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渍奶糖》 分卷(1) 《盐渍奶糖》作者:喝豆奶的狼 文案: 做了十来年三好学生的祝余突然开始放飞自我,上课不上考试不考,旷课出去还满肚子心事 傅辞洲顶着班主任给他的你俩关系最好的高帽,骂骂咧咧一脚踏进祝余的生活。 他发现这人满身谜团。 还有,意外的可爱。 死鱼眼戴小黄鸭帽子很可爱, 咬冰糖葫芦粘一嘴糖很可爱, 铁了心给自己夹娃娃很可爱。 不过这些都是其次 祝余勾他手指更可爱 黏糊糊抱住他更可爱, 说喜欢你时最可爱。 傅辞洲:他肯定爱上我了。 祝余:直男的把戏罢了。 祝余低血糖,口袋里总喜欢装几颗奶糖。 傅辞洲一开始觉得这人和糖挺像。 甜的,暖的,还喜欢往他身上黏。 后来他发现这颗糖泡进了盐水里。 苦的,凉的,吞下去都割嗓子。 但依旧舍不得放开。 【你是我的义无反顾和绝对热爱】 1、金贵大少爷x活宝皮皮虾,双逗比 2、受的突然改变有原因,文中会说 3、1v1,he,从校园到都市,慢慢写 4、受当宝疼,攻当那啥虐,雷者慎入 5、封面来自卡西太太,买过使用权啦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祝余,傅辞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是我的义无反顾和绝对热爱 立意:要勇于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第1章 蝉真吵啊 你也不消停。 祝余和傅辞洲之间的孽缘,得追溯到小学一年级。 课外辅导班上,两人总能做对最后一道大题,用匪夷所思的公式解出所有人都解不出的答案。 祝余妈妈说:你必须要考第一名。 傅辞洲妈妈也说:考第一才给你买飞机模型。 于是两人互看对方不顺眼,牟足了劲找对方不痛快。 傅辞洲头上压了个祝余,排名常居第二,整整三年和他的飞机模型无缘。 直到三年级时祝余转了别的班,这才和傅辞洲错开。 没了祝余的傅辞洲夺得第一,飞机模型玩得那是索然无味。 后来两人七年未见,再遇时是南淮一中高一新生报道的第一天。 九月的雨天,祝余撑着把浅蓝雨伞,踩着上课铃跑进学校。 而迟到惯了的傅辞洲手里还端着杯豆奶,在人行道上晃晃悠悠,边喝边走。 学校大路有六七米宽,一边积了水,上面拢着一片雨滴打出来的水雾。 雨伞遮挡视线,祝余脑门上跟装了导航似的,绕过水洼闭着眼就往前跑。 直到面前人影逼近,他才诧异地发觉早上这个点竟然还有人以这种龟爬的速度缓慢前进。 我特么 好在祝余及时刹住,愣生生停在了傅辞洲身后。 傅辞洲听到动静,举着伞转身来看。 雨珠由于惯性,顺着伞沿跟珍珠串似的拍了祝余一脸。 他条件反射后仰躲避,脚下踩水没有站稳,再加上背上书包那么一坠,直接抬腿兜底抄了傅辞洲一个马趴。 可怜傅辞洲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失去重心跟着往前栽了过去。 这一摔湿了祝余一屁股的水不说,也把喝着豆奶的傅辞洲吓得不轻。 两人跟叠罗汉似的,一个仰着一个趴着,在大雨天摔成一团。 祝余是底下的肉垫,被傅辞洲一巴掌按的差点没叫出声来。 傅辞洲一只手按在祝余腿上,另一只手撑在他的脸边,身上没有湿得太厉害。 倒是他的豆奶洒了一地,乳白色的液体被雨水冲刷蔓延开来,显得有些惨烈。 豆大的雨珠砸进发里,他顾不得手上的擦伤,拿起一边的雨伞重新遮在头上:不长眼啊你?! 一句话骂出来,两人皆是一愣。 雨水打湿了祝余额前的碎发,一缕一缕贴在额头上。 他睁大眼睛,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傅辞洲? 祝傅辞洲眼前一黑,只觉得自己的火气在一瞬间翻了一倍,又是你?! 祝余眉头一皱,不知道那个又是从哪来的。 两人好歹也有个六七年不见了,不会有人记仇记这么久吧? 男生之间的敌视来的莫名其妙,即便隔了这么多年未见,依旧是化不开的恩怨。 有些乌龙的重逢并没有让两人的关系缓和,反而有愈发恶劣的趋势。 而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巧合。 祝余和傅辞洲被分到一班,又因为都长了个大高个又调去后排。 两人兜兜转转分分合合,最后在同一张桌子的两端干瞪眼。 祝余觉得不太行,他和傅辞洲八字不合,上课开个小差估计都要打起来。 而傅辞洲意见更大,他觉得祝余这人跟个蚂蚱似的闲不下来,坐一起怕崩着自己一身泥。 他们双方互相看对方不顺眼,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全都屈服于班主任的强行安排。 我先把话撂在这,傅辞洲手指一点桌面,你上课少跟我说话。 祝余撇嘴,嫌弃的不行:得了吧,你以为我稀罕理你? 两人几句话不合就犯呛,三天两头就干仗。 教室后排整天都是这俩祖宗的日常斗嘴,通常都是傅辞洲吵不过率先动手,祝余能跑就跑不能跑就硬怼完事儿。 傅辞洲没祝余那么跳脱,新学期换了环境谁也不认识,只好自己闷在教室后面装酷哥。 而本校初中毕业的祝余放眼一看班里七成是熟人,他闲不下来,捞了个人就得吧得吧说个没完。 他知道祝余就这性格,跟他妈简直一模一样。 当初他们一起上辅导班的的时候,祝余妈妈那一张嘴巴拉巴拉就知道闭着眼吹他家儿子多好多好。 那些话进了傅辞洲妈妈的耳朵里,再变了个说法传进他的耳朵。 这给傅辞洲有效的童年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以至于现在有人提祝余的名字他都想习惯性的想让人滚蛋。 不仅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还有女孩子来找傅辞洲要祝余的联系方式。 那群小女生甚至连祝余的名字都不知道,全部用那个年级第一那个学生代表那个一班班长来代替。 一天天的,代称还挺多。 因此,当祝余拿着一摞表格累瘫在桌上唉声叹气的时候,傅辞洲没少在心里幸灾乐祸。 他一开始觉得祝余跟自己的性格差不多,爱玩爱闹不安分,按理来说最不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琐碎事情。 然而没想到,祝余在刚开学那会儿直接竞选了班长,后来又是为班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忙来忙去。 他成绩好没架子,能玩会闹还有分寸。 一张嘴哄得谁都开心,在老师和同学面前都能混得开。 只是唯独不爱给傅辞洲好脸色,傅辞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着这位别人家的孩子。 两人不冷不热地相处了大半年,最后在高一的期末,傅辞洲隐约觉得祝余变了。 比如班里那些乱七八糟他不管了,作业也不认真写了,上课总爱发呆走神,或者干脆往桌上一趴一睡就是一天。 像是现在,祝余盯着外面的梧桐树一眨不眨地看了有五分钟了。 你发什么呆? 这次已经是傅辞洲今天第三次提醒对方了。 外面蝉叫得好大声啊祝余闻声收回目光。他叠着双臂,懒洋洋地往桌子上一趴,少爷,能把它们粘了吗? 傅辞洲斜了眼窗外,大片的绿色梧桐树冠如盖,遮住了六月的刺眼热阳:你最近屁事怎么这么多? 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祝余像是被热化了一样,整个人都散在了桌子上。 他的皮肤贴着桌面,摄取到略低于皮肤的微凉。 哦,我知道了,傅辞洲一副很懂的样子,多喝热水。 换一个,说冰水,祝余给自己翻了个面,我听到那个词就燥起来了。 讲台上的老陈写好板书,一回头就看见后排倒了一个。 他直接掰了一截粉笔,在高空精确瞄准后,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直中祝余后脑勺。 哎祝余轻叹一声,像是被线提着似的,艰难地坐了起来。 都给我醒醒困!老陈把桌子拍的啪啪直响,企图用这种方式震飞班里所有同学的瞌睡虫。 一片窸窸窣窣声响,全班同学都像是刚睡醒一样。 我讲到哪一题了?老陈问。 没人搭理他。 祝余!我讲到哪一题了?! 祝余极其不情愿地站了起来,他的书摊着,也不知道讲到了第几页。 随便瞥了一眼傅辞洲的课本,看见这人的食指点在了选择题的第八题上。 选择题第八题。祝余闷着声回答。 他刚说完就听见傅辞洲勾唇憋着笑了那么一下。 完球。 祝余深感不妙。 选择题哪来的第八题!老陈直接暴走,你上课在听什么! 祝余深吸一口气,看着傅辞洲慢悠悠地把练习册翻过一页,再抬眸甚是无辜地盯着他看。 祝余直接上手,一巴掌按在他的脸上。 傅辞洲怒而暴起,被老陈买一送一一并罚去了走廊站着。 走廊上,傅辞洲气得直吸气:我算是看明白了,祝余你他妈就一狗皮膏药,谁粘谁倒霉。 祝余歪着脑袋,看上去精神十分萎靡。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忘热情地往傅辞洲身边靠了靠:借您吉言,我让你更倒霉点吧。 滚!傅辞洲一抖肩膀,你自己不学习还耽误我学习,学婊懂吗?就是你。 高一的课你还学什么?祝余的感叹中带着似有若无的鄙视,小学不就学过? 傅辞洲短暂地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过去,感觉往事不堪回首。 我要是你妈我就把你打死。 他想了想祝余妈妈那恨铁不成钢地表情,自己都要先乐了。 还我妈?祝余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我妈死一年多了。 傅辞洲收了脸上的笑,想道歉却又觉得气氛不对说不出口:你笑个屁? 祝余略微收敛,但是唇角却依旧微微勾着:看你笑了呗。 傅辞洲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分明说的是件挺让人难过的事情,这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你离我远点,傅辞洲往旁边挪了一步,热得慌。 两人就这么搁了半步远,在走廊的一般阴影处罚着站。 蝉真吵啊。祝余忍不住又抱怨一句。 傅辞洲接话:你也不消停。 少爷,祝余一歪脑袋,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傅辞洲,你妈妈最后给你买飞机了吗? 爱买不买,傅辞洲一提这事儿就心酸,关你屁事? 不瞒你说,当年我也好喜欢你说的那个飞机模型,祝余摸着下巴,一本正经道,但我妈不给我买,我就想着我没有的东西你绝对也不能有。 傅辞洲眼里快冒火了:你是不是想打架? 可你最后还是有了,祝余摇摇头,说话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贱,人家好羡慕啊 第2章 高二分科 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祝余这一番话差点没把傅辞洲给听吐了。 他露出一种非常厌恶地表情,五官都快给拧巴到一块了。 人家你妹啊,有病? 祝余像是有病,且病的不轻。 他不在状态了半个月,高一的期末考直接没了人影。 虽说祝余这人爱闹腾,但是他一直都有分寸,向来是小祸不断大错不犯,一般不闹这种让老师直飙高血压的错事。 旷考这事儿发生在他身上,就很不正常。 因此老陈按下了自己的血压计,第一时间打电话去了祝余家里。 祝钦似乎也很迷茫,告诉老师祝余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 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所有人全部出动出去找人。 傅辞洲一天考完了四门课还没见着他们把祝余找回来,看着逐渐暗下去的天色,他隐约也开始着急了起来。 打手机正在关机,桌洞里的书也收拾的干干净净。 傅辞洲跟着老陈一起,找到天黑,终于有了祝余的消息。 据说被找到的时候,他一个人正坐在游乐园门口发呆。 我就逃了个课,你们至于这么紧张吗?祝余双手一摊,无辜地要死,手机钱包都被偷了,这真不怪我。 老陈气得差点没直接上去抽他耳巴子,倒是祝钦,似乎淡定了许多。 回家吧。他叹了口气,大手揽过祝余的肩膀。 少年的衣服被汗水湿透,头发也黏在皮肤上看起来似乎有那么一丝狼狈。 他看着祝钦,像是突然没了往日的那些鬼心思,反而把头垂了下去。 爸,祝余的声音很闷,我知道错了。 嗯,祝钦拍拍他的肩膀,下次别这样了。 傅辞洲觉得祝余这狗人,就是被家里的父母给惯坏了。 要是他逃课,还是逃期末考,他妈能抄着鞋底把他从家里的一楼打上三楼。 而祝钦似乎就这么轻飘飘地,毫无惩罚地就把这件事给翻了个篇。 两个月后,期末考试排名公布。 没了祝余在上面施压,傅辞洲勇夺第一。 分卷(2) 你大爷。傅辞洲觉得这他妈简直就是侮辱。 祝余在贴着成绩单的公告栏前手臂一伸,勾住傅辞洲的脖颈:你妈妈这次会给你买飞机吗? 这人就是讨打。 看完期末排名,大家回班级听暑假通知。 老陈把那些破事翻来覆去地讲,无非就是让他们多在家看书少出去玩水。 傅辞洲旱鸭子一个不会游泳,平时走个水坑都要小心翼翼,这些话听着对他都没什么用处,他掏掏耳朵,看见祝余又在盯着窗外发呆。 看什么呢?傅辞洲撕下一溜草稿纸,搓成团弹他后脑勺上。 祝余头发留的有些长,发丝软软的蓬着,竟然把那个纸团给绕进去了。 什么玩意儿?他懒懒地用手一挠头发,你是不是闲? 挺闲的。傅辞洲实话实说。 闲了就找个地儿游泳,无声无息地祝余声音越说越轻,最后自己像是也察觉出了不应当,干脆说了一半就把嘴闭上了。 你有病?傅辞洲皱了皱眉。 祝余点点头,从自己头上把那个纸团摘下来,啪唧一下弹回了傅辞洲脸上:有药吗? 傅辞洲被弹得一闭眼,伸手就去推他脑袋:你等着,我告诉老陈去。 傅辞洲嘴上说说,没告诉老师,也没当回事。 两人一如既往在后排你一下我一下地互殴,而老陈在罗里吧嗦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说到了正事。 文理分科志愿表。 高一开学的时候他们只是隐约填了个意向,高二开学分班后就要完全分开了。 所以他们现在填表还有最后的更换机会,但是基本也没人换。 傅辞洲写好姓名,在理科上画了个勾,选择理由也不知道写什么,干脆填了个略上去。 他写完之后把表格往前排一递,抻着头就去看祝余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祝余竟然选了文科。 你选文?傅辞洲眼珠子都快蹦桌子上了,你选什么文? 他们班本来就是理科预选班,高一科目的教学都偏向物理化学生物,而祝余又是他们理科常年第一,前途一片大好,怎么突然就跳槽去文科了? 祝余打完勾,连后面的理由都没填,直接抓着表格把手臂往前一伸,淡淡道:换种心情,换种生活。 他说得风轻云淡,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显得豁达而又淡薄。 傅辞洲觉得现在给祝余一把锄头,他都能跟陶渊明去山底下种豆子。 这关系到你的以后,不是随随便便就做出决定的事情。 傅辞洲难得正经,说话时脸上的笑都淡了许多,你别想一出是一出。 祝余手臂一蜷,又像个蜗牛似的趴回了桌子上。 他没有反驳,视线垂下盯着桌面,仿佛在思考什么。 你是不是怕我选文没人陪你啊?祝余突然问道。 傅辞洲嫌弃地看着他:你早滚早好。 他就也就是因为惊讶多说几句,才不想关心祝余的破事。 祝余枕着自己的胳膊,把脸换了个朝向,看向窗外小声嘀咕道:文理科而已。 暑假足足有两个半月,傅辞洲疯玩一通,在开学前两三天抄完了所有的作业不包括每人都要写的二十篇日记。 就在开学第一天的早上,傅辞洲还早早地来到教室,抓耳挠腮地水他的第十三篇。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祝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傅辞洲直接手臂交叠盖住了自己的日记本。 滚! 十七岁的年纪,总觉得自己写的日记是个让人羞耻的东西。 写得挺好啊,生动形象,祝余拉开傅辞洲身边的板凳,慢吞吞地坐下,身在金秋九月的我都感受到了那炎炎夏日不躁动的不安。 傅辞洲这暑假两个月没听祝余阴阳怪气,这刚见面没一会儿,才听了几句拳头就握紧了。 你不是不安,你是皮痒,傅辞洲说。 冤枉,祝余一摊手,真情实感夸赞你。 那你帮我写篇日记。傅辞洲给祝余扔了个本子。 祝余不是很愿意:我字那么好看,老师一眼就看出来了。 你写潦草点。傅辞洲说。 你两个作业本?祝余又问。 傅辞洲有些不耐烦:我就说一开始找不着了,拿了个新的写,结果又找着了。 高哇,祝余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就特么会骗人。 傅辞洲把笔一摔:你写不写!? 祝余拿了根笔:那我随便写? 傅辞洲又把笔握回去,头也不抬道:随便写。 祝余翻开崭新的作业本,若有所思道:那我就自由发挥了。 教室后排的两位奋笔疾书,分工合作,在交作业的前一刻压着时间线搞定了剩下的七篇。 其中祝余写了三篇,傅辞洲写了四篇。 不错啊,傅辞洲随手翻了翻祝余帮他写的那本作文簿,竟然都写满了,你写的什么吗? 祝余摸着下巴想了想:去乡下玩的花花草草猪牛鱼羊。 你暑假去乡下了?傅辞洲惊喜道,我老家也在乡下,我一去一群小屁孩跟我后面叫大哥。 你还真是精力旺盛,祝余歪头翻着新发下来的书本,我就一人逛逛。 逛什么? 逛猪圈。 - 新开期开学事儿特别多,作为班长的祝余本应该办公室教室两点一线鞍前马后,可是今天他却像团废物点心,头一歪扎桌子上,撕都撕不下来。 大班长,傅辞洲用书脊戳了戳他,你今天咱们这么闲,都不用去帮老陈吗? 祝余直起身子,用手掌使劲按按眼睛,边伸懒腰边道:我肩膀单薄,扛不起为同学服务的重担。 班长呢,傅辞洲用这个身份压他,以身作则啊。 别班长了,祝余摆摆手,今天就让他换人。 果不其然,新学期第一节 课老陈就重新选了班长。 新上任的班长姓徐名磊,是个长得憨憨的小胖。 他在课下有意来找祝余搭话,祝余听三句回一句。 徐磊的声线很细,大概是还没到变声期,那声音跟催眠曲似的,把祝余听得直想打瞌睡。 你昨天半夜抓鬼去了?傅辞洲推了一把他的脑袋,白天在这睡觉。 我不抓鬼鬼抓我,祝余按住傅辞洲的手腕,你可别碰我,我最近头晕。 还把你娇上了?傅辞洲挠了一把祝余的头发,边儿去。 祝余脑袋一歪,哭丧着脸趴回桌上:我说的可是真的,最近我成宿成宿睡不着,看看这黑眼圈,都是夜里吓出来的。 傅辞洲还真靠过来看看祝余眼下,压根看不出来有什么黑眼圈。 少年皮肤雪白,被夏末的高温闷出了一点绯色。 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祝余是在炫耀他皮肤好。 我就不应信你的鬼话。傅辞洲把身子坐了回去。 不信你还问啊祝余拖着声音,蔫里蔫气道。 上课铃响,新班长徐磊出来维持纪律。 祝余看傅辞洲低头在那戳手机,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新手机号你要不要记一下? 傅辞洲瞥他一眼:随便。 两人暂时友好的交换了一下号码。 我以为你去文科了。傅辞洲道。 祝余眸子一弯:这不是舍不得你吗? 傅辞洲撇了撇嘴,在备注上写了个事儿逼,然后按下了保存。 他抬眼,目光落在祝余的手机上,隐约瞥见了自己的备注是少爷。 傅辞洲把长腿往桌下那么一伸,他还就是个少爷了。 第3章 我好虚弱 我走不动,你背一下我 开学第一天,先交暑假作业,再发新课本。 因为分科造成人员轻微变动,所以老陈把班上的班委又重新选了一遍。 傅辞洲向来不参加这些活动,他翻了翻手机觉得没意思,于是歪了歪身子找祝余说话:你上学期旷考跑哪去了? 祝余正趴桌子上想心思,听闻把脸一侧:去玩了。 去哪玩了? 游乐园。 傅辞洲皱了皱眉:你真够土的。 在傅辞洲看来,游乐园那基本都是带孩子谈恋爱才去的地方,他们这群飞扬少年正青春,应该去操场,去海边,去天涯海角,去什么游乐园。 人真多,祝余说,热死了都。 手机还丢了,傅辞洲不忘嘲讽他一句,你可真能干。 祝余笑了笑,手臂在桌子上字挪,就凑到了傅辞洲的身边:那天我爸找我的时候很急吗? 不知道,我和老陈一起的。傅辞洲说。 他想着当初自己顶着一脑门汗把学校周围翻了个遍,心里就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祝余这人就一瘟神,谁沾上他准倒霉。 你也找我呢?祝余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事,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开心。 我找个屁,傅辞洲一抿唇,当时不想回家,找个借口在外面玩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祝余枕着胳膊,笑得眉眼弯弯,那你还得谢谢我呢! 傅辞洲无语:你真不要脸。 中午放学,祝余还趴在桌上睡。 下课铃就像是贴在耳边一样催命的吵,可是他就是死活不起来。 喂。傅辞洲推了他一下。 祝余的手臂动了动,脸枕在胳膊上面向他:嗯? 放学了,傅辞洲隐约察觉不对,弯腰看了他一眼,你没事吧? 祝余摇摇头,艰难地撑起身子,从口袋里摸出来一颗小糖。 他的动作迟缓,像是按了0.75的倍速,整个人显得吃力又疲惫。 硬糖的塑料包装有些难撕,祝余撕了两下没撕开,手竟然发起抖来。 傅辞洲看不下去,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帮祝余撕开糖果塞进嘴里。 我最近有点低血糖。祝余嘴里含着糖,说话瓮里瓮气的,少爷,能劳烦你去给我接杯水吗? 教室前面有饮水机和一次性水杯,祝余觉得自己喉咙里的火都快冲破天灵盖了。 你怎么回事?傅辞洲给祝余倒了杯水,要去医院吗? 不用,祝余仰头把水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完事后还有些诧异,温的? 你是不是发烧了?傅辞洲看着祝余通红的脸,最终还是抬手盖住了他的额头,这他妈可以说烫了吧? 祝余也摸了摸自己的,两人手指叠在一起,傅辞洲一把拍开了祝余的手:别磨叽,去医院。 校医院中午不下班,傅辞洲扯着祝余的衣袖,就像是扯了块年糕似的,阻力非常大。 等等我头晕。祝余蹲在一片树荫下走不动了。 起来。傅辞洲赶着回家吃饭,异常粗暴地就要把人拉起来。 我不能起来,祝余大喘着气,我起来肯定头晕 他没拗过傅辞洲,被一把拉起来的同时头重脚轻就往地下砸。 傅辞洲早有防备,拎过祝余的手臂拦腰把人往自己肩上一架:你在这蹲着就行了?一鼓作气跑去不行? 傅辞洲你别搞我,祝余按着心口,像是有些呼吸不过来,我走不动,你背一下我 他说话的声音开始发虚,身上直接起了一身冷汗。 仅仅十几秒的时间,那汗珠竟然都能顺着下巴滴在傅辞洲的手背上。 傅辞洲没见过这个场面,当即把祝余打横一抱,飞一般跑去了医院。 医生!医生!傅辞洲进了校医院大门就开始喊,救命啊! 大概工作人员都出去吃饭了,这一栋楼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祝余面色苍白,唇上连点血色都没有,就这么弓着腰窝在傅辞洲的怀里,像是醒不过来。 祝余!傅辞洲蹲身把人放在走廊,拍了拍祝余的脸,祝余你没事吧?你说句话! 他怕祝余出事,连电话都掏出来准备打120了,祝余却突然睁开眼睛,握住了他正在拨号的手。 祝余虽然依旧是一副不太行的虚弱样子,但是好歹眼睛睁开了,气也喘匀了。 他看着傅辞洲,像是没力气开口说话,只得用短促的喘息来表示自己没事。 卧槽!怎么回事!傅辞洲魂都吓掉一半,你他妈别死我身上! 我都说了祝余声音哑得厉害,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我走不动 校医院的大楼里开着空调,祝余像是终于缓了过来,唇瓣也显出了淡淡的粉色。 傅辞洲心里一大块石头落地,整个人往地上一瘫,也起不来了。 你的话也他妈能信?傅辞洲把手机扔到一边,展开手掌使劲往衣服上擦了一把手心的汗,真是,吓死老子了。 分卷(3) 傅辞洲从小平安长大,就连血都没见过大片的。 祝余单凭一己之力,让这位少爷感受了一下什么叫做生命的脆弱。 站不起来了?祝余还有心情跟傅辞洲开玩笑。 你他妈数陀螺的?傅辞洲呼了口气,在祝余腰上就是一掐,真欠抽。 祝余被掐的身子一歪,咬着牙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敢搞我? 你他妈吓得老子一手汗,傅辞洲又掐了他一下,搞你一下怎么了?! 祝余这人最怕痒,当即就弓了身子:别别别,我错了行吗? 所以当校医院的护士姐姐吃完饭回来,一进大门就看见走廊里两个男生挤在一起搞来来去,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 你们在这?咦 - 傅辞洲的脸今天算是被祝余丢干净了。 但是即便丢脸,病还是要看的。 只是祝余跟发了癔症似的死活不愿意看医生,傅辞洲只好一个人进去把刚才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 医生听后,暂时把祝余定为低血糖加中暑。 九月份还能中暑?傅辞洲有点不可思议。 医生抽了张处方,埋头唰唰写下几行字:你同学体质有点差,以后多运动运动。 傅辞洲哦了一声,临走还礼貌地加了句谢谢医生。 祝余在走廊靠墙站着,听到关门的动静便抬头去看。 傅辞洲甩着张处方单风风火火走到祝余面前:一暑假不见你变林黛玉了? 祝余站直身子,颇不要脸地接上话:其实我本来就是林黛玉。 拉倒吧你。傅辞洲本想推一把祝余,可手伸到半空愣是止住了。 靠,他把处方一折,我都不敢碰你。 他祝余被他防贼似的警惕给逗笑了:那我碰你。 说着他就往傅辞洲身边走,吓得对方一脸退出去好几步:有监控呢,你少给我碰瓷儿。 祝余脸上挂着笑,张开手臂继续走向他:有监控呢,你怕什么啊? 傅辞洲见势不妙拔腿就跑,祝余跟在他的身后哈哈大笑:干嘛呢少爷,别跑啊。 两人去了取药点,却没取着药。 主要是因为祝余拉着傅辞洲,说自己家里藿香正气水一大堆,他用十个夏天都用不完。 傅辞洲把那张纸正着反着看一百遍也没看出来上面写的是藿香正气水。 那人别是你爸吧?傅辞洲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你这么熟悉? 祝余为他的想象力点了个赞:不瞒你说,我家开诊所的。 祝余的老爸祝钦是学校附近一家社区诊所里唯一的医生。 他每天早上四点起晚上十点上床,中午十二点吃饭一点午睡,规律得像个活着的闹钟。 祝余十一点四十放学,现在都十二点一刻才回来,足足迟了半个钟头。 可祝钦也没说什么,只是摆好碗筷,淡淡道:吃饭吧。 祝余放下书包,走到餐桌前坐下。 两菜一汤,一荤一素,搭配得当。 只是父子两人沉默的可怕。 新学期怎么样?祝钦突然问道。 祝余点点头:挺好的。 一个无关痛痒的问答,像是美化生活的滤镜,把一切疙疙瘩瘩都给模糊的平滑光整。 仿佛这么一说,新学期就真的挺好的一样。 半个小时吃完饭,祝钦回房间睡觉,祝余收拾了碗筷,去厨房刷洗。 他的书包还扔在沙发,祝余回房间时拎了一把,里面装着崭新的课本,重的要命。 祝余的房间不大,但有一扇几乎覆盖了整面墙的落地窗。 中午的阳光很好,深色的遮光窗帘只拉开了一半就能照亮整间屋子。 深棕色的木制家具似乎是一整套。 书桌、衣柜、木床都是。 他们崭新着,甚至衣柜的推拉扶手上的塑料薄膜都还没来得及撕掉。 床单是压抑的蓝色,祝余把书包扔在板凳上,就这么仰面躺上了床。 吊灯似乎还没来得及换新,老式的灯罩外面坠了毛线吊着的星星。 星星是纸叠的,半个手掌那么大,一共有十来颗,什么颜色的都有。 祝余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把那些零碎都给扯了下来。 接着,他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巨大的塑料杂物盒。 杂物盒里满满当当装了一箱乱七八糟的东西,祝余把那串毛线星星随手一绕,全部扔了进去。 第4章 情侣套卷 喏,男朋友给你了。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祝余准备在气温降到三十度之前都随身带着藿香正气喷雾。 顺便加了几个小糖,还是纸包的大白兔奶糖。 这个不用撕糖纸,就是下午祝余顶着大太阳走到学校,这糖差点没化他一裤子口袋。 都九月中旬了,天气还是这么热。 而教室里也是一如既往的吵闹。 祝余嘴里嚼着奶糖,从后门一进教室就能看见傅辞洲正跟个王八似的趴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什么。 少年手长腿长,像是被禁锢在了桌椅之间,拼命伸展着他那双大长腿,都快踩上前桌同学的板凳横梁了。 一股奶味。傅辞洲头都没抬,闷着声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祝余把他兜里那个软了一半的大白兔扔到他面前:写什么呢? 傅辞洲用水笔另一头拨了拨祝余的糖,撇着嘴嫌弃道:你这糖别含嘴里带来的吧? 哪有,祝余拿过自己桌上多出来的套卷,人家揣心口捂的。 靠,傅辞洲被恶心地坐直了身子,把那颗糖用水笔挑回去,你能不能别恶心我? 祝余见傅辞洲不吃,干脆自己剥了糖纸塞嘴里。 他拿起桌上的卷子,踢了踢自己前桌:哎,老王,这什么? 王应回头看了一眼:啥啊?我怎么没有? 老陈专门找的奥赛卷子,傅辞洲把卷子翻了一面,别问了,就咱俩有。 王应把一个哦字发出了山路十八弯的音:情侣套卷? 傅辞洲一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祝余把试卷往前面一扬:喏,男朋友给你了。 傅辞洲:? 王应咦了声,连忙转过身子:我才不要。 他那副嫌弃的样子,仿佛这卷子就是傅辞洲,挨一下他都膈应。 傅辞洲被这两人的一通输出给弄得莫名火大:一会我就给你俩怼垃圾桶里你信不信? 祝余歪歪脑袋,难得没跟他贫,退了板凳站起来就出了教室。 傅辞洲心里有气,但又不能像个小学生似的追过去骂,只好跟个河豚似的自己憋着炸。 祝余去了趟老陈办公室,把卷子搁在桌上:老师,我不准备参加这次比赛。 他在不同的人面前的态度和表情有所不同。 对班里同学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是对待老师却又多了几分正经。 怎么了?老陈蹙起眉头,你上次竞赛成绩不是挺好的吗? 祝余上次拿了金牌,已经不仅仅是很好。 老陈虽然指望着这位小祖宗给他多挣一笔奖金,可是更多的也是为了对方的未来打算。 参加竞赛不仅可以丰富履历,而且在以后的各种考试中还有可能有更大的优势。 祝余有那个能力,只要参加就能获奖,可是现在为什么却要放弃。 不想参加。祝余垂着睫,说话闷闷的。 在老师看来,祝余一直都是乐观活泼的性格,很少见对方有这样失落的样子。 老陈察觉到祝余情绪有些不对,拍拍他的肩膀,到底也没说什么。 不过片刻,祝余原路返回,只是这回两手空空,那份套卷不翼而飞。 卷子呢?傅辞洲等不及祝余坐下,仰着头问他。 给老陈了。祝余坐回座位,准备拗一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你不参加今年的奥赛?傅辞洲问。 祝余摇摇头,继续睡他的。 为什么啊? 不想。 去年高一的时候班里报了十来个,最后就祝余和傅辞洲进了决赛。 他俩分别摘了金银牌,给老陈长了不少的脸。 傅辞洲还想着借着这次机会一雪前耻,结果祝余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这熟悉的剧情让人头发麻,傅辞洲想对着祝余就是一耳巴子。 你怎么了?他有些不放心地戳戳祝余的手臂,林妹妹,又头晕? 祝余把脸从自己胳膊里拔/出来,蔫唧唧地看着傅辞洲:是啊,哥哥给揉揉? 王应闻声而动,立刻回头:哇哦~ 傅辞洲嘴角一抽,瞬间和祝余拉开距离:滚! 奥数卷子难度很大,傅辞洲写了一下午才勉强算出来一张。 反观祝余像是睡饱了,哈欠一打就要出去吃晚饭。 他们下午六点半下课,七点半还得回来上晚自习上到十点钟才可以走。 班里除了一小部分家离学校进的同学会回一趟家,其他的都会选择在学校附近随便吃点了事。 祝余和傅辞洲属于例外,他俩就是纯粹懒得回去,家离得近也在学校吃。 走不走?祝余拍了一把傅辞洲的后背。 傅辞洲正算兴头上:不。 祝余也不等他,和别人勾肩搭背吃晚饭去了。 傅辞洲皱皱眉:你等我会儿。 可是再抬头时祝余已经没人影了。 他把试卷一折,像是撒气一般扔进桌洞。 再看了眼祝余搁在桌上崭新的书本,有些不死心地翻了翻,除了个名字什么都没写。 祝余的字很大气,笔画全部都舒展开,有些瘦金体的影子。 和他懒懒散散的性格还真不一样。 傅辞洲?班级前门传来老陈的声音。 傅辞洲一听这声音喊自己名字,就条件反射心上一紧:啊? 你怎么不去吃饭?老陈问道。 傅辞洲唔了一声,把笔盖合上:这就去吃。 正好我找你说个事情,老陈在前门等着他,咱俩边走边说。 老陈是个没什么架子的老师,和学生走得近,也聊得来。 傅辞洲今天吃了个杂粮卷饼,还是他请的客。 祝余最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整天看他心不在焉的,也不想学习了。 老陈眉头拧成了一团,边说边摇头,像是没救了。 傅辞洲咽了口煎饼,心道果然不是他的错觉,终于有人和他一样发觉祝余有点不一样了。 我看班里你们关系最好,他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帮着点。 傅辞洲突然就被扣上了一个班里和祝余关系最好的帽子,心里竟然还有点觉得就是这样的。 然而下一秒,他又郁闷了,就算是关系最好,祝余的事他怎么知道。 真是虚假的兄弟情。 傅辞洲狠狠咬了一口煎饼。 我知道了,他仰头看着教学楼里一排排明亮的窗,我问问他。 傅辞洲莫名其妙给自己揽了个活,一晚上都心不在焉。 而隔壁的祝余似乎比他还要不在状态,把自己的脑袋个桌上,翻过来滚过去跟烙煎饼似的,就是消停不下来。 你脑子里长跳蚤了?傅辞洲压着声音,抬手按住祝余的头发。 祝余歪着脑袋,刘海遮住了大片脸颊:你按的我耳朵疼。 傅辞洲把手松开,没忘了老陈给他的任务:你怎么了? 祝余又把自己脑袋在桌上滚了一通:什么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了?傅辞洲重复一遍。 祝余想了想:我异常的很明显吗? 傅辞洲眉梢一挑:你真有异常? 祝余停了几秒没反应,最后干脆站起来远离身边这个问题制造机。 傅辞洲以为他是出去上厕所或是洗把脸,结果这人一去不复返,愣是过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回来。 今天老陈要开会,班里晚自习没人看着,至少三分之一的人都没来。 像祝余这种疑似中途掉厕所里的情况,按理来说没人会在意。 可是今天老陈拜托了傅辞洲看着祝余,傅辞洲就特别在意。 他耐着性子刷完第二套奥数试卷,终于在九点的时候忍不住动身去男厕所转了一圈。 果然没人。 傅辞洲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出乎意料的,忙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祝余的声音哑哑的,带着他日常话里带着的慵懒:干嘛? 你跑哪去了?傅辞洲站在厕所的窗子边往外看。 怎么?祝余像是突然用了力气,微微喘了一下,老陈来了吗? 像是在做什么运动,发出吃力的声音。 老陈没来,老傅要来,傅辞洲转身出了厕所,走去操场,你在单杠那儿? 傅辞洲猜的很准,他赶到时祝余正倒吊在齐肩高的那一根上。 脸上给你贴个符你直接就出道吧。傅辞洲对着祝余的脸扔给他一瓶可乐。 祝余双手一起把饮料接住,从单杠上跳下来:我的双手要是没这么优秀,现在鼻子估计就冒血了。 嘶的一声,傅辞洲拧开瓶盖:要爸爸给你拧瓶盖吗? 分卷(4) 祝余拎着可乐走到边上的自行车运动器上坐下:爸爸拧完瓶盖还给喂吗? 傅辞洲一口可乐差点没呛死自己:怎么有你这么会恶心人的人?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祝余拧开可乐,心平气和地安慰着,多见见世面,年轻人。 初秋比初夏还要热,即便现在是晚上,气温也没见着降下来多少。 树上还有零星知了拖长了声音吱吱地叫着,远处的巨大照明灯分来微弱的蓝白冷光,空气中的小虫子绕成一团,被祝余抬手轻轻扇去一边。 这会儿没蝉叫了吧?傅辞洲手臂搭着单杠,仰头灌了口可乐。 都秋天了,祝余托着腮,抬头笑着看星星,蝉早死了。 死亡这个词放在安静的夜晚,就有一点儿化不开的沉重。 傅辞洲把可乐的盖子一拧,往祝余那边晃了晃瓶身:其实仔细你听,还是有知了声的。 有吗?祝余故意问道,我怎么听不见? 知了~傅辞洲学着蝉鸣叫了一声,吱吱吱~ 第5章 蜀道之难 好兄弟都是假的,死对头才是 祝余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少爷今天心情不错? 他把手臂压在健身器材的扶手上,俯身跟着傅辞洲笑,还有心情逗我。 傅辞洲学了两声就收起自己脸上的灿烂:还行,当逗鸟。 哦,祝余乐了,那要我给您叫两声吗? 祝余额前的发有些长,细细软软的刘海戳着眼皮。 他的唇抿着,抿着抿着就抿不太住,笑得更开了些。 少年的唇红齿白,眼睛弯弯,五官优秀得有些晃眼。 修长的双腿大岔着伸直,肩膀虽然略显单薄,但匀称舒展,薄薄的衣料下基本的肌肉线条已经完整具备,是专属于少年的青涩。 傅辞洲虽然一直和祝余不对付,但是在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对方很优秀。 最起码和他一样帅。 你最近心情不好?傅辞洲在铺垫完毕后,终于进入主题。 祝余挠挠自己的头发,犹豫片刻才开口:有点。 傅辞洲走到祝余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怎么了? 