑，低头继续看手机刷抖音，直到看得腰酸脖子酸了，才抬起头，一看玻璃门外，那个姑娘居然还在。 不但在，还拿着一个本子，飞速地在纸上画着什么。 这倒是有一点意思了，唐棠站起身，拉开了玻璃门。 关岚听到声音，惊吓地后退了一步，手中的本子也掉在了地上。 唐棠弯腰捡起了那个本子，看了一眼，是一个画画用的速写本，上面正画着餐厅的建筑的速写画。 “你要不然就进来吧。”唐棠把手里的本子还给了关岚，斜靠在门框上，笑吟吟地看着她，“我看你在门口站了半天了。” “我……”关岚有点尴尬地张了张嘴，她还没想好该说什么。 “我们还没到营业时间。”唐棠解释。 “啊，对不起……”关岚抱歉。她想说其实她来这里不是为了吃饭，纯粹是好奇心使然。 “没关系，来坐一坐也行的。”唐棠眼眸微闪，看出了她的尴尬，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天气好，要不然就在这院子里坐坐吧。”她说着返身进了玻璃门。 关岚看着她婷婷玉立的背影，想起了中学语文课上学过的词汇：“优雅，妖娆。精致。” 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女人，面容妩媚，身材窈窕，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段开了这样一件餐厅，多多少少会让人有几分遐想。 还没等她遐想完，唐棠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拎了两把帆布折叠椅。 关岚赶紧走上前走了几步，接了椅子过去，听从她的指令，放在了玉兰花树的蔷薇架下。 唐棠进进出出了几次，从餐厅里端了一个木质茶盘，新沏了一壶茶放在院子里的石头茶几上。 春茶的嫩芽尖尖，在透明的玻璃茶壶内随着沸水起起落落，唐棠终于在旁边的帆布椅上，倒了两杯。 “我叫唐棠，在这家餐厅上班。”她简短的说，并没有说自己的职务。 “关岚。”关岚自我介绍，又说：“我只是路过看看……这所房子。”她扬了扬手中的速写本。 “你是美术学院的？“ “不，我是建筑师。”关岚说，也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第3章 “建筑师？”唐棠挑了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关岚一眼，笑道：“看不出来啊，你挺年轻的。” 关岚摇了摇头，她长得年轻，在建筑师这个专业里不是个优势。 “我想看看这房子。”关岚指了指房屋的外墙，“这房子挺有特点的。” “嗯，是的。挺好看的。”唐棠无所谓的说，她才不管这么多，看中的是地理位置好，符合一些客人的要求。 第5章 “我能看看吗？”关岚又问道。 “哦，没关系，随便看吧。”唐棠笑着说：“欸，这天气真好，不冷不热，晒晒太阳，正是多么惬意的事情，我正愁没人陪我说话，正好你来了，就一起坐坐，喝一杯茶吧。” 她笑得时候，眉眼弯弯，说不出的温柔妥帖。 关岚落落大方地道了一声谢谢，在唐棠的身边坐了下来，捧起那杯茶，浅浅地喝了一口，清香扑鼻。 “这茶还不错吧？”唐棠看着她，笑道。 关岚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无比认真地在舌尖中品了品，才正色道：“我不懂茶，不过这味道的确很香。” “嗯。”唐棠轻轻点头说：“其实没什么懂不懂的，喜欢就行。” “是的，是挺好喝的。”她小声的说道。 唐棠这才想起来，这个女孩子是和沈宁熙圣诞节那天一起来店里吃饭的。 不过那女孩子好像很早就离开了，沈宁熙那天似乎很不高兴，一个人闷闷地在包间里坐了很晚，那瓶“les,forts de latiur”喝了个精光，一个人又开了一瓶澳洲的“奔富389”喝到醉醺醺才离开。 唐棠和沈宁熙不是很熟，沈宁熙也不是常客，来过几次都是招待客户。 倒是昨天晚上，沈宁熙带了另外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子过来吃饭，那女孩子穿着时尚，娇小玲珑，一直在咯咯地笑个不停，沈宁熙春风得意，容光焕发，一扫之前的颓废。 想来是很快换了人。 唐棠想到此，眯了眯眼，饶有兴趣地又重新打量着关岚。 浅蓝色的薄棉袄，灰色的圆领羊绒衫，领口露出了白色衬衫领子，黑色的长裤和黑色的皮靴，朴素得像个学生。 的确不是沈家人喜欢的风格。 “你之前是和……朋友来过我们这里吃过饭？”保险起见，唐棠还是决定问一下比较好，她不想介入沈宁熙前任、后任女友的感情纠纷更不想影响到餐厅里的生意，尽管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并不像那种死缠烂打类型的。 “我来过两次，都是是和朋友来的。”关岚大大方方地说，想了一想又补充：“第一次来是和前男友的一家，在这里吃饭，他们嫌弃我不会喝红酒，没有品位。” 她自嘲地笑了一笑：“所以，第二次和我前男友来这里，是吃的分手饭。如果也能算是前男友的话。” “哦哦。”唐棠放下了心，同时又有几分窥探别人隐私的尴尬，她解释道：“我们这里从不做宣传，基本上都是熟人介绍的，很少有客人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所以……”她顿了一顿，做了一个手势：“请别介意。” “没关系。”关岚低下眉喝茶：“我前男友他们一家都喜欢这里，他们自诩是有品位的人，都喜欢喝红酒。” 她微微顿了一顿，又说：“我不会喝酒，也不怎么喝酒更不懂如何评红酒，可这个理由被人鄙视，是不是也很让人无语？”她抬起眼眸看着唐棠。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清澈明亮，眼神自然而率直。 唐棠一下就被她感动了。 这个女孩子是可以交往的。她想。 “这叫什么话。”唐棠蹙了蹙眉心，她知道沈宁熙的父母，并不是真的懂葡萄酒，只是地位和虚荣心使然，他们前两年经常来这里招待客户，来了就按照最贵的点，反正都是用公款，自然不心疼。 和很多客人一样，只买贵的，不买对的，谈不上有品位。 只不过这几年“八项规定”出台，不能再用公款吃喝了，他们也来得少了。 “我是不懂啊，所以就十分好奇，想来看看葡萄酒是怎么一回事。”关岚眼神笔直的看着她，很坦然地问道。 “葡萄酒就是葡萄酒的本身，和这些装……”唐棠咽下了那个脏字，“……那些人，并没什么关系，它只是一个个人的爱好而已，有人喜欢喝白酒，有人喜欢喝啤酒，还有人喜欢喝米酒，还有的人不喝酒……每个人的口味不同，对食物喜好程度也不一样，没有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唐棠也看着关岚的眼睛，笑着说：“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家人那种……”唐棠涂着好看口红的红唇微微撇了一撇，露出几分讥讽。 日影倾斜，有一阵风吹过，玉兰花白玉一般的花瓣，一大片一大片，无声地从树枝上落了下来。 “我是没听他们的……”关岚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薄薄的水汽在她的眼睫之间氤氲，低声喃喃，“只是有点伤自尊呐。” …… 关岚认识了唐棠。 一个与她的同事，同学，甚至是原来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子。 她们偶尔会一起逛街，会在微信上闲聊几句。 唐棠推荐了“众神之吻”的公众号，那里面她自己写的一些介绍葡萄酒常识的小文章，算是普及一些酒类的知识。 从这些小文章中，关岚知道了萄酒的旧世界和新世界，知道了在大名鼎鼎的法国葡萄酒里，除了那名声遐迩的波尔多红酒，还有勃艮第红酒。 “那里凭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蕴育孕育着全球最昂贵最优质的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别是资深的酒迷们，对勃艮第的产区更加青睐。” “如果你和一个不懂红酒的人喝酒，可以谈论波尔多红酒，但是你和一个懂红酒的人喝酒，你得和他谈论勃艮第的红酒。”唐棠在文章中写道：“但是如果你和一个爱慕虚荣的人谈论红酒，估计怎么只能和他谈论红酒的价格。” 第6章 关岚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看着，忍不住莞尔。 她知道凭着自己现在的收入，不会有机会品尝到那些价格美丽的葡萄酒。 她也进不了那些所谓的圈层，目前的她只能够努力地做那些自己所必须要做的事情，或许有一天，能够实现心中那隐秘的愿望。 不过依然感谢唐棠在她枯燥单调的加班生活中添了几分乐趣，让她在每天吃酸菜鱼和方便面之余，向往一下做个“精致女孩”。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日子过得惬意和精致，关岚也不例外。 她想，我这样拚命的做项目，画图，甚至帮别人做无名的助理，不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多拿点奖金，多一点收入吗？ 而多一点的收入，不也是为了可以买好看的衣服，好用的化妆品，像唐棠那样自信和美丽。 …… 唐棠约了关岚去她家里吃饭。 关岚以为像唐棠这样美丽动人的女人一定有大把的追求者，一定住在某个高档小区的套房里，过着“精致的生活”，却没想到唐棠的家是典型的“老、破、小。” 是老城区，传说中拆了好几年都没有拆掉的困难户。 房屋密集，人口稠密，是传说中的拆迁大难题。 街道上的墙壁斑驳，房屋之间，狭窄逼仄，路边的下水道堵塞不堪，阴沟里泛出混杂着与鱼虾的腥气和垃圾的腐臭，令人作呕。 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污水和化粪池早就被损坏，黄黢黢的污水漫延到了马路上，让人无处下脚。 关岚无奈地捂着鼻子，小心翼翼地踮着脚，慢慢地单脚着地，终于找到了唐棠家所在的那幢楼。 她站在楼下，仰头从看着眼前的这栋楼，腿发软。 唐棠的房子在顶楼。 楼梯扶手落满了灰尘，黑漆漆的楼道堆着住户的杂物，几乎要占据整个楼梯道，关岚走得磕磕碰碰，爬到七楼已经是喘吁吁。“这样的房子早该拆了，那么高的楼层居然不装一部电梯，真的有点过分了，简直就是在转政策的空子。” 她的建筑师身份上线，“《工程建设标准强制性条文》中有关房屋建筑设置电梯安装的强制性标准。” “那个年代还给普通老百姓的房子装电梯。你倒是想得美啊！”唐在厨房里忙碌着。 关岚：“你这房子是哪一年的？” “我不记得了，大约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吧。” 关岚：“……那时候……规定是没有出台。” “这种房子的设计就是反人类……”关岚一边扫视房间的布局，判断出这所房子房型的各种不合理。 “这地段能有这样一间屋就是天大的福气了，我还管它是不是合理……”唐棠从厨房里探出了脑袋，说，“不过倒是听说要拆迁了，好歹能有点补偿。” “这是你买的房子？”关岚问，这是市里黄金地段即使如此破旧哦不堪，也价格不菲。 唐棠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已经有了自己的房子，关岚还是有点酸的。 “是啊，是我三年前买的，别看它破，却是花光我爸妈所有的积蓄，还欠了亲戚的一堆债，才付清了首付。我每个月得还贷款。”唐棠说。 “你怎么会买这个房子……”关岚问，这里的周边环境实在是太差了，她不敢想像，那么好看的唐棠，晚上下了夜班回来，会不会一脚踩进粪坑里。 “说来话长，当时的情况也是逼不得已罢了。”唐棠含含糊糊地说，“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第4章 唐棠从厨房里端出了两个餐盘，关岚闻到了牛肉与奶油混合的香气。 “来，尝尝我的牛排。”，唐棠显然不想再谈房子的事情。 “啊，好香啊。”关岚的主意力被牛排吸引住了，深吸了一口气，肠胃很配和地响了一下，早餐才吃了两个大肉包子，这会儿闻到味道就已经食指大动了。 唐棠边说边摆盘，“在家里煎牛排的设备不全，我只用了烤箱烤制和煎制，味道肯定没有在店里做的好吃。你多包涵了吧！” “你们店里的牛排我也没吃过，”关岚低声嘟囔。 “也是，沈宁熙一家那么小气，怎么可能点我们餐厅最招牌的牛排，我看你也没吃过。”唐棠说，一边帮关岚切开了牛排。 “欸，这已经是很香很香。我简直就要流口水了。”关岚咽了咽口水，“没想到你还会烧菜啊！” “我可是专业厨师呢！”唐棠给牛排淋汁。 “你……是厨师？”关岚大吃一惊，她实在是想像不出美丽娇柔的唐棠会和厨师这样的职业联系在一起。 “怎么？我看着不像吗？”唐棠秀眉微挑。 “是不像！”关岚摇了摇头，“厨师不应该长得像你这样呢！” 不都是应该体型健壮，甚至是肥头大耳的嘛！ “我可是在法国学的。”唐棠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对关岚的孤陋寡闻表示不屑。 “啊？学厨师还得出国？“关岚刚想说，被唐棠更加不屑的眼神阻止了，连忙期期艾艾地解释：”我只是没有想到学餐饮还得出国留学。” “切，你还真的别看不起人，我们le cordon bleu学院1895年就成立了，有着100多年的历史，可是世界上顶尖的餐饮学院。”唐棠的表情十分骄傲，“一九二七年的时候就被了《每日邮报》称之为不同民族之间的通天塔。” 第7章 “我可没有看不起你专业的意思。”关岚赶紧说，深怕唐棠不开心又急切地解释，“你看在这些方面我完全是外行，根本都不懂，沈宁熙就是嘲笑我连红酒杯都不会拿。” “是吗？”唐棠挑挑眉。 “当然了。”关岚把两次来餐厅吃饭，沈家母子嘲笑她拿杯子的事情说给唐棠听。 “这样的儿，你也能够同意和他交往，我真的是服了你，”唐棠摇头。 她原本对沈宁熙并无恶感，听了关岚一番话，不免有几分不平。 不就是喝个红酒嘛，何必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唐棠时说着，从自己的小酒柜里拿出一只高脚玻璃杯，熟练地开了一瓶红酒，轻轻倒入酒杯，“话说如此，不过，酒杯怎么拿还是要学习的，说来还是我唐棠的朋友，来，我示范给你看。”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握在了高脚杯的杯脚上，“你看才这样是正确答案持杯动作。” 关岚看着点了点头。 “可你知道为什么要这样拿杯子吗？”唐棠又问道。 关岚摇了摇头。 唐棠继续说：“专业的葡萄酒杯均是高脚的，这样除了彰显葡萄酒的高雅气息之外呢，也是符合专业的葡萄酒瓶品酒的步骤，不同地区的葡萄酒的适合饮用的温度分别是4~20度，如果用手掌抓住背肚子，就像你刚才那样子那么掌心的温度，就会使酒液升温，影响葡萄酒的香气的展现。而且……”她比划了一下“你看，你这样拿杯，手掌也遮住了酒体，不便于观察酒的颜色，也会妨碍碰杯。” 唐棠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做着示范，手把手的教着关岚。 “你学会了这个动作就没有人会笑话你不懂得葡萄酒了。” “唐棠，你可真够可以的，西餐做得这么好吃，而且就这么一个拿杯子的动作，能说出这么大一番道理。” 牛肉的外层烤焦，微微的粗粝感，在舌尖上轻微地摩擦，味蕾上形成美妙的感受。 “真的好吃想，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牛排。” 关岚由衷地赞叹。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谁会去相信年轻女孩子可以是一个好厨师。”唐棠的情绪忽然之间就低落下来。 “餐厅的生意那么好，口碑那么棒，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关岚不解。 她很好奇唐棠与餐厅的关系，可看着唐棠欲言又止，讳莫如深的表情，关岚将疑问按捺在心底。 她们刚刚相熟，还没有到可以敞开心扉，谈及过往的程度，何况生在如今，谁没有不可提及，难以启齿的秘密。 关岚是在人际关系中十分被动的性格，在这个城市中除了同事，没有朋友，现在有唐棠的存在，完全与工作不相关，倒是挺好。 ……………………………………………… 周一的早晨道路不外乎是格外的拥堵。 就连一向准时的一号线地铁竟然晚点了一班。 站在人潮拥挤的站台上，关岚听到有广播在报播报里说是线路故障。 赶着去上班的人们纷纷抱怨，一时间吵吵嚷嚷，骂骂咧咧，声浪高过一浪。 现代人的情绪之弦绷得太紧，稍有事情拨弄，就会发出刺耳难堪的声音。 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列地铁闪着灯光进站，人潮又哗啦啦地拥挤到轨道的边缘。 车厢门刚一打开，下车的人还没挤出来，候车的人已经呼地蜂拥而至。 “别挤啊，别挤了，再挤我就要掉下去了……”排在第一排的有个年轻女孩子忽然的女孩子高声哭叫了起来。 “叫什么叫啊，要上班啊。” “谁不是要上班啊……” “嫌挤的话，自己去开车啊，都是挤地铁的命，装什么高贵。” 乱哄哄的吵嚷一片，关岚被人推推搡搡原地转了几个圈，根本就挤不上车。 都是要上班啊，她想。 她好不容易挤上了第三班地铁，勉强可以在人群中可以站稳。 她拿出耳机放入耳里，新买的air ipod pro降噪效果很好，外界的嘈杂立刻变得渺远。 itzhank perlmande演奏的小提琴曲如泣如诉，百转千回，关岚自从决定读建筑专业开始就听他的演奏，因为有人说：“建筑是固定的音乐，是固定的诗篇。” 他说：“你听这个，itzhank perlmande是当代最伟大的小提琴演奏家，他演奏的莫扎特时候的古典和细腻，演奏贝多芬的时候雄厚瑰丽，帕格尼尼、门德尔松，勃拉姆斯的时候或俏皮或娟秀或深沉或柔情万种……” 说这话的时候，他把m3的一只耳机塞进了关岚的耳朵。 后来，他又带着她去坐工地的升降机。 在24楼的平台上看灰紫色的天空中，黄昏最早的一颗星冉冉升起，烈日暴晒过的水泥楼层板蒸腾着扑面而来的热气，他伫立在天台上，傍晚的风吹着他身上的白衬衫，如张开的翅膀，展翅欲飞。 “小孩，你知道我什么学建筑设计吗？”他回头看着她，“因为只有建筑才是人类灵魂的依靠，只有建筑才能给人现世安稳。” 微微的汗水将他安全帽下的额发打湿，黑发下一双桃花眼直视着她，笑意盈盈，波光潋滟。 血红夕阳如同一枚鸭蛋黄，在他的身后缓缓下沉，柔光万千。荧蓝色的天空和云层和天际线下色万物轮廓，像是虚焦的背影，模糊不清，夏日里的热气蒸腾，绯绯如烟。 第8章 他的笑靥在光影下晃动，清亮的眼中柔情四溢。 那一刹那像是被电流击穿了心房，十六岁的关岚只觉膝盖发软，站立不稳。 这是不是恋爱的滋味？夜深人静，转辗反侧的时候，关岚在心中一遍一遍问自己，那如夹心水果糖一般的滋味，甜甜酸酸的滋味，回味无穷。 高二那年的暑假，关岚跟着他工地上四处转悠，他带着他第一次坐着升降机，上了本市最高的建筑。 那是关岚第一次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看着她从小生活的城市，天际线尽头遥远的大海，碧波万顷，湛蓝深邃，葱绿的田野被道路不规整的切割成几何图形，近处周围全是建筑工地，塔吊高耸，尘土飞扬，她家的那片居民区在新建的高楼工地之间，渺小逼仄，如果不是那片掩映在绿树中的红瓦，肉眼几乎找不到她们的存在。 她一眼就能看到她们那所著名的中学，钟楼的尖顶，突兀地矗立在一爿居民区中间。 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距离去看她的城市，心中涌起的那种情绪，不知道是感动还是伤感，眼泪盈睫。 他在她的身边，默不作声。 那天傍晚，他送关岚回家，昏暗的路灯在石子路上投下阴影，她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不喜欢这里。好想有人带我离开。” 可是他说：“小孩，你还小，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能考上大学，只有上了大学，你才能走出去，你只有走出去，才能看清楚这个世界有多大。”说话的时候，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揉着他们工地上四处找食的黄毛猫。 项目还没结束，他就离开了，匆匆忙忙得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关岚又去工地打听，说他实习期结束了。 可是明明暑假也没有结束呢。 又过了好久，关岚又听他们工地上的人说，他好像是出国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你要走出去啊，走出去才能看到这个世界有多大。” “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也终于可以学你的专业，为了这一天，我放弃了原本喜欢的文科，付出了加倍的努力……虽然我没考上你的学校，可是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一样去看着这个世界，也会和你一样设计房子，给人一个现世安稳。”十八岁，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关岚，在日记本里写道。 …………………… 第5章 一号线地铁有一半的行程在地面上。 当车厢猛然从地下的隧道中穿越而出，进入了老城区，就好像是一下子进入了时光隧道，穿越到了几十年前。 低矮破旧的平房，杂乱无章的道路，天空中纵横交错的电线，晾衣架，五颜六色的衣服，空地中荒芜的野草，在飞驰的车窗外，如果光影掠过。 这是久待改造的“城中村”，破烂陈旧，人口密集，治安状况不好，拆迁费用极高，又有大量的文物古建筑所在地，因为文物保护的限制，这一片街区一直未被改造开发。 市规划局征集过几次改造方案，最后都不了了之。 听说今年的省里“两会”上，代表和委员对此提案颇多，诟病已久，有知名的委员甚至痛斥为“久不治愈的癞痢疮”，领导们纷纷表态，要列入今年的工作重点，规划部门无奈之下，又要进行新的方案征集活动。 关岚默默注视着窗外，若有所思。 ……………… 进了办公室脱了外套，关岚端了茶杯去茶水间倒咖啡，这是上班前的“咖啡时间，”难得的放松和八卦。 她一进去，正听见她们建筑规划所的那拨人捧着咖啡杯在议论纷纷： “听说我们院也要参加城南片区的改造方案征集了。” “不是说，我们不参加这种官方的方案投标吗？反正中标的到最后还不是省规划院和市规划院、省设计院和市设计院。这四家官方设计计，我们这种没有官方背景的设计公司，都是陪标走过场的。” “你这个观点是不对的，你想想前几次都流标了，还敢承担责任？毕竟咱们这里也是几朝古都，古建筑保护不力，是要留下千古骂名的。”吴为对此嗤之以鼻。 “要能够保护古建筑，又要给开发单位有利可图，政府要有面子，市民还不能骂，是挺难得……” “关键是别太丑了就行，看没看网上本市十大最丑建筑评选结果吗？简直是太好玩了……”黄薇薇打开手机，“你们都看到今天的本市头条了吗？” “哪里？哪里？结果出来了吗？赶紧看看，别一会儿就被404了。” 说着，几个人都笑嘻嘻地去围拢了看热闹。 “市国际展览中心、儿童医院、菲立斯五星级酒店、哎……文化艺术中心也入选了，评论是什么？文化艺术中的造型如此丑陋，像一只黄金抽水马桶，立意恶俗，哗众取宠，拜金奢华，充满了暴发户的铜臭气息……”黄薇薇笑着读出来。 “哈哈，这个比喻很是刻薄啊，可是也太形象了……” 靠在黄薇薇身边的关岚看着这只黄金马桶，不禁忍俊不住，这个创意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只黄金马桶是哪个设计院的作品？”她小声问。 “省院啊，还能有哪个？除了他们，谁还能凭这样的作品中标？这种地标性建筑，除了世界知名公司，也就是他们啊，”黄薇薇不屑地说。 “省院不行了啊，这两年选丑都上榜了。”有人感叹。 第9章 “省院自从谌琛走了之后，就更加没有人了。”吴为说。 “谌琛不在省设计院了？”关岚挑眉问道。 她对这个名字特别耳熟能详，不止是因为当年谌琛讥笑过她的身材，还是因为建筑项目的获奖名单和建筑学报上也经常出现过这个名字。 不能不说，尽管他嘴巴刻毒却是才华横溢。 关岚一直很想目睹此君真容，却一直没有如愿。 “嗯，两年前就离开了。”吴为消息灵通。 “那他不在省院，不做公建项目了欸。” “不做公建，就做房地产项目啊，反正他的名气在哪里，能搞定很多事情呢。” “哎，谌琛不做公建了？好可惜啊，以前他设计的图书馆大厦，体育运动中心，还是很经典的。”关岚有些惋惜。 “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能赚钱就行。”吴为不屑，“他那种人……哼。” 吴为哼了一哼。 关岚暗自咬了咬牙，谌琛……也好像是好久远的事情了。 “听说谌容长得很帅啊。”黄薇薇笑出了星星眼。 “欸，你们这些小姑娘就知道看人长帅不帅，花痴，浅薄。”吴为谆谆教诲，“我们建筑设计师是看长相的吗？那是看作品的，好吧。要作品好看才行。” “我们小姑娘怎么了？关岚比我还小一个月呢，不也是小姑娘，她的作品没问题吧？”黄薇薇看着吴为问道。 其他人一听，都不作声，脸上却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吴为的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欸，可别把我扯进去。”关岚赶紧说，又在黄薇薇耳畔悄悄地说：“你怎么敢在吴为面前提帅不帅的问题，他正在为头顶上的水土流失烦躁着呢。” 黄薇薇听了，瞥了一眼吴为日渐后退的发际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吴为瞪着她们，没敢说什么，悄悄地白了他一眼，小声嘀咕着：“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好为人师的样子。” 关岚听了笑了一笑。 早晨的“咖啡时间”结束，八卦说完，大家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开始了一天的辛苦工作。 这两年虽然国家调控政策频繁出台，却抑制不住公众对投资房产的热情，抑制不住房价的蹭蹭上涨。 有市场就有人趋之若鹜，设计公司的生意兴隆，员工忙碌不堪，996已经是常态，更不要说赶工的时候，连轴转的，二、三天不睡觉的情况也是有的。 关岚回到在座位上打开自己的电脑上的cad画图软件，专心致志地修改“蓝山一号”的项目的施工图。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亩地的小项目，关岚是主要项目负责人。 她已经忙碌了有好几个月，前几天得到甲方的认可，在做最后的修改了。 没过一会儿，屏幕下方的微信图标开始不停地跳跃，关岚点开了看，吴为在线上找她：“昨天没见你来公司加班啊？” 关岚没回，假装没看见。 微信没有标记“已读”功能，她不担心吴为知道。 吴为是她研究生生学校的校友，大她很多届，在学校没有没有任何交集，关岚是进了公司之后才认识了他，但是吴为总以她的师兄自居，对她关心有加。 关岚又忙乎了一会儿，等手上几个柱距测量完毕，做了调整，她才回到： “嗯，昨天有事的。” “哦，现在你周末挺忙的嘛。又去相亲了啊？”吴为又接连一句，“欸，你们小姑娘总是忙活着把自己嫁出去啊。” 关岚：…… 这下她是没法回了。 她不讨厌吴为，心中感激他的一贯照顾，可是就是不习惯吴为这种包打听、自来熟的八卦性格，仗着他们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宋总昨天问起你呢。”吴为等了一会儿，见关岚不理他，才开始说正题了。 宋总？宋毅然？老板？ 关岚微微皱了皱眉。 宋毅然平时并不十分关注手下人的考勤，反正都是项目制的，你来加班也好，不来加班也罢，完不成项目，自然有甲方催命。 “他问我什么了？”关岚问。 宋毅然情商很高，才不会问她怎么不来加班。 吴为说：“没说什么。只是问你的手上的项目到什么进度了。” 关岚舒了一口气，“哦。” 她今天按照甲方意见完成修改，给甲方确认过之后，就可以走开始报建手续了。 “中毅”设计公司大部分接的都是房地产项目，现在开发公司的成本越来越高，地产公司将压力转嫁给其他，设计公司也不能例外。 谁说建筑设计师是高尚职业，如今只有“甲方”才是高尚职业。 “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那就好，那你得找个时间跟宋总说一声，别让他惦记着你……”吴为又说。 “好的。”关岚简单地回他。 “对了，你昨天是和你那相亲对像见面的？现在关系怎么样了？我上次听黄薇薇说都已经见家长了，是不是快要结婚了啊？”隔了一会儿吴为又问。 关岚：“……” 这男人一会儿不八卦就活不下去。 关岚忍不住：“师兄，你今天不忙吗？你的揽月府明天要做方案提报了吧？” 第10章 吴为这才发了个淌汗的表情，不再说话了。 上个星期开例会，吴为的“揽月府”项目进度被好脾气的宋毅然笑眯眯地敲打了。 宋毅然说：“吴为，下次接新项目，我可不敢带你去了，一听你的这个名字，业主就不敢让我们中标，你都无为而治了，人家还怎么敢要求进度。” 吴为却听不出来领导的意思，抱拳作揖道：“名字是爹妈起的，不能怪我。不能怪我。”一脸无辜。 态度诚恳得让众人忍俊不禁，就连宋毅然也说不下去，一笑打住。 关岚怼了吴为之后，忙着把手上的几个指标修改完了，抬起头看了看办公室对角线方向的吴为，正在愁眉苦脸地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油亮亮的大脑门迎着大玻璃窗的，闪闪发亮。 第6章 关岚知道吴为又在为方案的事情犯难了，心中不忍，于是在微信上敲他：“师兄，你的方案怎么样了？需要我来帮你看看吗？” 吴为每次做方案，都会找关岚“帮忙看看”，每一次关岚看过之后，他就会得到不少“灵感”。 不过他倒是坦荡荡，从来不隐瞒他的灵感来自于关岚，就连宋毅然知道，“吴为，你这个师兄当得丢不丢人？次都要师妹帮你出主意。” 对此，吴为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技不如人之外，还振振有词的说：“关岚是我的小师妹的确不错，但人家水平比我好，天分比我好，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赋这种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这个做师兄的为她骄傲。而且我每次也都会分奖金给关岚的啊，对不对？关岚？”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关岚只能说是。 黄薇薇私下和关岚说：“关岚你最傻了，你知道他们的提成是多少吗？每次就分你那么一点，还好意思说也分给你奖金了。吴为那水平凭什么接这种大项目，还是不因为宋总是他同学。太不公平。” 关岚总是苦笑。 她年轻资历浅，就算是宋毅然不偏心，甲方也未必肯相信她。 这叫论资排辈，她爸爸告诉她的。 关红雷当年听了她一心要学建筑设计，就告诫她：“我在工地这么多年，看设计院每次都是把最苦的活儿给年轻的人，何况你还是个女的，这以后够你熬的。” 反正要熬就慢慢熬着吧。 虽然只能拿到一点点奖金，可看着自己的设计创意被甲方采纳，她心里暗暗的也是有成就感的。 “别了。你还是忙你自己的吧，我要是再请你帮忙的话，老宋要骂死我了，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搁呢。”吴为发了一个大哭的表情。 关岚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吴为提醒道：“你最好去找下老宋。” 关岚答应了，心里有一些犯嘀咕，宋毅然和她不熟，按照道理，应该不会找她，她在手的蓝山一号这种小项目，自然不会引起宋毅然的重视。 “你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呢？是蓝山一号项目上的事情吗？”关岚不禁忐忑，宋毅然是老板，被老板问，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蓝山一号”项目开发商蓝山公司分管设计副总肖总是宋毅然的同学，关系到位，宋毅然才放心把项目给她。 他们对关岚也都客客气气的，加上关岚做事情有条不紊，专业度高，甲方都她的评价不错的。 “哎，反正不会是什么坏事。”吴为安慰道：“你应该相信宋总，虽然他是个笑面虎！”吴为随后还发了一个戴墨镜的表情。 看来吴为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只不过不想说罢了。 那连吴为都不去八卦的新闻，那一定也不是普通新闻了。 关岚无法，只得站起身，端起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来，向宋毅然的办公室走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又没做错什么，并不怕什么。 路过吴为办公桌的时候，他咧开嘴巴，冲她笑，还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关岚被他那龇牙咧嘴的笑得毛骨悚然，只得硬着头皮去敲响宋毅然的办公室的门。 宋毅然的办公室里里坐着三、四个客人，有人正背着她抽烟，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设计师大都爱熬夜，一个个都是老烟枪，关岚自己熬夜熬得受不了的时候也会抽上一根，不介意这满屋的烟味。 只是这满屋的烟雾中，她只看到站在中间的那一位，身材颀长，西装革履，双手环抱胸前，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只是那乌浓的桃花眼，依旧是笑眯眯的看着人。 关岚站在门口，只觉得嗡地一下，一时间头晕目眩。 她没想隔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自己还是能够一眼认出他，明明各自眉眼之间，已经是沧海桑田。 她只看见宋毅然在说什么，其他人在笑，可是她却听不清他们在说笑着什么，只觉得晃晃悠悠，有一种晕船的感觉。 眼前的人影幢幢，笼罩在缭绕的烟雾中，看不清他的面目。 “这是关岚，”宋毅面上带着几分得意，“我给你介绍，你别看她是个小姑娘，可是我们公司最年轻、最有前途的建筑设计师，只用了一年时间就通过了一注考试。”宋毅然遥遥指着她。 关岚听着，不敢抬头，有细细的汗顺着耳边的鬓发流到了脖子里，天气微热，她身上的衬衫薄薄的衣料紧贴着后脊背。 她只觉得众人目光在自己的身上盘桓。 第11章 宋毅然不以为意，又冲着她招手：“关岚，来，来，过来……我给你介绍我们新来的总建筑师……秦朗。对了，他也是和咱们都是一个学校的。” “您好。”关岚口干舌燥，挤出来两个字。 “您好。”秦朗只抬眸看了她一眼，礼貌地点了点头，又俯身去看宋毅然桌上摊开的图纸。 上午的阳光灿烂，空气中有一道道细小的灰尘在飞舞着，掺杂在烟雾中。 宋毅然又给他介绍了其他几位，都是什么设计师，设计副总之类的人物。 关岚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努力维持着礼貌，一一打招呼，其他人也都礼貌回应着，继续他们刚才的话题，对她并不在意， 关岚抱着她的电脑，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站也不是，颇有几分尴尬。 “宋总，您有事，我先回去。”过了一会儿，她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挽尊地说。 “欸，别走，你来得正好。”宋毅然摆了摆手，回头跟秦朗说：“哎，这次中山路老城项目改造方案投标，我打算让关岚给你做助手，看怎么样？” 关岚吓了一跳，真的要参与中山路老城项目改造方案投标了？自己也能参与？而且和秦朗一起。 她转过脸看着秦朗，自己都能感受到目光中的热度。 秦朗瞥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薄薄的嘴角浮起一丝玩味的笑容。 其他人却都静了一静，目光转向了关岚，又看向了秦朗。 宋毅然手里捏着打火机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眼睛却看着秦朗，“小姑娘可以冲一冲嘛，反正有你做指导，不会出大问题。” 秦朗闻言看了关岚一眼，依然不可置否。 “老宋，你这么着急的找我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这次的投标？过了一会儿，”秦朗眯起了眼睛，慢慢地问道。 宋毅然也看着秦朗，面色沉静。 一时间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间在流逝，各人的脸上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过了一会儿，宋毅然咳嗽了一声，“欸，反正都已经流标多少次了，咱们就是试一试有什么关系，你如果不想……，”他顿了一顿，“那找个人就是了，我看我们关岚挺好，年轻认真，周到细致，作为助手，包你满意。” 宋毅然嘴皮子利索得像是说相声。 其他几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秦朗，老宋这么求你了，你就帮帮他吧。何必呢？咱们这帮同学里面，就属他混得人模狗样的，自己还开了间个设计公司。咱们都给人打工呢。”坐在沙发上的肖总说道。 “你滚吧，你们都是这个总监那个副总，百万年薪的价位，就我一个人是个体户，你们就别埋汰我了。” “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在做设计干专业，咱们这个都是开发商的狗腿子帮人卖命着。”老章也笑 “你们还真的别说，你们是甲方，知道不？甲方虐我千百遍，我待甲方如初恋，这至理名言说的一点都不错，我都受你们剥削了。宋毅然苦笑着，“你们现在又不是不知道，如今人也不好招，能干活的设计师年轻人更是少之又少，如果不是这样，我能这样求着咱们秦大少爷？都是兄弟，他什么样的脾气你们不知道？！” “我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就被你抓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秦朗终于被他说笑了，“我只不是问你是不是一定要接这个项目？” “接啊，干嘛不接？老宋这么求着你，拉你回来不就是为接点高大上的项目吗？要不然还用得着你这把牛刀！”沙发上端坐那位肖总翘起了二郎腿，“好了，秦朗，见好就收，别磨叽了，我看啊，老宋说得不错，你回来反正也闲着没事，不如就帮帮他，如果他给你的待遇不满意，你就到我这儿来，反正我不会亏待你的。” “我呸，我都答应给股份了，你们别跟我起哄拆台了。”宋毅然啐道“，都是睡一个宿舍的兄弟，你们还不清楚，我是亏待亏待朋友的人吗？倒是你们公司的设计费总是拖拖拉拉的不给。咱们不知道是谁不讲义气。” 宋毅然把香烟抛向了肖总。 “这不都得求资金，拉贷款吗？等贷款一到账立马就批给你啊！”那肖总接过了烟，也不抽，站了起身，“我得先回去了，一帮人等着我开会呢，晚上见啊！”他说着就准备走。 其他人也站起身，“我们也都回去了，晚上再说吧，这出来大半天了，回去都是事儿。” 等这帮人都走了，宋毅然关上门又问秦朗：“你看怎么样啊，咱们就这么说吧！让关岚给你当助手。” “等我看过了她的作品再说。”秦朗瞥了一眼关岚。 第7章 关岚站在宋毅然的办公室里，咬着唇，低着头，尴尬地沉默着，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秦朗对自己的不信任。 宋毅然看了她一眼。 “她的署名作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公司有一些作品，虽然不是她为主设计师，但是也是主要参与设计的。”宋毅然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一副方案渲染图，“这个财经大学的图书馆方案，虽然挂名是吴为，但是秦朗，你也应该知道吴为那水平，在学校里就老是考试不及格，一注考了四、五年才过……”宋毅然笑了笑，颇有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关岚虽然不是项目负责人，却主要负责了规划，方案及建筑方面的设计。” 第12章 “哦！秦朗闻言低头垂眸，睨了关岚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那这么说，倒是委屈了你“见关岚不做声，又道：”领导这样安排工作，你没意见吗？” 关岚心想，有意见也好，无意见也罢，可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委屈还不得自己开解。 她心里想着，但是表面上却十分的恭敬，“吴为是我进公司时候的师傅，徒弟帮师傅做一点事情也是应该的，更何况我也只不过打了下手，大主意都是吴为师兄自己拿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无懈可击，有理有据。 秦朗闻言挑眉，嘴角的笑容却是更淡了，眯起漂亮的桃花眼斜睨着她，说：“看不不出来你年纪不大，想得却是挺多。” 关岚听出了他语气中隐含着的讥诮，却也不说什么。 “好了好了，你今天刚刚上任，就被别为难小孩子了！宋毅然见这气氛不知怎么就莫名奇妙地开始不对劲，连芒打圆场，“秦朗，我们还是来研究研究怎么报方案吧。这次任务重，你又是刚刚上任，我推荐关岚主要是因为她在手的蓝山一号，虽然面积很小，但是这个地块的形势非常复杂，也是涉及到文物保护的问题。……对了，不仅如此，除了文物保护。这个地块也涉及到大量的居民拆迁问题……几乎就是现在这个项目的缩小版……” “所以，你就安排她先接了蓝山一号的项目？”秦朗抬起下巴，点了点关岚。 “这种事情要有预见性，”宋毅然无不得意：“老城改造的方案流标了好几次了，前几年更是因为环境脏乱差，治安状况不好，发生了好几起恶性事件，老百姓要求拆迁改造的呼声很高。当然，要改善生活条件，多拿点拆迁款也是其中原因之一。今年一月份在省“两会”期间，有不少代表和委员提了意见，要求改造方案向全社会招标，打破一家垄断的局面，我们的机会来了。” 秦朗抱着双臂静静的听，并没有发表意见。 “我让关岚一直在着手这方面的业务，也是储备啊！你看，我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宋毅然说着面有得色。 “……你厉害。”秦朗口是心非地敷衍他。 宋毅然见秦朗一直都是淡淡的，提不起劲来，知道他有别的心思，于是，挥了挥手，让关岚先回去准备资料。 等到关岚走出了房间，秦朗把铅笔扔在了宋毅然的办公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你觉得怎么样？”宋毅然问到。 “这个女孩子？”秦朗吃了一惊，蹙眉看着他。 “什么啊！”宋毅然笑，“你都想哪儿去了？我是在问你这个项目。” “哦！”秦朗心不在焉，“这项目很有难度。” “废话，要是没难度，怎么能显示出你秦朗的水平呢。”宋毅然说，“你当年可是我们学校的才子啊。” “才子？”秦朗轻声哼了哼，“废材吧？” “欸，我的意思是机会难得。”宋毅然自知失言，换了一个话题：“你也知道我这设计公司是挂靠的，都成立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样也做点像样的项目，给上面一个交代，此外，咱们总做点公建项目吧，不能老给开发商当狗腿子。” “那倒也是。”秦朗简短地说，若有所思。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着。 宋毅然想了一想，决定缓和气氛，打趣道：“对了，刚才那关岚丫头，你可别打人家的主意，人家有男朋友，听说已经见过家长了，” 秦朗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转身又去看窗外。 这cbd中心建得像一个玻璃匣子，幕墙也是半透明的，远远地能够看到对面，那房子里的人一定没有想到，这会儿正有人在看他 “我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他抿了抿嘴角，眸色微沉。 宋毅然等了一会儿，察觉到刚才的玩笑，并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又问道：“对了，你回来见过钟晓雯了吗？” 秦朗摇了摇头。 宋毅然说：“我们正好约了钟晓雯晚上一起吃饭，就当为你接风吧。” …………………… 关岚从宋毅然的办公室里出来，慢慢的走回到自己的办公座位上。 这十来米的距离，她一路走过来，脚底下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软软绵绵的，虚浮着，使不出一点劲。 路过的办公桌的时候，吴维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刚想调侃关岚参与了一个大项目是不是很有成就感，抬头看着是她那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把调侃的话又咽了回去。 关岚回到了座位上呆呆看着电脑屏幕发怔，脑子里依然是嗡嗡的，过去以往，所有的画面，仿佛浸泡在了水里模糊不清，时间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从画面上流过。 刚才蓦然见面的那一幕，十多年来，曾经无数次的在她脑子里演绎过百转千回，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以前她总是想，可是却想不到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魂不守舍地回到座位上，在电脑前坐了下来，木木愣愣得看着眼前。 电脑屏上映出她苍白的脸颊和虚无的眼神。 那一点点的回忆往事，一直在心底里藏着，像是早晨的早点铺飘来的那一点点热气温柔包裹着她，可是风一吹就会散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抹了一把脸，抹去并不存在的眼泪，重新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的电脑。 第13章 “关岚，刚才在老宋办公室，是不是见到一个帅哥啊？”黄薇薇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肩膀。 关岚摇了摇头。此刻她不敢开口说话，怕一说话就会掉眼泪。 “我听前台小姑娘说的，她说好帅啊，我想去看看呢！”黄薇薇继续着早上的话题。 “你就那么喜欢帅哥？”关岚稍微有一点不耐烦。 “当然啊！”黄薇薇睁大眼睛，“你没觉着我们这个行业长得好一点的男人太少了吗？让我怎么找对象呢！”她又看了一眼关岚，微酸的说：“我可不像你呀。” “我有什么？”关岚淡淡地问。 “你不有个相亲对象吗？”黄薇薇说。 和沈宁熙谈恋爱，她没说过，见家长也没说过，不知道大家怎么都知道的。 “不过是相亲而已，再说也没成。” “没成？”黄薇薇大吃一惊，“你不是已经见过他家里人了吗？” “就是因为见过家里人，所以才没成！“关岚站起身，准备去倒水。 “家里不同意，为什么呀？” “嫌弃我没有品位！”关岚看着自己身上的优衣库轻羽绒服，苦笑：“天天忙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哪有什么生活品位可言。” “就是哎！我们做设计的最苦了，钱又不多，真的没意思，你看刚发的季度奖，我才是一个月的工资！”黄薇薇小声抱怨着。 关岚正在饮水机旁倒水，听这话，心里咯登一下，手指紧紧捏着茶杯半天没说出话来。 黄薇薇季度奖都拿一个月工资，她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月工资。可是工作量比黄薇薇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她自嘲的想，当然自己是老宋最看重的设计师，因为她听话、刻苦、以及……廉价。 关岚没有必要和黄薇薇说这些，没有能力找宋毅然和其他人理论，职场有句经典名言：“要么忍要么滚。”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她默默的倒完了水喝了几口，又如常的坐在了电脑面前，这会儿心反而是静了下来。 “蓝山一号”的修改图纸，下午就要发出去，已经没有多少时间耽搁了。 “刚刚的怎么样啊？我说吧，一定是好事吧？老宋是怎么安排的？”，微信绿色的头像一直在闪。关岚无可奈何地点开了，果然是不八卦就会死的吴为。 她没回复。 吴为倒是不介意续说道：“不瞒你说呀，是我向老宋推荐的你，我觉得我们建筑这一块能够给秦朗去做助理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你也认识秦朗？”关岚问道。 “哎哟喂，你不知道他？亏你还是我们一个学校的，连他的大名都没听说过呀？不过他离开得也较早了，那个时候你还没进学校呢，所以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他当年的可是风云人物，你能够给他去做项目助理，那是修来的福气。” 他的喜滋滋的语气里透着得意，仿佛刚刚接到大项目的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福气？不过是傻吧！关岚心里想。 都是设计师，谁不想自己做项目经理，谁愿意给别人打下手，单单不用说别的，奖金提成都不一样。 更何况，有了成绩都是主设计师的，若是效果不好，被甲方和大众所责怪，顶包的一定就是助理了。 第8章 关岚就开着那对话框，没有回答，原来觉得吴为一直像个大哥哥对自己关心照拂，现在觉得他饶舌多嘴，十分烦人。 “关岚，你别担心，秦朗是我同学，他是非常好的人，虽然对手下要求比较严格，可是他专业性强，在外面出国留过学，眼界宽，你跟着他一定能好好学点东西……” 对话框里一句句的崩着句子，吴为在谆谆教诲，关岚耐心终于到极点，回复到：“吴老师，我在忙着，下午要交稿实在是没有时间了。” 回复完之后，世界果然就安静了。 …… 吴为站起身，先是伸了一个懒腰，然后伸长了脖子向关岚的座位方向瞄了一眼，确认她正对着电脑，专心致志的干活，只好端着茶杯，去了茶水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从茶水间出来的时候，转了一个弯儿，直接就去了宋毅然的办公室。 进去的时候，见秦朗和宋毅然面对面坐在老沙发上各自在自己的手机，不说话，吴为咳了一声，提示自己的到来。 “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呀？项目的事情都讨论好了？” 宋毅然抬眼瞄了他，又低头去打字，嘴里却说：“你来得正好，给我劝劝秦朗。” “怎么了？秦大少爷一来就怎么惹着你了？”吴为说，歪身斜靠在桌上。 “我刚刚说大家约了钟晓雯一起聚聚，让他一起参加。他非说他不去。你说这都你说这都多少年了，他还耿耿于怀呢，哪怕就是个普通朋友也能见见呀。” “钟晓雯？”吴为这回却是看了秦朗一眼，“你们应该有多少年没见面了吧？” “我不记得了。”秦朗面无表情。 “你那是什么态度啊？？就算是不能旧情复燃，可是见见面也没多大关系呀。”宋毅然哼道，“你说人家钟晓雯要模样有模样，要才气有才气，要家庭背景有家庭背景，人都这样的身份了，天天低三下四的求着你，你就算是不想和人家和好，也能给个面子吧。” 第14章 “……她钟晓雯有才气，有模样，有家庭背景，可关我什么事儿”秦朗说，“我又不靠着她吃饭！” “你是不靠她吃饭，咱们事务所可得靠着她爹吃饭，你有所不知道，她爹升官了，是住建厅是副厅长，管得就是咱们这一块。”宋毅然说，“你把他的掌上明珠得罪了，我们都什么好没下场。” “原来你劝了我半天，不是为了钟晓雯本人，倒是因为他爹，你当我是什么人呢，老宋！”秦朗眯着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让我出卖色相？” 宋毅然：“……” 他噎了噎，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嗨，秦朗，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我让你出卖色相，那钟晓雯现在需要你去巴结？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而且当初……”宋毅然住了口，把手机重重低放在了桌上。 秦朗板着脸并不说话。 吴为见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打圆场。“算了算了，你们俩都别说了，都是各有各的词，各有各的理。” 那两个人同时哼一声。 “钟晓雯既然提提出来想请让咱们聚一聚，那咱们会就给一个面子，一起聚一聚，而且，这不是秦朗回来了吗嘛，咱们于情于理也该给他接风洗尘，这也是应该的。” 他推了推秦秦朗的胳膊，“反正就是一起来吃个饭又没什么大事儿，你要不去，反倒是你怯场了。这个圈子很小，以后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免碰上，还不如这次大大方的见了面，以后也自在点。你说，对吧！'” “就是啊！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你躲得了初一还能躲得了十五吗？跟个大姑娘似的干嘛呢！”宋毅然不依不饶。 “我只是不想再提以前的那些事！”秦朗转了弯。 “不提不提。咱们不提以前的事儿，都多少年了早该忘记了。说不定人家钟晓雯也早就忘记了。”他瞄了一眼秦朗的脸色，又接着说“晚上不是还有老肖老章他们吗，对不？那么多人一起热热闹闹闹也就过去了，以后见面也不尴尬啦！”吴为笑哈哈的说。 秦朗不说话，脸色倒缓了一缓。 “实在不行把咱们关岚也叫上，她也是咱们学校研究生出来的，说起来也是校友，这样也能多一个妹子，热闹热闹。”吴为说。 “神经。” “胡闹。” 秦朗和宋毅然同时骂他。 …… 关岚集中心神，修改好了图纸，连中饭都没有在公司吃，和黄薇薇说了一声，就去了蓝山一号的项目现场。 她要出去透透气。 这个楼盘的建筑面积大约是只有十来万多平方米，是一个很小的项目，土地情况复杂，拆迁成本高，可是地段好，闹中取静，大隐于市，周围的生活配套十分成熟，如果做得好的话，是可以一炮而红的项目。 宋毅然把这个项目交给了关岚，理由是关岚的专业能力和服务态度好，业主放心。 其实却是这个项目开发商拍地的价格贵，不想亏本，对设计要求很高，又收不到多少的设计费，拿不到太多奖金和提成，设计师吃力不讨好，没有人肯接，关岚资历浅，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又肯钻研业务，不计较个人得失，所以就给了她。 连黄薇薇都说：“关岚，你就是好说话哈，老宋什么苦活，难做的活儿，拿不到钱的活儿，都给你，吴为拿你当枪手，还说是为你好，我看啊，就是摆明了就欺负你。” 关岚笑笑不说话。 她何尝不知道宋毅然就是这个想法，可是自己的确年轻，的确资历浅，这是不争的事实。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因为没有争的资格。 好在蓝山一号的项目虽然小，可是也是有一点做头，她自己有兴趣好好去做，又是她第一个独立负责的项目，反而觉得干得很舒心。 …………………………………… 关岚出了地铁站，穿过几幢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的背后，转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 并不宽阔的道路两侧是两排高大的梧桐树，年代已久，乍暖还寒的初春，枝条上已经开始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鹅黄淡绿，夹杂在其间，随着阳光照耀闪动着光影，给整个小路多了几分清幽之意。 老式的居民楼下是一爿小门面的沿街的店铺，开着服装店，美甲屋，小饭店，小菜场，小超市等等，做着附近居民区的生意。 关岚走了一会儿，觉得肚子饿了，便找能吃饭的地方。 “吴家面馆”是一个十几年的老店，木头牌匾黑黝黝，油腻光亮，面馆生意好，好几张木桌放到了店门口，塑料凳子坐满了人呼哧呼哧的吃着面条，滚烫的面汤和红彤彤的辣椒，吃得人额角冒汗，十分过瘾。，此外还有一排蛇形队伍弯弯曲曲的排在店门口。 包子铺门口也是排了不少人等待着，一个小伙子抱着堆码着高高的竹篾子笼屉从人群中穿过，一边叫着：“让一让，让一让啊。”人群蜂拥而上，等着那热气腾腾的小笼汤包出炉。 小菜场门头上贴着蓝白两色的“有机农场直供”的标语，中午买菜的人少了，倒是显得清静了些，延伸到路边的菜铺子里摆着葱绿的叶子菜，粉红水嫩的洋花萝卜，色彩艳丽的番茄，和一把把已经颜色老去的韭菜黄，一个老头子正坐在门口的塑料板凳上，玩着手机看视频，外放的京剧，苍老的老生声音，嘹亮振耳：“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 第15章 菜场门口放着两个硕大的洗澡盆，一红一蓝，红盆里面堆放着河未撬开的河蚌，蓝盆里灌着清水，养着螺狮，这都是时令菜，关岚记得在家里的时候，一到这个季节，家里都是一桶一盆养着螺狮，葱姜辣椒爆炒之后，放入酱油黄酒煮了，那个鲜香微辣，下酒最好。家乡还有一道特色菜叫做“河蚌烧青菜”，就是河蚌的肉取出和青菜一起红烧，浓油赤酱，咸香四溢，韧劲十足。 关岚的爸爸烧的螺蛳和河蚌最好吃，只是她每次回老家都不在时令上，也是好长时间没有吃到了。 菜场隔壁是奶茶店，明黄白底的明丽招牌，是年轻的气象，奶茶门口有几个女学生，不怕冷，这个天气已经换了春装，穿着绿色的西装外套和苏格兰式格子短裙，光腿穿着齐膝的黑色长袜，手里捧着奶茶杯，唧唧咕咕的说笑，一面还在东张西望。 再隔壁就是一间咖啡店，门口支着个黑板，用花体英语手写着咖啡店名字和价格，与奶茶店相比，生意不是很好，扎着小辫子的小伙子也不着急，坐在店门口抽烟，眯着眼睛，看风景，玩手机。倒是不急不躁的样子。 关岚已经肚子饿得咕咕叫，便在咖啡店门口驻足，小伙子抬头只看了她一眼，继续抽烟，并不招呼。 关岚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有没有可以当午餐的吃的？” 小伙子低着脑袋看手机，头也没抬，指了指面条店的方向，“去，那边，那边有午餐。” 第9章 关岚闻言，回头又看看排着长长队伍的面条店，摇了摇头，“我赶时间，有没有三明治什么的，可以吃饱肚子的。” 小伙子碾灭了烟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白围裙，漫不经心地说：“三明治也要先现做啊，都要快，哪能品尝出食物的滋味。” 关岚被他训的，有些哭笑不得，“好吧，好吧，我不催你，你慢慢做，我等着还不行吗？” 她跟着小伙子进了小小的咖啡店，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将肩膀上沉重的电脑包放到桌子上，又打开了电脑上的打开了制图软件，“好吧，您忙，我从不催，我一边干活一边等着。”她说着，就已经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下午就需要和甲方确定的方案图。 小伙子在她对面的柜台内忙碌着，不一会儿，浓郁的芳香在小小的店铺内弥漫开来，关岚嗅了嗅鼻子，这会儿她感觉到自己真的是饿了。 “这是什么咖啡？”她道从电脑面抬眼。 “蓝山咖啡啊。”小伙子头也不抬。 “蓝山咖啡？”关岚眨了眨眼睛，故意逗他：“是蓝色的吗？” 小伙子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了，一边在手里忙碌着，一边给她解释：“蓝山咖啡豆是世界上最好的咖啡豆之一，它的味道浓郁香醇，我这里的咖啡都是我在牙买加原产地买来的，味道非常正宗。大部分人只知道星巴克，哪里还懂得其他。”小伙子忙完了，将一杯咖啡放在了关岚的面前，有点得意地说，“喏，你喝喝看吧。” 关岚端起杯子闻了闻，笑道：“我不懂咖啡，喝不出来咖啡的好坏，不过这个倒是挺香的。” “喝不出咖啡的好坏？多喝几次就知道了。”小伙子说着又回到柜台内忙碌着关岚的三明治，“喝多了之后，你可能不能够一下子喝出好的，但是对于不好的，就是一下子就能分辨出来。” 他的话让关岚想起了唐棠，唐棠也是这么说红酒的。关于咖啡与红酒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处。 关岚笑了笑，一边抱着杯子慢慢地喝着，一边忙着检查她的施工图，准备与下午的会面，耳边是小伙子切菜的声音，长柄的刀划过砧板，窸窸窣窣，快速流利。 “既然你这个项目叫蓝山一号，可不能对蓝山咖啡一点都没有认识啊。”正在忙碌的小伙子突然说到。 “欸？”关岚转过脸，“你怎么知道我这个项目叫蓝山一号？” “你的电脑上不是写着嘛。”小伙子抬头白了她一眼，仿佛关岚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 “这倒也是哦。”关岚说。 “在这里盖这么一幢高大上的大楼，与周围的环境不是很匹配啊。”小伙子说着。 ……这倒是的……”关岚看着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这正是她对这个项目遗憾的地方，土地面积小，开发商只有容积率上做文章，一定要求把容积率做到了指标的最大化，因此只能盖一幢高楼，才满足利益上的要求。 在艺术、专业和商业之间做出选择，应该是每个设计师的所必须经历的，她喜欢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已经是别无选择的事情。 安藤忠雄都说过；住宅，应该是呈现出每个居民梦想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所设计的房子，是不是代表了来这里买房人的梦想，也不不知道有没有破坏掉原本居民的梦想。 “你是这个项目的设计师？”小伙子端来了三明治，闲着无聊，靠在对面的卡座上问道。 “嗯嗯。”初春的天气依然很冷，刚才喝了两口咖啡，身上才渐渐有点暖意，咖啡对胃不好，她又赶紧咬了一口三明治。 “难得见女孩子做这一行的。”小伙子百无聊赖。 唉，又是来一个要说女孩子空间思维能力差，抗压能力差，吃不了苦。关岚口中的三明治哽在口里，微微叹气。 第16章 有好几次了，业主一听建筑设计师是个女的，都会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接下来就期期艾艾的表示担忧和顾虑，关岚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设计师女的有问题吗？”她问，“我们行业有好多女设计师。” ”别介啊，我是说女孩子做这一行很不好，熬夜太多，容易秃头，黑眼圈重，皮肤差，要没趁年纪小的时候嫁了，可就难嫁人了。”小伙子一本正经的说。 关岚听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别担心，你现在还年轻，也挺漂亮的。小伙子说，“不过我可不是吓唬你，等再过五年，你再仔细照照镜子，就不是这么好看的模样了。” “废话，再过五年，你也不是现在这个模样！”关岚嘟囔着。 “我这个大老爷们又不靠颜吃饭，越老越有魅力，但是你们女孩子不都是要永葆青春吗。”小伙子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嬉皮笑脸的说。 “你是大老爷们？”关岚不由得眯起眼前看了看这大男孩。 大约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眼神明亮，尽管带着一丝油嘴滑舌的痞气，却是赏心悦目。 “你除了开咖啡馆还兼做美容销售？”关岚又忍不住逗一逗他。 “为什么这么说？”小伙子莫名其妙，头摸了摸自己的马尾辫子“我看扎了辫子，就看起来像个托尼老师？” “那你干嘛为我制造焦虑，让我对自己的容貌烦恼？”关岚说得一本正经，“我看这条街上还有个美容院，你和那老板娘很熟悉？” “……”小伙子气结。甩了甩头发，欲走开，想了一下又转身走到关岚面前，“我是好心好意提醒你……” 关岚看着她他受伤的小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谢啦”她说，“我知道你是好心好意。” 和陌生的大男孩开开玩笑，关岚的心情莫名轻松了很多。 小咖啡店地方狭小，装修很简单，唯一的亮点是窗户被装修成了时下流行的“满洲窗”，镶嵌着彩色的玻璃，午后的阳光照耀进来，透过红色，蓝色和黄色和紫色的玻璃，变得十分柔和，隔条之间的菱形花纹，随着光影，在对面的白墙上微微的晃动着，柜台上的boss音响正在播放着一首蓝调的歌曲，一个醇厚的女声正酽酽的唱着歌：“i……can't laugh and i can't sing，i'm finding it hard to do anything，you see i feel sad when you're sad……” 关岚吃完三明治，喝完咖啡，从胃里到身上都有了些许的暖意。 她又恢复了些许斗志。 