祝余歪歪头没有说话。 怎么了啊?傅辞洲抬手按了一下祝余的后脑勺,真有事? 他想着今天老陈说的班里你们关系最好,心里就真把祝余当成最好的那个。 这一年多两人打打闹闹,或许一直都是最好。只是少年气性高,又互相不承认罢了。 祝余脸上挂了丝淡淡的笑。 他仰头,望着满天的繁星:我在想我妈。 傅辞洲瞬间明了,原来是想妈妈了。 亲人去世这事儿不太好安慰,之后的想念只能用时间慢慢消磨。 傅辞洲想了想,把手重新放回祝余肩上:我奶说,人去世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祝余轻声笑了一下:然后在天上看着我们? 大概?傅辞洲的话上扬着尾音。 虽然他也不信这些,但是有个实体寄托总比迷茫的想念要舒服一些。 祝余垂下眸,脸上的笑淡了些。 傅辞洲心道不妙,自己的安慰像是适得其反。 但是很快,祝余又重新勾起唇角。 他伸长胳膊,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拍拍傅辞洲的手臂。 回教室吧,少爷。 祝余没想到傅辞洲会察觉到自己细微的变化。 在他心里,这位被娇惯长大的少爷应该最不能发现他人的不同。 可是傅辞洲还真就说出来了。 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老陈让我问的,傅辞洲一句话打消了祝余的疑惑。 他哦!了一声,似乎有点恍然大悟的味道。 你哦什么哦,傅辞洲当即有些不爽,不用老陈提醒,我也能看得出来。你整天趴桌子上跟死人一样,发觉不了那是瞎。 祝余叹了口气,像是不愿意继续说这件事。 两人一起回了教学楼,刚从楼梯口转了个弯,还没到教室,就看见走廊唰唰站了一排人。 傅辞洲心头一紧:我去,不会是 几点了?老陈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傅辞洲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往祝余身上凑。 祝余冷不防被他撞了个趔趄,老陈抬手正好扶了一把他的肩:直接回家不是更好? 要命,老陈提前开完会了。 两人逃课被抓了个正着,乖乖低头认罪去走廊那排人的最末端站着。 我不在就逃课?老陈看这一排从教室这头站到教室那头的人数,气得头顶直冒青烟,还这么多人! 祝余眼珠子一转,扫了一眼四周,心道这人还少了呢,有那么几个跟老陈一样提前回来没被抓的! 是不是作业少你们太闲?!老陈提高了音量,拿着书本从前到后挨个敲了脑袋,回去把蜀道难给我抄十遍! 此话一出,傅辞洲耷拉着的脑袋瞬间抬了起来:老师。 老陈转身看他:怎么?! 我去找祝余的!傅辞洲觉得自己还挺有理。 他对老陈眨眨眼,暗示自己只是在完成他布置的任务。 你找玉皇大帝也不能逃课!老陈压根不给他面子,祝余抄二十遍! 祝余凄惨地啊?了一声,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摊上大事了:凭啥啊?! 老陈抄起书,在他脑袋上多砸了一下:凭你身为班干,还不能以身作则! 祝余被打的眼睛直眯:可我现在不是了啊! 不是就能逃课吗?老陈怒目而视,再顶嘴抄三十遍! 祝余瞬间没音了。 傅辞洲见状,心里顿时就舒服了不少。 即便自己还是要抄十遍,但是相比于祝余的二十遍,四舍五入就可以忽略了。 傅辞洲双手往兜里一插,前后晃了晃身子。 祝余偏头看了傅辞洲一眼,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了个正着。 他心底因为半个小时前对方的安慰而带来的那一点儿感动,在对方幸灾乐祸的贱笑中消失不见。 果然什么好兄弟都是假的,死对头才是真的。 偶尔安慰一下对方的难过,可是大部分时间都想看对方倒霉。 毫无征兆的,祝余抬手对着傅辞洲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傅辞洲被打的脑袋一点,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完全褪下。 操!? 傅辞洲话音未落,祝余直接又推了一把。 傅辞洲直接炸毛,把上一句经典粗口加重了几分音量,两人成功原地开掐。 之前的那些友好和谐尽诛脑后,他们互相揪着对方衣领,从走廊的墙这边打到墙那边。 好在罚站的围观群众较多,在被快速镇压之后,祝余和傅辞洲又各自从老陈那里领了五十遍蜀道难。 开心了?傅辞洲扯了扯自己快被揪到胸口的衣摆。 祝余一抹嘴角青肿:彼此彼此。 祝余脸上挂着彩,晚上回家刚开门就和自己老爸撞了个正着。 跟人打架了?祝钦端着杯温开水,正准备回房睡觉。 朋友打着玩。祝余也没多说,进屋走到餐桌旁边,手指搭在桌边停下脚步,像是在等祝钦说话。 祝钦嗯了一声:打闹有个度。 祝余点点头,等祝钦走进卧室关上门口,这才闷头进了自己房间。 祝余家住的是那种老旧的大院,一院三户加一个大院,原本是个挺热闹的地儿,现在搬的只剩祝余家一户了。 祝钦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花花草草,其中一棵白兰斜对着祝余的窗口,窗帘一拉就能看见。 它长得不高,最近刚够着他的窗台,舒展开一片嫩绿的枝叶。 那里原本种了一棵非常粗壮的白兰,少说也有十几年的时间。 只是去年尉霞去世前把它砍了,现在这棵是半年前祝钦刚买回来的小树。 祝余打开窗户,把那片绿色往边上拨了拨,直到在屋里完全看不见,这才重新关窗拉好窗帘。 他走到桌前坐下,按开台灯,随手抽了几张a4纸,拔了水笔笔帽就开始默写。 蜀道难是最近刚上的课,但是祝余很久之前就会背了。 以前尉霞,也就是祝余的妈妈,总是会拿那些拗口的古诗文念给他听。 祝余那时候年纪小,什么也听不懂,尉霞念一句,他就跟着念一句。 久而久之有了印象,老师上课再顺上一边,下课祝余合上书就会被背了。 傅辞洲以为他过目不忘,经常用探究的目光打量他的脑袋。 祝余顺□□往下溜,完事还要加一句没办法,天生的。 这么一想,自己也贱里贱气的,没比傅辞洲好到哪去。 半斤八两吧。 五十遍蜀道难不算少,这事儿放谁身上估计都不会被认认真真地完成。 可是祝余今天出了奇的平静,就这么一笔一划,一字一句,抄了整整两张纸。 就在他抄到第三张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祝余的手机就搁在桌上,屏幕上的少爷两个字就像傅辞洲本人,又拽又烦。 靠,秒接?傅辞洲惊讶于祝余的接听迅速。 祝余昂了一声,歪头把电话夹在脑袋和左肩之间:有事儿? 你在干什么?傅辞洲问。 写蜀道难啊。祝余语气轻松,甚至还给傅辞洲噫嘘唏了一句。 你还真抄?傅辞洲简直不可思议,你抄几遍了? 祝余数了数:八遍。 你脑子没事吧?傅辞洲似乎是急了,你他妈还真抄啊! 你没抄?祝余心情不错,明天老陈又要批你了 嘀嘀嘀 电话被傅辞洲直接挂断,祝余看了眼屏幕是显示的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午夜一点了。 他这才停笔,把纸张对半一折夹进书里。 该睡觉了。 隔天,祝余起了个大早,屋里静悄悄的,祝钦已经离开家去诊所。 客厅的餐桌上搁了一包盒装牛奶,底下压了一百块钱。 祝余照单全收,戳开牛奶边喝边去学校。 六点四十朝后,是学校门口最热闹的时候。 不少和祝余一样卡着点来的学生,全挤在早餐摊子上买早饭吃。 祝余买了个杂粮煎饼,抬手递了张百元大钞。 哎哟,这么大?卖煎饼的阿姨往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了那张纸币,要喝豆浆吗?两个一起正好五块。 祝余刚喝了一罐牛奶,不是很想再喝豆浆。 只是还没等他拒绝,就听身后傅辞洲的声音道:要,还要再加一个煎饼,卷鸡蛋火腿里脊肉的那种无敌豪华版。 第6章 要点脸吧 她是不是暗恋我? 傅辞洲早餐一个煎饼加豆浆,吃了祝余十块钱。 老板找给他八十六块钱,祝余抓了六个钢镚儿,再看看自己只加了一个鸡蛋的煎饼,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惨。 吃好点啊,傅辞洲手肘抬起压着祝余肩膀,张嘴一口咬掉三分之一,你看你矮的。 祝钦是个医生,平时做饭很注意营养搭配,祝余一米七八的个头,和同龄人比着实算不上矮。 但傅辞洲纯属意外,他大概是吃了激素发育过早,以前小学上奥数班的时候就比祝余高了一个脑袋。 虽然现在祝余后期发力努力追上,但依旧没迈过一米八的门槛,只能卑微的接受着傅辞洲自上而下的鄙视踮了脚的那种。 吃了我十块钱,祝余精打细算,晚上请我吃。 请你吃个鬼,傅辞洲手臂一曲,勒住祝余脖颈,蜀道难抄完没? 他嘴里吃着煎饼,说话一股子香肠味,祝余嫌弃的把脸挪开一点:就八遍。 昨天打电话问你是八遍,现在又说八遍?傅辞洲明显不信,你骗谁呢? 昨天跟你打完电话我就睡了。 祝余低头刚想打开包着煎饼的塑料袋,就听见学校门口有校纪委拦住了前面一位吃着早饭的同学。 他想了想,把煎饼扎结实装进了书包侧兜。 耳朵边上,傅辞洲还在劈里啪啦地说着:我去,那时候你就睡了?你知不知道我昨晚几点才睡! 祝余嗯?了一声:几点? 这位同学,有人在傅辞洲回答之前把人拦了下来,学校内不能吃饭。 傅辞洲一愣,看了眼祝余,发现对方两手空空啥都没有。 你煎饼呢?傅辞洲问。 没有啊?祝余把手一抬,甚至还手心手背拍了拍,我没有早饭。 傅辞洲:? 你可以进,纪律委员对祝余说完,又对傅辞洲说,你不可以。 再见了兄弟。祝余把傅辞洲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放下来,极其不舍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你得快点吃,还有两分钟就打预备铃了。 傅辞洲眯了眯眼,看到了祝余藏在眼底的笑。 分卷(5) 书包侧兜露出一小截塑料袋,他手指一勾,勾出了那包藏起来的煎饼:哟,这是啥!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傅辞洲笑得连牙龈都快给龇出来了。 祝余当即痛苦面具,直接抬手就要去抢。 回来吧你,傅辞洲勾着祝余的脖子,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是兄弟就陪我一起吃! 学校大门熙熙攘攘全是学生,傅辞洲能不要脸在这闹腾,祝余却不想跟这人一起。 他夺过傅辞洲手上的煎饼,把人推去校门边,两人肩膀撞肩膀,一边对骂一边吃饭。 你属牛的?祝余随口一问。 傅辞洲哪儿那么大的劲,跟头牛似的,被勒住跑都跑不掉。 我属虎的,傅辞洲说,你不跟我一样吗? 祝余嚼着煎饼,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点了点头道:嗯。 什么反应?傅辞洲吃完煎饼,咬住吸管一口气吸了半杯豆浆,自己几岁了都不知道? 祝余煎饼吃的只剩最后一口,像是被噎着了一样,从傅辞洲手里把剩下半杯拿过来直接喝:十七。 我又没问你,傅辞洲更奇怪了,我知道十七。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突然有人走到祝余面前,递给他两个深蓝色的校徽。 祝余抬头一看,是他们年级高二三班的风纪委员禇瑶。 今天轮到三班校门口站岗,估计是远远看到他了。 褚瑶:今天有领导要来检查,进校门得戴校徽的。 女孩子穿着南淮一中的夏季校服,虽然尺码肥大样式简单,但是从衣袖中露出来的半截藕臂、短裤下匀称的小腿,都可以看出这是个漂亮姑娘。 是哦,我忘了,祝余接过褚瑶给他的校徽,脸上挂上了温和的笑,谢谢。 老陈昨晚好像还特地强调了,他和傅辞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隔天都忘了个精光。 对于祝余的道谢,褚瑶小声地说了句不用谢,顺带着瞥了眼傅辞洲,红着耳根跑开了。 她刚才看了我一眼,傅辞洲的手臂揽过祝余肩膀,绕了个圈捏起校徽,她是不是暗恋我? 祝余一头问号:你哪儿看出来的? 直觉,眼睛一眯开始思考,你不懂。 他是不懂,一个人怎么可以拥有这么不要脸的自信。 祝余吃完煎饼,把傅辞洲的手臂一扔:你可要点脸吧。 两人胡乱别上校徽进了学校,踩着上课铃坐上了板凳。 今天的早读是语文早读,学委开始组织起大家背课后必备古诗词。 祝余把语文书掏出来往桌子上一砸,其中夹着的蜀道难就直接冒出了半个头。 傅辞洲手快,一把把纸抽出来:卧槽!你还真抄了! 谁惜得骗你,祝余把那几张纸又拿回来,给我。 你抄就抄了,还他妈抄得跟字帖一样?傅辞洲看着祝余那一行行标准的字体就头疼,老陈不批我批谁? 写字好看怪我咯?祝余嘚瑟地啧了一声,你这是嫉妒。 傅辞洲骂骂咧咧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破本子来,祝余凑过去一看,鳖爬的字写了足足两页。 好丑他由衷发出感叹。 傅辞洲脸上一黑:我特么让你看了吗? 祝余身体一歪,整个人就凑到了傅辞洲身边:昨天作业什么?借我抄抄。 又不写?傅辞洲把练习册在祝余面前晃了晃,叫声爸爸给你抄。 爸爸,给我抄吧。祝余没点尊严。 傅辞洲觉得一点意思没有,直接砸祝余脸上:开学到现在你就没写过作业。 不是有你吗?祝余不急不慢地开始抄,学霸同桌,不抄白不抄。 常年被压位居第二的傅辞洲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难受,就像是被故意嘲讽:你下次月考又不考? 哪能啊,祝余转了转笔,我爸非得教育我。 旷考一次就该教育了,还等第二次? 换了傅辞洲,皮都被他爸剥下来挂墙头了。 哎,傅辞洲弓腰趴在桌上,偏偏八卦道,你上次为什么要旷考?就为了玩? 嗯祝余抿着唇,一副内有乾坤的模样,叫声爸爸跟你讲。 傅辞洲: 他惜得听。 昨天留的作业挺多,祝余抄了一个早自习才抄完。 下课该交作业交作业,该吃早饭吃早饭,每个人都忙碌着干自己的事。 祝余把褚瑶给他的校徽用纸巾擦擦,准备去三班还了。 我跟你一起,傅辞洲勾住祝余的脖子,好兄弟就是要黏在一块儿。 祝余动了动肩膀,鄙夷道:你恶不恶心? 他不说还好,一说傅辞洲就跟故意恶心他似的,一路挂在祝余身上被拖去了三班门口。 祝余往班里探进去个脑袋,对坐在第一排的同学礼貌说道:同学你好,能帮我叫一下你们班的褚瑶吗? 你直接喊不就行了?傅辞洲嫌费事。 下一秒,那位同学转身应了傅辞洲的话。直接一嗓子吼了出来:褚瑶祝余找你 嘈杂的班里爆发出一阵起哄的唏嘘,褚瑶低着头,在一众嬉笑注视下跑出了教室前门。 十七八岁的年级,男女生多说几句话都能引起班里发生巨大骚动,像褚瑶这种班花级别的女生,和任何一个男生有多交流,那都能引起同是雄性的异常关注。 祝余知道这些,但是他不在意。 谢谢你。祝余像是没一点在意,道谢道地大大方方。 但是傅辞洲觉得有点儿别扭,他挠挠头发,也跟着祝余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褚瑶低头捏过那两块校徽,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上学期期末没考试吗? 祝余嗯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说:有点事儿。 那,那就好,褚瑶松了口气,当时大家都去找你,我还以为,以为出了什么事。 大家?祝余瞥了眼身边的傅辞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褚瑶,他去找了吗? 褚瑶抬眸看向傅辞洲,重重地点了点头:他和陈老师一起把学校附近都找了一遍呢。 傅辞洲: 他为什么要跟来? 这么爱我的吗?祝余眼睛里满是笑容,还不让我知道。 滚蛋,傅辞洲把祝余推开,我爱你个屁。 课间短短十分钟,三人简单说了几句就互相告别。 傅辞洲勾着祝余的肩,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她怎么知道我找你的?说明她跟踪我? 您歇歇好吗?祝余用手肘捅了捅傅辞洲的肚子,说明她那时候也跟着你们找我了。 傅辞洲觉得祝余这个思路有点儿奇特:是这样吗?她又不是我们班的,为什么找你? 祝余心情复杂地看了傅辞洲一眼,懒得说了。 到达教室门口,第一节 上课铃打响,老陈站在讲台上,瞧着这勾肩搭背的两人就来气。 上课铃都响了,你俩还慢慢悠悠的! 祝余加快了脚步,身体往前一窜,傅辞洲手臂底下就空了。 傅辞洲!老陈特地把他的名字拎了出来。 傅辞洲脚下一顿:啊? 我还没找你!老陈在讲桌上翻了翻,翻出傅辞洲那一本薄薄的日记本,你看你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傅辞洲一头雾水地接过本子,打开随便一浏览,发现这是祝余替自己写的那三篇日记。 第一篇猪圈玩猪屎,第二篇放牛捡牛屎,第三篇下河捞鱼屎。 傅辞洲把本子啪的一合,自己脸上也有点烧。 河里哪来的鱼屎?老陈的声音洪亮,几乎贯穿了整栋教学楼,你还捞起来玩?! 第7章 大白兔糖 好好的男生怎么就长了这么张 如果说杀气可以实体化,祝余估计早就被傅辞洲身边散发出来的狠戾秒得骨头渣都不剩。 有一说一,他的脑袋被傅辞洲勒在腋下,憋得满脸通红,是你让我随便写的! 傅辞洲怒道:你怎么不写我在牛屎里打滚呢!? 祝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咳咳咳我喘不过气了! 傅辞洲暑假在屎里遨游这事儿被老陈一嗓子吼出来,全班明着笑了有十分钟,而且隐约还有往年级散发的趋势。 那一个月里,傅辞洲在走廊里都觉得别人看他的目光有那么些微的不同,像是已经和某些东西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这股子屎味附在傅辞洲的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足足有一个多月才勉强被同学遗忘。 九月底,第一次月考提前了几天到来。 祝余这次没跑没逃安分参考,只是超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他的名次竟然掉出了年级前十。 这回不仅是震惊了傅辞洲,还连带着震惊了老陈老李老孙等一干老师。 祝钦在短短三天被请来学校四次,祝余也几乎下课就要去办公室被老陈单方面谈话。 傅辞洲找不着祝余,开始每天骚扰前排的王应和许晨。 只是前后排隔了张桌子,终究不好下手互殴,没了点肢体语言混合,感情总差了那么点味道。 傅辞洲一人在教室难免有点寂寞,只能在上课的时候凑过去多烦烦自己的同桌。 下午的第一节 课上,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 傅辞洲跟条虫似的趴在桌上,脑袋随着手臂一歪,就拱去祝余身边:你没事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同桌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但他一定知道祝余不太正常。 头晕。祝余用两个字打发傅辞洲,一副不是很想搭理对方的样子。 虽然他直着脊背,靠在椅背上,但脑袋耷拉着,那张总爱笑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下巴几乎要戳上锁骨。 你是不是又中暑了?傅辞洲的手直接伸向祝余的桌洞,他记得这人总喜欢装一罐藿香正气喷雾,指不定现在还带着。 他就这么闭着眼一抓,竟然抓出了一个药瓶来。 傅辞洲拿出来想看看是什么药,只是来没来得及看清上面的字,就被祝余握住瓶身拿了回来。 不要翻我的东西。祝余声音低沉,带了丝沙哑,不像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音色。 傅辞洲手上一顿,整个人也坐回了自己得位置上:你生病了? 祝余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累极了睡着了,动也不想动。 这几天祝余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傅辞洲一开始还觉得是不是受到了考试成绩的影响。 但后来他又想想,一次考差算个屁,祝余整天嘻嘻哈哈跟个傻子似的,心理应该没这么脆弱。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傅辞洲越发觉得不对,心里的问题就像是热水壶烧开水似的咕嘟咕嘟往外冒的热蒸气,没一会儿就把他憋得不行。 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傅辞洲还是忍不住用手背轻轻敲了一下祝余的胳膊: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是下一秒,祝余却抬手搭上了傅辞洲的手臂。 他的身体像是重心不稳,猛地一晃。 皮肤相贴,两人体温相差巨大。 傅辞洲甚至有一种被烫着了的错觉。 下课铃声在此刻响起,傅辞洲一把攥住祝余的手腕:你发烧了? 祝余使劲闭了闭眼睛,手指小幅度的摆动,有点虚弱道:没 傅辞洲:那就是低血糖? 前排的王应听到动静,转身看到祝余这副快要不行了的模样,连忙提议道:他是不是想吐?要不要去卫生间? 傅辞洲听罢连忙起身,把祝余往自己肩上一架就往卫生间跑。 祝余本来也没什么事,被傅辞洲这一路猛颠,头都要炸了。 我就是头晕他按着水池边缘,竟然觉得还真有点恶心。 你等会。傅辞洲把祝余往水龙头哪儿一搁,自己一溜烟又跑没影了。 厕所的水槽到祝余腰腹,他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似乎是清醒了那么一点,可是眼前影子发重,叠在一起乱晃,看一眼都晕的不行。 祝余慢慢走到墙边,扶着微凉的瓷砖,慢慢蹲了下来。 蜷着身体要比站着坐着要更好受一点,可能缓一会儿,他就恢复正常了。 现在正当下课,卫生间里进进出出有不少人。 祝余怕自己碍事,于是又扶着墙起来准备去走廊上继续蹲着。 然而即便他十分缓慢地站起身,却依旧没抗住预料中那阵猛烈的晕眩。 傅辞洲这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他怕是真低血糖了。 天旋地转间,有只手臂稳稳把他接住,祝余只觉得额头一痛,扎进了一个胸膛起伏剧烈的怀里。 你怎么跑这儿了?傅辞洲剥了颗大白兔塞祝余嘴里,乱跑什么,怕自己死不掉啊? 糯米纸包裹的奶香瞬间在口腔弥漫,祝余抬手按住傅辞洲的肩膀,把自己从对方身上撑起一段距离。 少年肩膀宽阔,肌肉结实,还真有了那么一些可靠。 少爷。祝余的眩晕感减轻不少,甚至还能嚼几下奶糖,你别说话了。 分卷(6) 好好的男生怎么就长了这么张嘴?等会儿指不定自己应了他的话嗝屁了。 还晕吗?傅辞洲低头去看祝余的脸,要不要去校医院? 祝余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哪来的糖? 他记得自己不带糖有一段时间了。 找人要的,傅辞洲说。 祝余哦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大概是病了的缘故,祝余脸色白得吓人,傅辞洲伸手帮他捋了一把汗湿的刘海,更加感受到了两人的肤色差别。 这种在病态的浅色连带着嘴唇,像是被抽干了血气,看上去有点吓人。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傅辞洲不放心道,我让王应和老陈说一声。 没事,祝余拍拍傅辞洲的肩膀,我自己什么样我心里有数。 那你什么样啊?傅辞洲皱着眉头,烦躁地一揉祝余头发,你看你一头的汗。 祝余额前的碎发被傅辞洲粗暴地撸到后面,少年额头光洁,长眉被汗水浸湿,显得愈发漆黑锋利。 傅辞洲目光微垂,对上祝余的瞳,阳光倾泻,洒在两人发上。 他发现对方的虹膜竟然是浅浅的棕色,里面印着自己的隐约轮廓。 是自己的吧?傅辞洲想。 有点饿祝余眨了眨眼,舌尖舔过自己干涩的唇缝,想喝可乐,加冰的那种。 食堂里,祝余端着杯加冰可乐,坐在凳子上咬着吸管慢慢喝。 傅辞洲怎么看怎么娘,但是祝余身体不舒服,他也没像往常一样开口怼他。 四块钱买了两根烤肠,傅辞洲给祝余递过去一根:现在好点没? 祝余接过烤肠,慢吞吞地咬下来一小口:饿。 已经走到祝余身边的傅辞洲脚步一转:那我再买点面包吧。 祝余拉住他的衣袖:这个就行。 一根烤肠就饱?傅辞洲一口咬了一半,抬头向食堂里面看了看,那边有卖方便面的,我给你煮一碗? 在饿的时候,谁都无法抗拒方便面的鲜香。 祝余一样,立刻屈服了:也行。 傅辞洲咬着烤肠过去买面,祝余捏住那根竹签,两指一搓,把那根咬了一口的烤肠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 酸菜的红烧的?傅辞洲在远处大声问道。 祝余瓮里翁气道:红烧。 傅辞洲刷了卡,几口把烤肠吃完,竹签隔空一扔,扔进了几米开外的垃圾桶里。 祝余咬着可乐的吸管,晃晃悠悠也走过来:你也吃吗? 傅辞洲闻了闻方便面的香味:那我也来一碗吧。 祝余站在傅辞洲身后,下巴一抬正好搁在对方的肩膀上。 他把体弱多病展现得淋漓尽致,整个人懒懒散散就像没骨头似的,即便是站这一会儿也要往傅辞洲身上凑。 你热不热?傅辞洲推了推他。 祝余摇摇头,从喉咙里发出闷闷的笑。 他的眼角微微往下,是双天生的笑眼,薄薄的刘海盖着额头,傅辞洲又想起十几分钟前那双浅棕色的瞳。 你眼睛颜色好浅。傅辞洲偏过脸,能看到祝余微红的眼尾。 没有,祝余矢口否认,我这是,漆黑有神的双眸。 傅辞洲笑起来:你拉倒吧。 方便面煮的很快,两人一人一碗,端去桌边吃面。 傅辞洲煮了碗老坛酸菜面,那味道贼冲,祝余跟他面对面吃着,有种自己也在吃酸菜的错觉。 吃了一半,傅辞洲收到了王应的短信。 他看完把手机一收,扒面的速度都快了起来。 搞快,老陈可能要去校医院看你。 祝余腮帮鼓鼓,疑惑道:老陈说的? 傅辞洲:老王说的。 祝余低头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身老坛酸菜味,去校医院可信吗? 去了总比不去好,傅辞洲把面捞完,放下筷子就开始催祝余,你快点。 可是我不想去校医院,祝余戳了戳碗里的鸡蛋,原地耍起了小性子,我不去。 傅辞洲突然想起来之前去校医院,祝余也是死活不去看医生。 为什么?他把脸往前一探,给个理由。 祝余掀起眼皮看着傅辞洲:不说。 祝余跟个盲盒似的,花里胡哨的外表里面装着什么谁都不知道。 傅辞洲忙活半天企图拆盒,却换了个怎么也拆不开。 你没兄弟了。傅辞洲端起碗就走。 祝余笑着目送他去餐盘回首处,低头赶紧又扒了几大口面,这才屁颠屁颠追上去:等等我啊! 傅辞洲心眼小,为这事儿和祝余生了一下午的气。 他甚至气当天晚上都不想和对方一起吃饭。 祝余知道自己理亏,嬉皮笑脸挂傅辞洲身上:我请你吃嘛,少爷,别气啊! 傅辞洲嫌弃地把人推开,但是祝余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撕都撕不下来。 就在两人黏在一起出了教室时,他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脆生生地祝余! 祝余塌着肩膀,拖长声音嗯?了一声,趴在傅辞洲的背上回头看过去。 是褚瑶。 还是个抱了罐大白兔奶糖的褚瑶。 周围的人除了傅辞洲,全部都邪笑着哦~了一声。 祝余放开傅辞洲,上一秒没个正样的少年,下一秒也把要背挺直了。 这个给你。褚瑶把大白兔奶糖往祝余手上一塞,不等对方说什么,转身就跑开了。 哦哦哦! 哇噻 随着褚瑶跑远,周围同学起哄声也更大了起来。 祝余倒是不在意,他看看自己手上的奶糖,叹了口气,转身回教室随便塞进了自己书包里。 第8章 我就要娇 行了别娇了,压根没事儿。 褚瑶的这罐奶糖像是打乱了祝余的情绪,原本赖着傅辞洲求原谅的黏糊劲也没了。 王应开他的玩笑,祝余也就是笑笑。八卦主角兴致不高,别人说几句也就不说了。 学校门口卖晚饭的摊点有很多,祝余买了个饭团,一边吃着一边和傅辞洲一起等他的煎饼。 你下午找褚瑶要的糖?祝余问傅辞洲。 傅辞洲点了点头:走廊上撞见了。 祝余唔了一声,似有所思地点点头。 我发现了,傅辞洲偏过脸,一本正经道,她对我没意思,对你有意思。 到现在才发现的吗? 祝余瞥了眼四周:你小声点。 傅辞洲一挑眉,笑道:这就护上了? 祝余下巴指指前方,示意傅辞洲拿煎饼:别乱说。 没什么打算吗?傅辞洲拿过煎饼,低头就是一大口,我觉得她挺好看的。 两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祝余被傅辞洲逗笑了:你不是暗恋她吧? 没,傅辞洲嘟囔道,我哪能动你的人? 什么我的人,祝余撞了一下傅辞洲,都让你别乱说,被人听到不好。 傅辞洲颇不在意:她都把东西送教室门口了,还怕人知道啊? 祝余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怎么这样?以后没女朋友的。 那必不可能,傅辞洲道,毕竟我这么帅。 就像傅辞洲说的,他的确挺帅。 剑眉星目,不胖不瘦,一米八几的个头不管往哪一杵,都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个。 只是这人有点直,性格还很憨,不仅不会照顾女孩子,时不时还需要别人照顾。 以后也不知道能遇到个多神经大条的姑娘,两人凑一起,生活指不定还挺欢乐。 祝余想想就觉得好玩,但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傅辞洲不明自己哪句话戳着祝余敏感的神经,自己同桌翻脸比翻书还快,上一秒还眉眼弯弯晴空万里,下一秒就多云转晴雷雨交加。 干嘛,傅辞洲问,突然板起脸? 有吗?祝余的表情又缓和了下来。 你怎么回事?傅辞洲皱起眉,跟中了邪似的。 祝余吃下最后一口饭团,深吸了一口气:大概真的中邪了吧。 按照傅辞洲的推论,祝余指不定是为情所困,矫情中二还带一点非主流。 他想起祝余维护褚瑶的样子,突然就觉得有那么一丝丝的惆怅,以后祝余要是和三班小班花好上了,自己那就真孤身一人了。 傅辞洲是否能多愁善感地想了几天,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他甚至都不怎么想搭理祝余,总觉得对方就是背叛他先脱单的叛徒。 今天中午放学,他也没和叛徒一起走。 但是听说祝余和褚瑶一起的,两人放学一起去操场溜达了一圈。 唉,老王,傅辞洲戳了戳王应的后背,以后晚上吃饭带着我。 不找你家祝余了?老王翘起板凳,后仰着身子和傅辞洲对话。 马上就不是我家的了,傅辞洲说。 怎么说?老王一个侧身,把一条胳膊搭在了祝余桌上。 没等两人继续深入交流,老王的同桌、也就是傅辞洲的前桌,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 快下楼!许晨手掌一撑桌子,喘地上气不接下气,有人要找祝余麻烦。 不得不说祝余的人缘真的很好,许晨这话一说出来,班里的男生唰一下站起来一大半。 其中傅辞洲反应尤其强烈,在站起来前甚至还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啥?! 许晨猛吸一口气,把话说顺了:褚瑶今天中午哭着回家的,他哥下午就找来学校了! 褚瑶他哥褚洺大她两届,傅辞洲高一刚来一中的时候略有耳闻。 此人一米九的个头两百三十斤,重度妹控不说,打架那叫一个狠。 这导致高一那年是个雄性都要绕着褚瑶走,生怕惹着了这位大爷。 结果今年褚洺刚毕业一个月,褚瑶就被狗男人惹哭了。 其愤怒程度可想而知。 卧槽,傅辞洲骂了一声,在哪呢?! 许晨:就在校门口堵人呢! 傅辞洲拿出自己的电话就给祝余拨了过去,忙音响了两声被接通。 喂?少爷?祝余语气悠闲,看样子还没遇到什么事。 只是他的背景音嘈杂,细细听能听到有同龄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像是已经到学校了。 你先别来学校!傅辞洲边走边说,褚瑶他哥来学校堵你了! 祝余唔了一声,停下脚步:他好像看见我了。 说完祝余就挂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不远处的褚洺叼着烟向他走来。 哥!褚瑶死死拉住褚洺的胳膊往回拽,整个人啪嗒啪嗒直掉眼泪,你不要这样! 就你?褚洺摘了唇上的烟,上下打量了一下祝余,敢玩我妹? 一个玩字让褚瑶彻底崩溃,她低着头,小声地哭了起来。 此时正是上课的点,周围学生睁着他们八卦的小眼睛,一股脑围了过来。 能不在这说吗?祝余转身看了眼学校旁边的小道,换个地儿。 褚洺嗤笑一声,到底也顾及着自己妹妹的面子,率先抬脚走了过去。 别看了,要迟到了,就在这时候祝余还不忘疏散人群。他从兜里拿了包纸巾给褚瑶,有点悲催道,真担心我就去把傅辞洲带来吧。 因此傅辞洲匆匆赶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也在找他的褚瑶。 祝余呢?傅辞洲大吼道。 褚瑶被吓了一跳,话都说不清楚,直接转身指向学校边上的那条小道。 傅辞洲后槽牙一咬,大步跑了过去。 等他赶到小道里的时候,祝余刚挨了第二拳。 鼻血流过嘴唇,被祝余抬手一擦糊了小半张脸。 傅辞洲的血压再看见那片红色时直飙一百八,飞起一脚就把褚洺踹去了地上躺着。 卧槽。祝余扶着墙,惊讶于傅辞洲着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 傅辞洲乘胜追击,直接踩上褚洺肩膀,拳头刚抬起来,但很快就放下来了。 卧槽,这回是傅辞洲发出的感叹,死了? 褚洺死倒是没死,就是肋骨断了三根。 傅辞洲这一脚的威力之大,把他自己都给惊着了。 这事儿不算小,大约一个小时候,祝余傅辞洲褚洺三方家长就被请到了学校和各大校领导齐坐一堂,开始了进行调解。 傅辞洲和祝余就在走廊上站着等,等了一节课里面都还没有谈完。 还好只是骨折,祝余现在还心有余悸,你要是把人踹瘫了踹傻了要怎么办? 他发现了,像傅辞洲这种做起事没谱的人,自己就不应该对他寄予任何希望。 踹成什么样我心里有数,傅辞洲看着祝余发面馒头似的脸,你看你被打成什么熊样了,还有脸教育我? 我这是让他两拳,祝余一想到这就来气,现在说话动作大点脸还疼,鬼知道这人下手没轻重,打我打得这么狠? 分卷(7) 傅辞洲简直不能理解:你让他两拳?凭什么让? 祝余憋了口气,闭嘴不说话了。 他又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像他一样的人太少,像傅辞洲这样的人太多。 他们根本不能理解所谓的人情往来,压根体会不到所谓的言下之意。 祝余拒绝褚瑶的喜欢,这本来就不是他的错。 褚洺来找事,祝余以为对方只是心里不舒服,毕竟自己让人家的宝贝妹妹掉眼泪,被当哥哥的打两拳出气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他又没做什么对不起褚瑶的事,这两拳多大力道,彼此心里应该有逼数。 可他没想到,褚洺是个心里没数的人。 祝余换位思考体谅别人,别人却不见得同样对待。 这样的人就不该被理性对待,就得遇上傅辞洲这样的直肠子,两人实打实打一架,什么规则都去他妈的吧。 我真是祝余抬头望天,服了。 好在这次虽然傅辞洲把人打进医院,但是褚洺并不占理。 所谓先撩者贱,加上祝余傅辞洲两位家长都不是软包子,在了解过事情经过后,钟妍甚至还对自家莽小子的行为暗暗表示了赞许。 这样的,是您家女儿先喜欢人家孩子,人家孩子呢,又没看上您家女儿。这追不到就别追嘛,还让您儿子跑来打人就不好了,两拳头摄像头都拍的清清楚楚,把人家孩子的脸都打得肿老高,人家孩子可一点都没还手啊!怎么着,还指望我家孩子过来继续把脸凑过来给您儿子打?真不好意思,我儿子没别的缺点,就是脾气暴,看到自己朋友被欺负,他忍不了! 钟妍这一通阴阳怪气加嘲讽,成功吸引了大部分仇恨,把企图推卸责任的褚瑶家长成功吃了鳖。 这件事动手的到底是傅辞洲,他们找不了祝余的错点,就开始揪着傅辞洲说事儿。 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傅辞洲的家长看着娴静知礼,可那张笑着的嘴里说出来的话可所谓字字诛心。 先贬完小的再贬大的,最后还要夸一句自己儿子打得好。 可太气人了。 祝余在教室外面听后直呼牛逼,傅辞洲下巴抬得老高,一脸我妈贼强的自豪。 那我儿子现在在医院躺着,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哎呀不就是钱吗,您家宝贝儿子医药费我直接交去医院,您随便带您儿子做全身体检薅羊毛,别留下什么脑震荡后遗症过了七八十来年再找回头讹我,我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噗祝余直接笑了出来,他的脸部肌肉一动,乐极生悲,整个人又疼得嗷嗷直叫,少爷你快看看我的脸,是不是又被我笑裂了? 傅辞洲按住祝余头顶,低头把他的脑袋左右转了转。 原本雪白的脸颊又青又肿,顶着牙齿的左腮甚至还破了皮,染上点点血丝。 行了别娇了,压根没事儿。 傅辞洲嘴上这么说着,心里的火气却又窜了上来,总觉得自己那一脚踹的还不够狠,找准位置指不定还能多踹断一根骨头。 是吗?祝余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可我怎么觉得这么疼? 都肿了,能不疼吗?傅辞洲皱眉道,你真是有病,还站着让别人打。 祝余眯眼一笑:我不是让褚瑶叫你来了吗? 我不来你怎么办?傅辞洲问,如果我没去,进医院的就是你了。 那必不可能。祝余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他学着钟妍的话,感情充沛地重复了一遍:我儿子没别的缺点,就是脾气暴,看到自己朋友被欺负,他忍不了! 第9章 给个理由 那我能说喜欢你吗? 谁是你儿子?我是你爸爸!傅辞洲抓了一把祝余的头发,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告诉你啊没下次了,跟我打架下手那么狠,一到别人就萎了? 祝余晃晃脑袋甩开傅辞洲的手:哪有那么多闲人来打我? 他本来就打算只让两拳,就算傅辞洲之后不来,祝余也会跟褚洺动手。 就算打不过,气势也不能输,一直挨打的是傻逼,他总要打回来几拳。 不过现在对方人在医院,那就算了。 懒得听了,傅辞洲用手肘撞了撞祝余,一会让他们出来咱俩肯定挨批,不如溜了吧。 祝余有些犹豫:我想跟你妈妈道个谢。 道什么谢啊,要道有空去我家好好道,傅辞洲搂住祝余就把人往楼梯口带,走吧走吧,我饿了,想吃小烤肠。 两人原地开溜,直奔食堂。 傅辞洲一口气吃了祝余三根烤肠,这才舒服地给自己灌了口可乐。 我嘴都张不开。祝余嘴巴长大点就连着脸颊开始疼。 他跟个小奶猫似的,一根烤肠才啃了一半。 细嚼慢咽也挺好,傅辞洲把可乐瓶盖一拧,你要不要也去医院做个检查,讹他们点钱? 算了吧,祝余摇摇头,我爸估计不会这么干。 傅辞洲突然想起来祝余不太喜欢去医院,哦了一声也就没多说什么。 我爸跟你妈就是俩极端,祝余一耸肩,我和他平时都不怎么说话。 我跟我爸也不怎么说话,天天板着张臭脸,傅辞洲也道,我一个月能见他两三面就不错了。 祝余点点头,对傅辞洲的家庭有了个大致了解。 这种一心一意搞事业的严父大多不会管小孩打架这种琐事,反倒是并不是很慈的母亲,对傅辞洲来说更多一些威胁。 阿姨回家会不会怎么你?祝余问。 什么怎么我?傅辞洲觉得这个问法奇怪。 祝余眨眨眼,艰难地嚼着最后一点烤肠:揍你? 她那拳头打我身上跟猫挠似的,傅辞洲晃了晃可乐瓶子,别说我了,说说你呗。你和褚瑶咋回事啊?还把人家弄哭了。 祝余肩膀一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来:嗯我就跟她说了几句话 他拖着声音嗯了半天,眼神在空中乱飞定不下来。 傅辞洲安安静静等祝余吃完手上那点烤肠,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爱说不说,傅辞洲把桌上的三根竹签一收,直接站起来就走,你兄弟没了。 这话祝余听着耳熟,他笑着跑过去,张开手臂飞扑起来压住傅辞洲的肩膀。 又没啦? 傅辞洲把祝余的手臂抖掉,祝余还以为对方会接着骂上一句。 但是傅辞洲的什么都没说,他拧开瓶盖仰头把可乐喝了个干净,然后把瓶子往垃圾桶里一扔,就这么跑出了食堂。 祝余紧随其后想把人抓着,但是傅辞洲跑得更快。 两人一前一后,追了大半个学校祝余也没追上。 开学一月有余,时间也步入秋天,傅辞洲依旧穿着他的短袖,少年火力旺,像是不会冷一样。 傅辞洲。祝余累得不行,停下撑着膝盖喊了他一声。 傅辞洲转过身体,看着祝余倒退着往后走。 你等等我。祝余说完又直起身子向他走去。 可傅辞洲像是有毛病一样,见祝余过来便转身又跑开了。 你干嘛!祝余觉得好笑。 这次傅辞洲没等他,自己闷头走了。 祝余看着对方的背影逐渐缩小、远去,最终消失在教学楼入口处。 他跑了几步停下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口。 那里跳得有点厉害,大约是刚才的剧烈运动导致的。 祝余深呼吸了几下,等顺好了气才进了教学楼。 现在还是上课时间,教学楼里响着讲课的声音,走廊上很空,一个人也没有。 三楼的家长座谈会似乎刚结束,祝余在楼梯间就听见钟妍女士的声音。 你爸这几天就要回来了,你给我在学校老实点! 傅辞洲嗯嗯了几声,标准的敷衍。 祝余快步走出走廊,转了个弯,看见了自己老爸以及傅辞洲的妈妈。 祝余瞬间收起了自己的玩闹劲,微微一躬身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乖巧:阿姨好。 哎,你好。钟妍看了眼祝余高肿的脸,竟然抿唇笑了笑,雪白干净的小伙子,可千万别留疤了。 傅辞洲听罢一皱眉:他一男的 钟妍对着傅辞洲一瞪眼:你少说话。 祝钦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叮嘱祝余高二是关键期,以后好好在教室里看书。 估摸着是这次月考成绩又被老陈拿出来说事了。 祝余低头不语,乖乖挨训。 等到大人们都训好了,祝余和傅辞洲这才被放回了教室里。 大少爷还生着气,板着一张臭脸不理人。 祝余小声磨了有一节课,也不见对方有丝毫好转。 直到晚上下课吃饭,傅辞洲站起来就要走,祝余手疾眼快搂住他的脖颈:我请你吃,少爷,求你给我个机会。 傅辞洲被祝余压得弯了弯腰,瞥他一样:我都懒得看你。 话虽这么说,两人到底还是一起去吃了饭, 我真怀疑你嫉妒我,祝余觉得傅辞洲有些过于好奇,我不就没告诉你褚瑶的事吗,至于跟我生一下午的气吗? 原本都淡定下来的傅辞洲一听这话,像是更生气了:我嫉妒你?我嫉妒个矮子? 祝余不信:那你生什么气? 傅辞洲欲言又止:我没生气。 两人溜达了一圈也不知道吃些什么,傅辞洲干脆扎进超市,拎了瓶可乐出来。 跟我说说呗,祝余也拿了一瓶,跟在傅辞洲的身后付钱,人死还想瞑目呢。 傅辞洲总觉得自己和自己哥们生气听起来有点娘,但是他也没别的东西可以往外说:我就是暂时不想理你。 我想理你,祝余和傅辞洲碰了碰可乐,其实我也没和褚瑶说什么 我不关心褚瑶怎么样,傅辞洲看上去有些烦躁,我想知道你怎么了? 七点出头的天还不算太黑,黄昏仍有一些光亮,校门外的学生来来往往。 祝余把手里的可乐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晃出了一瓶的沫。 他明显心里藏着事情,从上学期期末傅辞洲就看出来了。 高二开学后也是各种反常,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就是觉得和以前不一样。 傅辞洲刚开学时被老陈交代了个任务,到现在头上还顶着班里和祝余关系最好这个帽子。 他觉得自己多多少少能感受出点事情来,可是这都一个月了,祝余就跟故意藏着他似的,他什么也不知道。 好兄弟,好朋友,整天跟他打打闹闹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情告都不告诉他。 心情不爽。 但是也没立场。 这到底是祝余自己的事,他在这一副逼问的样子算什么。 唉,算了,傅辞洲一抓自己后脑勺,叹了口气,不说也没什么。 不是不说祝余低头踢了一脚路上的石子,我不知道怎么说,而且即便说出来了,也没什么用。 你心里会舒服一点?傅辞洲皱眉,或许吧? 傅辞洲是个从小就藏不住事的人,一旦有什么好玩的,他能嚎一路到家,嚷的所有人都知道。 长大之后和父母沟通的次数少了,但是他也没太多烦心事,有什么说什么,有种无事一身轻的潇洒。 所以他特别看不了祝余这样,仿佛肩上压着两座大山,把人都累得喘不过气。 祝余,傅辞洲抬手捏住祝余的后颈,往前压了一压,老陈说班里我俩关系最好。 祝余抿唇笑了:少爷的垂怜罢了。 你有什么事情要帮忙,就跟我说。 在碍于少年对情感的羞于表达,这大概是傅辞洲最直接的心里话。 祝余垂眸看着地面,和傅辞洲一起进了学校。 他像是轻轻笑了那么一下:少爷,你觉得我怎么样? 傅辞洲被这话问的一脑门问号:什么你怎么样? 昨天褚瑶说喜欢我的性格,还喜欢我的长相。 傅辞洲喉结一动,一副难以理解的样子,你在我面前炫耀呢? 没,祝余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说如果要是有一个长的差不多,性格也不错的另一个人出现,她是不是也喜欢? 傅辞洲眉头都快皱出了三川五岳:你这是什么逻辑? 就突然觉得这样不是没有道理,祝余语气轻松,像是无所谓,难道不是吗? 你脑子有泡啊?哪儿来冒出一个跟你差不多的人?她喜欢你,你说她也会喜欢别人,听着就跟吃醋似的,恶不恶心? 祝余按照傅辞洲这个思路一想,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我拒绝她了,不是吃醋。 你这是什么玩意儿拒绝,傅辞洲上下一打量祝余,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拖泥带水,不干不净。 两人走到教学楼门口,好巧不巧,和正往外走的褚瑶遇了个正着。 褚瑶背着书包往外走,似乎不准备继续上接下来的晚自习。 发生了中午的事,再见面时两人都有些尴尬。 褚瑶眼睛还红着,看到祝余后抽了抽鼻子,低头走得更快了些。 祝余掏掏口袋,手指间拿着一包纸巾。 分卷(8) 两人擦肩而过时,褚瑶小声说了句对不起,祝余抬了抬手上的纸巾,褚瑶没有接过来,飞快地跑远了。 你们俩,傅辞洲看的牙都要酸了,演情深深雨蒙蒙呢? 祝余把纸收起来:她是个挺好的姑娘。 挺好的你不同意?傅辞洲扭头去看褚瑶的背影,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算了,祝余拍拍傅辞洲的胳膊,感情充沛道,好姑娘我不能耽误。 傅辞洲鄙夷地看着祝余:我明白了,你就是一渣男,做什么事情犹犹豫豫留有一线,让别人觉得自己还有希望。你这不就是欲迎还拒吗?拒绝都不拒绝彻底。 祝余抬起下巴,拖长声音哦了一声,似乎格外受教:那少爷,您觉得我该怎么拒绝? 傅辞洲想了想:你跟她说的多,她可能就觉得你内疚舍不得,觉得自己还有希望可以再接再厉。想断了对方的念头,就直接就我对你没意思。 好残忍啊祝余感叹道,那她要是不信呢? 你管那么多干嘛?傅辞洲道,你说你的,她信她的。 祝余:她要是不信,不还是不放弃吗? 傅辞洲一脸不爽地看着祝余:你是不是喜欢她? 真没有,祝余拇指一搓,对傅辞洲比了个心,我比较喜欢你。 傅辞洲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嘴都快撇到下巴了:卧槽 祝余笑眯眯道:感觉如何? 傅辞洲感受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我突然想到,拒绝的话你可以说你喜欢男的。 祝余福至心灵:那我能说喜欢你吗? 第10章 擦擦手指 你是不是吃糖了? 傅辞洲沉默片刻,冷着脸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祝余笑嘻嘻地去搂傅辞洲,被他带着往楼上走:我觉得这样更可信。 算了吧,我觉得她已经死心了。傅辞洲看着祝余眼睛下方的一片青肿,即便如此还能笑得灿烂。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抬手用大拇指往上面按了一下。 没使多大劲,手掌扣着祝余左边耳朵,但还是直接把人给按跳起来了。 你干嘛!祝余蹭蹭蹭往旁边窜出几步,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疼啊! 哦,傅辞洲把手一收,淡淡道,我以为你不知道疼呢。 祝余当傅辞洲脑子有病,回教室后还干嘛干嘛。 桌上瘫着刚发下来的试卷,几张叠在一起,语数外物化生一科不落,铺满了整张桌子。 祝余随便理了理,把它们拦腰一折,全扔进桌洞。 你不写?傅辞洲拉开凳子坐下。 啊祝余靠着椅背,踩住桌子下的横杠翘起前边凳腿。 他晃了晃,像是回过神来,写! 傅辞洲眼睛一眯,转过脸阴森森地盯着祝余。 祝余往后仰了仰,用下巴看着傅辞洲:咋? 傅辞洲深吸一口气,垂眸慢条斯理地整理卷子:虽然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但是期中考试,你还准备那样? 祝余动了动唇,似乎在思考自己要说什么。 傅辞洲:语文就考了120,你作文又玩屎了? 123,祝余强调道,顺子。 这次祝余之所以掉到年级前十,全拜语文所赐。 按照他平时的水平,语文分数在145分上下才算正常,这次直接掉了二十多分,能保住这个名次都多亏祝余其他科目几近满分。 还,还顺子?傅辞洲干咳一声,脚一抬蹬上祝余凳子边缘。 他笑得不行,手一抬糊了把祝余的后脑勺:你还挺自豪? 祝余低头拍开傅辞洲的手:你不懂。 你是不是到叛逆期了?觉得自己一成不变的人生需要一点儿刺激? 祝余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我是考试的时候睡着了。 隔天试卷发下来,傅辞洲抽过祝余的卷子翻过来一看,背面的作文字数压着800的线,句子颠三倒四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还真是?傅辞洲又把卷子扔回去。 我又不骗你。祝余把卷子展开来看,垂着眸像是自言自语道,干嘛要跟自己过不去 他话虽然这么说着,但到底还是隐去了一些细节。 身边的大少爷抻着长腿,把笔在手指间转得飞快。 祝余拄着自己的下巴,歪头去看傅辞洲。 干嘛?傅辞洲把练习册卡祝余脸上。 祝余啧了一声,笑着按住了傅辞洲的脑袋:收! 两人又跟几百年不见似的闹成一团。 事实证明,考试对于学霸就是一场低级游戏。 只要他想,名次就能跟坐跳楼机似的,怎么下去,怎么上来。 第二次月考,也就是高二上学期的期中考试,祝余又压着傅辞洲爬了回来。 傅辞洲双臂抱胸看着公告栏的名次,脸上面无表情,眸中阴晴不定。 事出有因,祝余站在他的身边,身子一歪,用胯部撞了傅辞洲一下,下星期轮到我们年级升旗,老陈让我上台发言。 傅辞洲瞥他一眼,同样撞了回去:这和你考试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祝余:发言最好年级第一,老陈说不放心你。 傅辞洲:靠。 傅辞洲打小就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作为老傅家几代单传的独子,钟妍格外在意自己儿子的未来发展,在傅辞洲话都不会说的时候就开始了各种超前学习和兴趣培养。 按着套路,傅辞洲本应该感叹自己童年不自由、快乐被掠夺,但是偏偏这人就不是个按套路来的人。 他愿意学也学得会,大概是真的把一个东西学进脑子的时候,就会从其中寻找到另一种快乐。 所以即便现在傅辞洲一副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也架不住人家基础打得好,有些东西看看就明白了。 祝余同理。 他从小和傅辞洲一起被家长摧残,就算课外兴趣爱好没那么丰富,但是课上成绩还是出类拔萃。 偏偏这两人高中还凑到了一起,就跟开了外挂似的。 整天上课不干正事,考试成绩却都还数一数二,老师都不好意思拿他俩当正面教材,毕竟人和人之间的起点千差万别。 这俩人虽然皮实了点,但好在都没长歪,相比于傅辞洲的桀骜不驯,祝余明显就乖巧了不少。 再加上高一祝余当班长给老陈打了一年的下手,老陈自然更偏向他一些。 上台演讲在老陈看来是件挺荣誉的事情,祝余去讲过一次,背稿似的一通念下来,在底下同学稀稀拉拉的鼓掌声中离场。 说实话他不是很想去,因为去的话他又得背稿了。 演讲前一天,祝余百度搜狗东拼西凑,终于凑成了一篇发言稿。 傅辞洲闲的没事拿过来看,刚起了个头,就忍不住开始笑:满怀着憧憬和希望,新学期 祝余白他一眼,把稿子夺回来。 都开学一个多月了还新学期呢?傅辞洲仰着身子往后一靠,右边手臂一伸就搭在了祝余椅背上。 祝余想想也是,就把新学期给划掉了。 他的字好看,又写得工整,而且必要的时候还能模仿别人的字体,傅辞洲手指点在祝余背上,心里还有点羡慕。 改成啥了?他搂住祝余的背俯身去看,新星期?你不觉得拗口吗? 祝余写稿子都没往脑子里过,脱口而出就问:那怎么改? 傅辞洲把下巴搁在祝余肩上:新的一天吧? 祝余又把新星期划掉,改成了新的一天。 傅辞洲突然开始笑,一颗脑袋在祝余肩膀上跟开了震动模式似的。 祝余抖了抖肩:笑什么? 傅辞洲懒洋洋地问:就你这态度,老陈还觉得你可靠? 我表面工作做的好,祝余也不遮掩,说得理直气壮,也算是本事。 此时上课铃打响,纪律委员站起来维持课前纪律。 傅辞洲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要点脸吧。 刚才他离祝余太近,总能闻到一股似有若无的奶味。 或许是大白兔奶糖的原因,虽然没尝进嘴里,但总觉得甜。 傅辞洲的目光扫去祝余脖颈,连着耳垂下颚一并都看了一遍。 祝余有点太白了,比班里的大部分女生还白,皮肤上光溜溜的也没汗毛,喉管那儿很平,半天没看到喉结在哪,嘴巴颜色也淡,傅辞洲都开始怀疑他长不长胡子。 感受到自己同桌炙热的目光,祝余睨他一眼:看我干嘛? 傅辞洲胳膊拄着桌子,两根手指抵着自己的太阳穴,歪着头问:你怎么没喉结? 祝余听后皱眉,抬手摸了摸自己咽喉处:眼睛不用就捐给需要的人。 你摸到了?傅辞洲兴趣来了,也上手摸了一把。 祝余嫌痒,让他碰了一下就把傅辞洲的手给打开了。 皮肤滑不溜秋的,带着点体温。 老师走进教室,全班起立鞠躬。 祝余的眼睛还盯着演讲稿,嘴里却老老实实地喊着老师好。 真小。傅辞洲坐下时笑着说。 祝余用笔戳了他一下:滚蛋。 祝余开始闭眼默背发言稿,傅辞洲听了会儿课觉得无聊,又把自己脑袋搁在了祝余肩上。 祝余这次没由着他,往后一躲就躲开了。 傅辞洲上半身一低,脸蹭到了祝余的大臂上,他揉揉鼻子,觉得自己之前的感觉没错。 你是不是吃糖了? 祝余以为傅辞洲想吃,从桌洞里给他丢了一块大白兔出来。 傅辞洲将错就错,剥开一个扔嘴里:褚瑶送的? 自己买的。祝余说。 那她送的呢?傅辞洲问。 祝余:还给她了。 傅辞洲哦了一声:你还挺那啥。 他想了半天,也没把那啥给具体出一个形容词。 就在傅辞洲苦思冥想非要诹一个的时候,他闻到了辣条的味道。 桌下伸展着的长腿直接往前一蹬,傅辞洲压着声音:老王,你又吃这玩意儿。 几分钟就吃完了,王应嘴里嚼着辣条,嘟囔道,你把窗户打开。 和绝大多数高中学生不一样,傅辞洲不喜欢吃辣条。 他甚至都不能闻辣条味,总觉得里面混着一股子劣质塑料辣椒水的难闻。 而祝余则恰恰相反,他夸张地一吸鼻子,细白的胳膊往前一伸:分我一根。 王应转身分享辣条,傅辞洲把窗户打开,用手在自己面前扇风。 太为你可惜了,祝余吧唧吧唧吃完一根,又上手从王应那里抢了第二根,竟然无法理解辣条的美味。 屁的美味,傅辞洲一撇嘴,我妈要知道我吃这些非打死我。 祝余冲傅辞洲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少爷。 傅辞洲想到了祝余给他的手机备注,又看了看对方被辣椒红油糊住了的右手手指尖。 他抽了张纸,刚想扔给祝余,就听老师点了祝余站起来回答问题。 我去祝余嘀咕一声,赶紧躬身站起来,哪一题哪一题? 三十六页第八题 角落四人里唯一听课的许晨定位到了题目位置。 祝余的左手飞快翻着练习册,右手手指还沾着辣椒油,眼看着就要往桌子上抹。 只是中途被傅辞洲拦了一把。 他握住祝余的手指,皱着眉,极其粗暴且没耐心地用纸把那点辣椒给擦干净了。 第11章 雪白干净 他要下海,欢迎捧场。 傅辞洲给祝余擦了个手指尖,整整一节课都觉得自己的手指也连带着有味道。 祝余专门找女生借了张湿纸巾,极其卑微地双手供给傅辞洲让他去去味。 猪一样,什么都吃。傅辞洲边擦手边抱怨,眉心都快皱出一座珠穆朗玛峰了。 不一样,我不吃葱姜蒜,祝余说完一个停顿,然后接着说,也不吃香菜。 傅辞洲专心擦着手指,抽空掀起眼皮看了下祝余。 现在也可以吃香菜。祝余又补充了一句。 傅辞洲听着祝余说话总觉得有点毛病,你爱吃就吃,不爱吃就不爱吃,哪来的以前不吃现在也可以吃。 谁还不让你吃?傅辞洲眉梢一挑,说话慢吞吞地,香菜那玩意儿你也吃得下去。 祝余眨眨眼,视线停在傅辞洲的手指上。 他像是没听到对方刚才的话一样,沉默着不去回复。 发什么呆?傅辞洲把湿巾扔进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把手指又放在鼻下闻了闻。 湿巾是绿茶味道的,但是绿茶里面带着酒精,还混着那么一点辣椒味,感觉更难闻了。 操傅辞洲嫌弃地把自己的手拿远。 而祝余这时回过神来,按亮自己搁在桌洞里的手机:还有几分钟下课了,你忍着点呗。 傅辞洲顺着祝余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手机旁边躺着的几颗大白兔奶糖。 分卷(9) 他勾勾手指,示意祝余给他一颗。 祝余会错了意,把手机递给他。 傅辞洲干脆接过来,看到祝余的手机壁纸是一片蔚蓝大海。 这哪儿?傅辞洲问。 祝余:不知道,网上随便找的。 傅辞洲又把手机扔回去:给我颗糖。 祝余又给了傅辞洲一颗糖,傅辞洲捏住糖纸两端一拉,裹着糯米纸的奶糖就掉进了他的手心里。 趁老师不注意把糖扔嘴里,傅辞洲后槽牙咬住糖块,把糖纸在桌上捋平。 上课的时候只要是和学习无关的事,都挺好玩。 傅辞洲用糖纸折了个纸鹤,纸鹤皱皱丑丑,他折完自己就嫌弃了起来。 这就是少女吗?祝余歪头问道。 傅辞洲把纸鹤扔祝余脸上:滚。 终于熬到了下课,傅辞洲第一个出教室洗手。 卫生间外的水龙头水头很大,水柱呲着手,傅辞洲垂眸洗了有一分钟。 再拿过来闻一闻,辣椒味没了,倒是有一股子奶糖的味道。 他哈了口气,嘴里的味道更浓。 傅辞洲皱了皱眉,他甩甩手上的水,出了卫生间。 也不是不喜欢这味。 相比于红油辣椒,奶糖味可好闻多了。 傅辞洲就是觉得他一个大男人,身上一股子奶味,跟个小女孩似的,不太好。 可是当他回到教室,看到同样一身奶味的祝余,又觉得也不是不行。 祝余正弓着腰,闭上眼叽哩哇啦背稿子。 他的下巴都快要低到桌子上,前排的王应和许晨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互掐,把桌子撞得哐哐直响。 傅辞洲坐在凳子上,闻得到奶味里的辣条味。 他戳戳祝余的腰:洗个手去。 祝余直接把脸砸到桌上,再迷迷糊糊抬起来,一脸茫然地看向傅辞洲。 啊? 看样子是睡着了。 去洗个脸醒醒困,傅辞洲扯过祝余的手臂就把人往外拉,下节物理课,要复习电路串讲的,这课得听。 祝余跟个风筝似的被傅辞洲牵着跑,浑浑噩噩走到教室门口。 傅辞洲拉了一半觉得不对,回头看祝余一副精神萎靡的模样,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不是又低血糖了。 卧槽你先别晕! 傅辞洲一个箭步窜回祝余的座位,蹲下身在桌洞里掏了半天就掏出来两张揉成一团的糖纸。 少爷,祝余扶着自己的椅背,揉揉眼睛,你干嘛呢? 傅辞洲拧着身子抬头去看祝余,这才明白是自己弄错了。 吓我一跳,他站起身来,我以为你又要晕了呢。 祝余眼睛一眯,笑道:我刚才还吃了糖。 吃完了?傅辞洲又问。 祝余想了想:我就带了三个。 糖不多,傅辞洲还吃了一个。 万一祝余又要晕,这回连褚瑶都没了。 预备铃在此时打响,傅辞洲推着祝余就往外走:去把手洗了。 两人趁着铃响跑去厕所,打开水龙头低头狂揉了把脸。 祝余拍拍脸醒困,把自己的左边偏给傅辞洲看:脸上留疤了没? 傅辞洲抬眸看过去,祝余的脸上还挂着水珠。 鬓角的碎发湿湿的贴在皮肤上,像是被水晕开的墨,衬得他的脸更加瓷白。 傅辞洲脑海中突然飘过自己老妈见到祝余时用过的一个形容词雪白干净。 那时候他还觉得什么鬼形容,分明就是说小女孩的。 但现在他也不得不在心底承认,祝余这张脸长得还真有点雪白干净的意思。 有疤吗?祝余摸了摸自己的脸,诧异道,也不至于这么难以启齿吧? 傅辞洲看着他的手指在上面擦来擦去,自己忍不住也上手捏了一把:你又不靠脸吃饭,担心这个干什么? 距离上次褚洺惹事已经过去快一个月,祝余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看不出来痕迹了。 祝余躲开傅辞洲,抬手擦掉脸上的水渍:我倒是想靠脸吃饭来着,但又怕生意不景气,到时候凄惨余生。 两人走去走廊,傅辞洲乐得不行:还生意不景气?我到时候可以给你捧捧场。 祝余瞥了他一眼:知道什么生意吗你就捧场? 傅辞洲手指在空中一弹,溅了几滴水去祝余脸上:我不比你懂得多? 两人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憋着笑跟老师屁股后面进了教室。 你俩干嘛去了?许晨回头问道,刚才进教室笑得跟花儿似的。 他要下海,傅辞洲把物理书往桌上一扔,欢迎捧场。 许晨噗嗤一声笑出来,王应也跟着转过身:我余哥下海,三包辣条不能多了。 我去你妹的,祝余踢了踢王应的板凳,起价十包好吗? 就十包,傅辞洲趴桌上跟着笑,给你来两箱你怕是要精/尽人亡。 祝余骂了声操,上手就去掐傅辞洲。 前后排的战争转变为同桌之间,两人的胳膊在课桌下面你来我往,最后以傅辞洲抓住祝余的两只手腕作为结束。 他俩动静闹的小,老师讲自己的课,也懒得管。 松手!祝余踢了一脚傅辞洲的鞋子,这一块我要做笔记! 傅辞洲抬头看了眼黑板,是电路构造图。 叫爸爸,他顶着祝余的腿,笑出一脸的坏,爸爸就放过你。 祝余磨了磨牙,一个爸字刚发了个b的轻音,突然抬手怼到了傅辞洲脸上。 我跟你拼了! 第12章 掉滴眼泪 疼就算了,还总是反反复复被 战争场地从桌下转去桌上,这似乎有些过于嚣张。 而在教室里,没有人可以比老师还要引人注意。 所以这样的下场大概就是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教室后排的墙角,捧着本子唰唰唰记笔记。 学习人学习魂,该玩玩该学学。 在没必要听的课上就不听,在该听的课上绝对不做小动作。 虽然基础稳固,说到底还是要后期输入。 总之年级前三也不是那么容易。 升旗仪式基本都在星期一,老陈特地在前一天晚上单独给祝余发了条信息提醒他明天演讲的事情。 周末晚上八点,祝余编辑好短信,恭恭敬敬地回复过去安了老陈的心。 然后他拿出那张演讲稿,坐在桌前把纸打开。 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祝余 他在奇怪的地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什么,再接着继续。 我今天在国旗下演讲的题目是《奏响青春之歌》 演讲的内容大多套路,祝余在网上看了不少模板,脑子里存些零碎句子,再用自己的语言组织修饰,最后变成他的演讲稿。 挺不要脸的。 来来回回读了几遍,祝余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他拿起手机,看到王应在他们几个人的小群里晒了张麻辣小龙虾的照片。 老王:贼好吃! 祝余抬脚踩上凳子边缘,抱着膝盖回复过去。 鱼:什么时候请我吃?我都有时间。 少爷:+1 这个小群只有四个人,祝余傅辞洲王应许晨。 四人在班里坐了个田字格,再往前就是女生。 老王:学校后门新开的烧烤摊,一盆才98,冲? 晨晨:最近好穷,超过五块钱的聚会不要叫我#哭泣 少爷:+10086 祝余把腿抬高了些,这次直接蹬上了桌子边。 鱼:少爷国库空虚了? 少爷:刚换了一台switch,穷。 老凡尔赛了,王应和许晨在群里发了一连串的呸。 等他们把心里的柠檬呸完了,最后又巴巴地凑过去让傅辞洲带来一起玩。 老舔狗了,祝余拿着手机笑。 等他笑完了,群里的也安静了下来。 祝余放下手机,出房间洗漱。 不到九点,祝钦还没回家,屋子里空荡荡的,祝余懒得开灯。 洗漱完毕又回到卧室,深色的遮光窗帘没有拉严,露出了窗子最边上的那一点。 房间里只亮了台灯,暖白色的灯光在窗口处有些微薄。 可是祝余依旧可以看到窗外的一片绿色那是斜对着窗口的白兰树,经过几个月的成长,已经可以把枝叶舒展到窗外。 祝余站在原地看了许久。 那里本来是一棵很大的白兰,尉霞说是祝余出生那年祝钦种下的。 祝余每天早上拉开窗帘都能看见那抹翠绿,直到尉霞去世。 窗口空了,房间也换了,祝余压根都没来得及反应,一切都不一样了。 客厅响起开门声,祝钦提前半小时回到了家。 祝余出房间喊了声爸,祝钦摆摆手让他去睡觉。 房门关上,台灯也关上。 祝余手指抓着窗帘,只需要轻轻一扯,就可以把窗外的一切全部遮挡。 可他手指发颤,片刻后打开窗子,把那片白兰树叶拨去一边。 初冬的季节,夜里温度不是很高。 冷风顺着窗缝吹进来,在从袖口窜进祝余衣服里。 他的手臂上爬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把窗户重新关上了。 然而这次并没有上次那么顺利,白兰的枝条伸展开了,即便把树叶拨去一边,被风一吹也就回来了。 那抹绿色在祝余的视线中消失片刻,又像鬼魅一般重新出现。 祝余呼吸稍重了些,他像是中了邪一样,再把窗户打开,想连枝带叶一起拨开。 只是白兰的枝条太嫩,祝余手上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把枝条折断了。 咔的一声脆响,他的动作僵在空中。 那截枝条掉落在地,祝余愣了片刻,慌乱地把窗户重重一关。 砰! 这声比较大,祝钦在客厅都听到了:小余? 祝余把窗帘猛地一拉,大步跑去上床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很快,祝钦敲了敲他的房门:怎么了? 没事祝余用手掌压住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我睡了。 你们好,我是奥数初级班的祝余 大家好,我是南淮一小的祝余 老师同学们好,我是初一一班的祝余 评委老师好,我是06号参赛选手祝余 奶里奶气的祝余,稍微高一点的祝余,长大之后的祝余。 他们像是排着队一样,不停地作着自我介绍。 祝余被尉霞带去各种培训班,参加无数场比赛。 每一次被推去众人的目光之下,他都要认认真真地重复着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祝余。 我是祝余。 祝余。 是优秀的、礼貌的、令人喜欢的,祝余。 傅辞洲:祝?又是你! 王应:祝余,哦~咱们的年级第一。 老陈:咱们班的祝余这次又拿了个奖 褚瑶:我喜欢你,祝余。 呼 祝余猛地睁开眼睛,整个人从梦中惊醒。 冷汗湿透了他的睡衣,额前鼻翼处都满是汗珠。 他随手捋了把自己的刘海,屈起双膝把脸埋进手心。 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有,率先跳出来的是昨晚背过的演讲稿。 大家好,我是高二一班的祝余。 我今天在国旗下演讲的题目是《奏响青春之歌》 叮铃铃 闹钟在此刻响起,祝余思路被中途打断。 他像是又一次被惊醒一般长长舒了口气,拿过桌上的手机把闹钟关闭。 掀被下床,他看着深色的窗帘,犹豫片刻把它拉开。 窗外的白兰已经不在了,不止是枝叶不在,是连盆带树全都不在了。 祝钦又敲了敲他的房间:小余,起床了。 祝余应了一声:来了。 双休过后的星期一是高二组负责的升旗仪式,他们要提前二十分钟到校打扫卫生开始准备。 祝余趴在走廊的护栏上啃饭团念稿,一张多灾多难的稿子被他折的皱皱巴巴。 他低头耷拉着眼皮,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不是太好。 王应揣了个包子也站祝余身边吃着:我记得演讲也可以不脱稿的吧? 我熟悉熟悉祝余嘴里嚼着米饭,说话含含糊糊的。 王应跟他一起看:都多久了,还没熟悉呢? 祝余嘴上动作一停,像是被噎住了一样。 等到王应低头去看他,他才像回魂似的反应过来:啊我最近记性有点不好 这回别说是傅辞洲了,就连王应也察觉到了祝余的异常。 他皱了皱眉,连包子也不吃了,一句你怎么了还没问出口,傅辞洲就跟背后灵似的,手臂一伸往他们俩身上就是一记泰山压顶。 儿子们,傅辞洲拍拍王应肩膀,又揉揉祝余脑袋,在这里干嘛呢? 爸爸在吃饭。王应咬了口包子。 爷爷在背稿。祝余蔫蔫唧唧。 傅辞洲一来,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 分卷(10) 祖孙三代你推我攘,坑爹骂娘,最后饭吃完,人也回了教室。 祝余穿着一件薄卫衣,外面套着校服外套,在十月底的早上大敞着怀,其实还有点冷。 他走回座位上坐好,先是把外套的拉链拉好,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团徽,按下别针往自己胸前戳。 窗外的梧桐不似当初青翠,蝉鸣也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消失。 广播里响起音乐,班长徐磊开始组织同学去操场列队。 祝余的手指有些发颤,抖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地把徽章别上去。 耳中的音乐像是打了结,拧成绳,呜呜哝哝听不清。 同学三三两两往外走,傅辞洲也不知道跑去哪了。 祝余使劲闭了闭眼睛,手指用了些力气按住别针。 这次一定行 指尖传来刺痛,祝余的大脑似乎也清醒了许多。 他看见自己的食指指腹上迅速溢出鲜红的血液,竟然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它一路划去了虎口。 卧槽你干嘛呢? 傅辞洲突然拉过祝余的手,那滴血因为动作飞了出去,滴在了校服外套的下摆。 他连忙抽出纸巾去擦,可是却已经无济于事。 白色校服上印下了血迹,祝余茫然地看着傅辞洲,像是有些呆愣:傅辞洲。 啊?傅辞洲像个老妈子一样用纸巾按住祝余手指的伤口,怎么了? 祝余眼下带着的乌青比哪一天的都要重,眸中眼白处布满了血丝,眼神空洞,视线的方向分明是自己手指,可是焦距却怎么都对不上。 傅辞洲觉得奇怪,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祝余的头发:怎么了?跟我说说。 祝余张了张嘴,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反倒先红了眼眶。 不知道怎么回事,傅辞洲给祝余擦着手指的手突然就顿了那么一下。 到底怎么了? 手指好疼。 本来被针扎了就疼,现在被傅辞洲用力捏着更疼。 疼就算了,还总是反反复复被问怎么了。 让人忍都忍不了,想彻底说说自己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去。 啪嗒一下,傅辞洲的手背上落了一滴温热的水滴。 祝余吸吸鼻子,重复道:我不想去演讲。 第13章 自我介绍 话没过脑子,直接就从嘴里说 傅辞洲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几乎接近空白。 他眼睛一瞪,直接一个大幅度的后仰。 手背上的水滴被他用拇指一揩,在心里拼命劝自己说是教室屋顶漏雨。 只是这个理由傻到一点都没有说服力。 你哭哭哭哭他一个结巴,然后看见祝余抬手抹了把眼睛。 卧槽你哭什么!傅辞洲猛地撒手,把祝余的手指往桌上一扔,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大概是从没接触过别人的眼泪,傅辞洲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而这样的过度反应就跟那撞钟似的,嗡的一下虽然吵得人脑仁都疼,反而而让祝余很快调整情绪恢复过来。 你什么都没看到。祝余使劲一揉自己鼻子,把鼻头都给揉红了。 我又不瞎!傅辞洲一嗓子吼出来,教室都响着他的回声。 祝余!教室前门突然传来老陈的声音,你怎么还在教室?! 临近开场发言学生没有到场,老陈估计气昏了头,竟然自己跑教室来找人了。 祝余连忙站起身,往后推推凳子就要往外走。 坐在外侧的傅辞洲抬手一拦,堵着人没让他出去。 我替你去,他扯过祝余手上的演讲稿,按着祝余肩头把人重新按回了凳子上,你不头晕么,就在这坐着吧。 祝余眨眨眼睛,抬眸去看傅辞洲。 胡闹!老陈皱眉走进教室,发言的同学都上报学校了,换什么换? 陈老师,他真不舒服,傅辞洲没大没小地揽住老陈的肩,强行就把人就往教室外面带,小事,让广播员换个名字不就行了嘛! 随着两人出了教室,其他的话祝余也听不太清。 走廊的回音很大,他最后听见傅辞洲一句语气上扬的我不配吗?似乎包含着巨大的不满。 有点想笑。 祝余垂下眸子,也真的笑了出来。 七点十分,升旗仪式正式开始。 祝余趴在桌上,听庄严肃穆的国歌奏响。 桌洞里的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看,是傅辞洲给他发的信息。 少爷:用拼搏奏响青春之歌,用汗水浇筑理想之巢。 少爷:酸了吧唧。 祝余抿唇笑了笑,这的确有点不符合傅辞洲的画风。 鱼:你可以改成吃好玩好大家散了吧。 少爷:屁。 少爷:老陈非得抽我。 这人什么时候怕老陈了? 祝余准备再调侃几句,还没付诸行动就听见了校广播员的声音。 几句话宣布完流程,高二一班的傅辞洲同学要去国旗下宣读演讲了。 教室里看不到升旗台,祝余也不想去看。 脑子昏昏沉沉就跟晕车似的,掀个眼皮他都觉得头疼。 昨晚上就没睡好,今早上又被吓醒了 祝余想到自己梦中那交叠在一起的声音,他们句首连着句尾绕成环,魔音贯耳似的在脑子里来回晃荡。 老师同学们早上好,我是高二一班的傅辞洲 不知道是傅辞洲刻意压低了声线,还是原本的声音经过麦克风过滤,传到祝余耳朵里倒显得多了几分稳重来。 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逐渐减弱直至消失,早读声混着演讲,是初冬时最平常不过的清晨。 今天我在国旗下讲话的内容是《奏响青春之歌》 祝余趴在桌子上,心道傅辞洲还真像那么回事。 大概二十分钟,升旗仪式完美结束,同学三三两两结伴回教室。 王应和许晨跑得最快,赛跑似的一路窜回祝余身边,张口就是三连疑问。 怎么了? 还行吧? 不晕了? 祝余把手摆的云淡风轻:勉强活着。 升旗仪式占用的早自习时间,结束后也就剩下了不到十分钟。 班里同学三分之一补作业,三分之一的搞卫生,剩下的三分之一被学委带着,极其不情愿的背起了英语单词。 祝余等了会儿,等到班里同学大部分都到齐了,也没见着傅辞洲。 老傅呢?祝余问王应。 王应拧着身子回答:他要买什么东西,让我们先上楼看看你。 祝余哦了一声,拿出手机给傅辞洲发信息。 结果信息编辑好了还没发出去,一个重物啪的一下就砸在了祝余的桌子上。 祝余诧异抬眸,看见木质的课桌上躺着一小袋大白兔奶糖。 你买糖去了?祝余关上手机,整个人都乐了起来。 八块,傅辞洲对着祝余比了个八,晚上请我吃饭。 祝余似乎更开心了些,原本发红的眼眶淡了不少,这么一笑眼仁都跟着弯了起来。 他把奶糖拆开,像是发喜糖似的给了王应两颗,给了许晨两颗,又给了傅辞洲两颗。 我不吃,傅辞洲把那两颗糖推了回去,这个放你桌洞里应急的。 