该来的已经来了，以这样的情形，秦朗似乎也不记得自己当年的模样，可能也没有认出，这样也好，他们就是陌生人，从来没有相识过。 只是在那个燠热长夏后的时光中，她捧着自己的那点记忆，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最最名贵的瓷器，在最黑暗的时候，散发出莹白的光芒。 “你的咖啡很好吃，以后我会经常来的。”她扫了扫微信付款码，笑吟吟的对小伙子说。 小伙子的微信头像是一个“红点奖”的图标。 “你也是学设计的？”关岚问。 ”嗯，工艺美术设计。”小伙子说。 “那你为什么开了一间咖啡馆？”关岚大为惊讶，”你为什么不去做设计呢，工艺美术设计也是很有意思的呢。“ “我怕头秃。”小伙子乜了她一眼。 关岚将手机放入包里，微微摇头。 可是学工艺美术设计的人居然放弃自己的专业，她是想不通。 ………… 晚上的饭局是宋毅然订的地方。 临下班的时候，宋毅然还真的去大办公室转了一圈，没见到关岚，问了黄薇薇，才知道关岚去了开发商那里。 宋毅然在关岚的座位旁略站了一站，然后，让吴为给关岚打电话，让关岚一起参加晚上的聚餐。 “你不是上午还在骂我胡闹，这会又让人家参加了？”吴为不解。 “我是担心秦朗那个臭脾气上来，不给钟晓雯面子。”宋毅然说，“有个生人在场，或许会收敛一点。” “得啦，我看应该是不会的。”吴为安慰他，“况且，就算是秦朗那个臭脾气不改与不改，钟晓雯也不会介意的。” “是吗？”宋毅然不信。 “我担保不会的，钟大小姐，咱们还不清楚吗？当年为了追秦朗，都追成什么样了，这一久别重逢，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呢。”吴为哼笑道。油亮亮的大脑门显示出了无比智慧。 他想了一想，“不过，我给关岚打个电话吧，一帮大老爷们多没劲啊。” 宋毅然点了点头。 这吴为虽然项目设计不怎么样，但安排这些事情来，井井有条，不会出错。 宋毅然觉得自己也是用人所长。 关岚心知晚上的聚会是给秦朗接风洗尘，并不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情，何况她还在开发商那里开会，晚上肯定是赶不过去的了。 吴为在电话里又劝了她几句，听见她旁边还有人在说话，知道她不是找借口，也只得作罢。 “那你忙完了就过来吧，都是我们一个学校的，你认识认识也好，以后对专业上有帮助。”吴为说着不勉强。 第10章 “紫荆苑”是肖荛所在的公司接待会所，就在他们“紫荆花苑”别墅区的后面，景观做得十分漂亮，周围有一大片的草坪，四周围大树环抱，风景如画。 第17章 门口有一株有些年代的紫荆树，正值花开季节。枝繁叶茂，枝干上密密匝匝盛开着一片紫色的花朵。 包间里装修得富丽堂皇，水晶吊灯从顶棚垂落而下，密密匝匝累累坠坠的挂满了亮晶晶的水晶球，照耀得包间里晶光璀璨。 宋毅然、吴为、秦朗三个人先到了，让服务员沏了一壶刚刚上市的碧螺春，一边等着人，一边聊天。 “关岚不来了？”宋毅然还记挂着关岚。 “不来了，说是在邵总开碰头会。”吴为说， “不来也罢，人家小姑娘是有男朋友的人，跟着咱们一帮老爷们混，影响不好。”宋毅然说。 “也是，听说现在关岚老家那边女孩子二十岁家里就开始催婚了。”吴为轻轻摇头，“不知道能干几年呢。” “是啊，所以趁着现在年轻人能拚一拚，就要给她机会。”宋毅然看着秦朗，“对吧？你下午看过了她的设计，觉得怎么样？” 秦朗淡淡地说：“算是有一点基本功吧。” “就是，我就觉得你能看得上的。”宋毅然很高兴，“关岚那个姑娘，踏实肯干，又不计较。” “不计较你就拿人家当傻瓜？”秦朗淡淡地哼了声。 “……”宋毅然愣了愣，明白秦朗说的是什么意思，他立马转向吴为，“你看看，都是你吧，每次都是让关岚给你白干，下次你让她给你出主意，记得多分人家一份奖金。” “我都分给她奖金的啊。”吴为叫屈，“再说了，哪里是我不肯给，是她不在我的项目组里，你让我怎么给，给了她，其他人少了不是有意见嘛。” 宋毅然和吴为两个人还在为了员工奖金分配的的事情，争论不休，秦朗在一旁喝着茶静静的听着，淡漠不语。 “老宋，你也别说我欺负这帮小女孩子，一个个心思都不在工作上，工地嫌脏不肯去，开发商嫌油腻也不肯去，成天就是关心帅哥，小鲜肉……”吴为的项目组有两个今年才来的小姑娘，都很有个性。 前几天为了奖金分配的事情，找宋毅然哭哭啼啼哭了半天。 “我知道她们有她们的问题，可是你也别做的太过了。”宋毅然道。 “我没做的过分，她们一个个娇滴滴的，可你看看人家钟晓雯，那样的娇小姐，也没像她们那么作。”吴为抱怨道。 “什么都跟我不一样？又说我什么坏话了？”他的话音未落，包间门推开，穿着素色旗袍的服务员引着钟晓雯进门。 她穿着焦糖色经典的maxmara浴袍薄大衣，松松的腰带勾勒出美好的身材，一头栗色的卷发披散在腰间，风情万种。 宋毅然和吴为赶紧站了起来，嘴里都笑道，“哎呦，谁敢说你钟大小姐的坏话啊，赶着夸奖你还来不及呢！” 钟晓雯轻启朱唇，微微一笑，一边脱了大衣，她里面穿着一条黑色的羊绒长裙，衬着身材修长窈窕。 吴为赶紧接过了她的衣服，连同她的手里拿着的香奈儿复古链条包挂在了衣帽架上。 “你大小姐能赏脸，咱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谁敢说你坏话，”宋毅然笑，趁着众人不在意，指了指沙发上的秦朗，压低了声音对钟晓雯说：“喏，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啊。” 钟晓雯站着不远处，盯着秦朗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才深深吸了一口气踩着跟鞋，高款款走上前去。 “你是不敢说的，不过有人就不一定了呢！这儿不是有着嘛。”她红唇微弯，撸了撸身上的连衣裙，侧身而坐，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看向身边的秦朗。 从进门到现在，秦朗一直端坐在沙发上，表情平静如水，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一束柔光正巧从他头顶上方的射灯上照射下来，阴影落在了他的眼睫下，深陷一片，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钟晓雯心里莫名发慌，她暗暗抿了抿嘴唇，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柔声笑问道，仿佛只是一周没见的熟络。 “上个月。”秦朗懒散地说。 “哦！那也有些时候了，你也没早通知到我们，早知道就早一点为你接风洗尘了。”钟晓雯说，一边继续打量着，想在秦朗的眼底里寻找着情绪的变化。 “回来就在酒店隔离了十四天，然后又在家自我隔离了十四天，四次核酸检测，”秦朗弯了下唇角，似笑非笑。“要不然我怎么敢出来和大家在一个桌上吃饭？” 钟晓雯碰了一个软钉子，眉心微蹙。 “是的，昨天刚解禁，今天就被我们拉来聚聚了，一点也没耽搁。”宋毅然赶紧解释。 钟晓雯“哦”了一声，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拿出手机，假装低头看信息，掩饰着脸上的不豫之情。 宋毅然和吴为见状，站起来，说：“人都到齐了，要不然咱们开席吧。” “老肖和老章呢，还来不来了？”秦朗有一丝不耐，“不是说好的吗？” “都说是有会要晚一点才能到，让咱们先吃，他们一会儿就来，估计要等二场了。”宋毅然感叹，“这个一个个都走上了领导岗位，全都在吃吃喝喝着。” “那又能怎么办？不出去吃吃喝喝又怎么能办事。”钟晓雯关闭了微信对话框，放下了手机。 她觉得今天的安排挺好，人少安静，说话不用有所顾及。 “哎呦，咱们大小姐也能体察民情，了解百姓疾苦！”见气氛有些微妙，吴为揶揄着开个玩笑。 第18章 ”我说的是事实呀。看不惯或是清高有什么用，人得生活，这样才是第一位的。”钟晓雯撇了撇唇角，眼神却悄悄地看着秦朗。 “你这大小姐还愁生活吗？像你这样的大小姐如果再愁生活的话，那我们这些打工人该怎么活下去呢？”吴为继续揶揄。 “吴为你这张嘴就是贫。”钟晓雯嗔了他一眼，站起身走到座位的面前转身坐下，“既然他们让咱们别等了，就开席了吧，我可是要饿死了，下午去练了我二个小时的高温瑜伽把我累得都快低血糖了。” 她说这话又去瞄了瞄秦朗，以前他知道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一直会在口袋里为她备了一块巧克力。 她这么说也是想看看过了么多年，秦朗是不是依然记得。 果然如钟晓雯自己所预料的一样，秦朗依然端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钟晓雯有些心烦意乱，她原本以为，这些年过去了，再见面，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这个人，可是没有想到，依然占据不了一星半点的主动。 她的表情有点僵硬，低了头不再说什么。 宋毅然抽空对秦朗使了个眼色，表示道，“你小子算了吧，给点面子”。 秦朗叹了一口气，掸了掸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坐在了餐桌旁。 宋毅然和吴为见状，赶紧打着哈哈，催服务员上菜，开酒。 吴为让钟晓雯紧挨着坐在了秦朗的右手边。 “给老肖他们留两个空位。”他解释道。 钟晓雯求之不得，秦朗表情无所谓。 “秦朗，咱们是有多少年没见了？”三杯红酒下肚，钟晓雯秀丽的脸颊上，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她本来就皮肤好，白若凝脂，吹弹得破，此刻更是色若春晓， “大约五、六年还是七、八年？我记不清了。”秦朗有一丝犹豫。 “是整整七年了，时间过得这么快”，钟晓雯由衷地感叹着，又问道，“你这些年都是在做什么呢？” “上学，工作，旅行啊，四处走走看看。”秦朗简短的说，“最近的二、三年都是在旅行，直到今年疫情开始。” “你最近的二、三年都一直在旅行吗？”钟晓雯不敢相信，“你都没有找个正经的工作？”她有一点惊讶。挑眉问道。 “怎么？不可以吗？”秦朗挑眉笑着问，顿了一顿，又问：“你认为什么叫做正经的工作呢？”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晓雯自知她的问话有问题，她今天其实并不想跟秦刚一见面就发生争执，可秦朗那以前一般懒散不在意的样子，让她的情绪渐渐失去控制。 “我的意思是这两三年当中你靠什么来生活呢？”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柔和了说。 “打工啊，四处打工。反正都是临时工。能保障基本生活就换了一个地方。”秦朗无所谓地说。 “我不相信。”钟晓雯摇了摇头，“我不相信你是能过这样的日子。” “怎么？我有什么不能过这样的日子？”秦朗笑着问她，只是笑容里有一些轻微的讥讽。 “你又不是那种性格。”钟晓雯自恃对秦朗的了解程度没有变，“你不是那种人。”她斩钉截铁地说。 “我是什么性格？又是什么人？”秦朗的唇角微撇，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我不过是一个当初被学校开除学籍的人，还有什么样的日子不能过呢？” 他笑问，眼神中却有一种恶作剧的意味。 第11章 在座的人听秦朗突然提起这事，脸色都不由一变。 宋毅然和吴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钟晓雯的脸色变了变，朱唇几番翕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宋毅然才接上话茬，“过去的事情还提它干什么，都那么久远的事情了，再说秦朗后来不是留学拿了学位，也算是学业有成。” “不是我要提起，而是我看你们一个个欲言又止，怕你们憋着难受，不如我索性说开了，大家反而比较自在。”秦朗仰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 他知道他们的好奇，就像是他也知道宋毅然那些说不出口的想法，但是他觉得无所谓，原来都是一个宿舍，睡上下铺的兄弟，想让自己帮忙，他理所应当。 可是这样的刻意安排，他的心里是不舒服的，但不想出说出来而已。 “以前的事情别再说了吧。以后也别说了。”宋毅然说道。 “说说也没什么不好，以前年轻，总觉得世界是黑白分明的，现在觉得其实世界是灰色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秦朗无奈地耸了耸肩，语气微沉，“该吃的苦总要吃，吃过了才能领悟出真理。” “当年那样对待你，是不公正的。”钟晓雯放下了筷子，微微睁大了眼睛，目光紧紧的注视着秦朗的脸庞。 当年在建筑系，秦朗是一个风云人物，他才华横溢，恃才傲物，最主要的是非常有自己独立的见解和想法，在专业课上经常与教授们争论不休。当时在学校中有人很喜欢他，有人很不喜欢他。 秦朗那时候年轻，他以为是单纯的学术与专业上的争论，可是有人却把这些当作是对权威的挑衅。 加上那时候校花钟晓雯倒追秦朗，更是闹的沸沸扬扬，不可收拾。 第19章 矛盾的爆发是在一次专业课程上，秦朗对一个年轻老师的观点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两个早就互相看不惯的人越说越激动，激动之下，老师恶语挑衅，出言不逊。 血气方刚的秦朗被激怒，挥拳上去，打得老师鼻子出血。 课堂上打老师，加上这个老师又很有背景，不依不饶，问题变得十分严重了，喜欢他老师想保他都保不了，学校对他做出了开除处理。 眼看就要毕业了，却被开除。从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一下子人人唾弃的跌入深渊，与此同时，钟晓雯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度的转变，开始和系学生会主席谌琛出双入对。 几乎是一夜之间，秦朗从大家的视野中消失了，直到过了三年之后，宋毅然辗转才联系到他，那个时候，他已经出国了。 “我后来在国外继续完成我的学业，其实也没耽搁什么。”秦朗很淡然。 “谁说没有耽搁的，耽搁了很多很多。如果不是那场风波……”钟晓雯哽住了，目光莹然。 如果没有那场风波，他们的感情可能都已经开花结果了。 宋毅然与吴为，都沉默不语。他们不知道是应该安慰钟晓雯，还是应该安慰秦朗， 可眼前的秦朗表情，平静如水。清亮的眼神中一丝一毫的悲戚与焦虑都没有。 “当初这一切不说那么偶然的，都是有预谋的，一定得去查清楚的，当初的那一切到底是谁策划的。”过一了会儿，钟晓雯咬牙切齿地说。 “没有什么谁恶意的策划，只是我自己的年轻冲动和不理智。”秦朗淡淡地说。 “不，不是那么简单的。……后来我听说了一些事情。”钟晓雯说。 “是吗？”宋毅然突然紧张地坐直了身子，脸色变了变，“你到底听说了什么？”他问钟晓雯。 吴为看了他一眼。 “嗯……现在还不好说。”钟晓雯沉吟，摇了摇头，眼神迷惑，“但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是的，应该查查清楚，如果真的是有预谋的，那如此对付一个年轻学生就太卑鄙了。”宋毅然语气沉重地说。“当年我们也不过二十出头，还是学生，秦朗有什么不对，也应该教育为主，凭什么要搞这些阴谋诡计，毁人前途。” “是啊，我们那时候认为那都是你一时冲动，老宋和我还去找过赵院长，让他想办法保你，可当时候的情况，就算赵院长都没办法保你。”吴为感叹道。 秦朗垂眸不语，不可置否，置身事外，与己无关。 宋毅然和吴为还在回忆和讨论着当时的情形，钟晓雯不时参与其中。 “没什么可查的。”过了一会儿，秦朗抬了抬下巴，对钟晓雯说：“别费功夫了。不管怎么样，我在课堂上打人就是不对。” 钟晓雯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只是她的眼神会告诉了秦朗，她不会善罢甘休。 “好了，好了，现在既然都说开了就好了，以后可以多相处相处了。”宋毅然也笑着说。 以后相处起来就更加融洽，宋毅然组的这个饭局就是为了这个效果，现在效果显然已经完全达到他心里甚感安慰。 钟晓雯的父亲。现在是省住建厅的副厅长，分管建筑、报建等等项工作，如果他们设计公司想要能够有把握的拿到那个旧城改造的规划方案项目，住建厅的领导的态度，是很起作用的。 宋毅然明白，吴为明白，秦朗也明白，甚至连钟晓雯心中都非常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喝了两瓶红酒，，热菜吃了一半，肖荛和章程也匆匆忙忙的感到了。 “哎哟，哎哟，真的是非常抱歉，让你们都就等了，我还是半个主人，真的是抱歉啊，我们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还望你们各位多多包涵。”一进门肖荛就拱手抱歉。他们这两个人在房地产公司分管前期和设计，都是酒精考验的酒场战士，进门的时候已经是满面红光，喝了有五、六分的醉意。 “你们喝这么多过来，就不要再喝酒了。”钟晓雯体贴地让服务员给他们倒茶，劝他们别再喝。 谁知道肖荛却说，“今天是给秦朗接风，不喝醉怎么行，来，来，继续喝，今天不醉不休啊！” “算了，别喝了，我现在的酒量不行，也喝不过你们，你们嘛，还是把自己的酒量用于你们的工作上。和我们喝酒就是浪费。”秦朗站起身去洗手。 包间里的洗手间有人。 秦朗出了包间，去外面公共卫生间。 他从洗手间出来，在水池边洗了手，刚刚准备离开，一抬头在镜子里看到了钟晓雯那张明艳的脸庞，一双含水的眸子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秦朗从镜子里注视着她。 彼此注视了15秒之后。钟晓雯走上前一步，从后面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秦朗的身体微微一僵，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钟晓雯低哑了声音，柔声说：“你为什么这么狠心，这多年不回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秦朗垂下了眼眸，表情淡淡，看不出有任何情绪，他慢慢的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将纸巾丢进了脚边的垃圾桶，做完这些动作之后。才说：晓雯，我们俩之间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钟晓雯更紧地搂住了他，“不，没有。” “真的。”秦朗平静地说，“我记得我那时候就跟你说过。你也别太任性了。” 第20章 “不，我偏不。”钟晓雯的声音强硬了几分，“凭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从来都不征求我的意见。不错，当初说我追求你的，可你也答应我了，不是吗？我们俩也有美好的时光，不是吗？你怎么能说忘就忘。” 秦朗沉默着，眼神直视着镜子里的她。 钟晓雯在她的眼神中，稍微瑟缩了，她低下了声音，“后来你出了事儿，我知道我不该离开你，可是你那样拒绝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你叫我怎么办？我后来到你原来住的地方找你，你把我拒之门外，再后来等我再去找你的时候，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钟晓雯吸了吸鼻子，继续说：“他们说你去了工地，他们说你去了其他城市，你一声不吭的就这样走了，你对我公平吗？” 钟晓雯紧紧地搂着他的腰，将脸贴进了他的背上，喃喃道，“现在你回来了，我们难道不能重新开始吗？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的，不行吗？” 秦朗任凭她搂着她，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才慢慢地说，“我刚刚回来，很多事情都要慢慢的适应，我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思去想感情的问题。” “那我就等你等你适应了，有心思去想感情问题我们再说，但是你不要一下子就拒绝我。”钟晓雯说。 秦朗无奈，他说，“我不希望你这样子，你不是这样的女人，何必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这样的女人，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你欠我的，你知道吗？”钟晓雯松开了手，一把扳过秦朗的身体，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年你实习回来就跟我闹分手，我都不知你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顿了一顿，又红了眼眶，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戾气“你说你把我们之间的事情想明白了，觉得我们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如分了吧。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你忘记了吗？你答应过我会和我努力的，你忘记了吗？” 是的，我答应你，但是，一切都变了。 秦朗闭了闭眼睛，他无言以对。 第12章 钟晓雯的脾气依然跟以前一样，还是那样的骄纵，那样的任性。也是那样的直率。 秦朗曾经喜欢过她的直率，甚至喜欢过她的骄纵和任性，她像夏日里的阳光，明媚，热烈，充满了活力。 烈烈夏日，干净明亮，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 钟晓雯直视着他的眼睛，期待地凝视着他：“我不要你现在就做决定，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像个朋友一样的相处，可以吗？” 秦朗沉默着。 “可以吗？就当我是你的一个朋友。”钟晓雯喃喃地说着，语气柔弱， “我们只做朋友，可以吗？”她又重复了一句，“可以吗？” 只是朋友关系，并不会勉强你，只要能够陪在你的身边。 秦朗终于心软，几乎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钟晓雯长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已经是她所能得到的最好的答案了。 只要秦朗不是直接的拒绝，那么他们之间就还有希望。 钟晓雯了解他，也相信凭着自己一定能能够再追回那颗心。 ………………………………………………………………………………………… 关岚开完了工程例会，从南山开发公司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她没有吃晚饭，开发商准备了盒饭，她心事重重，完全食不下咽。 这个项目没有她所想像的那么轻松。 方案讨论会从下午一直开到了晚上，虽然开发商没有直接做出直接评价，可是依然提出了很多意见，需要她回去一一修改。 甲方的变化太多，原来以为开了那么多次的会，什么都能够确定了，没想到他们董事长一来又变了。 “对不起啊，本来说已经可以定稿了，现在我们董事长看了你的方案之后，提出了一些不同的想法，当然你的方案不错，但是现在你知道土地成本那么高，政府又限购，能够有资格买房的人越来越少，我们这个楼盘小，需要以很快的时间将房子卖出去。价格还不能低。要不然我们根本都收不回成本，我们毕竟是开公司的，不是做慈善的，也不是做政府项目的，所以你的房型还是要再做修改。有一些景观绿地的地方能减的就减吧，只要符合规划指标就行，用不着占用那么多成本。”分管副总无比抱歉安慰着她，“麻烦你回去抓紧时间再修改，我们报建的时间很紧张，早一天拿到证，早一天能贷款。希望你能理解。” 关岚点了点头。 她想，回去之后又是要连轴转了。 关岚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向地铁站走去。 中午还热热闹闹的路，现在变得极为安静，路灯把街道衬托得更加黑暗，也更加温柔，橘红的灯泡像是兀自悬浮在夜空中，是另一个月亮。 她走得很慢，脑子渐渐放空，仿佛是在享受这短暂的休憩，她能听见一片树叶飒飒落下的的声音，那是一种几乎轻微的，质感透明的，春的声音。 只是三月初春，依然冷峭。 这一天，她想，真的是太难熬的一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打开一看，是吴为发来的一张微信照片。 照片上餐厅高端大气，秦朗，肖总，章总和宋毅然正在谈笑风生。 第21章 秦朗的身边坐的是一个明艳漂亮的女人，正眼波流转，柔情似水的注视着秦朗。 “那女孩是秦朗大学时期的女朋友，钟晓雯。” “不八卦就会死”的吴为，还特意发了一段说明。 关岚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机。 过了一会儿，吴为又发了一段：“这次久别重逢会他们不会再续旧情？你们女孩子对这些在行，来看看这样子是不是有很大的可能性？” 关岚盯着这张照片看了足足有五秒，然后默默的合上手机。 她不知道吴为发这些的意义何在，仅仅是因为八卦，还是别有用意？ 真是闲着无聊。关岚心中咬牙切齿，以后再也不帮他去做项目，再也不管他的事了，简直是可恶。 …… 她走到了街口，等红灯。 远处是车流滚滚的高架桥和灯火辉煌的写字楼，近处是明亮的街灯和华丽的橱窗。 关岚看着红灯上闪烁着倒计时的数字，默默出神，心似乎很麻木，也没有感到什么痛苦。 还是跟以前一样啊，她有一些自嘲的想。 甚至还不如以前。 以前至少可以想像着他的存在，但是现在他近在咫尺，却不认识她了。 不知道是她变化太大，还是秦朗根本就没有在意过她的模样。 这样一想，心中不免被撕扯，很疼。 关岚突然想找一个人说话。 她打了唐棠的电话，手机响了几下没有人接听，这才想起来这个时候唐棠应该在餐厅接待客人。 寂寞的春夜啊，真的是孤独，就连找一个可以哭诉的人都没有。 我曾经以为我能够追随他的步伐，可惜现在还是徒劳，他毅然是那么遥远，我要怎样才能追赶上呢？ 即使被赶上了又能怎么样？他依然是他，我依然是我。 晚间的地铁站依然很忙碌，不少996的下班族正在排队过安检，搭乘地铁回家，他们与关岚一样，行色匆匆，满脸疲惫。有的人戴着耳机听着歌，有的人低头拿着手机发的信息，有的人在大声的说电话，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上班族，日夜在奔波着。 关岚站在手扶电梯上，看着身边的人群，如同流水一般，川流不息。 等她上了站台，关岚口袋里的手机的铃声响起，她拿出手机正是唐棠。 “刚刚你打我电话的吗？有什么事儿吗？” “没什么，这会儿已经没事儿了。” “怎么了？我听你声音不太对劲儿啊。” “没有，就是有点累了。”关岚迟疑的说。 “哦，今天是周一嘛，星期一综合症啊，自然感觉累啊，过两天习惯了就好了。”唐棠柔声安慰她。 是啊，习惯了就好了，很多事。很多时候慢慢的习惯了，不也就好了。 “你没事就好，那我先去忙了，客人还没走呢，我还得等着今天不知道几点钟能下班。”唐棠轻轻抱怨着。 “嗯。”关岚轻轻地嗯了一声，“你注意身体。” …经过了三天的修改，关岚完成了“蓝山一号”的方案，基本上得到了甲方的确认。 她松了一口气，经过多轮修改， 秦朗担任了首席建筑师，要对所有的方案进行审核。 这是她第一次独立担任项目主管，她很看重这个“第一次。” 关岚对自己的设计很自信，她将邮件传给秦朗的时候，心中非常轻松，觉得即使是秦朗也不会有太多的意见。 可是，秦朗回复邮件明确地告诉她，不能盖章，方案必须重新修改。 “怎么可能不通过？这个方案连甲方都基本确认了，这样子否认我的方案，我怎么向甲方交代？马上都要开始报建流程了了，他这样否定我的方案，那甲方也不会同意啊！”关岚几乎要崩溃了，“他有什么意见可以先说呀，到现在这个时间节点，我怎么办，来不及啊！” 关岚急得跺脚，忍不住在茶水间和黄薇薇抱怨起来。 “我听说秦总是在国外学的建筑设计，他刚刚回国，对国内的设计规范和要求不是十分清楚，所以他才会否定你的方案，你去跟她解释解释，说不定就通过了！” 黄薇薇安慰她道。 关岚摇了摇头，“你知道吗？我听其他人说了，秦总上任在一个星期，已经否了五个方案了，基本上每天否一个，我看我这次凶多吉少，解释也没用。” 黄薇薇：“……& 她垂头丧气，几乎崩溃。 专业上她承认自己不如秦朗，可是时间啊，时间来不及啊，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否了自己的方案，她也不至于这么崩溃，那样至少她还有修改的时间，现在'怎么办？甲方等着报建，拿到规划设计批准，就可以进行下一步工作，三证齐全就可以贷款了。 “资金问题，现金流……”每一次开设计方案讨论会，甲方都会提这些，关岚的耳朵已经听出老茧了，所有这些要求对于所有这些要求对于设计师来说都是一道道的催命符，催着他们马不停蹄，日夜不停的去完善设计方案。 “你去跟他聊聊呗，说不定他能改变主意呢，而且不管怎么样他他也没在国内做过设计啊，也不熟悉咱们的规范要求嘛！”黄薇薇继续鼓励她。 关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是有多么不想去见秦朗啊！ 第22章 但是事关工作，也由不得她。 只能是打起精神，硬着头皮去找秦朗汇报工作。 “秦总，”关岚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去敲秦朗的办公室，秦朗正在专心致志的，对着自己的电脑看图，见到她，礼貌地点了点头，让她进来。 “秦总，”她说，“我想和您汇报蓝山一号的方案。” 秦朗“嗯”了一声，从自己的电脑屏幕前'转移了视线，抬眸静静的注视着她，“你说。”……… 关岚看着他，一时却说不出什么来。 第13章 关岚鼓起勇气，迎着秦朗的目光。 “我看到了您发的邮件，对这个方案不是很满意，”关岚咽了咽口水，尽量说得恭敬和委婉，“我想向您请教具体，是对不满意？” 她打开手里的笔记本电脑，切换到方案的总平面上。 秦朗放下手里的apple pencil，黝黑眼睛看着她，静静的说：“我想先听听你自己的当初设计想法。” 关岚心想，你都已经否定了我的方案，现在才想起来问我设计的当初想法是什么？如果我不来找你的话，这么被你否定了，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否定的。 但她抬头看到秦朗黑黝黝的眼睛，像是一泓深不见底的潭水，立刻就心虚了，低了头，小声地开始阐述她当初的设计想法。 关岚的记忆力很好，三个月前给甲方做提报的想法都记忆犹新，她熟练地将甲方的各项经济指标的要求以及对项目的定位，全都娓娓道来。 关岚一口气说了近办半个小时，秦朗沉默的听着，关岚说着说着，时不时的偷偷察看着他表情，希望能够看出他到底是对哪一点不满意。 但等她说完了之后，秦朗依然沉默着，目光平静。 关岚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表态，心中不免有点着急，迟疑道：“我刚才说的意思，您觉得有道理吗？” 秦朗轻轻点点头。 关岚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那……我的这个方案……”她问道。 “再修改。” 关岚：…… “秦总……”她急了，“这个方案业主已经基本确认了，他们正等着报规划方案呢，而且时间也很紧，如果……” 她顿了一顿，看到了秦朗已经蹙起了眉心。 “他们催得很急。”她住了嘴，低下头，讷讷地嘟囔着。 “我看过你报上来的时间表，”秦朗在电脑上面打开了一张excel表。 “甲方是要求在本周内确定方案，是吗？”他问。 关岚点了点头。“他们已经开过会了，基本可以确认了。”她补充道。 分管设计的副总已经同意了，董事长也同意了。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呢？关岚想像不出。 “我知道他们已经开过会，基本上确定了你的方案。”秦朗说，手指的关节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但是，你的方案并没有超出甲方的要求。” “超出甲方的要求？”关岚睁大了眼睛。 “是的！你只是简单完成了甲方的项目图纸，满足了甲方的基本要求，但是……”他停顿了下“关岚，你是建筑设计师，是一名专业人员，你不是一个绘图员！” 关岚：“……” 秦朗的表情渐渐严肃，“如果你只是贯彻了甲方的要求，把甲方对于项目的基本要求绘制在图纸上，那你谈什么创意，谈什么设计那跟一个普通的cad绘图员有什么区别？” “我……”关岚张口结舌，被他怼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嗯？”秦朗挑了挑眉，“怎么我说的意思你没有理解，还是有不同的想法？” 关岚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她不是不知道秦朗说的意思，可是眼下时间来不及了，她该如何向甲方交代。 …… 等到关岚离开了秦朗的办公室继续加班，宋毅然从隔壁的办公室过来，他关上了房门，坐在了沙发上，笑道：“已经是第几个了，这个礼拜不停的否决方案，这一个个的都到我那儿抱怨死了！” 秦朗瞄了他一眼，“怎么？你受不了了？” 宋毅然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受不了的，我既然让你管，我就完全相信你做的都是正确的，我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秦朗从桌上摸出了一根香烟扔了一支给他，“我听说蓝山房地产公司邵大伟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 宋毅然接过香烟，笑：“是啊，不过就是打电话给我也没什么用啊，公司的图签在你那里管着，你同意不盖章，找我有什么办法！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 “反正你就是让我做恶人。”秦朗自己也点着了香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着烟圈，“无所谓。”他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毅然解释道。 秦朗横了他一眼，薄薄的嘴角有小小的弧度。 “好吧，反正你和邵大伟在学校里关系就不怎么样，也不存在得罪他，我就记得你们当初在宿舍的时候就经常争论不休……” 秦朗又撇了撇薄唇。 “所以他让关岚出的设计方案你就是不满意。”宋毅然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醒悟。 秦朗笑了一下，不可置否。 “哎，其实我早该想到，关岚这个方案虽然做得不错，但邵大伟同意的方案，你怎么会满意呢？” 第23章 秦朗又白了他一眼，“我有那么无聊吗？” “那你为什么不满意？” “你满意吗？” “我？”宋毅然怔了怔，“我无所谓满意不满意，只要甲方肯掏钱，我都可以。” “嗯，那就不要管那么多！”秦朗简短地说，转过脸，专心之地地看着自己的电脑上的方案。 宋毅然：…… …… 关岚在秦朗那里碰了壁，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撑着脸发呆。 她不是没被否过方案，也不是没被骂过，素质不好的开发商骂人更是难听至极，当初她刚刚工作，被拉着去参加甲方的设计讨论会，项目经理躲着没去，她莫名其妙的背了锅，被甲方骂得狗血淋头，回来委屈的哭了好久。 可是，她的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难过。 秦朗甚至不用说什么，仅靠一个冷淡的眼神就可以将她的自尊心打击到谷底。 “怎么样啊？你去找过秦朗了吗？”黄薇薇陪捧着茶杯走到她的身边。 关岚“嗯”了一声。 “那怎么样？他改主意了吗？” 关岚摇了摇头。 “那你解释了吗？”黄薇薇又问。 关岚点了点头，叹了口气。 如果她没有解释，可能还不会感到这么委屈，但明明已经解释过了，还是得不到认可。 “哎，怎么这样！他才来就这么固执己见，”黄薇薇小声地帮她打抱不平，又嘀嘀咕咕，“这以后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呢。” 黄薇薇也是建筑室的，她很少独立担任项目经理，跟着主任画画图就好。 “哎，关岚，你也是倒霉，第一次独立担任项目经理就遇到了秦朗。”她摇了摇头，貌似无意识的感叹，“不是那么好干的哦！” 关岚静静的没有作声，无意识的转着手中的的铅笔一圈又一圈，突然“啪”的一声落在了桌上。 她心事重重的看窗外发呆、正是黄昏时分，晚霞映红了半边天际，夕阳如血，透过了百叶窗帘的缝隙，变成了一条一条细碎的光影，不知道谁虚掩了天窗，有风吹了进来，将桌上的图纸一页一页吹得哗啦啦的响。 连续几天加班熬夜，关岚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头顶似针扎一般的疼。 ……………………………… 转眼一个多星期过去了，蓝山一号的方案修改，依然没有起色。 蓝山公司前期报建部经理谢芳打电话催了好几次，关岚十分抱歉和无奈地说：“总建筑师没有签字，盖不了图签，出不了图。” 谢芳是个能干的职场女性，知道这家设计公司与自己顶头上司的邵大伟关系匪浅，要给几分面子，可各方面催得紧，思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只好请邵大伟出面协调解决。 “邵总啊，我觉得这个小姑娘也挺可怜的，被我们逼得没办法，听说这几天是天天熬夜加班，我也不好意思再催了……” 邵大伟点点头说：“我知道，老宋请了个神人，关岚日子不得好过。” “对啊，领导您就可怜你的小师妹，也可怜我们工作压力大，您能不能出个面，帮我们催一催呢。”谢芳会说话，一席话说得邵大伟非常受用，自然满口答应了，带着谢芳去设计院登门拜访。 “我要是早知道你请秦朗回来做总是建筑师，我这个项目就不能给你做了。”邵大伟与宋毅然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说话单刀直入，不用拐弯抹角了。 “怎么？”宋毅然陪着笑脸，“都这么多年了，难道还和秦朗过去不啊，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就是直接一点，嘴巴刻薄一点，人品还是很不错的！” 邵大伟一脸不屑，“我什么时候需要跟他一般见识，现在是他卡住我的项目图纸不放，关岚那个方案，我甲方都没有意见了，他倒不肯放，你们不是不知道对于开发商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那是对于没有资金的开发式来说，时间才等于金钱。”宋毅然的会议室门被推开，秦朗走了进来。 颀长高挑的身材，翩翩风度，恰到好处的骄傲表情，关岚明眼看着谢芳眼睛一亮。 邵大伟点了点头打招呼，窝在沙发里没由动弹。 秦朗也不理他，将手里的图纸放在桌上，不紧不慢的说：“土地刚刚交付不到两个月，勘探报告还没有完全出来，就这么着急上火，资金上面压力不小，我说的对不对？” 他在桌前坐下来，微微仰靠着在椅子背上，目光澄净的看着邵大伟。 邵大伟没吱声。 第14章 蓝山一号项目的确是资金压力大，当初开发商的意思，就是看重项目小，周转快，想赚个快钱。 但是邵大伟不可能在秦朗面前承认，他揶揄地说：“我看你在国外呆久了，一点都不了解现实情况，现在哪一家房地产公司不是快进快出，走“短平快”，这跟有没有资金有什么关系。况且我们本来就是要打造一个小而精的项目。” “快进快出不代表不要精心打磨项目。既然号称是做小而精的地产品牌，就不要最后只落了个小字。” “小而精”是蓝山公司对这个项目的宣传定位，号称是专门为年轻人打造的精品住宅。 邵大伟噎了噎，没有说什么，脸色有几分难堪。 他是学设计的，哪里不懂秦朗指的是什么意思。 第24章 谢芳察言观色，笑着上前解围，“原来您大名鼎鼎的总建筑师秦总？哎呦，我听关岚提及起过您好多次了，说您非常厉害啊，现在有人替我们把关，那咱们这个项目一定是做得非常好了！是吧？关岚？”她笑着看着关岚。 谢芳身材娇小玲珑，剪着栗色的短发，俏丽可爱，说起话来眉眼带笑，嗲生嗲气。 “是吗？”秦朗这才似笑非笑的看了关岚一眼，“她可不会夸奖我，在心里不骂我就不错了。” 关岚低头嗫嚅。 一个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一个是自己顶头上司，她说什么都不好。 “哎哟，秦总，这事儿啊，可不能这么说，我知道你也是好心想让我们的项目更有水平，可是咱们邵总说的也没错，现在哪一家地产公司资金没有压力，地产项目不好做，所以拿了项目就希望尽快能够完成回笼资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谢芳继续睁大圆圆的眼睛，亮闪闪的凝视着秦朗。 “房价降一点的话就好做多了。”秦朗淡淡地笑了笑，语气礼貌温和。 “哎，价格的因素也不是我们这样的公司能够决定的，现在各方面成本都很高，价格降得低了，连本都收不回来。”谢芳笑吟吟地说，她反客为主，起身走到咖啡机前，为秦朗倒咖啡。 宋毅然看了关岚一眼。 关岚后知后觉的站了起来，赶紧去结接过咖啡端给秦朗，手忙脚乱的差点打翻了杯子。 秦朗礼貌性的敲了敲手指，并没有理会她，继续说：“我看过关岚设计的前一轮方案，说真的，要比现在你们确定的这一版更加精致，你现在让她修改得只小，没有了精，根本对不起这五万多的房价。”他一边说一边在电脑上点开了方案总平面，过了一会儿，又点开了另一个版本，指着墙上的投屏大屏幕，对邵大伟说，“你自己也可以看看，不用我告诉你，哪一版好，哪一版不好？” 邵大伟蹙眉看了一会儿，没有作声，过了半天，才说：“上一轮方案，我们董事长不满意，房型不好卖。” ”哦，上一版的房型不好卖？我倒是没有看出来现在这一版的房型优化在哪里了。” “还有商业部分。”邵大伟皱眉有几分不耐烦，”小区配套商业部分，我们董事长也不满意。“ 秦朗看着邵大伟似笑非笑，“你是设计负责人。什么样的房型好卖，什么样的房型不好卖，你不明白？难道得听一个煤老板的意见吗？” 蓝山公司的董事长是做煤炭生意起家，有了钱才开始做地产。 邵大伟默然，他点了香烟，眯着眼睛向着空中吐了个烟圈，半晌才说：“三天，三天后交方案，在保证得房率的基础上，你们拿出更优化方案。要不然前期的设计白做，我们换设计公司。” “好。”秦朗答应得十分干脆。 …… 三天，关岚听得头皮发麻，压力剧增，她现在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不仅是她压力大，就连公司内部都起了不小的波澜。 她是最近所里培养起来的后起之秀。 宋毅然前几天又宣布了，她作为秦朗的助手参与老城改造的投标案，风头正健，没想到秦朗第一个否掉的是她的方案。 院里背地里看笑话的人着实不少。 设计公司这两年招了不少年轻人，大家资历差不多，年纪差不多，表面上一团和气，私底下却是各有各的想法，暗流涌动。 他们本来也看不大惯关岚年纪轻轻就做了项目经理，可以独立的操作项目，更看不惯宋毅然总是夸赞关岚好学上进，勤奋踏实。 “看着吧，平日里都以为自己了不起，那是因为咱们有的领导的眼光不行，熟人介绍的甲方什么都能搞定，现在怎么样,就算是甲方同意了，那懂行的领导也不同意。” “是啊，忽悠外行人都是挺容易的。领导不重视嘛，所以设计水平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降到，现在为止也拿不出一个像模像样的作品。” “那既然是宋主任同学，不也就是秦朗的同学吗？同学和同学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有人不解。 “嗨，听说了吗？这同学与咱们那一位不对路，所以秦总就把他的方案给否了呀，这下好了，时间那么紧又交不出货，看看我们关大设计师天天熬夜，脸都绿了。”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关岚的耳里，从来没有一刻，让她感觉到如此孤独。吃过午餐，她去了楼顶的天台，看着春天绵绵细雨，雾濛濛的一片，不远处的铅灰色的天空，一层一层压降过来，像是压在了她的心上。 转眼又到了下班时间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叮铃叮铃的响着，是谢芳的。 关岚接了。 “关岚，你的方案怎么样了？”谢芳问。 “还在弄，这两天就好了。” “哦。”谢芳的声音平平板板，“今天我们领导又过问了，让我再提醒你一下，还有两天时间，第四天如过你们交不了图，我们设计合同就中止了。”谢芳停顿了一下，声音里透着冷意，“关岚，麻烦你理解，我这边也很为难。” “知道了。”关岚刚回答，那边的电话就挂断了，她转头看着自己电脑前的第3轮方案，脑子里竟然是一片空白。 不过是十来亩不到二十亩土地，容积率，绿化指标等等已经全部限制，又有建筑规范卡着脖子，实在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秦朗满意。 第25章 …… 周末的夜晚，办公室里加班的人不多，到了十点多，陆陆续续人都走光了，led灯光亮如白昼，照得四周没有一丝阴影，除了电脑主机偶尔发出滋滋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 关岚站起身，站在了电脑旁边活动着自己的脖子，伏案太久，颈椎出了问题。一动就卡卡直响，肩膀和手臂处于麻痹状态。 清明前夕，阴雨绵绵，侧侧轻寒。连续熬夜，抵抗力下降，她得重感冒。 “怎么不发烧，如果发烧了就可以不来上班了。”关岚一边转着脑袋一边，自言自语。 “发烧了可以在家办公的。”背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关岚回眸，看到秦朗穿着件淡蓝色的衬衫站在自己的身后，正在附身看着她电脑上的方案。 关岚看着他身上穿着衬衫和一件单薄的灰色开衫，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还没脱下来的轻羽绒服，同样是加班熬夜，人家神清气爽，自己却蓬头垢面。她刚想说什么，却先很响亮的打了个一个喷嚏。 “穿这么多还感冒？”看来身体不行啊，年轻人更要加强锻炼了。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没事儿跑跑步啊。”秦朗稍微直起身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薄薄的嘴角难得透了几分笑意。 “……” 关岚恨不得当面就翻他一个白眼，都快被你逼成神经病了，还要找时间跑跑步，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仿佛是看穿她的心思。秦朗半挑着眉笑着。 “对啊，你说的都对。”关岚站在那里，口是心非的说。 “口是心非。”秦朗白了她一眼。对她的虚情假意的谄媚不加理会，“你这样，先给我谈谈你的设计思路。”他说着就在关岚的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伸长了长腿，支撑着脑袋。视线却落在了对面的电脑的屏幕上。 关岚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秦朗终于要直接指导她的方案了。 她睁大了眼睛，紧紧地注视他，仿佛是黑暗的隧道当中行进很久，突然见到面前的一丝曙光，心跳也不由得加快起来。 “怎么？不需要我帮你看看？”秦朗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抬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关岚紧张地摇了摇头。 “那就先说说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秦朗说。 关岚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几天，她每天瞪着电脑，苦思冥想，这时间却是思绪纷乱，不得要领。 她刚想开口，又响亮的打了一个喷嚏，不仅如此，还打出一个大大的鼻涕泡。 秦朗瞥着她的尴尬的形象，忍不住轻笑，见关岚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才正色将桌上的餐巾纸盒面前推了推，“姑娘家，注意点形象。” …… 第15章 “建筑是什么？”秦朗问了关岚的一个问题。 关岚怔了怔，建筑是什么？这是教科树书上的问题吗？ 她看着秦朗，对方也静静地看着她，眼眸幽深。等了一会儿，秦朗又问了一遍：“什么是建筑？” 关岚：…… 被秦朗突然这么问，她竟然无法回答。自从学校毕业，离开了考试，她好像再也没有思考过这个简单的问题。 关岚的脸红了，她知道秦朗问的绝对不是教科书上的答案，而是促使自己思考的一种方式。 秦朗眯了眯眼，看着她的无奈的表情，低头笑了笑，“回答不上了，是吗？” 关岚“嗯”了一声，“学校学的理论都还给学校了。” “你知道我也不是问你的学校理论知识，我只是想……”他点了点关岚打开的电脑屏幕，“完成建筑方案，需要满足各种要求，开发商的经济要求，国家各项规范，规划要求……等等。”他顿了一顿，语气微显严肃，“但是你有没有去思考过建筑本身所代表的意义？” 关岚羞赧的垂下了脑袋，又摇了摇头。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感觉自己在秦朗面前依然如小学生般忐忑不安。 秦朗垂头转动着手指间未点燃的香烟，走到长窗旁伫立。 夜阑人静，能够听到春天的风在高楼大厦的峡谷中，呼啸而过，玻璃窗外天幕是澄净的暗蓝色，看不见星河，只有远处的道路星罗棋布，车流蜿蜒，红灯纵横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营造出这座城市特有的华丽颓靡。 “其实我也没有找到答案。”他似乎在喃喃自语。 黑色的玻璃窗倒映着他略显得苍白清臞的面容，眉心紧蹙，眼神幽暗深不见底。 关岚在他的身后看着不知道为何心酸，鼻腔堵塞，几乎不能呼吸。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几十秒，秦朗回身，已经是换了一副面容，他重新在她的身旁坐下，指点着电脑前的方案，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 “这里，这里……”他指点，“增加绿化面积，如果不能栽树，可以种草种花，去掉不必要的会所之类的商业设施，把商业配套放在沿街门面，这样开发商既以长期持有出租，也可以售卖变现。” “此外这地段成熟，周边配套齐全，吃吃喝喝都有，不要把住户圈在笼子里，所谓的高端档次，都是暴发户式的炫富，金碧辉煌是掩盖不了内里的粗鄙……”秦朗微撇了撇薄唇，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第26章 关岚听着他的话，一一做着记录，不时询问几句，当秦朗说起蓝山街道旁林林总总的小店，说起了菜场和超市，甚至提及了烧饼铺里酥脆的烧饼和香气四溢的麻油坊。 等到秦朗把项目的修改意见全部说完，关岚忍不住停下了笔，抬头闷闷地问道：“秦总，你怎么知道这些？” “什么？” “烧饼铺、麻油坊……” 明明大家都说你刚刚归国，封闭了二十八天后就来上班，成天在办公室忙碌，百叶窗帘后面的身影都是早来晚归，从不缺席。 这些关岚跑了几趟都无从知道的细节，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秦朗挑眉，“我从小生活在这所城市，当然知道这些。”他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对关岚说：“当一个建筑师，不是天天坐在办公室电脑前点点鼠标，拉拉线条就可以的……等你交了稿，要多出去转转，放下你自诩专业设计师的架子，仔仔细细地去好好观察这座城市。” 他说完就走了。 关岚看着他翩翩而去的背影，怔怔了好久。 …… 三天之后，关岚将新的方案传给了蓝山开发公司。 等着谢芳给她消息，如果甲方确认之后，就可以盖章出图了。 到了下午，谢芳发消息给她，说邵大伟已经看过了，没什么问题，现在就等着董事长审核批准了。 她安慰关岚，“董事长其实不太关注这些的，他老人家只要求房能卖出钱来就可以了。公司的主要设计产品还是听邵总的，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关岚表示理解。 又说了等方案通过了就请关岚吃饭，“以后你多来我们公司跑一跑啊，除了工作之外，我们两还能做个朋友呢，你看你是江北人，我也是江北人，咱们两人的老家也不太远呢。”她的语气亲密，完全不似之前冷淡。 关岚推脱没时间，她不想去应酬，更何况知道谢芳绝不是因为自己才态度转变的。 果然第二天，方案顺利通过之后，谢芳找了个理由到设计院来，邀请秦朗和关岚喝下午茶。 秦朗忙于工作，找了个开会的理由便推脱了，也想找个理由推脱，不料秦朗却说：“你正巧手上没什么事情，就和谢芳去吧，人家特意跑一趟，我们两个都不去，太不礼貌，好歹人家是甲方呢。” 关岚说：“谢经理也没什么工作要谈，不过是闲聊。我手上还有资料没准备呢。” 秦朗转身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唇角，眉目带笑，“闲聊就好，你就是缺少闲聊。” 关岚：“……那投标案的资料收集……”方案刚过，他就布置了旧城改造案投标方案的资料收集工作，准备工作已堆积如山。 “我下午会做，你去吧。”秦朗很是干脆。 关岚无理由推脱，难得老板如此有爱心，不如就偷得浮生半日闲，虽然也不情不愿。 秦朗走了几步又叮嘱：“那就约在楼下那家上海咖啡馆喝茶，上来的时候给我带一方白脱奶油蛋糕。” 关岚：“……” 秦朗点名的那家上海咖啡馆，就在cbd中央商务区，关岚从来没有进去过。 那间咖啡馆装修风格复古，窗户特意改造成了民国时期建筑的木质窗棂，半拱形的圆弧，线条流畅，迎窗皆绿，满目春意，木质的拼花地板，铺成了菱形的方块，浅棕色的皮质卡座沙发，墨绿色的丝绒窗帘半遮半掩，毛绒绒的边缘浮着一道道金色的光。 让关岚喜欢的是这家复古风的咖啡馆，没有可以在墙上张贴几张月份牌的美人，除了墙角那一台复古留声机在轻轻播放着周璇的老歌……“天涯呀，海角，泪呀泪沾襟……”几乎并不刻意强调老上海的复古情调。 谢芳已经先到，见是关岚一个人，很是失望，不过她掩饰得很好，几乎转瞬之间就换了副热情的面孔。 “秦总下午有个会议要开……”关岚解释。 “嗯，他给我发了信息。”谢芳亲密地拉着她坐下，道，“其实我真心是请你一个人的，就我们两个女孩说话多好，只是怕你们领导不放你出来，才请了你们秦总。” “哦！”关岚淡淡的应了一声。 她不习惯谢芳这样的女孩子，见人一面就亲密无间，仿佛是多年的好友。 谢芳递给她餐单，慇勤周到地问问她喝点什么，关岚点了一杯柠檬红茶，价格不高不低，谢芳点了一杯卡布基诺，两个人就闲聊起来。 谢芳的老家离关岚的家里不远，风土人情也极为相似，深入聊上几句，居然有着一两个互相认识的同学，谢芳更是与她一一见如故，叽叽咕咕地说着公司里的闲事。 她的顶头上司是邵大伟，“关岚啊，你别看我们副总和你们秦总建筑师有一点气场不和，被你们领导怼了几句，可要说句公道话，作为我们的上级领导，邵总可是很有担当的，就拿这次方案的事情来说，我那个时候压力大啊，财务那边催，招标采购那边催，就连工程部，跟他们最没关系的也来催，董事长那边就不用说了，都没给我们好脸色看过。” 关岚听她抱怨，只好礼节性的抱歉：“真不好意思，都是我们耽搁了。” “哎呦，我不是这个意思的，你可别往心里去。”谢芳赶紧说，拍了拍关岚的手臂，“我就是说呢，邵总有担当，从来不怪我们。”说完她又笑，“你们秦总建筑师也很有担当啊，你看那天都一直为你说话，……”她感叹“有这样的领导真的是我们的福气呢！” 第27章 关岚点头沉默，她是不会和任何人谈论秦朗的，平日里黄薇薇她们的议论，她只沉默聆听，更何况眼前这位觊觎之心那么明显。 秦朗即使不属于她，也属于她记忆中的一部分，深藏不露，不与人分享。 “对了，我们副总与你们秦朗总建筑师是同学，我们副总都结婚了，你们领导有女朋友吗？”谢芳绕了几个圈子都没有从关岚嘴里得到一点信息，只好暗暗咬牙，开门见山地问道。 女朋友？ 关岚怔了怔，她想到吴为提过的钟晓雯，这是一根尖利的刺戳在了关岚的心里。 眼前的谢芳一双眼亮闪闪的盯着自己，充满着期待与忐忑不安。 周璇的老歌在循环往复的的唱'着：“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个不夜城……” “秦总才来，他私人的事情我们都不是特别清楚……”犹豫了一下，关岚慢慢说。 “是吗？”谢芳眼睛一亮。 关岚竭力隐忍着不动声色，接下来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谢芳的细眉微蹙。 “不过我们同事说，他好像有个女朋友，是以前的同学。”关岚终于一口气说了出来。 第16章 “你就闲聊了这么一会儿就聊完了？”秦朗问道。 关岚坐在秦朗的面前，看着他拿着小勺慢条斯理地吃着白脱奶油蛋糕。 “嗯，谢芳有事情先回公司了。”她回答说。 “哦。”秦朗睨了她一眼，嘴角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不是你下的逐客令？” 关岚一脸无辜：“她说她有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她是甲方她说了算。” 秦朗又看了她一眼，哼笑了一下，低了头继续吃蛋糕。 白脱奶油蛋糕裱着层层叠叠巴洛克风格的花边，正中间点缀着一颗殷红的樱桃。 “秦总？”关岚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 “嗯？” “没什么。” “说。”秦朗没有看她。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喜欢吃奶油蛋糕。”关岚问道。 “那是因为……”秦朗正好吃完了，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唇边的奶油，扔下了勺子，“我早餐和午餐都没吃。” 他说着将桌上的一堆图纸推开，拿着咖啡杯起身去泡咖啡机旁泡咖啡。 “啊，那么忙啊？” “你以为我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这都是你们这些小女孩子爱吃的玩意儿。”秦朗泡完了咖啡，用小勺子搅拌着咖啡，摇了摇头，“甜得发腻。” “秦总也不老啊。”关岚眨了眨眼睛，看着秦朗黑亮的眼睛中那小簇自己的影子，她的心情极好，像是窗户外澄净蔚蓝的天空。 “本来就不老嘛，还用你说。”秦朗白了她一眼，在电脑前坐下，打开了bim软件，开始审核图纸。 关岚看他忙了，站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被他叫住了：“等忙完了，过两天我带你出去逛街。” “逛街？”关岚怔了怔，站住了，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嗯。”秦朗已经在看电脑屏幕，“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逛，街。别想歪了。” 关岚：“……” 你才……想歪了呢。 …… 最近关岚忙着工作，很少和唐棠联系，等到一起忙完，才惊觉春天已经绮丽明媚。 这座城市进入“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刻，主要干道，是一排排开花的树，梨花，杏花，海棠，桃花，樱花，紫荆等等一路上开得如云如霞，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特别是翠湖旁的，翠湖周围绿树环抱，湖水碧绿如玉，倒映着黛山苍翠欲滴，更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 大好的春光，正好看花冶游，“le baiser des dieux”趁机开始做春季推广活动。 “你周末不加班就过来，今天我们搞活动，来的人有些少，你帮我撑撑场子吧。”唐棠邀请关岚。 关岚交了蓝山一号的方案之后，稍有空闲，周六放了自己半天假去看樱花，顺便去“le baiser des dieux”帮唐棠撑场面。 那天正是餐厅在有营销活动，以“美酒美人”为主题，组织了葡萄酒的供应商专为女性专场的营销活动。 对象都是一些外企高管，律师，投行人士等所谓“精英”女性，她们衣着光鲜，举止矜持，谈笑风生，早已经是“le baiser des dieux”的熟客。 关岚看着她们熟练地区分着白兰地杯，香槟杯，分别出勃艮第杯和波尔多酒杯之间的差异，谈论着丹宁的酸度和结构，细细品尝着merlot和cabernet sauvignon的区别。 关岚对葡萄酒尚未入门，只能远远地在坐在角落里聊地玩着手机，她们的津津乐道在她耳里变成了一种嗡嗡嗡催眠之音。 唐棠不知道在哪里忙碌，身旁那些精致的女们已经穿着绸缎的小礼服，露出精致的锁骨，佩戴着带着大牌logo的首饰，爱马仕的铂金包已经成了精英的标配。 尽管不知道真假。 日头温暖，透过玻璃窗有多了一份毛绒绒的暖意，身上如同裹了一条开司米的毛毯暖融融的，关岚昏昏欲睡，目光渐渐迷离。 这是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并不是靠努力就能够融入的世界。 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关岚被推醒，她惺忪地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对方。 第28章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着……”面前的女子正凝目看着她，指了指长条桌上的她的手机。 “不好意思……”关岚抱歉看了看，秦朗打了几个电话给她。 她回拨过去，小声地问秦朗有什么事情。 “刚刚急要找个蓝山一号的地质勘探资料没找到,这会儿我找到了。”秦朗说。 “纸质版在我办公桌旁的书柜上……。电子版我发过在你的邮箱了……”关岚小声地说。 “嗯，我已经看到邮件了。你去忙吧。”关岚刚想挂了电话，听他突然又问：“对了，你今天休息了吗？” 关岚欸了一声，有一点不好意思。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挂了。”秦朗倒是干脆地挂了电话。 关岚放下手机，转脸看了过去。 刚刚那个年轻女子正在打量着她，见关岚的看过来，微抿朱唇，明媚地笑了笑，可眼神中分明带着几分研判和警惕。 关岚暗暗皱眉，觉得莫名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她只得报以微笑，小声说：“刚才抱歉啊。” “没事。是我该抱歉，不该推醒了你，扰人清梦，太煞风景了。”她笑了笑又说：“不过你睡得可真香。亏了老师没听见你的呼噜。” “欸……”关岚微窘，解释道：“前几天加班太多了，没睡好，这一下子就松懈了，就撑不住了。” “辛苦啊。你是做什么的？需要那么辛苦……”女子笑问，阳光直射她的眼睛，光芒映照下，目光中有一丝犀利，不过容颜明丽，身姿曼妙，又有一头波浪的长发在肩头柔和了几分。 “我是做建筑设计的。”关岚说，“项目比较紧，所以经常加班。” “哦。难怪。”女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刚又想问什么，讲台上老师不满的眼神看过来，冲着她们两人很不友善的皱了皱。 女子只得作罢。 关岚立刻趁机正襟危坐，继续心不在焉地听着一位学员和老师在飙法语，听了一会儿也听不懂，她更觉得困，眼皮沉重地上下打架。 “你听懂吗？”身边那女悄悄地问她，同时递给了她一颗薄荷口香糖。 关岚摇了摇头。 “我也是。”那女子笑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你喜欢喝酒？” “……欸，我不怎么懂葡萄酒，就是帮人撑撑场子。”关岚说。 “撑场子？”那女子眼神微闪，挑眉问道，“你认识这个餐厅的老板？” “我认识她。”关岚指了指站在后排抱着胳膊听课的唐棠。“她是我朋友。” 女子回头看了眼唐棠，表情有些惊讶，然后若有所思，“她是你的朋友？” 关岚惊讶于她的惊讶，“是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啊。”女子嫣然一笑，然后坐直了身体，开始听老师讲法语，一直到活动结束就没再和关岚再说什么了。 关岚心底了觉得奇怪，但是她一向是一个被动的人，眼看着这一位身姿曼妙，举止不凡，问道：“对了，你看到刚才坐在我身边的那女的是谁啊？” “谁啊？”唐棠刚刚应酬完酒商代表，那个法国老头子，坐下来歇了一口气。 “坐我左手边的那个女的，长得挺好看的，穿着件黑色毛衣裙子，那个啊……” “我想想……”唐棠眯着眼，回忆了片刻，“哦……她啊，钟晓雯……” 钟晓雯？关岚听着耳熟，蹙眉思索了一番，点开了微信。 微信照片已经过期，但吴为发的那句话还在：“钟晓雯，秦朗的女朋友。” …… 钟晓雯没有在“le baiser des dieux”吃晚餐，活动一结束就和一起来的女伴告别。 “晓雯，半路抛下了我们是要去约会吗？”在银行做大客户经理的姜悦笑着问。 “是啊。”钟晓雯笑着点了点头。 “哎呦，晓雯，咱们认识这么长时间了，还听你提起过你男朋友呢，什么时候帮我们引见引见啊，倒是要看看咱们这么漂亮的晓雯便宜了哪一位青年才俊。”姜悦接着说。 “晓雯才不敢把她男朋友介绍给你呢。”站在姜悦身边的证券公司的杜维娜，她和姜悦一样都是财大毕业的同学，碰巧某个机缘凑巧的场合带着姜悦认识了晓雯，结果被她天天如牛皮糖一样缠着。 “为什么啊？”姜悦抿了抿了嘴角，露出几分不满，转脸又笑说：“我可是有老公的人，你这样的单身女郎才是危险分子。” “欸，你这话说得……在晓雯面前，我们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危险分子，她一个脚趾头我们都比不上。”杜维娜揽着钟晓的肩膀，娇笑着指着姜悦，“晓雯，你看看这个丫头越来越不会说话了啊……她要认识你的男朋友干嘛？动机不纯啊。” “什么动机不纯啊，我们就不能为晓雯把把关啊。” “把什么关啊，说得好听啊，不就是你这个季度的任务没完成，想要拉存款嘛……” “欸，你这话说得哦，晓雯，你听听这丫头这张嘴啊，可真是的刻薄哦，咱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平时里钟晓雯很喜欢听着她们两个唇枪舌剑，她挺享受这样的时刻，像是看着别人为自己争风吃醋，不管是因为这种争风吃醋是不是仅仅觊觎着为了她手头上那千把万的存款。 但是今天她莫名觉得烦躁，打断了他们“我得走了，真的还有事情呢，以后请你们吃饭。”她说着已经拿起了车钥匙。 第29章 “好啊，好啊，你快点去吧。” “宝贝，好走啊，路上开慢一点。” 姜悦与杜维娜停止了争论，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等钟晓雯急匆匆的走远，姜悦的嘴角笑容才渐渐冷了下来，“傲什么呢。” 杜维娜睨了她一眼，“你这么捧着她能不傲嘛。” 第17章 第18章 钟晓雯对身后隐约飘来的对话，没有在意。 此刻她的心竟然像被火灼烧了一般，隐忍了一下午的怒意和烦躁如荒草在心里疯狂飙长，分分秒秒地催促着得离开眼前的这帮人，这样才能够保持住自己淡定矜持的形象。 停车场离餐厅较远，脚下七厘米的christian louboutin iriza”的红底鞋在石子路上磕磕碰碰，摇摇欲坠，无法如她所想的那样疾步如飞。 钟晓雯后悔跟着她们一起来“le baiser des dieux”参加什么红酒课程，明知道是个营销活动，却还是被营销，就冲这一点让她非常恼怒。 而且什么“美酒美人”，杜维娜和姜悦这种也能称之为美人？眼角眉梢那里不透着精明算和抠抠索索的不安？ 更别提坐在她旁边打瞌睡的丫头了，身上牛仔裤和毛衣开衫最多是399的快消品牌或许还是做某个专门打折品网站的过季折扣品，连399都不值。 她尽自己最大努力的疾步如飞，总算是穿过了湖滨大道，一路上桃红柳绿，游人如织。 钟晓雯在停车场找到了自己的那辆奔驰，一歪身坐了进去，蹬下脚上的鞋子就扔到了后座上。 车窗半开，长风灌入。 钟晓雯把下巴抵在了方向盘上，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点开了微信，编辑了几个字发了过去，气咻咻地把手机扔在了身旁的副驾驶座位上。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不耐烦地拿过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 钟晓雯走进万豪的餐厅，老远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秦朗。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玻璃窗印着他的侧影，有一道射灯的光芒正好照耀在了头发上，英俊的脸掩在半明半暗的灯光里。 非吸烟区，他低垂着头玩弄着手指间的一根香烟，淡淡的神情有几分无奈和落寞。 钟晓雯看着一阵心旌摇荡，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 “你都先来了啊？”她弯着腰在面前坐下，挺直了后，恰到好处地露出雪白优雅的脖颈。 秦朗抬眼看了一眼，神色淡淡，“我忙完了从办公室走过来比较近。” 钟晓雯抿了抿唇，无视了他的冷淡，继续温柔地笑道：“说好要保持联系的，怎么都一直都没联系过我？” “忙啊。”秦朗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向服务员要来了菜单，认认真真地点菜。 “怎么才开始就这么忙啊，没看出来宋毅然可真成了资本家了，剥削。”她轻微地抱怨了一番。 “牛排要五分。”秦朗合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女士的鳕鱼不要放蒜。”他说完又问询地看着钟晓雯，“现在没变吧？” “没变。”钟晓雯点了点头，舒了一口气，还好。秦朗依然记得自己的不爱吃蒜的习惯。 她喝了一口柠檬水，放下了玻璃杯，单手支着下巴凝视着秦朗，“看来，你还是记得我的啊。”等服务员离开了，钟晓雯低声地说。 “嗯。”秦朗不可置否。 “那你还说过，我们之间……”钟晓雯启唇想接着说什么，秦朗却侧过脸招呼服务员拿一瓶矿泉水。 钟晓雯噎了噎，只好咽下了要说的话， 等服务员再次离开，秦朗喝了一大口水之后，才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钟晓雯兀自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了解秦朗，如果某个问题他不想回答，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不可能撬开了他的嘴。 他能够出来一起吃饭已经是给了她的面子，如果现在穷追不舍，可能得不偿失。 因此她适可而止的停住了话头，拿起矿泉水瓶子，为秦朗面前的玻璃杯中又加了一次水。 “谢谢。”秦朗拿起杯子。 钟晓雯托着腮继续看着他，他的头微微仰着，淡蓝色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有规律的滑动，特别的性感。 钟晓雯看着看着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脸颊滚烫绯红，眸光如水。 她暗暗地在桌下，将脚背一勾，高跟鞋在脚尖晃晃悠悠，时不时碰到了秦朗的小腿。 秦朗不动声色地挪开了腿，抬头盯了她一眼， 钟晓雯脸上又是一红，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地解释，“今天好累，脚都要肿了。” “去跑马拉松了？”秦朗轻笑，带着几分嘲讽。 钟晓雯的朋友圈里经常发一些行头齐全，全副武装的跑步自拍照，其实在学校的时候，她体育课八百米跑步考试，要补考才及格的。 “今天没跑步，是走路的……”钟晓雯明白他的意思，顿了顿，又嘟嘴娇嗔道：“我现在已经能跑五公里了，你以为我还是当年长跑考试不及格的我啊。” 一边说着她舒展了身姿，挺起了后背，将自己曼妙玲珑的曲线完全展现在了秦朗面前。 “你这么能干，跑步这点小事怎么会难倒你的。”秦朗淡淡地说，钟晓雯听不出是他讥讽还是真心话，心情却莫名放松了几分。 第30章 秦朗又问：“你今天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了吗？”钟晓雯歪了歪脑袋，妩媚地笑了笑。 “你知道我很忙。”秦要朗耐着性子。 “我当然知道你很忙……”眼见着他的情绪有一点不耐烦，钟晓雯很快转了话题，“我听宋毅然说，你最近在忙旧城改造的那个规划方案？” “是的。”秦朗点了点头，这个项目公开招标，迟早她都知道，他并不隐瞒。 “我听说已经目前有了三十家单位报名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秦朗并不在意。 “你不想知道有哪些单位？”钟晓雯目光炯炯。 秦朗抬眸静静地看着她，默了一默，依然摇了摇头：“不想知道。” …… “你傻吗？咱们先知道竞争对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宋毅然无奈地看着秦朗，有些啼笑皆非。 这么聪明、才华横溢的秦朗是不是在国外呆时间长了，脑子变成了一根筋了，不懂得在国内人情才是最重要的。 “这又什么可知道的？”秦朗不以为然，“名单很快就会在网上公布，提前半个月知道，有什么用处？” “……”宋毅然叫屈，“欸，秦朗，你还真的别说，这提前十来天的事情差了很多啊，至少我会知道，哪些设计单位喜欢的手法和表现形式，避免和他们产生冲突啊。” “冲突？”秦朗更加不以为然了，“冲突了又如何？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别人的方案如何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我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我既不会去看更不会参考，你倒是说说看，我要那个有什么用。……” 说完他就开始伏案工作。 “欸……”宋毅然讨了个没趣，只能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带上了门，他知道说不过他，想怼他又怕秦朗多心了，想了一想，只好等些时候自己去给钟晓雯打电话问问情况。 可是钟晓雯未必肯说，她平时那骄傲的模样，也只有对秦朗，才非同一般。 或许吴为之前说得很对，“这个世界上好男怕女缠，等钟晓雯彻底拿下了秦朗，一切都好办了。” 宋毅然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一点不够弟兄义气，像是背地里出卖了秦朗，可吴为说得也对，“咱们也没怎么样，不过是期待他们破镜重圆，这符合大部分人的美好愿望。” 宋毅然在气呼呼地走道上站了一会儿。 每次他从秦朗的办公室里出来都会憋气，他没想到的是秦朗依然是狂拽酷炫的个性，好像现在还更加变本加厉了一点。 “出去抽一根烟？”吴为从自己的桌位前站起身走过来，陪他站了会儿，递给了一根中华给他。 宋毅然接过了，率先拉开了玻璃门，走出了办公室，到安全楼道台阶上，点着了香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个烟圈。 “欸，别生气啊。”吴为跟在他后面，也顺势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吸着。 “这个臭脾气吃了那么大的亏，就不知道改一改。”宋毅然恨恨地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要是能改就不是秦朗了。”吴为吐了一个烟圈，眼神看着那一缕白烟袅袅升起，在空中漂浮。“又怎么了？” “唉……”宋毅然颓然叹了一口气，欲言又止。他无法向吴为抱怨才劝秦朗的事情，一个男人需要在旧情人里套点信息，换作自己似乎有些难堪和窘迫。 “大概是和钟晓雯的事情……”宋毅然含含糊糊地嘟噜了，“没给人家好脸看，……我是担心他把人得罪了，钟晓雯如今也不是以前了……唉，麻烦。” “这的确是麻烦……”吴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我看钟晓雯和他，未必能再走道一起。” “为什么？”宋毅然蓦然看着他，“他们两个又没再谈朋友。” “那也不见得就好会重归于好啊。”吴为悠悠地说，“我是看出来了，钟晓雯大约还是旧情难忘，秦朗可真的是……”他摇了摇头。 “当初可是钟晓雯和他分手的。”宋毅然平静地阐述着，说完他三口两口把香烟抽完，用力将烟头扔在了地上，碾了碾。 吴为笑了一笑，他看着楼道的角落里，不知道谁在哪里放了一个烟灰缸。 第19章 吴为觉得宋毅然对待秦朗的态度很奇怪，他混迹江湖这么久，怎么还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就算设计公司需要钟晓雯这样的人脉关系，可一味的指望着秦朗与钟晓雯能重修旧好，为公司谋取利益，也是可笑至极。 吴为暗自摇了摇头，掐灭了手里香烟，回办公室，迎面遇到了匆匆忙忙准备的关岚。 “小关”他亲切地叫了一声，“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啊？都到吃中饭时间了？” “哎，我家里有事，请了假要回去。”关岚急急匆匆地说，显然不想和他多聊。 “哦，哦，”吴为抑制住了自己那颗八卦的心，为关岚让开了道，他看着关岚行色匆匆的背影，突然心中一动，想了一想，转身边去敲了秦朗办公室的门。 …… 临近清明时分，春雨潇潇，空气里氤氲着湿漉漉潮气，雨丝在窗玻璃上落下水痕迹，一片密密濛濛。 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在车窗外掠过，艳丽的苍黄色给阴霾的天空增加了一份亮色，让人压抑的心情有有了几分舒缓。 第31章 关岚捏着手中矿泉水瓶子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田园花海不远处是笼罩在薄雾中的丘陵，山脚下是民居，白墙乌瓦，袅袅炊烟。 火车渐渐快要进站，铁轨穿过横贯南北的高架桥，隐约可以看到桥下面是城纵横交错的马路，已经废弃的汽车配件城，一排排浅蓝色钢结构屋面，灰白色的墙壁，锈迹斑斑，乱七八糟的各路管线在建筑物上扭曲，与城外那静谧的田园风光，格格不入。 渐渐可以看到那灰濛濛的天空下，搭起的脚手架，矗立的塔吊，半封顶的住宅小区，笼罩在安全网下，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到站之后，关岚随着挤挤挨挨的人流出站车站门口围拢着一群男男女女，争先恐后的拦着旅客，兜揽生意。 “要车子哦？” “要住店吧？” 关岚被两一男一女缠住一个要她住旅馆一个要坐车子，挡着她的路，关岚无奈之下只好急的用家乡话说，“不要，不要，我回家呢！” 这边刚刚说话，就听到广场上一阵喧嚷，他们本来还拦着旅客的人。竞相围拢过去看起了热闹。 “打架了，打架了！”有人兴奋地大声的报告着，“那边抢客人打起来啦！” “不能打啊，打架一会儿把警察招来，大家的生意怎么做？” 刚刚拉着关岚要住旅社的女人，拿着手里的白纸贴的招牌扇了扇风，没去看热闹，反而对关岚发牢骚：“天天都说要整治脏乱差，其实又没有人管，再这样下去正儿八经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关岚没说什么。 旁边的出租车司机打量关岚，“看你这样就是好些时候没回家了吧，都不晓得现在这样的行情了，火车站这个地方是打不到出租车的。你要到哪里，我送你去就是了。” 这一阵阵的喧闹挡住了旅客出战的脚步，人越来越多，滞留在火车站大厅门口。 关岚赶时间正不耐烦，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正穿过人流向她这边的方挤了过来。 “关鹏哥哥！”关岚冲着他招了招手，一边费力地也往他的方向挤了过去。 “我说我自己叫车，不要你来接我，怎么又来？”关岚嗔怪道，“爸爸怎么样了？” “已经住进医院了，情况还算好。”关鹏抹了抹脸上的沾着的雨珠，“你刚刚也看到了吧，火车站出租车司机和网约车的司机经常打架，我怕你麻烦，反正也不远，就赶紧开了车过来接你了。”。关鹏憨厚笑了笑，接过关岚的双肩包，背在了自己的肩上。 “医院那边有谁在啊？” “老妈和小红在那里。”关鹏说，小红是关鹏的女朋友。 “哦！”关岚应了一声，又问道：“那医生怎么说的？” ‘也没有怎么说。”关鹏护着她从人群里挤过，说还要做一个什么脑部的检查。” “核磁共振？”关岚问。 “大概是的，我也不懂，都听医生说。” 关鹏一边说，一边走向停车场，找到了自己那辆心宝马x1打开了后排车门，将关岚的行李放在了后座上。 “换了新车？”关岚站在车前，微微蹙眉。 “过完年刚刚买的。原来那辆广本已经不行了，每年修理费都要花不少钱。”关鹏解心虚地释道，绕到车子的前面。将挡风玻璃上夹着的小广告一一拿下，扔在了地上。 “这车一定是小红看中的吧？”关岚猜测着。 “是啊，小红就说这个车子好有牌子，不容易坏，开个好几年没有问题。”关鹏说。 “也是，要买就买个好一点的。现在车子价格也不高还能分期付款。”关岚说，打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是啊，是啊，分期付款也不是很贵。”关鹏舒了一口气，赶紧上车。 关岚进了副驾驶，低头系着安全带，她的手在颤抖，扣了两次都没有扣上。 关鹏小心翼翼的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伸手帮她扣上了搭扣，抬起头直视着自己的妹妹，犹犹豫豫地说，“珠珠啊，等会儿见了老妈，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和她吵架。” “我怎么会。”关岚说，又不甘心：“每次都是她先跟我吵的。” “老妈她那个脾气……”关鹏叹了一口气，“她这些年也不容易，你多让着她一点。” “你放心。她是我妈，无论如何我都会让着她的。”关岚淡淡。 “嗯，那就好。那就好。”关鹏嘟囔着，这才放心，他发动了汽车，动作麻溜地单手扶着方向盘在街上穿行着，还用家乡话骂骂咧咧，避让着骑电动车的逆行者。 关岚靠在椅背，半阖着眼睛，沉默不语。 她自工作之后很少回老家，除了春节那个必须阖家团聚的假期，她不得不回去，其它时间则能避就避。 关岚与何春霞的矛盾，起始于她当年执意要去读研，何春霞不同意，但是拗不过关岚那时候主意已定，哪怕半工半读也要把书念完，何春霞果然就没给她多少钱，关岚靠着自己勤工俭学完成了大半的学业。 那是已经久远，最近的矛盾是因为沈宁熙。 沈宁熙是何春霞的表妹，关岚的表姨介绍认识的，相处了没两个月，关岚就被人甩了。 表妹春节期间回老家，四处跟街坊邻居说：“何春霞让我给她女儿介绍对象，求了我好长时间，我没办法，好不容易托人给她介绍对象，没想到谈了没几天就分了，人家说了，小姑娘人倒是不错的，可是家庭条件太差了，怎么般配……我那朋友也是在单位当领导的啊，人家什么世面没哟见过呢……这下我可再也不能多管闲事了呢。” 第32章 这些话传到了何春霞耳朵里，她又气又躁，脸都没地方搁了，整个春节假期就在批判关岚不争气，让人看笑话了。 “你说你读书又什么用，你以为考研究生就能让人瞧得起了？现在知道了吧，人家还不是嫌你穷，早知道就不要去读这个研究生，又浪费时间又浪费钱……到现在既没对象又没钱，你那些高中毕业就上班的同学，都抱儿子了，也没见人家过得不好……” 又说：“你看看你读书读多了，自然就心思多，哪一个男人喜欢心思重的女人，动不动让人哄……” 春节里面走亲访友来往多，风言风语穿得快，没过一天何春霞就能听到新的版本，回到家里就拿关岚撒气。 关岚爸爸听不下去，劝了几句。被何春霞骂：“我教育我女儿你要插什么嘴，还不是因为你，我们才过得这样寒酸，”说着说着又生气，被人家看不起。” 又指着被关岚骂道：“我说你也是的在城里待那么长时间，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打扮也不会，吃，吃喝也不会，你不知道你那表姨说的有多难听，说你小家子气，没有见过世面……她不过是到城里给人家当月嫂，就好像见过了天大的场面，回来耀武扬威的……” 整个春节，关家一家人都没过好，何春霞处处觉得关岚丢人现眼，没给她争面子。 关岚忍了几天，实在忍不下去了，和她大吵了一架，假期还没有结束，就借口工作忙，灰溜溜地回到宁城。 这次要不是关鹏打了电话，告诉她突然住了院，她根本就不会回来。 “老妈操心多，这些年老得快，小红说她是到了更年期脾气就古怪，说起话都不过脑子的，你就多让着她一点。”关鹏劝道，“你看看小红不招惹她，两个人倒是相安无事的。” 关岚心想，小红是未过门的儿媳妇，何春霞生怕把他给得罪了，彼此之间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当然相安无事了。 “你跟现在我说这些，是不是妈又干了什么不靠谱的事情。”仿佛回过味来，关岚突然问她哥哥。 “没……没……”关鹏正准备打开收音机听路况，听见关岚的问话，突然打一个激灵，“没啊，你不要这么想的。都没什么事情。” 关岚转过脸盯着他，“没什么事情，老爸怎么会突然住院，你又跟我说这些。” 第20章 关岚看了一眼哥哥紧张不安的表情，心知自己是猜对了一半，只是不想点破，反而安慰道：“算了，不说了，哥哥你也不会干什么不靠谱的事情。”“是啊，是啊。我又能不靠谱到哪里去，我是最靠谱的人了。”关鹏见妹妹安慰他，逐一放下心来，“天地良心啊，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啊！”“哦。”关岚嗯了一声，便没有追问下去了，移开了视线，悄然打量着关鹏的新车。车内还有一股皮革制品崭新的腥膻味，胡桃木内饰，挡风玻璃前挂着一只透明玻璃铃铛，在车辆的行进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后排座椅上还有一个浅粉色的座椅靠垫。这些一看就是小红的手笔。她貌似无意地说：“哥，这粉红的靠垫，风铃都是女孩子喜欢的，你一个大老爷们跑工地也不怕别人笑话呢。”关鹏抽了抽嘴角，脸上有一丝尴尬，“这车平时都是小红在开，我上班离工地近，不用开车。”关岚点了点头，转过脸去看窗外，不再说什么了。关鹏的年纪不小了，经济条件一般，老实忠厚，不会哄人，齐小红是他中学同学，两人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关鹏对她言听计从。何春霞都感叹过，以后结了婚，小红能把关鹏吃得死死的！一路上关鹏都在偷偷窥视着妹妹的脸色，生怕关岚察觉到了什么。买这个车本来想分期付款，可是小红说，分期付款虽然看上去没有利息，但手续费高，买的保险也高，不划算。不如一次性付款买了。关鹏把自己原来的那辆广本卖了，拼拼凑凑还是差了不少，就和何春霞开口，说是借。何春霞心中虽然是不情不愿，可架不住关鹏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想着关鹏也老大不小了，该是要娶妻生子，准备结婚的年纪，他自身条件不好，做父母的不帮谁帮，于是咬了咬牙，就把手里的那点钱“借”给了儿子，为此，还和关红雷吵了一架。“你不能这么重男轻女，你的钱明明是当初打着给珠珠准备嫁妆的旗号，问她要来的，这会儿你给了儿子，以后怎么还给珠珠。”“她这钱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我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要你罗里吧嗦的管。”何春霞心里理亏，恼羞成怒，“再说了，那丫头上研究生的时候，我就和她说得明明白白的，她要上学就没嫁妆了，她自己也是同意的。”“都是儿女，都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这样！”关红雷气不打一处来，拍了桌子，转身出去，狠狠的带上了房门。“光当”一声门响，把何春霞吓了一跳，她怔了怔，立刻拉开了门追了出去，看到关红雷坐在院子门口的小板凳上抽烟，更是火上浇油，咬着牙说，“对啊，都是儿女，都是我生的，我也想都让她们过好日子啊，钱呢？家里只有几个钱，你不知道吗？你要是能多挣钱，我也至于这样吗？”关红雷没有理她，继续埋头抽烟。隔壁邻居李素玲买菜回来，进来楼道就听见他们夫妻俩又吵架，站在自家家的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十分尴尬，她只得忙拉着何春霞的胳膊：“春霞啊，可别说了……过日子都这么些年了，还吵什么吵，你们家老关的脾气好，你就少说两句吧！”“脾气好？脾气好有什么用？！”何春霞一把甩开被李素玲拉住她的胳膊，指着关红雷，“要不是他这个没用的脾气，我们过得能像现在这样吗？当初……”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李素玲知道她在气头上，也不计较她的态度，转而又拉住了她的胳膊，“算了，别吵了，你们过得已经很不错了，你看看我们家才糟心呢！”李素芳离了婚，就跟着父母住在对门的小套房子里，还得照顾着八十多岁老年痴呆的老父亲。“我们过得不错？”何春霞重重的哼了哼，“素玲，我说不怕你笑话，你就看看我们当初一起进厂里小姐妹，哪一家不是搬进新房子，哪一家不是买了好房子，我们呢？几十年了还不是住在这个破地方！”她指了指已经十分破败的楼道，“你看看这房子，这墙……欸。”“欸，这房子虽然老了一点，地势好啊，你看周围买菜看病什么的，多方便，你那些小姐妹虽然买了房子，都是搬到了新区去了，交通不方便又有什么好。”李素玲打着圆场，压低了声音“算了，算了，你和我比一比，你心里就平衡了！”何春霞噎了噎，“你也比我好。”她顿了顿，语气冷淡，“至少年轻。”说完，就转身回了自己家的房间。李素玲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你别管她！”关红雷掐灭了手里的香烟，从小板凳上站起身来，“她就是嫌弃我不能赚钱，没用！”李素玲温和地说：“'这话也不能这么说！男人能赚钱，也不完全是好事……”她前夫是做工程的，这几年承包了几个小工程，赚了一点钱，在外面搞七捻三，养起了二奶，被李素玲知道了，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结果却是李素玲被家暴了一顿，仓皇地搬进了父母家里，以离婚收场。何春霞知道李素玲的事情，除了深表同情之外，也觉得她笨，“她自己不把钱抓住了，男人当然有机会翻天，这又能怪谁呢。”她暗自庆幸当年看重关红雷脾气好，她自己一贯要强，凡事要处处比别人好。现在眼看着身边的小姐妹都比自己过富裕，心里一直就不是滋味。但李素玲的存在却给了她几分安慰。……清明前后，天气冷暖不定，一霎风雨一霎晴，关红雷的腰伤又犯，他起早去附近的小公园遛弯儿，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有天中午回来，一头栽到在楼梯口。何春霞这才慌了神，一边叫了120送医院，一边让关鹏回来。……人民医院急诊室的走道上，挤满了病人和家属，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日光灯亮如白昼，把每个人脸上的痛苦、焦虑，局促不安都照耀得一览无余。关鹏接了小红的电话，去缴费处缴费，关岚问了地方，迳直去找床号。关红雷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面上罩着氧气面罩，手臂上夹着心跳和血压监护仪，隔着远，关岚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得无非是三个多月没见，关红雷又瘦了很多。何春霞坐在床边的木头座椅上，弓着背托着头，身上一件花外套已经皱皱巴巴，听见脚步声，转过身体。关岚叫了一声：“妈。”何春霞没搭理她，神情阴郁漠然，又转过头，眼神直愣愣地看着病床，视着关红雷的脸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关岚见状也不再说话，站在拿起床脚上放着的诊断意见书，仔仔细细地看着：“脑出血，原因待查。”下面是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医生体，症状，血压指数等等……她看不懂，看了一看，就放了下来，倚在一旁发呆。一时间竟然无话。吸氧面罩的水滴发出“呼哧呼哧”水声，监控仪时不时发出“滴滴，滴滴……”的声音，萤光绿的屏幕上时时刻刻闪烁变化的数字，一帘白色的塑料帘挡住了其他病人和家属的人影，却挡不住嘈杂哄乱，充斥着血腥。大小便以及消毒术的味道混合成医院里特有的气味，高声的惨叫和低微的呻吟都是锋利的刀，一点一点割裂着人心。关岚看着病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老爸和一旁面容枯槁的妈妈，眼泪便掉了下来。“哭什么哭。”何春霞听到了她窸窸窣窣的抽鼻子的声音，回过脸斥责道，“你爸爸还没死呢，不到你哭的时候。”关岚哽住，她又低低叫了一声：“妈。”“别叫我妈。”何春霞冷声，直直的盯着关岚的脸，喑哑声音说，“你回来干嘛？回来看我的笑话吗？”关岚：“……”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瞪着何春霞，“妈妈，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是你女儿，这里生病的是我爸爸，我怎么会回来看你的笑话？”“你怎么不会回来看我的笑话，你不是心里最恨我的吗？”何春霞抽了抽嘴角，目光森冷，犀利，如钩子一般，几乎要看进了关岚的眼里去。“我？”关岚愣愣，被何春霞莫名其妙的态度弄懵了，“我为什么要最恨你？妈妈，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我恨你？”她质问，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如同一条冰冷的蛇，缓缓地从后脊梁骨蜿蜒向上爬升，又缠绕在她的心底。“妈妈，你到底对爸爸做了什么？”关岚不可置信的又问道！何春霞的浑浊眼睛紧紧盯着她的女儿，“珠珠，你在说什么。”塑料围帘被掀开，关鹏和齐小红走了进来。何春霞悚然一惊，脸色惨白，她转过身子，不再说话，把脸埋进了手掌里。“珠珠，你说的什么话。”关鹏白了关岚一眼，将一叠缴费单放在了床头柜上，“这两天，妈妈都没阖眼，你一回来就乱讲话。” 第33章 第21章 面对关鹏的指责，关岚紧咬着牙关，没有再说什么，眼泪在她的眼眶中打着转，被她强忍着憋了回去，她回眸深看了关鹏一眼。 关鹏在她犀利的目光下瑟缩了，有些讪讪的，他回避着妹妹的目光，转过身子走了一步上前，弯了腰，拍了拍何春霞的肩膀，“老妈，你也别太着急了，医生不是已经说了嘛，能有救的！你也不要太急了。” “医生……”何春霞喃喃重复了一声。 “医生说等检查结果出来就能看出来了。”关鹏安慰他。何春霞摇了摇头，眼神木讷地盯着病床上的关红雷，对他们的谈话，不加理会，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报告什么时候出来？”关岚又问道。“下午。”“那就等到下午再说吧！”关岚已经努力地使得自己冷静下来，眼下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与何春霞争执只可能两败俱伤，她忧心的是眼前生死未卜的爸爸，并不在意何春霞的情绪。她走到窗前背着他们，不再开口，窗外依然下着雨，雨珠在玻璃汇聚，变成一条条透明的水流，蜿蜒流淌。窗沿下种植几棵桃树，渐渐露出了桃红色含苞欲放的花蕾。关鹏看了看自己的妹妹，又看了看老妈，长叹了一口气，木讷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求助地望着齐小红，期望着齐小红能够帮他说点什么。齐小红暗暗白了他一眼，转过脸不去看他，她当然是明白关鹏的意思，但是她也不想插嘴，她和关鹏又没领证，还不是正式的关家儿媳妇，此时不过是个外人，她用何种身份去插话都不合适。可是毕竟关红雷与何春霞吵架是因为他们买车的事情而起，用了关岚的钱，她总会知道，小红有心中也有几分愧疚，只得打起精神，酝酿了几番，思忖着如何开口。齐小红在号称本市最高端的楼盘——“半岛花园”的售楼处做主管，平日里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十分会讲话，关鹏不求她又能求谁呢？想了一想，便于是拿出售楼处对待客户的那一套，上前挽住了关岚的胳膊，放低了声音柔声劝道：“珠珠，你别生阿姨的气，她是心中着急才会这样说，叔叔现在这个样子，谁看了心里都不好受……”她故意停了一停，等着看关岚的反映，见对方依然默不作声，又说道：“不过，医生也说了，亏了我们送到医院及时，要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也正巧我们那天休息，要不然阿姨也忙不过来。”关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何春霞的恼怒，关鹏的闪躲，还有齐小红的撇清，都已经在明确的告诉了她，老爸这次突然生病，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恐怕和他们都有关系。正是这个念头让她感到心里万般难受，都是至亲，都是血脉相连，为何自己就是那被摒弃在外的那一个？“医生还说什么？什么时候能够过危险期？”深吸了一口气，关岚问道，她压下了情绪，现在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关红雷的身体。“说要观察四十八小时。”齐小红说，她凑近了监控仪的看了看，“刚才医生来看过，说指标都是正常值。”关岚点了点头。她不得不承认，对比起何春霞的无理取闹和关鹏的懦弱回避，齐小红是最有能力最靠谱的那一个。……下午医生拿了关红雷的核磁共振的检查报告，说还是要观察几天才能决定是不是要做手术，关岚缠着人家问了半天，询问脑出血的原因是什么。医生说：“病人的血压状况应该一直都不好，你们做家属的平时不要让他情绪激动，这样对身体很不利，一般脑出血患者大都和情绪激动有很大的关系……”何春霞听了转过脸，沉默不语，关岚看了看她，也无话可说。……晚上，关鹏和齐小红齐心协力劝何春霞回家休息，何春霞熬了一天一夜，已经熬不住了，只得默默地听凭关鹏开车送她回去。关岚留下来值夜。仿佛刚刚还是午后，转眼已是午夜。有人说病中无日月，果然是真的医院里总是白昼短，夜里长，五点吃晚餐，七点钟走道上就关了大灯，护士已经来催熄灯，到了夜晚，整个楼道里黑漆漆的，只有一、两盏应急灯，仿佛是坏了，在消防通道的拐角处，微弱地一闪一闪地，时而“啪”地一声灭了，“噗噗噗”地挣扎地了几下，又亮了，如绿莹莹的磷火，幽暗闪烁。她靠在墙上坐在床脚旁发愣，开着一盏床头灯，隔了半透明的氧气罩，关红雷苍白枯槁的面容模糊不清，监护仪的有规律滴滴声仿佛在提醒着是时间的流逝。白天的喧哗褪去，午夜里有一种只属于医院的安静，这种安静却令人害怕，仿佛又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这安静的背后潜伏着，出其不意。何况又是清明前后，老家传说，此时是阎王爷收人过节，细想之下，只觉得惊悚，关岚抱着自己的胳膊枯坐着，想起下午看到的医院广场上一棵樱花树，开得如火如荼，淡粉色的花瓣在细雨中飘坠。关岚不知道医院里种着这样一棵樱花树是什么涵义，仿佛要告诉人们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关岚越想越是紧张难受，如百转千回，如鲠在喉。关岚枯坐了一夜，眼看着窗帘的缝隙之间，透出天空的一角，是淡淡的蟹壳青色，一线橘红的曙光从厚厚的云沉深处破晓而来。“欸……”病床上的关红雷发出低微的声音，气若游丝，低不可闻，但是关岚还是捕捉到了，她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扑向床边，“爸爸，爸爸，我是珠珠，我是珠珠啊……”她低低地叫着，关红雷又哼了一声，眼皮微动，像是要努力睁眼而不得成功。关岚一把握住了关红雷的未挂点滴的手腕，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他的肌肤，触感是冰凉的，但是一秒，二秒，三秒过去……渐渐的有了一点点温热。历经四十八小时内的挣扎，关红雷完全的苏醒了，恢复了意识，但是医生说，可能他的身体机能不可避免的受到了打击，他原来的就腰部肌肉劳损，这下子更多是雪上加霜。“还是要静养，不能再受到一点刺激……”医生谆谆教诲，何春霞沉默，关鹏唯唯诺诺，关岚在一旁冷眼看着，不言不语。到了第二天下午，医院里留着关鹏和何春霞在值守，关岚回家睡觉，刚进了自己家的小区，她遇上了邻居李素玲从超市回来，手里大包小包的提着购物袋，别别扭扭地找着身上的钥匙。关岚见状赶紧上前接过她的购物袋，给她腾出手来找钥匙，等李素玲进了自己家门，把里里外外都收拾好了，出门倒垃圾，看到关岚正在端着一张小板凳，坐在了自己家门口前看着她。“李阿姨，我跟您打听个事情……”关岚小心翼翼地问道。……关岚关了手机睡了两个小时，醒来开机，屏幕上接二连三跳出微信未读消息，公司邮箱的app也不断发出提示，一封封的工作邮件雪片般纷纷而来。她头疼欲裂，就躺着床上，一条一条看过去，能回复的就先简单回复，复杂一点的，她回复需要再查一查再说.。短信提醒秦朗中午的时候曾给她打了一个电话，关岚犹豫了一下，回拨过去，铃声响了一会才接通，秦朗那边仿佛在开会，周边人声嗡嗡。“没事，就是问问你父亲的身体状况？”秦朗低了语气，“怎么样？没事吧？”关岚鼻子发酸，千言万语，似乎也无从说起，她忍了忍才说，“没事，脑出血，已经苏醒。”“哦……”秦朗沉吟，“那要注意，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尽量别让老人情绪波动太大，要及时观察血压状况。”关岚的喉咙发堵，竭力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音，努力了半天，只说了四个字，“谢谢关心。”秦朗“嗯”了一声，又说，“我在开会，你要是有需要，可以给我发信息。”关岚吸了吸鼻涕，“好的，谢谢”。想了一想，又说，“那项目上的事情……”看来她得请假一段时间，手上的工作繁杂又紧迫，走得时候匆匆忙忙，没有交接，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用管，我来处理。”秦朗语气坚定，“你的项目我都很清楚的。”关岚怔了怔，她没有想到，在这短短的这段时间，秦朗已经解她的项目过程，而且不需要她再进行交接。“我开会了。有事再说。“”秦朗简短的挂断了电话，关岚默默地怔了怔许久，才放下手机，她翻身起床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点开'自己的项目文档，开始梳理工作,.忙了一会儿手机又响，这次是关鹏，“珠珠，医院要缴费了，我身上的钱不够，你能来医院吗？” 第34章 第22章 关岚匆匆赶到医院，关鹏和齐小红正在收费处等着她，见到她，关鹏的神情十分尴尬，“珠珠，……”他迟迟疑疑的说，“我手上的钱不够，这几种药不能刷爸爸医保卡。”他说着把缴费单子递给了关岚。 “是啊，我们刚买了车，手上没钱，早知道这样就不买这么贵的车了。”齐小红感叹。 关岚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没有说什么。 齐小红心虚，又解释道：“最近房子不好卖，我们销售的年终奖扣着到现在也没有发……” “多少钱？”关岚打断了她的话，拿过缴费单，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在心里微微一口气，还好，在自己可以支付的范围之内。 “珠珠……”关鹏期期艾艾，“真的不好意思，我知道你的钱也不多，可是……” “嗯，没事，我来付吧！”关岚打断了他的话，“我先缴费，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老爸的病情要紧。”她柔和了声音，尽量说得很轻松。 “珠珠。”关鹏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你们先去陪陪妈妈吧，别把她一个人丢在病房，一会儿找不到人，又得不高兴，骂人了。”关岚推了推她哥哥，“快去吧。” 关鹏还想再说什么，齐小红拉了拉他的袖子，对关岚说：“那我们就先上去了，你一会儿忙完了，就过来，等我晚上下班，给你带点好吃的，你看你这几天也熬瘦了。” “好的，我一会儿就来。”关岚微笑，目送着他们两人离开了缴费处。 …… 缴费的队伍有一点长，闹哄哄的大厅里人声嘈杂，身后的一个女人一直嘟嘟囔囔的在打电话，“我也不是小气计较的人，但是他们一个个都太气人了，老太太身体好，有钱的时候他们都去巴结讨好，忽悠着老太太把钱都贴给他们，现在好了，钱给他们忽悠光了，老太太生病了，他们就一个个撒手不管了，什么事情都是推给了我，我是一分钱好处没有沾到，现在还要让我去管老太太的医药费，我也不想管啊，可是老太太是我妈啊，看她躺在那里，我怎么忍心呢……亲身父母怎么能不管呢……”女人说着说着就哽咽地哭了起来，“都是兄弟姐妹一家人，他们能做得出来，我是做不出来，我是老实人就得吃亏啊……” 关岚默默地听着别人家的家务事，低着头眼泪却是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医院是个修罗场，生老病死都在这个小小的方域中集中上演，易看透是生死，难看透的是人心，千般委屈，万般无奈，难以割舍的还是难以割舍。 …… 过了两个星期，关红雷的病情渐渐稳定和好转，医生叮嘱了不要让病人情绪波动，不能让病人有压力，要慢慢的做康复，何春霞心情郁郁，却也不能说什么，对待关红雷倒是从没有过的温和。 一时间，日子倒是过得风平浪静。 春日迟迟，日头渐暖，人民医院的住院部后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搭着木头架子，爬满了紫藤花，正值花期，一串串紫色的花蕊密密匝匝如瀑布一般花架上倾泻盘旋而下，煞是好看，花架下是几张木质长椅，供病人休息。 关岚经常推了轮椅，陪关红雷散心，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关岚将自己的项目上的事情，慢慢地说给他听，关红雷做工程很多年，有丰富的施工经验，听女儿说起建造房子的事情，兴趣盎然，时不时要给予建议，反而对自己的身体，不再忧心忡忡了。 关岚见状，安心了不少。她白天在医院里陪护，晚上回到家里，打开电脑，继续忙项目的事情。 “蓝山一号”的项目顺利完成了规划报建手续，她听谢芳说，应对规划部门的问询时秦朗去的，几乎没有费任何功夫，就顺利通过了。 规划方案完成了，就是施工图阶段，关岚不能再麻烦秦朗再做施工图设计，赶紧主动找秦朗表示，自己可以在家工作。 有一天凌晨一点多，关岚做好的初稿，打包发给秦朗的邮箱，没过一会儿，秦朗在线上说，“这么晚了还没休息？不是每天都是一大早去医院吗？” 关岚：“……你不是也没有休息吗？” 秦朗：“我早就习惯晚睡了，夜里的工作效率高。” 关岚说：“我也是的啊。” 秦朗：“……年轻人还是少一点熬夜吧。” 关岚说：“哎，你没听说过吗，活着就少睡一点，因为死了要睡很久很久的。” 秦朗：…… 关岚等了一会儿，没见秦朗回复，实在是困得吃不消，放下手机沉沉睡去。 谁想到快天亮的时候下起了雨，沙沙的雨声敲打着窗玻璃，像是春蚕，一点一点细细的咀嚼着桑叶，关岚睁开了眼睛，天色倒是沉沉的青色，如越窑的瓷碗，沉沉中透着一点点晶莹的光亮。 她看见自己的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的微信，点开了看去，却是秦朗在两个小时以前的留言，“小孩，不要这么颓废啊，你还年轻着呢。” 他已经是多久没有叫她小孩，关岚以为他再也不记得了。 …… 关红雷情况稳定之后，坚决要求出了院回家，但是每天仍然要到医院去进行康复训练，关鹏答应了开车接送，总算是让关岚觉得他的车没有白买，也放心了一些。 她手上的工作积压太多，已经不能不回去上班，临走那天关鹏开了车送她去火车站，单独相对，两个人都默默无语，关鹏几次三番，鼓起勇气，欲言又止，却说不出口。 第35章 关岚不是不知道他想要解释，可并不接茬，小的时候何春霞再是重男轻女，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兄妹情谊，关鹏处处维护着这个妹妹，关岚爱吃桑葚子，每到桑树结果儿等的时候，关鹏都去爬树摘果子，有一次差点摔了腿，被何春霞骂了一顿，第二天关鹏又去摘了一小篮子；关岚上初中的时候，遇到校外的男生跟踪和调戏，关鹏去把人家揍得鼻青脸肿，哭爹喊娘，从此不敢有人再欺负他妹妹。 即使是关鹏和齐小红谈恋爱，他会带着关岚一起去出去吃吃喝喝，让关岚做一个“大功率的电灯泡”；关岚还记得关鹏曾经说过，我只有这一个妹妹，无论如何都要照顾好她，不能受别人欺负。 不过此刻，关岚觉得那些事情已经非常久远，即使是存在她的记忆中，只是偶尔能拿出来怀念一番。 她的目光看向车窗外面，清晨的街道，车辆很少，新修的马路，十分宽阔，道路旁是大片的绿地，进口的草坪芳草如茵。周边种了格桑花，已经开了花，姹紫嫣红的点缀其间，草坪与花朵被粗粗的塑料绳子围栏，插着醒目的牌子，“闲人勿进，违者罚款”，像很多的城市景观，除了可以远观，不可踏入半步。 关鹏送她到送客坪，车辆不可久停，关岚下了车，从后备箱取了行李，关鹏从车里出来，还想说什么，关岚却摆了摆手，，“你赶紧上车吧，小心被监控拍下来，我走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空了多回家看看！”说完，已匆匆忙忙离开。 关鹏看着她的背影，来的时候只是背着个双肩包，走的时候却拖了一只大大的行李箱，他知道关岚离开之前，收拾了自己很多东西，似乎要很久很久不会回来。 “你五一节放假回来看看啊！”他忍不住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关岚听到，脚步一顿，转过身，笑了一笑，“到时候再看吧！五一节要加班！” 她没有说谎，五一节她一定不能回家了，尽管不放心关红雷，可是银行卡里的余额已经不足以让她有时间回家，她要抓紧时间完成手里的项目，抓紧时间向甲方收款，这样才能拿到项目奖金，让生活可以继续下去。 …… 下了火车站，有直达cbd商务区的地铁，关岚拖着行李直接去了办公室，天气渐热，大楼里还没有开冷气，整个玻璃幕墙内像是一个巨大的水晶匣子，尽情吸收着太阳热烈的光辉。 高层大楼，窗户少，通风系统质量一般般，办公室已经闷热如初夏，黄薇薇穿了一件色彩艳丽的连衣裙，大大的裙摆，随着她娉婷袅娜的脚步，像是一朵花旋转盛开。 她看见关岚进俩，“哎呦”了一声，“你怎么不回家休息一天就来了，这到底是几点了？马上就要下班了耶……” 关岚放下自己的双肩包，拿出笔记本电脑，“我坐地铁到办公室方便，手里还有一点活儿，赶紧加了班，交稿。” 黄薇薇端着咖啡杯在她的座位旁站着，笑眯眯地闲聊，“你哎，就是太认真了，又不是只差这一天的功夫，明天再来也不迟呀，再说了，秦朗这个时候也不会催你的，他虽然工作上不近人情，可还算是讲道理的，你请假这么多天，他一句话也没说。有两次宋毅然还抱怨几句，他都为你说话，说照顾父母是大事，比工作更重要……还说什么，工作可以找人替代，为人儿女是不可替代的……哎呦，说得可有人情味呢，你没想到吧……看他平时一谈工作就像个魔鬼……” 第23章 关岚闻言楞了一楞，她倒是有一点没有想到。 秦朗的个性她是有几分了解的，不过能够如此直接了当的怼宋毅然关岚是有一点点心虚。 “欸，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再不赶紧把图纸弄完，都对不起领导了。”关岚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脑，她不想和黄薇薇聊下去，白白的浪费时间。 “哎，对了，你不在这段时间，也发生了不少事情啊，你要不要听一听八卦新闻？”黄薇薇附在她的身边，喝了一口咖啡，目光闪闪的盯着关岚。 “能有什么八卦新闻？”关岚打开绘图软件，一边应付她，她不关心公司里的八卦新闻，所焦虑的是手里的工作。 “你就听一听嘛，你看你这么长时间不在公司，我都没有人说话呢。”黄薇薇撒着娇，按下关岚的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不过，这事情事关重大，还是关于你的，你要是不听，可别后悔。” 关岚有一点莫名其妙：“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这么长时间没来了，能有什么事情关于我？” 但是又有一点好奇，“要说就快点说哦，我正忙着呢。”关岚又忙着去开自己的台式机，同步文件。 “我知道啊，有人趁着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向秦朗毛遂自荐，说要取代你，做我们那个炙手可热的投标项目的助手。”黄薇薇一口气说了出来。 “what？”关岚闻言吃了一惊，失手打翻了着桌上的茶杯。 “谁啊？”她连忙问，一边手忙脚乱地拿起杯子，黄薇薇从一旁拿了一盒纸巾给她，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擦了桌子，才消停下来。 “你听谁说的这事？”关岚问道。 黄薇薇神秘地笑了笑，“你猜猜看。” 关岚很认真地想了一想，又是摇了摇头，“我还真的想不出来……” 谁会主动来要捧这个烫手的山芋呢？ 第36章 “城南片区的旧城改造”的投标其实并不是一块公司人人都想吃的肥肉，尽管之前宣布关岚是项目组成员的时候，人人在背后风言风语。 但是，谁都知道，这个项目投标竞争太激烈，比起他们这个民营的设计公司，有实力有背景的设计公司实在是太多了，根据网上公布的招标文件，这个项目会经过好几轮的评选，时间周期会拉得很长。 就算是秦朗是主项目设计师，也不见得能几分把握中标，如果不能中标，那一切都是白忙，耽搁了时间，也耽搁了做其他项目赚钱的机会。 宋毅然表面上是说看重关岚的专业能力和敬业精神，但是实际上，他也暗暗地征求过几个公司几个老资格设计师的意见，没人愿意去接。 谁会去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替人做嫁衣，万一中了标功劳自然是秦朗的，如果中不了标，有可能就是助手背锅。 而且站在宋毅然的角度，“城南片区旧城改造”投标也只是提高公司知名度和提升专业档次的一块重要的垫脚石，是为了博取名气，日常的那些房地产项目，还是得有人去做，不能耽搁，不仅不能耽搁，还得派成熟，有能力的设计师去完成。 名气要有，钱也要挣，有名气是为了更好的赚钱，要不然名气能有什么用处呢？ 所以，宋毅然思来想去，选择了关岚，反正她是个新人，听话肯干，专业上有潜力，没有那么斤斤计较，不是很计较个人得失。 当然，这些话宋毅然不可能说出来，即使对秦朗他都不会透露几分，虽然他也知道，聪明如秦朗，未必不会猜不出他的真实意图。 真的轰轰烈烈的公布了名单，吃酸拈醋的还是大有人在的，毕竟很多人自己不想去做，也不希望别人能去做。 关岚虽然不是很清除宋毅然的想法，心中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肥差，要不然也会落在自己的头上。她更多的是想要提高专业能力，当然，她内心深处也有一点点隐秘的小心思。 那就是秦朗啊。 “你没有想到吧？居然是陈加珍……”黄薇薇弯下腰，附在关岚的耳畔，压低了声音，“是不是万万没有想到？” 关岚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停顿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敢相信。” “是啊，你是不是不相信？”黄薇薇对自己的八卦能力有一点沾沾自喜，“怎样？是不是大跌眼镜了？” 关岚还是处于宕机状态，喃喃地道：“真的是大跌眼镜了。” 她没有想到是陈加珍，那个平时默不作声，永远独来独往，不爱搭理人，请教她问题，永远是一副爱理不理的不耐烦模样。 陈加珍在公司已经快七年了，是公司成立之初就加入的元老级人物，听说她一毕业就来公司上班，认真刻苦，专业能力很强，宋毅然很是器重她，一些重要的客户项目都是交给她去完成。 “陈老师自己的项目都做不完，她怎么可能去毛遂自荐去做秦朗的助手？你是听谁说的这事情，我觉得不太可能。”关岚摇了摇头。 “我是没听谁说的，是亲耳听见陈加珍去找秦朗的。今天特意来告诉你的，好不好？”黄薇薇很是认真的说，“那天我正好有个事情要去问秦朗，陈加珍在他的办公室，我以为是秦朗找她问项目上的事情，就准备敲门而入，没想到却听到陈加珍说，“我觉得关岚太年轻了，没有经验，也不聪明，而且专业上也不踏实，做你的助手，恐怕不能胜任……”她看到关岚的脸色微变，连忙说：‘这都是她说的啊，我只是转述，其实我也不觉得她就比你强到哪里去……也就是比你多一点工作经验而已，你要是多干两年，说不定比她强多了呢……” 关岚咬着嘴唇沉默地听着，她的心脏咚咚地跳个不停，“那……秦朗怎么说？”别人说什么并不重要，自己与陈加珍没有交集，她不喜欢自己也是正常的，更何况陈加珍对谁都是不喜欢，她只关心秦朗的态度。 “秦朗说……”黄薇薇迟疑着，“他倒也没说什么。” “他应该不会没说什么。”关岚很直接，马上就要进行实施了，秦朗怎么可能不表态呢。 黄薇薇沉默地看着她，目光中有一丝同情。 “他到底说了什么，你得告诉我，我也好有个思想准备啊。”关岚又追问。 “秦朗……”黄薇薇吞吞吐吐。 “哎呦，你说啊，说了一半又不说了，真的急死了人呢。”关岚催促她。 “……好吧。我告诉你，你可别生气啊。”黄薇薇咬了牙，下定决心，“秦朗说，现在才是搜集资料阶段，还没有真正实施项目，所以你的专业能力如何并不是很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能吃苦又不计较，就算是不聪明也没关系……至于是不是能够胜任，得等到项目开始之后再说……” 黄薇薇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已经看到关岚的眼眶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停下了话，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从桌上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关岚，“哎，关岚，别哭啊，秦朗并没有说要换掉你啊，你也别着急啊……” 关岚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摇了摇头。 黄薇薇叹一口气，“哎，陈老师也真的是有一点太过分了，公司所有好的项目都是她优先选择，自己的项目都做不完，我们平日谁不是让着她……没想到，就连这个投标也要和你争，话还说得这么难听。……” 第37章 黄薇薇还在说什么，关岚没有再听进去，她转过脸看着身边巨大得玻璃窗，外面已经是四月底的黄昏时分，橘红的夕阳笼罩在对面高楼的银色幕墙外立面上，涂了薄薄的一层光辉，尖锐的塔尖直插云层。 关岚看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擦干了眼泪，抱歉地对着黄薇薇笑了笑，“不好意思，我这几天太累了，心情不好。” “嗯，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太累。”黄薇薇同情地拍了拍她。 “谢谢你，薇薇。我得过去一趟。”关岚说着站起身来。 ”哎，你要去哪里？”黄薇薇惊讶地问，“你不是说要把手上的这点完成了就回去吗？正好今天我开了车，送你回去。” “我去找秦朗。”关岚简短地说。 “啊？”黄薇薇“啊”了一声，紧张兮兮的说，“你不会去找秦朗对质吧？可别害了我啊。秦朗的脾气……”黄薇薇吐了吐舌头，“我可怕他。” “我怎么会找他对质出卖你呢，”关岚说，“我刚回来，按理说要向他销假，更何况，我也看看他的态度，马上要正式开始进入项目实施阶段了，他到底是什么打算。……”顿了一顿，又说：“薇薇，我谢谢你，至少还有你告诉我消息，要不然我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是啊，她是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如果是别人，她不在乎，可是那是秦朗啊。 但，即使是秦朗，又能怎么样呢？ 第24章 秦朗从电脑前抬起头来，靠在了椅背上，神情有一点疲惫，他微笑地注视着关岚，轻问道，“回来了啊？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稳定了。”关岚说，“谢谢领导关心。” 秦朗扬了一扬眉毛，似乎有一点诧异。 “哦，那就好。”他伸了一个懒腰，从桌子旁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玻璃茶杯倒开水，又问她：“要喝点什么？我这里有别人前不久送的新茶，碧螺春，挺好喝的。” 关岚摇了摇头，“谢谢，不喝。” 秦朗也不勉强，自己泡了茶，喝了一口，轻叹道：“真的是很好喝啊，我发现我还是喜欢喝碧螺春，可惜在国外这些年，喝不到。”他又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闲闲地问：“对了，你知道关于碧螺春的典故吗？” 关岚又摇了摇头，她不喝茶，也不关心碧螺春的典故，最近这段时间她已经是筋疲力竭，喝茶喝酒，风花雪月都与自己无关。 “话说清代的《野史大观》中曾经提到过碧螺春，说的是“洞庭东山碧螺峰石壁，产野茶数株,土人称曰，吓煞人香，康熙乙卯，抚臣购此茶以进贡……以其名不雅题之曰，碧螺春……这就是碧螺春的由来，”秦朗穿着件浅蓝色的衬衫，斜倚在书柜旁，“又有人说，康熙皇帝观此茶色泽碧绿，卷曲似螺，春时采制，又得自于洞庭碧螺峰，因此称之为碧螺春，其实碧螺春的茶叶应该产于明朝，到了清朝，最为推崇，清末《茶说》中又是说，茶以碧螺春为上，不易得，则苏之天池，次则为龙井，芥茶稍粗，……次者为六安青者，就是今天得六安瓜片……你可想而知，碧螺春是多么好喝。”秦朗侃侃而谈完毕，又笑问关岚，“你真的不要喝吗？我这个是当地茶农送的，只得了半斤，一般人我可舍不得给呢。” 关岚听他慢条斯理，漫不经心的闲谈，心里却像是在沸水中煮着一样，上上下下沸腾不已，她如今是满腹焦虑和愁绪，哪儿有心思听秦朗说闲情逸致，可是秦朗是领导，她又不能不听，早就是坐立不安，神不所属。 “秦朗……”她忍不住打断道，因秦朗早就不允许他们叫他什么总，只要求他们直呼其名，因此也不客气了，“我听说城南片区旧城改造项目，马上要进行项目实施了，是真的吗？” “嗯。”秦朗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眼眸，轻轻地吹了吹杯子的茶叶“是的。上周五我们开了一个会，做了个计划。” 关岚的心里又是一惊。 上周五的时候她还在老家，秦朗就已经带着别人就开过讨论会了，却没有对她提及过一句，明明周末的时候关岚的还因为蓝山一号的事情，与他通过电话， 这样做的意思是已经把她排除项目组之外了？ “那……为什么没有通知我开会呢？”关岚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但依然抱着一丝希望，“我也不知道要开会的。” “我没告诉你啊，你当然不知道。”秦朗淡淡地说，抬眸静静地看着她。 “……”关岚也扬起脸颊，直视着他的眼眸，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几分端倪。 可是她失败了，秦朗的眼神十分干净澄澈，没有一丝一毫的躲避和不安。 “那我呢……”关岚轻问，声音低不可闻，“开会都没有通知我，是不是我……” “你继续做你的事情。秦朗说，“你手上不是还有蓝山一号的项目没有完成?” “可是……”关岚想说，我不是项目组成员了吗？但是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就被莫名其妙地踢出了项目组了“那我现在是……不属于这个项目了吗？” 秦朗微微沉吟，“嗯，你先忙你的项目，等你忙完再说。”他说得十分干脆，注视着关岚的眼神平静淡然。 关岚站在那里，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是两个星期的请假，她就被取而代之，如果不是黄薇薇给她透露消息，都没人通知她。 第38章 难怪秦朗说不需要她交接工作，难怪秦朗没有催她早日回来工作，难怪这段时间从宋毅然到吴为都没有联系过她，原来是一切都发生了变化，而她自己还被蒙在了鼓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表态，站在那里除了沉默，好像还是只能够沉默。但是在她的心底里，她有一点不太相信秦朗会如此简单的把自己踢出在外，除非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可是又能有什么原因呢？她也想像不出。只能咬着嘴唇。 秦朗看了看她，重新坐在电脑前，温和地说，“你今天刚刚回来，早点回家休息吧，工作的事情，明天上班再说。”说完就点开archicad软件，仔细地查看工作流程。 等了一会儿，他没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关岚还是低了头站在那里没动，靠在椅背上，蹙着眉问道：“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关岚摇了摇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我想问问……”她顿了一顿，“是陈老师吗？” “陈老师？”秦朗蹙眉，想了一下，才知道关岚说的是陈加珍，他点了点头，“嗯，陈加珍手里的项目正好告一段论，我让她先过来开始工作。”又说：“陈老师的工作经验比较丰富，专业能力很强，你……”他顿了一顿，“还得向人家学习。” 关岚又站了一会儿，才低低的说，“知道了。” …… 关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加班，夜色已晚，整个大办公区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电脑主机滋滋滋的电流声和她自己敲击键盘辟辟啪啪的声音。 走廊上又有脚步声匆匆而过，那头主管办公室的门打开，又轻轻关上了，关岚停下手指，仔细凝神聆听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渐渐远了，才努力集中起注意力忙于自己的工作。 她回到家里已经是快要凌晨，放下行李，踢掉鞋子，直接扑到了自己的床上，埋头在枕头上，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枕头慢慢的濡湿了一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去了浴室，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热水从花洒中流出，没一会儿水蒸气就笼罩在小小的空间内，雾汽朦朦，水汽氤氲，她脱了衣服，将自己的身体置身于花洒之下，温暖的水流从头顶倾流而下，暖洋洋的将人包裹。 她的身体渐渐柔软放松，连日来的疲惫不堪和委屈此时此刻才随着水流倾泻而下。 …… 第二天关岚如往常一样去了办公室，在茶水间遇到了吴为，对方见了她完全没有之前的热情和关心，态度敷衍地问了问她父亲的身体状态，就找了个一个借口就匆匆忙忙离开。 黄薇薇在旁看着他的背影，很是不屑，“真的没意思，以前让你帮他做事情，就对你关怀有加，现在不需要你了，就这样一副对你爱理不理，真的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关岚淡淡地笑了笑，轻叹了一声，“这也是人之常情。谁都不是一直帮你的。” 连自己的母亲和哥哥都如此冷漠，何况其他人，她昨天夜里一夜没睡着，也想通了不少。 “对了，你昨天问过秦朗了？”想了一想，黄薇薇又低了声音问。 关岚点了点头。 “怎么说？真的是陈加珍把你顶掉了？” “嗯。”关岚的神情有一些落寞，“也不能说是陈老师把我顶替掉，只是秦朗说，暂时让我先完成蓝山一号的项目，等这个项目完成了之后再说……” “这话是什么意思？”黄薇薇问道,“我听着怎么就这样不舒服呢，跟你玩暧昧？” “什么玩暧昧。”关岚的脸红了一红，“我在和你说工作的事情。”她心虚，担心的自己的小心思被窥视。 “我说的是就是工作上啊……”黄薇薇骂了一句粗口，“我就没看出来这到底是演得哪一出戏？哦，当初那么对外宣布，你是秦朗的助手，这才这么短的的时间又变了，那时候不是说过你怎么好怎么好的嘛，现在这样，不是打你的脸嘛。”她哼了一哼，“我们公司这帮人怎么就这样不靠谱。” “不靠谱的事情也不止这一件了吧。”关岚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去水池旁边洗杯子，回头对黄薇薇说，“去吧，我今天还有不少事情，秦朗说，让我去找陈老师，把之前的资料交接给她。” “那些资料不是之前都是你一个人独立完成的吗？现在还得给陈加珍？”黄薇薇叹息，“看来，我们的陈老师也不是像之前所说的那么样情商低啊，人家精明得很呢，要不然怎么好项目都归她呢。” “秦朗说陈老师的专业能力很强，让我多向她学习。”关岚边一说一边走出了茶水间，还没等她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就有人叫她，“关岚，蓝山公司的人来了，请你去下会议室。” 第25章 关岚去了会议室，一推门见到宋毅然，秦朗，还有蓝山公司的邵大伟和谢芳都在场，在会议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个身穿黑色西服的年轻人，关岚以前在蓝山公司没有见过。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着一个个表情十分严肃，只得站在门口有一点不知所措，还是秦朗转脸看到她，用眼神示意她去找个椅子坐下。 宋毅然拿起桌子上的香烟，从里面抽出了两根扔给了邵大伟和秦朗，他自己又摸出来了一根，刚刚想放进嘴里，又看到那个黑色西服的年轻人，想再扔一根，那年轻人冲着他摆了摆手。 