刚才祝余要是低血糖,,他从哪弄糖去,还不如提前买一包放桌洞里备用,也省得他总是一惊一乍的担心。 祝余明白过来傅辞洲的用意,嚼着奶糖把头点成小鸡啄米。 就知道吃。傅辞洲掀起的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祝余的演讲稿扔过去,写的什么酸不溜秋的,念着我都觉得恶心。 念的挺好的,声情并茂。祝余给出了极高的肯定。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傅辞洲点点演讲稿的第一行,你把自我介绍划了做什么?想改成什么?我是高二一班的傅辞洲吗? 祝余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行字,像只仓鼠似的只有腮帮子在动:嗯? 见祝余压根没有沟通意向,傅辞洲干脆直接放弃:我懒得跟你说话。 祝余托着腮,笑眯眯的看傅辞洲:哎 嗯? 我真的很羡慕你。 这句话突然说出来似乎有点突兀,虽然傅辞洲觉得自己身上哪里都能让祝余羡慕,但是以祝余的性格,也不会把这话直接说出口。 他盯着祝余看了一会儿,弯腰趴桌子上凑到对方桌上:看在我帮你演讲的份上,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祝余思考了一会儿:你问。 为什么不想演讲?傅辞洲直入主题。 听真话?祝余的水笔在大拇指上转了一圈,真话有点像假话。 傅辞洲皱了皱眉:你说。 我不想作自我介绍。祝余很快回答。 傅辞洲坐直身子,紧皱着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国家大事:就这? 祝余点点头。 就这?傅辞洲又重复了一句。 祝余耐心道:真的,我发誓。 为什么不想做自我介绍?傅辞洲又问。 祝余替傅辞洲翻开课本: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他早上突然掉下来的那滴眼泪像是掩进了纷纷落下的枯叶中去。 傅辞洲没有再提,祝余也当没有发生。 男孩子们依旧是打打闹闹的一天。 只是傅辞洲看向祝余眼神,到底还是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大概是过于惊讶,傅辞洲事后曾经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祝余还是那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好像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 可是他分明看见了祝余突然就红起来的眼眶。 他听见哽咽,听见祝余说傅辞洲,我不想去。 那一瞬间,傅辞洲几乎本能地就做出决定。 话没过脑子,直接就从嘴里说出来了。 我替你去。 第14章 合久必分 怎么了吗,怎么了吗,怎么了 南淮市春秋短,夏冬长。 校园里的树叶一旦发黄掉落,很快就迎来了寒流降温。 祝余前阵子把薄卫衣换成了厚卫衣,今天还要在厚卫衣外面加一件厚外套。 少年正长身体,个头几个月就窜一点高度,去年的衣服拿出来穿,倒是有些小了。 祝钦给了祝余五百块钱,让他放假和朋友一起出去买点衣服。 这是笔不小的金额,祝余没敢接。 祝钦就把钱压在他书桌的笔筒下面,一压就压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一号下了初雪,今年雪来得有点迟,严格来说,还是雨夹雪。 学校外的早餐摊一个个搭了雨棚,往外冒着朵朵白烟。 祝余撑着他那把浅蓝色的伞,刚到学校门口就见着了傅辞洲。 少爷,祝余把伞柄搭在自己肩上,笑着走在了傅辞洲的身边。 傅辞洲刚戳开一盒豆奶,抬眸看见祝余的伞,心有余悸道:你这破伞用几年了?怎么还没坏? 祝余转了把伞柄:少爷,您也盼我点好。 两人并肩走进学校,傅辞洲怕祝余雨伞甩来的雨滴再溅着他,特地和对方隔了一米远。 可祝余却像是想往他身上黏一样,走着走着总凑过来。 哎,你周末有空没?祝余问。 傅辞洲一抬伞檐:干嘛? 陪我买衣服。 哦,行。 傅辞洲咬着吸管,把手里的盒装豆奶喝瘪下去。 然后他手一抬,包装被扔进垃圾桶。 昨天徐磊找我呢,傅辞洲手一插兜,回忆道,说元旦想搞个特别一点的活动庆祝。 祝余点点头:他也跟我说了,就搞呗。 去年祝余还是班长的时候,中规中矩计划个元旦晚会都快愁秃头,今年可算是用不着他操心了。 徐磊想举办个舞会,找我去弹琴,我同意了。 傅辞洲十八项才艺技能,钢琴最为熟练优秀。 跟我说干嘛?祝余不自在地摸摸鼻子,不会是徐磊让你来劝我的吧? 傅辞洲点点头:我记得你小时候手风琴拉的贼六,怎么没同意? 祝余干笑一声:好久没碰,到时候帮倒忙不好了 傅辞洲嘁了一声:信你的鬼话。 到了教学楼门口,祝余收了伞。 傅辞洲似乎离他更近了些。 就觉得你不是不愿意帮忙的人,傅辞洲看着前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嘟囔了一句,怎么了吗? 怎么了吗,怎么了吗,怎么了吗。 祝余都快对着几个字ptsd了。 一句没怎么兜在嘴里,绕着舌头打了几个转,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别老问我。祝余进了教室,闷头就往自己座位上走。 傅辞洲一撇嘴:问你这么多次也没见你回答过。 祝余听后没好气道:反正我又不回答,你还问什么呢? 傅辞洲的脾气顿时也上来了:那我他妈问了那么多遍,你就不能回答一下吗? 分卷(11) 今天英语早自习,有单词听写。 除了个别打小抄准备作弊的,班里的同学大多都在临时抱佛脚拼命背单词。 祝余拉开凳子坐下,没再和傅辞洲说话。 他拿出课本翻到单词表,自己低头背书去了。 傅辞洲讨了个没趣,把英语书往桌上一摔,砰的一声巨响直接震惊了整个班级。 面对唰的一下突然转向他的一堆小脑袋,大少爷往椅背上一靠,满脸都是被激怒后的不爽:好看?! 那些转过来的小脑袋们又重新转了回去。 我去,你今天咋了?王应回头问道。 傅辞洲单手翻翻课本,把书页拨的呼啦直响:我他妈脑子有病。 王应脑袋上突突冒出三个问号。 很快,他意识到事情不对,又转向一边沉默寡言的祝余:你们怎么了? 没怎么,祝余的视线钉在书上,连眼皮都没动一下,背单词吧。 哗啦一声,傅辞洲蹬开自己的椅子,站起身往教室外走去。 都要上课了,你去哪?王应问。 傅辞洲头都没回:厕所。 祝余这才抬起头,却只能看到傅辞洲一闪而过的背影。 你们吵架了?这回连一直安静看书的许晨都忍不住问了。 祝余收回视线,脸上没有过多表情:没什么。 许晨: 一般说没什么,那都是有什么。 话说越短事情越惨,不说话的话,那就没救了。 十二月的冬天很冷,不说话的祝余和傅辞洲更冷。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后排两个大哥莫名开始闹起了别扭,前排的王应许晨一上午没敢回头说话。 直到中午放学,祝余一拉书包,连带着从桌洞里掉出了一包大白兔奶糖的包装袋。 里面的糖早已经吃完,只剩下个空荡荡的包装。 祝余突然想起来这是傅辞洲在一个多月前的演讲之后给他买的。 可再一抬头,傅辞洲已经出了教室了。 早上还答应和他一起买衣服,中午就冷战闹别扭不理人。 祝余叹了口气,开始反思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 最后,他十分不情愿的承认,这个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祝余背上书包,默默走在放学人群的最末端。 自己表现的那么明显吗? 也不是不告诉他 教学楼的楼梯就那么宽,祝余被挤在靠墙的一侧,慢慢蹭下去。 要怎么说,能说什么。 那些应该尘封闭锁的过去,如果重新翻找出来,怕是也落个满手灰尘。 算了。 祝余垂着眸,看自己的鞋子一节一节下着阶梯。 出了教学楼,道路宽阔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给傅辞洲发了几条信息。 鱼:少爷。 鱼:还生气呢? 很好,傅辞洲压根不搭理他。 祝余呼了口气,心道少爷和自己不一样,少爷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没让自己跪着唱认错就已经很仁慈了。 没事,反正他不要脸。 祝余翻了翻表情包,发过去一张痛哭流涕的猫猫头。 鱼:爸爸!我错了!!! 鱼:求您原谅我!!! 几分钟后祝余到家,刚换好鞋子手机就是一震傅辞洲终于有了点回应。 少爷:#微笑 祝余捧着手机,又发了个痛哭流涕猫猫头。 这次傅辞洲压根不回他了。 祝余关了手机扔兜里,很好,下午去学校再接再厉。 踩着棉拖进了卧室,祝余把书包一摘,刚放沙发上就看到了客厅角落里多了一盆被剪光枝叶的白兰。 自从那天晚上他折断白兰的枝条之后,都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它了。 家里只有两个人,他没动的话,那就是祝钦搬走的。 放外面怕冻坏了,祝钦端着菜出来,随口说了一句,等雪化了再挪院子里。 祝余收回视线,低低地嗯了一声,洗洗手去盛饭。 三菜一汤,依旧是父子俩沉默的午饭。 只是这次祝钦在放下筷子时看了眼祝余身上的外套,多叮嘱了几句:晚上冷,换袄子吧。 祝余其实没觉得多冷。 但是祝钦既然开了口,那他还是要换一身。 卧室里的衣柜换了也有小半年了,打开还是会有一股味道。 祝钦之前放了点香薰和樟脑丸进去,祝余受不了那味道,全给偷偷扔了。 选了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祝余拎着衣领拍了拍,拍出了一股子樟脑丸的味道。 落地窗前洒着阳光,祝余捞过立在床头的衣架,把羽绒服放在屋里晒着。 时间还早,掐头去尾能睡二十分钟,祝余倒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睁开眼睛,看见床头柜上扣着一个木质相框。 相框似乎有一定的年头,木头陈旧,上面染着不清不楚的黑色。 祝余趴着身子,伸长手臂把相框扶起来。 那是一张三人全家福。 具体来说,也是一张有了年头的照片。 照片里的祝钦和尉霞还年轻,他们依偎在一起,怀里还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 孩子的五官虽然还未长开,可是眉眼已经像极了尉霞。 祝钦低头看着母子二人,眸底满满全是爱意。 祝余一点不老实,正冲镜头扮鬼脸。 他们背后的天很蓝,隐约可见黄灿灿的油菜花。 是在春天里。 祝余长呼了口气,突然爬起来跪坐在床头,把那张照片从相框里取了下来。 接着,他从床底拉出那个箱子,之前扔进去的毛线星星还坠了一个在边角。 照片被祝余从缝隙里塞进去。 接着,他手一抬,把相框重新扣在了桌子上。 第15章 变装晚会 jk、汉服、睡衣,三!选 十二月一路阴天,偶尔中午出个太阳也就只是昙花一现。 中下旬的时候下了场大雪,银白覆盖了整座城市,气温一下被拉到了最低。 祝余裹着黑色的羽绒服走出大门,一脚踩进大院雪层,雪花簌簌塌落,没过了他的脚踝。 祝钦看了眼祝余卷起裤脚,指指让他放下:怎么还穿这身,没买新衣服? 祝余的羽绒服款式有些旧了,裤缝处甚至还贴着个卡通补丁。 袖口车上的线断了不少,动作稍微大一点白色的羽绒就跟天女散花似的往外漏。 也该换一个了。 周末去买。祝余揉揉鼻子,说话时呼出大团大团的雾气。 祝钦正拿着扫帚一下一下地扫雪:和朋友一起吗? 祝余点点头:傅辞洲。 这位大少爷记了他一星期的仇,现在估计差不多也消气了。 祝钦对这个名字不陌生,男孩子打打闹闹也曾路过他诊所的门口。 那你请人家吃个饭。 好。 今天的清晨似乎有些太冷了。 大概是雪停了的原因,天空竟然出了太阳。 虽然阳光微弱到可以忽略,但是不妨碍祝余今天上学的好心情。 教室窗口向阳,刚进大门就能看到橙黄的晨光倾泻,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灰尘,美好而又吵闹。 傅辞洲就趴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闷着个脸睡觉。 他穿了一件长款大衣,帽兜边坠着的一条毛绒绒像是背了一层暖光,一眼就很暖和的样子。 哟,少爷,祝余顺着那条毛茸茸摸了过去,今天又来这么早? 这已经是傅辞洲快连续一个星期不踩着上课铃到校了。 这简直打破了祝余对他的认知。 滚,傅辞洲把祝余的手扒拉开,困着呢,别招我。 还生着气呢? 祝余放下书包往桌洞里一塞,竟然发现里面多出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 这谁的?他把东西拿座子上,左右都问了一遍。 merry christmas,斜对角的许晨念了一遍纸袋上的英文,这是圣诞礼物吧? 傅辞洲拿出少爷睡觉的几秒宝贵时间,抬头看了一眼祝余的桌面。 啧,他嘴角都快撇地上了,炫耀呢? 啥?王应一听有八卦,异常兴奋地把纸袋拿过来看了看,谁送的啊?有署名不? 哎祝余怕真给王应看出来什么,连忙把袋子又夺回来,别乱动。 什么好东西?收作业的组长也好奇地凑过脑袋,给我看看! 没什么,祝余把纸袋又塞回桌洞,今天什么作业?这么早就来收? 话题自然地被转移,傅辞洲偏过脸枕书上,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去了祝余的桌洞。 语文早自习基本都是背书,要么一起背,要么自己背。 一起背无非就是背课后古诗词,自己背的话,那就是说话补作业开小差什么都干。 教室闹嗡嗡的,像养了一屋蚊子。 等组长走后,祝余又把纸袋拿出来看了看,上面只贴了个便利贴,写着平安快乐四个字。 今早我来教室看到褚瑶了。 傅辞洲张嘴打了个哈欠,跟大爷似的靠在椅背上,单手托着课本,让书脊抵在桌沿。 祝余眉梢一挑:褚瑶? 今早六点十分,跟个贼似的,我来了她就跑了。 祝余抓偏了重点,惊讶道:你六点十分就来了? 一提这事儿傅辞洲就头疼:最近老爷子在家,天天抓我晨跑。 祝余回忆了一下,好像最近傅辞洲的确都不怎么卡点迟到了。 什么打算?傅辞洲一抬下巴,指了指祝余手上的纸袋,收着? 收什么,祝余把纸袋又塞回了桌洞,你确定是她送的? 关我屁事,傅辞洲语气不好,我不确定。 祝余哦了一声:少爷,周末陪我买衣服去? 傅辞洲歪了歪头,用一副死鱼眼瞄他:不去。 祝余脸上挂上笑容:请你吃饭。 傅辞洲缓缓举起自己的拳头:这是什么? 祝余张开五指,把傅辞洲的拳头一包,深情款款道:是情、是义、是兄弟! 是怨、是恨、即将捶你脸上的拳头,傅辞洲甩开祝余的手,往他脸上就是一推,我最近懒得看你。 祝余叹了口气:还没消气啊? 傅辞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祝余越是跟他道歉他就越生气。 像是嘴上技巧高超的渣男,哄人一把好手,口口声声认错,结果下次还敢。 真要觉得对不起就直接把所有事情告诉他,这样干巴巴的认错谁惜得理。 不行,还得继续生气。 早自习下课,祝余拎着纸袋出去,没一会儿就空着手回来了。 送哪儿去了?傅辞洲拧着身子看他回位置上坐下。 失物招领处。祝余拢了羽绒服的下摆,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袖子边飞出来一根绒毛。 这啥?傅辞洲捏过空中的羽绒,你属鸟的?还掉毛呢? 祝余一摊手,趁机卖卖惨:我衣服都快解体了,你不陪我买真没得穿了。 傅辞洲把那根绒毛弹祝余脸上,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徐磊就拿了张表格有些局促地站到了祝余身后。 余哥。 祝余转过身,手臂搭在椅背上:叫我名儿就行。 那祝余,徐磊递给祝余一张表,我和三班五班商量了一下,准备三个班一起,把元旦和圣诞放一起办个大一点的晚会。 不知道是不是祝余这个前任班长上学期太得民心,导致徐磊现在干什么事情总喜欢过来报告一下。 啊?祝余微仰着脸,先是有一点迷茫,但很快就装出一副十分受教的样子,那挺不错。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已经有钢琴、小提琴、古筝和二胡,徐磊认真介绍完毕,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祝余,你真不来吗? 这回祝余没有直接拒绝,他接过表格扫了几眼,上面列了晚会的场地和流程。 徐磊站在祝余身后,俯视的角度能看见少年乌黑的发。 和大多数男生支楞着的粗硬短发不一样,祝余的头发有些长,软软的搭在耳廓上。 徐磊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祝余这样动动脑袋,软趴趴的头发会不会挠得他痒痒。 好久没碰了,弹错很丢人的,祝余抿了抿唇,有些可怜道,别为难我了。 徐磊劝说无果,沮丧而归。 祝余坐回面向,把那张表格递给傅辞洲。 什么东西?王应好奇心过盛,脖子伸得老长就往傅辞洲那里看。 联谊晚会,傅辞洲把表格直接扔给王应,老陈允许? 允许啊,都批准了,祝余点了点右下角的班主任签字,也就只能疯这一年了。 等到明年高三,学校连广播操都给你免了,更别说什么节日晚会了。 一三五班联谊?晚上?还变装?! 王应拿着表格,眼睛都直了:jk、汉服、睡衣,班级民主投票,三选一! 祝余一愣:什么是jk? 等等,许晨按住王应肩膀,提醒道,jk后面还有个括号 分卷(12) 祝余眯着眼睛,凑近了去看那几个小字:男裙女裤? 第16章 一张照片 玩这么大? 女裤男裙这四个字从许晨嘴里出来,四个男生十分有默契地沉默了那么两秒。 什么是jk?祝余把他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衬衫、短裙,许晨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这里扎个蝴蝶结。 接着,他又在自己大腿上比划了一下:这里穿个超短裙。 祝余: 虽然他还不是很懂什么是jk,但是他懂什么是超短裙。 睡衣睡衣睡衣傅辞洲食指往表格上啪啪地点,选这个选这个。 祝余倒是没有傅辞洲那么大的反应,他甚至还诧异地笑了一声:玩这么大? 男生一起穿衬衫超短裙的话 祝余目光停在傅辞洲宽阔的肩膀上,他还挺想看自己同桌穿的。 你看我干嘛?傅辞洲被祝余盯得炸毛,直接上手推他脑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给老子打住! 没有,祝余笑嘻嘻地搭上傅辞洲的肩膀,我没想。 我压根都没说你在想什么你就这么急着否认?傅辞洲嫌弃地把祝余推开,滚滚滚,离我远点。 这么冷淡?祝余像坨年糕似的巴巴凑上去,你怕什么啊! 靠!我怕个屁?傅辞洲五官都快拧一起了,你想穿裙子你自己穿去! 也不是想吧祝余想了想,我挺想看你穿的。 傅辞洲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他妈这么关注我干什么?你暗恋我?! 许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王应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拖着声音哦哟~了一声,把哄起的恰到好处。 上课铃响,祝余放开傅辞洲坐回椅子上:别了,我否认。 恶心傅辞洲可以,搭上自己那就没必要了。 第一节 课是老陈的语文课,今天开新课,讲《项脊轩志》。 文言文最为催眠,祝余傅辞洲一块儿在后面睡觉。 冬天睡觉比夏天要香,窗子阻隔了室外呜呜的冷风。 身上厚重的袄子一裹,再听老陈唠叨十来分钟,不犯瞌睡的祝余敬奉为神。 他的脸朝着窗口,闭着眼睛在脑海里过昨天新学的化学方程式。 八点多的阳光要更亮一些,也更热一些。 澄黄的光落在祝余卷翘的睫上,像是盛了一捧冬天的暖意,把他晒的迷迷糊糊,像是睡着了。 突然,祝余隐约听到了傅辞洲的名字。 对于他来说,这是个熟悉的名字。 两人从小一个辅导班,彼此掐的死去活来。 他还记得傅辞洲的妈妈每次都会来辅导班接他放学。 出了机构往右走两步就有个水果店,钟妍每次都会把傅辞洲揪进去,再问一句宝贝你想吃点什么? 接着傅辞洲就像个大爷一样挑挑拣拣,有时候指指葡萄,有时候点点苹果。 但是大多数他的心情都不是太好,就在大街上瞪着眼睛跟他妈对跳:在外面请叫我的大名! 砰的一声响,打断了祝余零零散散的梦境。 王应的板凳往后一靠,椅背砸在了他的的课桌前端。 祝余从回忆中惊醒,一个激灵坐起来。 他还没彻底清醒,就又听到了一声傅辞洲。 唰的一下,班里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教室的右后方。 许晨又咳嗽又撞桌子的,动静大得自己都不好意思。可傅辞洲偏偏雷打不动,双臂一蜷趴在桌上睡觉活像只王八。 傅辞洲!老陈第三次直接把书往桌子上一砸,明显已经忍到了极限。 祝余顶着所有人灼热的视线,推了把傅辞洲:醒醒,别睡了。 嗯?!傅辞洲手掌一按桌子直接站起身来,垂下头噼里啪啦翻着书本,小声问道,讲到哪了? 不知道,祝余闷着头快速回答,我也刚醒。 下课铃在这个时间响起,已经有同学开始笑了。 都讲完了,还讲到哪?!以后上课不要睡觉!老陈没好气地把书拿起来往腋下一卷,下课! 班里同学起立告别老师,傅辞洲摸摸自己的后颈,有些茫然地坐了下来:老陈叫我干啥呢? 王应转过身子:快下课的时候说你奥赛拿了金奖。 傅辞洲反应迟钝地啊了一下:金奖啊? 他说完,拄着下巴看了祝余一眼:这次的题目简单,你要去估计也是金奖。 祝余又重新趴回了桌上:也不缺这一个。 这大概就是学霸的不在意。 第二节 课英语课,祝余向来是用它和语文课补觉的。 等睡完了两节课,自己也精神了 两节课后的大课间二十五分钟,徐磊发了晚会服装意向表,全班四十一个同学匿名投票,按照票数最多的定服装。 祝余看都没看就在睡衣上打了个勾,傅辞洲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真要穿短裙。 别想多,祝余勾住傅辞洲的肩膀,我只想看你穿而已。 傅辞洲不明白自己怎么惹着了这位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导致他现在孜孜不倦找自己事情。 而且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已经到了傅辞洲掉根笔在地上,祝余腿一伸把它踢更远,再贱里贱气地加一句不好意思脚滑了的地步。 总之就是欠打。 傅辞洲反压住祝余肩膀,推着人出了教室。 大课间的广播体操各个年级轮着来,这星期轮到了他们高二。 祝余上学期当班长的时候都是勤勤恳恳下去列队做操,这学期倒是跟着傅辞洲一起去食堂逃了好几次。 今天也不例外。 疼啊少爷祝余动了动自己的肩膀,一副柔弱到不行的样子,你使这么大劲干什么? 得了吧,少演,傅辞洲递给祝余一根烤肠,今天老陈提起来奥赛,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事儿。 祝余坐在食堂的凳子上,笑眯眯地把烤肠接了过来:什么事? 傅辞洲坐在他的身边,从兜里掏出了个手机:之前想给你看的,结果忘了。 他叼着烤肠,在手机里翻了半天才翻出一张照片。 喏。 祝余偏过脑袋看去,目光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屏幕,可他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有那么一瞬间连呼吸都忘了。 那是一张有些发黄的照片。 与其说是照片,不如说是剪报。 上面有三个男孩双手捧着奖杯并排站着。 其中中间那个把奖杯举得最高,笑得也最开心。 十一月底比赛前,我去以前奥数辅导班王老师那儿拿了份套卷。 等人的时候闲的无聊就看了眼历年优秀学生的光荣榜,结果就看到了这个。 傅辞洲只顾着说话,没注意到身边祝余轻微的异常。 没心没肺的大少爷把烤肠吃完后扔了竹签,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说道:你不觉得中间这小孩跟你长挺像吗? 傅辞洲说这一通话大概用了十来秒的时间,祝余眼珠子动了一圈,睫毛也噗噗眨了几下。 中间的男孩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不高,但是很白,笑起来和祝余还真有那么一丝丝的相像。 有点像。祝余说。 傅辞洲一挑眉梢,像是有些得意:你猜他叫什么。 祝余的喉结上下一滚,几乎是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了半句话来:什么? 这声音太轻,轻到只有他和傅辞洲两个人能听见。 叫祝余。傅辞洲关了手机装回兜里,我专门问的王老师,连名带姓,一字不差。 祝余低头笑了那么一下。 他张了张嘴,像是尝试着说些什么,最后全部都失败了。 太巧了简直,傅辞洲还在一边继续感叹,要不是这是十九年前奥赛的照片,我还真以为是你。 祝余咬了一口烤肠,动动腮帮缓慢地嚼着:十九年前? 昂,傅辞洲在自己脑子里算了算,两年后咱俩才出生。 祝余和傅辞洲同岁,今年也不过十七。 你信不信世界上有另一个自己?傅辞洲站起身,用手掌压了一下祝余的后脑勺。 祝余听后,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 他仰起脸看着傅辞洲,也跟着笑了起来:有点信,这也太巧了。 第17章 男朋友背背 都还没人背过我。 今天妈妈给你买了羽毛球拍,你最喜欢打羽毛球了,记不记得? 尉霞在院子里拆了一副羽毛球拍,递了身边才到她腰高的祝余。 祝余乖巧接过球拍,看着女人点了点头:记得的。 他有些过分的瘦了,小小的身体上穿着过于肥大的t恤,衣摆下端拖到了他的膝盖腿弯。 领口也大开着,露出细弱的咽喉和嶙峋锁骨,一路牵扯到左边肩膀,被祝余抬手一拽,又拽了回来。 尉霞笑得更开心了,蹲下身给他理了理头发:天天闹着跟你爸打球,一打就是一下午,拦都拦不住,真是太任性了。 接着她笑着转身,朝房里大喊:老祝,你儿子找你打球呢! 此时正是晚饭的点,祝钦从厨房出来,看了一眼双手握着球拍的祝余。 祝余似乎有些拘谨,十指紧紧抓着球拍,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祝钦,像是随时要开打似的。 六点多了,该吃饭了,祝钦抬手拍了拍祝余的脑袋,从他手里顺走那一只球拍,明天再打吧。 你儿子可不由你。尉霞笑着捶了一下祝钦的肩膀,回头却看到那只球拍已经到了自己丈夫的手里。 只稍瞬间,尉霞满脸灿烂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转变就在眨眼之间,因为变化太过迅速而有些让人窒息的可怕。 你不打吗!?尉霞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去质问祝余。 祝余被吓了一跳,急忙踮脚夺回祝钦手上的羽毛球拍:我打,打的。 你是不是不想打?尉霞突然抓住祝余的肩膀使劲一摇,声音也跟着变得大声,你不喜欢打球吗?你以前就算不吃饭也缠着爸爸打球的! 小霞!祝钦拉着走尉霞的手,把人拉扯着拽进屋里,你冷静点! 你快去和小余打球!尉霞抓着祝钦的衣服,像是疯了一般恳求道,他会生气的,他会生气的。 我会打的,你去睡会儿,我这就陪小余打球 祝钦看了一眼门口的祝余,皱着眉冲他摇了摇头。 接着他拉着尉霞进屋,男人的声音隐在了房间里,逐渐听不真切。 祝余还站在原地,双手死死抓着球拍,连大气都不敢喘。 啊啊! 尉霞的尖叫混着砸东西的响声,像一道卡了倒刺的鞭子,抽筋扒骨一般甩在了祝余的身上。 他又做错了吗? 他分明这么听话。 过了片刻,尉霞像是吼累了,慢慢安静了下来。 祝钦走出房间,蹲在祝余面前,握住了他发着抖的手。 不怕,先进屋吃饭吧。 祝余摇了摇头,细着声音道:爸爸,我们打羽毛球吧。 六岁的小男孩离变声期还早,说话跟小奶猫似的,眸子里透着湿漉漉的可怜。 祝钦心里一软,掰开祝余的手指把球拍拿过来:不打了,跟爸爸吃饭。 餐桌旁的椅子被拉去了客厅,一双筷子也被扫去了桌下。 祝钦把一切都收拾好,坐在桌前给祝余递去了一碗米饭。 冒着热气的大白米饭。 祝余怯生生地拿起筷子,低头往嘴里扒了一口。 小余。 我的小余。 他听见尉霞在房间里低低地哭。 祝钦叹了口气,然后看了他一眼。 吃饭吧。 那晚吃的什么祝余不记得了,尉霞后来怎么样他也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条走廊很深很远,祝钦的手很冷,拉着他往前走的时候没有放慢脚步,他要快点跟着小跑才能让自己跟上。 可是白米饭又很好吃,吃饱了饭,也就不觉得冷了。 爸爸,我喜欢打羽毛球。祝余小声说着。 祝钦重重叹了口气,也没说话,继续吃着他的饭。 沉默开始蔓延,不大的房子里,有愁闷的男人和哭泣的女人。 祝余捏着筷子,像个误闯禁地的入侵者。 格格不入,且惶恐卑微。 梦境颠倒,飞速转换。 院子里,尉霞喊他小余。 他放下手上书本,慌里慌张地喊妈妈。 有时候尉霞会冲他笑,夸他作业写得真棒。 有时候尉霞会喊会叫,她会变成一个疯子,哭着念祝余的名字。 像在开彩票一样,几率不定。 就这样一年、两年、三年过去。 尉霞再喊他祝余,他拖长声音昂?了一声,然后懒懒地继续回一句:干嘛啊 分卷(13) 这才是正确的回应方式。 是属于祝余的,回应方式。 祝余! 祝余! 突如其来的怒吼像一只有力大手,傅辞洲的声音一把扼住祝余的颈脖,把他活生生从那个反复纠缠的梦中扯了出来。 哗啦哗啦 祝余仿佛听见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些思绪抽离开来的声响,就像是被藤曼缠绕的枯枝断叶,即便大力拉扯,却依旧丝丝缕缕仍被限制。 逃不开,走不掉,再大力一点,他就要断了。 哐哐哐 院外的大门被砸得哐哐直响,隐约连带着房子和墙一起微微震动。 祝余睁眼闭眼反复了几次,半天才缓过劲来,发现已经九点了。 完了,他今天和傅辞洲约好了八点车站见,现在怕是要被对方打死。 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祝余随便裹了件衣服去给傅辞洲开门。 头有点晕,得扶着墙走。 祝余牙也没刷,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来了来了祝余声音哑的不行,说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今天出了太阳,不算太冷,但是风大,祝余开了房门就被吹眯了眼睛。 他汲着拖鞋,再去开院门。 傅辞洲听到他的声音,直接在门外开骂:你大爷的祝余!你他妈看看现在几点了!打电话也不接!发信息也不回!你死了吗?!你死了啊!?? 听这语气,少爷像是快气炸了。 祝余硬着头皮,把门一开。 他等着少爷的怒火铺天盖地把他淹没,结果傅辞洲看到他之后,反而愣是停了下来。 卧槽你眼睛怎么了?傅辞洲低下头,看着祝余满是血丝的眸子,祝余?你没事吧? 熟悉的名字又在他的耳朵里过了一遍,像是钻进了大脑皮层,哐哐哐撞着他的脑仁。 祝余头疼得厉害,把眼睛重新闭了起来。 额头突然被覆上一抹冰凉,傅辞洲扣住他的肩膀:怎么这么烫? 嗯?祝余呼了口气,觉得傅辞洲的手凉凉的,贴在皮肤上意外的舒服。 发烧了?傅辞脾气瞬间收敛了许多,怪不得。 祝余不是无缘无故就放人鸽子的人,傅辞洲虽然一肚子火气,但是更多的是担心。 他潜意识里就觉得祝余不对劲,所以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都重视的不行。 果然是病了。 你这脸好红,就像喝了酒一样,傅辞洲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把祝余的领口一收,让衣服把脸包的严严实实的,得去医院。 祝余头重脚轻,整个人有点飘。 但是不得不承认,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挺不错。 我走不动,吃点药就好。他嚼着糖,心里其实不太想去医院, 然而下一秒,傅辞洲竟然转身蹲了下来:上来。 祝余眼睛一眯:你要背我吗? 傅辞洲拍了一下祝余的腿:那么多废话。 少年脊背宽阔,肩膀舒展。 大衣帽沿坠着的那条毛茸茸随着冷风一荡一荡,十分诱人。 祝余的手掌不自觉就按在上面,接着就被傅辞洲托住臀部背了起来。 都还没人背过我。祝余把脸埋进傅辞洲毛茸茸的大帽兜里,蹭了蹭。 我不是人?傅辞洲背着祝余把屋里的房门关上了。 祝余有些想笑,但是笑声从肿着的嗓子里过出去,就变成了咳嗽声。 室外风大,傅辞洲怕他受凉,就把祝余身上那件破羽绒服使劲裹了裹。 然而没想到的是,只听刺啦一声布匹撕裂的声响,祝余的羽绒服在空中炸开了一团洁白的云。 我的祝余盖了自己一个后脑勺的鸭绒,连嘴唇上都粘了一根,衣服 傅辞洲看着纷纷扬扬的棉絮,自己也愣了一下:我去?牛逼啊。 早上的太阳还算不错,鸭绒被风吹起,印着暖光,像是下雪了一样。 祝余眨了眨眼,傅辞洲抬手摘掉他睫毛上的绒毛:你怎么跟个傻子一样? 不是很习惯别人的碰触,祝余往后躲了躲,也跟着笑。 他红红的脸,红红的眼,笑得的确有点傻。 带钥匙了没?进屋换衣服。傅辞洲把祝余挂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 祝余摇摇头:没带。 唉傅辞洲叹了口气,飞快脱下自己的大衣,兜头把祝余给罩了起来。 坠着白色毛茸茸的帽子卡在了祝余脑袋上。 他抬手拨了拨,在一堆白毛里去看傅辞洲的脸:你不冷吗? 我又不发烧,傅辞洲重新把祝余背起来,你冷么? 不冷,祝余手臂环着傅辞洲的颈脖,把脸枕在了他的颈窝,不过少爷,我不想去医院,行么? 第18章 有些不对 傅辞洲心里生出了那么一点不 傅辞洲不知道祝余为什么这么抵触医院,但是他明白有病就得治,不是撒撒娇说不去就可以不去的。 我没撒娇。祝余否认道。 你哼唧了,傅辞洲把他往背上提了提,你还蹭我,靠,你少蹭我脖子。 我没蹭你,祝余按着傅辞洲肩膀,把自己的脸往后仰了仰,呼吸也怪我? 那你别对我脖子呼吸,傅辞洲动了动脑袋,痒。 冬天的早晨干燥寒冷,发了烧的祝余跟个小火炉似的,一呼一吸间都冒着暖烘烘的热气。 傅辞洲动动脑袋,后脑勺上的短发扫过祝余的下巴,刺刺挠挠的,像把小刷子。 他挺着腰没坚持一会儿,觉得累,又趴回去了。 你怎么又蹭我?傅辞洲偏过脸去。 祝余这回随他说:我困。 昨天没睡觉?傅辞洲问。 祝余闭上眼睛:睡了。 就是没睡好,一个梦做下来跟跑了一千米似的,累得要命。 我吃点药就行了,祝余喃喃道,我闻不惯消毒水的味道,真的不想去医院。 傅辞洲停下脚步,抖了抖自己肩膀:睡着了? 祝余低低嗯了一声。 傅辞洲:我看你精神好多了,能不能自己走? 不能,祝余手臂在傅辞洲脖子上一勒,累。 傅辞洲嘿了一声,没好气道:你把我当坐骑呢? 祝余闷着头笑:辛苦了少爷,我头晕。 还是去医院吧,傅辞洲继续背着祝余走,你爸爸不是开诊所吗?在哪儿呢? 他有些担心祝余的低血糖,万一一会儿头晕加发热,病叠着病,指不定出大事。 我真的不想去祝余懒懒地晃着小腿,去了我爸肯定说我。 那更要去了,傅辞洲看了看四周,你带不带路?不带路我就问人了。 祝余憋了一会儿,抬手指了个方向。 他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头晕,嗓子疼,这么拖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 算了,还是去看看吧。 最近的一家诊所就是小区里的社区医院,作为其中唯一一个医生,祝钦在得知自己儿子烧到三十九度时,立刻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怎么烧成这样?昨天晚上不还好好的吗? 护士给祝余扎了吊针,他坐在休息区的角落,垂着眸子乖巧得厉害。 傅辞洲站在一边,甚至觉得刚才和自己勒脖子在晃腿的不是这人一样。 祝钦给祝余拿了一条毛毯,祝余把大衣脱下还给傅辞洲。 这是什么?祝钦捏过祝余衣袖上的绒毛问道。 一边的傅辞洲正好没事干,就把今天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 早就让你买衣服,非不听,祝钦拍了拍祝余的袖口,把白毛摘干净,做事情尽快完成,不要总是一拖再拖。 祝钦的话祝余一向不去反驳,他听话地点点头,再看着祝钦离开。 年底似乎是感冒高发期,九点多的诊所里已经坐满了人。 大大小小的吊瓶在空中挂了一排,输液管垂下来,跟搭了一片帘子似的,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液体。 病人大多数都是孩子,被家长抱在怀里睡觉。 傅辞洲扫了一圈人,看见他们手上多多少少都拿了个暖宝宝。 统一的绿色包装,像是医院特供。 他想着要不要给祝余也搞一个,脚跟刚转了个弯,就看见祝钦拿了两个暖宝宝过来。 人高马大的男人蹲在这祝余面前,先给他手里塞了一个,又在输液管上绑了一个。 吃早饭了吗?祝钦问。 吃了。祝余说。 什么叫做撒谎撒的面不改色心不跳,傅辞洲算是明白过来了。 祝钦嗯了一声:还会拔针吗?不想在这就等一会,爸爸送你回去。 我朋友也能送我回去,祝余抿了抿唇,就是钥匙忘在家里了。 祝钦把自己的钥匙递给祝余,叮嘱了几句后起身离开。 经过傅辞洲的身边时他停下来道了谢,傅辞洲哪里敢接着,连忙说没有关系。 你吃饭了?傅辞洲坐在祝余身边扫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 嘘祝余站起身直接把吊瓶给摘了下来,回家回家。 你还扎着针呢,傅辞洲一抬头就看见祝余露出一截手腕,自己没忍住把吊瓶接了过来,老实坐着不好吗? 医院有股怪味,我闻不惯。祝余把毯子往身上一裹,拉着傅辞洲就往外走。 傅辞洲犟不过他,只能顺着。 输液管还牵着祝余的手背,垂在毯子下面,傅辞洲弯腰捞了一把,把祝余的手握在手里。 你注意点。 只是托了一把,他就把手给放开了。 祝余哦了一声,对傅辞洲笑笑:没事,顶多就回个血。 