第39章 宋毅然见对方不抽，自己兀自点燃了，深吸了一口，蹙眉说，“这次设计方案，事项经过了你们甲方的审核，到目前为止也过了了规划部门的审批，你们现在说，觉得它与竞争对手的楼盘方案类似，我看过你们拿过来的这套方案，并没有你们之前所说的那么严重。” 他将手里的ipad推给了秦朗，“你看看呢？” 秦朗斜靠在座椅上，看了一眼ipad上的方案渲染图，并没说话什么。 宋毅然又将推给了关岚，“关岚，你来看看，这个楼盘的规划方案是你做的，你最清楚不过了。” 关岚将椅子向前挪了挪，凑近了ipad，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方案，一张一张地点开了细看，平、立、剖，交通动线等全套的图纸。整个方案与“蓝山一号”有几分相似。 关岚看完之后，蹙眉迷惑地看了看宋毅然，又看了看秦朗，低低地问道：“这个方案是有一点接近我们的，但是仔细看看还是不一样的，我说的对吗？” 秦朗则瞥了她一眼，哼笑了一声，“对，你没说错。”他看着邵大伟和谢芳，微微有些不耐烦，“我们都看过了，没什么啊，你们的想法是要怎么样呢？” 邵大伟默默地抽着烟，并没有表态，谢芳则是回眸看了一眼她身边的那个年轻人，笑道：“丁总，还是您说吧，这是你们营销部门的拿过来的方案。”她指着那个年轻男人说介绍，“这是我们刚刚上任的营销副总，丁宇辉丁总。” 丁宇辉非常有礼貌地微微欠了欠身体，“谢经理，我刚刚来公司，不太熟悉情况，还是你先向他们介绍情况，我再补充。” “好吧，我来说吧，”谢芳无奈地苦笑了笑，“既然你们都开不了口，那这得罪人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做吧，不过，如果我说得不对，还是请各位多多包容。” “是这样的，”谢芳依然笑着解释道：“丁总一周之前才刚刚上任，他在了解我们这个楼盘的方案的时候，发现我们这个方案与他之前所服务的公司，开发的楼盘非常类似，而他之前所在的公司就是我们的竞争对手，丁总处于慎重起见，希望你们能够给一个解释。”她又看了看关岚，目光意味深长。 关岚眉心一跳，“谢经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关岚，你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说什么。”谢芳唇角的笑容依然很是温和，关岚却察觉到她面对自己的目光带了几分讥讽，但这只是一刹那的功夫，谢芳转过脸，又是一脸的无奈，“这两个楼盘太相似了，我们蓝山房地产公司与对方是竞争对手，与他们的楼盘就隔了一条马路。唉，每次我们蓝山开发什么，他们锦域就紧随其后，像是阴魂不散，赶都赶不走，真的很麻烦……” 谢芳嘟嘟囔囔抱怨着，在场的几位男士都沉默着，没有表态，她说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了关岚，“关岚，要不然你给我们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还没等关岚口，秦朗就站了起来，他指了指桌上的ipad屏幕，语气慵懒，“明眼人一眼就看出的差别。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秦总。” “秦朗……” 谢芳和宋毅然打断了他，但是秦朗不为所动，他问邵大伟，“邵大伟，前期计划部和营销副总看不出来倒也罢了，你不会告诉我你也看不出来吧？” 邵大伟抽了几口烟，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有道理，这两个楼盘根本就不是一种风格的建筑，不仅是平立剖上不一样，就连房型结构都完全不同……所以，的确也没什么可解释的。”说完他看了一眼丁宇辉，微笑道：“丁总，您说呢？” 丁宇辉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脸上还是那一副谦逊和蔼的表情，听见邵大伟问他，连忙笑着说，“是啊，是啊，在座的都是建筑系毕业的专业人士，我只是一个卖房子的，当然得听你们的。你们说没问题当然就一定没有问题了，这样来咨询咨询，我也放心了，毕竟我们在一线销售，要保证万无一失……请你们多多理解。”他说得十分谦虚客气，笑意却未达眼底。 “理解，理解，”宋毅然笑得十分客气。关岚舒了一口气，暗暗放下心来，虽然说建筑设计的著作权问题并不突出，可是如果扯上了抄袭和侵权，怎么都是一件麻烦事。 更何况现在的开发商有的为了节约设计费用，有的是对自己的眼光迷之自信，一般会钦定设计师按照某个热销楼盘，模仿跟风的不在少数，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都是推给建筑设计师，那设计师在业内算是名声尽毁。 关岚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ipad上的渲染图，这会儿怎么看都觉得与自己的不一样，可刚才那一刹那，她还真的被吓着了，多亏了秦朗的立场坚定，他真的比自己更有信心。 不管怎么样，秦朗还是护着自己的。关岚这么想着，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她抬起头，视线正巧撞上了秦朗的目光，正似笑非笑的瞥着她。 解决了问题，几位脸上的表情都轻松了几分，宋毅然和刚刚认识的丁总在侃侃而谈，谢芳一脸的虔诚和谦虚地向秦朗请教，邵大伟则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机，对周围的一切兴趣缺缺。 关岚觉得他有点不太对劲，但她也不能问，邵大伟是甲方的领导，她得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关岚起身给他们的茶杯添了一些水，热水瓶里没有水了，她去茶水间打水，回来正听见秦朗在问丁宇辉，“那丁总从竞争对手那里跳槽，是不是也会有一些困扰呢？” 第40章 他还是一副慵懒的语气，似关心又似乎完全无意。 他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丁宇辉的表情隐约有一分尴尬，沉吟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也没什么可困扰的，我们这个行业圈子小，换来换去的都是熟人，早就习惯了，都是想做事情的人，也顾不得那多了。” 秦朗点了点头又说，微微撇了撇薄唇，笑了一笑，“是的，锦域地产实力可不容小觑，是响当当的中大型开发公司啊，丁总从那里跳槽到蓝山公司，的确是想做一番事业。佩服啊！” “哪里，秦总说得太客气了。”丁宇辉呵呵笑了一笑，过了会儿，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对了，我听说锦域自己投资了一家设计公司，首席设计师好像也是秦总一个学校的。” “哦，还有这事儿？”宋毅然调侃道，“地产公司自己开设计公司，这不是抢我们的饭碗吗？” “他们的项目太多，不想设计费给别人赚了。”丁宇辉笑眯眯地说。 “首席设计师也是我们学校的？你知道是谁吗？”宋毅然又问。 “谌琛呗。”邵大伟没好气地说。 “谌琛？”宋毅然惊讶，然后又苦笑，“这个世界居然这么小。” “而且我听说谌琛那个锦域设计也报名了什么你那个旧城改造项目的投标。”邵大伟说完，阴沉着脸问谢芳，，“问题都解决了吧？你还有事情要问吗？要是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一大堆破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好，好的，我马上走。”谢芳边说一边恋恋不舍的从秦朗身旁站起身，踩着高跟鞋，挽着手里的最新款的“miumiu”羊皮云朵包摇曳生姿地跟着他后面，临出门之前，才是突然想起来，回眸一笑百媚娇地笑道，“对了，秦总，下次您可记得帮我把书带来哦，您可别忘记了。” …… “谌琛？” 关岚喃喃，对这个名字已经耳熟能详，她知道总有一天会在这个行业中遇到这一位大名鼎鼎的毒舌设计师，相比秦朗，关岚对于谌琛的好奇心可能更多一些，毕竟她之所以有今天也是拜他所赐了。 “怎么？你也认识他？”秦朗似笑非笑地看了她，问道。 关岚摇了摇头，“听说过，不过不认识。” 秦朗哼了哼，“看来他名气倒是挺大的嘛。” 关岚看着他脸色悻悻然，有一点好笑。 “对了，谌琛这家伙又跑到锦域去了？”宋毅然感慨，“自从他从院里辞职之后，就没干过一件正经的事情，现在居然跑到地产公司了，不知道是想干嘛呢。” “你管他这么多呢，还是得好好考虑蓝山一号的修改意见。”秦朗淡淡的说。 第26章 送走了蓝山开发公司那一拨人，宋毅然顺脚就拐进了秦朗的办公室，一歪身在沙发上斜坐着，有些心神不宁地唉声叹气。 秦朗忙着在电脑前看审图，也不太理睬他。 宋毅然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秦朗，你真的觉得关岚做的那个蓝山一号楼盘没什么问题吧？” 秦朗依然看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反问道，“你刚才不也是说了没有问题吗？这会儿又怀疑什么。” “我刚才是刚才啊，在人家甲方面前当然要义正言辞，即使有问题也不能承认啊，如果承认了，那还怎么收钱啊。”宋毅然叹了口气。 秦朗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还真的是见钱眼开。” 宋毅然早就习惯了秦朗的态度，不以为意，只是蹙眉继续思忖道，“但是，我们不承认，并不代表真的没有问题啊，锦域那个方案，我也看了一会儿，真的是和蓝山一号有五六分的相似之处，那个姓丁的所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何况，你知道的……谌琛那个人又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既然蓝山那个营销副总特意跑来说这个事情，关岚的方案……” 他的话还没说完，抬眼看到林晶正站在门口，便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林晶的表情有一点尴尬，她指了指秦朗，“我找秦朗，问个事情。” 秦朗点了点头，让她进来，林晶十分迅速地问了几个专业问题，就逃也似得出了秦朗办公室的门。 秦朗这才放下手中的铅笔，转过脸很认真的对宋毅然说，“宋毅然，你得对自己的员工有信心，关岚这个方案从头到尾我都把关的，你现在说这些，是在指责我没有负责任吗？” 宋毅然摇了摇头，有一点无奈，“我怎么可能指责你不负责任，我就担心你太较真了，你看看你管的这些日子，进度比之前慢了不少，以前他们糊弄糊弄，只要甲方不找麻烦就行，现在呢，都先被你打了回票，我还没办法说。大家都传你是处女座强迫症，过于追求完美。” 秦朗从鼻子里哼了一哼，“说我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我签字盖章的图纸，就得按照我的来，要不然你就别让我来管。” 宋毅然拱手讨饶，“是，我听你的，你想着怎么管，就怎么管，我把你老人家请了来，就是让你好好管教他们的，要不然，这帮猴崽子还不上天去，提成奖金都少不了，一旦等出了问题，都跑得没影子。” 秦朗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 宋毅然试探地问道：“那你说关岚的那个方案……” “这件事情，你还看不出来吗？明明是他们蓝山公司的内部权力斗争，那个丁副总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找事情，邵大伟是分管设计和产品的，当然与他的水火不容。” 第41章 宋毅然不解，“邵大伟和丁宇辉有什么权力斗争，俩个人分管的事情都不一样。” 秦朗叹了口气，帮他分析，“亏了你还天天忙着应付开发商，连这点都看不出来……丁宇辉刚刚跳槽过来，肯定是在销售上立下flag的，如果这次房子卖不掉，或是没有完成既定目标，那这个flag是要倒掉的，他们的房价格定得过高，隔壁又有锦域的楼盘竞争，营销副总当然压力山大，那用什么才能缓解这样的压力，或是说，是什么才能够给自己完不成任务找个理由，那就是一个原因，产品不好……产品不好，没有竞争力，这你就不能责备我了吧，那姓丁的是在给自己做铺垫呢。”他说着微微摇了摇头，“看来邵大伟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 宋毅然沉默了一会儿，他内心里是同意秦朗的分析，之前也有开发公司内部的权利斗争波及到他们设计公司的，但是一般也就在接单阶段，无非是给他们做还是不给他们做，但是像蓝山公司这种，已经在项目设计规划完成了，还再来挑毛病的，还是第一次。 但是他不能显示自己没有秦朗聪明，于是想了一想，说：“你说得跟我想的一样，我们真的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嗯。”秦朗开导他完毕，转脸继续忙于自己的工作，他并不想和宋毅然继续做无谓的猜测，他主要的工作是设计，至于如何应对开发商，那是宋毅然的事情，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关心这些与自己工作无关的事务，当然这其中还有重要的一点，君子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宋毅然见秦朗没再搭理自己，刷了一会手机，颇为无聊，只好又说，“欸，那谌琛的方案……你怎么看？” 秦朗闻言挑眉道：“虽然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我对自己可是有自信的，至于谌琛的方案嘛……”他眯了一下眼睛，略微沉吟，“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罢了。” 宋毅然呵呵一笑，“哎呦，我可不知道你居然也会承认谌琛是英雄了……” 秦朗却嘴巴一撇，“我什么时候承认他是英雄的，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 关岚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在等待进入软件的那一会儿，她在默默地发呆。 暮春的天气，阳光十分灿烂，金灿灿的照耀幕墙玻璃上，靠窗的窗沿上摆放着一盆盆的水养植物，吊兰的根茎上新长出嫩芽，绿萝在的叶子盘旋在文件柜上，是绿油油的那种碧绿，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培植物玻璃小瓶子里还养着两条小小的锦鲤，红红的影子游来游去，摇曳生姿。 关岚托着腮呆呆地注视了着这橘红色小鱼儿在游动，碰壁又转回来，没过一会又去碰壁，在小小的瓶子里游来游去着，不知道是快乐还是无奈，她看了一会儿，思绪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刚才蓝山公司的那一帮人，给她的影响还是不小的，特别是在现在她得知自己被踢出了改造项目组，手头上只有一个蓝山一号项目，还能指望着拿点奖金。 如果蓝山一号再出点状况，那她这三个月来的时间和精力都白白浪费了，别的不说，下个月的房租，她都有些捉襟见肘了。 关红雷这次住院，光是自费的药物就花了她不少钱，何况还有康复治疗中有不少还是自费项目，不能走医保的，另外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也都要打点一番，给关红雷好一点的待遇。 关鹏和齐小红说可以找熟人，找朋友帮忙，但是哪儿来的朋友，熟人，还不是花钱请来的，找人他们会找，但要给钱就往后缩了，都是“珠珠，和你商量个事情……”这样零零碎碎的支出加起来也不是小数。 她知道自己傻，可又能怎么样呢？ “关岚，刚才蓝山公司的人找你，没什么事情吧？”没一会儿，黄薇薇在微信上敲她。 “嗯，有点小问题，不过秦朗都解决了。”关岚说，她可不想邀功，本来就是秦朗解决的事情。 “那……”黄薇薇欲言又止。 “怎么了？”关岚莫名其妙。 “你自己看看吧。”黄薇薇把一张微信聊天的截图发给她。 在某个小微信群里，林晶说：“你们知道吗？关岚那个蓝山一号的项目方案，可能是抄袭的哦。” 有人回复：“我靠，不会吧……这可是秦朗大人亲自把关的项目。” “是啊，应该是不会的，你们不相信她，还不相信秦朗吗，有秦朗那个工作狂人去把关，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林晶见大家不相信，又说：“我可是刚才在秦朗的办公室亲耳听到宋毅然说的，秦朗一开始还在为她开解呢，但是宋总都不信。” “我可不相信，有什么证据啊。”打抱不平的是黄薇薇。“关岚抄袭谁的？一来关岚不是那种人，二来我就不相信还有谁能比秦朗更加严苛的人了，我们一个个都快被他搞死了……他审核过的图纸，还能错。” 林晶没有理睬黄薇薇，继续说：“好吧，我们就说涉嫌吧，你们知道是抄袭了谁的作品吗？” “谁啊？” “谁？谁这么有本事，让我们的秦朗秦大人也看不出来，倒是很厉害呢……” “我知道啊，是谌琛，是那个我们平日里赞不绝口的谌琛所做的……”林晶的话无不透着一丝得意，仿佛她掌握了天大的秘密。 黄薇薇只是截图了这几句，后面又谈得如何。关岚不得而知，她不在那个微信群里。 第42章 她甚至都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在那个微信群里，可见得平日里，她的人缘关系有多差，还说陈加珍人缘关系差，自己不也是如此？除了黄薇薇，几乎没有人会告诉她，就连一项对她十分关怀的吴为也是。 “关岚，你最近是不水逆啊，怎么这么不走运？都遇到的是事情啊……”黄薇薇说。 关岚也想，是啊，自己是不是真的水逆啊，为什么这接二连三的事情都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应该去拜拜菩萨烧烧香了？ 第27章 关岚怔了怔地坐在位置上，隔了好一会儿，才回复了黄薇薇，“谢谢。” 她能说什么呢？除了感谢黄薇薇告诉她这些流言蜚语，不能说其他的。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可是谁又会听她的解释呢？虽然上午的会议上，秦朗说得明明白白，她的方案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架不住流言蜚语啊，而且这样的流言甚至也会波及到秦朗。 但是，关岚又仔仔细细地回忆着上午蓝山开发公司，那个丁总给她看过的锦域楼盘的方案，她有一些不淡定了。 想了一想，她点开了网页，去搜索“锦域天成”的楼盘信息。 相近的地段，相似的项目定位，同样也是小户型，简约式的住宅，针对都市年轻人的潮流生活，所有蓝山一号有的优势它都有，而且要比“”蓝山一号”定价低，低得也不多，大约每平方差价在一、两千元，一户一价，很有针对性。 这个营销方案，就是针对蓝山一号的精准打击，难怪那个姓丁的副总十分紧张。 关岚犹豫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去找秦朗。她敲了敲门进去。 中午的日光渐暖，秦朗难得没有坐在电脑前工作，而是站在大玻璃窗前看风景，他的背后是窗户外面的灿烂阳光，照耀着他的全身都笼罩在光芒之中。 关岚轻轻叫了一声，“秦朗……” 秦朗回转身，背影依然笼罩在阳光下，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直到渐渐走近了，眉眼才渐渐分明。 “有事？”他问，嗓音低醇，带着微微的慵懒。 “我还是在想蓝山一号的那个方案……”关岚说，“我觉得，是好像有一点问题……” 秦朗轻轻“嗯”一声，微微笑道，“怎么？不淡定了吗？” 关岚被他说中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我刚在网上搜索了他们的那个楼盘信息，发现整个楼盘的风格和定位与蓝山一号真的很像……” 秦朗蹙眉说：“楼盘的风格和定位很像，是项目策划的问题，并不是建筑设计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太多。” “我知道……”关岚迟疑道，“整个建筑倒不是一种类型的，明眼人都知道差别很大……” “你是怕明眼人太少了？”秦朗挑眉调侃道。 “现在整个公司都在说这个项目有抄袭的嫌疑……”关岚说，低垂着脑袋，点开了黄薇薇发给她的的那张聊天截图，递给了秦朗。 她不是不委屈的，在秦朗面前说说也无妨。 秦朗看了一眼。 “哦，随她们说吧。”秦朗淡淡地说，“设计师生活太枯燥乏味，每天都是画图，加班，画图，给她们的生活添加一点色彩也是好的。” 关岚：“……”要给她们的生活添加色彩，就得牺牲我的名誉？ “我又不是调味料，给她们解闷的吗？”她嘟囔。 “谁不是谁的调味料？这个世界上，谁又不是看谁的笑话呢？”秦朗的笑容带着淡淡的讥嘲，“人要胸襟宽广，当然这对你这样的小孩来说，有一点难……” 关岚抬眸深看他，她想起公司里那些关于秦朗的传闻，天赋异禀想，恃才傲物，被学校开除，远走他乡…… 秦朗与她对视了数秒，倏然撇转开脸，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脸看她，这次是问道：“你吃过午饭了？” 关岚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再看时间的确已经到了午餐休息时间。 “我们出去吃吧，我请客。”秦朗说着，抓起桌上的汽车钥匙，准备出门。 关岚愣了一愣问：“还要开车出去吃饭？” cbd商务中心楼下餐饮业发达，从二、三十块钱的盒饭和面条到人均上百元的茶餐厅一应俱全，下了楼就能解决午餐问题，况且她几乎都没怎么看过秦朗出去吃饭，都是外卖一份盒饭简单吃完继续干活。 “天天吃外卖，快营养不良了。”秦朗皱眉眉心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又催她，“走吧，走吧，难得我有心情带你出去吃一顿好的，等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说完他就往外走。 关岚暗暗吐了吐舌头，赶紧跟在他身后。 还真的，难得上司请客，她可以节约一顿午餐的费用。 …… 车辆从地下车库出来，驶入了街道，周围是几栋风格类似的商务大楼，的确是一片玻璃幕墙的钢筋水泥森林，反光玻璃幕墙上倒映着蓝天白云，钢结构饰面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现代，时尚，高端。 “眼看这中央商务区的建筑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也没有人说建筑风格类似的问题。”关岚坐在车里嘀嘀咕咕抱怨了一句，“这些房子都是不是一个开发商建的，怎么没有人说抄袭……” 秦朗坐在驾驶座上开车，闻言轻嗤一句：“问题是谁也没觉得好啊……” 第43章 关岚不服气，“怎么没人觉得好，这可是中心区域地标建筑呢，当年，还被评选得过奖呢……” “那又怎么样？”秦朗侧脸看着她，澄净无波的眼睛里泛出一丝笑意，“你刚才不是也评价过，这几栋建筑都是一个模子套出来的。” 关岚：“……”她的确不认可，但是她不敢说。 秦朗觑着她笑：“看，你心里并不认可这些，但是又要考虑权威的观点，担心自己说了实话被人取笑，才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对吧？” 被他说中了，关岚只得点头。 “其实我这些年也会思索这个问题，”秦朗边开车边说，“我嘛，一向比较叛逆，别人说对的，都叫好的东西，我都持保留意见，所以”他顿了一顿，“你跟我说获奖什么的，是说不服不了我的，住宅也好，建筑也好，最根本的是要符合人的本性，回归到人类最根本的欲望和要求。对吧？” 关岚没吱声。 什么最根本的欲望和要求，听起来有点悬。 “我们盖房子最根本的目的是什么？”秦朗看了一眼关岚，“你说呢，是什么？” 关岚想起他曾经问过自己的另一句话，“建筑的意义是什么？”忍不住嘟囔，“欸，你又问我这种哲学问题了，每次都把我问住了，让我回家去翻课本。” 秦朗笑了，“对，是一个哲学问题，哲学是解决世间万物的方法论，我多问问你，也可以时时刻刻提醒你，不要忘记，脑子是用来思考的。” 关岚本来是摆出一副听他谆谆教诲的模样，一方面正好藉机可以转专注地凝神着他的侧颜，好看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深邃的眉眼，正好好欣赏这，冷不丁被他最后一句说楞了：“你是说我不动脑子？” “难道不是吗？只知道顾及眼前，就忘记了最根本的事物的本质。”秦朗似笑非笑。 第28章 关岚没有想到秦朗带着去的是城南片区。 他把车停到了附近的停车场，“不是要做投标项目吗？我带你看看实地的环境。” 关岚暗自撇了撇嘴，心里想，你不是已经把我踢出了项目组，让我交接给了陈加珍，还说什么带我来看看环境。 她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不敢说出来，只得跟着秦朗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进了破烂不堪的街道。 城南是这个城市人对这一爿老城区特有的称呼，除了因为地理上它处于老城市的南边，有一条著名的河流从这片老城中穿流而过，历史上有不少著名的文人骚客，在此留下了风流韵事，而如今，这里却是破败不堪。 关岚跟着秦朗走在中午寂静的巷子里，极窄的一条石子路，凹凸不平，磕磕碰碰的绊脚，两边是一排排的旧式木楼，年久失修，原来朱红的油漆早斑驳剥落，早被油烟熏成了荸荠色，木楼外面砌着水泥坯子，上面搭着石棉瓦的顶，木楼的阳台上支出晒衣架，一行行的晾晒着花花绿绿的衣物，有几条长裤和睡裙飘垂下来，拂着行人的头顶。 走到巷子的尽头有一堵碎石矮墙，围成了一个院子，里面杂草丛生，几只白色的小粉蝶在半人高的草头上飞舞，一只黄毛猫沿着墙根跑过，听见动静，停下了脚步，眯缝着金黄色的眼睛，警惕地注视着关岚和秦朗。 “你走过这个巷子吗？”秦朗一边走一边问道。 “嗯……”关岚含糊地说，在这个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她其实并没有深入过这个城市的角落。 “应该没有走过吧？”秦朗走在她前面，驻足回眸看她，“你们这些设计师都是坐在电脑面前画图，想像着城市本来的样子，但真实的生活是什么？”他指了指那些黑黝黝的楼道，水泥违建旁放置的搪瓷盆，里面茁壮成长的小葱，“这些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他们说话的声音惊动了人，身边的一个扇小门开了，出来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长条脸，披着头发，捧着个很有年代感的大红洋瓷脸盆，把盆里的水往他们脚底下一倒，脏水溅得他们两人一脚。 “欸，你这人怎么这样？没见我们在走路吗？”关岚冲着那女人嘀咕着，一边蹲下来擦着鞋子。 她的白球鞋被溅了一大块污渍，连带裤子上也是。 “没看见。”女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甩着脸盆里的水走到对面一个小卖部，和里面的老板娘聊天，指桑骂槐地抱怨道，“一天到晚来看现场，说要拆迁要拆迁，奶奶的，都看了无数次了现场了，也不见个动静，光打雷不下雨，搞个屁啊搞。，都是一帮吃干饭的，没一个好东西。” 原来是把他们看现场的。难怪这么大的怨气。 关岚还想说什么，秦朗摆了摆手，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有火也别冲着我们发啊，不拆迁关我们什么事情。”关岚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秦朗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从小巷子穿过，转入另个一巷子，顿时就干净了很多，干干净净得石板路，青砖砌筑的院墙很高大，再往里走，是一扇朱红色小门，门口立着一对口含绣球的石狮子，门上挂着一块黑漆匾额，上面用欧体写着两个金色字：“方园”。 秦朗上前，推开了那扇小门，迎面是一爿绿意冉冉，他一只脚跨过了门槛，回头向关岚招呼道：“到了，我们进去吃饭。” …… 第44章 那是一家非常小的古典园林，门口的石碑上介绍，公园的的主人是明清时的某个达官贵人，后来收归国有，变成了一个小公园。 “这里，你肯定没有来过吧？”秦朗问。 关岚从来没有来过，甚至都不知道在老城南偏僻巷子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小巧精致的花园。 公园不大，一泓池水，位于中央，碧绿幽深，池中养着几条红色的锦鲤，摇曳其中，池边湖石堆叠，精巧玲珑，有一小溪，蜿蜒曲折，流水潺潺，萦回绕流，溪边是抄手游廊，连接着湖石中间矗立着的凉亭，凉亭后面是一个院子，白粉墙垣，一排翠竹，曲径通幽，别有洞天。 秦朗熟门熟路，迳直走入那院子内，叫道：“王叔，今天有吃的吗？” “哎呦，你又是来搞突然袭击，不早说。”从房间内走出个满头白发的大叔，看见关岚起先愣了一愣，然后暗暗向着秦朗挤眉弄眼地笑了一笑。 “我同事。”秦朗介绍道，随后又催，“快点搞两个菜来，饿死了，我特意带了她，来尝尝你的手艺的，别给我丢脸啊。” 关岚也冲王叔笑了笑，礼貌地叫了一声：“王叔。” “那你们先坐一坐，刚好我正准备烧菜，你们就一块儿吃吧。”王叔说着进了厨房，又指了指卓桌上的茶杯，“你们自己泡水喝，茶杯都是干净的，秦朗你自己动手，我不招呼你了。” “好啦，你就快去烧菜吧，我自己会弄的。” 秦朗走到院子的那张八仙桌旁坐了下来，招呼关岚：“过来坐吧，等饭吃。反正也就那两个菜，也很快的。”又指了指茶杯，“来，泡壶茶。” 关岚还沉浸在惊讶之中，她慢慢地坐在秦朗对面，伸手拿起了桌上放的茶壶和干净茶杯，给秦朗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 “这个地方是不是算得上环境清幽？”秦朗无不得意地问道。 院子里是一爿三间的平层建筑，都是白墙黑瓦，木质的雕花格栅窗，院子角落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半遮中午住细碎的阳光。 青砖砌成的花台，种植了些草花，姹紫嫣红，几棵杜鹃花，正开得极盛，热烈如火。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关岚好奇的问道。 “我嘛，早就知道啊！””秦朗喝着茶，闲闲地说，“我和王叔认识都快二十年了，跑在这里玩也快二十年了。这花园说起来是国有的，因为太偏僻了，所以基本上没有游人，因此也没人管理，一直就荒芜着。王叔是园林管理局的，快退休的时候，局里把他派到这里当园长，他带着人一点点修葺，渐渐修葺成这个模样，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里，经常来画画写生，王叔现在也没什么事情，他又烧了一手好菜。我经常过来蹭饭吃。” “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嘴馋了，也想不起来看我。”正说着，王叔端着一盆红烧小杂鱼进来，又去拿了三副碗筷，放在了秦朗的面前，“怎么样？你们尝尝看。” 第29章 关岚还没伸出筷子，就闻到一股酱油的浓香，她看向那盆红烧杂鱼，里面还放了好多龙虾和螺蛳，红红的辣椒，香辣气息扑鼻而来。 肚子果然饿得咕咕叫了，她抿了抿嘴唇，咽了咽口水，端出一副礼貌的模样，等着主人先动筷子。 秦朗可管不了那么多，他第一个伸出筷子，尝了尝，点了点头，“王叔，手艺没退步啊，就是有点咸了，你老人家是不是年纪大了，口味越来越重了。” 王叔拿着筷子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笑着说，“死小子，一天到晚跟我没大没小的。”说完又去拿了一瓶白酒和一个两个小酒杯，还端了一盘花生米，问秦朗：“你要喝一杯吗？” 秦朗摇了摇头：“开车来的。” 王叔又问关岚：“姑娘能喝一杯吗？” 关岚笑着摇了摇头：“王叔，我没酒量，不能喝。” 王叔给她看白酒的商标，说：“那可惜了，我这瓶酒啊还是很多年前秦朗送我的，放到现在也算是年份酒了，我一直舍不得喝，最近才拿出来喝呢。” 秦朗瞥了眼那只剩下小半瓶白酒的酒瓶，“我都不记得有送过你酒的事情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王叔笑道：“你不记得，我可是记得呢，那次你在我这里喝了个大醉，把我新买的床单糟蹋了……” 关岚听了，偷偷看了看秦朗的脸色，对方却一副无所谓地模样，嘟囔着抱怨：“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您老人家还记得，看来真的是老了，只记得以前的事情了。这可是老年痴呆的前兆啊。” 王叔又打了他一下，笑道，“你孩子这张嘴就是欠。”又冲着关岚笑道：“你可别在这意啊，我和秦朗，认识这么多年了，说话什么的都很随意，他这个人，别看平日里装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个孩子性格。你可别和他生气。” 关岚：“……”用人模狗样评价领导，她可不敢插嘴。 秦朗低了头边吃边说：“王叔，你也不能在我下属面前挤兑我啊，这以后怎么在她们面前摆威风呢。” 王叔的表情怔了怔，仔细地一眼关岚，凑到秦朗的耳旁，用刚好让关岚听到的声音低问道：“真的是你下属？” 说完了，又冲着关岚眨了眨眼：“姑娘，你说是不是啊？他真的没追过你？” 第45章 关岚脸颊微红，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王叔又说：“不过，你也要对他有信心，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带女孩到我这里来过，我以前一直说，你把女朋友带来给我瞧瞧，他这是第一次，所以，我还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 关岚怔了怔，从没带过？那王叔也没见过钟晓雯了？ 王叔推了推秦朗：“对吧？你是不是没带人来过？” 秦朗不可置否地白了他一眼，岔开了话题，“王叔，你不会就烧了这一个菜吧？没其他菜吗？” “谁叫你不提前打招呼的。”王叔哼哼了着鸡汤在炖着呢，鸡肉还要一会儿才烂，一会儿我再去炒个苋菜蚕豆瓣，这个时候的蚕豆瓣真的很嫩，好吃得很……” 秦朗修长的手指十分灵活地剥着龙虾壳，掰开龙虾的脑袋，吸溜着虾黄，夸赞道，“这个月份龙虾就有那么多黄了，王叔，你从哪里买的菜，真的不错。” 王叔得意地笑了一笑，“这鱼和虾子都是我一大清早去河边钓来的，当然鲜美……” 秦朗咂了咂嘴，点了点头赞道：“难怪呢。” 王叔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小小的咪了一口，若有所思地对秦朗说：“你说这拆迁什么时候开始，有消息吗？” 秦朗蹙眉，筷子微停，想了一想，说：“快了吧。” 王叔“哦”一声，又慢慢地喝了一口酒，长叹了一口气。 秦朗又吃了几个螺蛳，拿起餐巾纸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指上的油渍，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您老也别老是犯愁，不管怎么样改造，这个公园是有年代的，也算是个文物，都会保留的，到时候总有您生活的一席之地。” 王叔点了点头，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园子是明朝大官的园子，不会随便拆除，只是……’他说着叹了口气，站起身：“我想去看看鸡汤炖得真么样了，别给烧干了，你们先吃着。” 等王叔进了厨房，关岚才问道：“王叔平时就住在这里吗？他下了班也不回家？” 秦朗摇了摇头，“他没有家。” “嗯？”关岚蹙眉，“不是说他是园林局派来当园长的吗？怎么会没有家呢？他没有老婆孩子吗？而且……他那样年纪，应该还是会享受过福利分房吧？”看王叔的样子也六十多，快七十岁了，就算是没有老婆，一般也会有孩子的。 “王叔的爱人很早就去世了，他没再婚，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供他读大学，后来儿子工作了，要结婚，他把原来单位分的房子过户给了儿子，谁知道儿子娶了媳妇就忘了爹，把他赶了出来，他没地方去，向园林局申请在这里看园子，单位领导看他可怜，又是老职工了，就让他在这里住着，这一住就住了这么些年，马上要旧城改造，这园子该怎么办也现在没说法，按照以前出过的方案，这里也是要拆迁的，如果真的拆迁，他又不算是这里的住户，没有补偿，王叔就真的没地方住了……”秦朗说着叹了口气，凝神看着那一棵香樟树默默地想着什么。 “那也挺可怜的啊……”关岚叹息。 这一段时间她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有了不少领悟， 此时五月的阳光热烈如醇酒，清冽透明，片片洒落在碧绿的树叶上，倏显倏隐，微风吹过了树梢，叶子哗啦啦飒然作响，惊起了一只驻足的灰喜鹊，扑棱棱地从树梢上掠过。 关岚默默地嚼着嘴里的花生米，又仔细地打量着这院子，布局精巧，建筑物的线条流畅干净，既有江南水乡建筑的韵味，又有现代建筑的简约。 她看着看着，心中猛然一动，公司有人传说秦朗对中式建筑有偏好，还传说他曾经狂傲地放言过，国内除了古典建筑和民国建筑，其他的现代建筑师都是狗屁不通。 白墙上晃动着树影，轻轻摇曳，格栅窗户镶嵌着浅白色玻璃，远远看去像是糊了层窗纸，屋内灯影隐约，风吹打着门上的竹帘，啪啪作响，一只虎皮猫不知道从哪里溜了过来，无声无息地在他们的脚旁转悠着，一双碧绿的妙目正炯炯有神地盯着桌上的吃剩的那盆红烧鱼。 “秦朗？”她突然醒悟，问。 “嗯？”秦朗回眸深看她。 “你之所以愿意做这个项目的投标，也是因为与王叔有关吧？”她顿了一顿，“或许说是与王叔这样的人有关，就像你总是问我，建筑的本质是什么？那么在你的心目中，建筑的本质应该是让居者有其屋？” 第30章 关岚被自己的突然而至的想法所激励，见秦朗没有反对，她大着胆子继续说道：“秦朗，我一直觉得很疑惑，为什么你会同意参加这个投标方案的选拔，你明明知道这种选拔猫腻很多，也知道有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不是因为谁的方案好谁就能够选上，我们公司从来没有参加过政府项目的投标，因为宋总认为我们这种民营背景的设计公司，很难中标，你之所以能来我们公司又能够同意投标，一定是为了像王叔这样的人，我说的对吗？” 她说完，晶晶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秦朗，她相信秦朗还是以前她所认识的秦朗，有理想有抱负，也有悲悯之心。 对吗？秦朗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地说：“你想多了。” 关岚：“欸？”她倏然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难道她说错了吗？ 第46章 刚刚秦朗在说起王叔的状况的时候，眼里尽是悲悯同情之色，不过是转瞬之间，他就否认了。 她真的是想多了吗？ “对，你想多了。”秦朗又很清楚地重复了一遍，“关岚，你想多了。” 关岚：“……”顿了顿，她不服气地黁囊着，“那你之前还在问我，关于建筑本质的问题。” “这是两回事啊。我问你的是业务问题，是在说你的专业，和王叔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呢。”秦朗见她那迷惑的表情，微微笑了一笑，但随即继续平淡地说：“当然你现在把这两样在一起去思考也不是不可以，可是这两件事情，都与我们要做的投标项目无关。”他喝了一口茶，微微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我们公司决定要参与政府旧城改造方案的投标，是出于战略发展的角度考虑。还有商业方面的考虑，如果能中标的话，设计费也不会低的。名利双收的事情，我们为什么不做呢？对，你刚才说得没错，宋总之前是不参与政府项目的投标，这不是因为我们是一家民营的设计公司，没有背景和资源，而是公司没有这样的设计能力。”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关岚，平静的目光意味深长。 关岚怔了一怔，这下子，她说不出什么了。秦朗话语中的潜台词太明显了，没有设计能力，虽然不是针对她本人，也是一句很严厉的批评了。 和秦朗相处这段时间以来，她非常清楚他很少严厉的批评人，和设计师讨论设计方案的时候，态度都很客气，也十分尊重别人的意见，可即使这样，公司里大大小小的设计师对他还是有所畏惧，或许真的就像黄薇薇她们所议论那样，“秦朗简直就是个工作狂人。” 关岚有一点沮丧的想，可能她被踢出了投标项目组，并不完全是陈加珍的作用，而是自己的能力达不到他的要求吧。 一时间两人都默默地不说话，风吹着树叶依然是哗啦啦的声音，草丛中零零星星的开着不知名的野花，迎着风摇曳着，在不远处的厨房里，王叔大约是在炒菜，油锅里仿佛沾了水，炸得滋滋啦啦地发出很响亮的声音，不一会儿，王叔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秦朗，过来端菜。” 没等秦朗起身，关岚就站起身，一溜小跑地跑了过去，王叔端着那盘刚炒好的苋菜炒蚕豆瓣，递了过来，看到是她，王叔冲着秦朗的背影努了努嘴，“他又说你了？” 关岚接过盘子，笑了笑，没说话，她觉得这老头也是挺八卦的，秦朗都已经解释过啦他们是同事关系。这老爷在还在开玩笑呢。 “欸，你别生他的气，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太倔了，都是吃了脾气的苦。”王叔用抹布擦拭着不锈钢的灶台。 “没有生气，是工作上的事情，领导批评得对。”关岚解释道。 王叔听了抬眼看了看她，笑了一笑，然后继续低下头仔仔细细地擦拭着炉灶。 …… 蓝山开发公司的规划方案报批完成之后，关岚继续按照已经完成的要求，去做施工图设计。 她负责的是建筑施工图，但因为是项目负责人，还要对结构施工图和水电安装、采暖通风等各专业的施工图设计进行协调。 或许是因为之前微信群里的议论，关岚对自己的人缘关系产生了自卑，她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协调好其他专业的人员能统筹兼顾，听从安排，毕竟每个人上都有自己的要忙的项目，不是在那里等着。 特别是结构设计那部分，主要负责人是余永和，他是资深结构设计师，在公司非常有威望，宋毅然之所以让他来负责蓝山一号这个项目的结构设计，也是希望他能把把关，控制风险。 可是余永和对这个安排并不满意，他说：“蓝山一号的结构系统又不是很复杂，随便让谁做了就是，何必非要我做？我要是接了这个活儿，有不同意见怎么搞？听我的还是听小姑娘的？” 于是，他没给关岚好脸色看，基本上关岚提出要开各专业的协调会，他派个小助理参加。但是蓝山一号毕竟是个高层项目，结构部分的任务还是很紧张，关岚没办法只好都自己去请他。 余永和推脱说：“欸欸，我知道啊，可我忙啊，哪儿有时间和你们开会……” 几次三番，耽搁了不少时间。谢芳都催了一次，“你们的施工图什么时候能出来？审图中心那边我们都打过招呼了，就等着你们出图了。” 关岚耐心地告诉她施工图设计很关键，要给与一定的时间，谢芳和颜悦色的满口答应，转脸就报告了邵大伟，说设计院不配合。 邵大伟一听就急了，他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开项目例会上是被老板批评得最厉害的那个。 邵大伟打电话给宋毅然抱怨，“你老人家是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处境艰难？还故意给我耽搁时间，你们那小丫头是不错，可是都得出图啊，老是不出图，你让我怎么办？姓丁的天天到老板那里告我的状，你们也不替我想一想。” 宋毅然没辙，去找秦朗帮着协调，秦朗却说：“我帮她协调一次，还能帮她一辈子？这些事情都不能自己协调解决，以后还能怎么独立做项目？” 第31章 关岚正在为余永和的态度发急，但是她自己倒是没有想寻求秦朗帮助的想法，一方面是她觉得既然秦朗对她总是各种不满意，她再去祈求他帮忙，就太让人小瞧了，另一方面，她私下里觉得秦朗那个臭脾气，余永和也不一定买账，说不定效果更差。 第47章 谢芳依然是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催促，每个专业小组都是各有各的理由，当然除了余永和是摆明了不配合，其他的专业倒因为工作多，人手少，的确是忙不过来。 另外，还有三天就是五一劳动节了，年轻的人们禁锢了一个冬天的心开始如渴望出笼的鸟儿一样，跃跃欲飞，身未动，心已远，再不想办法协调，要等到五一放假之后了。 …… 公司的楼下商业区新开了一家奶茶店，五一之前试营业搞活动，买二赠一，扫码领取，黄薇薇拉着关岚凑单，同去的还有财务部的许慧慧。 奶茶店店门口悬挂着粉红粉蓝的气球，两三个模样清秀的小伙子穿着橘红奶白相间的工作服在给路人发宣传单里面的液晶电视屏上播放着广告，一群穿着学生制服的小姑娘边唱边跳，笑容甜美，欢快的音乐充满着青春活力和节日的气氛。 她们三个人在一群年轻小姑娘中间排着队等奶茶，一边聊着过节打算，关岚说过节期间不回家了，要加班。 “我前些日子才回去的，早上打过电话，老爸的身体在慢慢恢复中，也就放心了。”关岚说。 “如果你不回老家，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吧。别那么拼了，你就和蓝山公司的人说，咱们设计师也是人，又不是工作机器。总要给我们喘息的时间吧。”黄薇薇听了不以为然。 关岚摇了摇头，黄薇薇说得轻巧，她要是敢这么回话，那谢芳非剥了她的皮不可。 甲方现在的日子不好过，总也不能让她日子好过的。 “我反正是飞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海南五日游，谁也别让我加班，都已经是憋了一年多没有出门了，快把人憋出毛病呢。”黄薇薇打开了微博，刷新着三亚的图片，递给了关岚，“你看看，这蓝天白云，这黄金沙滩，这碧蓝的海水……关岚，你看着心动不心动啊？” 关岚故意偏过脸去不去理她，“我才不看呢，看了也去不了，反而徒增烦恼。” “薇薇，你就别惹她了。”许慧慧指着黄薇薇，“关岚反正是去不了海南的，她不仅要搞定甲方，还得搞定咱们乙方自己的人呢……”许慧慧摇了要头，嘟囔，“你怎么尽是遇到怪人，宋总也是的，非给你安排老余，结构那边赵平不是没事干嘛，干嘛不安排他呢？” 关岚闻言心中一动。 “赵平目前没有项目吗？”她问许慧慧。 公司结构设计室与建筑设计室，一向是分开管理的，关岚与那边的项目情况不熟悉，但是许慧慧在财务部，负责催收进度款和绩效考核，反而很清楚项目进度情况。 “他手上的项目都完成了，目前就都是施工时候的技术交底和设计变更了，现在有档期啊。” 关岚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我去问问赵平。” …… “你想换成赵平？”宋毅然有点吃惊，他被邵大伟催得心烦意乱，听到关岚提出换人要求正中下怀，只是这么操作得罪了余永和，让他下不了台。 “是啊，”关岚非常坚定地说：“宋总，既然余总说他很忙，没有时间接蓝山一号的项目，那我就只能够要求换人了，赵工那里我已经问过他了，他现在手上没有着急的项目，可以抽出时间负责我们这个项目的结构设计，我想……”她故意顿了一顿，“这样做，余总也不会有意见，他忙不过来，有人替他分担，对于他来说，也是好事的。” 关岚故意说得合情合理，不卑不亢，完全是一副替公司解决问题的模样。 “这个……”宋毅然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余永和之所以这样做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权。 余永和在公司的资历老，技术能力很强，一直希望能够进入公司的核心管理层，他算来算去，论资排辈，以为自己志在必得，却没想到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宋毅然请来了秦朗，他的期望落空，不免迁怒关岚。 这种事，其实结构室那边的人早就知道，只不过关岚不知道而已，今天许慧慧含含糊糊的说了几句，关岚明白了几分。 她不关心他们的权利争斗，但不能去无谓的等待，也等不起了。 “宋总，谢经理那边催了我好多次了，要求我们在五一劳动节之前把进度计划报上去……”关岚见宋毅然在犹豫，又催道。 “我知道，邵总也打过电话给我的。”宋毅然边踱步边思考，他抽着香烟，淡蓝色的烟雾在他的手指间缭绕。过了一会儿，他又问“秦朗那边，你把你的想法向他汇报过了？” 关岚点了点头。 “他怎么说呢？” 关岚犹疑了一下，说：“秦朗没说什么。” 宋毅然闻言，皱了皱眉，他心想秦朗还真的沉得住气，丝毫不担心自己不会同意。 关岚见他犹豫不决，又说：“谢经理说，如果不把进度计划报给他们，她那边无法去请款，按照设计合同规定，规划许可证拿到之后还要付一笔设计费给我们的……但她说她不能去请款。” 宋毅然一听就上火了，手指敲击着桌子，“欸，这是两回事啊，他们怎么能这样赖皮呢，付款按合同执行啊，你和谢芳说，怎么能够要挟我们。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是的，我也这么和谢经理说的，但是她说没办法，现在他们财务接到老板的指令，没有计划不能付款。”关岚一边看着宋毅然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第48章 她当然不知道蓝山开发公司的财务是不是真的接到了老板的指令，但是谢芳跟她说过，现在他们着急办理施工许可证，因为有了施工许可证才能办银行贷款。这样想，她也没有欺骗了宋毅然。 如果赵平愿意就换他吧，老余可能是太忙了。”沉吟了片刻，宋毅然下定了决心。 …… “关岚，你别傻，我是听我们领导说过，咱们宋总最关心的是收款，其他的他都不是是真的关心，所以你只要和他提钱的事情，他是什么都会答应你的。反正你现在就试一试呗。” 关岚想起许慧慧的话，欸，的确，钱是硬道理。 第32章 蓝山一号项目的主结构工程师换了赵平。 赵平比关岚大三岁，国内建筑四大名校毕业，年轻有为，又是公司著名的“暖男”，他专业能力强，情商很高，没事的时候，经常去各办公室转悠，哪怕是行政人事，还是财务部，这些后勤部门也不放过。说说笑话，拉拉家常，出差回来会给他们带点小礼物和土特产，虽然不值钱，可却特别温暖人。 关键是赵平长得还挺帅气，白皙斯文，五官端正，温和有礼。 赵平和许慧慧的私交很好，要不然许慧慧也不会向关岚推荐，正巧他手上刚刚完成了，余永和为了打压他，故意不分配他新项目，蓝山一号虽然是个小项目，体量不大，那也比没事干没业绩没奖金要好得多。 秦朗得知关岚直接找宋毅然换掉了余永和换了赵平，有一点点惊讶，他半真半假地调侃道：“现在倒是能干了啊，自己就能主动找领导调换设计师了。” 关岚：“……”要不然怎么办，你又不帮我。 但是嘴上她不敢说，她瞪大了圆圆的眼睛，假装很无辜地说：“那甲方催得紧，不肯付设计费，宋总没办法只好换掉余总，余总那边太忙了啊。” 秦朗修长的手指上夹了根香烟，他也不抽，闻言斜乜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哼了一声，“是吗？老余的虽然态度不好，可是经验丰富，赵平嘛，”他幽幽地盯着关岚的眼睛，微凉的笑了笑，突然俯身凑近了她脸庞，压低了声音说，“因为是帅气的小鲜肉，在一起工作起来很愉快，我说的，对吧？” 离得很近，关岚可以闻到他身上有一种干净清爽的味道，夹杂着几分淡淡的烟草味，像是雨后的森林，阳光照耀，空气清新，草木葱茏，关岚猛然慌张起来，“我……”她想说什么，可也说不出什么，憋了半天，才无比委屈地说：“没有啊，是老余不配合，我也没办法，谢芳那里跟催命一样的催，我又能怎么办？得罪了客户是我的事情，收不到设计费是我的事情，那我只好去找宋总帮忙，赵平他正巧没有项目……” “好吧。”秦朗打断了她的抱怨，幽深的眼睛几乎目不转睛地盯着关岚看着，仿佛要看进了她的眼睛深处，直到关岚的秀丽的面颊又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霞，才迁就宽容地笑了笑，“既然你搞不定老余，那只好就用赵平吧，反正结构部分是他负责，出了问题也是由他承担，跟咱们没有关系……” 关岚：“……” 这个是号称认真负责的首席设计师的态度吗？ 但是秦朗倏然笑了，笑起来两眼弯弯，仿佛是个爱捉弄人的小孩子，终于看到被捉弄的对象上当受骗，是很开心的模样。 幼稚。关岚心想。 …… 关岚之前不做项目负责人，和赵平只是点头之交，现在开始合作，两个人才渐渐熟悉了。 这下关岚才了解到为什么包括黄薇薇在内的小姑娘都挺喜欢与赵平合作，他真的是特别细心周到，在施工图阶段，很多细节问题都需要各个专业的设计师互相配合，有的时候为了建筑的视觉效果和甲方要求，往往会忽视其他专业的规范的规定，赵平的经验比关岚要丰富，遇到这种时候，他都会非常主动地提醒关岚。 也是因为他的关系，水电，暖通等其他专业的设计师也都比较配合，比之前的态度要好很多了。 五一节关岚果然是不休息，一直在办公室加班，赵平也没回家，在公司陪着她一起，夜深的会议室里，日光灯照耀着，除了键盘得敲击声，一片寂静。 放假的最后一天下午，两人都在办公室加班，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时分，落日熔金，烨烨光华，余晖透过办公大楼的幕墙玻璃窗照射进来，白色墙上留下着橘红色的影子。 关岚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前抬起脸，揉着脖子看着窗外的落日的余晖发怔，整个项目的建筑图纸部分即将完工了，很快就要进入了图审阶段，她的内心是紧张不安的，比起住建部门的审图中心，她更担心秦朗的审核。 “关岚，怎么了？”见她在发着愣，赵平轻轻也停下手里的工作轻轻问道。 “没啥，就是觉得要是图审有问题怎么办？”关岚揉了揉眼睛说。 “有问题就改呗。”赵平笑了笑，他温和的眼里是暖暖的笑意，“哪儿有没有问题的施工图，就算是你按照规范完全套出来的，审图中心的专家也不会不提意见啊，如果这样的话，那不是不能体现专家的水平了嘛。” “我不是说图审中心的……”关岚嘟囔着。 赵平闻言立刻心领神会，笑了，“你是说你们的那位大神啊？” 第49章 关岚点了点头，她叹了一口气。 五一节这几天，她原以为秦朗会来办公室加班，按照他一贯的作风，应该是不会休息的，这也是关岚坚持要在办公室加班的原因，可是没想到，秦朗居然没有来办公室。 这个下午已经是放假的最后一天了，秦朗依然没有出现，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秦朗从来不分享朋友圈，也不知道有没有微博，除了必要的工作，他甚至也不在微信上说话，如果他不在办公室，关岚就无法知道他在哪里，在干什么，这让她感到焦灼不安。 “那也是好事啊，如果秦朗审核通过了，那不是图审中心那边就很容易过了？”赵平安慰她，“我听说，只要是在秦朗那里能够通过的图纸，报建的时候基本上都能通过，即使需要解释，他也会帮你解释的，这一点上秦朗被我们老余好多少倍……你不用担心的。” 关岚低低地叹了口气，还没开口说话，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关岚回眸看了过去，眼前一亮，不由得挺直了脊背，精神为之一振， “秦朗……”她惊喜地叫到，激动的声音微微颤抖，以至于赵平也是一愣，他看着关岚的脸上惊喜交加的笑容和眼里绽放出的光彩，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 “嗯……”秦朗的表情却是很平淡，他淡淡的目在两人的身上巡视一番，见没什么异样，才拉开了手边的椅子，坐下了。 “图纸有问题吗？”他淡声问道。 第33章 “大部分都快要好了。”秦朗一提到图纸，关岚就像是被检查作业的小朋友，立刻态度端正，毕恭毕敬的说。 “是吗？这么快吗？”秦朗蹙眉表示不信，“放假之前告诉我的进度还要半个月，这才五天时间，就差不多了？” “那我马上打开来给你看看呢。”关岚立刻站起身来，端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绕过会议桌，一屁股就坐在了秦朗的身边的椅子上，打开自己的图纸界面，将电脑推了过去，“您看看，总图部分是不是快要好了？我没乱说吧。” 她坐在他的身边，手指地滑动着鼠标，点击着绘图软件上的图纸，一一展示着这几天的工作成果。 秦朗只是瞄了一眼，却把目光投向了赵平，“小赵，你这几天也是在这里加班的？过节也没回家吗？”他的态度非常亲切客气，像个关心下属的好领导。 关岚撇了撇嘴唇，他对自己从来就没有这么客气过。 赵平一直在旁边对着自己的电脑蹙眉沉思，听到秦朗的问话，也恭敬礼貌地回应着：“是啊，我一个人没回家，就在这里加班了。” 秦朗点了点头，手臂搭在座关岚的座椅背后，继续闲聊道：“也没出去玩玩？很多人都憋了一年多没出门旅游了，趁着今年的情况好转，都出去了，你倒是能够静下心来在办公室加班，真是难得。”他又看了眼关岚，有些无奈地说，“关岚就是太不懂事了。” 关岚正在点击文件，听到他说自己不懂事，莫名其妙地“啊”了一声，小声嘟哝着：“我怎么就不懂事了？又有什么事情惹到你了？” “大过节的拉人家加班，自己搞不定余永和，就拉着小赵帮忙，你看你啊，就这么点出息，”秦朗回眸瞥了瞥她，低低责备道，“自己心里都没一点数嘛。”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不明的意味，关岚呆了呆，抬头看他，秦朗却已经转了头对赵平说“关岚比你也小不了几岁，差别却这么挺大，人和人还是不太一样啊。”语气淡淡，像是批评又是替她抱歉。 赵平的眼神悄然落在秦朗的手臂上，蹙眉了看了几秒，似乎明白了几分，他笑着解释：“是我不想过节出去，人太多了，景点到处都是人挤人，也没什么看头，”他顿了一顿，开玩笑地说：“还有，出去玩，都得花钱，不如在公司加班，还能够多拿点加班费，项目早一天完成，我们也能早一天拿到奖金。” 秦朗笑了笑，不置可否，低眸去看关岚的电脑，点开了她的图纸，他粗粗地浏览了一遍，发现了几个明显不合理的地方，让关岚修改，自己则和赵平闲聊起来。 无非是哪里人，是哪个学校毕业，之前又做过什么项目，赵平一一回答着，态度也很谦逊端正。 几句闲聊聊完，两人都没什么话说了，秦朗低了头刷手机，关岚忙着修改图纸，时不时抬头和秦朗小声地讨论几个技术上的问题。 赵平默默地干坐了一会儿，抬腕看了看手表，“秦朗，关岚，你们忙，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关岚闻言怔了怔，她说：“你怎么先走了，不是说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的吗？” 赵平帮她这么多忙，又陪着她加了这么多天班，还帮她协调其事情，怎么说也得表示一下。 “不了，晚上还得和朋友一起吃饭呢。”赵平说，一边站起身，在收拾着桌上的物品。 “什么朋友？不是刚刚还说好的要一起吃饭的……”关岚急了，她求助地看了看秦朗，对方正专心致志地看着手机，对他们的谈话置若罔闻，她只好又对赵平说：“那你叫上朋友一起就是了，你帮我这么多，我得好好感谢你啊……” “没有，没有啊，都是项目上事情，应该互相配合，谈不上帮忙，关岚你不用这么客气的……”赵平连忙说，已经背好了自己的电脑包，“我真的得走了，已经要迟到了。”他说着，又冲着秦朗打着招呼，“秦朗，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啊……” 第50章 “好的，路上堵车，别耽搁时间了。”秦朗眉目舒展，笑容可亲。 “欸，这怎么行呢，刚才不是还说没别的事情的吗？”关岚暗暗白了他一眼，屁颠屁颠地跟着赵平，有点着急了，她的人缘关系已经这么差了，不想让赵平觉得自己是过河拆桥，不懂人情世故，还抠门小气。 “刚刚接到一个同学的信息……”赵平解释道，“下次吧，下次我来请你，今天就算了。” “好，下次我请你吃饭，感谢你帮忙啊。”秦朗客套地说。 “哪里，哪里。”赵平快步走到会议室的门口，冲着他们摆了摆手，“再见，你们辛苦了。”说完就推门出去，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子了。 关岚看着他的背影，嘟哝着：“这赵平真是……说好了一起吃饭的，临时又变了……唉。”她叹了口气，一转脸看着秦朗。 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关岚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朗撇了撇唇角，心情颇好地打趣道“：“哟，一起工作也没几天，还产生出了感情了啊？” 关岚：“……”她无语地白了秦朗一眼，没再说话了，迳直走到桌旁上假装看图纸。看了几眼，心里又不耐烦，什么叫做“一起工作没了几天，还产生了出了感情？”自己请赵平吃饭不也是为了工作，跟感情有什么关系？她对谁有感情，别人不知道吗？那既然别人装不知道装失忆，她又能怎么样？ 既然要装，那就装呗，大家都装。都不提。 她努力定了定心，集中注意力在自己的图纸上，刚刚秦朗提的意见很中肯的，她按照他的意见修改了之后，自己看了看，既不影响规划的变动，又解决了施工过程中的遇到的难点。 “哎，你再看看，如果这样修改是不是要好多了。……”关岚修改完毕，回头让秦朗看图，一抬眼，正对上秦朗幽深的眼睛，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她心里一跳，脸颊腾地就红了，她急忙转开了眼睛，躲开了她的视线。 “赵平不适合你。”秦朗收敛了神色，脸上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平淡，就像在说稀松平常的事情。 第34章 关岚闻言愣了一愣，可能是因为她脸上呆怔的表情，让秦朗的心中莫名有一点烦躁，他蹙起了眉心，又重复了一句：“赵平不适合你。” “为什么？”关岚冷了语气反问道，“我觉得他这个人挺好的。” 凭什么啊，且不说她和赵平只是工作关系，以前不过是点头之交，一起在一个公司几年了，统共没说过几句话，这不是让人家帮忙，才熟悉的吗？怎么就和感情扯上了关系，再说了，就算是她和赵平在工作中有了感情，那也是她关岚自己的事情，凭什么要秦朗来指手画脚。 “我觉得赵赵平挺好的啊，专业很好，人也很热心，情商很高，要不是他出面帮我，我也搞不定其他专业的那些人。” “你都想着别人帮你搞定，倒是很会走捷径啊！”秦朗嗤笑了一声。 “哎……我没有……”关岚被说中了心思，脸腾的下红了。 “怎么没有了？刚才不还是跟我说有了赵平的帮忙，你才能搞定其他专业的人吗？那凡事儿都依赖于别人的帮忙，自己的工作呢，协调其他各个专业，这可是你自己的项目，作为项目经理应该做的事情，而不是想着找人帮忙……” 他顿了一顿看到关岚脸上羞惭的神色，他没再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下去，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换了一副语气说：“我没说他不好，只是不是很适合你……” “适合不适合不是应该我自己最清楚吗……”她咽下了后面那一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毕竟秦朗是她的领导，她还不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 秦朗正在拿着茶杯喝水，闻言呛了一下，回眸盯了她一眼，看她气鼓鼓的样子，有一点好笑，唇角极淡的弯了弯，平和了声音说：“依你现在的状况，自己还不能判断是不是适合不适合……” “那也不关你的事。”关岚没忍住，小声地嘀咕出声。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情……”秦朗脱口而出，顿了一下，却把话锋一转，“你们这些小姑娘谈个恋爱，要不然是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不肯加班，要不然失个恋又都是寻死觅活的，到时候影响工作，怎么样都得关我的事情啊。” 他说得振振有词。 关岚：“……” 前段时间吴为的小助理李丽，已经谈婚论嫁的男朋友被发现出轨，李丽天天和男朋友吵架，最后竟然闹得要割腕自杀，半夜三更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第二天公司派了行政部人员去看望、照顾，又因为李丽家在外地，公司怕担责任，赶紧通知了家长来，家长来了就在医院就大打出手，李丽的男朋友给出的出轨理由是女方加班太多，工作太忙，以后不能照顾好家庭，所以才会导致出轨和分手。 李丽的家长又闹到单位，说公司不遵守劳动法，逼着人员加班，吴为因为这事被宋毅然骂得灰头土脸，一时间根本没有心思八卦其他。 关岚知道这事，所以秦朗提起，她也没有话说，只是喃喃地嗫嚅道：“我又不是李丽，我才不会为了男人割腕自杀呢……” 秦朗淡淡地笑了笑，“这个我倒是相信着，上回你失恋，好像是没怎么闹腾，除了在工作上有点小失水准外……” 第51章 关岚瞪圆了眼睛：“……我失恋？我什么时候谈恋爱了？”莫名其妙地被恋爱，还是说她工作上小失水准？他说的是蓝山一号的方案？ “怎么？没有吗”秦朗挑了挑眉，挺无辜地看着她，“大家都都这么说啊，说你都见家长了，人家没同意才失恋的。” “我……”关岚张了张口，她想解释，可也有点解释不清，她和沈宁熙的事情，公司里的确有些人知道，当初沈宁熙看上她，一大捧的蓝色妖姬玫瑰花送到公司，谁都知道关岚有个追求者。 “不是吗？你现在还和他联系了？”这次秦朗的脸上没有玩笑的表情，幽深的眼眸非常的严肃。 关岚默默地摇了摇头。 想了一想又半是解释半是自嘲道：“什么谈恋爱，那是我妈给我找的相亲对象，我又没说要跟他谈恋爱，而且什么叫见家长，那是他爸爸妈妈不放心，非得看看我什么样的，一看之下果然是他们看不上的，也就没什么了啊……”她诺诺地将和沈宁熙的交往过程一一道来，秦朗很认真地听着，时而蹙眉，时而微笑。 “你说，我这是谈恋爱吗？”末了，关岚委屈地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高攀，也没想过要找什么条件优越的家庭，两个人恋爱结婚不应该是因为两个人合得来吗？他们家里的人态度真的是……还有公司里的传言，我都是适龄女孩子，连相亲都要被人说，你说冤不冤。” 秦朗弯了弯嘴角，愉悦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不冤啊。” “欸？”关岚瞪着他。 “当然不冤，你既然不想去，又何必去？没有想嫁入人家家庭，又何必去见人家家长？是你自己没有想好，就付出了行动，必然就要承担后果。这没什么可抱怨的。”秦朗不以为然的说。 关岚想了一想，他说得很有道理，自己竟然没有办法反驳，于是也只能虚心接受了。 “下次可得要想清楚了，不要让你的行动快过你的脑子，更不要自己误解了自己。”他说着的嗓音渐渐地低沉，像是被触动了什么，带了一丝疲惫，眼神放空地凝视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关岚的心，莫名地有一丝疼，她已经很少看到秦朗的脸上有一种脆弱的表情，大部分的时候，他都是很平静，也很平淡，公事公办。 残阳如血，蓝灰色玻璃反射霞光，那一抹绮丽嫣红正一点点地落入到云层的最深处，在云层的缝隙之间，苦苦的挣扎着，即将湮没，却又正是光影变化无穷，气象万千的时候，黯紫色的天空中一颗星星正在升起，熠熠闪亮。 他让关岚把图纸上最容易修改的部分就修改了，说“准备下班吧，再急也不差这么几天，明天上班的时候，你已经可以让谢芳无话可说了。” 他们两人走出公司的大门，楼道上空寂无人，只有他们两人轻微的脚步声，等电梯的时候，秦朗忽然问她：“晚上吃什么？” 关岚摇了要头，“没想好呢……回去下面条吧。” 秦朗垂眸含笑：“不是说要请人吃饭的吗？” 关岚说：“这不是人走了吗？给我省钱了啊。” 秦朗又说：“那我不是还在吗？难道我就不是人了吗？” 第35章 五一节的最后一天，路上的车流渐渐多，这个城市正在慢慢恢复成它繁华忙碌的状态。 道路上车流缓缓，车尾的红灯在暮色苍茫中明明灭灭，闪烁不定，高架桥下，是如棋盘的路网，密密麻麻的建筑物，间或有些葱茏的绿意。 商业中心的街道霓虹灯高悬，五颜六色，流光溢彩，玻璃幕与灯火交相辉映，璀璨如星，头顶上的led大屏幕正在播放着综艺节目，面容娇媚的女主持人正带着一拨流量明星乐呵呵地装疯卖傻，上蹿下跳，关岚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流量明星中有个她喜欢的小鲜肉，五官端着秀气，面容俊美，此时正主持人点名要回答问题，笑容腼腆。 “欸，没想到他平常都是扮演冷峻的角色，下了银幕就像小孩子一样。”关岚笑着感叹，弯了弯星星眼。 秦朗插着裤兜站在一边接电话，听见她说，才抬头看了一眼。 “你喜欢他？”接完了电话，他问道。 “喜欢啊，你看他的笑容多好看，温暖开朗，充满了阳光。”关岚说，欣赏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屏幕上。 秦朗淡淡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 “秦朗，你是不是从来不看这些？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女生好无聊？”关岚看了一会儿，见他依然沉默，于是回眸俏皮地笑问道。 “无聊倒不也不至于，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爱好。”秦朗的手指依然插在裤兜里，“我个人是不看这些的，不爱好这些。”他说。 “哦。”关岚说，“你是老人家了，当然不会爱好这些了。” 秦朗弯了弯唇角，淡笑了一下。 综艺节目播送了一个段落，插播了某个大牌化妆品广告，当红的电影女明星直视着银幕外的荧荧众生，各色人等，表情清冷，眼神魅惑，唇色鲜红，鲜艳欲滴。 秦朗指了指，故意逗她，“我喜欢这样的。” 关岚斜瞟了一眼，没吱声。 秦朗熟门熟路的找了一间西餐厅，人不多，装修简洁大方，灯光温暖柔和。播放着轻柔的钢琴曲。 服务员领着他们找了卡式的座位，秦朗要了菜单，很快地点了几个菜，抬眸看到关岚惊讶眼神，笑了笑：“这顿算我请。” 第52章 关岚说：“不是说好了是我请的吗？怎么又变成你请了？” 秦朗解释说：“上次是我请你吃饭，后来去了王叔那里，又没花钱，所以这次算是补请上次的，当然要算我的。”又安抚她：“好了，我是领导，比你收入高，请你吃一顿饭不算什么，你也没必要成思想负担。” 他顿了一顿，缓和了语气补充道：“哪怕就算是同事，也是礼尚往来。何况……”他说了一半，放在桌上的手机嘟嘟地响了起来。 关岚托着腮在那儿想，何况是什么呢…… 秦朗看了看来电显示，蹙眉接了，：“……嗯，是啊，我在吃饭，晚上暂时没空……”他语焉不详地嗯了几声，又看了关岚一眼，显然是不太方便说话。 关岚见状，只得站起身来，指了指走道，用唇形无声地说了一句，“去洗手间了”。 秦朗点了点头，蹙着眉继续接听电话。 来电话的是钟晓雯，她正在娇声地抱怨着：“秦朗，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要经常见面的嘛，你是不是忘记了？” 秦朗轻笑说：“我什么时候答应着你要经常见面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钟晓雯在电话中柔声地笑道：“哟，你真的是贵人多忘事呢，上次宋毅然请客那天，咱们不是说好了的……” 秦朗轻嗤道：“有事情当然要见面，没事又什么可见的，再说，我也这么忙，哪儿有时间陪你大小姐呢？” 钟晓雯说，“哎呦，你忙吗？” 秦朗说：“当然忙了。” 钟晓雯在电话里轻笑道：“忙着和小姑娘吃饭呢？” 秦朗闻言一怔，抬起头来，钟晓雯已经袅袅婷婷地站在他的眼前，手里还捏着手机，笑颜如花。 …… 关岚去了一趟洗手间，磨磨蹭蹭地了呆了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又在镜子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最近的头发长了，一直没空去剪短，她扎了一个马尾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两边垂下了几缕发丝，飘在耳朵边，她皱眉将那几缕发丝沾了水，抿了上去，整个人立即显得整洁清爽多了。 她打量着在镜子中的自己，白皙光洁的脸庞，乌黑明亮的眼睛，舔了舔嘴唇，给自己补了一点裸色的口红，配着身上那件蓝色海军风的条纹t恤和牛仔裤，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她将自己收拾利索了估摸着秦朗的电话该打完了，这哼着歌儿，悠悠然地准备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还没等关岚走到近前，就看到自己的那张位置上有个美貌的女子，正热切地在与秦朗聊着什么。 关岚愣了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走过去。 那女子穿着一件黑色连衣裙，真丝的面料恰到好处地包裹着她苗条玲珑的身段，低领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和胸前一片肤光胜雪，她的头发染成了深酒红色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两边的卷发有几缕垂在了脸颊旁边，不失成熟女性的柔媚。 关岚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但那个女人注视着秦朗的目光。让她心中有一种不痛快，于是踌躇着要不要避开，但是已经迟了，那边秦朗已经看到了她，冲着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关岚没辙，只要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貌似乖顺地站在了秦朗的那一侧。 “钟晓雯钟总，我大学同学。现在在一家地产公司做副总……”秦朗简短地介绍着。“这是关岚。” 他没说关岚的身份。 “哎呦，什么钟总不钟总的，你老是拿我开涮。”钟晓雯嫣然一笑，似嗔非嗔地乜了秦朗一眼，又转过脸微笑地看着关岚：“你好。”说着又眯着眼睛，非常快速地将眼前的女孩子打量了一番。 关岚微笑地点了点头，里，礼貌地说了一句“你好。” 这时候她已经想起来了，这就是吴为所说的秦朗的前女友，她之前在唐棠那里见过的那个女人。” 打过招呼之后，钟晓雯并没有在意关岚，她继续和秦朗说话：“我刚才和你说事情，你别不放心上……，”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瞄了一眼关岚，像是在说什么重要的秘密，不方便别人听到。 关岚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刚去过洗手间，难道还要再去一次吗？ 第36章 秦朗侧眸看了看关岚脸上纠结的小表情，伸手招了了一名服务员：“再拿一个椅子给这位女士。”他说，示意让关岚先坐在自己的身边。 钟晓雯的脸色微变，她凝视着秦朗，似乎想在他的眼神里找出一丝一毫的情绪，但秦朗坦然地看着她。 “关岚没事，你尽管说吧，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他不以为然。 钟晓雯唇角微弯，温柔地笑道：“欸，我是为你们好啊，上次宋毅然找我，跟我提了你们投标的事情，据我得到的消息，这次的竞争还是很激烈的，上面对前两次的招标情况都非常不满意，有的人还为此掉了乌纱帽……”她深吸了口气，“所以这次才是公开招标，但是这事情的背后或许有些什么……”她说着一顿，欲言又止。 秦朗一边听一边喝着杯子里的柠檬水，目光幽深，并不是特别在意，见钟晓雯神秘兮兮的表情，反而倒是笑了一笑，“没事的，不就是一次招标嘛，也不是什么大事情，能中就中，不能中就算，我不会在意的。” 第53章 “但是宋毅然……”钟晓雯说，表情显然有一丝失望，她当然希望秦朗对此感兴趣，现在她能找他的说话的理由，也只有这个了。 “他是他，我是我。”秦朗打断了她，微微有些调侃：“钟晓雯，你也是了解我的，我的风格一向是不喜欢抄答案，哪怕最后做错了也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所以……”他沉吟了一下，“当然我是谢谢你，但是不需要这么费心。” 钟晓雯表情尴尬，她知道这是秦朗说话低下头默不作声，抚弄着裙角，眼中尽是委屈和柔弱，仿佛就要流下眼泪。 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什么话可说。 服务员端着盘子上菜，鹅肝，色拉，香煎鳕鱼，秦朗看着钟晓雯，问道：“你是一个人来的？要不然我再给你点餐？” 钟晓雯摇了摇头，站起身，脸上已经恢复了镇定自若，她含笑着说：“欸，我那边包间的还有朋友，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吃饭了。我这就过去……”说就她起身，准备翩然而去，走了几步又回过脸他们一眼。 关岚只觉得她的目光犀利得像是一道闪电，迅速地从自己的脸上划过。 等到钟晓雯的背影远去，关岚才轻问：“她是……你以前的女朋友？” 秦朗正在给面包上涂黄油，听到她问，蹙了蹙眉心：“嗯？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她看你的眼神，一定是有故事的。”关岚说，悄悄按捺下心里往上翻涌的醋意。 “你好奇？”秦朗饶有兴趣地问。 “嗯，好奇啊。”关岚说，撑着下巴，转眼看到秦朗轻轻扬起的嘴角，就知道他下面又没什么好话说，连忙补充：“我就是八卦嘛，她长得很漂亮啊。” “我看你倒是……”秦朗涂好了黄油，将面包递给她，“越来越胆儿肥了，开始八卦我的事情了，不像当初我才见你的时候，委屈得跟一个童养媳。” 关岚接过面包自然而然地咬了一口，吃到嘴里才发觉有点不对，她什么时候跟他这么不客气了？ “我什么时候委屈得跟童养媳似的？那时候工作忙，没办法啊。”关岚说，“别打岔啊，她是不是你的以前的女朋友啊？我看应该是的吧。”她心情颇好，因为秦朗刚才明显地护着她。 凭着女性的敏感，关岚当然能感觉到钟晓雯对自己的敌意和反感，何况对方一看就是处处要强，处处要比别人好的强势女子，别看她在男人面前很是柔媚，骨子里一定是很强势的。 可是秦朗会找这样的女孩子做女朋友吗？她也是很好奇的。 “为什么这么说？”秦朗说，“怎么就看出来她应该是我的女朋友。” “嗯，那你不是喜欢那种成熟性感的女性吗？”关岚小声地嘟囔着。 秦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的？” “刚才啊，看化妆品广告的时候，你说喜欢这种类似的。”关岚提醒他。 秦朗：“……” 他摸了摸鼻子，有些失笑，想了想，很认真地说：“我和钟晓雯在学校里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大约也就是一学期左右吧，后来我在学校里出了点事情，就分手了。” 关岚听说过他被学校开除的事情，听他自己主动提及，心中有一丝酸楚的难受，她是能够想像出骄傲如秦朗，那时候是多么痛苦。 “也没什么。”秦朗看了看关岚同情的表情，极其淡的微笑了一下，平静地说：‘那时候不懂事，总是要遇到一些挫折的，不能怪别人。” “她就是那个时候与你分手的？”关岚问。 秦朗点了点头。 “怎么能这样。”关岚感叹。爱情的意义不是在于同甘共苦，相濡以沫，遇到些许挫折就分手，那还能谈得上爱情吗？她不能理解。 “分手也是自然的，没有谁会为你守候一辈子，人家年轻漂亮，追求的人一大把，凭什么不能追求更好的生活。”秦朗说，表情十分淡然，“而且这里面有一些复杂的情况，也没有搞清楚，现在我也不想再去搞清楚，随它去吧，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 “那她现在就别想吃回头草啊……”关岚小声地嘀咕着。 秦朗：…… ……………… “怎么？想去吃回头草碰壁了？”包间内，有个年轻的男子正在低头切牛排，一边笑着问。 钟晓雯正在切牛排，咬着牙，漂亮的下巴绷得紧紧的。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依秦朗的性格，你不碰壁是不可能的，既然明知如此，又何必呢？”男子将切好的牛肉一小口一小口的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钟晓雯咬牙切齿地说。 “谁想管你的事情，只是到时候别让我给你背黑锅……”男子拿起桌上的红酒杯轻轻晃动着，深红色的液体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潋滟发光。 “我什么时候让你背锅了？”钟晓雯哼了哼，“你会给人背黑锅？你谌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你说说看，哪一件事情你都没得到好处？当年你能进省院，还不是因为秦朗被开除了，你就成为系里最优秀的学生……” 谌琛无动于衷地听着她的抱怨，听到最后，他突然凑近了她，捏住了钟晓雯的下巴，在她的鲜艳欲滴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呜……”钟晓雯闷哼了一声，挣扎了几下便放弃了，任凭谌琛的舌尖在她的唇上和口腔里肆意地碾压，索取，挑弄……直到她浑身酥软，发出嘤嘤嘤娇媚的声音，谌琛突然放开了她。 第54章 “谌琛……”钟晓雯睁开眼睛，茫然地叫了一声。 谌琛拿起桌上的白色的餐巾，慢慢地，仔细擦拭着自己的唇角，然后他放下了餐巾，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如桃花的钟晓雯，说：“我得到了好处?难道你就没有得到过快乐?” 第37章 上班之后的第一天，关岚把已经完成的“蓝山一号”部分施工图发给了谢芳，她先给邵大伟审核，同时告诉她在一周后举行图纸会审。 谢芳对她的工作效率有点惊讶，在微信中表示同情：“这次工作效率很高啊，一定是过节期间加班了吧？哎哟，不好意思，真的是让您辛苦了。” 关岚心想，这客气话说得也没什么意思，都是虚情假意。不过她还是非常有礼貌地回复谢芳，“五一节的确是加班的，不过那也是我们应该的，急甲方所急，想客户所想嘛。” 又说：“麻烦你那边尽快给予回复，我也好修改报审。哦，对了，上次说的付款，什么时候能够到账啊？原先说合同上是规划许可证拿到之后，后来又说施工图的计划报给可以给我们了，那麻烦您尽快安排。” 谢芳看着她的留言，暗自哼了哼，关岚倒是现在倒是学会踢皮球了，转眼之间就开始催促他们了。 她现在倒是有点头痛，原来觉得关岚老实肯干，年轻不谙世故，这一个月来发现她是越来越犀利了。 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她想了一想，拨通了秦朗的电话，“秦总……”谢芳的语气温和有礼，带着小女人特有的娇柔，“我看到关岚给我发邮件了，说是您吩咐下周要开图纸的审核会，我想问问是不是这样啊？这么快的时间，您是不是已经都审核过了，哎呦，我就怕您没看过呢，这要是出了问题我也不好交代……” 秦朗问道：“那现在有问题吗” 谢芳楞了楞：“哎……也没什么呢，我只是想问问是不是您的意思。” 秦朗却淡然笑道：“谢经理，您放心，关岚能把图纸发给您，绝对是代表了我们公司的行为那一定是有过流程有过审核的……”他停了一停，“我知道邵总最近压力很大，不过，我们是为了解决压力的，最后不要变成了压力的制造者。您应该明白我说的意思……” 谢芳“……” 放下了电话，秦朗觑着关岚笑：“看看，电话都要打到我这里，甲方对你还是不够信任啊！” 关岚想说，有你在，能有几个女甲方对我信任，怎么着也得制造机会，取得你的信任呢。 但是她不敢说这么说，只好谦虚的笑着：“有您老人家把关着，谢芳那里才会放心，这都是因为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给您添麻烦了。”她看着秦朗脸上不以为然的神情，又说：“我都是在您的指导下工作的，您不是说了嘛，尽快得把皮球踢给甲方，我就照您的意思来啊。” 秦朗嗤笑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桌子，“少来，别把事情往我这儿推，我都是给你们善后的。我天天这么多工作要忙，没有时间跟你们磨叽。” 关岚知道他心里是嫌弃谢芳等人麻烦，不想跟甲方的人员有非业务方面的交流，但是让他太招惹人呢，她吐了吐舌头，在秦朗还没有烦躁之前准备溜走，刚走到门口，又被秦朗叫住了，“对了，有个事儿，需要出差几天，你跟我一起去。” “哦……”关岚应了，两眼放光，跃跃欲试，问：“是什么新项目吗？”她心中暗暗发愁呢，蓝山一号的施工图完成之后，她的手上也没有项目了，城南改造招标项目有没有她，靠这点基本工资，连付房租都勉强。 听到出差，那肯定是有新项目了。 秦朗沉思着嗯了一声，“现在情况不算太明朗，是不是有新项目也很难说。” 关岚：“哦。”不免有点失望。 秦朗说，“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又斜了她一眼，“怎么以前无条件的帮吴为干活也不计较，到我这儿就这么斤斤计较了呢……” 关岚：“……” 秦朗想了想，又问：“对了，这段时间忙忘了问你了，你家里的事情怎么样了？你父亲那里是不是还得花钱？” 关岚迟疑了一下，“是还要再花点钱，不过还好。大部分可以走医保的。”她不想让秦朗过多的知道自己经济状况，她是缺钱，可也没必要那么脸皮厚的要领导照顾。 秦朗蹙眉，过了会说：“知道了。” 关岚：“……” 他知道啥了。 关岚点了点头，又准备离开，没想到刚走到门口，秦朗又一次叫住了她，“还有，什么叫您老人家？我有多老？七老八十了吗？” 关岚：“……”唉我错了还不行嘛！真的矫情啊！“我没说您老啊！是尊称啊！” 秦朗白了她一眼：“我让你们对我直呼其名，就是让你们有一个平等的心态，你倒是好了，还跟谈我尊称，是想坏了我的规矩吗？” 关岚：“……” …… 过了五一节，天气渐渐热了，“众神之吻“餐厅的院子，木质围上那片蔷薇花盛开，粉色，红色的花朵在初夏的微风中摇曳，散发着馥郁的香气，院子里台阶旁种植着紫阳花，粉紫淡蓝，月白一丛丛一簇簇开满了一路。 关岚找了个半天，去找唐棠聊天，她最近有些迷惑，实在是看不懂秦朗的态度，思来想去，觉得可能唐棠还能够给自己支支招。 第55章 她语焉不详，吞吞吐吐地说了大概的情况，对秦朗的忽冷忽热很是迷惑。 “你说他对我不好吧，有时候好像也挺好的，你说对我好吧，又绝口不提以前认识的事情，几乎在装着以前不认识我，你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唐棠看着她患得患失的模样，忍不住笑：“你这是动了感情欸，挺好的，我还以为你这人没啥感情呢。” “呸。”关岚啐她，“我又不是个机器人，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又觉得很委屈，“以前是没有遇到，当然不动心，这不是有个可以动心的人吗？又不晓得怎么办了呢！” 唐棠微笑不语。 关岚又是愁眉苦脸，“他怎么忽冷忽热的，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唐棠想了想，有一点小心翼翼的说，“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啊，网上那些感情博主说，男人对你忽冷忽热，就是还没决心要和你谈恋爱，只是也不想放弃你也不想给你承诺，就这么暧昧着，不用付代价。” 关岚蹙眉，秦朗是吗？暧昧，不付代价？ “要不然你找个机会试一试，看他对你是不是其他的想法啊！” “想法？什么想法？”关岚有点疑惑。 唐棠瞅着她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说呢！男人和你暧昧，不就是为了两件事情”。 “哪两件事情？”关岚问道， “要不图你的钱，要不图你的身子。”唐棠笑，“我看你又没钱，八成是图你的身子了.& 第38章 关岚起先很认真的听着，当听到唐棠说“不是图你的钱，就是图你的身子”，立刻涨红了脸，她呸了一口，撒娇道：“我是没有谈过恋爱，来找你出主意的，你倒好了，尽给我胡说八道，拿我寻开心。” 唐棠喝了一口水晶杯中的pavillon rouge du chateau margaux,的红酒，丝绒般的顺滑的口感与玫瑰般馥郁的香气在口腔中缠绕，微醺薄中她笑着打趣：“谁拿你寻开心了？我说的都是大实话，你自己说说看，男人图女人到底图的是什么？” 关岚皱了皱鼻子，小声地嘀咕着：“那也没你说得这么难听。” 唐棠抿唇垂眸而笑，有一种惆怅丝丝缕缕隐匿在眼底，表情微妙，她说：“拨开爱情的迷雾，还不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点事情。”她又拍了拍关岚的肩膀，“既然动了心，也不妨好好享受可以爱情的滋味，毕竟也是难得的滋味……不过不是我泼你冷水，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是钱，最靠不住的是爱情。” 关岚闻言不语，她心知道唐棠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可是没想到如此的悲观，听她谆谆告诫，知道她是好心提醒，还是心有不甘。 “唐棠，你是不是以前……”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触犯了唐棠的心事。 “我的事情不堪一提。”唐棠简单带过，回避这个话题，“我们还是来说说你吧，你别怪我说你，总是怕你受伤。” “理由呢？”关岚问，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心跳加快，紧张地问道：“对了，你认识他的前女友，那个钟晓雯……是不是听说过什么？” “钟晓雯？”唐棠蹙眉，“原来是她啊……”又问道：“她是你喜欢的那个男生的前女友？” “嗯，说是在大学里谈过，很快就分手了。”关岚说，“不过我那天看着她那样子，好像想吃回头草……” 唐棠挑了挑眉心，凝视着关岚，微沉道：“那你啊……真的注意一点，这个女人可不好惹。” 关岚点了点头，“你和她很熟吗？” 唐棠迟疑了下，摇了摇头：“是别的客人带来吃过饭的，不太熟。” 关岚沉思地“嗯”了一会儿，落日的余晖在她晶亮的眼里闪耀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星光潋滟，她清清楚楚，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或许我可能太天真，但是我就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那种感觉，就是舍不得他难过，看不得他不高兴的样子，骄傲不重要，我也不用和他示威，有了太多的考虑就不是爱情，爱情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如果太复杂了，就不是爱了，那一定是别的什么。” 唐棠微笑，知道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愿她能如愿。 五月的晚风吹过了树梢，蓝紫色的天空里，落日如一枚油汪汪的鸭蛋黄，浸在那只紫色的碗里，橙红色的光辉铺满了花架，浅金色的光晕在花与叶的缝隙里，洒下斑驳的光影，蓝牙音箱播放着低低的音乐，是那首著名的歌曲：《la vie en rose》，一个醇厚忧伤的女声在唱着： “……des yeux qui font baiser les miens（他的双唇吻我的眼） un rire qui se perd sur sa bouche（嘴边掠过他的笑影）， voila le portrait sans retouche（这就是他最初的形象）； de l’homme auquel j’appartiens（这个男人，我属于他）； quand il me prend dans ses bras（当他拥我入怀）； il me parle tout basje vois la vie en rose（我看见玫瑰色的人生）……” …… 五月中旬，市政府的政务网上正式发出公告“关于市城南片区规划方案招标”工作正式启动。 省、市的头条新闻，晚间新闻都进行了相关的新闻报道，有关领导发表了重要指示，说明重大意义和重要原则，一时间成为城南老城那一片街头巷尾的谈资。 还没等正式的设计公司开始投标，微博上已经热闹非凡，那条新闻的下方有很多人在提建议，做方案。 第56章 宋毅然在会议室的智慧屏大屏幕前浏览着新闻，兴奋地摩拳擦掌，拉着秦朗兴致勃勃，问：“怎么样？秦朗？有没有把握？” 秦朗正在饶有兴趣的看微博上那些脑洞大开的民间方案，听宋毅然问他，想都没想就回道，“没有把握。” 宋毅然：“……” “欸，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好歹也得表达决心和积极性，大家都拭目以待呢。” 秦朗道：“我说的是大实话，这次报名的哪一家不是实力雄厚你让我说有必胜的把握，这不是表达积极性，是让你盲目乐观。”他顿了顿，“当然也不能盲目悲观，毕竟我们还得进全力努力，尽力而为！” “算了，你小子还说什么尽力而为的话，你做事得风格一贯是要么不做，要么不成功便成仁。”宋毅然说。 秦朗闻言斜睨了他，眼神戏谑又带着凛凛的意味，“那你是这样想啰？” 宋毅然自觉失言，咳嗽了声，掩饰道：“哪里，哪里，我的意思是尽人事，听天命，努力就好。”又感叹：“我听说锦域集团这次也参与投标了，你和谌琛得正面碰撞了？” 秦朗不经意地笑了笑，“那又怎么样。” 宋毅然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有一点无趣，他换了一个话题，“对了，我听说你关岚排除在项目组之外，怎么也没和我商量，是什么原因呢？” 秦朗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把她排除在外，只是暂时没让她参与，前些时候她手上的蓝山一号项目未完成，如果分心的话，以她目前的能力还不能得心应手，不如现在一心一意的把手上的事情做好，后面再说后面的话……我让陈老师着手做了前期的准备工作。关岚……”他沉吟了，“我这两天带她去青州那个项目上，先历练历练。” 宋毅然点了点头，五一节那几天秦朗在青州跑了几天，准备去投当地博物馆的规划设计项目，宋毅然原本觉得一个四线城市的博物馆项目太小，钱也不多，影响力不大，但秦朗说，别看青州是一个县级市，可当地的人文环境很好，城市博物馆做起来很有意思。 “谁说没有影响力的？你没看现在要求学历史，这里出过这么多历史人物，你还担心后面没有影响力？”秦朗白了宋毅然，“你除了要数钱，还得看看新闻。” 宋毅然想了想，随即明白秦朗的用意，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也对，可以让年轻人多锻炼锻炼。你打算让关岚去？” 秦朗点了点头。 宋毅然半开玩笑，“你对关岚是照顾有加啊，挺替她考虑的。” 秦朗斜睨了他一眼，半是嗤笑：“关岚可是你给我推荐的好苗子，我若是不好好带她，不就是辜负你的一番心意了嘛！” 宋毅然：“……” 第39章 关岚却是第一次去青州。 秦朗得知极其惊讶：“你居然连青州都没有去过？这本市只有三百多公里的距离，开车四个小时即到，你居然都没去过？” “我又没有车可开啊，再说，如果不开车的话，交通也不方便，又没有直达的火车。”关岚小声嘀咕。 “唉……”秦朗摇头叹息。 他的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缓缓地敲击着方向盘，虽然是一副嫌弃无比的语气，可是嘴角是极淡的笑意。 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是山区里青山郁郁，绿树悠悠，水田倒映着着天光云影，山下的远处的民居，粉墙黛瓦，炊烟袅袅，一片恬静。 “没去过有问题吗？”关岚微微不服气，这里的风光与她的家乡类似，也是江南田园风景，她从没想过要到青州旅游。 “当然有问题。”秦朗说，“你难道不知道青州在建筑史上的地位？” 他微微有点诧异，作为一个建筑系毕业的研究生，关岚不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青州古村落的选址是按照周易风水原理，强调的是天人合一。”关岚说，“这些都是学过啊。” 秦朗被她气笑了，有些不客气地说，“你是知道书本上有，就没想到实地去看吗？大小姐，纸上得来终觉浅，不能只看书刷题，一知半解。” 关岚被他说得有些羞惭，默了一会儿，才小声道：“我以前是想来看看的，可是……条件不是很允许。” “嗯？怎么？”秦朗微微挑眉。 关岚没有回答。 她知道建筑系学生光不仅要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眼界决定了认知的高度。可是她做不到。 整个大学和研究生时期，家里所给的零花钱少得可怜，几乎靠做家教挣钱才完成了学业。 她的沉默似乎提醒了秦朗，他侧眸看了看她脸上怅然的表情以及倔强的唇角，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缓和了声音，低声地说：“没事的，现在来看也不晚。” 关岚侧目去看他，然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 青州市历史悠久，名人辈出，有人杰地灵的美称，当地的建筑颇具特色，古村落保留完好，“枕山，环水，面屏，明堂，水口街巷的特点，格局巧妙丰富，堪称为江南徽派建筑的典型代表。 正因为如此，青州市的历史博物馆的改造建筑方案才显得意义重大，“这要是搞不好就是班门弄斧，丢人现眼。”秦朗对关岚说。 关岚点了点头，“这个项目需要进行公开招标吗？” 第57章 秦朗沉吟：“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但是要比价比方案还是需要的。” …… “整个项目占地只有一万平方米不到，还有三、四十棵古树需保留，地形狭长，不规则……” 初夏的中午晴暖，阳光普照，天空是一爿湛蓝，秦朗和关岚在察现场察看地形，陪同他们的，是博物馆的馆长刘馆长。 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和蔼可亲，白白胖胖，没走几步路，就汗水涟涟，白衬衫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一边不停地擦拭着脑门上的汗水。 关岚见状跑街上的小卖部去买了三瓶矿泉水，跑回来的时候，见刘馆长和秦朗正站在树下抽烟，她一人递了一瓶，馆长也不客气，打开了瓶盖，仰起脖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刘馆长这大热天的，您带着我们看现场，辛苦了啊。”秦朗说。 “哎，我血压高，怕热。”刘馆长笑了笑，解释道“咱们这个博物馆早就说改建了，原来的老房子年代久了，都不行了，漏雨发霉，有一年有这房子还有白蚁，哎呦，可是烦死人了。” 秦朗点了点头，“长白蚁了的确是烦，最怕传染到其他建筑上。” “可不是，”刘馆长指了指周围，“你看看咱们这院子里多少棵大树，光是在园林局挂上号的古树就有四十二棵，这要是给弄死了，我可担当不起了，那时候可把我愁的啊。” 秦朗和关岚闻言，抬头看了看这参天大大树，初夏的时候，已经是枝繁叶茂，浓荫匝地。 “你们身边的这棵樟树树已经有近八百年的历史了。”刘馆长介绍说。 “哎，真的好大啊。”关岚仰面看着，叹道，“这树真的好漂亮，要是移栽死了就太可惜了。” “肯定不能动的。”刘馆长赶紧说，“这些树木，还有那一片房子都不能动，那都是古树和古建筑，要是拆迁毁了，就太可惜了。”他着急的说，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破旧不堪的房子，“那边也不让动的。” 关岚听了看了秦朗一眼，后者正在默默地沉思着。 场地上早已经开始拆迁，除了被围挡起来的古树和古建筑，其他的地已经是杂草丛生，有半人多高，在太阳下散发出草木炙烤后热烈的香气。 不远处，中午午休的工人们正在树荫下歇息，时不时的传来短视频吵吵嚷嚷的音乐声和带着夸张的笑声。 关岚蹙了蹙眉。 …… 吃完了中饭，秦朗和关岚去了县档案馆，档案馆的阅览室在二楼，推开门进去，荸荠色的木头地板拖得铮亮，能倒映出人影，一排排红漆书架排得整整齐齐，那个管理员带着他们走到一排资料架前，指着那书架说：你们可以自己翻看，但要保护好，不要搞坏了就行。” 岚和秦朗赶紧答应了，开始忙了起来。安静得可以听到角落里的落地钟滴答滴运行的声音， 秦朗让关岚抱着笔记本电脑查资料，自己则是拿着钢笔摘抄地方志上的资料，遇到图片，他就用笔勾勒了着速写图。 偶尔，关岚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偷偷注视着面前的秦朗，只见他眉心微蹙，心无旁骛地专心致志地查阅着资料，金沙一般的阳光从旧纱窗细小的缝隙中筛了进来，将尘埃也染成了金色，秦朗的眉眼轮廓也薄薄地镀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他的睫毛长长的，像是名作家所形容的，是蝴蝶的翅翼。 她不敢多看，只能偷偷地看这他的修长的手指拿钢笔在纸上迅速得写着字，衬衫袖口露出一节手腕，戴了一块方形手表，已经是半旧，黑色的皮带上磨损的痕迹。 她的心里有细细的喜悦，好像是沐浴在细细的阳光里，耳旁也有细细的音乐，似有还无。 第40章 秦朗倏然抬起眼眸，正巧与关岚四目相对。 关岚被他看得猝不及防，猛然红了脸，秦朗却微笑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钢笔，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故意问道：“你看什么？” 关岚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半天嗫嚅地说：“我没看什么……就是……”她顿了一顿。 “就是什么？”秦朗追问道，乌黑的眼睛似笑非笑，饶有兴致。 “就是……有点饿了。”正好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响了一声，关岚索性说道：“中午没吃饱。” 中午他们要请刘馆长吃饭，那刘馆长胆子小，只是推脱不肯，拉着他们去了博物馆的员工食堂，碰巧今天食堂的菜又香又辣，关岚最近加班熬夜熬得肠胃不好，不敢多吃，只吃了几口，就没怎么动筷子。 “一会儿去吃饭，晚上要请客。”秦朗，一边收拾起笔记本。 “欸？”关岚怔了怔，“不是说那刘馆长胆子小，不肯在外面吃饭，要遵守纪律吗？” “我们又不是请刘馆长吃饭。”秦朗乜了她一眼，顿了一顿，又说，“不跟你说这些，省得带坏了你。” 关岚“切”了一声，小声地嘀咕道：“什么带坏不带坏，宋总又不是没让我们去陪客户吃过饭喝酒，我的不能喝酒，也不喜欢应酬，不想去这些场合，可是宋总说不去也是不行的，要维护好与甲方的关系，人家才能和我们合作，唉，有的甲方的人还好一点，有的人简直就是喝了酒之后就是泼皮无赖，非逼得我们喝酒的，也没办法，黄薇薇开玩笑说，说起来我们还都是设计师，是有专业的，可是卖艺还得卖身……” 第58章 关岚嘟囔着抱怨着，没听到秦朗回应，这才想起，秦朗也是宋毅然的同学，在公司也有股份的，她这么抱怨宋毅然，总是不好。于是顿了一顿，又有些抱歉地自说自话地打圆场，“欸，不说了，想想宋总也是没办法，都是为了公司好，他说要不这样，我们接不到业务，大家都没饭吃了。” 关岚兀自说着，抬头看到秦朗眉心紧蹙，一脸的若有所思。 她以为是自己的包怨使得秦朗不高兴了，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低了头默默地收拾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走吧。”过了一会儿，秦朗说。 他们出了档案馆，已经是薄暮时分，秦朗叫了一出租车，两人上了车之后，秦朗报了一个地址，司机说：“哦，那个地方啊，可是有点远，这个点儿按照导航走的话，有点堵车哦。你要是赶时间的话，我就不按照导航走了。” 秦朗微笑道：“青州这么点大的地方能远到哪里去？我来青州来不下十几次了，到哪儿都很熟。就按照导航走吧，我不赶时间。” 司机便不说话了，默默地开车了。 关岚悄悄地问道：“你来青州十几次了？” 秦朗点了点头，“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大学一年级暑假，在这里待了有快一个多月，跑了不少周边的古村落。” “大学一年级暑假？”关岚喃喃地重复着一句了，不禁羞愧，大学一年级，那时候她在干嘛？虽然考上了建筑专业，可是脑子里所想的依然是如何通过考试，如何考个好分数，还有就是，如何找一个兼职，能多赚一点生活费。 人和人的差别真的是很大啊。 “怎么?”秦朗不解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关岚默默地摇了摇头，转过脸注视着车窗外的景色，县城的商业中心大同小异，和她的家乡一样，无非是装修俗丽的商场，红红绿绿的沿街商铺，灰头土脸，材质粗陋的办公楼，热闹吵嚷的小店铺，大喇叭播放着老板娘跑路降价的吆喝声。 这是她所熟悉的县城，她在那里生活了十几年，从来没觉得要去另一个县城看看，会有什么意思。 “青州这个地方源自于夏、商时代，建城是<a href="https:///tags_nan/xihan.html" target="_blank">西汉年间，真的是可以称之为古城了。我以前只是觉得它的古村落有意思，今天查了资料，才发现真的很有些意思。”秦朗感叹道。 “可不是嘛，我们这里风水好，出了很多名人呢。”出租车司机插话道。 秦朗笑了笑。 出租车在闹市中心的穿过，没一会儿果然被堵住了，前面的车辆排起了长龙，司机左突右转的变道了几次，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小伙子，你看到了吧，我可不是为了要多赚你的钱，绕路啊，这个点儿你看着道路堵得……真不知道这些设计师到底是怎么想的，脑子都进了水了……”司机憋了一路终于出了一口气，回头对秦朗说，“你可别怪我啊。” “师傅，不怪你，不怪你……”秦朗笑着说，“还是师傅厉害。” 关岚噗嗤一笑。 秦朗侧过脸，挑眉看她，笑着说，“真的不知道是谁设计的，这交通动线根本就是乱七八糟的，设计师的脑子真的是进了水。”说着又教育道：“所以啊，设计师做不好设计，天天都要被骂人的，走来走去都要骂……”他又指了指车窗外的一座造型怪异的办公楼，“就像是这个房子，谁经过了多要骂几次……怎么这么丑。” 关岚抿着嘴笑了笑，没说什么。 那出租车司机也看了看，说：“是啊，真的好丑，那设计师是脑子进了水。” 车辆走走停停，两人说说笑笑，出租车司机很是兴奋，一路开车一路向他们介绍这城市的风土人情，逸闻趣事，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县城，进入了山区，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两边的道路树木成荫，悠然安宁，远处的山峦叠嶂，掩映着在浓浓的暮色中。 出租车拐进了一径小路，四周围竹林深深，风吹竹叶，飒然作响，穿过竹林，车辆终于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 “到了。”司机说。 秦朗扫码付款，司机问道：“你们是来吃饭的？” 秦朗说：“来吃饭的。” 他和关岚一起下了车，准备进门。 “这个地方晚上吃完饭回城可是叫不到车的，要不要在这里等你们？”司机在身后又问，“我少收你的等候费。” “不用了，我们不回去了。”秦朗笑着说。回眸看到关岚正愣愣地地注视着自己，便故意问道：“怎么了？” 关岚有些忐忑，悄声问：“我们真的不回去吗？” 秦朗挑眉瞥着她：“你这是打算让我酒驾？”说完又一笑，便没再理她，进了大门。 第41章 关岚跟着秦朗一起进了院子。 进了那看似朴素无华的院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大大小小十来座木质吊脚式样建筑，分散在各处，中间或是假山，或是池塘，或是大树，掩映其中，环境清幽，布局精巧。 “那些是民宿。”秦朗顺着关岚好奇的目光看了过去，弯唇笑了一笑，“今天晚上住这里，不回县城了。” “那你的车呢？”关岚问道。 “放博物馆那儿又不会丢。”秦朗白了她一眼。 关岚低下头，他低沉的声音，像是一块石子，投进了她的心湖，激荡起阵阵涟漪。 第59章 又是脸红耳赤，自己到底是在想什么呢，出来出差，住到哪里不住？住民宿还是住酒店都是出差住宿而已。 “带你吃饭，都是我的朋友，不会让你喝酒，也不需要应酬，你别有压力。”秦朗见她的表情忐忑不安，是怕她在担心是不是要喝酒，柔和了声音安慰道。 关岚轻轻点头，只是工作而已，她暗暗提醒自己，强制自己收起那些绮丽的胡思乱想。 “我没事，也能少少的喝一点点。”关岚小小的声音说道。 她的声音柔柔的，与平时不太一样，带着丝丝撒娇的意味，秦朗闻言竟是一怔，眸色幽暗了几分。 他很快地转过脸，带着关岚进了一个独门独户小院子，里面一间餐厅，有人已经在门口等着，等他们一到立刻引进着进了包间。 包间不大，木质的屏风，雕花的隔断，古色古香，一旁的摆设也是十分雅致。里面已经有七、八个人了。 四个人在一旁的牌桌前打牌，另外几个人站在周围看着，一边低声地说笑，见秦朗进门，都看了过来。 “怎么才到？”有人问道，“就是等你一个了，我们等的都饿了。”说着一愣，看见秦朗身后的关岚，咕哝着，“原来不是一个人。难怪。” “我也是饿了。”秦朗不经意地说，把手里的包扔进了沙发上，冲着一旁看牌的中年人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在档案馆查资料，没注意时间。” 那中年人含笑地摆了摆手，“你的工作状态我早有耳闻。不用在意。” “你还用在档案馆查资料，你不都是来青州多少次了，哪个地方你不熟悉……”另外有人嗤笑道，“青州这点历史还不早就被你熟知于心，就等着大展手脚呢。” “两回事啊，玩是玩，工作是工作，还是得认真负责。”秦朗一边说一边解开了衬衫领口的扣子，“吃饭吧，别打牌了。” 那边果然听话地扔了手里的牌，那中年人被簇拥着上坐，秦朗坐在他身边，又将关岚介绍给众人，“我们的建筑设计师，这次和我一起参与这个项目。” 关岚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在座的男人很客气地冲她微微笑了笑，颔首点头，很是礼貌。 秦朗没有再说多少，而是让关岚坐在他的身边，低声嘱咐道：“都是我的朋友，你不用招呼，只管吃饭就行。” “她不喝酒嘛？”那边倒白酒的人，指了指关岚。 “她不喝。”秦朗淡淡地说。 “欸，还真的护啊。”倒酒的年轻人笑着打趣，一旁的人都笑了起来。 “别胡说八道的。”秦朗嗤笑道，也不是真的恼，悠闲地和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低低地聊着什么，神情极其放松。 关岚听话的默默吃着菜，遇到有人过来敬酒，只是端着橙汁客客气气地回敬着，身边坐着刚给倒酒的那个年轻人，话不多，但一直很周到地帮她捡菜，一会儿河虾，一会儿鱼，一会儿牛肉，不一会儿她面前的小碗就堆满了。 关岚不好意思了，说：“您别客气，我自己来就行。” “都吩咐了让您多吃菜，我怎么着也得照顾好啊。”那年轻人笑道， 秦朗的视线看了过来，微微眯了眯眼睛，又转脸和那中年人低低地说着什么。 “听说你们已经中标了啊？”中年人问道。 “是的，今天才接到中标通知书。”秦朗答道。 “那就好，这样才不会把这项目交给那帮土包子关系户做，若按照他们的想法，不要我说了，就是那几十棵古树，也不能答应……”中年人压低了声音说。 秦朗点点头，微笑道：‘对，不管如何，既然做就好好地做，要考虑长久，房子的事情是百年大计，也不能按照个人喜好乱来。” “你放心吧，我的个人喜好可不是乱来的。”那人微微一笑。 “我是不放心，今儿刚来的时候，看你们那商业中心……”他顿了一顿，笑着摇了摇头：“真可是桃红柳绿，花枝招展啊。” “那可别赖我，可不是我的审美，但是已经形成了，也不能拆迁啊，太浪费金钱了。”中年人颇为无奈，蹲了一顿，他说：“所以，工作推进，都是要突破层层阻碍。”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秦朗的肩膀到我这里，就是想打造一张出色的城市文化名片，最起码得几十年后看着不能落伍，咱们这座古城定位是要是建成一个文化旅游的重点地区，会吸引很多的国内外游客到来，这博物馆会是很重要的一项，你可不能给我掉链子啊。” “那我可得表态，绝对不会让您失望。”秦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关岚知道他们是在谈项目的事情，自己不能插嘴，她没想到秦朗也会谈项目，不是都说他高傲，宋毅然都叫不动他出去应酬。 秦朗又和其他的人喝了几杯，没有丝毫的忸怩推搪，十分爽快豪气，他貌似酒量不错，连续几杯都是一饮而尽，面色如常，眼神清亮。 晚餐吃得轻松愉快，宾主尽欢，关岚在一旁负责吃吃，除此之外只是点头微笑，一点负担都没有，这样的应酬，非常轻松愉快。 她发现秦朗并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没有情商，而是情商非常高超，他非常会掌握饭局的节奏，适时调整话题，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情绪，即便是恭维话也说得妥帖舒适，让人如沐春风。 第60章 晚餐吃得比较晚，客人们陆陆续续散了，一辆黑色的车无声无息驶入，秦朗将那中年人送上了车，站在台阶上，长舒了一口气。 夜阑风静，山里夜空星河迢迢，晶莹璀璨。 第四十一'章 夜晚，山里的温度降低，暮色中的青山叠翠，此时此刻，已经一爿黑魆魆的影子，如魅如幻。月色皎洁，如同白霜铺地，月色下白墙黑瓦的建筑，轩窗明灭，走道的长廊上挂着一只只淡红色的灯笼，在风中飘飘荡荡，半明半暗的烛光照耀着长廊，一点点光的尽头依然是幽深的黯淡。走廊下又美人靠椅，旁边是立柱，秦朗就懒懒地靠在那美人靠上，默默地抽着烟，淡淡的烟雾从他的唇角出萦绕，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烫破夜色。关岚陪着他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秦朗依然靠坐在立柱旁不动，指尖的香烟已经燃尽，只剩下灰白色的那一小截，依然兀自残留着一点点的热气。“秦朗……”关岚一直默默地坐在他身边，此时轻问，“你没事吧？”送走了最后一名客人，秦朗已经在此坐了有好长一会儿，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没事。”他低低地说。语气慵懒，依然在抽烟，侧眸看着她，“怎么？”“你喝了不少酒……”关岚低声说，声音中有一种自己都不知道的娇柔。“嗯。”秦朗嗯了一声，又低声问：“喝酒怎么了？”他的声音喑哑，唇齿之间或有烟雾喷出，若有若无的萦绕在空气里，淡淡的烟草香气袭来，在鼻端。关岚低了头，顿了一顿，“也……没怎么。”声音渐低，踌躇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样的月色，有的事情如果不问，似乎也不甘心，但问了，不知道是不更加不甘心。她低垂着脑袋，咬着自己的手指甲，在脑子中天人大战，问还是不问，似乎是一个问题。秦朗等了一会儿，突然靠近了她，居高临下地凝目注视着，眼神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晦暗不明，语气微沉，似笑非笑，“怎么了？怕我喝了酒之后，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呼吸温热带着淡淡的酒气喷洒在关岚的耳畔，热乎乎，酥酥麻痒，让人心跳加速。关岚：“……”她的记忆中秦朗都是一本正经，严谨严肃，什么时候见过他这幅表情，窘着说不出话来。秦朗一直看着她，心情仿佛突然好了起来，他的唇角弯了一弯，转过脸去继续抽烟，烛光将他的脸庞笼掩映的半明半暗，一半在亮处，一半在暗处，那一点点光在碎金子一般他的乌黑的眼眸深处闪耀。“秦朗，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关岚看着他嘴角的笑意，鼓起勇气问。“不明白什么？”他问。“我们之前好像见过面，我是说在你来公司之前……”关岚问，“你还记得吗？”她想如果他不承认，自己就收回去，不再问了。秦朗轻轻点了点头，“记得。”“那……”关岚想说，那为什么一开始都装作不认识一样呢“你的变化很大啊，我是有一点认不出来了，而且你的名字不也是改了吗？而原来只是个小孩子，脸上还有婴儿肥，有一对像那个……”秦朗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头娃娃的样子。关岚白了他一眼：“……我胖得有那么夸张吗？”秦朗莞尔。过了一会儿他才悠悠地说：“我不是不记得了，而是觉得这样开始比较好，我知道自己的工作时候的那种状态，怕你接受不了。”关岚：“……就这么简单？”秦朗点了点头，“是啊，就这么简单。”关岚低眉，“哦”了一声。秦朗：“那你以为是什么？”关岚摇了摇头：“我以为你心思缜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难言之隐。”秦朗：“……”默了一会儿，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才有难言之隐，我身体好端端的。”关岚：“……”他到底是想哪里去了，都怪某些广告，把正常的成语都给带歪了。……说笑了几句，秦朗的情绪慢慢地好了起来，他向关岚说起了晚上一起吃饭的几个人。“那坐在你身边给拚命给你夹菜的，叫做路嘉文，是我上大学一年级第一次来的时候认识的，很熟悉的朋友，他家里是县政府机关的，爸爸好像也是个官，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回到青州工作，和各方面的关系很熟，这一次青州博物馆设计项目就是他告诉我的。”“这次这个项目没有公开招标？”关岚问道。“说起来是公开招标，但按照原来的习惯做法是内定了几家关系户”秦朗摇了摇头，“嘉文知道新来挂职的分管领导看不上这些关系户，就联系了我，让我们参与进来。”他隐去了一些细节，没必要让关岚知道。“那我是们中标了？”关岚想起晚餐的时候，秦朗说他们已经中标。“没错，下午接到的中标通知。”秦朗瞥了她一眼，“可我们不是还没有开始做吗？”关岚问，中午才和刘馆长察看地形，下午才去档案馆查资料，怎么看都是在做投标准备工作啊，怎么就已经中标了？“没开始？”秦朗轻轻嗤笑，“你以为我五一节那几天都是出去游山玩水去了去吗？你是不是在心里把我骂一个半死，心想着领导也不加班工作，只有你和那叫赵什么来着的小鲜肉加班……”关岚：“……”不知道赵平此时是不是多打了几个喷嚏。秦朗一脸不屑地嗤道：“看宋毅然把你们都教的……以为加班就能出好的设计作品，要是真的那样，就没有“能力”、“才华”这些字眼了，就像是以前上大学的时候也一样，他就知道啃书本，结果又怎么样……还不是考不过我。”关岚：“……”她算是发现了，秦朗小心眼起来真的是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宋毅然是不是也要打喷嚏了。不过宋毅然有没有打喷嚏，她不知道，自己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秦朗看了看她身上的衬衫，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拍了拍裤子上的烟灰，说：“不早了，回去吧，别受凉了。”关岚嗯了一声。两人沿着青石板的路面慢慢地走着，藉着月光能看到地砖头的缝隙里，冒出青草的叶子和不知名的小花，月色如洗，白墙黑瓦，错落有致，朦胧中，几点灯火，已是阑珊。中式民宿，混搭着明清的风格和现代生活用具，天井内点着一盏地灯，打上来光芒烘托着鹅卵石的地面和细细的竹枝。两人站在天井内，关岚看着地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到照壁的白墙上，静静地挨着。 第61章 第42章 关岚一向是睡眠浅，换了地方更是极易醒。夜里迷迷糊糊的醒了，睁眼看着月华当空，如水一般从雕花窗格扇窗沁倾泻进来，铺满一地的白霜，山里寂静，能听见虫鸣的声音。 微风吹过树梢，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夜阑人静。关岚有一些恍惚，一刹那之间她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其实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失眠。她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树木的影子，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是呆呆的发着怔。这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又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每天照样的加班，照样的画图，照样尽量去解决客户的各种各样的问题。她还是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努力着，说是实现梦想，可也只有虚幻的梦想两个字，她甚至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想法，比如挣多少钱，比如是不是应该买个房子，虽然她是设计房子的，但是她依然买不起房子，以前是连首付款都付不出，现在更是捉襟见肘。但是她觉得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依然是画图，不再是担心他画的图客户会不会满意，而是首先要通过审核，依然是加班，只要看见不远处那间办公室的还亮着灯光，就会觉得不再孤单，依然是要解决客户的各种奇葩问题，她会觉得或许客户的要求也不是那么奇葩，或许也是也只是一种变相提升专业的方式。 这一切都是拜某人所赐，但是她似乎乐在其中。……青州博物馆项目顺利中标，关岚觉得很开心，在回去的路上，她和秦朗说，这下宋毅然会很高兴。“哎，秦朗，这个项目都是你一手投标完成的，宋总会不会特别奖励你啊？”“会吗？我看不会！”秦朗一边开车一边说，“我估计回去还有一顿臭骂在等着你！”关岚大吃一惊：“一顿臭骂？为什么？我又没有做错什么！”“我没有说你做错了什么，而是说你要挨一顿骂！”秦朗眯了眯眼，瞥了她一眼，“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哦！”“为什么要骂我？他骂我什么呢？我老老实实的出来做项目，难道还做错了吗？”关岚不服气。“你没有做错什么呀，不过最大的错误就是因为跟我出来接这个项目吧！”秦朗微微抿了抿嘴角极淡的笑了一下。“啊？”关岚又是十分惊讶：“我不是你的下属，你不是我的领导吗？为什么我跟你出来还要会被宋总骂呢？我真的是搞不懂了。”秦朗没说什么，他只是微笑着，但他的微笑当中有一种淡淡的嘲讽。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不信你就等着吧。”关岚觉得莫名其妙，'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宋毅然不会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不讲道理吧。回到公司，在走廊上遇到了宋毅然，只见宋毅然春风满面，笑容可掬。“哎呦，秦朗，祝贺，祝贺，单枪匹马的就拿到这个项目啊，真的是够厉害的，看来你不仅仅是能够做业务也能够拉业务，真的是全面型选手！我们晚上找个时间吃个饭，好好的庆贺一下。”秦朗摇了摇头：“得了吧，碰巧罢了！庆贺什么呀，后面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再说我开了这么长时间车累得要死，晚上要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那怎么行呢？我都已经叫上了吴为和老肖他们了，哥几个一块吃个饭吧。”宋毅然说。“算了，改天吧！改天我们再聚吧，你跟他们打个招呼，或者我来跟老肖说今天就算了，实在是有点累，要回去好好休息。”秦朗还是不肯，他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办公室的方向'走，神情疲惫，“我把资料放回办公室就先回去了！”宋毅然顿了一顿，说：“好，那你就早一点回去休息。”关岚在一旁，或许是路上秦朗跟他说的话起了作用，她拖着背包，悄悄的准备溜回自己的座位上，没想到宋毅然眼光一瞥，看到了她，说：“关岚，你一会儿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事情要问你！”“哦！”关岚点了点头，有点惴惴不安想，她回到自己的座位，放下背包，电脑等物品，又去茶水间，准备到一杯咖啡给自己提提神，正好见吴为也在那里泡，两人互相谦让了一下，关岚看了他泡得浓浓的咖啡，笑着说：“你不是一贯不能喝咖啡吗？这到下午了还泡这么浓的咖啡，是晚上不打算睡觉了。”“是啊，晚上准备加班啊，最近事情多，忙的不可开交，只能是牺牲睡眠时间了。”吴为无奈地苦笑了笑。自从秦朗来之后，吴为很少“关注”关岚了。一来他自己的项目忙得不可开交，遇到员工闹情况，，二来已经明确了关岚的直接领导是秦朗，他不好再关岚帮忙看项目了。“哦！是啊！我看您最近真的挺忙的。”关岚点了点头！“是啊！我手下的人又没你那么能干，只好自己忙啊！”吴为笑了一笑，“听说你这次和秦朗接了个很不错的项目，恭喜你们啊！”“都是秦朗接的，我就是跟着后面跑跑腿罢了！”关岚想起秦朗说过做事请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所以小心翼翼。吴为点了点头捧着自己咖啡杯准备走出茶水间，到了门口停住了脚步，似乎无意的说说：“其实，你跟着秦朗做项目，有好也有不好。”关岚见他这样说又追问道，“为什么呢？什么叫有好也有不好呢？”“哎，这个我也说不好，你以后慢慢体会吧，慢慢你就知道了！”吴为又笑了一笑，转身出了茶水间。关岚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秦朗、吴为、宋毅然他们三个不是同学吗？又听说是在学校里也是关系很好的好朋友，为什么会这样呢？而且秦老师宋毅然特意请回来负责项目的，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进口的咖啡豆磨出来的咖啡味道馥郁香浓想，关岚喝了一口，微微的苦涩混着香气在舌尖蔓延。手机在口袋里响个不停，她看是宋毅然，关岚接了。“我不是让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吗？怎么还不过来？”关岚从来没有听过宋毅然这种语气，非常的不耐和暴躁！她深深吸一口气！ 第62章 第43章 关岚走进宋毅然的办公室，只见宋毅然端坐在办公桌前的大班椅上，表情严肃认真。 “宋总你找我吗？”关岚小声的问道。 她心里有点惴惴不安，不知道老板会在什么事情上对自己发飙。 “嗯”宋毅然只是默然的嗯了一声并没有说话，依然表情严肃认真地看着电脑前的文件。 关岚只得站在那里等着，等了一会儿，她有点百无聊赖，眼光扫视着宋毅然办公室的布置。 不同于秦朗的办公室的简单大方，整洁高效，宋毅然的办公室装修十分豪华，皮质沙发，真皮座椅，胡桃木与真皮镶嵌的办公桌以及博古架，琳琅满目的各式摆件。 关岚想起，有人说过宋毅然喜欢收集古董的爱好，这上面的摆件不知道是不是真古董。 “看够了吗？”猛然，宋毅然的声音响起，关岚悚然一惊，转过脸去，有一些茫然无措的看着他。 “我倒是没发现，关岚你也喜欢八卦啊！”宋毅然冷笑道，“这一点我倒是没有看得出来。” 关岚莫名其妙：“我没喜欢八卦啊？”她心想，我刚刚出差回来，除了在插水间和吴为闲聊了几句，其他我也没干什么呀。 宋毅然放下手中的签字笔，冷然道：“我这里有什么值得你打量和好奇的呢？” 关岚：“……” 她瞪大眼睛，有些目瞪口呆。 宋毅然停了一会儿，又说：“我是喜欢这些摆件，也喜欢收集古董，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的个人爱好，就算是我收集的古董都是假的，不值钱。也不关你们事儿吧。” 关岚：“……” 过了一会儿才能理解宋毅然的意思，结结巴巴的说：“宋总，我不懂古玩鉴定，也辩不出真假，刚才只是随便看看，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宋毅然又打量了她几眼，见她的神情不似说假话，才悻悻然的罢休！ 关岚的背后都出了汗。 顿了一顿，宋毅然缓和了语气道：“我听说你的蓝山一号项已经基本结束了？” 关岚点了点头想，“图纸已经交给他们了，在等他们报审图中进行审核，审核完如果有修改的地方再进行修改，目前他们的反馈意见还没有出来。” 宋毅然点了点头。 关岚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那现在设计费你收了吗？”宋毅然猛然问道。 “已经在催过了谢芳说审图结束后之后就付款。” “合同的付款条件呢？符合吗？”宋毅然又问。 关岚回忆道，“基本上是符合的，只是完成规划报建手续之后需要付设计费的10%，这个还没付，谢芳说等施工图审图结束之后一并付了。” “这还叫基本符合？”宋毅然突然拍了拍桌子，“你都已经知道了他们有10%没有付款，还不赶紧的要钱，还在这里等个什么？” 关岚：“……”她想说我已经催款了，而且也达成了协议，不过就是10天之内的事情。为什么宋毅然会如此的火冒三丈？ 但是此时秦朗的话似乎又提醒到她。 “他就是想找个机会骂你一顿，你有理也好，无理也好，他就都是会骂你的这个地方有理由，他就找其他地方还是要骂你，所以你最好不要跟他争辩，默默的听着就行了。” 于是关岚住了嘴，低垂了脑袋不说话。 “关岚，我以为你做事情非常认真踏实，没想到你也是这样啊，该收的钱不收，该关注的工作不关注你这样子做的话让我怎么能放心呢！”宋毅然痛心疾首。 关岚垂头不语。 