能不回血你干嘛让他回血?傅辞洲看着他下唇上挂了一根绒毛,也没多想,直接上手就给擦走了。 干嘛?祝余躲了他一下,抬手抹了把嘴。 傅辞洲心里生出了那么一点不得劲,皱眉道:有毛! 祝余又使劲抹了两下:还有吗? 傅辞洲看着祝余本就没点血色的唇被揉的发白,再泛粉,终于有了些颜色。 他心里的那点不得劲像是变异了一样,成了不舒服。 祝余还在揉嘴巴,傅辞洲抬手把他的手大一边去:你死人吗?手这么凉。 我就这样,祝余笑着回拍他一下,没事。 傅辞洲迟疑片刻,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拎着帽子往祝余脑袋上一卡:麻烦。 帽子宽大,遮住了半张脸,祝余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帽檐,输液管瞬间就回了一串红色。 让你别乱动,傅辞洲赶紧把吊瓶举到最高,握住祝余的手腕就往下拉,你这人就不能老实一点? 遮眼了。祝余站在原地,吹了吹盖在自己脸上的白毛毛。 傅辞洲把帽子调整好,又耐着心把系绳和扣子都给扣严实了:屁事多。 哎祝余笑眯眯的呼出一团热气,你不冷啊? 傅辞洲脱了大衣后,也就穿了一件加绒的厚卫衣。 一个问题别问第二遍。傅辞洲手臂一伸勒住了祝余的脖子。 虽然这么说,到底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太阳这么大,还行。 祝余比傅辞洲矮了那么一点,被对方这么一压甚至还有点抗风。 少爷,祝余抬头,我想吃煎饼。 傅辞洲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祝余说要吃煎饼,他就出去给他找煎饼。 只可惜现在都快十点,哪儿还有人卖。 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去,祝余举着吊瓶给他开门,整个人似乎精神多了。 煎饼呢?祝余问。 没找,傅辞洲走进院子里,手里还晃着个塑料袋,随便买了点,爱吃不吃。 祝余关上院门,把吊瓶往傅辞洲脸上一递:举着。 傅辞洲心里默念不跟病号计较,也就听话地接过来举着了。 祝余空出来一只手,拿过傅辞洲手上的塑料袋翻了翻,里面装的全是零食。 他拆了一盒奥利奥拆吃:你怎么认识我家的? 傅辞洲:不是你自己指的吗?以前去后面吃饭,你说这个院就你一家住。 祝余家挨着小区边缘,后面的街道上有个烧烤摊,以前和王应他们一起去吃过饭。 估计是某次随口一说,祝余都没放在心上。 他拿了块饼干递傅辞洲嘴边:吃不? 傅辞洲抬手把饼干捏过来:这玩意儿太甜了。 祝余似乎格外喜欢吃甜食,吃得牙上都沾了黑色的饼干屑,傅辞洲嫌弃的不行。 刷牙去。傅辞洲拖鞋进了屋。 早刷过了。祝余把人带进自己房间,又吃了点药,我感觉我已经好了。 分卷(14) 傅辞洲按着祝余的指示把吊瓶挂在了衣架上。 然后收了收自己的大衣,坐在了桌前的椅子上。 他环视了一下祝余的卧室,开口道:你这房间 祝余靠在床头躺着,搁在被子下的手指在话语停顿时蜷了那么一下。 真干净。傅辞洲的目光落回祝余的脸上,又补充了一句,跟样板房似的。 第19章 黑白同款 人生总要为了什么奋不顾身一 傅辞洲不是个脏乱差的人,加上钟妍有事没事去就找他一通啰嗦,所以他的房间总之还算干净。 祝余这房间也干净,比他的还干净,干净的有点不正常。 屋子里的家具都不像是旧的,除此之外没别的什么摆件。 桌上只放了个台灯,还有一个插了两根笔的笔筒。 成堆的练习册和辅导书塞满了整个书架,密密麻麻的计算草稿纸竟然都还留着没扔。 傅辞洲讲不出来的不对劲,总觉得这里不像一个卧室,而像他以前夏令营特训时住的休息宾馆。 学霸的生活就是这么枯燥且单一,祝余把自己往被窝里缩了缩,好困。 输液管在空中荡了一荡,上面贴着的暖宝宝搁在床单上。 祝余手臂往里这么一带,它就卡在了被子边缘。 手背上的牵扯让祝余轻轻哎了一声。 他又从被子里坐起来,用另一只手拨了拨被子。 傅辞洲起身坐在床边,低头把粘在输液管上的暖宝宝小心翼翼地撕了下来:你不买衣服了? 买吧,祝余闭上眼睛,不浪费一分一秒可以打盹的机会,但是我就是,有点困。 估计是药效作用,催着人就想睡觉。 祝余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着傅辞洲有气无力道:你要不然等我会儿?我就睡半个小时,等吊瓶挂完了正好请你吃午饭。 都快烧熟了还想着往外跑?傅辞洲拉了拉祝余的被子,在他的肩后托了一把,你睡吧,吊完了我叫你。 傅辞洲出了奇地温柔,祝余甚至还有点不适应。 他的眼皮都快粘一起了,就这还不忘嘟囔一句:你没生气吧? 我脾气有那么差吗?傅辞洲把被子往祝余脸上就是一盖。 祝余动动脑袋把口鼻露出来,轻叹着说了句也没。 傅辞洲的脾气算好的了。 他困得很,眼皮粘在一起就坠入了梦境。 迷糊中有人替他掖了掖被子,祝余下意识以为是尉霞。 可是下一秒他就反应过来,这人应该是傅辞洲。 刚半瓶?傅辞洲手掌覆上祝余的额头,睡你的。 祝余的睫毛一颤,挠在了傅辞洲的手腕处。 傅辞洲收回手,目光停在那扇卷翘的睫上。 祝余的脸蛋小巧得像个姑娘,他一只手都能盖住半张。 嘴巴是抿着的,睫毛是颤着的,眼睛弯弯,就连睡觉眼睛好像都是在笑。 祝余眼尾下垂,像只乖巧的狗狗,是天生的笑眼。 傅辞洲想起小时候和祝余不对付的七八岁,突然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狗都嫌的年纪,大概想不到十年后两人还能这样和平相处。 傅辞洲低头笑了笑:闹腾。 等祝余睡觉的时候,傅辞洲自己玩了会儿手机。 他每隔几分钟就抬头看一眼吊瓶,直到里面的液体快要吊完,这才推了推祝余肩膀。 醒醒。傅辞洲站起身去看吊瓶,见祝余没反应,又手欠地捏了捏他的脸。 祝余的皮肤很白,就跟糊了一层牛奶似的,里面还藏着病中的绯色。 傅辞洲离远了还好,凑近了就想上手掐一下他。 软的,滑的,像蒸出来的牛奶布丁,还是大白兔口味的。 祝余哼唧了一声,像是醒了。 他侧躺过身子,半眯着眼睛就把手上的针管给拔了。 我去,傅辞洲惊讶了一秒,你自己拔啊? 针管里还往外滴着液体,祝余十分熟练的把它往输液管上打了个结:好累。 这觉怎么越睡越累,睁眼闭眼间就跟过了一个世纪似的。 累你就继续睡。 傅辞洲把吊瓶取下来,连带着床头柜上的暖宝宝一起拿起来,准备转身扔进垃圾桶。 只是他动作幅度有点大,输液管钩住柜子上的物件,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祝余按着床沿往下看,傅辞洲蹲身捡起了地上的相框。 这什么?他翻过来转过去,看了几眼才认出是个相框,空的? 傅辞洲以为照片摔出去了,低头在地上乱找。 祝余把相框拿过来,沉默着重新扣在了柜子上。 他掀起被子下床,就像是无事发生一般伸了个懒腰:走吧,想吃什么? 祝余到最后也没解释相框的事,傅辞洲问了一句没结果也就没再问第二句。 像是和平友好,其实心里记仇。 这件怎么样?祝余选了个深灰色的羽绒服,过膝的款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丑。傅辞洲双臂一抱,没好气道。 认真点。祝余踢踢他的鞋子。 矮子还选长款?傅辞洲嘴都快撅天上了,换。 长款的比较暖和,祝余又挑了一件黑色的,要不黑色的吧,比较耐脏。 土,傅辞洲随手一指,选中一个白色的,这个。 祝余看了一眼,印着本店新款的广告牌挂在衣服的领口处十分醒目。 傅辞洲指的那件款式的确是有些好看,最起码祝余觉得比自己身上的和手上的都要好看。 可是这白色的羽绒服穿着也太风骚了,穿个几天还不够洗的。 而且好贵。 算了吧,祝余抿了抿唇,有点贵。 见祝余不乐意,傅辞洲心里就舒服:就这个了。 谁跟你就这个,祝余手指一点价格,买不起。 这件衣服四位数,祝余的钱拼拼凑凑也就三分之二。 傅辞洲手臂一伸,把那件白色的取了下来:我买。 祝余还没来得及说傅辞洲有什么毛病,就看着这位少爷财大气粗,连试都没试就把吊牌一扯:走。 我真买不起!祝余直接傻了,你买你出钱啊! 傅辞洲把衣服往导购员怀里一放:我出。 导购小姑娘两眼放光,连忙趁热打铁推销道:先生您要不要看看别的款式?我们店里今天活动,两件八折。 就,就一个吧。祝余说话都带着结巴,他戳着自己的手机,绝望地查看着自己的余额。 他强行凑一凑,指不定也能把那三分之一凑出来。 人生总要为了什么奋不顾身一把比如一件骚到不行的衣服。 八折,傅辞洲想了想,那我再拿一件吧。 他转身,从衣架上又取下来一件黑色同款。 祝余一愣,下意识提醒:好好说话别扯商标! 像是故意和对方唱反调,傅辞洲听完他的话,直接把吊牌给扯了下来。 啊祝余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惨叫。 你是不是想要深色?傅辞洲问。 祝余扶了把自己的额头:嗯 傅辞洲把那件衣服也递给导购员,对着祝余礼貌一笑:不好意思,这件我的。 第20章 傅不开心 他蝴蝶结的颜色居然这么少女 祝余莫名其妙被买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原因是傅大少爷高兴。 但是牵扯的金额较大,他到底还是把钱给了对方。 傅辞洲把钱收的不情不愿,最后反过来请祝余吃了顿饭。 超预算的话你可以先留一点。傅辞洲说得漫不经心,尽量掩藏自己对祝余的照顾。 还行吧祝余裹着新衣服,被嗖嗖的冷风吹眯了眼。 自打尉霞去世之后,祝钦把攒着祝余压岁钱的银行卡给了他。 祝余没动过那张卡,但是也不代表他不会动。 真要没钱了,动一下也不是不行。 败家玩意儿。 祝余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说自己还是说别人。 托傅辞洲的福,祝余穿得跟个雪人一样,回家后成功吸引到了自己老爸的目光。 祝钦端着碗,看了半天也没说什么,最后临睡前晃晃悠悠到他房间,递了杯感冒冲剂。 祝钦:感觉好些了吗? 祝余:还行。 发热来得凶去得也快,高烧之后的感冒缠缠绵绵拖了一个多星期,这才是最磨人的时候。 班里有一大半的人都生病了,每天上课时班里擤鼻涕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傅辞洲脑子都疼。 他是想埋汰祝余几句,但一转头看到对方红红的鼻头,那些话就噎在喉咙,说不出来了。 你别传染给我。傅辞洲皱着眉道。 祝余唔了一声,当天下午就戴上了口罩。 他分明是顺着傅辞洲的意思来,可是这位大少爷像是更不开心了。 你就不能快点病好吗?傅辞洲又抱怨说。 我也想啊祝余抱着水杯直犯困,但不是好不了么 他的嗓子是哑的,跟拖拉机轧过似的,拖泥带水,带着坑坑洼洼的泥泞。 傅辞洲拄着下巴嘲他那边看去,祝余耷拉着眼皮死 盯书本,目光空洞无神,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昨晚又没睡好?傅辞洲伸手过去,推了一把祝余的脑袋。 别推祝余闭上眼睛,蔫蔫道,头晕。 你真和林妹妹一样了?傅辞洲躬身凑过去问,怎么 他这次只问了一半,自己先打住了。 怎么了怎么了,问了这么久也没问出个屁来。 傅辞洲想到祝余床头那个空白的相框,突然觉得浑身难受。 谁会单买个相框扣着?那里面原本装的是什么照片? 祝余这些时间的异常举动和不明情绪,到底是从哪儿而来? 气死了,也不告诉他。 祝余轻飘飘扫了自己同桌一眼,傅辞洲脊背一挺,又重新靠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少爷?祝余戳了戳傅辞洲的胳膊。 傅辞洲把书一竖,没理他。 好像生气了。 生气啦?祝余枕着自己的手臂,觉得有点好笑。 你,傅辞洲一指祝余,把书卡他脸上,最好别理我。 傅辞洲最近特别喜欢和祝余生闷气,怎么哄都哄不好。 就像小姑娘耍脾气,本质似乎都是想引起人的注意。 祝余戳戳他,捏捏他,给气包放放气。 傅辞洲自己气着气着,气好了也就恢复了正常。 还挺默契。 祝余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和傅辞洲的相处方式挺特别。 王应说他俩酸酸唧唧,像是在搞对象。 祝余托腮思考,就算他俩搞对象,傅辞洲也是个大小姐,比褚瑶还金贵有脾气的那种,嘴硬心软。 他最对付不来女孩子,总觉得把对方掉个眼泪就是自己的过错。相比之下傅辞洲就好应付多了,最起码这人不会对他哭鼻子。 想到这里,祝余突然记起某个早晨自己莫名其妙掉下来的那滴眼泪。 那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意识都像是游离在外,直到眼泪滴下来,他才发现那是自己的。 耳朵有点发烧,祝余把脸埋进自己的手臂中。 带着口罩有些难受,他扭头面向窗外,把口罩拉到下巴。 教学楼外的树木落光了叶子,剩下一片光秃秃的枝干。 蝉鸣早已不在,徒留呼啸的寒风在远处呜咽不止。 十二月底,已经是深冬了。 双旦晚会压着圣诞的时间,卡在星期五下午班会课后。 前一天晚自习,徐磊拎着班级制定的统一服装,大包小包来到了教室了。 卧槽,傅辞洲简直没眼看,买来了? 王应比他还要绝望:不会真是短裙吧?! 祝余嘴里嚼着奶糖,乐呵呵地看热闹:厉害啊。 当初投票结果出来时班里男生就集体爆炸了一回,严重怀疑匿名投票的真实性。 毕竟他们男生没人选jk短裙,这个结果让人有些接受不了。 然而徐磊给出的回应足够让人信服他们班的女生全选了jk。 作为一个理科班,按理来说大多狼多肉少女生是宝。 但是祝余班里男女比例五五开,真要严格算起来,女生似乎比男生多了那么零星几个。 细节决定成败,这就让人有些尴尬了。 我看透了,王应愤愤道,她们就是想看我们出丑。 买都买了,祝余懒懒往桌上一趴,笑眯眯地开始搅稀泥,不穿浪费~ 你是不是就想着呢?王应问道。 也不是想,祝余说,但我没你那么排斥。 傅辞洲没参与对话,他踩着桌下横杆,打量着蔫了吧唧的祝余。 自打高二开始,祝余明显懒了不少。 什么事都不过心,什么事也不在意,好像天塌下来了,他都能笑着摆摆手,说一句我先睡会儿。 分卷(15) 穿个短裙而已,祝余还真能干出这事儿来。 就是这人感冒还没好,回头别又浪得发了烧,还头铁不肯去医院。 你就是想穿!王应抬高了声音,暂时中断傅辞洲的思路。 祝余也不跟王应去争,干脆直接肯定:嗯嗯,想穿想穿。 傅辞洲闭了闭眼,把目光从祝余身上移开。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刚才想那么多干什么。 不远处的同学凑在一起翻服装,时不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 小屁孩们的快乐有时就是这么简单。 许晨领回来自己的一套,正对着领口大红色的蝴蝶结发呆。 王应笑着骂了一句,也按耐不住过去看看自己是什么颜色。 不是想穿吗?还不去领?傅辞洲用脚踢踢祝余板凳。 不急,祝余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等一会儿。 他原本想着等别人拿完之后自己拿会比较省事儿,但是王应过分好心,连带着傅辞洲的那套全给带了回来。 啊祝余看着自己的衣服,托着杯子就开始笑,粉色的。 他蝴蝶结的颜色居然这么少女。 卧槽傅辞洲太阳穴突突直跳,xl码的短裙也能买得到? 蓝色,祝余拍了拍傅辞洲的那套衣裙,咱俩挺搭。 傅辞洲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会穿吗? 穿吧穿吧,祝余跟个傻子似的又拍了拍傅辞洲的肩,我想看。 你想的多着呢,傅辞洲打开祝余的手,你也就想想。 第21章 意识觉醒 他果然是直男,直男看不了这 祝余是想了,但他想的有理有据,想的合情合理。 明天下午第三节 班会课之后,他们都得穿裙子,怎么也能看得到。 傅辞洲过不了这个坎,总有些心理障碍,晚上躺床上怎么想怎么郁闷,忍不住往他们的四人小群里发信息。 祝余正在倒腾他的粉色蝴蝶结,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就直接拿过来看。 少爷:你们不会真穿吧? 祝余第一个回应,并且在字里行间中带些不自知的欣喜。 祝余:挺合适#害羞 蝴蝶结后面有绑带,应该是系在衣领下的。 祝余自己系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就重新放回了衣袋里。 老王:卧槽,你真穿了? 晨晨:知道不止我一个穿我就放心了。 祝余乐得不行,拿着手机笑了半天。 他其实也没试,纯粹骗傅辞洲玩,没想到把许晨给炸出来了。 手指划过屏幕,又点开了班级群。 这个点正是吃完饭临睡觉大家都没事干的时候,群里你一句我一句说着明天的晚会,劈里啪啦热闹极了。 祝余收藏了几个狗头表情包,再转手发给傅辞洲。 少爷:? 鱼:这狗像不像你。 少爷:??? 成功让傅辞洲不那么开心后,祝余似乎又开心了不少。 客厅里,祝钦进房前日常催一下祝余,祝余应了一声,关灯睡觉。 隔天他又掐点起床,学校周围的文具店都挂上了红绿色的圣诞装饰和大大的铃铛。 半路上遇到傅辞洲,被对方追了半个学校,最后掐着后脖颈按进了班里。 走廊拖着地的值日生看他俩你来我往,直起身子让靠边走。 好嘛,祝余把傅辞洲往墙上推,靠边靠边靠边 冬季天亮得晚,预备零响之前才蒙蒙亮。 清晨的空气泛着凉,还很干,吸进鼻腔吐出白雾,没一会儿鼻子就有些痒痒。 祝余揉揉鼻头,瓮里瓮气地跟班级一起背着春蚕到死丝方尽。 你感冒一个月了吧。傅辞洲推了推他的脑袋,顺便揉了一把头发。 祝余的发丝很软,滑过指尖,凉飕飕的。 我也想好啊祝余捏捏鼻子,有气无力地说,这就叫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祝余这抽丝又抽了一天,下午天气转阴,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今晚有雨夹雪。王应看祝余总盯着窗外,便随口说了一句。 祝余收回视线,笑着问他:带伞了吗? 放学的时候应该下不了吧?王应挠挠头发,我妈没让我带。 天气虽然不作好,但是并不影响班级内热火朝天的气氛。 下午前两节课基本没有人听,大家都在谈论着接下来的晚会,以及三班五班定制的服装。 祝余想到了褚瑶,到也就从脑海里过了那么一下。 傅辞洲看祝余的视线又投去了窗外,没了王应的打断,就这么持续到了班会结束。 他看什么呢?傅辞洲忍不住想。 班会课说是结束,其实压根就没怎么上。 十七岁少年少女的眼里藏不住事儿,一个两个都跟屁股长钉子似的坐不住。 老陈简单总结了一下最近的学习进度,又交代了晚会需要注意的事项,直接就把人给放了。 同学们欢天喜地的拿着服装冲向会场,那情景,就像孙悟空回到花果山时跑去迎接的猴子猴孙。 傅辞洲在座位上坐了会儿,到底还是别扭地把衣服放在了桌上:卧槽,我死也不穿。 班里的男生从一开始的抗拒到慢慢接受,甚至还有个别居然抱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这个年纪的男生,胳膊和女生的碰到一起都能搓上半天。 裙子这种东西就像是挂在神坛上的圣物,总有些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 如果大家集体当丑角,事情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尤其是祝余这种心大的,好奇心战胜一切,没有丁点帅哥应有的偶像包袱。 傅辞洲借口去了趟厕所,墨迹了快半小时才回教室。 教室空无一人,估摸着都在阶梯教室。 傅辞洲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揣上了他xl码的短裙,屈服于这个让他无力吐槽的晚会。 阶梯教室里有空调,温度打得很高,傅辞洲进去没一会儿就开始热。 场地很大,除了一个大舞台之外,还有刻意挪出来的一片空地,换好服装的同学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傅辞洲随着扫了几眼,有不少穿着汉服盘着头发的姑娘。 不是三班就是五班。 他大步流星走去后台,刚推开男生换衣间的门,就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给吓了一跳。 卧槽声带着快乐的嘲讽此起彼伏,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背影,不熟悉的是放眼望去那一双双带着腿毛的粗犷大腿。 嗷王应一声惨叫,就像是受了什么大刑。 三四个人架着他的上半身,祝余蹲在他的腿边,正在看手上的脱毛贴纸。 哇他发出一声感叹,真粘下来了。 傅辞洲头皮一紧,心道有必要玩这么大吗? 还脱毛,这玩意儿从皮肤上撕下来能不带几根毛吗? 就在他准备上前一步拯救王应于水火时,祝余突然站起了身。 还是算了吧,祝余把贴纸卷一卷扔垃圾桶,这东西对皮肤不太好。 傅辞洲的脚步猛地一顿。 我们不一样,王应捂着自己刚拔了毛的小腿愤愤道,为什么你没有汗毛?! 我也是有的,祝余把腿一抬,高邦的黑色帆布鞋就蹬在了凳子下的横杆上,你看,就是有点淡而已。 傅辞洲的视线顺着祝余手臂下滑,最后停在了那双白皙笔直的腿上。 虽然他天天嘲祝余个矮,但是心里却明白压根不是。 祝余不矮,甚至可以说是高的。 他又很瘦,傅辞洲勒他的时候少年骨骼都硌着手。 可是意外的是,祝余小腿匀称纤长,并没有傅辞洲想象中的骨瘦如柴。 粉白相间的百褶裙搭在大腿根处,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摆动。 傅辞洲想着祝余夏天不是没穿过短裤,但是他怎么就像是直到今天才发现祝余的腿这么这么 形容词有很多,一个个在傅辞洲脑海中蹦跶完毕,最后留下了个直观且坦率的低级形容词来。 这么好看? 一个男生怎么这么白? 白的脚腕腿骨都像是白泥捏的一样精致。 就这么看,还真挺好看。 好看这个词在傅辞洲脑海中停了几秒,像是理所应当,并没有感觉到奇怪。 直到祝余转身,傅辞洲对上了那双带笑的眸子,这才好似突然惊醒,慌乱地收回目光。 少爷,您拉好了?祝余把腿放下来,迈着大步走到傅辞洲的身边,得瑟似的拍拍自己的小裙子,好看不? 滚蛋。傅辞洲咬着后槽牙,觉得自己脸上有点热。 好看个屁,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他在心里嘀咕,脑子也跟着糊涂。 所以当祝余说出我小裙子不好看吗?这句问话时,傅辞洲就像是被人戳中了后脊梁,整个人唰的一下就炸了毛。 不好看,丑死了,真丑,难看! 傅辞洲骂街一般吐出这一串话来,语速之飞快情绪之激动吓住了周围一片人。 没事吧?王应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知道啊。祝余表示自己也很懵。 直男受刺激了吧?许晨多了一句嘴。 傅辞洲只觉得一阵邪火从脚底板烧到了天灵盖。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游荡中扫了眼祝余松了一颗纽扣没扣的衣领,当即眼前就是一黑。 他果然是直男,直男看不了这些。 傅辞洲脑子充血,转身直接出了换衣间。 你不换衣服啦?祝余在他身后问道。 傅辞洲鸡皮疙瘩起了一胳膊:换你大爷! 第22章 有点好笑 祝余就是祝余,独一无二。 大概是祝余的腿太晃人眼,导致傅辞洲都没太注意这群人衬衫前别着的蝴蝶结。 直到出了换衣间傅大少爷才回过神,想起了刚才那一个个垂在胸前半个巴掌大的领结来。 太那什么了,简直群魔乱舞。 傅辞洲把自己的短裙随便扔在一个凳子上,裤腿一拎就坐上面装大爷。 他又想了想,发现刚才只有祝余没戴蝴蝶结,干干净净穿了件衬衫,跟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似的,跑过来就对他拎裙子。 卧槽,这人怎么这样? 心机,绝对的心机。 下午六点的天已经没有那么明亮,会场里半拉窗帘亮着彩灯,人头攒动说说笑笑,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意思。 哎!老傅! 有人拍了一下傅辞洲的肩膀,他转了半个身子,看见他们班的体委袁一夏。 你也不穿吗? 班里男生总有个别宁死不屈的猛男,他们和傅辞洲一样打死也不穿短裙。 高高壮壮一小伙,方脸浓眉,个头和祝余差不多,但是人却结实不止一点半点。 他手臂上搭着棉服,只穿了个毛衣就已经被热得满脑袋汗了。 不穿,傅辞洲后知后觉也有点热,脱下羽绒服放桌子上,穿了吓人。 俺也一样,袁一夏龇牙一笑,在傅辞洲身边坐下,我就在这嗑瓜子好了。 猛男聊天简短且没什么废话,傅辞洲继续接着刚才的思路,从蝴蝶结想到领口,再想到那一个没有扣上的纽扣,只觉得自己浑身都难受了起来。 他一定是强迫症,强迫症看不得那些。 傅辞洲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头,双手闲来无事,就去整理眼前的黑色羽绒服。 你这衣服和祝余那件好像,袁一夏弓腰探了个脑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就是同款吧? 一起买的,他白我黑。傅辞洲没遮掩什么,大方说了。 操,袁一夏笑着靠回椅背上,情侣款吗? 傅辞洲拿着衣服的手一顿,然后缓缓停了下来:这也能扯情侣款? 不都这样吗,袁一夏笑嘻嘻地解释,啥都一样的,就一点图案不一样 他的话刚说了一半,舞台旁突然平地炸起了一波尖叫。 傅辞洲和袁一夏立刻中断对话,齐齐扭头往那边看去。 一班的短裙靓仔出来了。 卧槽 袁一夏发出了没什么文化的感叹,跟个猴子似的窜上板凳抻着脑袋往那边看,牛逼啊这些人。 所有人几乎同时被吸引了注意,全部跑去出口处围观。 而那边像是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大场面,以徐磊为首刚冒了个头出来的一班男生瞬间又缩了回去。 卧槽!我有点!不好意思!王应搓搓自己的脑袋,耳根子都红了。 大部分男生开始打退堂鼓,自己人凑一起笑够了,就不想出去丢这个人。 祝余倒没那么在意,他向来没脸没皮惯了。 衣服既然都穿好就不想再脱回去,口罩一戴就出门找水喝。 为了不那么显眼,他特地走了后门,先出了教室,在外面绕上一圈,然后才从正门进去。 外面冷得很,祝余光着两条小腿,裹紧了衣服。 傅辞洲就坐在教室边上,最先看到人进来。他嘴里还咬着一个花生,差点没把壳吃进去。 祝余眼睛直直往里看,明显没注意到靠边坐着的大活人。 傅辞洲吐了口花生壳,手一抬抓住祝余的衣服,跟抓小鸡似的一个用力就把人给拎自己边上坐着了。 祝余手上还拿了瓶矿泉水,一转身大半个身子靠在傅辞洲的身上。 他眨了眨眼睛,对自己这突然的位移还没缓过神来:你怎么在这儿? 分卷(16) 卧槽,牛逼了兄弟,袁一夏的目光直往祝余腿上飘,你蛋蛋不凉吗? 傅辞洲喉间一梗,下意识就低了下头。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我,祝余把身上的羽绒服一掀,露出盖在自己腿上的短裙,有打底裤。 袁一夏手不老实,越过傅辞洲直接去掀祝余裙子:给我看看。 卧槽你干嘛呢!傅辞洲差点没一耳巴子抽袁一夏脸上。 反观祝余倒是大方,裙子掀了一半,还没脸没皮地问了句:好看不? 好看好看,袁一夏在祝余腿上拍了拍,你他妈也太白了吧?! 还好吧?祝余把裙子盖回去,丝毫没有阻拦袁一夏的咸猪手,你去看看徐磊,他比我还白。 傅辞洲夹在两人中间,额角都快冒火了。 你们可真行,袁一夏眼睛一亮,屁颠屁颠就往换衣间里跑,帮我看一下衣服。 祝余得了个空位,坐下后拧开矿泉水先灌了三分之一。 你不是感冒呢吗?傅辞洲开口,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哑了一个度,感冒还喝冷水? 祝余喝完水,又重新把口罩带回去:我都热死了。 他抬脚踩上桌下横杆,羽绒服大敞着怀,衣摆下端顺着大腿往两边溜去。 傅辞洲一垂眸就看见粉色裙边,被迫抬头又看到祝余扯开领口,露出一截白皙的颈脖。 你身上长跳蚤了?傅辞洲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最后只得停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属猴的吧? 祝余蹬着桌子,托着下巴看人:这汉服也挺好看啊。 傅辞洲顺着他的目光又看了看场内穿着襦裙的女生。 就像古装剧一样,衣裙拖着长长的尾摆,有的手上还拿了团扇,说笑之间还挺有那股味道。 哇,祝余! 有人发现了角落里的两人,忍不住伸手钩住了祝余的脖颈:美女! 傅辞洲瞥了一眼对方,不认识。 帅哥,祝余笑着推开那人的手,别搞我。 两人打打闹闹了一阵,傅辞洲铁青着脸看着。 直到六点半晚会正式开始,那人才摆手离开。 谁?傅辞洲问道。 初中同学。祝余剥了个花生,把花生壳在傅辞洲面前晃了晃,从哪儿抓的? 祝余初中高中全在南淮一中,认识的人比傅辞洲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傅辞洲看着花生面露不爽:不知道,袁一夏带来的。 五香的,挺好吃。祝余吧唧吧唧把花生吃完,准备起身再去找找。 傅辞洲刚想吐槽祝余就知道吃,结果话都还没说出去,就看见这人中途嫌热,直接把羽绒服脱了下来。 短裙收腰的设计,里面掖着衬衫。 这下别说是腿了,就连腰都看得清清楚楚。 傅辞洲当即脑子一炸,手疾眼快拉着祝余的裙边把人给扯了回来。 哎哎哎祝余踉跄着坐回位置上,咋还扯我裙子呢? 你穿成这样往哪儿跑?傅辞洲觉得自己嗓子眼里都冒火了。 祝余眼睛一眯,笑出了半颗虎牙:不好看吗? 好看个屁!?傅辞洲拿过祝余的衣服,劈头盖脸把人给兜住,你就在这呆着! 让别人呆着,那就得帮别人做事。 傅辞洲闷头去了会场中心,给祝余抓了一把五香花生。 可是当他再原路返回时,座位上的人却变成了五大三粗的袁一夏。 祝余呢?傅辞洲把花生放桌子上。 袁一夏乐颠颠地凑过来,捏了个花生就开始剥:被褚瑶叫出去了。 褚瑶?傅辞洲听见这个名字就头疼。 五班小班花,袁一夏指指门口,刚走的,要去听墙角吗? 傅辞洲抿了抿唇,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好像有点烦躁,又觉得有些生气。 桌上的花生摊在那里,一会儿的功夫就被袁一夏吃了小半。 灯光暗下来,晚会开场。 傅辞洲捋了捋衣袖,一会儿他得去钢琴那儿弹第一支歌曲。 你别把我花生吃完了。傅辞洲抱怨一句。 他走开半步,有些不放心,最后干脆又重新抓了一把回来:给我留点。 他不吃花生,但没好意思直接说是给祝余。 袁一夏把头点成小鸡啄米:给你留着,一会儿祝余来了我都不给他吃。 傅辞洲差点没背过气去:他能吃。 哦,袁一夏反应了几秒,那我为啥不能吃。 傅辞洲一时语塞,好在徐磊这时跑来喊他,他懒得再和袁一夏废话,直接走开了。 窗外隐约传来风声,傅辞洲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色,皱眉问道:下雨了吗? 没吧,徐磊低头看着流程单,回答地有些心不在焉,天气预报说半夜才下雨呢。 祝余不会和褚瑶在外面聊到半夜吧? 傅辞洲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奇怪的想法。 他还光着腿呢。 这边傅辞洲还在担心祝余会不会得关节炎。 而一墙之隔的走廊里,祝余的心思是一点没分给他同桌。 我没放心上,他脸上依旧是标准的笑容,你哥是你哥,你是你。再说,傅辞洲那一脚踹的不轻,其实应该我们跟你道个歉的。 不不不,褚瑶连忙摇头,像是仍在生气,可眉宇之间到底还是夹杂了一些心疼,他活该。 祝余又道:你哥哥很疼你,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褚瑶抿了抿唇,看向祝余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小心:那你是,是不生我的气了吗? 祝余摇摇头: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要生也是生褚洺的气,和褚瑶又没有关系。 天黑了,凉风吹得有点冷。 祝余见褚瑶不再接话,便转身道:回去吧。 他俩单独在外面站久了,指不定又要被人说闲话。 祝余,褚瑶突然叫住了他,你上次问我的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吗? 祝余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什么问题? 你说如果出现另一个和你长相类似,性格一样的人,我还会,还会喜欢吗? 褚瑶在喜欢这两个字前打了个顿,咬咬牙还是把句子完整地说了出来。 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的,长相不会有,性格也不会有。 祝余停在原地,像是有些愣神。 褚瑶的眼神坚定,带着不可否认的肯定。 祝余就是祝余,独一无二,没人和你和你一样好。 她说不出别的话来,把所有的一切归结于一个好字。 长得好?祝余问。 褚瑶低下了头:性,性格好。 祝余的爱笑爱闹,开朗活泼,成绩优异,性格温和。 当然长得也很帅,但是褚瑶没好意思直接说。 她看着自己喜欢的少年,总觉得哪里都好。 你喜欢我,祝余突然开口,指了指自己,你喜欢我的性格。 他的脸上没了笑,原本只是平常的面无表情,此刻却带着十足的冷漠。 你知道我什么性格吗? 褚瑶后退半步,像是被吓着了。 祝余察觉出自己的情绪异常,僵硬地勾了勾唇角。 可是这抹笑不仅没有缓和气氛,反而像是不经意间露出的一丝嘲讽。 我自己都不知道。 第23章 哼情歌 你爱谁啊? 自从上了高中,傅辞洲就没有再继续学习钢琴。 不过他们家的琴就摆在一楼的书房里,傅辞洲闲的没事就会去摸两把。 徐磊找的曲子比较和缓,他前几天在家顺了几遍就找回了当初的感觉,现在闭着眼都能弹得出来。 大家的兴致很高,虽然都不是很会跳舞,但是几个人抱成一团晃悠就对了。 傅辞洲耳边笑声不断,像是会传染一样,带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晚会和之前循规蹈矩的节目晚会不通,它把所有人都调动了起来,有些别出心裁。 傅辞洲想徐磊还真有两下子,想着想着又想回了祝余身上。 去年祝余组织元旦晚会那会儿,还亲自上台演了个小品,把大家都逗得很开心。 高中已经过去了一年半,现在回忆起来还挺不错。 一曲结束,所有人都停下鼓掌。 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演出结束时,傅辞洲站起来,习惯性鞠了一躬。 祝余还没回来,袁一夏也不见了。 桌上的那把花生只剩下了花生壳,旁边还多了的半堆西瓜子。 傅辞洲: 好歹也有六七分钟了,祝余真和褚瑶谈恋爱去了? 想到这,傅辞洲莫名有些闹心。 自己一脚把人哥哥踹医院了,他还能跟妹妹谈恋爱? 祝余真要答应褚瑶,傅辞洲怕自己也忍不住把他也踹医院去。 咳咳,我说两句啊。 舞台上,穿着短裙的徐磊拿着话筒做讲话,整个人被灯一照白到发光。 不过这个讲话没那么正式,连同学们大家晚上好的标准开头都没有。 这次晚会实属不易,大家吃好玩好,好好放松一下。在新的一年能够好好学习,高二是关键时期,我们 说着说着就正式了。 打住打住!三班班长搂过徐磊的肩膀,把话筒接了过来,老徐你是老师派来的卧底吧! 徐磊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明天圣诞了!三班班长换了个话题,把话筒举得老高,大声吼道,今晚该告白的告白,该打架的打架,十七岁就一次,撒开了玩! 很明显这个发言更得人心,大家欢呼着鼓掌,闹腾着起哄。 傅辞洲靠着坐在桌边,看聚光灯投射的舞台之上。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又想起了小时候的祝余。 两人似乎还挺像,都被自己老妈绑在各种兴趣班上。 钢琴考级,奥数比赛。 拿了奖后在镜头前拍照,然后再听别人感叹一句这就是傅辞洲? 是的,就是我。 傅辞洲小时候还挺臭屁。 小男孩总是容易得意,听了半句就开始翘尾巴。 通常这时,那些人后面会再跟上一句他们班还有个祝余每每拿第一。 傅辞洲: 能让他独自美丽吗?为什么总要带个祝余? 烦是真的烦,但是又喜欢跟人一起玩。 祝余跟个开心果似的,一说话傅辞洲就想笑。 后来三年级,祝余转了班,两人不在一个小学,慢慢就没了联系。 就在祝余要淡出傅辞洲的人生时,这俩人高中又凑到了一起。 关系还挺好。 傅辞洲垂眸笑了笑。 有冷气从背后吹来,傅辞洲转身看去。 教室的双开门被推开一条缝隙,褚瑶红着眼睛走进来,在对上傅辞洲的目光后低头跑远了。 身后没跟着祝余,傅辞洲觉得奇怪,便起身出了教室。 祝余就在走廊,不说话也没动作,跟个雕像似的,像是站了几百年。 喂,傅辞洲皱眉喊了他一声,干嘛呢? 晚上的风有点大,夹着细小的雪花往人脸上招呼。 祝余反应了一会儿,偏过脸去看傅辞洲。 他动了动唇,像是想笑,但失败了。 傅辞洲看着祝余露在外面的小腿都觉得冷:你有病?站这吹风? 祝余顿了几秒,像是回过神来。 他抬手,拍了拍走廊的栏杆,然后低头笑了笑:呃 像是在清嗓子,呃了一下就没了后文。 傅辞洲走到他身边,手一抬把他的帽子卡头上:你俩又演情深深雨蒙蒙? 没,祝余声音相比于平常有些哑了,好冷。 你他妈才知道冷?傅辞洲拎着祝余的帽子,把人一路扯回了教室。 祝余嘿嘿笑两下,乖乖任拎。 屋里温度高了些,祝余坐在凳子上,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膝盖。 傅辞洲随手扒拉下自己的羽绒服扔祝余腿上,去找女生倒了杯热水。 怎么全是壳?祝余手指拨着那堆花生壳,仰头去看傅辞洲,你怎么这么能吃? 傅辞洲额角连着太阳系突突直跳,忍着没把祝余的脸按桌上摩擦:你皮痒了? 祝余笑眯了眼睛,双手一起端过那杯热水,抿了一口:少爷,你帮我抓点花生。 傅辞洲在桌边站了会儿,低头看着祝余像只小猫似的舔杯沿。 原本种地上的腿不自觉就往外迈,他走到零食分发点,恶狠狠地抓了两把花生。 只能一把一把地抓。看着零食地小姑娘这么提醒傅辞洲。 