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着，秦朗是怎么能知道？宋毅然会莫名其妙地找茬儿把自己骂一顿呢？ 宋毅然又在喋喋不休的数落着她，什么工作不积极主动，头脑不够灵活等等数落了一大堆。 关岚无法分辨，只能默默地听着。 等到宋毅然的脾气发泄完毕，挥了挥手让她走了。 出了宋毅然的办公室，她迎面遇上了吴为，对方显然是已经听到了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同情地看着关岚。 “唉，”他叹了一口气，“老宋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古怪了，以前都是说我们情商太低，不懂得和员工相处，现在好了，他倒是会莫名其妙的发火。” 关岚抿着嘴唇，只是沉默，尽管有秦朗的事先提醒，但事到临头，也不是不委屈的。 “哎，你别生气，宋总最近烦心事比较多，所以脾气不好，你看看推进房地产形势不太好，开发楼盘越来越少了，我们的设计项目也会受到影响……” 关岚点了点头，“我知道，所以才要去接公建项目啊！” 她想，要不是为了公司的项目，秦朗那样骄傲的个性，哪里会低三下四的奉承人呢？可是看来即使接了项目，好像宋毅然也不特别高兴，要不然莫名其妙的找她发飙干嘛！ 果然，吴为笑了笑：“接公建项目设计，哪儿有这么容易？我们公司接项目大部分靠着宋毅然，他也不过是靠着同学，朋友的关系，大部分的都是房地产项目，还是房地产项目对设计的要求不是那么高，有时候你也知道的，一个楼盘照搬照抄到另外一个楼盘，什么户型好卖就一窝蜂的做一样的户型，所以我们不需要设计专业很厉害的设计师，都是用的年轻人，大学毕业没几年，会画画图，能加班赶活儿就行。” 第63章 关岚心想，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吴为看了她一眼，：“对就是你这样的年轻人，大学毕业不久，家庭经济条件不算好，需要在这个城市落脚生根，因此要拚命干活的年轻人！这样的用人成本才会降低才会支撑宋毅然以低价接项目，否则的话，用人成本这么高，我们的设计费收费又低，公司如何运转？但是……”他顿了一顿，“都是年轻人，设计能力就不行了，一旦年轻人成长了，就会跑，你看看除了陈加珍，还有几个是老员工了？” 吴为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显得很忧虑。 关岚知道吴为在公司有小股份，虽然他的业务能力不行，但也对待公司的各方面事物处理起来很得心印手，宋毅然也是冲着这个才给他股份的！ “那现在，不是有秦朗了吗？秦朗的专业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啊！”关岚说。 “秦朗？”吴为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第44章 秦朗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从青州市带回来的资料，扔在了桌上，自己则在桌前坐下，一歪身斜靠在椅背上。 他脑袋放空，神情游离，默默地摸索了一根烟，叼在了唇角，淡蓝的烟雾在他唇边飘散，秦朗默默靠在了椅背上，微微眯着眼。 虽然是多年不见面，不接触，可是凭着对宋毅然个性的了解，他一定会有所情绪不稳，也一定会把心中的这种怨气发泄到关岚身上。 只是秦朗有一点担心，关岚能不能理解自己的用意，还是只是觉得自己委屈。 他听见隔壁的办公室里宋毅然在发火，他知道应该是冲着关岚，如果是冲着关岚也意味着是冲着自己。 但此时此刻，秦朗不能说什么，甚至连出门去劝几句都不能做。 他默默地抽着烟，一边蹙眉思索着，直到隔壁的声音渐渐停止，才掐灭了手中的烟蒂，起身拉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秦朗下了地下车库，坐在驾驶位上，想了一下，拨通了关岚的电话，一边将车开出了地下车库。 “怎么样？”他沉着声音问。 “没事！”关岚的声音低低的，带了一丝丝的哭音。 秦朗抿了抿嘴唇。 “找了什么理由？”他又问。 “说我蓝山一号的项目进度款没有收。”关岚的声音十分委屈。 “那你收了吗？”他问。 “没有。”关岚说。 秦朗“哦”了一声，“那也不算是委屈你吧！”他低声笑道。 关岚叹了一口气，说，“合同是规划审核通过之后收10%，可是明明施工图的款也差不多就就要付了且蓝山公司的付款流程特别烦人，我就想着一起收得了，而且谢芳也答应我，开始走付款流程了。这几天又忙……”她的声音渐渐低，“我也就没那么催了！” “你的理由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秦朗沉吟，“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渐渐严肃，“不管如何，他这次说你，都不算是毫无道理的，因为你的确是没有收款。宋毅然说有收款的风险，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既然如此，那你又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可是我想……”关岚还是觉得自己很委屈。 “如果你面对是正常的工作状态，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办，比如两次进度款合并成一次性收款，对方也不会赖账。”秦朗语气平静的说，“可是，目前蓝山开发公司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他们公司内部斗争激烈，邵大伟和他们那个营销副总的斗争你又不是没看到，如果邵大伟在权利斗争中失败，那么我们也有可能收不到设计费。” “怎么可能？”关岚说，“我们签了合同，怎么可能不付款？” 秦朗笑了笑，“如果所有的合同都能够按实履行，那么我们法院经济庭的法官都要失业了。” 关岚：“……” 秦朗接着说：“所以这件事情，虽然是宋毅然在对你不公，但你并不是完全没有过错。” 关岚没有作声，过了好一会儿低低地说：“我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明天早上上班的话去一趟蓝山开发公司吧。至少你得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 关岚顿了一顿，很爽快的说：“知道了！” …… 秦朗挂了关岚的电话一路上开着车，手指微微敲击着方向盘。 后视镜里倒映着一路街灯，如一路繁星点点，照亮了整个街道，刚刚下过小雨，路面上还是湿漉漉的，倒映着灯光，波光粼粼。 他蹙眉开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单手拿过放在储物柜上的手机，点开了肖荛的名字，拨了出去。 电话很快地就被接听了。 “秦朗，你不是说今天有事儿，不出来吃饭了吗？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呀？我这会儿都上了饭局了，你也不早说。”肖荛抱怨道。 “没有，我找你是不是为了吃饭，我在开车回家路上，今天刚刚从青州市回来，一路上开了四个小时的车，累得很，不想出来应酬。”秦朗淡淡的说。 “嗯，那是怪累的，你早点回家休息。”肖荛笑道，“我这儿还得不到休息呢！” 果然秦朗听着他那边一片歌舞升平，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他淡淡地笑了笑。 第64章 秦朗想起以前在学校里肖荛个性内向沉默，平时若是没事连话都没有的人，现在却是一个天天得经受酒精考验的战士，真的是人生各种没想到。 “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秦朗没有跟他逃开绕去，直接问道。 “什么事？如果我能帮得上忙，都好说。” “你和邵大伟那边关系应该是不错吧？”秦朗问道。 “我和大伟关系一直不错，当初你们家做业务还是我给牵的线。”肖荛快人快，“怎么了？” “也没什么，你介绍那个项目的收费可能有点问题。” “收费出了问题？”肖荛有些不太相信，“大伟那里一向很守信用的，应该不会的。”肖荛安慰他，忽而又想起，“对了，大伟那里好像来了一个副总听说最近斗争比较激烈……”他沉吟，“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你所担心的问题。” 秦朗说：“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肖荛说：“那我知道了，我来处理。” 秦朗简短地说：“谢谢了。”便欲挂电话，没想到肖荛却道：“对了，秦朗，你和钟晓雯关系怎么样了？” “没有怎么样！”秦朗眉心紧蹙：“怎么这么问？我和她早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就好。”肖荛说。 “有什么事情吗？”秦朗狐疑。 肖荛沉吟了一会儿，“我听说最近钟晓雯和谌琛走得非常近。” “哦！”秦朗淡笑，“那很正常，他们本来就在一起过，现在走得近也很正常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肖荛说，“他们之间可能不仅仅是男女方面的那点事情……” “还能又什么关系呢？”秦朗无所谓的说：“我现在各种事情都忙得不亦乐乎，也不会关注到他们，我也听说了谌琛搞了一个设计公司，他的专业一向很不错，这几年的作品也是很有想法，成熟不少。” “你不要总是从专业上去评价这些事情。”肖荛顿了一顿，“比起专业，人品更重要。” 第45章 高架桥上微堵。 秦朗降下了车速，缓缓的滑行。 车窗外的高架桥上能看到远远的街区，如同棋盘格网格的楼盘，闪耀的万家灯火。高楼矗立的商务中心，楼顶上霓虹闪耀，绚丽多彩，天空是一片带一点点微紫色墨兰色，一轮明月，悬浮在高楼的顶尖。 他将车窗打开，长风灌入。点燃了一根烟，默默地抽着，想要厘清这段时间有些纷杂的事务， 如果不是因为疫情，他可能还会继续以前那种半是流浪，半是工作的生活，走走停停，继续探寻他所喜欢的建筑专业，看各地的房子，体会建筑大师的匠心独具，无所谓为谁停留，也无所谓牵绊。 毕竟他已经不在意去争什么功成名就，才华横溢。那些已经虚荣之心，他都已经不在意了。 但是现在他必须在这个地方有所停留，也必须去完成一些事情，作为对自己的交代。 ……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关岚就联系谢芳，询问蓝山一号项目收费的情况。 果然秦朗所猜中，谢芳在电话里语焉不详，支支吾吾，只是说，已经快了，流程走得差不多了。 关岚听了心里一沉，连忙说道：“谢经理，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您尽量给我一个明确的答覆，昨天我才被宋总说过，说我收费不及时，存在着风险。现在他正盯着我呢，如果我也这么回复他，他肯定又要说我了。” 谢芳在电话里面叹了一口气，说：“关岚我也知道你挺为难的，但是现在我也很为难的，咱们电话里说不清楚，如果你有时间就过来一下吧，不过不要到我们公司来，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关岚想了一想，说：“我知道你们公司附近有一个咖啡馆，挺清静的地方，不行我们就在那儿见面吧，我先过去，到了之后给你发定位，然后你再过来，中午我在那儿请你吃饭。” 临近中午时分，关岚就到了蓝山一号附近的那间咖啡馆，并且给谢芳发了位置。她看看时间才11点不到，时间还早，于是又点了一杯咖啡，坐在卡座上，打开自己的电脑里的绘图软件，开始工作。 “又是你一个人吗？”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伙子一边煮咖啡，一边和她闲聊。 “是啊，还是我一个人啊，在这等人。”关岚忙着手里的工作。 “哦，你也好长时间没来了啊。”小伙子说。 “是啊，这里都不一样了。”关岚听了，放下手里的鼠标，抬头腮看着窗外的风景。 不过是两个月，道路两边的梧桐树已经枝繁叶茂，绿树成荫，形成了一个绿意盎然的穹顶，那边的小区铁艺格栅围栏种植着蔷薇花，从粉红，紫红，粉橘，姹紫嫣红，竞相开放。 但是除此之外，原来那一爿沿街的小商铺已经开始拆迁，墙面上有着大大的石灰写着大大的“拆”字，特别引人注目。 整个街道也不负原来的热闹，原来最为生意火爆的吴家面馆，此时已经门前冷落，只有两个穿着白色厨师服的人蹲在店的门口刷手机；奶茶店已经关闭了，变成一间敞开的铺子，堆满了劣质的凉鞋，一个喇叭在一旁重复的播放着刺耳的高音，“清仓大甩卖，五十元钱两双啊。老板娘跑路啊，清仓大甩卖啊，五十块钱两双啊……” 第65章 没想到这么快就是一片破烂凋敝的景像。 关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的店不会拆吗？我感觉周围已经拆得差不多了哎！”关岚问那小伙子。 “听房东说也快了吧！”小伙子依然是气定神闲。 “那你不着急吗？如果咖啡店拆了，你是不是得重新找地方？”关岚问。 “我这里本来生意就不好，拆与不拆反正都没什么影响……”那小伙子依然漫不经心，懒懒散散，“大不了，我再找一份工作，不开店就是了。” “去做设计师吗？”关岚问道，她还记得这个小伙子是学工艺美术设计的。 “不一定啊，做设计师有什么意思。”小伙子摇了摇头，“你看看这边的地块卖给了锦域开发公司，人家是大资金，大手笔，所以很快都忙着拆迁了，锦域的设计理念是号称能够让人安居乐业，可是我看过他们做出来的项目，完全只考虑商业需求，根本不考虑人文环境，设计师是什么，只是资本家的帮凶。” 关岚刚想说什么，身后有人笑道：“设计师的确是为资本家服务的，可是要是没有资本家，设计师不也是接不了项目，养不活自己。” 关岚转过头去，只见谢芳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珍珠白的真丝衬衫，一条黑色的九分裤，拎着大象灰的hemes的帆布包，一副职业精英女性的模样。 她冲着关岚笑了笑，指着那小伙子说，“这是我表弟，谢阳，我们家里最叛逆，最不靠谱的家伙，当初闹着要出国学设计，现在倒是好了，学完了开一间咖啡店，白花了那么多的学费。” 关岚稍微有些吃惊，“欸？”她看了看那小伙子又看了看谢芳，有点不可思议，“居然是你的表弟？” “是啊，当初他闹着要开咖啡馆，还是我帮他找的这个门面，如今……”谢芳在关岚对面坐了下来，环顾了下周围，微微叹息，“都是要拆迁了。” 关岚问道：“是锦域拿了这块地？” 谢芳点了点头，又叹道：“欸。真的很麻烦。” 谢阳给她倒了一杯咖啡，斜乜了她一眼，“有什么麻烦的，你是开发商，人家也是，不就是来了一个面对面竞争对手嘛，再说了，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利益熏心。” 谢芳作势要打他，“你怎么说话的呢，蓝山开发商又不是我家开的，再说了我也只是个小部门经理，现在好了，我都烦恼，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往我这里推，邵总现在是啥事也不过问，韬光养晦，把我顶在了前面。”谢芳摇了摇头，红唇边的笑容充满着嘲讽，她靠在椅背上，微微翘了脚，高跟鞋在她的脚上微微的吊着，神情放松又沮丧。 关岚没见过这样的谢芳，不由得心中升起一丝的怜悯，比较起来自己真的是算作幸运了。 “谢经理，”她开门见山地问道：“那我们的设计费是不是有了麻烦？” 第46章 关岚直言不讳地问道：“我担心你们公司的内部斗争会影响到我们这个项目的收费进度。” 谢芳端了咖啡喝了一口，抿了抿唇，“你这是听谁说的呢？” 关岚微微白了她一眼，“听你啊，你不是刚才还在说，你们公司的事情很烦人，邵总现在韬光养晦，不管事，我们这个项目都是你和邵总一手负责的，领导都开始韬光养晦了，不得不担心着呢。” 谢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现在邵总不管事情，咱们那新来的副总风头正健，凡事都是一把抓，你别看他云淡风轻的，权利欲望可不是一般的重，董事长倚重着他完成销售任务，对他是言听计从，别人还真的不好插手。” 关岚说：“谢经理都没有办法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她想了想，“或许是我的层次不够，需要秦朗出面吗？” 谢芳笑了一笑，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没怎么说话。 谢阳却是在一旁凉凉地说：“看吧，这就是当设计师的烦恼，不仅要做项目，还得出门讨债，遇到像我姐这种不讲武德的债主，更是头痛。” 谢芳闻言咬牙切齿地捶了谢阳一巴掌，“谢阳，我在谈工作呢，你不要乱插话，好不好？” 谢阳耸了耸肩膀，嘀咕道：“谁想管的你们的事情。谁叫你刚才说我学了设计不做设计师，我就是在反驳你的指责罢了……” 谢芳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的信息，过了会儿，咬着红唇，瞅着他笑道：“小孩子，哪儿需要你出面打抱不平，人家这个小姐姐早就有人出面帮忙要钱了呢……” 关岚：“……欸？” 谢芳转脸看着她，“看不出来啊，关岚。”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我原来指望着就是邵总和你们宋总关系好，是同学关系，没想到除了邵总之外，你在我们公司还有别的关系，臧得可够深啊。” 关岚听得一头雾水，“等等……”她连忙说：“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谢芳微笑地着注视她，眼前这个姑娘穿着普普通通的白色棉质衬衫，淡蓝色牛仔裤，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桌上放着普普通通的电脑包，灰扑扑的色调，除了那个笔记本电脑还稍微值点钱，浑身上下也没有值钱东西了。 她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的女孩子啊，谢芳心里想，自己怎么就不如她了呢。 “我没明白啊，是不是设计费可以顺利支付了啊？”关岚急切地说，她不关心谢芳打量自己的眼神带着些许不明的意味，只是想着能不能顺利拿到钱。 第66章 “嗯，应该是的吧，今天早上董事长的秘书打了电话给邵总，说了这件事，还说……”她顿了一顿，微冷笑道：“还说该给的钱要给，不要拖拖拉拉，这次的设计董事长十分满意，以后如果有可能的话，还要继续合作。” “真的？”关岚十分高兴，眼睛晶晶亮的注视着谢芳。 “真的。”谢芳说，这会儿她倒是看出来了，关岚的眼睛十分好看，清澈，明亮，专注的凝视着什么的时候，会烨烨闪光。 或许这就是年轻女孩子的优势吧，她无不自嘲地想。 “太好了啊，谢经理，真的很谢谢你，你算是帮了我大忙了，要不然我要被领导批死了……” “领导？”谢芳笑容有一点玩味，“秦朗也会批你吗？他应该不会这样吧？” 听她提起秦朗，关岚倒是怔了怔，她顿了半晌才摇了摇头，“他倒是没有怎么说，是宋总……” 谢芳眯了眯眼睛，轻轻地呼了一口气，低头继续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谢阳做的咖啡不知道是不是忘记放了糖，味道是微微的苦涩。 “秦朗对你可真的不一般啊。”最后，谢芳才悠悠地飘出了这句话。 谢芳没有吃午餐，她说她还有事情要忙，要去见领导。 “再忙也要吃饭啊？”关岚说，“你表弟做的三明治特别好吃，我请你吃吧。” 谢芳不肯，谢阳在一旁说：“你别管她，她那个层次的人是不喜欢吃我做的饭，我给你做个甜品吧，这次算是我请你。” 谢芳白了谢阳一眼，“你小子的嘴就是欠打，我是什么层次？你倒是说说看呢，合着你是小富二代就能看不起我们了，告诉你，我还看不上你这样游手好闲的样子呢。” 她心中有一股无名之火，正没地方可发，谢阳的话更是深深刺激到了她。 “欸，我说说你层次高，难道你听不出来吗？你自己说你要见领导，我能拦着你不让你见？此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游手好闲的？”谢阳哼了哼，“我开这个店，连个伙计都没请，每件事都是亲力亲为，还是游手好闲？” 他一顿的胡搅蛮缠，让谢芳气恼不已，但是顾着关岚在场，她不好发作，只得忍了下来。 她和谢阳虽然是表亲，但是各种的家庭背景却不同，谢阳的父母都是做生意的，年纪轻轻也赚了不少钱，家庭条件很好，谢阳又比她小了不少岁，从小家里就是娇生惯养，谢芳本就是看不上他，没想到现在他也竟然不和自己站在一条线上。 “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我还有工作要忙，没空和你在这里打嘴仗。”谢芳悻悻然地站了起身，拎着自己的包，准备走人，走到了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关岚，说：“关岚，你回去把发票开过来，大约明后天就能付款。” 关岚赶紧说：“谢谢，谢谢。” 谢芳哼了哼：“别谢我，要谢就谢别人吧。” …… 谢芳走了之后，关岚还是有一点傻乎乎的，她托着腮，思考了半天，想要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她把认识的人都在心里过了一遍，也没想出谁会这么好心帮她找到蓝山公司董事长的关系。 那个董事长她只是远远的见过一次，也没说上话，根本就没有机会去认识。 谢阳看她半天没说话，以为她还是在为谢芳的态度生气，给她端了一碟抹茶千城雪蛋糕，清新的绿色配着奶白色的奶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欸，你尝尝看我的新产品啊，别老是说我的三明治好吃，我做的这个抹茶千层更好吃，既不甜腻，又能治愈，是你们这些苦哈哈的小女生的最爱。” 第47章 关岚不知道什么人以什么样的方式摆平了蓝山一号项目的收费问题，反正该收到的进度款，她一分没少的收到了。 她去向宋毅然汇报了结果，宋毅然的反应居然是愕然，然后一时间无话可说。 关岚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有默默的等着。 宋毅然打了一个内线电话给财务部，确认了款的的确确是收到了。 过了一会儿，宋毅然说：“我听说蓝山开发公司的内部有些问题，邵总最近都不怎么管事，所有邵总经手的事情都暂停了。”他感叹道，“房企内部权利斗争激烈，老邵的日子不好过。” 关岚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复杂的人事关系，她只能点点头，简单地附和了几句。 宋毅然看着窗外，又出了一会神，道：“那你是怎么收到款的？” 关岚蹙眉，她想了一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内部的事情，我的联系人是谢芳谢经理，她帮我走的流程。” 她没有把谢芳说那些董事长亲自关注付款的事情告知宋毅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就是直觉上，还是觉得少说为妙。 宋毅然闻言深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他似笑非笑的说：“关岚，你来公司也有好几年了吧，这些年看来你的能力还是没有完全的发挥出来，这是公司的错误，早知道你这么有本事，早就该给你发挥的机会了。” 关岚：“……” 关岚从宋毅然的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她不能理解，为什么宋毅然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在很多时候，关岚的工作与领导没有更多的交集，她的级别不够，宋毅然并不会关注到她，基本上就是点头之交，如果不是因为帮吴为做项目，大概她不会也受到其他人的注意，更不会有机会去接手蓝山一号的这个项目。 第67章 关岚对宋毅然是感激的，对公司也是感激的，但现在宋毅然这两天的态度，让她非常不舒服，总说觉得阴阳怪气的。 很快就到了午餐时间，黄薇薇过来找她，问今天吃什么？ 关岚摇了摇头，说自己没有胃口。 黄薇薇说：“被宋总批了？” 关岚蹙眉：“你怎么这样说？” 黄薇薇同情地拍了拍她：“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两天你出差，可是没听那些流言蜚语。说得真的是有点……” 关岚皱了皱眉，“什么流言蜚语？” 黄薇薇看了看办公座位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悄声说：“现在不好说，等会儿中午下楼吃饭的时候我和你细说吧！” 说罢她叹了口气，“现在的人啊，歪门邪道的心思可是够多的，说话可是难听着呢。” 关岚问：“说什么难听话了？” 黄薇薇摇了摇头，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悄悄说：“一会儿再说！”说罢便翩翩离去了。 关岚在自己的座位上，坐立不安，心不在焉，她想着薇薇说的那些话，猜测着自己到底是惹了谁？又做错了什么？想来想去，不得其解。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她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去找黄薇薇了。 黄薇薇正在自己说座位上接电话，嘴角的微笑很是甜美，声音也说不出来的嗲，“人家晚上都没空的啦，最近公司的事情多啊，天天加班都忙死了呢！……真的……人家真的没有时间呢，不骗你的……你要来陪我加班啊？那好啊，你有空就来陪我加班，不过我可是告诉你哦，我们加班很是无聊的呢……” 她在电话里和人绕着弯子，见关岚一脸焦急的样子，回头笑了笑，摆了摆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一边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和关岚并肩走出办公室。 在前台她们迎面遇上了从外面回来的秦朗，黄薇薇笑容更加灿烂。 “出去吃饭吗？”秦朗问道。 关岚正心事重重，含含糊糊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是啊！您吃过饭了吗？”黄薇薇挂了电话，笑容可掬的看着秦朗，“要不要我们回来的时候帮您也买一份饭？” 秦朗摆了摆手，“我刚刚吃过了回来。”他很瞥了一眼关岚，蹙眉：“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关岚默默的摇了摇头，挽着黄薇薇的胳膊向电梯门口走去。 黄薇薇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秦朗，摆了摆手，笑道：“那您忙，我们去了啊！再见。” 等到她们出了电梯，关岚才问道：“到底是怎么了？说了我什么流言蜚语呢？我最近都是在加班干活，跟着领导出差接项目哪里有什么能让人家说闲话的？” 黄薇薇抬头看着中午蔚蓝色澄净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没有一丝一毫的阴影，她叹了一口气，“你啊，还真的是很天真呢，你以为你什么都不做，别人就不说你闲话了吗？你也不想想你最近的的日子是不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大不一样？”关岚莫名其妙，“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跟以前一样的天天加班做社畜。”她叹了一口气，“天天加班也没多少收入，奖金也没多少，亏了蓝山一号的款能顺利收回来，要是不能及时收回的话，我这个季度的奖金要泡汤了……” 她说着说着就沉默下来， 关红雷的医药费自费部分还是要贴补，她多多少少会给爸爸汇点钱，或许知道闹得太过分了，何春霞'最近两个月都没有找过她，关鹏也没再找她，她也听之任之，只是和关红雷保持联系。 但是说来说去还是缺钱！ “人家说自从秦朗来了之后，处处照顾你，有好的项目都是优先安排你，就拿这个青州博物馆的公建项目来说，按照资历也轮不到你去……可是秦朗都是带你去……”黄薇薇闪着一双眼睛注视着她，“后面的话，我还要说吗？你还不能明白吗？” 听她提起秦朗，关岚的心虚了虚，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好的项目安排我？”她哼了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被城南片区拆迁改造方案组踢出了项目组吗？” “现在这个项目都没人提了。”黄薇薇咕哝了一句。 “青州博物馆项目本来就很小，收费又不高，放给谁谁都不会要的，更何况这个项目的主设计师是秦朗自己，我不过是个助理，帮他收集资料，所有的创意都是他在做……”关岚顿了顿，“当然，如果说有收获，那最大的收获是我能够近距离的看到秦朗自己是怎么工作的，能够开阔视野……” 她的声音沉了沉，没有再说下去，秦朗的设计理念的确别出心裁。 第48章 “关岚，我知道你是一个简单的人。”黄薇薇看着她说，“但是你简单了，别人并不简单，到时候吃亏上当的还是你。” 关岚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不知道别人说了什么，但是我也无法阻止别人说我的闲话啊。只要我自己问心无愧就成。” 说这话的时候，她其实是心虚的，黄薇薇的言下之意，她不是听不出来，可是若说的是自己和秦朗，她又好像没办法为自己辩驳。 毕竟自己对秦朗的感情，也不是正常的上下级之间该有的感情。 “嗯，我也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黄薇薇点了点头，“那就不管他们吧。你不知道啊，那天我听他们结构室传过来的流言蜚语，还真的是说的挺难听的，说你说靠秦朗上位……”黄薇薇摇摇头，“他们真的是多管闲事，自己的部门闹得一地鸡毛，还来管我们的事情……” 第68章 关岚正在吃面条，闻言一愣，她蹙眉道：“结构室？” “对啊，我是听结构室那里的人说的，真的很奇怪，我们建筑室这边的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黄薇薇点了点头，她嘴里叼了根吸管，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地吹着汽，北冰洋汽橙黄色液体在玻璃瓶子里泛着泡泡，晶莹透亮。 关岚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她想起秦朗评价赵平的话，“他不适合你……”但是赵平能有如此无聊和不堪吗？ …… 傍晚，秦朗和关岚在办公室商量青州博物馆的规划方案。 “根据我们之前给政府的投标，这个项目建筑布局应该是在保护古建筑和古树的为核心点，不去改变现有的院落式的建筑布局，尽量保留历史和生活的痕迹，以中国传统建筑和古代园林的营照的手法去做，在方案中强调中式的元素，是那种自然与人类历史的结合，比如我们可以多一点院落围合，再增加天井和走廊，半是敞开半是封闭的，展厅……”秦朗低头一边用铅笔勾画着草图，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你看，这样……“他画了几条线条，“建筑的轴线可以是这样……” 他说着没听到关岚的反应，抬眸见她是正在神游方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秦朗放下手里的铅笔，抱着双臂，蹙起里眉心。 关岚靠在窗前呆呆地发怔，暖阳照在她的脸颊上，印上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眼神放空的凝视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这是在神游吗？ 她居然在神游？ 在谈工作的时候，她居然在神游天外…… 秦朗抱着双臂，微微抿紧了薄唇，太阳穴的那根青筋在隐隐跳动。 关岚的确是在走神，她的思绪还在中午黄薇薇所说的那些话上。 “……人家说你和秦朗，我觉得也不可能的……秦朗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固定女朋友呢，就算他是暂时没有固定女朋友，追求者也是不计其数，更何况他也不会在我们公司找，他哪里能看得上我们公司这些普普通通的女孩子。”黄薇薇叹了口气，“可惜哦，他那样的高岭之花，我们都高攀不上，就别白白的自取其辱……” 关岚不知道黄薇薇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也是在变相的提醒着自己，不要去做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到时候会变成一种伤害。还被人给白白看了笑话，因为相秦朗那样的人不是他关岚可以肖想的。 秦朗微微咳嗽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 关岚看了秦朗一眼，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你还魂吗？”他语气微冷。 关岚微微红了脸，“啊，不好意思。” “你家里面没有事情吧？”想起关岚的家里状况，秦朗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家里都挺都挺好的。”关岚连忙摇了摇头，她指着秦朗用铅笔勾勒的草图，想转移话题，“那么，您的意思是不用把这几颗古树移栽或者挪到别的地方去？也不把这几个房子给拆了，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重新翻建是吗？” 秦朗：“……” 白了她一眼，“我刚才说的意思，你完全没有听进去，不知道你的脑袋里面在想着什么？”他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拿起铅笔，想重新开始勾画脑子里的草图，画了几笔，思路被打乱，心情有一点烦躁，他“啪”的一下又放下了笔，默然不再说什么。 关岚见状，知道秦朗是真的不高兴了，立刻不再说话，局促不安的低了头。 “想什么呢？”默了一会儿，秦朗缓了缓语气，低问道。 “没什么。”关岚摇了摇头整理了自己的表情，收敛了心神，开始专注到工作上。 “是因为听到了什么让你心里不舒适的话了吧？”秦朗想了想，瞥了一眼。 关岚没有作声。 “人在职场，遇到的事情会很多，要自己懂得调节，不管任何时候都应该冷静处置。”秦朗说。 关岚：“……” 她想，那和你，也得应该冷静处置吗？ 关岚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秦朗，清澈如水，希望能够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她相信自己所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秦朗可能也已经听到了，那他的态度是什？，又会如何反应？她不知道，但又特别想知道。 秦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转过了脸，站起身来，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窗外已经一轮落日像一枚咸鸭蛋黄，正在高楼大厦之间缓缓的下沉，天边一片彤红的云霞，被玻璃幕墙的光折射着，流光溢彩，五色斑斓，下午的时候下过来一场雷阵雨，玻璃上还挂着晶莹透亮的雨珠，像是闪烁的钻石与星光，熠熠发光。 他看了一会儿，才转回头，深吸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铅笔，继续开始画图，这一次他画得特别快，特别流畅，几笔就勾勒出院落，房屋，中间的树木，亭台，假山，竹影……白墙黑瓦， “随遇而安，顺其自然。”他画完了最后一笔，在空白之处，写了刚劲有力的几个字。 第49章 关岚拿着秦朗的草图去电脑上建模去了，秦朗就自己的电脑前继续审图，黄昏的夕阳在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上折射过来，明晃晃的晃人眼睛。 他蹙了眉头，放下鼠标，将电脑屏幕微微调转了方向，以避开屏幕上的阳光。 第69章 初夏微热，大楼里已经开了空调，风口凉风徐徐吹来，似乎可以吹散心中的那一丝烦躁。 他靠在椅背上闭目，揉了揉眉心。 尽管秦朗劝慰了关岚要“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可是他的心里是非常不舒服的。 回来快三个月了，每天工作到半夜，几乎把过去所有的图纸都审核、修改了一遍，除此之外，他还得协调公司与甲方单位那些设计副总、设计总监之类的项目负责人关系，既要保证设计理念能够被甲方接受，还得保证甲方的奇思妙想能够符合国家的强制性设计规范。 遇到像邵大伟那样科班出身，懂专业的还好，要是遇到啥都不懂，又要颐气指使的甲方代表，他分分钟都想拍桌子。 工作繁杂和琐碎，以他过去的性格，可能早就不耐烦与抛掷脑后，但是如今他居然能干得井井有条毫无怨言。 这些专业上的问题和业务上的协调关系，秦朗并不在意，他最不喜欢的应该是宋毅然的态度。 他了解宋毅然，学校里和他住一个宿舍，也算得上是睡上下铺的兄弟，秦朗个性狷介不拘小节，宋毅然脾气温和包容性强，倒是可以相处，但是现在，他自己变了，宋毅然似乎也是变了。 门上“笃笃笃”敲门的声音，秦朗睁开眼，提高了声音说：“进来。” 陈加珍捧着自己的笔迹本电脑径直走了过来，她的表情严肃认真，秦朗微微坐直了身体，温和的看着她，“怎么了？陈工，出了什么事情？” 陈加珍将笔迹本电脑放在秦朗的办公室上，屏幕上是政府的招标网站，正在公布着城南改造项目的招标文件内容，她指着文件内容，说：“秦朗，你看，这些招标条件的要求，好像是为了某些设计公司量身定做，我们虽然是勉强通过了资格预审，可是你看看这些条款……”她指了指文件的内容，不满的皱着眉，“这些内容明显的有倾向性嘛。” 秦朗闻言，将她的电脑挪了挪，快速地将招标文件的内容浏览了一遍，微微蹙眉。 招标文件写得非常格式化，符合一切相关的法规要求，但是秦朗知道，这些要求和条款的设计不明确，含糊不清，给最后的评标工作留了很大的余地。 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他淡淡笑了笑，温和地安慰她，“陈工，别着急，这些都没什么，招标的事情并不是我们自身能够解决的，现在这样的出台这样的文件，你也不要着急，你要想，我们本来还不具备投标资格呢。现在已经通过资格审查就很不错了。” 陈加珍抿着嘴唇不说话，她是个极其认真严谨，勤奋努力的个性，自毕业之后就进了公司，这些年一直努力考试，努力工作，终于成为宋毅然器重的设计师，但是陈加珍自己也知道，她的设计天赋并不高，也没有设计师所具备的创新精神，她想再往上升一个层次非常难，她需要学习的机会，这也就是她要向秦朗毛遂自荐去做助手的原因。 她知道城南片区改造项目引人瞩目，也知道秦朗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想法，所以她要为自己争取，是放弃一些可以赚钱的项目，也在所不惜。 可是，这段时间，她发现秦朗在这个项目上所投入的心思并不多，也不是十分的积极，除了让她收集资料，进行现场勘察，按照政府要求的步骤进行相关工作之外，没有特别的关注，甚至都没怎么开过项目小组的会议。 反而是青州博物馆那种小项目，他带着关岚在亲力亲为。 陈加珍有些急了，她是放弃了两个奖金提成都不错的地产项目来做秦朗助手的，这要是投标不中的话，岂不是得不偿失。 “别着急，陈工，我之前就和你谈过，这个项目竞争太激烈，以我们公司目前的实力和资历都不是有把握中标的，你要有平常心。”秦朗继续安慰道。 “这个我知道。”陈加珍咬了下嘴唇，垂下了眼眸。 “所以，你要更加有耐心。”秦朗继续说。 “可是……”陈加珍抬起眼睛，直视着秦朗，眼神中尽是责备和不满：“秦朗，我觉得你在这个项目上投入的精力不够。”她直言不讳。 “哦？”秦朗挑了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以我们公司现在的设计能力或是资格在这个项目的竞争中没有什么优势，但也不意味着我们不需要努力，既然宋总已经决定要投标，而且把这个项目看得非常重要，我们就是应该努力地达成目标。”她停了停，微微喘了一气，“宋总以前就说过，我们公司以后就是成为全国一流的设计公司，如果是一流的设计公司怎么能够只做商业项目呢？我觉得这次投标工作就是转型的一个重要步骤，可是你对宋总的话并不是很重视，就连项目例会也很少开。”陈加珍不满的说。 提到宋毅然，陈加珍的眼神发亮，语气中隐隐约约露出一丝不明的情绪，那张长相平凡的脸上竟焕发出一种光彩。 秦朗微微皱了皱眉。 宋毅然大学毕业没几年就结婚，妻子是他们学校工程管理专业的学妹，家境很好，要不然宋毅然也没有经济实力度过创业最初入不敷出的那几年。 不过，秦朗对别人的私生活一向不敢兴趣，他依然温和地说：“陈工，不是我不重视，而是因为这个项目才刚刚开始，只是在实地调查了解的前期阶段，前面的基础工作做得越踏实，后面的设计工作会越顺利，这叫做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别着急。” 第70章 “我已经放弃了两个赚钱的项目了，能不着急嘛。”陈加珍心里默默地说，但是没说出口，她想了一想，“秦朗，我同意你的观点，但是你也别为了关岚，只关心那个博物馆的小项目，毕竟城南片区改造才是宋总最看重的。” 第50章 秦朗皱了皱眉，他微微将身体靠在了椅背上，抬头很快地看了陈加珍一眼，薄薄的嘴角微微弯了一弯，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但是很快地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陈工，”他稍微停了一停，和颜悦色的说：“我们现在是在谈工作，与工作无关的事情请不要讨论。” 陈加珍脸色微红，看得出来她并不擅长说这些，但是她咬了牙，坚持道：“我不是在说工作无关的事情，我是真的非常着急，现在项目已经开始投标了，我们却两手空空什么准备都没有，而你呢，成天忙着什么蓝山一号了，青州博物馆啊，都是一些小的项目，而且都是与关岚有关，这样能不让别人说什么嘛，而且你明明是我们这个组的组长，你这样的举动让我们这些组员怎么想？你看看我们都很辛苦，自己的项目要忙，也要忙投币的准备工作，你这样心不在焉，漫不经心的工作状态，让我们觉得很……”她斟酌着，像要找个很恰当的词汇。 “很受伤？”秦朗替她说了，自己也微微一笑。 陈加珍望着这张英俊的面容，有些脸红，她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词汇，又有点担心他真的会生气，有点忐忑和局促不安。 但是她一贯作风是不去关心人际关系，只要能完成自己的工作就行，于是又板板正的说，“秦朗，我不会说话，但是我真的建议你要把精力投入到这个项目中来，不要再去关注那些小项目了，我知道你很忙，但是也应该有工作重点，而不是一味的迁就关岚的项目……” 她说话渐渐低，似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无法说出口。 秦朗听着她的牢骚话，竟然是有些忍俊不住，他微微一笑，避重就轻地说：“陈工，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着急。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个投标工作影响到你接其他项目，那你也可以去接那些奖金提成比较高的项目，毕竟我们都没有办法去保证这个项目一定能够中标。”他微微顿了一顿，语气微沉，“而且这个项目设计项目的周期性会周期也比较长，不会马上见效益。” 他说完了便转过脸，继续看自己的电脑屏幕，移动鼠标。 陈佳珍尴尬的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说：“那我们真的需不需要开会了吗？” “开啊，当然是要开的！”秦朗说，“等你手上的工作可以告一段落，我们自然要开会讨论这个片区的的规划，但是现在……”他转过脸看着她，挑眉问道：“你你手上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了吗？关于城南片区的文化、历史以及民俗，风情都了解清楚了吗？” 陈加珍羞惭地低下了头，“没有，只了解了一部分。” 秦朗点了点头，克制地说，“好吧，那就给你一周的时间，下周我们开会讨论这个方案的构思及设想。” …… 周日的下午，关岚接到了秦岚的电话：“还在加班画图？” 关岚说是的。 “怎么样了？” “快好了，你要不要也看看。”关岚想了想说道。 一个人加班总是寂寞的，领导要是在场，同甘共苦也好。 秦朗在电话里促狭哼笑了一声：“哦……是吗？” 他的语气中有种了然的打趣意味，关岚微微红了脸，“当然，那我也可以明天给你看。” “我在王叔这里，你过来吧。晚上一起吃饭。”秦朗说。 关岚手机“叮”一声，秦朗发来了位置图，关岚看了看，正是城南的“方园”。 “天天呆在办公室里也搞不好设计的，今天天气好，出来转转。”秦朗又嘱咐道。 夏天已经悄悄的来临，建筑外墙攀援而上的常青藤，叶子已经翠绿，枝蔓缠绕，中间零星的夹着几枝牵牛花，淡紫色的喇叭状的花朵正在含苞欲放，栅栏旁边，新种植着几棵栀子花此时洁白的花朵已经俨然开放，散发出馥郁的馨香。 秦朗慵懒地躺在竹制的躺椅上，他穿了一件卡叽色亚麻衬衫，卡叽色的棉质长裤，一手徐徐轻摇着地纸扇，一手捏着一根已经点燃的烟，也不怎么抽，整个人是一副放松的状态。 但是说不出的倜傥。 见到关岚，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的一张竹椅上，自己则继续躺着。 “王叔呢？”关岚问。 “不知道。”秦朗说。 “那你……”关岚想问你这么就一个人呆在这里，又自觉问得多余，周日难道还不能休息吗？谁跟自己一样只是知道画图呢。 她在一旁静静的坐着。 初夏的微风徐徐，合欢花开了，覆盖在树木的顶端，迷迷濛濛的，像是一朵粉红色的云翳驻留在那里，映衬着蓝天白云，特别梦幻。 关岚扬起面，出神的看了一会儿，一回眸，瞧见秦朗的视线正悄然落在在了自己的脸上，乌黑的眼里有阳光流光的影子，灼灼发亮。 关岚的呼吸一窒，心脏砰砰地跳个不停，她避开了他的视线，又转过脸，将放在地下的背包拿起来，放在了腿上。 第71章 秦朗收回视线，唇角弯了弯。 “秦朗，模型建好了，你要不要看看？”关岚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谈工作，她拿出包里的笔记本电脑，俯身靠近了秦朗的躺椅，打开了sketchup的软件的界面，青州博物馆的雏形已经在画面上跃然而出。 秦朗坐直了身体，就着关岚手里的笔记本电脑的画面，仔仔细细的看着，关岚的领悟力不错，尽管那天有些走神，还是深刻领会了他的用意。 整个博物馆的风格是江南徽派建筑的白墙黑瓦，庭院与聚落的表现特征，起伏的屋面仿佛是青州周围的山水绵延，单体建筑的造型却是极简的，利落的，现代的，甚至是抽像的，围着古树错落有致地形成了一个个院落。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脸看着她。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鼻端隐隐可以闻到头发上洗发水的香气，朦朦胧胧的樱花和鸢尾花的混合的香气。 “怎么样？”她问，期待的眼神在阳光下晶莹闪亮，嘟嘟的红唇涂了一点点晶亮的唇彩，像极了一块甜美诱人的水果软糖。 秦朗的薄唇覆盖了上去。 第51章 秦朗温润的嘴唇轻轻覆盖着关岚的，她惊讶地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一刻来得太突然，她是懵了。 仿佛被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击中了心房，从头到脚都让人颤栗着，关岚的心脏那一秒的时候停滞了，呼吸也似乎也是停滞了，身体僵硬得差点要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大脑是一片空白。 她呜了一声，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此时此刻，她只能感受到他的唇，辗转缠绵在轻轻的碾压，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脖子上。 她的脑子轰然炸烈，她的意志和思想被摧毁，只能认命的合上了眼睛，本能地搂住了秦朗的脖子。 关岚活到这么大的年纪，从来不知道亲吻竟然是如此美妙的滋味，她的心尖儿震撼，惊慌失措地缩起了脖子，浑身上下的肌肤都好像要燃烧起来，能够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汹涌奔流的声音。 直到两人呼吸急促，秦朗短暂的放开了她，拉开了一段距离，仔仔细细盯着她的脸。 关岚的脸上布满了红霞，像是一把火烧云烧到了天际。 “关岚，岚儿……”他轻轻的呢喃了一声，又附身吻了上去，他的手掌勾着她的后脑勺更加细密的吻落了下来，在唇齿之间交换着彼此暧昧的气息。 他的吻越来越如饥似渴，呼吸越来越沉重，粗粝的下巴摩擦着关岚的脸颊，引得她一阵阵的颤抖，如同高烧的病人，冷热交替，那种感觉如陌生陌生刺激、迷乱，酥麻……仿佛百爪挠心一般。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越来越凌乱，秦朗终于松开了她。 他转过脸去深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心神，然后又回眸，一双眼睛闪亮的盯着她，关岚的脸上红霞未退，鬓边的额发乱了，毛茸茸的发丝在她的脸颊旁边飘着，一丝一缕，撩人心意，脸上红潮未退，汗珠晶亮，皮肤白若凝脂。衬托着她，黑压压的眉，浓密的眼睫中的眼睛，渺目烟视。 她的眼神勇敢的迎视着他的，湿润而清澈。 “嗯……”秦朗伸出手，帮她把头发捋到了耳后。 “为什么？”关岚轻问，低垂了眼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什么为什么？”秦朗低沉的声音反问道。 “我是说我们……”她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让她毫无心理准备。 “我们怎么了？”秦朗又继续故意地追问道。 “我们……”关岚说不下去，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这样只是一时的感情冲动，还是彼此之间的心心相印。 她知道有些成年人的游戏，可是她接受不了。 “怎么了？”秦朗笑着，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当初的的勇气去了哪里？这会儿长大了，可以谈恋爱了，却不敢了？” 说起了谈恋爱，关岚一颗悬着心才放了下来，她嘟着嘴，低声哼了哼，“才不是。” “怎么不是呢？那个时候你多大？十七岁？那时候倒是很勇敢。”秦朗笑了笑，拽了拽她脑后乱蓬蓬的马尾辫。 “去你的。“关岚踢了他一脚，又说，“那这次轮到你了。” “好啊，这次轮到我。”他很干脆的说。 关岚一怔，蓦然抬起眼睛看他。 秦朗极其认真的盯着她，“我是认真的，关岚。”他顿了一顿，继续说：“虽然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但是彼此的了解还是从不久前开始的，对吧？” “那也只不过认识了三个多月。”关岚哼了一哼。 “不错，确实。只有三个多月的间。”他又顿了一下，嬉笑地皱眉道，“啊，只有三个多月吗？我怎么觉得认识了一辈子呢？” 关岚瞪着他。 秦朗立刻收敛表情，继续说：“是这三个多月的时间相处，我们几乎天在天在一起。除了你回家睡觉的时间……”他的唇角不怀好意的弯了一弯，“以后这个也可以节省了，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关岚又瞪他，微微红了脸。 这个人，怎么当初就没看出来就是个老司机，三句话就要往车上扯。 “玩笑归玩笑，我是说真心话，”秦朗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很难说具体是因为是什么，但是我觉得我们应该谈恋爱了。我不敢能够保证你什么样的承诺，但是如果你还是有着当年一样的心境，我们可以试试，我是很喜欢你，你是不是也一样的喜欢我？”他轻轻的问道。 第72章 关岚屏住了呼吸，她的心在砰砰的狂跳，他的话比起刚才的亲吻，更加动人心魄。 她的心软得如同一泓清水，潋滟万千，一时怔怔的没说话。 秦朗等了一会儿，见她依然沉默，不禁有些紧张，他微微控着腰，双手交叠，半低了头，凝神认真地看着她。 “关岚……”他咽了咽嗓子。 “嗯？” “什么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关岚的嘴角弯了弯，笑眯眯的看着他，“我的意思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秦朗蹙眉，有点暴躁，但是很快他恍然了，伸手捏了捏关岚红彤彤的小脸，轻斥道：“你现在变坏了啊。” 关岚笑着躲开了他，低头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衬衫，“我才不呢，谁让你那个时候我当小孩子。” “你那时候本来就是小孩子。”秦朗又探过了身体，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重新半躺在了关岚身边的躺椅上，伸长了大长腿，手臂舒服的垫在了后脑下面，好整以暇的淡望着天空。 那时候他被学校开除，即将到手的学位泡汤，骄傲被打碎，理想破灭，他所能够做到的就是远远的逃离。 于是他逃了，去了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 他去建筑工地上打零工，是真正意义上的搬砖，每天泡在工地上，跟着老师傅们砌墙，刷墙，绑扎钢筋，做小工，抗水泥包，什么累他就做什么。 为的是晚上能够好好的睡一个觉，不去想过去，也不去想未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未来可言。 秦朗首先认识的是关红雷，他跟在关红雷身边干小工，看了几次，看他如何用特殊的手法刷墙，刷出来的纹理干净整齐，他知道这是一个有手艺的老师傅，虽然文化水平不高，却有多年施工经验。 秦朗在整个大学和研究生期间，虽然去实习过，却最多了解书本上工程知识，这一次，他潜下心来跟着这个工人认认真真的学习。 而那个工人身边总是跟着一个胖胖的的女孩子。 第52章 才是初夏的时候，傍晚太阳落了下去，风儿吹过树梢，空气中的热气消散，树荫下有了些许清凉。 在城南的这个园子不大也不出名，除了偏门的地方志上有书面记载，除了在文管部门有登记，几乎不太被人知晓。 “方园”最热闹的时候是一大清早，附近街坊邻居，打拳练剑，太极武当，跳广场舞唱京戏，二胡笛子，吹拉弹奏，热热闹闹的两个小时，等到艳阳高照，老头老太太们回家买菜做饭，打起麻将征战四方，公园里又是人烟稀少，一片安静。 因为人少，所以特显清幽，树木参天，遮天蔽日，青砖铺地，轩窗明灭，竹影绰绰，花香四溢。 秦朗躺在躺椅上，咬着一根青草，蹙眉沉思，关岚在他身旁抱着电脑，继续修改她的图纸。 感情的事情尘埃落定，工作的事情就摆在了眼前。 “你真的不关心城南片区改造的方案投标？”画了一会儿图，关岚揉了揉酸疼的脖子，想起了那些流言，便问秦朗。 “关心啊，怎么可能不关心。”秦朗瞥了瞥她。 “我听说，你对这个项目根本就不上心，人家还以为是我在影响你呢。”关岚委屈地嘟了嘟嘴，“我都被你踢出了项目组，唉……” 她不是不在意的，不管别人如何说，但是这么大的改造工程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可以学的东西也很多，她为白白失去这个机会而耿耿于怀。 “现在还没到机会嘛……”秦朗伸出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也是要再看一看他们的态度到底是什么。” 关岚蹙眉，“什么态度？” 秦朗懒散地笑了笑，“现在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到这个项目上，不管是我们公司，还是其他的民营设计公司，包括省、市级几个公有的设计院，都视为一大块肥肉，各显神通，欲收入囊中……我们公司之前不仅是设计能力和人脉关系上都不具备竞争的实力，如今能够通过资格审查，已经万幸了，后面还能走多远，得靠运气。” “我们公司不是有你这个天才设计师吗？”关岚笑着说，她想起当初宋毅然把自己引见给秦朗做助理，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参与投标。 “有我？”秦朗哼笑了一声，“有我才是糟糕的。” 关岚：“……欸？” “你想啊，我当初被学校开除，是因为在课堂上打架，把老师的鼻梁打断了。”秦朗摇了摇头，“你知道这个老师现在怎么样了吗？” 关岚摇了摇头。她在学校的时候没有听说这件事情，因此也不知道那个被秦朗一拳打断鼻梁的老师是谁。 秦朗报了一个名字。 关岚惊讶：“他啊？” 秦朗点了点头，又笑问：“你说我们能有多少胜算？” 关岚沉默了。 作为一个建筑设计师，她当然知道这名老师如今在行业中的地位，各大奖项的评审委员会的委员，知名建筑专家，博士生导师，也是政府规划项目的专家库成员。 她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那既然如此，宋毅然也知道他和你的恩恩怨怨，为什么又要你加入我们公司主持投标工作呢？这不是明白着没有胜算了？我倒是看不懂了呢。” 第73章 “我也没怎么看明白。”秦朗心不在焉，又笑，桃花眼乌黑闪亮，有波光细碎，尽是笑意潋滟，“我也不想去看明白，反正宋毅然发我工资，我也不需要明白那么多，等哪天他不要我干了再做打算也不迟。” 关岚：“……” 她小声嘟囔着：“宋毅然怎么会不要你干，他缺了你可玩不转，我们公司的专业能力特别是建筑方面的，欸，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秦朗弯了弯嘴角，淡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敲了敲了她的脑袋，“还好意思说，你是不是建筑专业的，自己专业上不知道多多提升，还得让我来鞭策你。”说着又去捏她的脸颊，一面又想，她的皮肤滑不留手，弹性十足，让人捏了还想捏，不知道身上的肌肤是不是也和脸上的一样手感很棒。 这么想着，他的眼神幽暗了几分。 关岚不知道他脑子里的那些有颜色想法，她偏开脑袋，躲开了他的魔爪，撒娇着一般地说：“我本来就不是个理科生，脑袋中的空间思维能力就不好，上高中的时候立体几何考试都是勉强及格，上大学的时候也是靠是刻苦用工，也不是特别爱好这个，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不简单那了……” 秦朗收敛了心神，睨着她：“那既然如此，你费了这么大的劲儿要学建筑的意义何在呢？” 关岚的小脸红了红，她但笑不语。 她可不会告诉他，之所以学建筑是因为他，为了能够进他的学校，学他的专业，能够和他有共同语言，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他的身旁。 她不说，省得他骄傲。 但是秦朗好像是猜到了答案：“因为我？” 关岚红了脸，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才不是呢。” 秦朗也不和她争，只是眯起眼睛看着她笑，关岚发现他平时很少笑，可是笑起来的时候非常好看，眼角上翘，嘴角轻抿，眼睛微眯，充满了孩子气。 …… 关岚和他嬉闹了一会儿，又埋头继续干活。 秦朗蹙眉思考了一会儿，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速写本，就斜躺在那里，在纸上涂涂画画，记录脑子中一闪而过，稍纵即逝的想法。 明清两代，古人对造园之术已经是炉火纯青，围墙高垣，游廊照壁，格栅窗牖，凉亭花架，运用得当，更何况有假山叠石，碧池尺度精妙，鸳鸯悠游，锦鲤潜行。到了盛夏，映日荷花别样红，在水中形成倒影。 对于城南这一爿地区，他从高中的时候就非常熟悉，这里也是他之所以选择学习建筑的起因，街道巷陌，古典园林，风俗人情，都是烟火气息，也都是他心心念念的。 他还记得很小时候看过的一幅画，冬日的早晨，初升的暖阳照耀在积雪的道路上，蜿蜒曲折的街道，郁郁葱葱的都冬青树，砖红的房子，手拉手的行走的一家三口。 这是他脑子关于建筑的梦想，就像是他所敬仰的建筑大师安藤忠雄所说的那样，“住宅应该是人们灵魂的依靠，绝不会满足商品的属性。” 对于建筑师来说，建筑即是生活。 第53章 不处秦朗的所料，继陈加珍来找过他之外，宋毅然终于是坐不住了。 他按奈不住自己的烦躁的心情，找了个理由，去秦朗办公室聊天。 为了不显得故意的，他还特意叫上了吴为，让一切都看得十分自然而然。 “青州的博物馆的项目进度怎么样？”宋毅然随口问道，他不想显得自己很着急，于是先是迂回地问起了别的项目。 “嗯，规划方案基本上出来了，我这周再和关岚去一次，给市政府做个汇报，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上就能定下来了。”秦朗简单地说。 “欸，挺快的啊。”吴为感慨，“我们还真的从来没有这么快完成过一个项目，秦朗你亲自出马，还真的是出手不凡啊。”他笑看着宋毅然，“你还别说，当年小神童的外号不是虚挂的啊。” 宋毅然点了点头，“那倒是的。” 秦朗乜了他们一眼，“得了吧，好汉不提当年勇，你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开口，省得绕来绕去的，也不嫌麻烦。” 他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我这儿可是一堆的事情要忙，没空和你们绕圈子。” 吴为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说，“对了，秦朗，我最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八卦新闻，你要不要听一听？”他是改不了八卦的本性，比起所谓的投标案来，更关心的是绯闻。 “不想听。”秦朗简短地说。 “真的不想听吗？”吴为瞪着眼睛看他，“不听你会后悔的……” “欸，吴为你无聊不无聊啊。” 吴为刚想说下去，却被宋毅然不耐烦的打断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要拿出来扯，怎么这么大的男人跟个婆娘一般，我们在说正经事呢。” “我这也是正经事。”吴为被宋毅然抢白了一顿，很不爽，他接着冲口而出的说：“你知道吗？大家都在传言，秦朗和关岚好上了……” “什么？”这个消息让宋毅然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地问道：“这是谣言吧？” 还没有等秦朗回答，宋毅然神情紧张的看着秦朗，摇头叹息道，“这些人真的是无聊，你不过是和关岚出了趟差，他们就嚼舌根子，真的是够了。”他顿了一顿，转脸和吴为说，“我看啊，最近的设计任务不饱和，一个个闲得难受，我马上通知人事部们，把加班工资的标准再往下降一级，省得他们上班没事干，下班时间却混在加班工资……” 第74章 吴为侧眸看了一眼宋毅然，微微撇了撇嘴唇。 秦朗见状极淡的笑了笑，打断了宋毅然的话，“还真的不是嚼舌根子，是真的。” “嗯？” “欸？你开玩笑吧？” “我可没开玩笑。”秦朗表情严肃，“你见过拿自己的恋爱的事情开玩笑的吗?” 吴为与宋毅然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见秦朗目光平和，神情坦然，一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等等……”宋毅然皱眉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道：“秦朗，你不是认真的吧？虽然我知道……”他顿了一顿，瞅了秦朗一眼，“但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啊，你要是玩，在自己公司可不好，到时候你甩都甩不掉。” 秦朗瞪了他一眼，啼笑皆非，反问道，“我特么的是有病吗？还是吃饱饭撑得慌……我又不是兔子。”他敲了敲桌子，表情郑重地说：“我可是告诉你们二位啊，我是认真的，这是以婚姻为目的的谈恋爱啊。” 吴为：“……” 宋毅然：“……” 过了一会儿，吴为则喃喃地嘀咕道：“怎么这么快啊，你小子不是很难搞的嘛。” 秦朗白了他一眼，“我和关岚以前就认识了，在她高中的时候。”于是他很简短地叙述了一遍与关岚的相识过程。 吴为听完了之后笑道；“原来是这样啊，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段佳话啊，合着就这世界就是这么小，你们两个人隔了这么多年天涯海角也能在咱们公司相遇啊。……”他看了看宋毅然脸上表情，继续说，“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月老牵的红线，谁也挣脱不了。所以再看着钟晓雯条件好吧，还就是比不过关岚，这是什么道理？这叫没缘分。要祝贺祝贺，对吧，老宋？” 宋毅然没说什么，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听到吴为的话，勉勉强强挤出了几分笑容，“是啊，要祝贺。秦朗，要请客。” 秦朗平和地点了点头，“好啊，等忙完这一阵子，我请客。” 宋毅然又默默地思考了一会儿，转脸问吴为，“公司有关于内部员工谈恋爱的规定吗？” “没啊，我们公司有着好几对呢。”吴为由衷地说，“公司都是年轻人，又是996，的上班时间，你还不许人家谈恋爱，人家上哪儿谈去……要是出这个规定，那也太没人性啊。” 宋毅然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喃喃地重复了几遍：“那就好，那就好啊。” 秦朗手里转动着铅笔，闻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啊，要是有规定，我和关岚其中一个人辞职就罢了，总不会破坏公司的规定。” 宋毅然表情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秦朗你至于嘛，我怎么可能让你们辞职呢，这公司的损失多大啊。” 秦朗挑了挑眉。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昨天他就和关岚商量过，以他们现在这种上下级的关系，如果两人都留在公司，必然造成很多工作上的不便，“后面我们两人只能是选择一个人留在公司……”秦朗说。 “我辞职吧。”关岚直接了当地说。“你是宋毅然刚刚聘请来的，你要是辞职了，会被人指责忘恩负义。” 她看了看秦朗脸上的表情，接着说道：“其实我也干得不是很开心，如果不是你来，我也会再干一年就找机会换个单位，虽然是做设计都是很辛苦的，但是在这里……”她顿了一顿，想起来这些年的种种不公正待遇，有些怔忪。 “你裸辞了如何生活？”秦朗问道，不用问他也知道关岚不可能接受与自己在经济上的瓜葛。 “嗯，这倒是的……”关岚蹙眉，她所剩下的存款不多，还要给关红雷汇款，一旦裸辞的话，的确没有生活来源。 她是不可能接受秦朗给她资助的。 “那如果是你辞职了呢？就有生活来源了吗？”她想了一想，反问道。 欸，谈恋爱谈得要失去工作，这真的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烦恼。 第54章 送走了宋毅然和吴为，秦朗靠在了椅背上，蹭开了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 傍晚的光线折射在幕墙的大玻璃窗上，一只金色的大黄蜂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飞了进来，被太阳染成了金黄色，在嗡嗡嗡的盘旋飞舞着。 秦朗唇角叼着烟，眯起眼睛看着，淡白色的圆圈在空气中缓缓地转悠着，慢慢飘散了，他又吐了一个，继续盯着烟雾在空中变形，漂浮。 他看着看着，唇角浮出了一个苦笑。 心中不是没有一点难过的，可是又能怎么办？如果换作他是宋毅然，可能也是这样的态度，开公司，做老板，当然是利益放中间，情义放两边。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那时候宋毅然找到他，两人是深谈过的，宋毅然说，自己独立支撑这个公司，苦苦撑到现在，已经是力不从心。 前几年的房地产形势不错，他们这样的小规模的设计公司还能够凭藉着同学、朋友关系和一些非常规的灰色手段去接业务，再依靠招聘点年轻人降低人工成本，公司尚有竞争力，但是现在，房地产的调控政策越来越紧，土地价格越来越高，资源都相对集中到一些大规模的开发集团手上，中小型房地产公司已经没有能力取得土地了，都在转型，何况是他们。 “你看，这个行业的产业链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我们呢，是吃水草，现在虾米都要吃水草了，我们能吃什么呢？所以转型是迫切要求的。我们要提高设计能力，靠专业能力去吃饭。”宋毅然说得推心置腹，情真义切。 第75章 但是说转型岂是那么容易转的？ 特别是当提高设计能力和专业能力与短期赚钱有冲突的时候。 每当此时，他就会跑来劝秦朗，“欸，我知道你专业能力强啊，可是甲方的要求也不能忽视，我们虽然是专业的设计公司，其实也是要靠销售赚钱的，要是没客户，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宋毅然从来都要鱼和熊掌兼得，又吃粽子又蘸糖。 话里话外，要不然你放弃所谓的建筑师的专业理想，要不然你去给我搞定甲方，反正我就是要收钱，还要多收钱，你别让甲方不高兴了。 没个收入跟我谈什么专业啊，理想啊，都是狗屁。 他的这些想法，秦朗都能够理解，因此他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设计专业和审核上，最大限度的满足宋毅然的两全其美的要求。 …… 关岚写完了青州博物馆的规划方案文本的第一稿，在邮箱上发给他审核，担心他太忙没时间看到，又在微信上提醒他，等了小半天，依然没见秦朗回复，只得去敲秦朗的办公室大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的办公室没开灯，黑黢黢的，只有淡白色的烟雾缭绕着，关岚抽了抽鼻子，皱了皱眉。 “怎么这么大的烟味？”她挥了挥手，不满地嘟囔着，“你抽了多少根烟啊？” “没几根。”秦朗说着，立刻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手中的大半截烟。 “才不信呢，烟感器都要报警了。”关岚侧身走了过去，打开了那幕墙上唯一的一扇窗户，新空气灌了进来。 “怎么？这才两天，就都开始管起我来了？”秦朗一把将她搂了到了自己的身旁，点了点她的脑门，睨着她笑，问道。 关岚赶紧推开了他，“你讨厌。”又看着他虚掩着的办公室门，“别给人看到影响不好。” “都下班了，没人看到。”秦朗又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近了，“过来，让我看看你……” 关岚抽了抽鼻子，“你到底抽了多少？全是烟味。” 秦朗将脸凑到了她面前，“那就你闻闻啊，到底是抽了几根？”还没等关岚说话，他的唇已经落了下来，轻轻覆盖在她的唇上。 关岚：“呜……” 或许是因为在办公室的刺激和紧张，她的脸颊绯红，隔着薄薄的衬衫衣料，能听见心脏咚咚地跳着很快。 秦朗吻着吻着开始心猿意马，力道也逐渐加重，关岚心里惦记着办公室的门没关好，时不时偷眼去瞧，被秦朗发现了，惩罚性的咬了一口她的唇。 “呜……好痛。”关岚用力挣脱了，羞恼地捶了捶他的肩膀，“你讨厌。” “谁叫你不专心的……”秦朗捏了捏她的脸颊，同时自己也定了定心神， “这是在办公室里……”关岚红了脸，又羞又急，“你好歹注意点影响呢。” “下班了啊。”秦朗理直气壮，“下班了还不给人谈恋爱，真的没天理了。” 关岚：“……” “可是我们在加班啊，这又是这在办公室里……”关岚小声地说，低了头，手指孜孜地抠着他的办公桌子，赶紧转换话题，“对了，我来找你是让你看图纸的，给你发了邮件又不回复，一下午都不知道在干嘛呢……” 一下午还能如何，不过是与人周旋。 秦朗心里有事，有些烦躁，他瞥了瞥她，“别抠了，抠坏了，宋毅然找你赔，这桌子也能值几个钱呢，从你工资里扣。” 关岚吓得立刻住了手，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她的眼睛乌黑清澈，水汪汪的，像是林荫下的清泉。 秦朗叹口气，从桌上拿起一整包香烟，刚要撕开包装上的透明封膜又住了手，放在了一边，他微微怔了会儿，点开了自己的邮箱，浏览关岚发给他的方案文本。 他蹙起眉心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文件，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关岚则是坐在老老实实的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等着，因为无聊，所以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侧眼，挺直的鼻，深邃的眉眼，薄薄唇线，他还真的是好看。 可看着看着，又不免不自信，那么多年了没见面了，难道他真的是因为以前的情分才会跟自己谈恋爱？ 关岚暗暗地掐了掐手掌，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秦朗一边看着文件，一边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极淡的笑了笑，正想说她什么，放在桌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顺手拿了起来，看了一眼来电者的名字，微微蹙起了眉心，“钟晓雯”三个字在一直屏幕上跳跃着…… 一抬眸，关岚的眼神正悄悄地注视着他，脸上的表情要笑不笑的。 第55章 秦朗犹豫一会儿，他已经猜到钟晓雯一定是为了他的“谈恋爱”而来的。 这个宋毅然果然是个大喇叭广播站，告诉他还没有过两个小时，已经是广播出去了。 “你有电话……”关岚提醒着，眼睛睨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秦朗知道她笑得不怀好意，微微白了她一眼，大大方方地按下了接听键，并且开了免提。 “你好。”他沉着声音，平淡客气地说：“有事吗？” “秦朗，”电话里钟晓雯的声音温柔似水，却又充满了相识已久的人才有的熟稔，“听说你最近中了一个标，是非常有意思，能不能给我们分享下啊，对了，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啊，什么时候能见一个面呢？” 第76章 钟晓雯丝毫没有提及其他方面的事情，秦朗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关岚，挑了挑眉。这次轮到他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了。 关岚偏过脸，蹙了蹙眉，暗暗地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不过，是一个很小的项目，不值一提。”秦朗淡淡地说。 “是吗？”钟晓雯显然不相信，她在电话里依然笑着说，“听说是青州博物馆……这个项目挺不一般的吧。” 她最后那句话的语气意味不明，关岚忍不住抬眸看了秦朗一眼。 秦朗表情淡淡，“一个县城的博物馆，有什么不一般，都是你们这些做惯了大项目的人所看不上的小项目，何足挂齿呢。” “我们这些做惯了大项目？”钟晓雯轻轻哼了哼，“秦朗，你现在嘲讽起人来不遗余力啊？怎么我又成了习惯做大项目的人？” “难道不是吗？”秦朗薄唇轻撇，语气调侃，“我听说你也加入了锦域，和谌琛一起，难道不是做惯了大项目的？”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叩击着面前的办公桌，神情悠闲。 听到秦朗提起谌琛，关岚很注意地皱了皱眉，她对当年这个嘲讽她身材长相的男人耿耿于怀，好奇已久。 钟晓雯没想到秦朗是如此消息灵通，微微沉默了一会儿，她放软了语气，低柔地解释道：“秦朗，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知道你和谌琛那边有误会，但是我和他只是工作关系，并没有外界所传言的那样……欸……你不要听信那些流言蜚语。”她没说下去，却有一种引人遐想的意味 关岚忍不住看向秦朗。 秦朗的嘴角掠过一丝讥讽的笑容，嘴上却是说得一本正经，“我倒是不知道有什么流言蜚语，想听也没听到……”他顿了一顿，“不如你跟我说说看，是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呢？” 秦朗一边说一边促狭地向着关岚眨了眨眼睛，似有逗弄之意。 钟晓雯：“……” 关岚：“……” 钟晓雯无奈地叹了口气，“秦朗……”她的语气突然低沉了下去，亲昵暧昧，“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互相折磨了，好不好？？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难道到现在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秦朗：“……” 他没有料到钟晓雯会突然改变了语气，有一点后悔不该在当着关岚的面，开了免提接电话。 但是事已至此，他反而不能关了免提，只得硬着头皮沉默着。 “秦朗，宋毅然是给我打了电话，说了你……”她说，“不过我不太相信，你怎么不会这样专业，去和下属谈恋爱，而且我更不相信你会和那种地方来的小姑娘……当然我不是说人家不好，只是不太相信这是你的作风。” 她的声音渐低，如同呢喃，更有一种磁性喑哑和婉约，带着成熟女性才特有的低柔，听得让人汗毛都要竖了起来。 关岚听不下去了，她豁地一下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秦朗手疾眼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关岚挣了挣，没有挣脱，两人拉拉扯扯之际，她踢翻了身边的椅子，匡当一下，发出很大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钟晓雯一怔，她顿了十秒，“秦朗……”她疑惑地叫了一声。 “我这边还有事情。如果你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我就挂电话了。”秦朗淡淡地回了她，又想起来什么，又说，“对了，钟晓雯，我忘了告诉你了，宋毅然说得的确是真的，我真的在谈恋爱，的确是和下属在谈，所以不方便听你再提以前的事情。” 他的语气又恢复到关岚所熟悉的冷淡，甚至是凉薄，没等钟晓雯说话，他就接下去，“而且，我觉得过去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你不用后悔也不用愧疚，其实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和谌琛没有任何关系。你实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是一件课堂上的吵架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们那就先这样。” 他说完很快地便挂了电话。 然后用力的摁住了正在挣扎着要出门的关岚。 “你在生什么气？”他低问道。 “谁生气了？我根本就没生气。”关岚气呼呼地说。 “是你要听我接她的电话，她要说什么你又受不了。”秦朗哼道，“是你自己找虐。” “是，是我自己找虐，好了吧？”关岚气得脸色通红，话不经过大脑就冲口而出，“可是我怎么知道她会说出这样难听的话，而且我已经再不想再听了，要走了，你还让我继续听下去，你是什么意思？是显得你有人追，能炫耀，是吗？” 秦朗：“……”他抬起了眼睛，深深注视着关岚，眼神很深，像是深潭，深不见底。 “关岚，”秦朗直视着她，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很不赞同。 关岚愣了愣，垂下眼眸，她的眼眶红了，爱情所带来的甜蜜和喜悦，像是一只飞在空中的彩色气球，美丽饱满，充满了勃勃的朝气，但是只需要一根刺，就可以将一切打破，打回原形。 关岚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和沈宁熙那一家人见面的情形，她用坚强和冷静去掩饰内心中的不安和局促，她说她不在意，其实她的每一根血管和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说自己非常的在意的。 她那么努力，那么拚命，不就是为了不被人看不起，不就是为了有尊严的站在所有人的面前吗？ 第77章 第56章 关岚站在秦朗办公室的门旁，低着头，倔强地不说话,但是，眼泪却是一颗一颗掉了下来。 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如秦朗所说的那样是在自己找虐，总之就是心中难受。 可是又恨自己傻，恨自己要哭，哭就是示弱，她不想在秦朗面前示弱，于是又把嘴唇抿得紧紧的，仰起脸，努力地把眼泪吸了回去。 秦朗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和蓄满了泪水的大眼睛以及努力倔强忍住的模样，没有再说了。 他从桌上的纸盒里抽了一张餐巾纸，给关岚擦了擦眼泪，逗着她，微笑道：“怎么越是长大越爱哭了，以前也没有见你这么爱哭呢。”又压低了声音说，神秘兮兮地说：“好了，别哭了，等会儿还真的给人看见影响不好。” 关岚：“……” 她瞪着秦朗微笑的嘴角，觉得他是在敷衍着自己，没有一点认真的的意思，这种感觉让她心中又是难受，但是她说不出来，无法启齿，即使在恋爱，却没有一点点安全感。 “什么影响不好，我不需要你管。”她小声地说道。 “那你要我怎么样？”秦朗问道。 “我能要你怎么样？我有什么权利要你怎么样？”关岚说，她的心里堵得慌，眼眶酸胀得快要忍不住了。 “你……”秦朗被她的胡搅蛮缠气得反而是笑了，“关岚，你冷静一点，不要孩子气。” “是，我是孩子气，我就是个孩子，我不成熟，我是个没见过世面乡下人，我根本就是不和活在你在一个世界中。”关岚狠狠地说。 秦朗耐着性子解释：“好了，别这样了，我不是和钟晓雯说得非常清楚了吗，我是有女朋友的人，我并没有隐瞒你，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呢。”秦朗说，微微有一点点不耐，“这儿有图纸明天要交……你不要闹了，好吗？” 关岚正是敏感的时候，闻言立刻冷了声音说：“那你忙吧。我不打扰你就是了。”说完就一扭身出了秦朗的办公室，带上了门。 秦朗瞪着她生气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凝神沉默了一会儿，转脸继续看图，看了一会儿依然没心思，将鼠标扔在了桌上。 …… 关岚一个人孤独地走在街上，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了初春的某个时候，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 清风拂面，街灯闪耀，可是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繁华的街道上，看人流汹涌过过，一次又一次的蓦然回首，却找不到那个人的踪影。 如今呢，她还是孤单。 “唐棠……”关岚没有个人可以倾诉，可以说话的只有唐棠，她给唐棠打电话，哭哭唧唧的把经过说了一遍。 唐棠在电话中静静地听着了一会儿，说：“欸，关岚，你说了半天，到底我应该是恭喜你，还是安慰你呢？” 关岚：“……” 唐棠叹了口气，“欸，关岚，我虽然认识你的时间不长，可是一直认为你还是个独立冷静的女孩子，怎么一谈起恋爱就这样了呢……你说说说你傻不傻啊，他不过是接了个前女友的电话，还是当你的面接的，你就闹成了这样，这是才开始啊，你就把飞醋吃得这么嗨，以后还想站稳脚跟了吗？” “我不是在吃醋，是他自己不好……” “你不是吃醋又是什么呢？关岚……”唐棠幽幽地说：“女人越陷得越深，男人可是跑得越快啊。” …… 钟晓雯被秦朗挂了电话，脸色变了几变，她手里握着自己的手机，抵在了下巴颏下，一径的颤抖，她紧咬着牙齿，咯咯作响，咬了半天，才勉强咽下了这口恶气。 谌琛在她对面的沙发上，斜躺着，慢条斯理的抽着手里的香烟，手肘旁边的茶几上开着一盏台灯，隔着琉璃灯罩，一簇绿莹莹的光正好照耀在他半边的面容上，似明非黯，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 “太可恶了……”半晌，钟晓雯颤着声音说，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哪怕那时候在追秦朗的时候也没遇到过。 “你是自找的。”谌琛瞥了一瞥她，半讥嘲的哼了一哼，更加舒坦的伸直了大长腿，嘴里叼着一根细细的雪茄。 他抬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头上圆弧形的吊顶，洛可可式的繁复的线条，中间是圆形的鎏金色的金箔，光影倒映着酱红色的牛皮沙发和墨绿色的丝绒紧紧拉着，将窗外的天光遮了严严实实，人在屋内，根本不知道是不是已经什么样的时间。 人们说一个人家庭装修往往可以看出主人的个性和爱好，谌琛觉得这话说得很对，比如着眼前的景像，金箔吊顶，花岗岩的地面，，墙上挂着西式的油画，仔细看过去，装裱精致，荸荠木色的实木家具，酱红色的皮质高背椅子，椅背上镶嵌着一颗一颗金色的钉子，豪华却尖锐。 听说锦域会所的装修设计师是钟晓雯，他又瞥了瞥眼前这盛气凌人的女人，感觉一致。 “谌琛，你不要管我的事情。”钟晓雯冷哼道。 “我管吗？你要是不说，我根本就不听。”谌琛冷冷地说，“你们女人就是分不清楚，什么是最重要的，感情用事。” “我对他没感情。” “没感情？没感情你气成了这样？”谌琛冷笑，“看着你旧情人跟别人好了就受不了吧？可是当初你也没对人家好到哪里去。你现在在这里揪着心干什么？不过是征服欲受到了打击。” 第78章 钟晓雯被他戳中了心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谌琛，“你这人……”她咬了咬牙，忍住了。 她现在不能和谌琛闹翻，除了秦朗，谌琛是目前最好的设计师，她当然想要拿下这个项目，但这些单纯地是靠关系靠人脉是走不通的。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一个对你敢说真话的人，”谌琛说伸了一个大懒腰，似笑非笑，“钟大小姐，人生在世，不是都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 第57章 宋毅然听说钟晓雯加入了“锦域”，不免大吃一惊，心中后悔之前把自己的想法都向她竹筒倒豆子说得一清二楚。现在人家成了竞争对手，还对他们知己知彼，自己傻，白白给人家送了情报。他先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气了半天，心中又是埋怨着秦朗的骄傲和任性。如果不是他不肯与钟晓雯重修旧好，怎么可能让谌琛抢得先机。他嘀嘀咕咕的和吴为抱怨，“我看秦朗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放着钟晓雯那样的女人不找，非得去找关岚这样的，你说说看，论长相，关岚不如晓雯，论家世，那更是天壤之别，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么想的……””吴为则是不以为然：“钟晓雯在大学里倒追秦朗，其实就很勉强，说白了还是秦朗不喜欢她，她太强势，也太自以为是，秦朗那性格，现在倒还是平和了一点，依他以前的那个性，怎么可能吃钟晓雯那一套。”宋毅然说：“那秦朗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理智一点，婚姻大事，怎么可能感情冲动呢。”吴为摇了摇头，没说什么，他心中想，宋毅然现在越来越像个商人了，凡是利益为重，就连同学的感情问题也要放在了他自己的利益的天平上衡量几分。但是吴为不想说。当年在学校，秦朗才华横溢，个性狂傲，有人说过看他在校园里中走来，就像一把锋利的剑，寒气逼人，刀光闪闪。他是那么引入瞩目，不管是因为狂傲还是因为才华，宋毅然他们几个和他在一个宿舍，同来同去，完全都被他的光芒所掩盖。其他的人或多或少会有所怨言，但是宋毅然不，宋毅然对秦朗有一种佩服甚至是崇拜。直到钟晓雯出现。钟晓雯像一道光芒照耀进了宋毅然的世界，虽然这一道光芒不是为了他而存在的。……周末的下午，关岚去了唐棠的“众神之吻”，下午是餐厅的休息时间，唐棠难得空闲，泡了一壶茶，在院子里陪着关岚。梅雨季节，时雨时晴，前天晚上刚刚下过雨，地上还是湿漉漉的积水，树木葱笼深绿，芳草青青，格桑花盛开，艳丽一片。唐棠倒了一杯绿茶给了关岚，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了？萎靡不振的？谈恋爱不是应该很开心的吗？”关岚闷闷的伏在桌上，摇了摇头，“一点也不开心，我甚至觉得还没有以前开心。”唐棠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你们这才谈了几天，你都这样不开心了，以后在一起矛盾都会有的，那不是谈不到几天就闹着要分手了？”关岚低低说了一句，“我看也是，用不了多久就会分手的。”唐棠怔了怔，拍了她一下，“你说什么呢，哪儿有自己诅咒自己要分手的呢。”关岚咬了咬嘴唇，委屈道：“本来就是的啊。”“胡说八道！”唐棠说：“你不是一直都心心念念的喜欢着他，为什么他向你表白了，你反而是不高兴了呢……”她笑着点了点关岚的脑袋，“太贪心了啊。”关岚说：“以前，我默默地喜欢他，觉得一切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喜欢他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跟他无关，不管有没有结果，我反而安心。可是现在……”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唐棠问：“现在怎么了？暗恋的对象成了恋人，难道不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吗？”关岚摇摇头，“现在变成了两个人的事情了，我反而却觉得害怕……”她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睛水光盈盈，看着唐棠，“我心里觉得害怕，这一切都是这么不真实，仿佛是水中月，镜中花，只怕自己付出了，换不来回报，这样的伤害比我一个人默默的喜欢还要可怕。”唐棠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关岚，你也太不自信了。”关岚迷惑地看着她。唐棠接着说：“其实你何必呢？感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秦朗如果对你没感觉，他何必要对你表白，他又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有求于你，你对于他来说，除了感情上，难道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关岚摇了摇头，对于秦朗，她只是一个下属，可能都谈不上是得力的下属。“对啊，既然他也没有什么有求与你的，那么你们俩之间还是因为感情而走到一起，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想那么多呢！”唐棠说'。“我还是害怕吧……”关岚叹息。“害怕？”唐棠说，“谁不害怕？害怕受伤害？害怕被背叛？害怕得不到，害怕失去，我们谁不是天天都在害怕'之中度过呢？”她垂下了眼眸，最后几句话变成了呢喃。午后有淡淡的阳光照耀着庭院，栀子花开满了围栏，馥郁的香气扑鼻，鸟儿在枝头做窝，叽叽喳喳，厨房里的厨师在忙忙碌碌，准备着晚上的筵席，几个年轻的服务员在嘻嘻哈哈的说笑，留下一串串清脆的笑声。这样的午后原本是应该和爱的人开开心心的度过，喝一杯茶，看一场电影，吃饭，哪怕是加班也是好的，而不是在这里哭丧着脸，一脸的无奈。“也没有什么事情，对不对？不过是感情来得太突然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又是那么喜欢他，原来只是暗恋也不报有希望，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就开始患得患失，”唐棠安慰她，“有时间有机会就好好沟通，我相信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应该是个可以沟通的人。”关岚“嗯”一声，趴在桌子上，困意袭来，她昨天晚上一宿没睡好，思忖着秦朗会不会给自己发信息，自己要不要给秦朗发信息，思想斗争了很久，迷迷糊糊的睡了，早上醒来手机里除了工作信息依然没有秦朗的任何消息，更是伤心，一个人在家坐立不安，挨到下午等到唐棠午休时间才去找她。她没有谈过恋爱，感情上基本上一片空白，遇到一点点问题就手足无措，患得患失，唐棠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抓到就不放手。此时被唐棠劝慰了几句心里莫名舒服了很多，情绪渐渐稳定起来。 第79章 第58章 很快便是端午节了。 关岚在一个星期之前就接到了关鹏的电话，一再嘱咐她过节要回家。 “你看看你清明节没回来，五一节也没回来，这都是端午小长假了，怎么着也要回来看看。”关鹏在电话里说。 关岚开始只推说工作忙，并没有答应着。 “再忙也得回家看看啊，你就算是不想我们，也得看望老爸。”关鹏叹口气，“珠珠，我知道你还在生我们的气，我就想着过段时间，我把钱还你……” “哥，什么还不还钱的。”关岚打断了他的话，“我没跟你提钱的事情，你别多想了。” “我买车的那些钱，原本是从妈妈那里拿的，是你的嫁妆，我自然是要还给你的，”关鹏叹着气说，“你也别为了这个就不回家啊。” 关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倒是让关岚没法儿说什么了。 她不是不担心关红雷的身体状况，可是又想着短短的三天假期，来来回回折腾，身体累不说，更何况回去之后不知道何春霞又不知道给她什么脸色看，自然是不太乐意。 却没想到放假的前一天，秦朗问她，端午节要不要和她一起回老家看看。 自从上次赌气吵架之后，秦朗一直没有正面和她交流，他去青州出差了几天，回来之后又很忙，一度关岚很少在办公室见到他。 关岚幽怨，且忍着不肯主动去联系他，除了记得唐棠的教导“千万别太主动之外”，更有一份尴尬和茫然，让她无法直面秦朗。 听到秦朗提及和她一起回家，关岚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秦朗的节奏竟然这么快。 “我也很多年没见你爸爸了啊，正好这次和你一起回家，去见见叔叔，我还记得叔叔当时教我的那些施工经验，在我做设计的时候非常有用。”秦朗说。 关岚不说话，她捉摸不透秦朗的心思。 秦朗瞥了瞥她脸上纠结的表情，知道她的气还没消，于是勾着她的马尾辫，温和地笑了笑，“你也别生气了，我这段时间是真的忙，无暇顾及到你的心情，是我不好。等忙过了这一阵子，我慢慢和你解释。” 关岚问：“是青州的项目？” 秦朗揉了柔眉心，微微点了点头。 “那方案规划不是已经同意了吗？”关岚不解，她把设计方案和建筑部分已经报给了当地政府相关部门，取得了批准， “不止这个项目。”秦朗说，“城南的改造项目要过完节就要报方案了，这个项目，我自己在做……”他略沉默了下，微抿抿了嘴唇，“我答应过宋毅然的事情，不会食言。” “过完节就要报方案？”关岚蹙眉，她知道陈加珍最近并不是很忙碌，却没想到是秦朗亲自操刀进行，“那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快了吧。”秦朗淡淡地说，“下周会有向市政府的汇报会，到时候参与投标的设计单位都要进行概念方案的汇报，我现在做的是这个概念方案的报告。” 关岚闻言抬眸仔细地看了看他，原本清隽的脸庞更加消瘦了，深邃乌黑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她心中一酸，禁不住唏嘘道：“你没跟我说啊。” 秦朗微微颔首，唇边一抹淡笑，“没事，还能扛得住。” “那你端午结期间不用再加班了？”关岚问道，面对如此重要的汇报，秦朗云淡风轻，还提出要去她家。 “都差不多了，不用加班，而且……”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笑得缱绻温和，“哪儿有比见女朋友的家人更重要的事情呢。” …… 关岚和秦朗进入家门的时候，何春霞正在院子里包粽子。 一个大大的木盆，盛满了清水，浸泡着新鲜的粽叶，远远就能闻到一股清香，雪白的糯米放在身边一只红色的淘米箩里，何春霞最拿手的是包她拿手是江南人特别喜欢的“小脚粽子”，一只手里拿着四根粽叶叠在一起握着雪白的糯米，嘴里正咬着一根五色的花线，一只手指飞快地缠绕打结。 见到进门的关岚和秦朗，她有些吃惊，却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 关岚喊了一声“妈”，秦朗站在她的身边，放下了替关岚拿着的行李，微弯腰微腰叫了一声“阿姨。” 何春霞点了点头，一边在手里包粽子，一边抬起目光将秦朗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才展开笑容道：“你是？”她顿了一顿，站起身冲着屋里叫了一句：“关红雷，你女儿回来了。” 关岚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见关红雷慢慢悠悠地从屋内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身后是屋里暗淡模糊的影子。 关岚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爸爸……” 关红雷见到关岚很高兴，拍了拍岚扶着他胳膊的手掌，笑道：“欸，你可是回来了，这段时间不忙了，不用加班了？” 关岚眼眶莫名其妙地红了红，摇了摇头，她说：“公司放假呢。”又冲着秦朗那边努了努嘴，“爸，你还认识他了吗？” 关红雷笑了笑，这才转过脸，眯起眼睛看向秦朗。 “叔叔。”秦朗叫了一声，“您还认识我吧？” 关红雷蹙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着秦朗一番，半晌说了一声，“欸，你是小秦啊。” 秦朗弯了弯嘴唇笑道：“是啊，我是小秦。” 第80章 关红雷开心地向前走了几步，拍着秦朗的胳膊，笑道，“欸，果然是你啊，都这么多年了，这模样和身板可与那时候不太一样啊。听说你后来出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连珠炮的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脸问关岚，“欸，你怎么和小秦一起来的？” 关岚嘟了嘟嘴，“他现在是我的领导呢。”莫名的，她没敢说自己和秦朗的关系。 秦朗闻言回眸微微瞪了关岚一眼， 关红雷浑然不在意，他高兴地连连点头，说“那好，那好，珠珠做你手下我高兴啊，这孩子那时候忽然要去学建筑，我说她一个女孩子学人家盖房子，她还不听，现在跟着你，我就放心了。” 何春霞皱了皱眉，出声打断道：“老关，既然是珠珠的领导来了，你别让他们干站着，先进房间坐吧。” 她说着重新在小竹椅子上坐了下来，继续包粽子，脸上也没有刚刚的热情。 第59章 关岚见状，自然是没敢更再多说什么了。 她是心里担心按照何春霞现在这样的态度，如果以后与秦朗的事情有变化，那么自己的日子更是不好过了。 她悄悄地觑了一眼秦朗，见他眉眼深邃漂亮，五官清隽，气质卓尔不凡，自己怎么都有些恍惚，不知道为何会与自己谈恋爱。 秦朗倒是笑眯眯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何况关红雷见到他十分开心，唠唠叨叨的，拉着他问东问西，又招呼着关岚忙前忙后的倒茶送水。 他们也没进屋，端了几只小板凳在院子里坐着喝着茶聊天，聊得都是工程上技术问题。 关红雷做施工多年，对一些传统的施工工艺了如指掌，特别是一些传统的木制工程，关红雷说得侃侃而谈，头头是道。 秦朗很好奇说：“哎，对这种工艺做法，叔叔怎么会这么熟悉？这些方面我在一些书本上都查不到了。” 关红雷神秘地笑了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啊，你别看你叔叔没念过几年书，也没你们读过大学有文化，这些木质结构的做法，是我们家祖上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的手艺，我听我爷爷说啊，我们关家在明朝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工匠，喏你刚刚的那些啊，是是口口相传下来的……你当然在书本上学不到的。” 秦朗认真的听着，微微点头。 关红雷顿了一顿，又说：“不过啊……等我老了，这些也就没啥用了，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喜欢这些事情了。” 他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秦朗问道：“为什么？” 关红雷指了指关岚：“你看看我这女儿虽然是跟你一样学盖房子的，但是她也只会在电脑上画画图，实地工程她可是没干过，最多也就是小时候和我一起跑过工地，再说了，她一个女孩子，我也舍不得她去吃那个苦，坐坐办公室，冬暖夏凉的多好。” 关岚在一旁撅着嘴说：“怎么没去过工地，爸爸你不了解情况，我们大学毕业实习，谁没有到工地搬过砖？不要看不起人。” 秦朗听了回眸看着她笑道：“这倒也是的哦。算是上工地干过活儿了。”又对关红雷说：“那哥哥呢，他对这些也没什么兴趣吗？” 关红雷哼了一哼，“他就更不用说了，对这个可没啥兴趣呢，说是要跟他媳妇儿一起搞什么直播，那是什么我也搞不懂。” 何春霞在插话道，“老头子，你别乱说，他们年轻人的世界你哪里能懂。”她警惕地看了秦朗一眼，冲着关红雷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可精明着呢，你可是一把年纪的，别被人骗了才好。” 顿了一顿，又盯着关岚，“你也是一样，虽然还是年轻人，但是比起你哥哥来，还是没有脑子。” 关岚知道她的指桑骂槐，也知道秦朗一定能听得出来，表情十分尴尬，她看了看秦朗，想辩解什么，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哪知道秦朗却笑着说：“阿姨说得对，的确要有所防备，这些工艺，还是传给家里人比较放心。”他冲着关岚促眨了眨眼睛，用口型无声地说：“以后传我。” 关红雷摆摆手说：“得了吧，哪儿要传给家里人，现在有人想学就不错了，都是没有用的手艺，现在盖房子都是上大机械，谁还稀罕学这些，费时费力，如今人工贵得很，成本高，没有人愿意用，学了也白学。” 秦朗点了点头，“叔叔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他沉思了好一会儿，微微抿了抿嘴唇，目光坚毅，“总是有用得着的地方的。” ……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关鹏带着小红回来，见到秦朗自然又是客气了一番，关鹏出门到菜场多买了几个菜，按照端午节的习俗，要此地的吃“五红”，清炒红米苋，蒜蓉龙虾，红油咸鸭蛋，红烧黄鳝，烤鸭，一桌的亮灿灿的红色，配着白切肉，清蒸黄鱼，冬瓜排骨汤……关红雷高兴，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瓶深藏多年的“泸州老窖”要秦朗陪他喝一杯。 关岚和何春霞执意不肯，关鹏则劝道：“少喝一点酒是和血的，对老爸的身体说不定有好处，再说只喝一杯，没有大事情。难得老爸今天这么高兴，一定要喝。”又用挑战的目光瞪着秦朗：“你不会告诉我，你不会喝酒吧？” 秦朗则谦虚地笑：“我酒量不好，只能喝一点点，陪陪叔叔还是可以的。多了就不行了。” 第81章 关鹏则豪爽地说：“男人之间的友谊就是能从喝酒开始的。”压低了声音悄悄地对秦朗说：“我看得出来，你对我妹妹好，但是要追到我妹妹，则要通过我这个大舅子啊。” 秦朗则是笑着瞥了瞥他，未置可否。 关岚还没说什么，那边小红就捶了关鹏一拳，“你少喝一点酒，等会儿还要陪我开直播……” 何春霞也随之斥责道：“关鹏你不要瞎起哄，别闹出笑话来了，惹得你们妹妹不好做。” 关鹏这才老实地不做声。 秦朗则是看了看关岚，见她一脸的平静，丝毫没有解释和表达的意思，也就是一笑。 …… 等吃过了晚饭，关岚送秦朗去附近的找合作酒店住宿，两人走在小区外的林荫道上，秦朗借了一点点酒劲儿，拉着关岚的手，有些抱怨说：“关岚，你不好，去你家也不做给我正式介绍，弄得我很尴尬。” 关岚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不是不想介绍，可是你不知道我妈妈这个人，如果现在介绍了，以后万一我们不成，那我怎么像家里人交代？” 江南梅雨季节，刚刚下了一场雨，树林的叶子上有雨水滴落了下来，空气湿漉漉的，有一点雾气在眼前缭绕， 秦朗的乌黑的眼眸在路灯的照耀下烨烨生辉。 “你对我就这么没信心？”他问道。 …… 睡觉前，何春霞进了关岚的房间，很少不耐，直接问道：“这秦朗和你一起回来是什么意思？就是来见你爸爸的，还是在和你谈朋友？” 关岚听着她生硬的语气，知道她今天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疑问，可自己是不想直接告诉她，于是慢慢悠悠地一边梳头一边说：“是在交往吧，但是也没定下来……” 第60章 何春霞听了她的话，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松弛下来，她在关岚的床沿边坐了下来，缓和了声音说：“珠珠，我知道你是心中恨我，恨我一心就是顾着你哥哥，不顾你，恨我是重男轻女，但是你不知道这些年最让我操心的人是你。”她顿了一顿，转过脸来，看着关岚。 关岚停下了梳头，手里拿着梳子在一旁站着，并不接话。 何春霞等了一会儿，见关岚不接茬，兀自继续说道：“你以为我是不想让你上大学，不想让你去大城市，但是，珠珠，你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让人操心，怕你在外面受骗上当，受男人欺负。” 关岚不以为然，嘀咕道：“难道在家里就不会受骗上当，不会受男人欺负了吗？再说了我能考上大学，上研究生，去大城市落脚，总不是什么坏事吧。” 何春霞难得没和她争论，她摇了摇头，“那当然不一样，在家里，至少还有我们在。”她抬起眼睛看着关岚，说：“珠珠，你得听我一句，女人家，再有本事，再能干，也没有找个好老公强，也得结婚过日子。” 关岚咬了咬嘴唇，依靠在大衣橱的边上没做声，镜子里映出她白皙秀丽的脸颊和晶亮的双眼，她低垂了脑袋不做声，何春霞只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轻颤。 何春霞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心头一软，她继续道：“珠珠，你也别怪我老是说你，以后你就明白了，女人不比男人。” 她叹了口气，低头掸了掸床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关岚半晌道：“我没说我不结婚，也没说不找个好老公，但是我就是不想在老家呆着，天天就是家门口这点大的地方，见的都是街坊邻居，听得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真的没意思，我不想这么过一辈子。” 何春霞点了点头，说：“我看你那个领导倒不像是一个油头滑脑的人，有学识，人看着也很踏实……”她抿唇犹豫了下，“只不过……” 关岚没想到何春霞对秦朗的印象颇好，心中有一点惊讶，但是她没说什么，现在这个阶段，她倒是不想让何春霞知道太多。“只不过什么？”她追问道。 “只不过他长得太好，以后倒是会招惹是非……”何春霞蹙眉说道。 关岚差一点“噗嗤”笑了出来，还以后，何止是以后的事情呢。 不过她还是没说什么。 何春霞又询问秦朗的家庭状况，关岚一概不知，她没问过秦朗，即使问了也不想告诉何春霞。 “八字还没一撇呢……”她微微不耐地说，“我不是已经说了嘛，还没定下来，现在你就当他只是我的领导罢了，别想着那么远的事情，成不成还得另说呢。” …… 第二天，秦朗一大早就约了关岚去海边。 开车只需要半个小时的行程，关岚在这个城市生活了那么久，居然一次都没有去过。 阴霾的天空，厚厚云层低低压在了海平面的尽头，海水也是一片浑浊昏黄，波涛滚滚，几片彩色的塑料袋在浪尖上随波逐流， 粗粝黧黑的礁石和灰濛濛的沙滩上，人烟稀少，不远处的有搭了几个简易的棚子，棚子的周围扔着吃剩下的盒饭的泡沫塑料盒。 关岚看着摇了摇头，她没想到一直向往的海边是如此。 “以前没有来过吗？”秦朗问道，他站在她的身旁，风大，吹起了他的黑发，有几缕在眉眼间飘来飘去，遮住了他的眼神。 关岚点了点头。 “失望了吗？”秦朗又问，薄薄的唇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第82章 “有一点吧。”关岚说，目光依然注视着海面，泛着白色泡沫的海水汹涌而来，又随即向远处退却。 “风和日丽的时候，海水湛蓝，碧波万顷，浩瀚广阔，是美景。”秦朗感叹的说。 “但是眼下却是灰濛濛的。海水的颜色是倒映着天空的颜色。”关岚在一旁轻轻地说，“你看，即使海洋，也是要看天空的脸色，真的不公平啊。” 秦朗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还是在生气？”半晌，他突然问。 关岚故意装傻，“生什么气？” “要不然到了你家你也不介绍我是你男朋友，这不是生气是什么？”秦朗转脸问道。 关岚低垂了头没有答话。海风猎猎，吹拂着她的长发，在她的肩膀下飞舞着。 秦朗注视着她，说：“你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我们没有信心？”顿了一顿，他说：“我知道这有些快，可能你有点接受不了，但是我也知道……”他想说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喜欢我的。但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两人之间一阵静默，只有海风呼啸而过。 关岚依然低着头思考着，面色越来越平淡如水，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她依然是低了头并不看这秦朗，慢慢地说：“你是想说我一直都是很喜欢你的，是吗？” 秦朗怔了怔，微微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想证明什么似得追问道：“难道不是吗？” “是的。你说得对。”关岚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一直喜欢你，从高中的时候开始，一直都是，因为你，我改行去学了自己并不擅长的建筑学，因为你和我说，建筑是人类灵魂的依靠，因为要能够赶得上你的脚步，我又去上了研究生，因为原来的本科的学校不如意，我要和你毕业于同一个学校，要这样贴近你的生活……”关岚的声音渐低。 秦朗抿着嘴唇沉默着，听她继续说。 今天的关岚的态度与以往大不相同，表情冷静得他甚至有一些捉摸不透她的想法。 “可是，”关岚说，她抬眸凝视着秦朗，清澈的眼神中有一种迷惑更有一种受伤，“你呢？你也是一样的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你，要不然我让你做我的女朋友干嘛？”秦朗皱眉，关岚的情绪突然的变化让他焦虑和暴躁，他直截了当地说，“你这么问，难道怀疑我的人品吗？” 职场中的爱情多多少少有所顾忌，所以秦朗一开始就向宋毅然挑明了，即使表明自己认真的态度，也是对关岚的保护。 他不想让关岚成为众人口中的那种一心想着上位的心机女人。 第61章 关岚眼睛依然注视着茫茫大海，铅灰色的天空像是蒙一层塑料薄膜一般的压抑，灰濛濛的海水在天地之间咆哮，波浪翻卷，澎湃万千。 她一直向往有一天能够来这里看海，吃海鲜。 小的时候关红雷和何春霞忙忙碌碌，没有空带她来玩，再大一点的时候学习任务重，周末也是做不完的习题，补不完的课。 寒暑假中要帮着做家务事，更是因为家里没车，这里交通不便，更是没有人想起来来旅游一番。 近在咫尺，却是远在天涯，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你在想什么？”秦朗焦躁，他想不通，不过是一两周的时间，关岚的情绪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是吃醋？ 他自认为没有做对不起自己女朋友的事情，钟晓雯的电话，他是当着关岚的的面前坦坦荡荡的接听的，并且还特意地开了免提，对于关岚，他没有丝毫的隐瞒。 她那天愤而离去，的确是因为了钟晓雯说了伤人自尊的话，可那是代表着钟晓雯，并不是他个人的意思。 但是秦朗也没想到关岚的反应是如此剧烈，竟然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 他想去解释，可一时半会儿竟然不知道如何去解释。 后来是因为工作的缘故，他忙得不亦乐乎，他相信关岚也会理解，都是成年人，都是工作上认真负责的人，但是他没有想到，这样的隔夜仇对关岚的伤害。 或许是他不能理解吧。 “关岚，不要小孩子脾气好不好？秦朗的确有点无奈和焦躁，“你不要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也不用去验证什么，我对你是认真的。” 他的嘴唇微微抿了抿，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坚毅的神情，“可能我做的这一切有点操之过急，你可能有点想不明白，也可能认为我有别的企图，但是等你知道我这些年的生活之后，你就会明白了，我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他伸出手臂握住了关岚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扳向了自己，他的眼睛深深的凝视着她，乌黑的眼睛仿佛是黑夜的深潭，深不可测，深处倒映着的是关岚的影子，那么小小的一点点。 他注视着她，低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关岚，你要相信我，要勇敢一点，我们之间没有问题，你不要太过于敏感，我们的日子还是很长，不管是事业上还是生活中我都十分需要你……” “需要我？”关岚轻笑，“你是需要一个助理还是需要一个爱人？” “都需要！”秦朗见她开口，愉悦了几分，弯了弯薄唇，淡笑道：“当然需要爱人是放在第一位的。可是既然你和我是同一个专业的，事业上能够互相帮助，当然是事业上也可以互相帮助了。” 第83章 “互相帮助？现在都是我在做你的助理。”关岚微叹，往深一点的说，是专业上的差距，也导致了她内心深处的自卑与敏感。 “那是因为目前我的经验比你要丰富。”秦朗说，“以后说不定你也可能在专业上比我要进步得快，我也会成为你的助理，或是我也会不干设计师，去做别的什么，以后的日子谁知道呢。” “秦朗……”关岚转过身去，垂下了眼眸，又抬头仰视着他，轻轻地说：“我不可能这样一直仰视着你，我需要有我的生活。” “你的生活？这和谈恋爱有矛盾吗？”秦朗蹙眉，“难道因为我们现在是上下级的关系，或是一个专业的关系，你就不能有你的生活了？你这是什么逻辑。” “……秦朗，你别着急，先听我说完……”关岚温和地解释。 “我不想听。或许你并不是喜欢现实中的我。”这时候的秦朗有一些气急败坏，像个小孩子一样的任性和焦虑。 关岚：“……” 她的扬起脸，任凭海风将眼中的泪水吹干，她怎么可能不喜欢他，怎么可能不喜欢现实中的他？ 如果说学生时期的暗恋与思念是对爱情的憧憬和幻想，但几个月来的朝夕相处却让它近距离的感受到了秦朗身上的品质，他更成熟，更让她心折。 那份埋葬在心底的感情，更深刻。 但近乡情怯，越想得到越怕失去。 风很大，湿漉漉的潮气弥漫在空气中，泥土的腐烂和海洋的咸咸的腥味在空气中飘散，不远处有几个游人在嬉闹，刷着手机看视频，哄哄闹闹的音乐声时不时随着传来…… 秦朗双手抄在了西服裤子的裤兜里，他抿了嘴角默不作声。 两人以相同的姿态伫立在海风中，视线投向那遥不可及的海平面，不知道过了多久，秦朗蹙眉说：“既然你现在还没想好，那我就再等等吧……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互相了解。过两天城南的项目要启动了，我会很忙很忙……”他想说，你不要认为我忙就是疏忽你的感受了。 “我知道，你忙吧，期待有好消息。”关岚说。 …… 端午节假过后，城南片区拆迁改造项目概念汇报会议就开始了。 经过资格审查之后的入围设计公司有十几家，政府专门从国土，规划，文旅，环保等部门抽掉了人员，又从专家评审库抽调了多名专家，组成了专门的评选小组，概念方案汇报会那天，还专门在平日接待用的酒店租了一间会议室。 秦朗是和陈加珍，宋毅然一起去的。 会议室门口的前厅是酒店的咖啡厅，四处或站着不少西装革履或是穿着商务衬衫的男士们，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 钟晓雯穿着件宝蓝色的连衣裙，头发盘成了一个发髻，淡妆精致靓丽，在人群中特别显眼。 她的身边站在谌琛，穿着件灰色的休闲西装，依旧是一副松松垮垮，风流倜傥的样子。 看到秦朗，谌琛倒是老远地伸出了手，笑容满面，“秦朗好久不见了。” 秦朗则礼貌的笑容，轻轻握了握手，“也才回来不久。” 谌琛的飞了一眼秦朗身边的宋毅然，继续对秦朗说，“老宋是了不起啊，相隔十万八千里能把你弄回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也是我自己要回来，疫情期间不比平时，还是在国内比较安全。”秦朗笑容浅淡，不卑不亢。 “这倒是的。”谌琛点头，又问几句闲话，绝口不提投标项目的事情。 宋毅然有些紧张，几次欲言想询问项目情况，却被秦朗四两拨千斤，不着痕迹的带了过去。 钟晓雯踩着高跟鞋袅袅婷婷，目不斜视地的走了过来，站在谌琛的身边，矜持冲着他们点了点头，冷冽的眼神从秦朗的脸上一扫而过。 第62章 所谓的概念方案的汇报会，其实是政府部门集思广益的一种手段。 坦白的说，即使到目前为止，相关专家和政府官员们依然没有对这个项目依然没有定论，到底是要把城南片区打造成什么样的版块。 这个涉及到拆迁，改造，文物保护，耗费巨资的项目，谁都怕担责任，避之不及，谁又都趋之若鹜，有功劳一件，因此竞争和挑战。 于是在招标征求设计方案之前，先搞了这样一出，概念方案的汇报，让那些专家学者，分管的官员先拓宽思路。 会议室的大门紧闭着，一家一家的设计公司汇报人员进进出出，有的兴奋不已，激情亢奋，有的沉默寡言，面容沮丧，像是在面试考场。 看着时间还早，宋毅然买了几杯咖啡请大家喝，在休闲区坐着等待。 谌琛端着咖啡杯喝了一口，微微蹙眉，这咖啡就像是肥皂粉，却卖这么高的价格，也只有宋毅然这样头脑不清的人人，才会去买。 他这么想着，嘴角不由得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抬起眼眸正好对上了秦朗的眼神，对方似乎洞察了他的想法，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一点不屑，又十分淡然。 “秦朗，怎么没见你的女朋友今天过来？”钟晓雯没有碰那杯廉价的咖啡，她身板挺得笔直，姿态端庄高雅。 “关岚前期不参与这个项目。”秦朗淡淡的说，“我们这个项目组主要成员是陈老师。”他指了指坐在一旁的陈加珍。 第84章 钟晓雯的目光打量了陈加珍一眼，见对方穿着普通的白衬衫，灰色的职业裙，低低的梳了个马尾辫，此时正埋头电脑屏幕上检查ppt文件，对他们的交谈丝毫不感兴趣。 钟晓雯收回了视线，撇了撇嘴，露出一丝不屑。 谌琛在一旁却是淡淡笑了笑。他没想到秦朗现在对于人情世故方面是越来越进步了，心思缜密。也难怪，他那么聪明，聪明的人如果想学什么，都是触类旁通的。 “陈老师，这会儿还在改稿子啊，这么认真。”谌琛客套地冲着陈加珍笑道。 “是啊，陈老师是我们公司最认真的设计师，老员工了，她从大学毕业就来我们公司了，是我们一手培养起来的。”宋毅然表情骄傲地说。 他也觉察到了钟晓雯轻慢的态度，不由得有些不忿。 谌琛说，“我看着她这态度就是很认真的人，不像我，吊儿郎当惯了。” “你们都是有聪明的人，我是笨鸟先飞。”陈加珍突然从电脑面前抬起脸，看着谌琛表情认真的说。 “何况，我们比不上你们锦域设计公司，我说的不是设计能力，而是其他方面，你们比我们有背景，”她顿了一顿，冷淡的眼神轻扫钟晓雯，“也比我们有优势，没有得罪过的专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秦朗。 谌琛闻言，笑容愈深。 “所以，我们只能在设计能力上和你们竞争，就算是后台的事情不由我们掌控，但我们也没什么遗憾了。”陈加珍说完，捧着电脑继续修改ppt，再也不抬头看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的表情。 …… 他们的概念汇报在倒数第二个。 与锦域”一前一后，谌琛作为主讲人进了会议室，大约三十分钟之后出来。 钟晓雯立刻迎了上去，见到谌琛笑容满面，意气风发，轻松的舒了口气。 “怎么样啊？”宋毅然站起身来，也问道。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谌琛轻松地说，他看了一眼秦朗，笑着摇了摇头“人真的不少，我还以为仅仅是住建部门和规划部门，现在连什么古建专家，旅游专家都来了，乌泱泱的一大屋子人。” 秦朗淡笑了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加油啊，秦朗。”谌琛做了个手势，表情微微夸张。 秦朗淡淡点了点了头。 会议室的拉着深灰色的窗帘，专家学者，政府官员正襟危坐，投射灯的光过于灿烂，直射着演讲人的眼睛，秦朗眯了眯眼，微微侧过身，专心致志的看着大屏。 高清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着陈加珍精心准备过的ppt画面。 贯穿整个城南片区中最主要的街道：中山路的街景。 “中山路曾经作为我们这个城市的骄傲，在一百年之前，是商业最为繁盛的街道。”秦朗按下了手中的遥控器，屏幕上显示一帧一帧黑白的历史影像。 “它以中国推翻最后一个皇帝的革命领袖孙中山的名字命名，在全中国三十几个城市中都有中山路，它也曾经是最具有宗教和历史特征的道路……这里有宗教建筑集中的街道，看，南方地区最古老的的清真寺之一，全国知名的佛教道场……在二十年代，为了迎接孙中山先生道到来，政府命令对中山路进行改造，把原本的建筑中式立面改成了西方折中主义的建筑样式……”他停了停，轻笑道：“这大概是我们城市最早的一次旧城改造项目了。” 会议室里，正在聆听的专家也随之轻笑起来，气氛活跃了很多。 秦朗继续讲解着关于中山路的建筑历史，最后他微微深吸了口气，表情严地说“我们的老城南，中山路的现状是新老建筑混杂，破败，但是它绝不是历史的一堆破烂，恰恰相反，我们认为在过去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新城市建设中，那种马路宽阔，高楼林立做法是对城市历史的摧毁，我们不应该认为它破败，它没有游客而去改造它，我们所做的不是改造，而是激活……让这个地区重新焕发出自身的活力……” 秦朗的演讲大约进行了半个多小时，演讲完之后是专家和官员的问询时间，等到所有的流程结束，他非常从容和平静的走出了会议室大门，除了宋毅然和陈加珍正在等着他。 还有谌琛、钟晓雯也没走，在另一边坐着。 “欸，怎么样啊？”宋毅然第一个迎了上去，他看了看手表，“你怎么搞了这么长时间？不是说四十五分钟左右吗？你这都快一个小时了。” “专家提问多了一点。”秦朗淡淡地说，他的目光越过宋毅然，看向了不远处的休息区，关岚正一个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身上穿着浅粉色的连衣裙，像一支含苞欲放的荷，清新脱俗，亭亭玉立。 第63章 夜晚，酒店的大堂水晶灯璀璨，似星辰点点，星芒闪烁，点缀在黯蓝色的夜幕上，宴会厅那边大约在准备商务活动，人流穿梭，衣香鬓影。 为了显示本次投标工作的公开透明，评选委员会还邀请了不少媒体参加，汇报结束之后有媒体采访，所有的汇报者要留下来等待，回答记者提问。 这会儿已经有一些老跑城建系统的记者拉着熟悉的设计院开始采访熟悉的设计公司负责人。 投标的设计公司也乐得接受采访，增加曝光度，积攒人气，为投标做准备，毕竟在方案确定的最后一个环节是公开评选，群众投票，那个时候，谁的人气高，谁就能够得到更多的拥笃者。 第85章 谌琛是圈子里的红人，得过几次建筑奖项，很多记者都认识他，纷纷围拢过来，一时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 谌琛面对媒体的直播和摄影记者的镜头，谈笑自若，他先是介绍着“锦域”公司，又介绍此次投标概念性方案，时不时开了玩笑，语气轻松自如。 “那么，谌琛，听你这么一介绍，我们对你们的设计想法又了概念性的了解，我们是充满了信心，看来，此次的城南片区的改造工作的会进展顺利，看来你们锦域公司此次是志在必得啊。”有记者夸赞道。 “我一贯对自己的设计充满了信心，你们应该都了解了。”谌琛开起了玩笑，大家都了解他的获奖背景，一起跟着笑了起来。 他的身边站着钟晓雯，气质高雅，姿态大方，配合默契，一时间闪光灯频频闪耀，如明星见面会一般。 宋毅然看着不由得眼馋，“这两人可真的会来劲啊。”他捅了捅身边的秦朗，偷偷朝着正在拿着电脑画图的陈加珍努了努了嘴，“你说你就算是带着关岚来也行啊，陈老师在家里干活还行，带出来就差那么点意思了。”又左顾右盼地找人：“欸，关岚呢，我让她过来的，怎么到现在还不来？” 秦朗负手冷眼看着，但笑不语。 宋毅然伸长了脖子，找了一圈，看到不远处的关岚，立刻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关岚踌躇了下，没有立刻过去，她听到附近的一个记者在提问。 “对了，这次我听说还有一家设计公司的概念性方案也十分引人注目，刚才在里面汇报的时候，许多专家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专业问题提了一个又一个，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呢？”一个神通广大的记者显然已经获得了不少内幕消息，忍不住想证实。 谌琛的表情微微怔了怔，显然他并不知道会议室内部的消息，钟晓雯在他身边，高跟鞋微微一顿，身体向一旁倾斜，谌琛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趁此机会，他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颇有风度地说：“是的，我也听说了，提出这个概念性方案的人应该是我的同学秦朗吧。”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秦朗，“喏，他在那儿。” 听他这么一说，不少媒体记者转过脸来，颇为有兴致的打量着秦朗。 谌琛继续介绍道，“秦朗是我的同学，在学校期间就十分优秀，他后来去了国外发展，最近刚刚回国。” “是吗？难怪我们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匹黑马……”有记者开玩笑，“原来和你是同学啊，那和钟总也是同学了？” 钟晓雯微笑地点了点头，“不错，他也是我的同学，当时在学校内才华横溢，特别引人注目，可惜出了点状况……”她微微沉吟着，一笑收住，没有再说下去了。 谌琛则是睨她一眼，唇角微撇。 “出了状况，什么状况……”钟晓雯的欲言又止的神情，立刻挑起了记者们的好奇心。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也没什么，那时候都很年轻的……”钟晓雯语焉不详。 …… 关岚远远地看着人群中的秦朗。 他站在休息区那里，和宋毅然等人说话，身材高大颀长，腰板笔直，，穿着深蓝色的西装，裁剪得体，牙白色的衬衫，露出了半截袖口上扣着贝壳色袖扣，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隐隐的发出珍珠般晶莹的色彩。 他的头顶上方正巧有这一盏射灯，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来，将他的半边脸掩映在灯光中，愈发显得整个人都气质不凡。 关岚远远的看着，她如今是真的喜欢秦朗这幅模样，谈笑自若，器宇轩昂。 秦朗显然也看到了她，向她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示意她过来找自己。 关岚这才准备过去，，身边有个记者拿着手机在刷着新闻，突然兴奋地大声说，“欸，这个被曝光因打架被开除学籍的设计师，不正是叫秦朗吗？” 那个记者拿着手机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又远远地打量了不远处的秦朗，基本确定一致，他抓着手机就冲了过去，恰巧撞到了身边的关岚。 