傅辞洲看着自己地两把花生,没舍得放下:我帮别人带的。 那也不行,小姑娘还挺倔,只能一把。 傅辞洲只好抓了一把花生回去,隔着几步远看见祝余捧着那个纸杯,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分卷(17) 屋里的光线本来就不亮,他坐在门口又有些背光,祝余的刘海遮住眼睛,虽然看不清五官,但傅辞洲总觉得祝余没那么开心。 我余,不知道从哪儿窜不来的袁一夏早傅辞洲一步搂住祝余,一脸坏笑地问刚才他和褚瑶在说什么。 祝余抬头的那一瞬间飞快换上笑容,推了一把压他身上的袁一夏:你怎么不去问她呢? 傅辞洲手上的花生掉地上了一个。 他停住脚步,蹲下身把那个花生捡了起来。 班花呢,收了吧。 别乱说,对女生不好。 祝余和袁一夏还在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 傅辞洲走到桌前,把花生放下。祝余仰头笑眯眯说了句谢谢少爷,然后跟袁一夏凑一起剥花生。 祝余一直都这样,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即便偶尔情绪不对,过个几秒钟也就自我消化完毕。 总是在笑着。 眸子一弯,就跟摇尾巴的小狗一样。 怎么了?祝余嚼着花生,眼巴巴地看着傅辞洲,你站那儿干嘛? 傅辞洲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他突然觉得祝余特别累,每一个人的靠近都能在祝余肩上加一份负担。 得去交流,得去应付。 或许刚才垂眸盯着水杯的祝余才更轻松一些,他把花生吃那么快,也就是想让自己再去拿罢了。 少爷又生气了。 祝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傅辞洲突然就对他冷起了脸。 连个解释都没有,吓得他吃花生差点都崩着牙。 咯吱一声轻响,傅辞洲推开教室的门出去。 袁一夏和祝余两脸懵逼,都在对方的眸子里找到了怎么回事这四个大字。 你把我花生都吃了。祝余把花生壳一推,拎着腿上傅辞洲的衣服就站了起来,告辞。 屋外有点冷,风也更大了。 今晚说是有雨,但是看着架势是要雨夹雪的节奏。 傅辞洲站在走廊里,看着校园内被吹弯了的树枝,像暗色的黑白胶卷,处处透着压抑和焦躁。 肩上突然被搭了羽绒服,祝余站在傅辞洲的身边:不冷吗? 傅辞洲垂眸看了眼祝余的双腿:你好意思问我? 祝余抿唇笑了笑:那进去吧。 不去。傅辞洲把衣服穿好继续在走廊吹风。 我花生吃太多了?祝余回忆了一下刚才,还是我热水没喝完。 傅辞洲扫了一眼身边的少年:你有病吧? 两人的衣服同一款式,袖口带着的logo是两个不同的设计。 傅辞洲突然想到袁一夏的话,情侣衫啥都一样,就一点图案不一样。 下雪了。祝余按着走廊的栏杆,另一只手去借被风吹进来的雪花,怎么又下雪? 他袖口往上捋了捋,一抬胳膊就露出半截瓷白的手腕。 即便天色暗淡没有光亮,但是那点白色印在傅辞洲的眼底,就像是在发着光。 这人还在感冒呢。 傅辞洲转身就走。 祝余跟上他的脚步,并肩回到教室。 教室里响着调子柔和的小情歌,数字屏幕上播放着歌词。 大红大绿的彩灯关了,只剩下流动的暖黄光点,就像是星星似的,洒在人的衣服发上。 大家估计是闹腾累了,这会儿全在一起哼歌。 傅辞洲听这歌的旋律有点耳熟,但是歌词过于小女生,他没好意思跟着唱。 又抓了一把花生回来,傅辞洲这次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抓了两把。 他原路返回,看见有暖黄色的光点落在了祝余的发上。 祝余抬着眸,正用嗓音轻轻哼歌。 我想说我会爱你,多一点点。 一直就在你的耳边。 相信你也爱我,有一点点。 只是你,一直没发现。 歌词有人在唱,傅辞洲却只想听祝余哼的那段旋律。 对方看到傅辞洲抓着的花生,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我想说我会爱你,多一点点。 一直就在你的耳边。 相信我会爱你永远不变。 知道你一定会发现。 傅辞洲坐在祝余身边,听他模模糊糊哼了后面两句。 他拿起一个花生,看向屏幕:你爱谁啊? 屋内灯光昏暗,花生在指尖发出啪嗒一下爆裂的声响。 祝余一挑眉梢,勾唇笑得开心。 爱你啊。 第24章 看星星 傅辞洲。他又喊了一声。 晚上近九点,晚会结束。 祝余换下裙子,出教室的时候裹了裹自己的衣服。 雪下大了些,被晚风一吹就进了走廊。 有人先他们一步出了教室,趴在走廊的栏杆上探着身子去接雪花。 祝余拉起衣领,把自己的半张脸埋进厚重的衣服中,长长呼了口气。 他的眼尾还带着一抹绯红,呼出的雾气绕在鼻尖,衬得侧脸有些模糊。 傅辞洲微垂着眸,斜眼去看身边的少年,听他嗓子里还哼着歌。 这么开心? 两人并肩走过长廊,转身进入楼梯间。 耳边声音嘈杂,都是同学的嬉笑打闹。 开心啊,祝余在楼梯上一节一节往下蹦,你不开心吗? 傅辞洲拎了一把他的帽子:褚瑶跟你说什么了? 祝余比傅辞洲站矮了两个阶梯,他转身去看对方时得仰着下巴:少爷,你好奇心好重。 傅辞洲耷拉着一双死鱼眼,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生气。 他不知道这股气从何而来,但是不妨碍他把这股气发泄出去。 褚瑶他哥要是再来找你,我不会去了。 傅辞洲往后拽了一把祝余的帽子,祝余哎了一声,就这么强行被揪回了一个阶梯。 别生气,祝余来回打了个飘,再跟傅辞洲一起下了楼梯,我和褚瑶没什么,就随便聊了几句而已。 教学楼的出口对开着门,傅辞洲脚还没迈进大厅,劈头盖脸就被喂了一嘴冷风。 祝余眯了眯眼,把自己的手往兜里一插:我去,好冷。 傅辞洲下意识往祝余腿上瞟,这人已经换上了黑色的运动裤。 裤腿扎进鞋子里,显得小腿格外修长。 穿裙子就不冷了。傅辞洲说。 你都不穿,祝余笑着撞了他一下,我还想看呢。 话题似乎换了一个,原本到这里傅辞洲应该闭嘴不再追问褚瑶的事。 再怎么样那也算是私事,自己再掺和下去似乎有点过了。 可是他莫名就想起不久前走廊里发懵的祝余。 对方就像是呆在那里一样,偏头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陌生。 分明就不对劲。 你喜欢她?傅辞洲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祝余啊?了一下,像是没转过来这个巨大的弯。 傅辞洲看他一眼,他又明白过来,重重叹了口气道:没有,你别乱说,真没有。 没有就没有呗,还重复两遍,跟心虚一样,一看就有鬼。 那她在走廊里跟你说了什么? 祝余脸上的笑还在,像是被问累了,笑着笑着渐渐就有些收敛。 他将视线投向前方,微微皱了皱眉,但是很快又重新舒展开来。 你那时候根本不对劲,傅辞洲明知道自己在讨人嫌,但还是坚持把话说全乎了,你这一学期都不对劲,也不说是什么事。 祝余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傅辞洲。 他眼尾唇角的弧度,眸底眉梢的笑意,甚至手脚摆放的方式,无一不透露着些微的局促。 大概是和祝余在一起久了,傅辞洲总能感觉到一些反常。 他摸不到头绪,没有证据,但是就是知道。 我不想说。祝余话里终于不带笑容,正经地回答了一次。 傅辞洲冷哼一声:随便,我也不是很想听。 气氛突然跌破冰点,就像点线图中垂直而下的下跌折线。 傅辞洲加快脚步,撇开祝余走去校门。 祝余看着傅辞洲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这大半年以来除了班主任,也就这一人问过他怎么了。 路灯在道路两边排成两排,橘色的灯光从空中洒下。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傅辞洲的发顶肩上。高大的少年像是有些不耐烦,拍了两下头发后直接把帽子卡上了脑袋。 傅辞洲!祝余追了几步。 可惜傅辞洲走得快,又没有停下。 周围都是三三两两结伴的同学,很多人脸上带笑,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晚会的氛围中没有出来。 有人告白了,闹腾的时候祝余有听见。 就像三班班长说的一样,十七岁就一次,他们得撒开了玩。 十七岁啊 祝余站在原地,有冰凉落在了他的睫毛上。 他是十六岁、十七岁,还是十八岁。 也不知道。 傅辞洲。他又喊了一声。 音量有点低,细碎的声响淹没在一片嘈杂中。 可校门旁的背影转了个弯,消失在了围墙之后。 这里的热闹不属于他。 他们的十七岁也不属于他。 祝余就像是被玻璃罩住的一尾小鱼,隔着一层透明去看大海。 海里绚烂多彩,温暖自由。 他撞得头破血流,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傅辞洲在玻璃的另一头问他怎么了? 他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去不了,也没人能帮他。 他只能看着那片辽阔,努力模仿与他们相似,装作没有那层隔阂。 就像盛夏的某天,他对傅辞洲说的。 我真的很羡慕你。 元旦之后,期末考也就跟着到了。 祝余最近上课都在睡觉,现在临考几天,才开始做起了复习。 王应看祝余在a4纸上写写画画,凑过去看是几章化学的框架总结。 一根笔一张纸,也不看书,闭着眼写满了。 牛逼啊。王应差点没给他鼓起掌来。 祝余把纸往前一递:给你了。 王应美滋滋地接过总结,傅辞洲扫了一眼,看祝余又开始画起生物的来。 自打元旦之后,祝余就一直闷在角落,傅辞洲不跟他说话,他也就闭嘴当哑巴。 本来傅辞洲还以为祝余是嘴上闲不下来的人,但是这些天下来,说闲下来也就闲下来了。 就真不理他。 不理就不理。 期末考定在一月中旬,祝余做完卷子往脑后一扔,直接开始了美好的寒假。 祝钦最近正在忙着做腌制品,院子里的晾衣绳上挂了一串腊肠腊肉。 祝余人在房间,一拉窗帘就是鸡鸭鱼肉,跟风铃似的,冷风一过嗬啷乱晃。 过年了,得回老家去。 往年都是尉霞忙活回老家的事情,自从她去世之后,就变成了祝钦忙活。 其实也没什么好忙的。 祝余奶奶爱吃腊肠,爷爷爱吃咸鸭。 老人年纪大了,盐吃多了不好,但拗不过喜欢,回老家就带点自己做的让他们开心。 祝余没参与这件事,他从考试结束后就一直呆在房间,学习完所有科目之后计划着开始总复习。 一月中下旬,距离除夕也就差了那么几天,祝钦把诊所交给别人,准备提前回老家过年。 祝余没收拾衣服,祝钦也没提醒。 父子两人维持着默契,在临走前一天,祝钦给祝余转了一笔不小的红包。 出去逛逛,别总呆在家里。 祝余点点头,大致也明白了祝钦的意思今年他不用跟着回老家了。 这是一个挺让人放松的结果,他自己也不是很想回去。 出去放松放松心情,别让爸爸担心。 祝钦拍了拍祝余肩膀,说出来的话好似异常值沉重。 祝余微愣,轻轻嗯了一声。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让人担心了呢? 隔天清晨,祝余起床的时候祝钦已经离开了。 客厅角落的白兰叶子已经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看起来像是要死。 祝余站在餐桌边喝了半杯冷水,打开手机随机选了一个车票比较便宜的城市。 元洲,地名还挺好听,是一座偏北的小城镇。 大约是不太适合冬天游玩,所以车票还有寥寥几张。 就这个了。 说走就走,祝余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背着书包就去了车站。 此时恰逢春运,路上的人有很多。祝余选了卧铺,坐了一天一夜到达另一个地方。 元洲距离南淮不算太远,也不算近。 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孔,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终于可以不被局限在一个名叫祝余的框里,不想说话,也不想笑。 街边有卖早饭,他买了个油不拉几的菜饼,拿在手里边吃边走,穿过一道道曲折长街。 满街的大红灯笼,单曲循环的新年歌曲。 拥挤的人群推着他往前走,不知道要去哪儿,也不知道怎么回去。 等到夜幕四合,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祝余丢掉喝完了的奶茶,这才发觉自己没地方可去。 懒得定酒店,就睡在长街。 仰头看了一夜的星星,第一缕晨光破云而出时,祝余打了个哈欠。 困意席卷,带起鼻腔一股酸涩。 他揉揉眼睛,再睁开时看见了极度震惊的傅辞洲。 祝余?! 分卷(18) 你怎么在这? 第25章 心软是病 傅辞洲捏捏他的耳廓,粉色的 傅辞洲这一嗓子把祝余给吼精神了。 他眨眨眼,还以为对方是幻觉。 喂,傻了?傅辞洲直接上手推了一把他的脑袋。 傅辞洲?祝余挠了一把头发,你怎么在这? 我回我奶家过年啊,傅辞洲弯下腰,凑近祝余看他眼尾发红,问道,你怎么又哭了? 没哭,祝余皱了皱眉,我刚打了个哈欠。 还真是祝余? 有道女声从傅辞洲身后传来,祝余偏了偏脑袋,看见傅辞洲身后走来一个穿着米色毛呢大衣的女人。 是傅辞洲的妈妈钟妍。 我说是肯定就是,傅辞洲又伸手揉了一把祝余的头发,你大早上的坐在这儿干嘛呢? 祝余一时语塞,随手扒拉了几下头发,起身道:阿姨好。 钟妍笑了笑:你也好呀,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看你鼻子都冻红了。 祝余揉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出来玩。 元洲有什么好玩的?傅辞洲看着一边的背包,指了指,你不会在这坐了一夜吧?你来找我的? 没。祝余真不知道傅辞洲哪来那么大脸皮说自己是来找他的。 他背起自己的书包,在劈头盖脸砸过来的问题中有些招架不住,有点想跑。 你去哪?傅辞洲下意识拦住祝余,你真一夜没睡? 睡了,祝余按下傅辞洲的胳膊,没什么事儿,我走了。 你眼睛红得就像鬼一样,傅辞洲一把揪住祝余的后衣领,把人拽了回来,你怎么了? 没怎么,祝余挣开傅辞洲,你能别拽我衣服吗? 你什么毛病啊?傅辞洲又去拉祝余的胳膊,突然跑这儿干嘛来了? 别碰我!祝余猛地甩开傅辞洲,往后退了一步,你要我回答几遍才听得懂?! 傅辞洲一怔,愣在原地没了动作。 祝余说话从没这么强硬过,甚至语气都没有这么重过。 他像是烦了怒了讨厌了,就连笑都没有,整个人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傅辞洲没见过这样的祝余。 阿姨对不起,祝余随便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即便这样还不忘向钟妍低了低头:我先走了,再见。 他的声音闷闷的,就连半张脸都被衣服遮了起来。 钟妍应了一声,客套地让祝余路上注意安全。 傅辞洲看着祝余正大步走去斑马线,路口正好是绿灯。 很快那抹背影就消失在了某个街角,钟妍看着傅辞洲拉着一张臭脸,反而笑盈盈道:小朋友还真有活力。 吵来吵去的,越吵关系越好。 傅辞洲的脸上又黑了几分:谁是小朋友? 闹什么小孩脾气?钟妍拍了一下傅辞洲的背,你要不要追去看看? 我看他干什么?还追过去?傅辞洲踢开脚下的石头,重重呼了一口气,我有病?! 他们两人上学期的结还没解掉,这学期又多了一个。 而且两次似乎都是傅辞洲发现异常企图了解,可祝余不仅不配合,反而把人往外推。 推个一两次大概也就懒得管了,可傅辞洲这人记吃不记打,就算被推出去个两万五千里,也依旧想再凑上去。 怎么这么贱啊。 傅辞洲对自己咬牙切齿。 他要是再管祝余的闲事,傅这个姓就倒过来写。 哎,你这衣服和祝余一样的吧?钟妍突然拉了一下傅辞洲的衣袖,你黑的他白的,你俩一起买的? 傅辞洲喉结上下一滚,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刚才憋着的那股气突然就没了。 大过年的,他一个人跑来元洲,又不走亲戚,你还是去看看吧。 钟妍看了眼手机,又道,反正今天也就随便买买东西,买完就去你奶家,有你没你都一样,中午记得过来吃饭就行。 傅辞洲先是沉默着没去答应,然后又学着祝余把脸闷进衣领里,点头嗯了一声。 钟妍离开后,傅辞洲在祝余坐过的长椅边站了会儿。 折腾了近十分钟,现在天都亮了。 祝余那满眼猩红的疲惫模样,一看就是熬了一夜。 临近年底,不在家里和家人一起过年,跑来这里干什么? 重重叹了口气,傅辞洲一屁股坐在了长椅上。 他暂时忘了自己刚才的赌气,拿出手机给祝余打了个电话。 只是对面连忙音都没响,机械女音直接告诉他手机关机。 傅辞洲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被挂断还是真关机。 但是哪一种都能让他生气。 生气,生气,生气。 傅辞洲把双手往兜里一揣,开始坐凳子上生气。 只可惜他还没气满一分钟,视野中就迈进了一双帆布鞋。 傅辞洲一抬头,祝余又回来了。 傅辞洲:? 而祝余看见傅辞洲还坐在这里,似乎也很懵。 他的手不自觉就在胸前抬了抬,像是想表达什么,然后又放弃,重新垂在了裤缝处。 哟,傅辞洲把长腿一伸,干脆靠在椅子上了,这谁啊? 祝余眼神乱飞,憋了半分钟才走向傅辞洲:不跟你吵。 傅辞洲都快被他气笑了:谁跟你吵? 祝余也没搭理他,低着头在长椅边上走了一圈,像是在找什么。 祝余,傅辞洲的手臂搭上椅背,尽量心平气和道,我知道你烦,我也很烦。 祝余直起身子,似乎在等着傅辞洲把话说完。 傅辞洲对上祝余布满血丝的眼睛,本来想说什么的,愣是给忘了。 今天天气不错,早上没云,阳光普照。 祝余的发丝蓬松,被晨光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傅辞洲突然想起了还在夏天时,倒吊在单杠上的祝余; 还有在无人的教室后排,低头掉了一滴眼泪的祝余; 甚至是飘雪的走廊里,转身看了他一眼的祝余。 为什么傅辞洲一次又一次地走到祝余身边。 为什么他可以永远不厌其烦。 傅辞洲想了很多,最后想到在那片昏暗中,祝余轻飘飘一句爱你啊。 你怎么了?傅辞洲像是卸下了所有的气恼和不甘,垂下眸子放轻语气问了一句,告诉我行么? 所以你是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玩,在外面坐了一夜之后发现手机钱包全丢了。 傅辞洲一句话总结了祝余多灾多难的两天,没忍住在路上笑出了声。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二次丢手机了吧? 很好笑?祝余恼羞成怒,用手肘捅了一下傅辞洲。 傅辞洲握住祝余胳膊,反向一推:你有毛病啊睡大街?人家还给你留个包就已经算是有同情心了。 傅辞洲说得没错,大街上人来人往,人没把他整个包拎走都算还有点良心。 不过还好,祝余证件贴身装着,钱都放在卡里,手机设了密码锁,暂时还算安全。 他第一时间挂失了手机卡,然后用傅辞洲的手机挨个把自己的账号都挤掉。 其实我晚上没睡,祝余有些懊恼地抓了把头发,唉,可能有点迷糊了吧。 傅辞洲手臂一伸,搭上祝余肩膀:你胆子挺大,这一人不认识的地方,你也敢在外面过夜。 祝余被傅辞洲带着往他身边靠了靠:我一大男人怕什么。 你这细皮嫩肉的,和女的也差不多,傅辞洲手腕往里一勾,掐在了祝余脸上,就真的像女的! 滚蛋,祝余打开傅辞洲的手,你才像女的。 傅辞洲甩了甩手,突然觉得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他弯下腰,眨巴着眼看自己搂着的人:你有没有觉得你暴躁了不少? 祝余推开傅辞洲的脸:我现在很困。 傅辞洲的心情意外不错:去我家睡觉? 你家?祝余仰着下巴,你家有人吗? 如果是那种四世同堂的家就算了吧。 没人,我爸妈今天都去我奶家吃饭,我也得去。傅辞洲说。 那你还回不回来?祝余问。 傅辞洲手指绕着祝余帽檐的绒毛,贱里贱气道:你要是一个人睡害怕,我可以回来陪你。 哪知道下一秒祝余直接说道:那你回来吧。 傅辞洲手上一顿:嗯? 回来给我带点饭吃,祝余张嘴打了个哈欠,想吃米糕,能给我买几块吗?少爷。 祝余一口一个少爷喊得欢,让傅辞洲干的那都是仆人的活。 傅辞洲一口回绝,然后在奶奶家呆的几个小时都在惦记着米糕哪里卖。 人不大,屁事不少,饿了吃什么不行,还要吃米糕。 而且加了红豆麦仁芝麻的都不行,祝余嘴刁得很,就只要白米糕。 傅辞洲想着祝余晚上没吃,中午总得吃点。 他翻了翻手机外卖,不少店都打烊休息。 连饭都没得吃,傅辞洲叹了口气。 他关了手机,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电视里放着歌舞表演,热热闹闹红红火火,就是有点吵脑子。 傅辞洲突然起身,和钟妍打了个招呼,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十点多的阳光暖和得很,傅辞洲跑了几条街,买了六七盒不一样的米糕,特地都用保温袋装上,直接打车回了家。 屋里没亮灯,祝余似乎还在睡。 傅辞洲放轻了手脚,推开自己卧室。 床上拱起一团被子,能听见祝余浅淡的呼吸声。 傅辞洲站在门边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灯打开。 他走到床边,借着窗帘之间透进来的丁点光亮,看见祝余的脸埋在一团被褥和枕头之间。 像只仓鼠一样,身体蜷着,裹得也有点严实。 还皱着眉,似乎睡的不太好。 傅辞洲把那堆米糕放在床边的桌上,伸手拨开一片被褥。 就跟剥玉米似的,露出祝余小巧的耳朵。 祝余。 傅辞洲捏捏他的耳廓,粉色的,热乎乎。 祝余缩了缩脖子,把自己缩回被子里。 他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不愿意接触,有点像是生气。 傅辞洲看着想笑,又拨开一片被子:祝余。 祝余耳尖抖了一抖,把脸全部埋进了被子里。 傅辞洲彻底乐了,他俯下身,把唇覆在祝余耳边,叫魂似的拖长了声音道:祝余 呼 一道粗重的喘/息声骤然响起,祝余重重喘了口气,猛地睁开眼睛,几乎是手脚并用推开傅辞洲。 同时,他往反方向一滚,像是在躲避,只是有些用力过猛,哐当一声直接摔下了床。 呼呼 傅辞洲的后腰磕在了桌角,疼的要死。 然而还没等他发怒骂人,就被祝余急促的呼吸声给打断了。 你怎么了? 第26章 小美人鱼 祝余歪了歪脑袋,把脸贴在傅 问出口的询问等不及得到回应,傅辞洲直接踩着被单跨过床铺,看见祝余跪在地上弓腰缩成一团,两只手按住自己的左胸大口喘着粗气。 卧槽!你没事吧?!傅辞洲扶住祝余肩膀,手指擦过下颚,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祝余的手指蜷缩,变捂为抓,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即便努力挣扎也喘不过来气。 他死死抓住自己的衣服,在急促的喘息中挤出一个模糊的词来。 傅辞洲没听清楚,也没时间去问。 他等不及救护车,直接把祝余打横抱起,飞快跑下了楼。 小区门口就有一辆出租正好下了客人,傅辞洲不由分说拉开车门,也不知道地名,直接喊了声去医院! 司机不是傻子,这种情况一看就是出了事情。 人命关天的事他不敢迟疑,就连价格都没商量,立刻开车就走。 车内后座,傅辞洲脱下自己的衣服包住蜷缩在一起的祝余。 对方似乎疼得厉害,手脚都屈成一团,靠拼命挤压来减轻痛苦。 傅辞洲拇指抹掉祝余眼下的湿润,扣着肩膀把人抱进怀里。 他能感受到对方止不住的发抖,祝余脸上血色褪尽,冷汗浸湿鬓边碎发,就这么贴在皮肤之上。 坚持一会儿,傅辞洲抓着祝余肩头的手指又重了几分力道,去医院了。 怎么回事啊?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着祝余,犯什么病啦? 不清楚,傅辞洲扣着祝余的下巴,发现他已经咬破了唇,他好像很疼。 是不是心脏病啊?司机又说,我老婆也是心脏病,疼的时候就捂心口。 心口傅辞洲扒开羽绒服,看见祝余揪着左胸毛衣,像是明白过来了,心,心脏病? 祝余的眼皮耷拉着,像是用尽了力气才睁开那么一点。 他看着傅辞洲,握住了对方的手指。 傅 分卷(19) 唇瓣分开,殷红的血渍留在唇边。 傅辞洲心上一颤,反握住祝余的手紧紧抓牢。 没祝余想甩开傅辞洲的手,可无奈力气太小,弄出了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什么?傅辞洲把耳朵贴在祝余唇边,听他磕磕巴巴又说出了几个字来。 没事。祝余有气无力地说道。 没事个屁啊没事,傅辞洲差点没直接蹦车顶上,都他妈这样了还跟我说没事。 到了,司机转身催促着,你快送去急诊看看吧。 傅辞洲连忙抱起祝余下车,走出几步才想起来没付钱,可转身时却发现在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1968。怀里的人突然报出了一串数字,傅辞洲愣在原地,低头看了祝余一眼。 车牌号,祝余手指抓着傅辞洲的衣服,轻轻喘着气,别担心,我真没事。 傅辞洲像是傻了一样站在原地,他没有把祝余放下来,也没有去询问是不是不疼了。 他只是站了十几秒,然后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继续刚才的动作,抬脚走去离医院大门最近的急诊楼。 傅辞洲,祝余又喊了他一声,我真的没事,你放我下来。 怎么回事啊?傅辞洲走进大楼内,突然一嗓子吼出来,你耍我呢?! 我没有,祝余说话都带着喘不上气的虚弱,你不要着急,先把我放下来 大概是傅辞洲这风风火火闯进来的样子有点声势浩大,站在一边的护士见状走过来询问:怎么了吗? 他,他傅辞洲看着祝余,突然猛吸了一口气,半天没说出话来。 祝余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吧。 傅辞洲没再坚持,终于把祝余放下了。 我突然有些胸痛,可能吓着我朋友了 没事没事,已经好了。 不用检查,老毛病了,没关系的。 大厅里有座椅,傅辞洲按着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在确定祝余真的没事之后,后退着坐在了上面。 祝余还在和护士对话,他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掉了半个肩膀,被祝余轻轻一拉,又拉了回去。 刚才还疼到面无血色的祝余好像就是一场幻觉,那个跪在地上大口呼吸的祝余,像是压根不存在。 几分钟后,祝余和护士解释清楚,走到了傅辞洲面前。 傅辞洲手肘撑着膝盖,弓腰把脸埋进掌心。 他使劲搓了搓脸,睁开眼时发现祝余竟然还光着脚。 少爷,祝余蹲在傅辞洲面前,你没事吧? 傅辞洲呼了口气,垂下手臂把自己踩着的棉拖脱下,放在祝余脚边:我叫您少爷吧?祝少爷。 他走的急,压根没功夫换鞋. 祝余是从床上直接抱下来的,他也是随便踩了一双破棉拖而已。 祝余抿了抿唇,也没穿鞋:你生气了吗? 穿鞋。傅辞洲直起身子,仰靠在了座椅的椅背上闭上眼。 祝余耷拉着脑袋,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乖乖把鞋穿上。 解释一下?傅辞洲把脑袋放正,看着祝余。 祝余皱了皱眉,抬手擦擦脸上的冷汗:身体不好。 怎么不好?哪里不好?低血糖?还是中暑了?傅辞洲把腿一伸,一副盘问犯人的语气。 他想起了当初祝余也是这样,突然就冒一身的冷汗。 等自己吓得半死把人送去校医院的时候,这人又奇迹般的恢复了。 耍猴还不能连着耍两次呢。 不说是吧,傅辞洲站起了身,握住祝余的手就往外走,行。 去哪?祝余问。 傅辞洲一指大楼对面:看病。 因为挂的是急诊,所以省去了很多步骤。 傅辞洲不顾祝余反对,把人打横一抱,就这么强行给抱进了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里,祝余坐在白色的木凳上,看着地中海发型的医生抽出一张表格:姓名。 祝余张了张嘴,没回答出声。 祝余,傅辞洲在他身后及时补充,祝福的祝,年年有余的余。 祝余仰头看了一眼傅辞洲,被对方按了按头顶。 年龄。 十七。 有病史吗?医生划拉着表格,连头都不抬。 这个傅辞洲回答不了,祝余呼吸稍重,继续保持沉默。 有没有心脏病病史?医生又重复了一遍。 不知怎么,祝余突然按着桌沿站了起来。 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傅辞洲,直接出了办公室。 怎么回事?医生探着身子往门外看了看。 他有点抵触医院,傅辞洲解释道,医生你觉得他有么? 病人不肯沟通,检查也没有做,我怎么知道?医生把手一摊,显得十分无奈。 那要做什么检查吗?傅辞洲十分积极配合,我这就带他去做。 从办公室里出来,傅辞洲见祝余靠在走廊的墙边,正低头看着脚上棉拖。 听见门响,祝余抬眸瞥了一眼傅辞洲。 小心翼翼地,带着不自觉的心虚。 先去三号楼做心电图,再去五号楼验血。傅辞洲只穿了袜子,抓住祝余的手腕就往楼下走。 傅辞洲,祝余推了推他的手,我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你不用花钱给我做这些检查。 我做这些不是让你知道的吗?我做这些是让我知道的,傅辞洲手指就像是焊在祝余手腕上,不管怎么挣扎都放不开,你不是不说吗?行,我给你查出来。 医院三号楼内,傅辞洲找到地方等了几分钟就轮到了祝余。 做心电图的屋里很大,开了空调,祝余似乎还想挣扎,被傅辞洲抓着手腕按在了床上。 不想在这跟我打起来你就老实一点。 傅辞洲把检查单递给仪器边的医生,说的话里都透着狠劲。 怎么了?还想打架?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听这两个半大孩子说话还有点好笑,有病就治啊。 不是祝余手肘撑着床板,似乎是有些无奈。他想解释,但是又不知道从和解释,有没有必要解释,最后只得叹了口气,所有情绪化在了一声唉里。 衣服脱了露出胸口,袖口裤脚都卷起来。 做心电图的医生一边处理仪器,一边同他们交代着。 傅辞洲直接上手,先脱了祝余的羽绒服,然后把毛衣推上胸口。 祝余彻底放弃,平躺在床上。他动动脑袋,看着傅辞洲给他捋起衣袖,又走到床尾替他卷裤脚。 傅辞洲没说话,但是祝余知道对方生气了。 可是即便生气了,也不是一走了之弃他不顾,反而生拉硬拽把他拖到这个地方,费钱费力做这些检查。 冰凉的贴片贴上胸口,手腕脚腕也被涂了酒精的夹片夹住。 祝余看着天花板,眼睛突然有些酸涩。 傅辞洲。他轻轻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他。 耳边有轻微的声响,心脏隔着一层薄薄的胸膛,扑通扑通的跳着。 就在半个小时前,祝余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疼痛来的比哪一次都剧烈,他意识清醒后第一个想的,是别吓着了傅辞洲。 如果自己死在这位大少爷的面前,那对方不得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像是给自己找了个活下去的借口,祝余在那一瞬间特别希望自己能先别死。 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好了,医生去掉祝余身上的贴片,在单子上签了个字,两分钟后去窗口拿结果。 祝余坐起身,两只手一起拉下自己的毛衣。 他踩上拖鞋,从床上下来:傅辞洲。 傅辞洲冷着一张脸,把羽绒服递给祝余:干什么? 我有心脏病,祝余接过羽绒服搭在手臂上,天生的,一直都这样。 傅辞洲身子像是顿了那么一下,然而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正常:嗯。 走出房间,祝余的裤脚还卷着。 傅辞洲看见了,便蹲下身准备给他放下来。 祝余后退两步,把羽绒服递给傅辞洲:你穿着吧。 可傅辞洲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往前挪了一步,强行把他的裤脚放了下来:祝余。 祝余睫毛一颤,连带着心里都跟着打鼓。 傅辞洲站起身:还有呢? 祝余低着头没说话。 除了心脏病,还有呢?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傅辞洲。 经历过刚才这么一通,祝余终于可以剥开一个小口,向对方吐露一些不曾倾诉的秘密。 可是傅辞洲却变本加厉,就着那道小口大刀阔斧的闯进来,像头倔驴似的在里面尥蹶子撒欢,翻翻找找。 如果是以前,他还可以开玩笑打哈哈,敷衍过去或者转移话题。 他甚至可以板着脸,回一句我不想说。 可是现在,他哪一个都说不出口。 人和人总要保持一点距离,祝余深吸了口气,抬眸迎上傅辞洲的目光,我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吗? 傅辞洲静静地和祝余对视片刻,抬手点了点他的心口:祝余,你有没有点良心? 祝余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傅辞洲那么一点,直接点空了一块。 我今早在车里看见你,就不应该下车。傅辞洲把手上的检查单往地上一扔,压着声音往祝余面前走了一步,我之后应该跟我妈一起走了,管你这么多破事。 两人离得极近,鼻尖都快挨在了一起。 傅辞洲眸中的愤怒就像火似的,借着视线传过来,燎得祝余心口发疼。 他率先扛不住对方的目光,睫毛一耷垂下了眸子。 我 祝余 窗口的工作人员喊出了祝余的名字,二十六号祝余,来拿报告单。 傅辞洲听到这个名字比祝余本人反应还大。 他和对方拉开了一段距离,两人都在消化刚才的情绪。 祝余工作人员又喊了一声,祝余家属在吗? 在。傅辞洲提高音量回应,像是忘了刚才自己说过什么话一样,腰一弯捡起了地上的检查单。 他转身走去窗口,把手上的单子往里一递:二十六号。 祝余傻站在原地,看着傅辞洲言行不一,依旧屁颠屁颠给自己拿检查单的傻样,突然就有点难受。 很快,傅辞洲拿到了一张心电图。 a4纸上有几道他看不懂的折线图。 但是右下角的诊断说明他看得懂。 【正常心电图。】 咋还正常呢? 傅辞洲看完抬头,祝余正站在原地红着眼睛盯着他。 去抽血,傅辞洲推了一把祝余,别逼我动手。 抽血比心电图要来得省事,撸起一边袖子扎一针完事。 可祝余都要坐在凳子上了,傅辞洲像是中邪一样,又重新把人给拉去大厅里的等候区坐着。 你在这坐一会儿,傅辞洲把他脚上的拖鞋踢下来,我出去一趟。 祝余看着傅辞洲眨巴眨巴眼:你去哪? 傅辞洲穿上棉拖就往外走:一会就回来。 祝余看着傅辞洲拐进楼梯间,后知后觉自己身上还披着羽绒服。 年前的大冷天,傅辞洲穿个毛衣出去转一圈,怕是要冻死。 可是他又想了想,这件羽绒服似乎一直都搭在自己身上,傅辞洲就没穿过。 唉祝余坐在椅子上,抱着膝盖把自己缩成一团。 大概五六分钟后,傅辞洲拎着个塑料袋回来,也没说是什么,直接往祝余怀里就是一塞。 祝余把羽绒服脱下来递给傅辞洲,傅辞洲扫了一眼,抬手直接扣他脸上。 别跟我娘娘唧唧的,一会儿检查完了该滚哪滚哪。 祝余被傅辞洲这一通暴躁言论给逗笑了。 羽绒服蒙了脑袋,他扒拉了好几下才给重新扒拉下来。 我该滚哪啊?他丢了手机又丢了钱,傅辞洲要是不管他,就只能去警察局了。 我管你去哪?傅辞洲把祝余的衣服整理好,你要再惹我发火,我就给你扒光扔大马路上。 祝余笑着翻翻怀里的塑料袋,里面有一包纸巾,还有一袋大白兔。 竟然去买糖了。 祝余有些茫然地抬头,而傅辞洲似乎懒得再等,拿着单子直接去了窗口。 祝余赶紧穿上拖鞋跟过去。 我不是,他是。傅辞洲捞过身后跟来的祝余,他抽。 医生一点头:衣袖捋起来。 傅辞洲帮祝余拿衣服,看着他露出胳膊来。 祝余的皮肤真的很白,而且似乎也很薄,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就卧在肌肉与肌肉之间。 傅辞洲想起来自己以前有个妹妹,胳膊也很细也很白,小时候傅辞洲带着她玩,就攥了一把她的手,直接给攥出了几道手指头印子来。 钟妍告诉他,女孩子娇弱着呢,不能使大劲。 可是现在傅辞洲看起来,祝余也娇弱着呢。 不能使大劲。 碘酒涂上肌肤,针头扎了进去。 祝余视线都没有闪躲,就这么看着尖锐戳进血管。 分卷(20) 虽然非常短暂,但是傅辞洲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即过的蹙眉。 他伸手在属于眼前一挥,成功劫走了对方的目光。 不疼吗?傅辞洲问。 祝余抿了抿唇,片刻才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傅辞洲一勾唇角:呵。 祝余歪了歪头:怎么? 傅辞洲把脸转过去,没搭理他。 这一针扎的时间有点长,一共抽了两管血,把祝余唇上仅剩的一点血色都给抽没了。 傅辞洲空着两只手,给他剥了颗糖。 祝余接过来咬进嘴里。 低血糖不是贫血,抽血晕不了。 可是当他看见塑料袋里的那包大白兔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下,带着点让人鼻腔发酸的感动。 等十分钟出结果,傅辞洲看了一眼报告单,就坐这儿吧。 祝余用棉签按着手臂,傅辞洲拉着他的衣袖,牵狗似的坐在了椅子上。 大概是临近年关,医院里的人并不多。 放了十来排椅子的等候区只坐了零星几个人,傅辞洲一个人就占了两个座位。 他抬了抬脚:袜子不能要了。 祝余笑了笑:脚冷吗? 还行,傅辞洲也给自己剥了颗糖,医院有空调。 分你一个。祝余踢给傅辞洲一个拖鞋。 傅辞洲把脚踩上椅子:你可真会做人,这鞋本来就是我的。 两人蹲坐在椅子上,像是完全忘了之前的争吵,又重新哥俩好了起来。 怎么想起来买糖?祝余笑着问。 怕你又晕,傅辞洲说,之前不就晕过一次,我累死累活给你抱去校医院,你又好了。 祝余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么一件事。 我其实也没那么脆。 得了吧,你脆的要死。 现在在傅辞洲眼里,祝余就和他妹一样脆。 祝余笑了笑,听前座一对母女俩坐在一起,妈妈絮絮叨叨地和女儿说着注意事项。 几点了?祝余突然想起来,你不去你奶奶家吃饭了? 傅辞洲看了一眼手机:刚十一点,不急。 祝余担心傅辞洲耽误正事,连忙催促道:你还是快点去吧,别在这等了。 傅辞洲眼睛一眯:你想支走我?我等完之后还要回去找医生听诊断呢。 我都跟你说过了,医生靠这两个检查报告还没我说得详细呢。 你说详细什么了?你就说个心脏病。 室间隔缺损,先天性心脏病,不严重,指不定以后长长就好了。祝余把自己的病情说了一遍,够详细吗? 傅辞洲侧着身坐,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那你为什么突然就心脏疼啊?做噩梦了? 祝余沉默片刻,嗯了一声:梦到一个老王八疯狂叫我名字还总往我脸上趴。 傅辞洲听后缓慢地直了直脊背,那只搁在椅背上的手臂一蜷手指,发出咔哒一声骨骼相错的脆响。 祝余脸上立刻挂上笑容,抬手按住了傅辞洲的拳头:少爷息怒。 你就是欠,傅辞洲本来想像平常那样推一下祝余的脑袋,可是手都挨到头发丝了,偏偏解了力气,在他的发上重重揉了一把,我都懒得打你。 手指擦过祝余的耳廓,热热的,带着高于空气的温度。 傅辞洲屁股往前一挪,贴着祝余的身侧:你是不是又发烧了, 祝余贴贴自己的额头:没有吧? 他还在按着胳膊上的酒精棉,抬手的时候两个胳膊一起抬,就跟孙悟空挠虱子似的,多少有点滑稽。 傅辞洲想笑,也跟着用手心贴了一下祝余的额头。 感受出什么了吗?祝余问。 有,傅辞洲说,此人多半有病。 祝余一抿唇,笑了起来。 傅辞洲收回了手,看着他笑。 祝余爱笑,笑起来眼睛一弯,卷翘的睫毛颤啊颤,就像是白云里游荡的小水船。 人的视线一旦粘上去,就跟上了贼船似的,只能跟着动,跑都跑不了。 一个男生,怎么长得,那么秀气。 傅辞洲心里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没忍住多看了祝余几眼。 看我干嘛?祝余把脸凑近了些,好看不? 傅辞洲心上一跳,那一瞬间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他下意识地去和对方保持距离,身子猛地往后就是一仰。 这后仰有些用力过猛,傅辞洲搭在椅背上的手指甚至都没有抓住,整个人差点直接撅下椅子。 祝余赶紧拉住傅辞洲的手臂,却因为自己没有坐稳,反而被对方带歪了身子。 哐当一声,傅辞洲一只脚撑在地上,单手揽住祝余的腰,托了一把让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你突然凑过来干嘛?!!傅辞洲有些惊魂未定,压低了声音吼道,你有病吧你还好看?! 傅辞洲记得上次祝余这么问的时候,还穿着粉色的格子短裙。 他似乎格外没有分寸,没脸没皮什么话都能说出口。 傅辞洲的床他睡,傅辞洲的鞋他穿,傅辞洲的人他赖,还能有事没事蹦出一句好看不? 好看个屁好看,一个大男人整天纠结自己好不好看,要不要脸? 唉,我有点困,祝余坐直身子,闭了闭眼睛,你过来点。 傅辞洲皱了皱眉,怀揣着警惕往祝余身边坐了坐。 下一秒,祝余脑袋一歪,靠在了他的肩上。 我困死了。他打了一个哈欠,脑袋一沾枕头就做梦,做梦就能把自己累死,睡醒之后就跟跑了一千米一样,感觉还不如不睡。 傅辞洲突然悟了:这就是你睡大街的原因? 祝余瞥了他一眼,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把脑袋拿开了:对了,你赶紧回去吧,都快到饭点了。 我回去你怎么办?傅辞洲把祝余地脑袋重新按回自己肩膀,又不是第一天来我奶这儿,一顿饭而已,不吃了。 他拿出手机给钟妍发信息,祝余看自己胳膊不再出血,就把酒精棉裹进纸巾里,放下了高卷的衣袖。 少爷,商量个事,祝余用脑袋砸了砸傅辞洲的肩膀,以后能别总是叫祝余吗? 手机上,钟妍给傅辞洲回复了个好的。 傅辞洲收起手机,动了动肩膀:不叫你祝余叫什么? 祝余闭上眼睛:叫我什么都行,就是别叫祝余。 这真是一个比较奇怪的要求,还有人不让别人叫自己名字的? 如果换个人,傅辞洲大概率要骂一句你有病?,然后连对方名字都不惜得叫。 可是这事儿换在祝余身上,就算再奇怪,傅辞洲往脑子里一过,也不是不行。 也就是,不让叫名字而已。 他想了想:那你有小名吗? 祝余皱皱眉:小名也不能叫。 那我叫你什么?儿子吗?傅辞洲有点郁闷了。 不知道,祝余闭着眼睛,轻声重复着,我也不知道。 如果没了这个名字,他是什么,还能叫什么。 好像只能叫这个,因为这么多年了,他只有这个。 为什么不能叫?傅辞洲还是忍不住问了原因。 祝余拖着声音长长嗯了一声:你猜。 让我猜?傅辞洲直接笑出来了,我一会儿头给你打歪。 祝余也跟着他笑:傅辞洲,一些事情我不想说,你能不能别总逼我。 真有事?傅辞洲语气和缓了许多。 有,但是都是过去的事了,祝余抱着膝盖叹了口气,我自己都不是很想回忆。 但是你那段时间情绪不对知道吗?傅辞洲手指一弹祝余耳朵,你有事情可以不说,但是别让老陈和叔叔担心。 祝余认真听傅辞洲说完,然后难得乖巧地点了点头。 傅辞洲没忍住又在他头发上揉了一把,总觉得这样的祝余有点戳人心窝子。 祝余 窗口有人念到祝余的名字,傅辞洲立刻起身,把报告单拿了过来。 你这样不穿鞋也不是办法,祝余用脚把拖鞋往傅辞洲那里推了推,要不你穿吧。 傅辞洲把报告单一叠,装进自己兜里:那你呢? 祝余拎着塑料袋站在椅子上:你背我。 他将近一米八的大高个,站在椅子上就跟要杵到天花板似的。 傅辞洲把拖鞋穿上,微仰着脸去看祝余:你就是不想走路吧。 也没有,祝余按着傅辞洲的肩膀,我比较心疼你没鞋穿。 傅辞洲一点不信这种说辞,但是唇角还是轻轻勾了起来:就你能扯。 他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弓个腰,祝余的手臂就缠上他的颈脖,整个人像个兔子一样蹦到了背上。 你跳木马呢?傅辞洲被祝余这一股冲劲带的往前走了半步。他胸前垂着塑料袋,稍微有些动作就能晃荡到肩膀。 都没人背我。祝余把下巴搁在傅辞洲的肩上,小声嘟囔了一句。 少年虽然清瘦,但是骨架身高在哪儿,轻也轻不到哪儿去。 傅辞洲托着祝余的大腿根,把他往背上颠了颠:我不是人? 祝余忽略了傅辞洲是不是人这个问题,转而挑起了一个新话题: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天下雨了,你妈妈背的你。 我妈背我?!傅辞洲似乎有点惊讶,没有吧。 他认识祝余好歹也有六七岁了,一个大胖小子,还能让自己老妈背? 那天你好像生病了,然后又下雨,我们老师给你撑的伞,你妈妈把你背进了路边的车里。 傅辞洲听后沉默片刻:忘了。 他站在电梯门口,和三四个人一起等着电梯。 所以我真羡慕你,祝余的声音很低,你还嫌弃你妈妈。 你想多了,我没嫌弃我妈。傅辞洲道。 他怎么可能嫌弃自己老妈? 如果钟妍不天天扯着嗓子喊他宝贝那就更不可能嫌弃了。 电梯到了,傅辞洲背着祝余走进去:你妈妈对你不也挺好吗? 祝余嗯了一声:她是一个很爱孩子的母亲。 傅辞洲听这话觉得奇怪,但是仔细一品又觉得意思没错。 电梯里空间狭小,还挤着人,他心里憋着疑惑,但也没立刻说出口。 直到出了电梯,走在路上,傅辞洲看着祝余前后乱晃的脚丫,这才问道:你之前那样,是因为阿姨去世了吗? 祝余又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嗯个屁,傅辞洲想。 祝余这样的轻微话唠,单音节蹦他的绝不能当真。 我信了。傅辞洲冷笑一声,说的反话。 你信呗!祝余笑着一蹬脚,像是有些恼羞成怒,真是烦死了! 到了医生办公室门口,祝余在傅辞洲背上挣扎着要下来。 他光着脚,蹦跶几下就去走廊边的椅子上坐下。 祝余有点怵医生,傅辞洲已经知道了,他这次没实行强制手段,自己一个人进了办公室。 室间隔缺损?那的确是有心脏病,医生看着祝余的检验结果,迟疑片刻道,这两项检验报告也看不出来什么小问题,得再去做一个24小时心电图才能确定病情。不过病人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可以开点心绞痛的药先吃一吃。 提到心绞痛,傅辞洲就想起祝余死咬着唇按压心脏的模样。 他的额角突突直跳,回头扫了一眼门外的走廊。 祝余坐的位置贴着走廊,他这里挡着视线。 心绞痛是怎么引发的吗?傅辞洲和医生简单概括了一下他回家之后和祝余的对话。 这个不好说,医生把圆珠笔按了又松,心绞痛的诱因很多,你说的这种情况很大可能是受到了刺激。 傅辞洲眉头一皱:刺激?我就叫了他名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话说了一半猛地一顿。 一个人不让别人喊他名字是怎么回事? 医生诧异地笑了笑:这个我可不知道,你应该去挂心理科。 出了办公室的门,傅辞洲眉头都快皱出一个珠穆朗玛峰了。 祝余正吃着奶糖,还不忘给傅辞洲也剥了一个:怎么说? 傅辞洲接过奶糖:说你有病。 我本来就有,祝余站起来,手臂一伸就要背,我们能回去了吗? 傅辞洲嚼着奶糖的腮帮停了停,看着祝余一副没断奶的样子有点想笑。 手上拎着奶糖,浑身散发着奶味,多大的人了,还一伸手要别人背。 你回哪去?傅辞洲故意逗他。 回你家啊,祝余回答得极其自然。他掰着傅辞洲的肩膀,把人转了个面向,快点,我上来了。 傅辞洲懒洋洋地把手往后托去,塑料袋在他面前一晃,祝余就稳当地贴在了他的背上。 赶快走,祝余的脚丫子在傅辞洲身前一勾,我闻这股消毒水的味道都快吐了。 分卷(21) 别急,傅辞洲箍着祝余的大腿,还得去取药呢。 取什么药?不取。我家什么药都有,别浪费钱。 嘴里的奶糖化了,口腔里萦绕着一股子甜腻。 祝余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打在傅辞洲侧脸,他扭头,能看到对方小巧的鼻尖。 祝某人,傅辞洲突然开口道,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医院长长的走廊里,无窗,背光。 祝余趴在傅辞洲的背上,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身体细小的震动。 临近出口,室温没那么高,祝余动动脚趾,觉得有些冷了。 不知道。祝余说。 他像活在一面镜子里,镜子那边的人抬抬手,他也跟着抬抬手。 等到习惯成了自然,某一天,那面镜子突然碎了。 有人问祝余,你是谁啊? 祝余下意识地去学。 你是谁啊? 也没人回答他。 第一次听老师叫你名字的时候,我以为是祝鱼,小美人鱼的那个鱼,我妈前一天晚上刚给我说完她变泡沫,所以印象很深。 祝余歪了歪脑袋,把脸贴在傅辞洲的颈窝。 帽子后面的绒毛裹着他,和傅辞洲一样暖和。 我以为你是个女生,还是个像小美人鱼一样漂亮的女生,就赶紧转头去看。 祝余嗤的一声笑开了:对不起啊少爷,让您失望了 提及往事傅辞洲也觉得好笑:也没多失望,那时候你挺白,又很瘦,像个小女孩。 现在也是这样。傅辞洲补充道。 你要是不想听别人叫你祝余,就把那个余,当成小美人鱼的鱼。 祝余一愣,慢慢把脸从傅辞洲的肩上拿开了。 可是,别人喊的都不是小美人鱼的鱼。 我喊的是,傅辞洲抬手撩起医院厚重的防风门帘,大步迈进室外温暖的阳光中,叫你祝鱼?还是小鱼? 正午的阳光灿烂,照得祝余眯起了眼睛。 他的脚在下一秒被傅辞洲的手掌包起,带着干燥而又温柔的暖意。 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排斥自己的名字,但是只要你说出来,事情总会有好转。 心里不舒服的话就别藏着掖着,自己难受不说,还牵扯一片人。 祝余鼻腔一酸,瓮着声音问他:牵扯到你了吗? 傅辞洲用力攥了一下他的脚背,笑道:你觉得呢? 第27章 亦真亦假 你终于暴露本性了,你暗恋 如果让祝余自己觉得,那就没牵扯到傅辞洲。 反正他脸皮厚,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一会儿就给你扔路上。傅辞洲威胁道。 祝余勒着他脖子笑得开心:算了吧少爷,你哪舍得。 闹腾着回了趟家,傅辞洲换了双袜子洗了脚。 桌上的米糕还温着,祝余两口一个,消灭了大半。 傅辞洲湿着手走进卧室,把偷吃的鱼揪进浴室洗脚。 好困,祝余哈欠连天,少爷,我能申请睡会儿吗? 出去吃饭,睡什么睡?傅辞洲在玄关系好鞋带,你快点。 祝余拿过自己的羽绒服,小声咕哝道:还好我睡觉穿着毛衣,不然去医院冻也要冻死。 你嘀咕什么呢?傅辞洲拍了一把祝余的后脑勺。 我发现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对我脑袋动手动脚的,祝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和傅辞洲保持半米的距离,嫉妒我聪明? 傅辞洲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祝余:快点滚过来! 两人出门先是去警局报了警,结果警察要祝余联系监护人。 祝余瞬间变怂,干脆撤案了。 你怕什么?傅辞洲被祝余拉出警察局还仍有些不甘心。 我没怕,祝余垂眸踢开路上的石子,我只是不想让我爸担心。 祝余爱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思考问题,很多时候能想到傅辞洲所想不到的东西。 傅辞洲从小到大整天净干些让人担心的事,但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他生出丁点愧疚来。 这大概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 那你的手机怎么办?傅辞洲问。 祝余撇了傅辞洲一眼,像是在看什么稀有生物:你还真指望警察给我找回来? 傅辞洲顿了顿:那你报警干什么? 心理安慰吧,祝余双手插兜,把路走得摇摇晃晃,被人偷了东西总得做些什么,即便知道找回来希望渺茫,但是依旧会去尝试一下。 傅辞洲把话听进耳朵,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这话算是夸奖,他憋在心里没说出来。 一天天想得真多。傅辞洲最后扔给祝余这么一个评价。 没心没肺也需要资格吧,祝余一耸肩,像是有些无奈,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关我屁事?傅辞洲单手勒住祝余颈脖,屈膝顶他大腿,我听出来了,你这是损我。 夸你呢,说你人生幸福,祝余身子一矮,侧身躲开,话说你最近怎么老喜欢往我身上挤。 他俩衣服同款,帽子上黑白两色的毛毛都搅一起了。 你怎么这么多屁话?傅辞洲松了松自己的胳膊,以前也没听你总是问。 祝余手肘往后一戳傅辞洲:以前你也没这样趴我身上。 靠!傅辞洲直接炸了毛,在医院你趴我身上的时候怎么不这么说! 祝余嘴欠,总是可以精准的戳中傅辞洲的易怒点。 而傅辞洲这人,容易生气但不是真的生气,两人的争吵每次都点到为止,恰到好处,就算再怎么闹腾,过个几天又都跟没事人一样继续互怼。 啥锅配啥盖,说得可真没错。 两人溜去大街上,路边的店铺关了几家,但是开着的也不少。 傅辞洲边走边看,啥都不想吃。 祝余一夜没睡,上午又折腾半天,现在走两步就打一个哈欠,把傅辞洲都给传染困了。 吃啥啊你这跟吹风机似的哈赤哈赤个没完,回去睡觉吧。 祝余揉揉眼睛:如果你吃个煎饼,我还是可以强打精神等你卷个鸡蛋的。 傅辞洲嗤的一声笑出来:得了吧,我怕你一会儿直接瘫煎饼炉子上。 祝余眯眼笑起来,他晃晃悠悠,整个人就往傅辞洲身上倒:所以说你吃什么?快点吃,我好想回去睡觉。 祝余这人就是特别双标,刚才傅辞洲搂了一把他的肩膀,他就能唧唧歪歪和人念叨。 这会儿他自己困了,就跟没骨头似的黏傅辞洲背后,倒是不在意谁趴谁身上了。 而傅辞洲这边并不介意祝余贴着自己,但是那是心里不介意,所以手上总要有些动作。 推一下,捣一下,看着嫌弃得不行,一副分分钟想让对方滚蛋的样子,可是力道却又轻得很,像是戳进软绵的云里,轻飘飘的,换来祝余一声闷闷的笑。 困死了让我靠靠!祝余干脆破罐子破摔,把脸埋进傅辞洲的帽子里。 订外卖吧。傅辞洲揉了一把祝余的额头,口水别流我衣服上了! 转悠一圈回了家,祝余踢了鞋子闷头就往傅辞洲房间里扎。 傅辞洲在后面点着手机,慢悠悠地去在卧室的卫生间里洗了个手。 起来。他定好外卖,一把揪起祝余,看着对方洗手洗脸,这才重新把人塞回被窝。 少爷,祝余把脸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发顶,您真是少爷。 脏你是真脏,傅辞洲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放在床上,把衣服换了。 祝余挣扎着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睡觉换什么衣服? 傅辞洲把被子掀开,将一套深蓝棉质睡衣扔祝余头上:睡衣。 祝余: 他长这么大就没有过什么睡衣。 夏天直接穿着裤衩,再找一件破短袖套身上。 尤其是那种穿了好几年、水洗的都快破洞了的广告衫,有的领口连收边都没有,穿在身上跟没穿似的既凉快又舒服。 冬天呢,就直接穿秋衣秋裤,祝余怂得很,一降温就往自己身上套衣服。秋衣秋裤那都是早早上身,睡觉顶多脱个毛衣,往被子里一扎就完事。 所以当傅辞洲让祝余把衣服脱完穿睡衣再睡觉的时候,祝余开始了十二万分的抗拒。 我冷,我不脱衣服。 这是他找的第一个借口。 空调开着呢,你冷个屁。 傅辞洲直接否决。 你开空调了?祝余抬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我怎么不知道? 傅辞洲像是看乡巴佬一样看着祝余:中央空调。 祝余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土鳖:我家空调只有夏天才会偶尔开一开。 而且还有地暖,呆家里都热好吗?傅辞洲压着祝余大腿,直接上手扒人衣服,哪有人上床睡觉不穿睡衣的?不行,你必须给我换了。 我不行!我必须穿衣服! 这是祝余找的第二个借口。 哪来的必须?傅辞洲手脚并用,咬牙切齿,我今天非把你的衣服脱了。 我头晕! 第三个借口。 我手疼! 第四个。 不脱衣服就抽你。 傅辞洲一句话解决所有屁事。 他给祝余起的备注真没错,这人就是个事儿逼。 两个人在床上跟打架似的折腾了十来分钟,最终以祝余乱着一头鸡窝碎发,屈辱地穿上睡衣而告终。 他扯了扯衬衫的衣领,阴阳怪气道:呵,这就是豪门吗? 是的,傅辞洲颇为不要脸的接上话,你现在叫我一声爸爸还来得及。 祝余嗤嗤笑了起来,掀起被子盖住自己大半张脸:我睡觉了。 外卖到了,傅辞洲看了眼手机,你真不吃饭? 不吃,祝余眼睛一闭,说话声音就有点飘了,一点都不饿。 傅辞洲买的米糕很好吃,有好几种不同风味,祝余都吃掉了。 清甜清甜的,软糯且不腻人。 他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傅辞洲还真给他买来了。 从医院回到家时他戳戳放在桌上的那一包保温袋,打开后在桌边愣了许久。 还真是米糕。 思绪被牵扯着,祝余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像是被带入了另一个时空。 今天的早饭是大肉包子 他的裤子又尿湿啦 姨姨,姨姨,姨姨 哇 对话总是断断续续,孩童稚嫩的声线就像自带回声,在祝余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播放。 有人喊他的名字,祝余猛地转过身。 可是身后空无一人,他也不记得对方叫了自己什么。 今天怎么又尿裤子啦? 哎哟,这花儿画的可真好看。 叫姨姨做什么? 你怎么傻站着啊? 祝余愣了愣神,脚就像是灌了水泥似的,动都动不了。 你怎么傻站着啊? 这个声音又响了一遍,跟着一道目光,打在祝余的脚下。 我祝余皱了皱眉,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对谁说, 他的身边似乎有很多人,可是定睛一看,却又是一片黑暗。 有人在他眼下抹了一道,然后按了按他紧拧着的眉头。 祝傅辞洲嘴里的名字念了一半,及时打住了。 祝余睁开了眼睛。 他又做梦了。 刚才在胸口翻涌沸腾的情绪就像是退了潮的海水,呼啦一下缩回海里,露出岸边嶙峋的礁石,在偶尔返回来冲击一下,溅起一片激荡的白色浪花。 就像他此刻绵长而又深重的呼吸,依旧还带着一点梦中的慌乱。 梦到什么了?傅辞洲垂眸问他。 祝余撑起身子,看见傅辞洲正坐在他的身边,和他盖着同一张被子。 你怎么睡这?他揉着太阳穴,下意识问道。 傅辞洲正刷着朋友圈,一听这话连手机都放下了:这、是、我、的、床。 一字一句,深恶痛绝。 祝余噢了一声:不好意思。 他说完身子一蜷,又缩回被子里了。 你是被鬼上身了吧?傅辞洲扒拉扒拉被子,强行让祝余和自己对话,刚才看你那样,就跟又要犯病似的。 祝余动动耳朵:我没那么容易犯病。 屋里的温度不低,被子盖的是蚕丝被。 祝余把自己裹得结结实实,蒸了一脑门薄汗。 傅辞洲想了想,忍了忍,最后还是说出了口:你要不要去洗个头?或者洗个澡? 祝余像条虫一样在被子里打了个转:少爷,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还有点小洁癖? 我没洁癖,傅辞洲说得一本正经,是你太脏了。 分卷(22) 祝余耷拉着眼皮,不情不愿道:你想骗我脱衣服。 傅辞洲不屑地嗤了一声:我想脱你衣服还要用骗? 骗多麻烦啊,刚才他直接上手扒了好吗? 我懂了,祝余故作老成地拍了拍傅辞洲的大腿,你馋我身子。 啊傅辞洲拖着声音,眯起眼睛像是在想什么,如果你去洗澡,我就勉强承认。 你终于暴露本性了,祝余戏精上身,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你暗恋我。 明明是句脱口而出的玩笑话,傅辞洲却喉间一窒,就连心跳都慢了半拍。 他几乎是本能的想去吞咽,但却被自己提前发现,死死忍住。 如果你去洗澡,他强行按住自己胡乱的思绪,可脑子里已经乱作一团,我也勉强承认。 祝余看着傅辞洲这副正襟危坐地样子,忍不住笑倒在床上:承认什么? 我暗恋你。 第28章 相思病 你犯病了?心跳的好快。 傅辞洲这四个字说得极其真实,把祝余都给听得一愣。 可以啊,他乐的不行,都会反杀了。 傅辞洲额角黑线:反杀个屁,你个傻逼。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他现在是特别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祝余这人就不要脸,所以天天能在自己面前嘚瑟来嘚瑟去,游刃有余不说还时不时倒打一耙。 跟这种人说话就得拼脸皮。 有本事你再说一遍,我要录下来。祝余起身就要拿起手机,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早就不知道进谁兜里了。 唉他叹了口气,快乐来得快去得也快。 去洗澡。傅辞洲催促他。 我困的不行。祝余开始犯懒。 你都睡四十分钟了,还困? 四十分钟算什么?我得睡四百分钟才行 傅辞洲瞥他一眼,到底还是没继续说话。 祝余自己在被自己闷了一会儿,低头闻闻身上的味道:我臭了吗?让我洗澡? 臭,傅辞洲夸张地吸了吸鼻子,一股火车上的泡面味。 之前比较急,他没在意,后来看祝余实在困,也就没提。 可是眼下到底跟自己躺一被窝里,傅辞洲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唉,那就洗洗,祝余撑起身子,像条狗似的把自己的脑袋往傅辞洲面前甩了甩,是红烧牛肉味还是老坛酸菜味? 是我一巴掌能抽死你味,傅辞洲按着祝余发顶把人推到一边,给我滚远点! 他起身去浴室给祝余放水:你洗澡还是泡澡? 祝余脚步很轻,蹦跶着跳下床:洗澡吧,泡澡泡昏过去了都。 哗哗几下水声,傅辞洲甩着手上水珠从浴室出来。 祝余坐在床边,把自己的破书包翻来覆去的抖。 这傻逼小偷,老子内裤都偷?祝余简直都快傻了,我出门就带了俩,装一起的,全没了。 操?傅辞洲也笑了起来,男小偷女小偷? 做个人吧,祝余把自己书包往地上一扔,我不换内裤您看行吗? 你不难受吗?傅辞洲从衣柜里翻出一条新的扔祝余脸上,我真是服了,你他妈是猪吧? 祝余被骂了也不生气,把内裤往手里一攥,屁颠屁颠就去洗澡。 他出门前才把自己倒腾干净,也就坐火车上闷了一天。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比较睡别人床上,还是乖乖听话洗个澡吧。 战斗澡只需要几分钟,屋里待的时间长了,温度上来,一点也不冷。 祝余把头发吹干,出了浴室脚都没沾地,踩着傅辞洲的拖鞋就往床上跳。 你属猴的吧?傅辞洲拦了一把他的腰。少年腹部紧实,还憋着气。 睡觉睡觉睡觉祝余被子一蒙,蹬腿盖好。 傅辞洲拿了自己的衣服:你换下来的内裤呢?洗了没? 我带回家去,祝余声音闷在被子里,干嘛啊这么关心我裤衩?! 我特么关心个屁!傅辞洲骂骂咧咧走进浴室,我是嫌你脏! 祝余在被窝里翻了个面,把脑袋使劲在枕头上蹭了蹭:少爷,我走了你是不是要换床单被罩? 浴室里有水声传来,傅辞洲应了一声:你挺有自知之明。 祝余心里憋了股气,踢了踢被子。 人的嘴巴一旦闲下来,躺床上不困也要困。 他打了个哈欠,想睡觉又不敢睡。 万一又做梦了怎么办?万一说梦话呢? 自己一个人在家还好,现在和傅辞洲一起,就有点让人不得不去在意。 医院走廊里,傅辞洲说的话他还记着,脚背被握住的感觉他也记得。 今天太阳很好,傅辞洲背着他走出医院,又背着他回到家里。 祝余的微信昵称就是一条简单的小鱼,但是他没想过这个字能从傅辞洲的嘴里说出来。 也不知道对方是误打误撞还是早有注意,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话都说进了祝余心里。 祝余一个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没人跟他说过那些。 傅辞洲洗完澡出来祝余已经睡着了,闹腾半天的少年终于安分下来,老老实实嵌在被褥之间。 他的肩上搭着浴巾,头发都还没吹,出来围着床绕了一圈,看见祝余正在睡觉之后又绕回了浴室。 虽然这人咋咋呼呼还喜欢跟他抬杠,但不知道为什么,没听见祝余说话就有点不放心,一定要第一时间出来看一看才可以。 电吹风祝余刚用过,被绕好电线放在抽屉里。 傅辞洲把它拿出来,在打开前犹豫了一下,又重新放了回去。 外面有人睡觉呢。 傅辞洲的头发短,还特别硬,刚剪过时耳后脖颈那儿摸着就跟小刷子一样,特别容易干。 所以他格外喜欢揉祝余的头发。 那颗小脑袋上长出的发丝和他不同,软的细的,摸着比较舒服。 半干着发回到床上,傅辞洲放轻动作,看了眼手机刚好两点出头。 他有午睡的习惯,但这时候也该醒了。 可是祝余正在睡觉,窗帘一拉,屋里昏暗,就给人一种时间错乱还可以再睡会儿的感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睡会儿吧。 一觉睡了不知道多久,傅辞洲再次醒过来时屋里漆黑,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祝余正缩在床边,腿蜷着,腰弓也着,整个人就像一只小虾,半个脑袋都悬在了床外。 不仅如此,他还卷着被子,像是怕冷一样,即便被闷出一脑袋的汗也不肯放开。 喂,傅辞洲拉拉被角,沙哑着声音喊他,掉下去了。 祝余没醒,反而把身体蜷得更厉害了。 什么毛病,傅辞洲嘴上嘀咕着,直接上手去掰祝余的肩膀,睡一下午了都,起来吃饭! 可能是他音量相较于之前比较大,祝余在被触碰到身体的瞬间猛地一颤,打了个激灵。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在自己面前。 一道急促的吸气声就像是落进疾风中的叶片,傅辞洲都没听清楚,就被直接忽略带过。 屋里没开灯,可是他却捕捉到了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恐惧。 怎么了?他立刻把手拿开,按在了床头。 祝余像是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谁,挡在面前的手臂收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有轻微的呼吸声,接着长舒了一口气。 做梦了。祝余的嗓子比傅辞洲还哑。 噩梦?傅辞洲拉了拉被子,依旧没去碰他,你往里面睡睡,别掉下去了。 祝余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往床里挪了挪。 他的手臂依然遮着脸,又呆了片刻,才手掌使劲按了按眼睛。 傅辞洲打开手机看时间,现在下午四点半。 一会儿能去奶奶家吃晚饭了。 梦见什么了?傅辞洲把床前的壁灯打开,看见祝余像是恢复正常,这才伸手像摸狗似的揉揉他凌乱的发。 祝余闭眼睛装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话唠成话废,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可是祝余又不愿意说,自己又不能从他嘴里抠出来。 傅辞洲的手指绕着祝余的发,在他后脑勺上抓了抓:妖魔鬼怪快走开? 祝余轻轻笑了那么一下。 不想说话,拒绝交流,但是能笑。 傅辞洲跟条傻狗似的,一说话他就想笑。 笑什么?傅辞洲探过身子,抻着脖子去扒拉祝余的脸,不怕了? 起开,祝余抬起手臂顶了顶他的胸口,别压我身上。 说起话来就会吵架,肢体接触就会打架。 这仿佛成了祝余和傅辞洲的相处日常。 两个人你推我攘,抓头发戳下巴,最后拧成一团,哐当一声一起摔下了床。 战况激烈,连枕头带被子,无一幸免。 你仿佛有什么大病!? 祝余屁股着地,小腿还搭在床沿,即便摔的生疼也不忘大声骂人。 他眼尾夹着的绯色混进了乌黑的发里,淡色的唇一张一合,跟片小刀似的唰唰削着人心。 傅辞洲压着他摔下来,耳膜中突然就响起一阵扑通扑通的剧烈的心跳。 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见祝余的时候,对方戴着一顶遮阳帽,明黄色的,就像一株向日葵。 你犯病了?他按住祝余脸边的地板,勉强撑起上半身,心跳的好快。 祝余躺在他身下,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胸: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容易犯病。 他仰躺着,额前的刘海散开,露出紧皱着的眉头。 下一秒,祝余抬手,把掌心贴上了傅辞洲的心口。 傅辞洲低下头,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他的左胸。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仿佛能感受到清晰的触感。 少爷,祝余眼中带了些许迟疑,是你犯病了吧? 第29章 吃糖画 傅辞洲抬头,看见祝余嘴里咬着 祝余这句话问出来,傅辞洲直接傻了。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耳朵里那个砰砰直跳的心脏声,是他妈自己的。 啪的一声轻响,悬在床边的枕头终于坚持不住掉在了地上。 声音不大,动静很小,但成功惊扰到了两人,把这尴尬的对视打破。 祝余压在傅辞洲胸前的手对着他就是一推,推就推了,还骂骂咧咧了一句:快滚滚滚 傅辞洲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脏直接跳裂了。 嗡 桌上的手机震了起来,傅辞洲撑在床边站起身子,起身去接电话。 祝余拉过自己身上的被褥,边揉屁股边把枕头甩回床上。 电话是钟妍打开的,说让傅辞洲去吃晚饭。 傅辞洲瞅了一眼床边换衣服的祝余,随口说了句把他也捎着。 祝余扭头眼睛一瞪,眸子里满满全是抗拒。 我不去他夸张地做着口型,跟个招财猫似的大幅度摆动手臂,不去不去 傅辞洲一个转身,当没看见。 等傅辞洲挂了电话,祝余直接原地抓狂:卧槽!你们一家人吃饭我去什么去!我不管,我不去,你爱咋咋滴吧,我走了。 你走哪去?傅辞洲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伸手就去拽祝余衣服。 祝余穿着睡衣,刚把纽扣全给解了,傅辞洲这一拽就跟剥鸡蛋壳似的,连着里面的内膜呼啦一下给扯完了。 少年颈肩雪白,肩窝晃眼。 卧槽!祝余双臂抱胸,面朝衣柜满面惊恐,傅辞洲!你好饥渴! 傅辞洲太阳穴一炸,抄起枕头就往祝余头上砸:滚! 鸡飞狗跳地换好衣服,祝余拎包就跑。 傅辞洲追人追进电梯,勒着脖子把对方带上了出租车。 来都来了,吃顿饭嘛。 我真不去,那太尴尬了,祝余扒着车门垂死挣扎,少爷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晚上我还想去元洲河看河灯呢! 元洲分为东西两个区,东城的经济发展较快,商业区住宅区都比较多。 而西城生活节奏要平缓许多,有名的元洲河横跨而过,现在有大力发展旅游业的趋势。 临近年关,每晚都有人在元洲河边放河灯祈福,红红火火一片,还是挺美的。 真是巧了,傅辞洲掰着祝余手指头把人摔进车里,我奶家就在元洲河附近。 大丈夫能屈能伸,打不过就投降。 祝余窝在出租车里看月亮,看着看着又打了个哈欠。 你怎么这么能睡?傅辞洲看着祝余的后脑勺,想揉,但忍住了。 祝余耷拉着眼皮,把额角抵在车窗玻璃上:还不是你太烦了,我压根没睡好。 傅辞洲满脑袋黑人问号:我又怎么了? 没怎么,祝余闭上眼睛,捏着嗓音道,你最好了。 傅辞洲心上一跳,在那瞬间有点心虚。 不知出于什么心里,他下意识地往封闭空间内唯一的陌生人那里看去,又恰巧在后视镜里和司机对上目光。 分卷(23) 傅辞洲捏紧了拳头,想把祝余暴打一顿。 他忍啊忍,憋啊憋,最后还是揉了一把对方的发。 揉死算了。 目的地就在元洲河附近,祝余一下车就能看到不远处红黄一片的街灯。 他们速度太快,现在差几分钟到五点,不是吃饭的时间,还能再玩一会儿。 哇祝余发出了一声没啥见识的惊叹,还有挂天上的呢。 还有挂手上的呢。傅辞洲付完钱跟着下车,指了指路边卖灯笼的,你叫我一声爸爸,我就给你买一个。 祝余就当没听见这话,弯着腰兴致勃勃地跑去看。 他看来看去嘴都咧去了耳根,转头对傅辞洲说:还真是纸糊的。 一般都是自己做着玩拿来卖的。傅辞洲走到祝余身边,都拿出手机扫完码了,对方又蹦跶去了别的地方。 我去,这还有糖字呢!祝余在三米开外朝傅辞洲招招手,你过来看。 傅辞洲: 他收起手机,又跟着走过去:你能别像个兔子一样乱窜好吗? 五毛钱一个字,写糖字的老爷爷伸出手掌比了五根手指,非常大声地问祝余,要写什么?! 老人家似乎默认了祝余是他的客人,装着糖稀的小勺都开始加热了。 啊?什么字都五毛吗?祝余弯腰问了一句。 老爷爷拿着竹签低头专心搅合糖稀,没听见祝余的这句问话。 傅辞洲揣着兜走过来:估计耳朵不好,你说大声点。 我写三个,祝余大声喊出来,傅辞洲 傅辞洲额角一跳,手掌自然而然地在祝余背上就是一捋:你干嘛? 啊?老爷爷终于抬头,指了指小桌前面搭着的破本子,你写下来。 祝余应了一声,拿起笔就写下了傅辞洲三个字。 你写我名字干嘛?傅辞洲一脸嫌弃,伸手就要去抢笔,别把我名字写这儿。 你名字笔画多,祝余扣住傅辞洲的手腕,强行安慰着,为了兄弟牺牲一下。 你要脸吗?老人家的便宜都占?傅辞洲简直不敢置信。 祝余眯眼一笑:我糖没了,给点吃吧。 很快,老爷爷就写了个名字出来。 橙黄色的糖稀躺在白板上,得等到凉透凝固才能取下来。 傅辞洲等着也是等着,也拿起笔写了个名字。 祝余。 写完之后他又划掉,改成了祝鱼。 祝余察觉到了这么个微小的细节,往傅辞洲那边看了一眼。 这个笔画多,傅辞洲把笔一放,将本子搁在桌上,我也想吃糖。 祝余有时候觉得傅辞洲这人特别好玩。 用个老气点的形容叫口不对心,换个比较新潮的,就是死傲娇。 关心都写在脸上,但是非要梗着脖子硬扯出个谁都不信的理由去掩盖那些让人心头暖胀的本意。 那再给我画条鱼吧,祝余又在自己名字后面画了条简笔画的小鱼。 那我也要画一个,傅辞洲可怕的攀比心开始作祟,我画个什么? 祝余画完小鱼笔都没停,在傅辞洲的名字后面加了头猪。 靠!傅辞洲按了一把祝余脑袋,想打架? 猪比较复杂,祝余笑得合不拢嘴,牺牲一下牺牲一下 傅辞洲也在笑,手臂勒在祝余的颈脖,逼着人直不起腰。 两人又开始闹腾,怕打翻老爷爷的小摊子,动作小了许多。 大概是笑声太过响亮,惊动了低头画鱼的老爷爷。 他刚把祝鱼两个字写好,拿过本子看见了两人名字后面跟着的小动物。 这个一块! 老爷爷仰头去看摊前打闹的少年,看着看着也笑了起来。 傅辞洲下了狠手,逮着祝余头发就是一通猛揉,揉的都出静电立起来才肯罢休。 祝余颈间没了桎梏,抬起头后整个人懵了好几秒。 傅辞洲你有病啊?他抬手抓了抓自己乱成鸡窝的脑袋,我特么我头发! 一条小鱼画好了,比想象中大。 傅辞洲拿过来咔擦就是一口,直接咬掉了半个鱼头。 我的头!祝余惨叫一声,我还想拍个照片呢! 糖稀甜腻,有点扎嘴。 傅辞洲舔舔嘴唇,又一口把剩下的半个鱼头吃掉。 别吃别吃!祝余的手往口袋里一插就去摸手机,结果又摸了个寂寞。 没手机真是太不方便了。 跟个小姑娘似的,吃东西前还要拍照片。 傅辞洲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拿出手机,举起半条糖画鱼,对着祝余拍了一张。 鱼头。他笑着点开照片,对上了。 祝余凑过去看,自己的脑袋正好卡在了咬掉的残缺上。 你妹。他也笑开了。 还真是,鱼头。 等到猪头干了,所有糖画都能拿着走了。 跟傅辞洲直接上嘴咬不一样,祝余跟个小猫似的,先是抿着唇舔了舔。 看着自己名字在祝余唇瓣间滑过,傅辞洲喉间一滚,心头有那么一丝丝的微妙。 为啥先吃他名字啊,为啥不能先吃猪? 四块五!老爷爷比了四根手指,你给四块就行! 傅辞洲掏出手机准备扫码,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二维码在哪。 祝余递过去一张十块的纸币,笑眯眯道:不用找啦! 老人直皱眉:找! 傅辞洲抬头,看祝余嘴里咬着半个傅,心上重重就是一跳。 就像他被咬着一样。 