关岚被他一撞，身体不平衡，一个趔趄向前冲了过去，一个服务员端着两杯滚热的咖啡杯走了过来，眼看着便要撞了上去。 秦朗正瞄着关岚的动静，见此状况，立刻飞奔过来，一把推开了关岚，服务员被他冲撞了一下，脚底下一滑，失手便打翻了托盘。 “匡啷”一声，瓷杯摔在了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那名服务员也摔在了地上。 附近的人群都看了过来，包括一大群媒体的记者和刚刚走出会议室的专家和官员。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人群有些喧扰，已经有保洁的阿姨拿着拖把过来拖地。 那服务员站起身，揉着摔疼的屁股，他的手掌被咖啡杯割破，正涔涔出血。 “你是怎么走路的……”服务员指着关岚火冒三丈，“没看到我正端着杯子吗？还好咖啡不烫，要是个开水，你看看怎么办……” 关岚惶恐着，不知道要说什么。 还没等她开口，秦朗就厉声斥责道，“你身为服务人员，不是应该注意身边的客人吗？还指责客人，这是什么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这里是大堂休息区，是公共区域，我端着茶杯走过去，给客人倒水，是我的工作……” 第86章 “你给客人倒水没错，可你知道这里是公共区域，人来人往，难道不应该注意身边来往的的客人，保护客人的人身安全，也是你的责任对吗我说你态度不好，是说错了吗？” 秦朗蹙眉很严厉地说，关岚走了过去，拉着他的胳膊，“好了，好了，别说了，我也没受伤。” “要是被烫伤了还来得及吗？”秦朗回眸瞪了她一眼。 “啪，光线一闪，有闪光灯倏然亮气，又堙灭，秦朗本能地转过脸，他眉心紧蹙。 这一切都是有人布置好了，要故意给他难堪。 第64章 秦朗抿了抿嘴唇，微微冷笑了一下，却转脸上上下下将关岚看了几眼，低眉问：“你真的没事吧？” 关岚摇了摇头，她有些忧虑地看了周围正在围拢过来的记者和看热闹的人群，压低了声音说：“刚刚我听那记者说，好像你以前在学校的事情上了新闻。” 秦朗点了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她，安慰道：“没事，我心里有数的。” 关岚蹙眉问道：“这是故意的吗？”她的眼神看向了意指钟晓雯那里，摇了要头：“这也太下作了。“ 秦朗深黑的眼睛直视着她，反而是欣慰的笑道，“没事，随他们去，只要你不在意就行了。” 关岚见状，摇了摇头，“我才不在意的。随即又满不在乎地道：“不就是打架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谁没打过。” 秦朗失笑，拉了拉她的马尾辫，“不过像我这样为打架付出代价的人也不多。” 他转眸看着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两人，指指点点，小声地议论着什么，便收敛了脸上的柔情，又恢复了平淡。 “秦朗，……”宋毅然走过来，他看一眼关岚，随口问道：“你没事吧？” 关岚摇了摇头，“没事。” “没事就好。”宋毅然脸上的表情难堪，喋喋不休地说，“你也是的，这么不小心，不知道这里都是记者，闹出这样大的动静，简直是给我们丢人嘛。我让你来是给我们助力的，不是来添乱的，你看人家钟晓雯，多有派头，再看看咱们……咱们能比嘛。唉。”他深深哀叹了一声。 “不过是走个路，有什么丢人的。”秦朗说，“好了，还是别在这里抱怨了，既然知道都是记者在场，就都收敛一点，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宋毅然这才讷讷地住了口。 “请问您是秦朗设计师吗？”刚才冲撞关岚的记者走到了他们身边，“我是本市头条新闻的记者。想采访您。”他拿出名片。“我姓林，您可以叫我小林好了。” 秦朗接过了名片，点了点头，表情冷淡。 宋毅然连连点头，”采访啊？可以，可以，秦朗，你好好说一说。” ““我刚才在汇报会上看到您提出城南片区改造的概念方案，观点十分新颖，与其它的设计公司的想法截然不同，而且我也注意到了您的方案得到了在场许多专家的关注，您能够给我们详细讲一讲吗？” 小林记者是一副探讨专业的模样，但是关岚还是从他好奇窥视的眼神中嗅出了一丝别有用心的意味，她暗暗拉了拉秦朗的袖子，示意他小心。 秦朗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平静淡然。 他平静地阐述着设计观念，“是的，我们的设计观念可能与其它的设计师的想法不不一样，我们希望能够保持这个片区多个历史时期的差异，强调真实的原则，不搞大拆大建，把市民的生活方式与建筑保护看得同等重要，不因为这个地区如此破败就鄙视它，大规模的拆除它，而是用保护和激活的方式，使之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激活和保护听起来是个很好的方式，但是这样做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力和精力，就拿设计来公司说，前期的概念方案好做，后面的详规可能就不那么好做了，请问您对此有过考虑吗？”这个小林显然对建筑设计有足够的了解，提问的确是提到了点上。 秦朗赞许地点了点头，表情认“你这个问题提得很好啊，看来，你应该是对我们设计行业有足够的了解，的确，这个设计方案的确是一个不省力的方式，需要投入比较多的精力。”他笑了笑，回眸看了一眼宋毅然，心想，可能宋毅然在同意这个方案的时候，都没有考虑过成本问题，却被眼前这个记者说中了。 “是啊，这样做的话，即使前期带调研就要投入很多。这么细致的数据，不都是要靠人力去一样一样收集吗？”小林感叹道。 “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的设计方案才能最贴近这个城市的生活状态，才能区别于其他的设计公司的方案。”秦朗眼神安静和认真，有一种摄入心魂的魅力。 小林记者也显然感受到了，他微微愣了一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那，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我可能要问您……”过了一会儿，小林晃了晃手中的手机，“刚才我在热搜上看到一条关于您在学生时代的传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说着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秦朗，秦朗接过了匆匆一瞥就还给了小林。 关岚站在秦朗的身边，一眼看到的大标题《海归设计师原来是被开除的打架肇事者，请问这种人品的设计用能吗？》，篇幅不长，但已经有了不少跟帖。 “当然现在的网络传闻很多，真假难辨，所以我们这种严肃媒体还是希望得到当事人的澄清。请您别介意。”小林笑道。 第87章 “是真的。”秦朗平静地点了点头。 “真的？”小林愣了一愣，他没想到秦朗回答得如此坦然。 在小林身边围拢着好几个新闻媒体的记者也一起随之愣了一愣，有人小声地议论纷纷，有人开始拍照，有人低下脑袋在社交和传媒平台上输入采访内容。 “您不辩解一下？”小林笑问，他对秦朗的印象不错，见他如此爽快地承认了，不禁有点惋惜，有这种黑历史的设计师很难得到专家和政府官员的认可，尽管他们概念方案的确非常新颖。 “这个都是陈年旧账了，我不知道现在翻出来，故意在媒体上炒作是什么用意……”宋毅然见状，立刻着急的说：“这是竞争对手故意诋毁。” “但也是事实。”秦朗打断了他的话，平淡地说，“你们可以去我的母校调查，在我母校的学生档案中会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宋毅然：“……” 关岚：“……” 一时间众人静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即使如此，也不能改变秦朗作为设计师的才华和我们这个项目的水平。”关岚突然打破了沉默。 小林：“……” 记者们：“……” 顿了一顿，小林笑着问：“请问这一位是？” “我的未婚妻比较护我。”秦朗说着揽过关岚的肩膀。 关岚懵了。 未婚妻？ 关岚吃惊地抬头看着秦朗，他亦低头看着她，眼神安静和认真。 “哦……”媒体群中一片笑声，男方高大英俊，女方清纯美丽，气质干净清新，是金童玉女的那一类，立刻赢得一片好感。 第65章 “啊，难怪呢，刚才你那么激动，原来是护妻心切啊。” 小林首先笑了起来。 其他的人也一起跟着笑。 年轻人的爱情都是让人祝福的，何况是这么养眼的一对。 就连那个被秦朗训斥的服务员此时也走过来，无可奈何地摇头笑道，“这位先生，我能理解你护着自己未婚妻的心情，但是也要讲讲道理，明明是我在提醒她当心，别被烫伤了。” 秦朗立刻抱拳致歉，“不好意思啊，刚才是我态度不好，太着急了。” “没事，没事，理解，理解。”服务员摇了摇头，“也怪我自己不当心。” “我陪你医药费吧。”秦朗说，他指了指对方手掌上缠着的创口贴。 “算了，一点点小口子，不碍事的。”服务员说。 “你多买他几杯咖啡就行了。”小林开着玩笑，缓和了刚才有一点压抑的气氛。 “好的，我请大家喝咖啡。”秦朗说着还真的去柜台买咖啡，柜台给打了折扣，但是给的都是一次性纸杯。 “一个杯子好几块钱，打坏了要扣工资的呢。”柜台里的女服务员对秦朗说，亮闪闪的星星眼。 “好勒，这咖啡我们要喝的……” “喜糖吃不到，喜酒也喝不到，喝个咖啡算是庆祝了啊。” 媒体记者们忙了一下午，此时已经疲累，有人请客喝咖啡是件好事，个个来了劲儿，找点乐子。 在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关岚涨红了脸，她轻轻的白了秦朗一眼，“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说这个事情。” 秦朗的嘴角含着笑意，低了声音说“那我该怎么说？刚刚对着人家服务员发飙，难道是该承认我脾气暴躁，还是我护妻心切，你说哪一样更能赢得别人的好感。” “毛病呢。”关岚啐了他一句，嘟囔道：“就是知道利用我。” 秦朗笑了，轻轻攥着她的手，贴进她的耳畔说：“我真的很感动，你说任何时候都会在我的身边。” 关岚脸色微红，又白了他一眼：“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说谁没有打过架而已。” 秦朗也不辩解，他攥着关岚的手，转身对小林说：“我上学的时候，的确是脾气非常暴躁，藐视规则，做过错事，这没什么好辩解的。如果你想知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也可以去我的母校了解，只要是事实，你怎么写我都可以接受。” 小林愣了一愣，他似乎没有见过如此坦诚和客观的采访对象，只得点了点头，说：“我不会乱写的，这点您放心。” 秦朗淡笑：“麻烦了。”说着便握紧了关岚的手掌，向媒体见面会的会场走去，关岚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被秦朗宽大的手掌系紧的握着，才觉得安心。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问：“钟总，谌总，你们也是秦朗的同学，是不是对当时的情况很了解，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关岚停下脚步，回头去看。 钟晓雯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宝蓝色的连衣裙勾勒出她高贵冷艳的风格，她如桃李般艳丽的脸上含着淡淡的笑容，正对着记者说着什么。 关岚与她的视线对上，但也就是匆匆一瞥，便回了头。 …… 钟晓雯看着秦朗和关岚离去的背影，脸上虽然笑着，心中暗暗的咬牙。 秦朗的背影依然挺拔帅气，高大俊朗，他紧紧握着那女孩的手，仿佛很怕那个女孩子从他的手中跑掉，她认识他那么多年，秦朗从来没这样握着自己的手，就在校园里谈恋爱的时候也没有。 她心中恨意顿生，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得不到，还是因为别的而原因。 第88章 谌琛在一旁闲闲的站着，表情依然是吊儿郎当的模样，听到记者在问他，则是笑容满面的道：“秦朗啊，我在学校里跟他不熟，不过他的确头脑很聪明，简直就是和我一样的聪明，每次考试不是我第一就是他第一。” 在场的记者都笑了起来，有人继续问道：“那你对网上说的情况了解吗？” 谌琛睨了身边的钟晓雯，撇了撇嘴角，转脸冲着一帮好事的记者笑着，“你们这是坑我呢，明明知道我的设计方案在和他的设计方案竞争，你们让我发表言论，是显得我趁人之危，还是我落井下石呢？万一我能够中这个标，也会被说成是胜之不武。好了，媒体招待会马上要开始了，我们得过去了。” 他一边说则一边拨开了人群，转身去了快步离去，钟晓雯见状，踩着高跟鞋一路飞奔的跟在他的身后。 离开了媒体的视线，谌琛那笑眯眯的脸沉了下来，冷若冰霜。 他走到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里，突然停下脚步，两眼看着钟晓雯，阴鸷地说：“钟晓雯，人家都说你聪明，我没想到你是如此愚蠢。” 钟晓雯走得气喘吁吁，被他突然质问，不禁恼羞成怒：“什么愚蠢？我还不是为了帮你，你自己也说，能够和你竞争只有秦朗，我不这样又能够怎么办……” 她本来就心情不好，又被谌琛劈头盖脸的怼上了脸，委屈得难受，眼圈都红了。 “对，我是说过，能够和我竞争的只有秦朗，但是，你这样做不就是坑我吗？”谌琛眼神冰冷，“都知道我的竞争对手是谁，都知道我和秦朗是同学，他在学校那点破事谁向媒体抖搂出去的，人家用脚趾头想一想都能知道，大家会怎么说？”他鄙视地看着着钟晓雯，“我问你，换了你，你会怎么说？这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但砸了自己的脚，把我也坑了，难道还不够愚蠢吗？” “就算是我向媒体抖搂出去的，就算是我买了水军，炒上了热搜，可难道不是事实吗？连他自己都承认了。”钟晓雯恨恨的说道。 “是，他承认了，就是因为他承认了，才显得你特别的蠢。”谌琛快要被这个女人气死了，他怒极反笑，“你没听见秦朗刚刚和记者怎么说，人家说了欢迎记者到学校去调查……”他的脸逼近了钟晓雯，紧紧地注视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说，“你说当初那些事情经得起调查吗？” 钟晓雯的脸“刷”的一下变成十分苍白，她紧紧咬着嘴唇，沉默不语，过了会儿才强强作镇定的说：“怕什么。又没人逼着他对老师动手，又没人逼着他把老师的鼻梁打断，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第66章 概念方案汇报会经媒体报道之后，城南改造方案的遴选，在社会上引起了比较大的反响。就连普通市民在微博等社交平台上对方案提出了不少建议和意见。 最引人瞩目的是两个方案分别来自于秦朗和谌琛。 宋毅然对这个结果已是十分满意。 他之前一直是担心自己的设计公司没有名气，不会引起关注，谁曾到除了概念方案得到了政府相关部门的关注之外，秦朗本人也得到了不少关注。 “热搜”上的负面新闻成为了反作用力，秦朗和关岚在会场上的一番表现赢得了媒体记者的好感，那个叫小林的记者，真的去了趟秦朗的母校，做了一番调查，写个了一篇客观报道算做回应。 宋毅然恨恨地对秦朗说：“真的没想到还有人拿这个事情来做文章，简直就是没有做事情都没有底线了。” 秦朗瞥了瞥他，撇了撇嘴唇，淡淡笑了笑，“我无所谓，不过这么做的人是谁，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宋毅然知道他意有所指，低了头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沮丧，“欸，我真的是没想到，他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秦朗点了点头，“所以说，一味的讨好别人，是没有用的，再是摇尾乞怜，在别人眼里还是一条狗。该踹你的时候依然踹你。” 他说完了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准备走出宋毅然的办公室，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老宋……”他顿了一顿，“有件事情我想提前告诉你，做完这个城南片区的项目，我应该会辞职。当初你承诺给我的股份问题也不用兑现了，转让合同什么的，也不用费心费钱找人办理了。项目我也会尽力帮你拿到，这一点上你不用担心。” 宋毅然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什么撞击了着，脸色刷地就白了，立刻追问道：“秦朗，你什么意思？” 秦朗站在门边站着，一边忖度一边开口道：“老宋，我真的是很感谢你之前帮我，我也会尽力拿到这个标，也会安排好后续的设计工作，你尽管放心。” “不……不……”宋毅然结结巴巴地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这么突然一下子有这个想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朗沉默了会，说：“这在我是经过慎重考虑过的想法，首先我和关岚的关系，在这里工作已经是很不合适，再者我觉得我自己有些想法需要找时间去完成。”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我们的设计理念和对于建筑的认知存在不可调和的差异，我在这里真的是在浪费时间。 宋毅然显然对他的解释不能认可，他沉下脸，气急败坏地说：“秦朗，马上要进行实质性的投标阶段了，你现在给我玩这一手有意思吗？你要是嫌待遇低可以直说，我也可以给你提高待遇的，你用不着耍这种心机。” 第89章 “你如果这样想的话，我也无话可说。”秦朗双手抄在裤兜里，表情淡漠，“我还有不少文本要写，先去忙了。” 宋毅然：“……” 他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然后狠狠将桌上的文件扫到了地下。 …… 秦朗要辞职的消息很快在公司传遍，黄薇薇跑来找关岚打听消息：“听说秦朗要辞职了，你知道吗？” 关岚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虽然是在谈恋爱，她最近在忙青州博物馆的设计项目，两人聊天交流也仅限于谈设计了。 黄薇薇气结，“欸，都说秦朗辞职是为了你，你这个当事人倒好，倒是一脸无辜。”她捶了捶关岚的肩膀，半开玩笑的嗔怪道，“你倒是给我说说看，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手段拿下了我们的男神。” 黄薇薇对于关岚没有事先告诉自己，她与秦朗的事情耿耿于怀。 关岚揉了揉了肩膀，笑道：“欸，捶得正好，肩膀的肌肉僵硬，快转不动脖子了。” 黄薇薇捏了捏她的鼻子，哼了一声，“别耍赖，快点老实交代，交代清楚了，我下了班请你去美容院按摩。” 关岚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屏幕，笑：“美容院按摩就算了吧，我都快被卷成007了，哪有下班的时候。” ”我知道你现在有人依靠了，可是看着咱们过去的情分上，你也该给我一个交代的吧。“黄薇薇故作可怜状。 关岚心中一软，欸，那些一个人孤单的日子也亏了有黄薇薇有事没事的陪伴她，安慰她，为她打抱不平。 “我和秦朗是以前就认识的……”关岚刚说这么一句，黄薇薇则夸张地叫道：“哎呀，你藏得好深啊。这么长时间我都不知道。” 关岚拍了拍她示意她安静，才慢慢地把她与秦朗之间的交往情况都告诉了黄薇薇。 薇薇听完了之后，长叹道：“看来，真的应了一句话……有缘千里来相会。”又自怨自艾：“我上学的时候怎么没有这样的机会，还是那个时候感情单纯，喜欢便喜欢上了，到了现在，再难单纯的喜欢一个人了。都是计较。” “会遇到那个人的，你得坚持下去。”关岚安慰地拍了拍她，黄薇薇最近相亲失败，心情很是郁闷。 黄薇薇想了想说：“那秦朗真的要辞职了吗？”又惋惜地说：“欸，我们这帮人才有个主心骨，现在又没了。” …… 关岚找了在微信上问秦朗：“我怎么听说你要辞职了？” 微信发出去半天没有回应，关岚也不去管他，继续忙自己的事情，青州博物馆的项目经过了几轮的提报，终于确定下来了，她看着建模软件勾画出的效果图，忍不住在心底了赞叹。 到底是秦朗。 她太喜欢这个设计了，不论在建筑语言和空间布局上都让人耳目一新，特别是一些过度空间的运用，使得内外空间切换过度自然，极其富有节奏感。 他真的是个有才华的设计师，是真正的在做设计，不像自己还是个画图员。 秦朗已经提出要辞职了，之前她隐隐有所感觉，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 置顶的微信上“叮咚”轻响，秦朗瞄了一眼，是关岚在询问他辞职的事情，他蹙眉想回复，坐在对办公桌面陈加珍又着急地说：“秦朗，现在大家都在传你要辞职，那我们的项目怎么办？城南项目投标很有希望，你不会就此放弃了吧？” 秦朗摇了摇头，“我答应宋毅然，会帮他把这个项目做完的。” 陈加珍急道：“你说得容易，帮他把这个项目做完，如果投标没中倒也罢了，要是万一中了标，这么大的项目，又不是做一个月两个月的，你到时候走了，我们怎么弄？” 第67章 陈加珍非常着急，她是放弃了在手的赚钱项目，毛遂自荐做秦朗的助理。 她家里的经济状态并不算很好，为了孩子上学才买了学区房，正在苦熬着赚钱还贷款，钱对于她来说，是十分重要。 但她并不是对自己的专业没有追求的人，内心中也是评估过，跟着秦朗参加“城南片区改造项目”的设计，在专业上有提升不说，就是以后想跳槽，有这个项目做履历背景，可以找个像模像样的工作。 宋毅然是如此小气，她是知道的，总不可能不为自己做些打算。 但是现在，大家都在传说秦朗要走了，她作为这个项目的直接参与者，不知道后面何去何从，内心非常惶恐不安。 陈加珍焦虑地说：“秦朗，我不知道你自己是什么想法，但是你这样真的是害了我，这不上不下的状况，我该如何办啊？对了，他们说的不是真的吧？” 她唉声叹气地捶了捶脑袋，是真的焦虑。 秦朗在抽烟，微微靠在椅背上，温和地看着她，微笑道，“陈老师，你先别这样，是，这是我的不好，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陈加珍瞪大了眼睛，说：“那现传说都是真的了？” 秦朗轻轻点了点头。 “哎呀。”陈加珍焦虑地叫了一声。 秦朗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的面前，才在对面坐了下来，“事情没有你想像得那么坏，也不是你所认为的我就撒手不管了。” 他双手交叠，抵着下巴，俯身靠近了陈加，“第一我要离职，起码会完成项目的投标工作，这点职业素养你得相信我。” 第90章 “如果中标呢？”陈加珍问道，“现在这个趋势，中标也不会没有可能啊？这么大的工作量怎么完成？” 秦朗笑了一下，“如果真的能中标，你不用担心的，我会把前面的工作做完，你后面只要做深化设计就行了。” “我做深化设计？秦朗你说得倒是容易，你这种概念方案我根本没做过，怎么可能做深化设计，你把我想得太能干了。”陈加珍眼神充满了忧虑。 秦朗笑了笑，点了点头，“陈老师，你还真的挺能干的，不是我夸你，当初你说要参加这个项目，我立刻就同意了，是真的因为你业务基础扎实，又认真肯干。” 陈加珍的脸微红，她第一次听到如此中肯的夸奖，而且是来自她所敬佩的秦朗。 “你不要安慰我了，我自己几斤几两，我知道……，你不用忽悠我。”陈加珍不好意思的说。 “不是忽悠你。”秦朗表情严肃，他的手指微微敲击着桌面，“第一，你不要以为我们的概念方案受到大家关注，就一定能中标，这些专家和官员的想法与普通市民的想法不一样……而且即使我们能中标，也不会能拿下整个项目，只是会中某个标段，这个在工作量不会很大，你做深化设计是没有问题的。” “不会全部拿下来？”陈加珍蹙眉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会，能给一个小标段就已经很不错了。”秦朗睨了她一眼，微笑道，“陈老师，你不会这么天真吧。” 陈加珍抿了抿嘴唇，思索了一会儿，“那……你离职后，后面的工作如何安排？” “我把关岚调给你，她的经验不足，需要跟着你学习一段时间。”秦朗顿了一秒，表情郑重，“这也算是我拜托你。” 陈加珍点了点头，“这没问题，关岚的底子不错，又很踏实认真。”想了想，陈加珍迟疑了会，说，“但是你要是真的辞职了，她的日子不会很好过的，宋总……”她压低了声音轻轻说“他心胸不宽，大家都知道的。” “嗯，”秦朗蹙了蹙眉，“不用担心，宋毅然不至于的。” …… 等到下班，关岚才有空给秦朗打电话，她想想也是好笑，也就隔了一个走道，两人居然靠电话联系。 “我一会儿就走，你等我一会儿。”秦朗说。 关岚放下电话，百无聊赖地站在大办公室的窗前，注视着眼前灯火辉煌的商业中心。 她记得那时候秦朗刚刚来这里上班，自己在为蓝山一号的作品犯愁，秦朗就是站在这个窗前看风景。 如今，已是夏天，白日里艳阳高照，玻璃幕墙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尖锐锋利，散发出发出冷冽的光辉，到了晚上高架桥上的灯光晶莹璀璨，如星河灿烂，玻璃房子内上演一个城市的悲欢喜乐，每天都在重复。 不过已经是时过境迁。 现在秦朗都要辞职了。 她不知道秦朗辞职之后自己会不会还在这里待下去，即使再待下去，也可能不是往日心境了。 自从她和秦朗的恋爱公开之后，同事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一份探究的意味，平时的言谈话语中多了几分调侃和揶揄之意。 她心里可以理解，可又隐隐觉得委屈的。 她在努力工作，并没有借助爱情带来的红利。 “看什么呢？”耳畔传秦朗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烟草味。 关岚倏然回过身，秦朗正贴着她的身后慵懒的，穿着浅蓝色的衬衫，神清气爽， “忙完了？”她笑着问。 “嗯……”秦朗伸展了手臂，“才忙完，改图改得要吐了。” “我看你倒不是要吐的样子，挺精神的。”关岚笑着打趣他。 “那是因为有你在，做我的精神支柱。”秦朗亲昵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忙完了吗？忙完了我们就走吧。” …… 夏日的寻常巷子，总是有一种烟火气。 城南的老城区更是如此，湿漉漉的青石板，铺着厚厚的绿苔，一幢幢居民房子的石墙下面，冒出长高的蒿草，窗棂内，隐隐透出橘黄的灯光，电视剧的对白色从门洞内传出，掩盖小池塘里的蛙鸣，门口的石棉瓦搭的自行车棚子，被一棵树木穿越而过，夏天的树木上开着不知名的花朵，是淡淡的浅黄色，密密麻麻缀满了在树叶之间，香气扑鼻。 一楼额居民房开着各色的小吃店，小饭店门口搭着木桌，上面用不锈钢脸盆装了一盆盆烧熟的龙虾，十三香的香气迎面飘来，再隔壁是一间面条店，秦朗驻足了下，回眸看关岚：“吃面条？” 关岚点了点头，两人在门口的塑料桌凳前坐下。不会儿两大碗面条端了上来。 秦朗的大碗里放着红彤彤的辣油，他窸窸窣窣，吃得大汗淋漓，头发软嗒嗒的垂在眉眼之间，挺直的鼻梁两侧细密的汗珠，薄薄的嘴唇辣得红红的，显得年轻而柔软。 关岚咬着筷子，悄悄的注视着他，心里感叹着，他怎么能这么好看。 “看啥呢？不吃饭，面条要涨干了。”秦朗抬起眼眸笑睨着她，“刚才不是还在说饿死了，看我的脸能吃饱肚子？” 关岚憨憨点了点头，“能啊，秀色可餐。” 第68章 秦朗看关岚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长睫毛，红艳艳的嘴唇，一副温柔软萌的样子，心情大好，他弯了弯嘴角，敲了敲关岚面前的面条碗，“少来，先把饭吃了再说话。” 第91章 关岚嘟了嘟嘴唇，“面条太多了，人家吃不下呢！” 秦朗瞥了她一眼，“这有多少。你才吃了几口，准备成仙了。这家的面条可是网红店，你不吃完，老板可是会不高兴的。” 关岚说：“我不成仙，但要减肥！” 秦朗上上下下打量她几眼，“哪里肥了？我看一点都不肥。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身材真正好。”顿了一顿，又抑制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你别乱减哦。太瘦了手感不好！” 关岚先是没反应过来他说话的含义，等反应过来，一下子红了脸，“不要脸！”她瞪了他一眼，在凳子下面虚踢了他一脚。 秦朗弯了弯嘴角笑了笑，伸手拿过关岚的面条碗，把她碗里的面条又拨了一半到自己碗里，低了头窸窸窣窣的吃了起来。 “我吃过的你也吃，这面条快要涨干了。”关岚嘟囔着。 “我又不嫌弃你……”秦朗不以为然，“再说了，又不是没交换过口水，大惊小怪。”顿了一顿，他抬眸似笑非笑的问：“除了口水，我们应该加快速度，交换其他……” 关岚“……” 这个人不正经起来就是一个不要脸。 她红了脸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转而说其他，“对了，你真的是要辞职了吗？” 秦朗点了点头。 “怎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关岚问道。 “也不算突然吧。”秦朗低头吃了几口面条，拿起桌上的北冰洋汽水，喝了一大口，才缓缓的说：“早在确定和你谈恋爱开始，我就有了这个想法，只不过现在时机差不多成熟，才告诉老宋的。” “确定和我谈恋爱的时候？”关岚怔了怔，“这和我有关系吗？” “当然是有关系的。”秦朗说，“我们俩一旦确定了恋爱关系，就是变成一个利益相关体了，在公司里现在这样的环境下，对你十分不公平的，你的工作业绩会被抹杀，你的努力会被认为是通过我，来获得好的资源。”他顿了顿，专注地看着关岚，“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秦朗的眼神清亮直接，黑色的眼眸中有淡淡的笑意，看了关岚片刻，说，“这应该也是你所不愿意的。” 关岚沉默着一会儿，点了点头。 如果她之前对秦朗的感情有所怀疑，但是现在真的能感觉到，秦朗是真的懂她，虽然没有什么甜言蜜语，但都事先替她想好，做好了打算。 “你现在的主要重点是青州博物馆的设计，这个设计作品要好好做，虽然概念方案是我做的，后续的深化设计，你都得用心。”秦朗谆谆告诫她，“这个设计作品一定会引起比较大的关注，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可别浪费了，嗯？” 关岚疑惑地扬了扬眉，“这个我是在好好做的。”她已经将电子图发给秦朗了。 “我大体上看过了，但是还不是很满意。”秦朗弯了弯嘴角，他将面条碗推到了一旁，点燃了一根烟，缓缓地吐了个烟圈，“总体来说比比之前进步了很多，空间布局合理，建筑线条很流畅。” 秦朗夸赞了几句，关岚哼道：“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想了想又觉得有点委屈，自己辛辛苦苦加班熬夜，尽其所能画图，就是希望他能说一句好，结果又是如此。 “当然有不满意的地方啊，你在设计的过程中，是考虑的空间布局问题，但是交通的动线问题呢？周边的配套呢？这些难道想得更加细致一点吗”秦朗看着她说，手指在沾了点茶水，就在桌子上画了起来，“你看看这边是主入口，对吧，停车场在这边……”他画了几下，没听到关岚的反应，抬眸看去。 只见关岚咬着汽水的瓶口，怔怔地发着怔，完全没有在听他刚才说的工作。 秦朗在心里叹了口气，随手将桌子上的图抹去，他招呼了老板结账站起身来，说“走吧，你陪我去走走看看。” 关岚默默地站起身，低了头跟随这秦朗身后，慢慢走着。 秦朗知道她有些情绪低落，或许自己不该这么直接了当地指出她设计图上的问题。 关岚毕竟年轻，恋爱中的女孩子需要人捧在手心里，心里脆弱得不能受半点委屈，自己说她几句，也会伤到她那点小自尊。 这方面或许也是秦朗打算暂时让两人在工作上分开的原因，他不想因为专业上的意见影响到两人的感情。 …… 老城南的街道非常狭窄，好几条巷子都是“一人巷”，巷子的两边是一排排的老房子，青石砖砌成，有一些很长的年份。 梅子黄时，一刹那晴一刹那雨，这会儿星星点点开始落雨了，雨珠敲打着老房子上黑瓦，黑洞洞的檐口滴滴答答落着雨珠，溅在旁边的石板路两边的排水沟里，冒出一圈圈的涟漪，石板路湿滑，走路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秦朗一手撑着伞，走两步便回头等着关岚，看着她踩着半高跟的鞋子，小心谨慎地迈着小步子在他的身后。 秦朗有几分不耐，伸出手臂欲揽着她的肩膀，关岚摆了摆手不肯，非得自己扶着墙壁慢慢地走着。 “欸……”秦朗叹了口气，压力了声音说，“你啊，有的时候还真的是小性子。” 关岚哼了一哼，“我就是得自己走，不用你扶着，我可不想什么都依靠你。”正说着鞋跟一歪人就要哧溜向旁滑去，秦朗一把将她搂到了自己的怀里，两个人紧密的贴在一起，鼻尖相碰，关岚的心口蓬蓬直跳，呼吸急促起来。 第92章 不知道谁家，用铁丝网和竹篱笆围成一个栅栏，栽了几棵栀子花，一朵朵的白花正在盛开，清香馥郁。 “让你当心一点，扶着我，非得逞能……”秦朗搂着她，低声说着。 关岚嘟着嘴唇，还没表示出自己的不满，秦朗握着她的后脑勺，嘴唇吻了上去，嘴角含着她的，温柔轻吮，缓慢的舔着，渐渐用力，紧紧的吸住了她的唇舌， 关岚只觉得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兜头而来，延伸至四肢百骸。 第69章 关岚被揽在了秦朗的怀里。 她缩起脖子，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双手胡乱地抓住秦朗的手臂，想要挣扎一下，反而被他紧紧握住双手，反压在她的身体之后。 雨滴在他们俩的身旁，滴滴答答落下，打在了脚边的雨伞布上，蓬蓬作响，空气氲氤潮湿，弥漫着栀子淡淡花香，混合着潮湿树木特有的清香，还有一股油煎带鱼的腥香味儿。 隔壁的房屋里隐隐约约传来的电视剧里低低的音乐，居民房里窃窃私语，不知道那家孩子在低低的念着英语单词的声音，除此之外，周遭是一片温柔的静谧。 关岚心底一片温柔，顺从地依偎在他的怀里，轻启嘴唇，迎接着他的唇舌入侵，她含着他的嘴唇，心尖轻颤，感受着他的炙热柔软。 秦朗的吻越来越用力，手臂越揽越紧，呼吸沉重滚烫，热气在她的耳边吹拂着，一丝丝直入她的心房。 关岚被他吻得意乱情迷，舌尖发痛，几乎窒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只湿漉漉的猫儿从瓦片轻盈的掠过，吃惊瞪大了绿莹莹的眼睛，发出“喵呜”的一声低吟。 关岚推开了秦朗，秦朗托起了她的下巴，细细的凝视着，在暗淡的夜色中，关岚美丽的脸颊隐隐透着莹白色的光辉，一双眼睛清澈湿润，盈盈欲语。 “岚儿，”他低语，轻啄了啄她的小鼻子，滚热的嘴唇滑过她的脸颊，她的耳朵，他含着她的耳朵，舌尖微挑。 关岚浑身一颤，低吟了一声，身体僵住，面红耳赤，一动也不敢动。 秦朗僵住了，他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就暴露出身体上的窘迫。 两个人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他垂眸看她，她也抬眼看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 雨下了一会儿就停了，秦朗握着关岚的手，在巷子里慢慢的走着。 一边走，秦朗一边指着路边有特色的建筑，让关岚一一用手机拍了下来，有时候是一面绘着涂鸦的山墙，路过了一座老旧的井台，一口石头砌成的井掩映在高大的榆钱树下，他走过去，兴致盎然的探了身体向下看了看，回头对关岚说：“这井里有水，在用着呢。” 又经过居民房，看到一扇格栅窗，木质的窗棂切割成古典朴素的方块，镶嵌的毛玻璃隐约映出里面橘黄色温暖的光，还有路边一块不知道哪个年代的墓碑，他也驻足在面前，看了许久，打开手机电筒，仔仔细细的辨认着模糊不清的字迹。 关岚跟着他，知道他这是在工作，他要寻找这个老城生活的方方面面的历史与生活痕迹。 “如果这个项目真的能够中标，那后面你和陈加珍一起完成它的深化设计，在此之前你需要了解'这里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我？”关岚吃了一惊，她没想到秦朗会这样安排自己。 “是的，是你！”秦朗肯定的说，“我会和老宋说把你调到和陈加珍一个组，也和陈加珍说好了，让她带一带你。但是首先你得自己先有信心去做好它。”秦朗淡笑，他侧眸看她，“别老是需要别人的肯定，得有信心自己肯定自己。” 他的深邃眼睛里印着路灯橘黄色温暖的光，又继续说，“像这样在时间中自我堆积的街道，它的特质即在于其多线索共存的差异性和多样性，不能够用单一的用某种设计概念去简化它。” “你的意思是咱们得要成立一个调研小组，调研到具体到每一个门牌号，甚至具体到每一个琐碎的细节。” 关岚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了。 “对，马上要第二次报方案了在此之前，得先做好调研准备工作，不能先入为主地认为某些东西要拆除，哪些痕迹要覆盖。得研究这条路的历史文献，所有能找到的不同年代的城市地图，这条路在历史上的宽度变化的准确数据，那些被反覆改建的历史建筑的伸缩变化的用地范围与痕迹也。” 秦朗和她边说走，黑魆魆的巷弄中，树木葱茏，路灯在夜色中散发着温暖的光，巷子的尽头有一座木质的牌楼，大门紧闭，正是“方园”。 “我希望能够拿下这个标段的设计。” 秦朗蹙眉沉思地说。 关岚知道他的心意，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我觉得会一定会拿下来的。” …… 按照原有的计划，第二次设计方案的提报很快就要开始。 宋毅然因为秦朗要辞职的事情有点焦头烂额，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朗忽然就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自认为自己对于秦朗简直是恩重如山的存在。 “你看看当初他从国外回来的时候，是要啥没啥，我给了他的工作的机会，要不是我如此看重他，他怎么可能有现在这样的状态……”宋毅然忍不住向吴为抱怨。 吴为也有些不得其解，按理说宋毅然给秦朗的待遇已经是很高了，就算是平日里观点不太一致，但秦朗依然可以忍得下去的。 第93章 “你去帮我问问他到底是什么问题吧，眼看着这么重要的投票阶段，他给我玩这手，我真是没想到。”宋毅然指示着吴为。 吴为答应着接下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斡旋工作，找到秦朗。 “其实就是我不能待下去了呗。”秦朗倒是落落大方，没有丝毫不安，“我和关岚两个人，总要一个离职的，她的专业能力和抗风险能力都比我差，当然是由我选择比较难的一点的道路，这还什么可问的呢！” 吴为想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他不太相信，因为谈恋爱就让男人放弃目前眼见着可以倒手的名和利。 “有什么名利。”秦朗嗤笑，“不就是个投标项目吗？到现在不过是个未知数，能没有什么名和利可言？再说如果能拿到了，当然是好，谁都知道这个项目的主策划人是我，这一点我在不在公司都毋庸置疑，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失去的，何况……”他停了片刻，沉默不语，眼神澄净幽深。 “老宋心里不痛快……”吴为摸出了香烟扔了其中一根给秦朗。 “他何必不痛快。”秦朗薄唇轻撇，“有些事情，他不说，我也不想提，彼此心照不宣就已经足够了。” 第70章 吴为看着秦朗语焉不详，欲言又止，心中疑窦丛生，“秦朗，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为一个学校的同学，他也曾经听到过些许的传言，当年秦朗打老师的事件，是被人设计的，而背后的原因，谁也不太清楚。 秦朗倏然笑了一笑，他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说，老宋有他的想法，我也有我的想法，彼此心照不宣而已。” 吴为迟疑了会儿，提起秦朗的热搜新闻，“对了，当年的事情，那个记者后来调查出什么来了吗？” 秦朗闻言蹙眉，低头默默地吸了一口烟，沉思了会儿，缓缓地吐了一个烟圈，摇了摇头，“当初的事情，我的学生档案中都记载的很清楚，能重新调查出什么来？……”他自嘲笑了笑，道：“无所谓，都过去的事情了，什么样的真相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也不会在乎的。” 吴为点了点头，他知道秦朗真的是不会说什么的。 但是他要离开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吴为闲闲的问起秦朗后续的工作打算，听他已经安排得井井有条，看来是筹谋多日，吴为对秦朗的责任心很是满意，他很担心一旦秦朗走了，自己要被推了上去。 “你后面打算怎么办？”他问，这是关键。 “我打算自己开间工作室。做项目设计。”秦朗说得落落大方，坦坦荡荡。 “欸？”吴为倒是一愣，尽管他心里猜测秦朗最有可能的是自己独立执业，但是一旦听他说得如此坦然，还是吃了一惊。 “秦朗，虽然咱们也是同学关系，可是……”他为难地吞咽着口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宋毅然的疑心病重是众所周知，知道了秦朗要独立创业，必然又是一番折腾。 秦朗微笑，“嗯，还是得吃专业饭，平生只会做这个，只能干本行。”他看着吴为的脸色，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会自己和宋毅然说，你不用为难。” …… “你的意思是你自己要单独创业，开一间工作室？”宋毅然抽烟，低了头蹙眉沉思，半晌才冒出一句。 “是的。”秦朗简短的说，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楼下复古的咖啡馆，灯光迷离，人影绰绰，大厅中央，深棕色的沙发围成了不规则的几个圈，咖啡和烤肉的香气四溢。 宋毅然抬头注视了他片刻，只能看到他掩映在灯光下的半边脸颊，平静无波。 宋毅然突然爆发了：“秦朗，你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他低声斥道，“你因为疫情从国外回来，要什么没什么，要不是我，你能这么快找到工作吗？你能接到设计任务吗？你能够这么快就有收入吗？你别和我说，你有的是才华，你有国外工作经验，现在的这种环境下，你又能去哪里？有哪个设计公司敢要你？要了你不就是等于得罪了所有的报建部门……”他喘了一口粗气，“你狂什么狂？拽什么拽，你以前为了你的狂傲吃的亏还不够吗？到在还不汲取教训吗？” 宋毅然气得脸红脖子粗，恨不得暴跳如雷，他看了看周围，有人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他只能身体强忍住，他的手指握拳，在微微颤抖，他盯着秦朗那张淡漠的脸，恨不得一拳打了过去，就像是他无数次想做的那样，“真不识好歹。”他咬咬切齿地低声说道。 “是的，我是不识好歹，”秦朗淡笑，将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玻璃杯，并不看宋毅然，“辜负你的女神的好意，对吗？”他放下手中的啤酒杯，挑了挑眉，表情有几分玩味。 “……”宋毅然愣了愣，此时才自知失言，半天才挤出几个字，“你什么意思？” 他警惕地瞪着秦朗，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秦朗只是淡淡地弯了弯唇角，“你不用担心，其实我还在学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秦朗转过脸，微笑道。 “你……知道什么了？”宋毅然说，略微有点口吃。 “那天上课之前，是你去跟老师说了，关于我的论文主题所隐含的意思，并且把我们在宿舍里所议论的，关于老师教学水平比较差的那些话告诉了他，当然，如果你说的是原话，没有添油加醋，应该也不会把他刺激成那样，可是偏偏不是，你撒了谎……所以他一上课就开始冲我发飙……”秦朗的眼睛漆黑清亮，薄唇上依然含着一丝丝的嘲讽的微笑。 第94章 宋毅然瞪着他，目瞪口呆。 “我知道你那个时候喜欢钟晓雯，仰慕着她。”秦朗又说，“你觉得我和钟晓雯闹分手，是辜负了她的一番情意，更是让你的女神蒙受了羞辱，所以，当钟晓雯来找你的时候，你觉得应该为她做点什么，好给我点教训……”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宋毅然，将他脸上的狼狈，羞愧一一看在了眼里。 时间在静止着，仿佛又回到了校园中，那时候他们是一个宿舍，睡上下铺的兄弟，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每天晚上都要在宿舍关灯的时候，开“卧谈会”，天南地北，胡吹海扯，肆意自由，毫无顾忌。 那时候秦朗是多么骄傲啊，意气风发，才华横溢，是建筑系的明星人物，也是全校的明星人物，多少人仰慕他，包括宋毅然自己。 钟晓雯是校花是女神，是全体男生的偶像，倒追了秦朗三年，才谈了一学期，秦朗就要分手。 宋毅然不忿，不仅仅是他不忿，可能所有的男生都愤愤不平。 “秦朗。”宋毅然喝了一大口啤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他说：“既然你当初就知道了，我也不否认，可是有一点我没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却接受我的邀请，加入我们公司，就是为了在今天报复我吗？” “报复你？”秦朗自嘲地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我报复你什么？是你造成的，但打人的是我，受处分的人是我，被学校开除的人是我，我是咎由自取，为什么要报复你？” 宋毅然默然。 秦朗则蹭开了手中的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他眯了眯眼睛，“你想多了，宋毅然，我早就已经就不在乎这些。你说得的确不错，我是因为疫情的关系，匆匆回国，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不能够那么快找到合适的工作，也不会尽早地进入状态，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办法开始。这一点你说的没错。”他顿了一顿，“我也感谢你。” 第71章 秦朗和宋毅然摊牌，非常鲜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同时也是在告诉宋毅然，自己是无需去背负道德的枷锁，也无需去欠宋毅然的人情，因为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宋毅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根本就没有想到早在当年在学校的时候，秦朗就知道了事件的真相。 “当年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他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宋毅然一边问，一边在脑子里把周围的同学都过滤了一遍，吴为，老肖老章？ 秦朗淡笑，摇了摇头，“还用别人告诉我吗？自己想想就明白了。” 是的，当事情突然发生的时候，他的确是懵了，不知道如何应对，直觉告诉他应该是有人背后阴了自己，整个人都沉沦到谷底，等到他冷静下来抽丝拨茧的一番推理，便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根本就不需要人告知，也不需要去调查，只要能静下心来，细细的思考，他必然能得出合理的结论。 “我不相信！肯定会有人说的，要不然你怎么能够知道，你要告诉我他是谁。” 宋毅然不依不饶的追着问。 “我如果要是这点事情都想不明白的话，我就不是秦朗了。”他避重就轻的说着。 “……”宋毅然还想再说什么，秦朗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 “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看就不用再提了，不管当时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毕竟也已经过去了。我跟你现在谈一谈以后的想法。”秦朗认真的说。 “什么想法？你不是要自己创业了吗？还有什么想法跟我说！”宋毅然戒备的瞪着他。像一只猫，警惕的竖起了尾巴和身上的毛。 秦朗则是淡笑瞥他一眼，“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抢你客户又不抢你资源，你有什么好紧张的？” 宋毅然被猜中了心事，脸上有点挂不住，“你想抢也抢不走啊！”他小声嘟囔着。 “我看未必。”秦朗故意逗他。 “……”宋毅然瞪着他，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他是真的担心秦朗会抢走他的客户，他的资源，那是他辛辛苦苦，拼了小半生的性命才赚取来的。 秦朗看了看他脸上交织着忐忑不安，戒备万分的表情，在心里微微喟叹，这才多少年，宋毅然已经变成了如此，金钱果然是最厉害的催化剂，腐蚀着人最纯真的一面。 如果钱可以，那就只谈钱吧，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他收敛了脸上嬉笑的表情，沉吟了片刻，说：“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宋毅然蹙眉。 他想像不出秦朗能拿出什么资源可以和他谈合作，他有什么？除了那一身的才气和狂傲的性格，可是这个年头有才气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那狂傲的性格却是可以拿不到资源。谌琛也是有才气的，何况谌琛的背后还有钟晓雯这样的资源。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可以和你谈合作的资格？”秦朗瞥着他淡笑，将他心中所想洞察得一清二楚。 “……”宋毅然噎了噎，被看穿了心思，有一丝尴尬，“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他辩解道，“我只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所谓的合作是双方都能够拿出诚意来，你的诚意是什么？我看不出来。何况……”他哼了哼，“何况你是从我这里辞职出去的，想要挖我的资源也是有可能，我何必要和你这样的人合作！” 第95章 “不错，我是从你这里辞职出去，但是并不代表我们就没有合作的机会，我成立工作室，主攻方案设计和概念设计，施工图设计我不会做，我不想养一个大团队，也没这个必要。”秦朗看着宋毅然说。 宋毅然默默的听着，陷入了思考。 “你能接到设计任务？”隔了一会儿，宋毅然问道。 “我既然敢开工作室，就一定有我的资源。”秦朗说。 “是吗？你的资源在哪里？”宋毅然i不相信地继续问道。 “这个我没必要跟你说那么详细，你也没必要知道。“秦朗说得十分直接了当，”我和你谈项目分账的方式，方案部分我自己做，施工图部分我外包给你这边，如果需要设计院的资质，会以你们公司的名义进行投标，那个我们到时候再谈分账比例。“你看可以吗？” 宋毅然沉默着不说话，他在盘算着自己会不会吃亏，不敢轻易答应。 “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秦朗说，“当然，在我辞职之前，我会把项目投标的事情做完。如果中标的话，也不会把这个项目带走，即使我走了，陈老师也会继续做深化设计。” ”那我要个保证。“宋毅然思考了一会儿，突然说。 “什么保证？” “关岚暂时得留在这里。”宋毅然说，“至少在城南项目完成之前。我可以让她参加这个项目。” 秦朗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我会考虑，但是也要看她自己的想法。” …… “你的意思是宋毅然主动提出要留我在这里吗？”关岚惊讶的问道。 她心中一直认为，秦朗一走，宋毅然对自己也不会有好印象，也不一定会主动的留自己，如果秦朗的工作室不顺的话，她还得另外找工作。 但是，既然秦朗已经下定决心自己创业，她就一定会支持他的。 “当然，他是会主动的。”秦朗笑着说，“他可是要把你当人质留在这里的。”秦朗淡淡地笑了笑，他拍了拍关岚的脸颊，“小孩，你还是天真了一点啊。” 关岚不服气地嘟囔着，“我怎么就天真了？我和你是男女朋友关系，宋毅然不会介意吗？他何必要留我。” 秦朗说：“你在这里，就能制约我。至少保证这个投标项目不会中途有变。”他缓了缓语气，“他担心我会把这个项目也带走，欸。” 说完，秦朗深深地叹口气，沉默不语，他的心中不是不遗憾的，即使那个时候知道是宋毅然在背后设计自己，他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到今天，四年的同窗好友，如今只剩下了利益关系。 第72章 很快，政府公布了初步的评选结果，第一轮入围的设计公司有五家进行第二轮的方案竞争，在第二次方案提报完之后，将会在五家公司中选出三家中标单位，分为三个标段实施。这一点不出秦朗所料。“这是非常正常的，因为谁也不敢把赌注压在一家公司上。”他说。“可是三家公司以后将在设计风格上面难以统一，在设计理念上也不完全一致，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记者小林与秦朗熟悉了，会直言不讳的询问和了解信息，以寻求新颖的角度和观念。“这个没有关系的，根据投标的规则规定，最后设计方案的具体选择权在于政府的主管部门，他们有权决定按照你的设计方案实施或是不实施。”秦朗解释道。他微微自嘲，“在某种状况下，设计师其实也很无奈。”“如果按照你们第一轮的方案，将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你认为政府实施的可能性强吗？”“尽人事，听天命！我们做最大的努力。”秦朗微笑，“当然我们也会提议改善的手段来降低成本，这要等到具体实施阶段才能够决定。”小林的专访又给这本来就很热的热点新闻加了一把火，为他们的设计方案赢得了更大的关注。……有一天关岚私下笑问秦朗，“我想你应该是个一个很低调的性格，为什么此次频频接受采访你也不担心宋毅然忌惮你，说你抢了他的风头。”“如果我不利用好新闻媒体这个有利的工具，我们不可能在决选阶段拿到这个标。”秦朗说，“有了媒体曝光，才有了关注度，才能杜绝了一些人黑箱操作的可能性，也使得一些人有所顾忌，毕竟比我们有资源的人，应该已经在蠢蠢欲动了。”他知道钟晓雯一直在努力活动中，为了“锦域”能够中标，在做不懈的努力。他说这些的时候平静又淡然，关岚伏在他的怀里，抬头仰视着他一会儿，忽儿又笑嘻嘻重复问道：“对了，你刚刚说的比我们有资源的人又在蠢蠢欲动？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你的消息还真是很灵通，最近又是不是又和某人再联系了？”秦朗垂眸看着她，危险的眯了眯眼，“又在找事情了，是不是？”关岚轻轻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秦朗则是将她垂在脸颊边的那一缕头发抿到了耳背后，又顺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慢条斯理的说：“看来你最近的工作不算饱和，还有心情管闲事。”关岚闻言立刻从他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你看看我的脸，也好意思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秦朗这次是让陈加珍带着关岚一起参与了概念性的方案设计工作。还规定关岚必须在短期内完成青州博物馆的设计，她一时间工作量剧增，天天都在熬夜加班，两个黑眼圈像个小熊猫。“你的脸怎么了？很美啊！”秦朗打量了她几眼，故意的说。“唉……”关岚叹了口气，又重新在秦朗的怀里趴下，像一只精疲力尽的小猫儿。“亏了没去你的工作室，你比宋毅然还抠门。”她嘟嘟囔囔。“我抠门还不是为了你，你才是老板娘啊！”秦朗的手臂垫在了她的脖子下面，关岚的头发顺滑的从他的指尖滑过。关岚：“……”她心头一暖。“秦朗，”她放软了声音，低声问道：“为什么？”她想问为什么发展的这么快？又想问是不是真的很喜欢自己，以至于要这么快确定关系。秦朗懂她：“关岚，我说句真心话，你可别在意。”关岚怔了怔，咬着嘴唇没说话，心跳的速度猛然加快了许多。“我其实真的没有精力再在感情上玩捉迷藏的游戏。”秦朗凝视着她的眼睛，轻轻地说，“要做的的事情太多，我真的精力有限，感情上既然两情相悦，就没有必要兜兜转转，浪费时间。”关岚沉默着，她心想，秦朗果然是骄傲，这个时候说些情话又有多难呢。秦朗瞥了瞥她，已经知道她心中所想，“但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特别是在感情上。”“你难道不会喜欢像钟晓雯那样又漂亮又能干的女人？”关岚问道，她承认钟晓雯是美丽的，甚至承她是能干的。“美丽和能干的女人很多，但不是我所喜欢的那一种类型。”秦朗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鼻子，“更何况请人眼里出西施。谁都没有我的岚儿美丽。”“对了，周末带你去见见我爸我妈，毕竟是我未婚妻，从礼仪是上也应该见见。”秦朗说道，又觑了关岚紧张的小表情，安抚的笑道：“别紧张，我爸爸妈妈很和气，而且也不会去干涉我的事情。星期天的下午，秦朗来接她去见家长，远远见关岚款款而来，穿了一件很温柔的碎花连衣裙，头发整整齐齐的的在脑后梳成了个马尾辫，脸上薄施粉黛，微微掩饰了连日来的疲惫，整个人清爽干净，明媚动人。他上前打量着她，微笑道：“我爸爸妈妈一定会喜欢你的。”关岚心里一暖，深吸了一口气。秦朗牵过她的手，紧紧的握住了。正如秦朗所说，他的父母非常和蔼可亲，他爸爸经商，妈妈是高校教师，目前已经处于半退休时间，成天想着秦朗要早点结婚抱孙子，见到关岚，甚是安慰。“秦朗从小到大，这臭脾气不知道让人操了多少心，我愁他找不到对象呢，现在总算让人放心了。”秦朗的妈妈拉着关岚说。秦朗在一旁抗议，说：“老妈你这么说吓到人家呢！”秦朗妈妈又赶紧说：“不过他脾气虽然不好，可心地还是很善良的，你多多包容一点如果受什么委屈，就记得告诉我，我会管教他。”关岚脸红不语。……方案提报完毕是等待结果的过程，那几天秦朗带着陈加珍和关岚等人天天去现场。 第96章 秦朗说，要以建筑师的眼光去打量这些历史留下的痕迹，体会原有建筑的含义。 “在你决定要拆除或是改造他们'之前，得和之前设计他们的人有一次隔空对话，互相交流。”秦朗笑着说。 第73章 （结局） 按照秦朗的个性，投标之后就不去想结果的事情，或许宋毅然也在找四处人做工作，他不关心也不去多问，他是设计师，只负责做设计，设计之外的事情，他不去关注。 正好关岚的青州博物馆项目已经完成了，秦朗做最后的审核，他看了之后基本上满意的。 关岚总算是放下心来，这个项目虽然是秦朗做的概念和扩初方案，但是之后的深化设计基本上是她独立完成的。 那一段时间秦朗忙于“城南片区的改造方案”投标，基本上不管关注她的工作，报给他的方案也不看，只让她自己拿主意。 “你一个人是可以独立完成的，不要不自信。”他说。 关岚没办法，只得一个人潜心琢磨和研究，起初还有几分忐忑不安，被秦朗说了几次之后，反而是激起了她的创作欲，在深化设计的时候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些修改。 没想到秦朗对她的修改竟然十分喜欢。 “你改过的方案比我原来的要好，在细节处理上更加细腻和周到。” 关岚抿唇微笑，心想，这是因为我是一个女人，又是一个心思细腻，特别烦人的女人。 秦朗乜了她一眼，将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刮了刮她的鼻子，“看看，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多好！” 修改之后的方案报给到青州市有关部门，得到的反馈意见是，市领导非常满意。 “领导直接批示一定要按照设计方案不折不扣的实施，还说按照这个设计方案，我们青州博物馆项目仅仅因为建筑就可以打造出知名度，吸引一大批历史，艺术的爱好者，这对于青州旅游业的发展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样的话，我们改建博物馆的目的就达到了一大半。” “对了，领导还指示，这个项目建成之后要申报国家建筑奖项，这样有利于更快打响知名度。” 不久之后，“青州文旅”已经在官方“微博”和“公众号”等社交媒体上开始宣传，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宋毅然非常高兴，他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项目，能够带来这么好的效果。 “如果真的能得奖的话，那我们公司今后投标接业务就更好了。”他兴奋不已，坐在秦朗办公室畅想着美好未来。 秦朗则淡然笑了笑，“你说的未来已经与我无关了。”他毫不留情面的提醒到，“目前还是先考虑如何在施工做法上能够给甲方提供比较好的施工方案。” 宋毅然：“……” …… 青州市的宣传部门要打造旅游文化名片，秦朗将小林介绍给了他们策划。商议之后，确定了几个主题，其中有一个就是“建筑”方面。 青州市保留了大量的江南传统古建筑，白墙青瓦，古朴雅致，布局精巧，清雅简淡。 青州地处山区，山峦叠嶂，溪流纵横，树林环绕，绿意葱茏，建筑利用地形的优势，做到自然与环境融合，天人合一，翠微缭绕，把古建筑作为文化和历史的宣传主题，具有良好的效果。 青州市宣传部邀请了秦朗做这个主题宣传的顾问，同时也将他们的新古典建筑作为“传承和发扬”的探索和创新。 …… 周末，秦朗和关岚一起相约去郊外。 这是他们最近约定好的，每个周末，不管手中的工作有时间多忙，都要抽出时间出去转转。 那天正好下着大雨，路过一座不知名的古塔，秦朗建议停下车去爬那座塔。 那座塔的高达六十多米，矗立在山谷之中，他们两人进了塔身之后，沿着石阶而上，每层塔的六边扇，一共有十八扇完全相同的窗户，可以每个视觉去看塔外的青山，如迎窗逼来。 “你看，建筑与自然的关系，从来不是景观的关系，而是与自然共存的关系。”秦朗指点窗外的景色。 此时骤雨初歇，山岚初腾，白色云雾缭绕，暗色的檐瓦掩映在山中。 人，自然，建筑，彼此依托，互为成就。 他们呆了一会儿，便下去，站路边回望，塔身仿佛融入山体，隐匿在群山之中。 秦朗和关岚站在路边各自注视着，都没说什么。 …… 秦朗要给自己的建筑工作室在郊外找一间房子。 肖荛说有个朋友的房子想脱手。 那房子的主人是一名老中医，老人去世之后，家里人不喜欢乡间的生活，想把房子卖了。 他们三个去看，进入那院子非常的古朴宁静，单廊的平房，坐南朝北，坡顶，外面有一个长长的连廊，进入房间，光线幽然，空气清朗，从室内看向南边的院子，阳光耀眼，漂浮着金砂一般的浮尘，荸荠色的窗牖，压暗了室内的色彩，更加加深了宁静幽然的气息，仿佛是一种玄思，一种澄净，站在那里，会有一种恍惚，让你不断地想会望小时候的某个场景。 院子里种的不是一般的花花草草，而是各色的中草药，异香扑鼻。 秦朗非常喜欢，侧过脸问关岚，“怎么样？我们买了吧？以后就在这里画图，看景，写文章，远离尘世的喧嚣。” 第97章 关岚点了点头，她也非常喜欢这个房子。 肖荛在一旁酸得不行，“我去，你们两人才多大年纪？就想着退隐市外逍遥快活了的神仙眷了啊。” 秦朗瞪他，“这和年纪有鬼的关系，我们这是保持设计师纯真的心灵。” 肖荛捂着腮帮子，“欸，酸，我的牙齿都要被酸掉了，没想到秦朗你谈起恋爱是这副样子。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有这一面呢。” 秦朗则说“你知道我的变化来自于谁吗？” 肖荛指了指关岚，：“废话，那还用说，能够改变你的不就是她了。” 秦朗点了点头，“是啊，关岚让我变得宁静和柔和，这正是我之前所缺乏的。” 肖荛起哄：“那既然这样，人也有了，房子也看中了，还不赶紧求婚，让我可以做个证人。” 秦朗想了想，拉着关岚的手，问道：“对啊，他们的建议你同意吗？咱们就早点结婚吧。” 关岚在一旁听着忍不住红了脸，白了他一眼。 “给个准话啊，去结婚吧？”秦朗凝视着她，乌黑的眼眸中柔情四溢，阳光下波光潋滟。 …… 周一的晚上，公布投标方案。 秦朗和关岚在“方园”，和王叔一起吃他烧得红烧龙虾，秦朗用纸巾擦了擦油亮亮的手指，才接通了宋毅然的电话，他听了一会儿，平静地说了声“好的，知道了。我明天去” 关岚抬眸看了看他，秦朗点了点头，轻轻说：“中了。” 关岚哦了一声，吁了一口气，又问：“哪个标段？” 秦朗这才盈盈笑道：“当然是这个。”他指了指地上。 雨后初晴，月光如水，清风徐来，夏荷初绽，正是风光无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