真不用找,祝余拉过傅辞洲的衣袖原地开溜,快跑快跑。 傅辞洲收了手机,拿着那个祝鱼跟着跑开了。 为什么要跑?傅辞洲回头看了看,那位老爷爷竟然还站起来追了几步,像是我们没给钱一样。 这不更刺激吗?祝余笑着说,吃霸王餐的感觉怎么样? 吃一个老爷爷的霸王餐,这感觉可真不怎么样。 可是祝余拉着他跑开的时候又很开心,就像是干了坏事的小孩,边笑边跑,幼稚得不行。 我去,我把你落下了!祝余突然停住,抻着脑袋往后看去。 什么?傅辞洲虽然不明白祝余说的什么,但是也跟着他一起往后瞅。 他不是站在这儿吗? 祝余把他手上的糖画往傅辞洲面前一递:我只拿了名字,没拿猪。 傅辞洲: 他的拳头又硬了。 你真是病得不轻。傅辞洲吃完那条小鱼,把竹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刚才老爷爷追出来的几步估计也想告诉他们忘了个画。 祝余站在原地懊恼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算了。 也不差那一口。祝余小声嘟囔了一句。 傅辞洲沉默片刻,发觉祝余是真把这糖画当吃的。 可他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的祝鱼,一时间却不知道从哪下嘴。 这也只不过,是吃的。 卧槽!身边的祝余一声惊呼,手疾眼快接住了自己竹签上掉落下来的半个辞字,你差点掉了。 什么玩意儿,这句话槽点太多,傅辞洲简直都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开始骂人,你吃个糖稀能别这么恶心吗? 祝鱼手指捏住那半块,一仰头扔进自己嘴里:少爷,有纸不? 他的颈脖不短,被帽子后面的绒毛遮了一半。 可是仰头时依旧可以看见那凸起的一小块喉结,白、还泛着粉。 傅辞洲摸了摸兜,摸到了一包纸巾。 但是他心不在焉,脱口就是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不知道。 第30章 争执 糖字是他的,祝余不是。 祝余觉得傅辞洲好像有点不对劲,屁大点事就絮叨,还总是心不在焉。 你等会儿,他指了指路边的商店,我去买一包。 傅辞洲看着祝余跑去商店,再低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包纸巾。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但是具体细节没祝余知道的那么清楚。 等到祝余去而复返,傅辞洲赶紧把那包纸装回口袋。 他发现对方不仅买了一包纸巾,还买了一箱牛奶,和一大盒高钙饼干。 你干嘛?傅辞洲看着祝余这左邻、拎右提的架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哪有人大过年空着手去别人家里吃饭的?祝余把其中那盒饼干递给傅辞洲,你帮我拎着,我把糖吃完。 傅辞洲噢了一声,把饼干接了过来。 祝余把牛奶放在地上,站在路边撕开湿巾,牙齿咬住竹签顶端,垂眸擦着手指。 傅辞洲看着自己的名字只剩下了个洲,上面还沾着点没吃干净的糖稀。 就跟被□□过似的,带着一点凄惨和苍凉。 这边有哪里买水果吗?祝余擦完之后把湿巾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抬头看了看四周,道,我看超市里的的水果都不是很好。 你兜里怎么还有钱?傅辞洲皱了皱眉,不用买。 又不是买给你的,祝余几口把那个洲字吃掉,一并连竹签也给扔了。 傅辞洲把饼干一晃:我奶家里什么都有,又不差你一兜子,这玩意儿就不该买,我奶又不喜欢吃。 买都买了,祝余拎起牛奶,还在左右找着店家,南淮不都有那种路边卖水果的地方吗,这里怎么没有? 别买了,傅辞洲拉了拉祝余的衣服,都几点了,再不回去我奶得说我。 不才五点出头?祝余转过身道,那我回去挑点橘子。 挑什么挑,就这些吧,傅辞洲一揽祝余脖颈,把人带着往前走,不就吃个饭么,你怎么想这么多? 和祝余认识满打满算也有十来年,傅辞洲一直和对方明里暗里较劲,嘴上心上各种不服。 但是今天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在某些方面就是不如祝余。 这事儿如果换成傅辞洲,他绝对想不到这些。 自己指不定跟个傻小子似的跑别人家里吃饭,就带一张嘴去的那种。 你怎么想起来买这些的?傅辞洲偏过脸,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复杂的心情。 一低头,他看到自己手上串着的祝鱼两个糖字,心情就更复杂了。 你想不起来买才有问题吧,祝余抬手想去拿傅辞洲手上的糖字,这个你不吃吗?不吃给我吃。 这是我的。傅辞洲把糖字一举,在吞口而出的那一瞬间有点心虚。 糖字是他的,祝余不是。 你的你又不吃。祝余丝毫没有get到傅辞洲在意的点。 傅辞洲有点茫然地放下手臂,那份心虚慢慢消散,代替而来的是不知所措和满肚疑问。 他在紧张些什么。 就这么一路举着祝鱼回了小区,傅辞洲看着祝余在楼下的垃圾桶边擦擦嘴,擦擦手,再擦擦脸。 跟个猫舔毛似的,完事儿之后又拉巴了一下头发。 傅辞洲走到他身边,随手替他理了理帽子:知道的明白你去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相亲。 祝余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我花季少年正青春,必不可能出去相亲。 要点脸吧,傅辞洲觉得好笑,还花季少年 祝余一路上都挺正常,直到进了楼道,上了电梯,这才开始有点紧张。 我去吃饭真的不太好吧?我一个外人。 傅辞洲歪头看着他:你不好意思啊? 有点?祝余抬手,食指和拇指之间拉出一段间距来,亿点点。 没事,傅辞洲打开祝余的手,我奶特别热情,一直说让你过来。 奶奶认识我?祝余搜刮着回忆,似乎并没有傅辞洲奶奶的记忆。 可能吧,我奶以前跟我爸住南淮的,最近几年才跟我小姑搬来元洲,指不定见过你。 祝余哦了一声,心里寻思着就他和傅辞洲小时候那段互怼的劲,要是他奶奶来补习班接过他,大概听过自己。 话说你这糖怎么到现在还不吃?祝余指了指傅辞洲手上的糖字。 傅辞洲抿了抿唇,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懒得吃。他随口诹了一个借口。 那我要吃你怎么还不给?祝余问。 我的我为啥给你?你饿疯了吧就盯着我的糖画? 拉倒。祝余撇撇嘴,搞不懂这位大少爷的脑回路。 电梯到达十五楼,祝余跟在傅辞洲身后走出电梯。 分卷(24) 大红色的灯笼发出暖红色的光,有一户似乎没有关门,家里正放着《好运来》。 自己拎着。傅辞洲把这那盒饼干递给祝余。 然后他把手往兜里一揣,直至往前走去。 奶 傅辞洲喊了一声。 哎 一道带着笑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祝余还没见着这个人,就已经感受到了她满心的喜悦。 孙辈隔代疼,傅辞洲奶奶肯定疼他疼得很。 跑哪玩去了,到现在才回来?哎哟这手里拿了个什么?多大的小伙子还活回去了,糖稀画举手里跟个宝一样。 奶奶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劈里啪啦一通下拉,傅辞洲都没找到地儿接嘴。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让他有点尴尬,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祝余,心里想着这人别真把自己奶奶的话当真,以为他把这破糖字当宝吧。 哎哟,这就是祝余吧! 奶奶把站门框里的傅辞洲推进屋里,笑着就去迎他身后的祝余。 奶奶新年好。祝余高了奶奶一大截,说话都得微微弓腰。 他脸上挂着笑,眼睛弯弯的,看着就讨人喜欢。 傅辞洲趴在门框里往外看,心里突然就想起电视剧里面男主角第一次带女主角回家见家长时候的场面。 还挺像。 来奶奶这还带什么东西?小孩子不要带东西。洲洲呀你也不拦着点,你朋友你还跟他见什么外?! 这一下就把锅扔给了傅辞洲。 啊?傅辞洲被砸的一懵,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场面都给砸没了,我都没注意,他偷偷买的。 趴门上也不嫌脏,衣服不要你洗就可劲糟蹋是吧?傅辞洲还没来得及转头,钟妍就扯着帽子把他给拽进屋里,碍事。 傅辞洲连忙护着他手上的糖字,接着就看见自己老爸端着一个精致的紫砂小杯,正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爸。傅辞洲和自己老爸打了声招呼,低头换鞋。 傅延霆嗯了一声,抬眸扫过自家儿子手上的糖字,又继续喝他的茶。 傅辞洲看了看家里:我姑呢? 出去了。傅延霆说。 傅辞洲噢了一声,又转过头去看门口。 阿姨过年好。祝余被奶奶带进屋里,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傅辞洲从鞋柜里拿了双棉拖鞋扔给他,对着客厅一努嘴:屋里还有一个呢。 祝余顺着傅辞洲的视线看过去,和沙发上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叔叔过年好。 他依旧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样子,傅延霆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就是处处压了自己儿子一头的祝余。 看着也就是个毛头小子。 嗯,你好。他不轻不重地回应。 走了个过场,傅辞洲没在客厅呆着,直接把祝余拽去了卧室。 屋里开了暖气,祝余把衣服的拉链给拉开:大家都在外面,你这样不太好。 什么好不好的,傅辞洲找了个笔筒把糖字插进去,早知道我就不带你回来了。 祝余的紧张和局促他都看在眼里,在过年的时间点去另一个家庭吃饭,好像的确会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来都来了,祝余笑了笑,你这马后炮可真是 别笑了,看你笑得我都累,傅辞洲揉了把祝余的头发,一会儿赶紧吃,吃完我带你去看河灯。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奶奶把祝余碗里的菜堆得高高的,怎么吃都吃不完。 傅辞洲坐在他的身边,祝余动动大腿,碰了碰傅辞洲。 两人偷偷摸摸交换了个眼神,傅辞洲把筷子戳进饭里,低头嗤嗤的笑。 什么叫弱小可怜又无助,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了。 筷子伸进祝余碗里,帮他解决掉了半碗牛肉,等到众人吃饱喝足,钟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数落傅辞洲。 走了走了。傅辞洲拽着祝余的胳膊,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把人揪出了房间。 你这样!不好!祝余紧皱着眉,你好歹也帮阿姨收拾一下桌子。 傅辞洲临出门时顺了条粗针的毛线围巾,手一抬就勒祝余脖颈上:让你出来你就出来,哪那么多屁话? 你是少爷你当然不在意,祝余气得去扒自己脖子,你这样我很尴尬啊。 你要做什么?你一小孩,傅辞洲也皱起了眉,你想太多了,就是来吃个饭。 那不一样,祝余把围巾扯下来扔傅辞洲身上,你这样叔叔阿姨会觉得我没礼貌。 是我硬要拉着你出来的,关你什么事?傅辞洲觉得不能理解,再说我爸妈也没人觉得你没礼貌。 电梯到达一楼,祝余扔下一句我懒得跟你说就大步走出了电梯。 走得特别快,压根没准备等身后的傅辞洲。 祝余像是怕冷,出门时总要把半张脸埋进衣领里。 傅辞洲胳膊上还搭着那条围巾,他特地拿给祝余的。 操。 他骂完把围巾往手里一握,抬手按下了15的按键。 电梯门关闭,傅辞洲又回去了。 第31章 开开心心 少年的关心直率而又笨拙。 晚上七点,小区内的路灯昏暗,道路交错。 出了单元楼直接就是三岔路口,祝余站在路边,一时之间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 傅辞洲没跟来,或许说他压根就没出电梯。 没有脚步声,对方是真的生气了。 祝余第一时间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说过的话,的确是语气重了一些。 他和傅辞洲站的立场不一样,也不能强行就让对方理解自己。 有点难办。 他掏了掏兜,随身带着的现金已经被他花的只剩下一点零钱。 手机也没有,背包也没带,这都到晚上了,傅辞洲要不理他,他真的没地方去。 说到底对方也是为自己好,可能方法不对,自己说话也不应该这么冲。 傅辞洲从小就被家里人宠着惯着,他能知道什么?算了,还是回去道个歉吧。 祝余肩膀一塌,还没来得及转身回去,只听身后单元楼的大门咔哒一声轻响,傅辞洲就跟阵风似的抄着围巾跑出来了。 你大爷的! 祝余只觉得飞来一只猪直接压他身上,手臂还勒着他的脖子对着他脑袋就是一通乱揉。 卧槽他踉跄几步勉强站稳,手掌抓住傅辞洲的手臂把人从自己身上薅下来,你干嘛? 我刚才给你问了,我爸我妈我奶都在骂我,没觉得你有问题,傅辞洲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又把手上的围巾绕自己脖子上,一天天想那么多干什么? 原来傅辞洲跑回去是问问题去了。 祝余无语片刻:你几岁啊少爷。 得了吧,傅辞洲一揉鼻子,省得你又担心。 一场矛盾被化解得不动声色,两人谁都没在意刚才的不愉快,并肩走出小区。 晚风吹过,带着深冬的寒意。 祝余鼻子痒痒,抬手拉起了衣领。 你冷么?傅辞洲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往他面前一递,昂。 祝余摇摇头:你戴着吧。 走了有五分多钟就到了元洲河边,大概是过了晚饭的点,河边出门溜达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祝余呼了口白雾,双臂搭在河边的栏杆上。 放眼望去,很多都是三五结伴拖家带口,他和傅辞洲就两个人,稍微离得远一点就显得形单影只。 傅辞洲背靠着栏杆,面朝祝余微微侧身,又搭了一条手臂在上面。 他一斜眼,就看见风把祝余的刘海吹开。 不冷么?傅辞洲又一次把围巾拿了下来,我不习惯戴这个。 祝余歪头看着他:那你戴什么? 顺手拿出来了,傅辞洲把围巾塞祝余怀里,新的,我奶给我买的。 祝余没再拒绝,用围巾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 洗衣液的味道,他吸了吸鼻子,把脸上的围巾拉开,奶奶还洗了一下。 傅辞洲身子微微前倾,搭在栏杆上的手臂抬起,按在上面。 他凑近祝余,闭眼闻了闻:哦,是有点。 天气很冷,又带着风,两人额头几乎都要抵在一起,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对方吐出来的温热。 祝余往后仰了仰,把围巾的尾端糊傅辞洲脸上:你不会闻这儿?! 傅辞洲顿时就不乐意了:我的围巾,我高兴闻哪就闻哪。 两人没说两句又开始犯呛,祝余没了在学校里那股子牛脾气,现在懒得搭理傅辞洲。 有人放河灯了。他指了指元洲河的对岸。 傅辞洲转过身来,和他一起往那边看去。 放河灯的似乎是一对情侣,女生蹲在河边,男生在她身后护着。 傅辞洲个子高,手臂搭着栏杆腰就得弯着:河灯上面有纸条,你猜他们写的什么? 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祝余眼睛盯着前方,很快接上话。 傅辞洲想了想,差不多也就是这个。 河道有些深,岸上的光照不下去,只能看到丁点黑黢黢的波光。 河灯里燃着蜡烛,橘色的小火苗被风吹得乱晃,在河里映出一点倒影。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傅辞洲看了会儿水,觉得这不应该。 他和祝余只要被搁在一块,就没这么安静过。 如果自己认为自己正常,那问题应该就出在对方身上。 比如,祝余今晚话怎么这么少? 你怎么了?傅辞洲问。 他说完就有点后悔,当初在学校里他问的嘴皮子都快秃噜了,也照样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没怎么。 果然,祝余的回答从不让傅辞洲失望。 他在医院背着人说的话全都对狗说了。 可是下一秒,祝余转过脸来:傅辞洲。 没叫少爷,也没笑。 傅辞洲把头往祝余身旁歪了歪:嗯? 祝余的视线又回到了河灯上:我真的很羡慕你。 傅辞洲认真想了想,这似乎是祝余第三次对自己说这句话。 第一次是他替祝余演讲后的随口一说。 第二次是医院进电梯前趴在他肩头的认真回忆。 羡慕我什么?傅辞洲问。 祝余笑了笑:什么都羡慕。 他在笑,可是眉头又皱着,像是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看起来太过疲惫。 我不知道怎么说,祝余的目光在空中荡了一圈,看了看傅辞洲,又很快挪开,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他的眼睛眨得极快,就像是进了沙,睫毛跟把小扇子似的扑在围巾上。 我不对劲吗?祝余声音哑了几分,哪儿不对劲? 我应该是怎么样的?又不该怎么样? 一个人让我做,一个人又不让我做。 祝余低下了头,他看着自己搭在栏杆上的十指,现在连笑都没了力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祝余的嗓子里就像堵了团湿棉花,说出来的话带着水汽,湿漉漉的打在傅辞洲的心上。 这些句子前言不搭后语,傅辞洲囫囵听下来压根不知道对方说的什么。 可是碍不住他难受,是非常难受。 不知道怎么办就别办了,该吃吃该喝喝,上课看书下课睡觉,老陈天天念叨你,你不好好学习怎么对得起他? 傅辞洲说了一通废话,听了跟没听一样。 因为祝余眼睛红了,傅辞洲也就跟着乱了。 可是即便他乱了,也不能表现出来。 祝余好不容易朝他展开那么一点点心扉,如果自己再像傻子一样继续追问,指不定适得其反,把对方心情弄得更糟。 劝什么不如劝学习,看书总是没错的。 你哭什么?他从兜里拿出纸巾,别哭。 祝余吸吸鼻子:你哪只眼看到我哭了? 傅辞洲又把纸装回去:那我害怕行不行? 你怕个屁。祝余嘟囔一句,把围巾拉上了鼻梁。 傅辞洲总觉得自己应该再说点什么,可又怕多说多错又闹不开心。 他直起身子扫了眼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个手推摊冒着蒸汽,似乎是在卖米糕。 吃米糕不?傅辞洲用下巴指了指对面,给你买。 不吃,祝余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刚吃完饭吃什么米糕。 傅辞洲点点头,觉得也有道理。 他又四处看了看,看到了之前画糖画的老爷爷。 哎,你在这等会儿我,傅辞洲按了一下祝余的肩,抬脚就往那边走。 祝余转过身子学着傅辞洲的样子靠在栏杆上,一抬眼,也看见了那个糖画摊。 少爷去给他拿糖画了。 祝余一抿唇,有点想笑。 他看着傅辞洲屁颠颠跑过去,在屁颠颠跑回来。 手上举着个猪,还有条鱼。 喏,要哪个?傅辞洲跑了个来回,还有点喘。 祝余犹豫一秒,选了鱼。 你怎么不要猪了?傅辞洲对于这个选择结果似乎不是非常乐意。 分卷(25) 祝余手指停在空中:你之前吃了个鱼,不要换换口味吗? 傅辞洲差点没被祝余这话给听笑了:都是糖,换什么口味。 祝余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怎么,你想吃鱼? 傅辞洲一时语塞:没有。 想吃就说呗,又不是不让你。祝余拿过那头猪,又趴回栏杆上看河灯去了。 傅辞洲看着自己手上的鱼,心情复杂。 又有人放河灯了,祝余咬下一块糖稀猪耳朵,有五个了。 你想放吗?傅辞洲转了转手上的小鱼,我带你放。 嗯?要叫爸爸吗? 不要,走不走? 祝余转过脸,颇为疑惑道:少爷,你今天怎么这么好? 傅辞洲硬着头皮:我每天都很好。 祝余托着腮叹了口气:看看别人放就行,我不信这个。 也没人信这个,傅辞洲拉过祝余的胳膊,想去就去,又不要多少钱。 少年的关心直率而又笨拙。 他去买米糕、去拿糖画、去放河灯,每一件事都带着浓浓的目的性。 让祝余开心、让祝余开心、让祝余开心。 就像是小孩子想哄别人高兴,就把自己以为最好的东西拿到他的面前。 也不管别人要不要,喜不喜欢。 给你,都给你。 祝余被傅辞洲拉着走,走着走着就笑了:我是真不想放。 我想放,傅辞洲坚持道,你陪我去放。 祝余笑得一咳:你还真是 河灯十块钱一个,半个巴掌大,听卖家说是可溶于水的环保纸,祝余感觉放水里撑不了一小时。 灯里有指甲大点的蜡烛,还有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傅辞洲把纸条取出来,水笔在拇指上转了好几圈,也没想好写什么。 写个阖家团圆吧,祝余建议道,随便写写放了。 他正蹲在河边捣鼓那个小蜡烛,打火机按了好几下,才把那根线头点燃。 快点,纸条!祝余把蜡烛放进河灯之中,转身就去拍傅辞洲的腿。 傅辞洲手掌垫着纸条,突然就想写点别的。 他画了条鱼,然后龙飞凤舞地在旁边添上几个字开开心心。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傅辞洲把笔装起来,卷好纸条蹲在了祝余身边,河灯给我,我塞纸条。 祝余单手捏着河灯边缘,晚风一吹,烛焰摇晃。 他连忙用双手去拢,小心翼翼地把河灯捧去了傅辞洲的面前。 烛光微弱,在冬夜发出橙黄色的光。 祝余的下半张脸浸在里面,被镀上了一层暖色的明亮。 呼出的白雾绕在两人的视线之间,把周围的景象都给模糊开来。 傅辞洲的手顿了顿,盯着祝余那一点小巧的鼻尖。 又被冻红了。 放啊,祝余催促着,你写的什么? 傅辞洲猛地回过神来,赶忙把纸条放进河灯里。 阖,阖家欢乐。他结结巴巴地说着。 这么听话?祝余把河灯重新捧到自己面前,根本没给傅辞洲反应的机会,直接拿出纸条展开来看,你阖家欢乐的阖绝对写的开合的 他的话嘎然而止,盯着纸条有些发愣。 蜡烛偏移,烧着了河灯的纸顶。 傅辞洲握住祝余的手腕,把燃着的河灯抖落进元洲河内。 接着,他手臂一伸,两个人四只手全部浸在了冰凉的河里。 烫着没?傅辞洲蜷了蜷手指,把祝余的手放开。 祝余垂着眸,指间还捏着那张纸条。 我随便写的,傅辞洲无力地解释着,这四个字比较好写。 祝余没有说话,只是把纸条从水里拿出来,轻轻甩了甩,再展开仔细看。 写字的笔没装什么好墨,纸条也不是什么好纸。 只是被水这么轻轻泡了一下,上面的字就晕开了。 祝余低下头仔细去看,依稀还可以分辨出一条小鱼的轮廓。 别看了。傅辞洲脸上有点热得慌。 乌糟糟的纸条。 和乱糟糟的心情。 河面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上游又飘下来一个摇摇晃晃的河灯。 傅辞洲。祝余的手臂环住膝盖,声音里染上了一些哽咽,谢谢你。 第32章 你出去 没穿袜子、挂了水珠、蒸着热气 对于十七八岁的年纪,说谢太过矫情。 特别是哭着说谢谢,娘炮且招人嫌弃。 祝余把脸闷在手臂间,说完就开始自我厌恶起来。 并不是觉得自己不该说这一声谢谢。 而是他发现除了嘴上说一下,自己也做不了别的什么感谢的事情。 卧槽你别哭。 傅辞洲从兜里拿出纸巾,手忙脚乱地撕开。 结果纸刚抽了一半,手一抖就给扔河里了。 哎卧槽!傅辞洲赶紧弯腰去捞,搅乱了河里一汪圆月。 没哭,祝余吸吸鼻子,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 没哭你瞎吸溜什么鼻涕?傅辞洲把捞上来的纸巾拆了包装,掐头去尾撕掉潮湿部分,把中间干燥的纸巾递给祝余,擦擦。 祝余接过纸巾,没擦鼻涕,反而把手上湿淋淋的纸条夹在了里面:少爷,你对我这么好,我都要爱上你了。 傅辞洲一句那破玩意儿纸条你还收着干嘛堵在嗓子里,憋得他半天没喘过气。 刚从河里拿出来的指尖还往下滴着水,傅辞洲听完祝余的话顿了好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左右看了看:垃,垃圾桶呢? 他又开始结巴起来。 真是绝了。 从街上到河边得下个石板阶梯,垃圾桶在上面,得再回去。 上去吧,在这挺危险的。祝余也站了起来。 傅辞洲率先转身上楼梯,急得就像是生怕祝余抢了他的路一样。 祝余跟在对方身后,把那张包着纸条的纸巾在手掌中压压吸收水分。 纸条是劣质的红纸,沾水不仅晕墨还褪色,把白色的纸巾染上了一圈淡红。 他又换了一张干净的纸巾重新包起来。 傅辞洲的字是真的丑,开开心心,四个字统共也就十六画,都能被他写得歪七扭八。 简单的的字符表示简单的意思。 开心啊,开心最重要。 不知道怎么做那就不要刻意去做,简单一点指不定就开心一点。 祝余把纸条一握,在心底嗯了一声。 开开心心! 溜了趟弯回来,傅辞洲的父母和小姑要陪奶奶打麻将,所以晚上祝余和傅辞洲两人回家里睡。 打车来,打车走。 祝余跟着傅辞洲,连挤公交车的苦都不用受。 少爷,我今天还要洗澡吗?祝余脱下外套,往小沙发上就是一瘫。 两条长腿大大咧咧地岔开,祝余脚上穿着棉拖,灰色的短袜和裤脚之间露出一截雪白脚腕。 傅辞洲喉结上下一滚,连手脚都有些放不自在:随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大概是河边上祝余一个像是非常认真的玩笑。 爱爱爱,爱你大爷!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可以说的话吗?! 靠! 祝余嘴上没个把门,什么骚话都敢往外说,傅辞洲不是不知道。 以前他听着只觉得这人不要脸,觉得对方在恶心他。 可是现在听起来,第一反应竟然开始质疑这句话的真实性了。 真实个毛啊,这一听就是恶心他呢! 祝小鱼,傅辞洲拿了衣服卡在浴室的门框里,隔着几米远指指祝余,你以后少恶心我。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扎进浴室,都没给对方回应的机会。 祝余被警告的一头雾水,摸摸下巴回味起来,倒觉得祝小鱼这个称呼还有点可爱。 鱼肯定不是祝余的余,小鱼,傅辞洲还真这么叫他了。 少爷有时候还挺乖的。 祝余抿唇笑笑,他伸了个懒腰,闲的没事就起身在房间里逛了逛。 这个房间很大,有他房间两倍大。 家装整体偏深棕,家具也都是看上去就不便宜的实木套。 书桌旁的书柜很大,占据了大半个墙。 只是上面大多摆放着一些玩具模型和杂物,没放几本书。 祝余从中间层往上看,看完之后再往下看。 其中在倒数第三隔层里,他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摆件。 少爷!祝余风风火火地打开浴室门,语气里满满全是开心和兴奋,那个飞机模型你还留着呢? 傅辞洲刚打完泡沫正冲着水,被祝余这一个动静吓得差点没呛着。 卧槽!你干嘛! 他甚至忽略了祝余刚才说的胡,扯过毛巾围住了自己的关键部位。 浴室干湿区有隔断划分,淋浴房围着一层毛玻璃,加上水汽那么一蒸压根看不到里面。 再说,他俩大老爷们一起洗澡都不是不行,傅辞洲下意识的一遮像是遮了个寂寞。 于是他又把围在腰上的毛巾给取下来了。 咔擦一声轻响,淋浴房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傅辞洲惊恐地转身,看见祝余满脸兴奋和冲他道:就外面那个飞机模型,你 话还没说完,傅辞洲直接一毛巾甩在了祝余脸上:卧槽!你他妈开我门干什么! 毛巾半干不干,祝余低头把它扒拉下来:卧槽,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花洒还在往下淋着热水,傅辞洲被祝余这么一问,自己也陷入了迷惑怪圈。 他很激动吗?! 我洗澡不喜欢被人看,半晌,傅辞洲诹出了个理由来,关门。 弄我一头的水。祝余像个没事人一样,把毛巾扔给傅辞洲。 傅辞洲单手接过毛巾,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个毛巾刚才还围在自己腰上,然后下一秒就去了祝余头上。 要不要跟他说一下。 不然傅辞洲对着祝余脑袋,明天早上都吃不下去早饭。 然而这个问题似乎不用傅辞洲担心,因为下一秒祝余拉过自己的衣服下摆,直接就把毛衣给掀了。 傅辞洲:? 我这次不用再换内裤了吧?祝余脱完衣服就开始解裤绳,让个地儿,咱俩一起洗。 祝余踩着半条裤腿被傅辞洲踹出浴室的时候,整个人还懵着。 他揉揉自己的半块屁股,对刚才傅大少爷丝毫不讲情面飞起一脚就往他身上怼的行为表示不解。 卧槽,我又不让你捡肥皂,你干嘛啊! 傅辞洲头皮一炸,恨不得抄起花洒开了一百度的热水往祝余身上呲。 你有病吧?我同意你进来了吗?这儿这么小的地方,我站你头上洗吗?客厅里还有个卫生间,你至于跟我挤一个吗?你脑子不好啊?你神经病! 傅辞洲泼妇骂街似的愤怒隔着两扇玻璃门,清晰的传达给了祝余。 而祝余完全误解了傅辞洲的愤怒,以为对方只是纯粹的害羞。 不洗就不洗嘛,你踹我干嘛! 你再进来试试?傅辞洲就差拿着个金箍棒给自己圈块地了,我还揍你呢! 你再说一句?祝余单脚蹦跶着穿上裤子,你再说我真进去你信不信?! 像是真怕祝余再进去,浴室里的傅辞洲消了音。 毛病还挺多。祝余扒拉了一下自己额前半湿着的发,又跑去书柜前面看飞机模型。 这个飞机模型他还记得,是小时候一部非常火的动画片里面的战斗机。 那时候他每天晚上六点就在心里祈祷尉霞出门,如果心想事成,祝钦就会偷偷打开电视机给他放动画片看。 他特别想要这个飞机,可是压根不敢说出口。 商店橱窗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飞机模型,小时候的祝余连看一眼都害怕被尉霞发现不对。 你在看什么? 你想要吗? 你喜欢变身机甲才对。 祝余时不时会拥有一个过时了的手持变身器,但是飞机模型是却从来没有过的。 因此当他知道傅辞洲考第一名就会拥有飞机时,牟足了劲就是要压对方一头。 现在是羡慕,小时候却是嫉妒。 祝余那一点点阴暗面,几乎全放在了傅辞洲的身上。 羡慕,羡慕,嫉妒。 他也好想要一个飞机模型。 傅辞洲洗完澡把自己穿得严严实实,这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祝余正蹲在书柜前,两只手捧着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辞洲走过去,抬起脚尖踢踢他的屁股:看什么呢? 祝余仰着脸看他身后的人:看飞机模型。 傅辞洲挠着头发的手一顿。 祝余的厚毛衣刚才脱了,现在上半身也就穿了件长袖。 这个上仰的动作拉长颈线,不仅能看到少年锋利的下颚折线,还能看到半截舒展的锁骨。 发丝软软的趴着,跟条小狗似的蹲在这儿,屁股再放低点就要坐在他脚背上了。 傅辞洲捋了好几下嘴,防止自己说话再结巴:有什么好看的,好早买的了。 三年级买的吧?祝余撑了把膝盖,站起来。 应该是,傅辞洲想了想,你记这么清楚? 分卷(26) 祝余搭了一把傅辞洲的肩膀,略微惆怅地拍了拍:我当年特别想要,唉,也没有。 噢,傅辞洲突然想起来祝余和自己开玩笑似的说过这事儿,所以你就使劲考第一,让我也没有? 祝余眸子一弯:你不还是有了嘛! 少嬉皮笑脸,傅辞洲错开祝余的视线,在床铺和衣柜上荡了个来回,最后抬手往祝余的头上一压,洗澡去。 祝余老实拎着衣服去洗澡,傅辞洲躺在床上才想起来祝余那个脑袋自己不能碰。 那是被毛巾兜过的脑袋。 虽然知道也没什么,但是心里总有个障碍迈不过去。 傅辞洲看着自己的右手,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个手。 淋浴房里水声沙沙,祝余正在洗澡。 暖黄明亮的浴霸开着,与淋浴房外偏蓝白色的灯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而这种反差的结果就是祝余的身体轮廓就跟皮影戏似的,印在了傅辞洲的眼底。 宽肩窄腰长腿,换个角度又是一种新的不同。 傅辞洲一个破手洗了有一分钟,等到毛玻璃那边花洒关闭,这才想起把水龙头也给关了。 又不冷,还开什么浴霸。 他小声嘀咕一句,摘了挂在镜子边的方巾擦了擦手准备离开。 只是不小心勾到了挂钩,擦手巾没挂回去,掉在了地上。 傅辞洲弯腰去捡,下一秒淋浴房的玻璃门从里面被打开。 我去,好闷。祝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傅辞洲下意识抬眸,一只瓷白的脚踝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往上看是肌肉匀称的小腿,往下看是五根圆润的脚趾。 傅辞洲的目光小幅度的动了动,最后还是停在了中间没穿袜子、挂了水珠、蒸着热气的脚踝。 你干嘛呢少爷? 那只脚踩过米黄色的瓷砖,骨节错动。 像同时踩在了傅辞洲心上似的,每走一步都蒸着湿漉漉的水汽。 捡方巾的傅辞洲只觉得自己脑子里炸出了一朵蘑菇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少爷你蹲那干嘛呢?祝余认得傅辞洲的毛巾,直接捞过来对着镜子擦头发,少爷?喂?你掉线了吗?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祝余转身往下看去。 傅辞洲蹲在那里,闷着声道:你出去。 第33章 认输 是傅辞洲能干出来的傻事。 祝余脑袋上的问号飞出了天际。 不是,他擦干身体套上裤衩,你洗澡让我出去我能理解,我洗澡我凭啥出去啊? 要出去也是傅辞洲出去,他衣服都还堆在这呢,出哪儿去? 傅辞洲闷头看着地板,把方巾往洗脸池里一扔,终于在临走时抬眸看了一眼祝余:你属王八的?一件衣服穿一年? 哐的一声,玻璃门被带上。 祝余睡衣的纽扣刚扣了第一颗,在极度郁闷中一颗一颗继续往下扣。 有病吧这人?穿衣服他都能骂上一句? 自己怎么招惹他了就突然暴燥?祝余真是奇了怪了。 一门之隔的卧室内,傅辞洲火急火燎走到窗边,撩开窗帘拧开窗子,在呼啸的夜风之中长长舒了口气。 刚才他飞快扫了一眼,祝余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 不是,他们俩男的,也没哪儿是该被遮的。 傅辞洲搓了把脸,觉得自己头脑有些不清醒。 少年的身体并没有他那么强壮,反而显出了几分单薄。 傅辞洲晃了一下脑子,想把那片被深蓝睡衣盖住的白皙丢出窗外。 我去,你开什么窗?祝余搓着胳膊跳上床,开暖气还开窗,有钱人都这么玩? 你不懂豪门。傅辞洲把窗户关上。 祝余笑出了声:少爷,你手机给我用用,我给我爸发个信息。 傅辞洲把桌上手机递过去,自己也坐在桌前拉开抽屉,自言自语道:我记得这儿有个旧手机来着。 祝余点开手机:密码。 傅辞洲头也不抬:0503。 你生日?祝余问。 傅辞洲嗯了一声:你生日什么时候? 祝余点着傅辞洲的手机,像是没听到一样,也没说话。 傅辞洲抬眸看过去:问你呢。 十二月吧。祝余像是随口一答,连个具体的时间都没有给。 这么小?十二月几号?傅辞洲又问。 祝余停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把你微信退了。 嗯。傅辞洲从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一个手机,长按开机键等待手机开机。 沉默也就几秒的时间,傅辞洲觉得有点不对:我问你个生日你磨磨唧唧干什么? 他俩聊天想到哪说到哪,东一榔头西一棒,能互相对上也挺不容易的。 七月三号。祝余把傅辞洲的微信账号退掉,想登自己的发现还需要短信验证。 刚才不还十二月呢吗?傅辞洲把开了机的手机扔床上,怎么又七月了? 祝余没接话。 他下床掏了掏自己挂在门边上的羽绒服,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团卫生纸来。 在注销电话卡的时候他就直接在营业厅补办了一张。 卡片太小,祝余大概是习惯,就用卫生纸包着装进了兜里。 什么东西?傅辞洲掀起被子也上了床。 电话卡。祝余坐在床上,展开纸巾一看,是傅辞洲写的那小破纸条。 拿错了。 靠!傅辞洲直接上手就去抢,这玩意儿你留着干嘛?扔了! 祝余手疾眼快,赶紧撤开手把纸条往身后藏:我高兴留着,又不碍你的事! 傅辞洲一个猛虎扑食把祝余按倒,手顺着胳膊就往他背后掏:那是我买的东西,我说扔就扔! 你妹啊别扯,祝余拧着身子拼死抵抗,撕坏了! 两人你来我往滚做一团,傅辞洲膝盖顶住祝余的腿,小臂横压着锁骨,把人牢牢按在身下。 你有病啊还收着这破纸条?我真随便写的,收着那玩意儿干嘛?! 傅辞洲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总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祝余偏过头,嗤一声笑出来。 傅辞洲脑子一炸:你笑你大爷! 少爷,我想收着行么?祝余把脸重新正回来,他的眸子弯弯,里面堆满了笑,我不开心的时候看一看,想想你,指不定就开心了。 他刚洗完澡,睫毛似乎还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卧室开着大灯,光线充足,祝余瞳孔漆黑,笑意弥漫,里面印着傅辞洲的模样。 他们俩离得太近了。 近到腿贴着腿,肩挨着肩。 就连胯骨几乎都压在一起,胸膛接着胸膛,里面有心脏在疯狂砸着内壁。 也不对,只有傅辞洲的心脏在砸。 你有病。 他手脚并用爬起来,丢下这么几个字后捞过被子往自己身上一卷,背朝里面朝外躺床边上睡觉去了。 我有病你不是知道么。祝余坐起身,把攥在手心里的纸条捋平叠好。 傅辞洲猛地撑起身子转过脸,祝余吓了一跳,以为他又来抢纸条。 可是对方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又猛地躺了回去。 你干嘛?祝余抬脚提了一下傅辞洲的屁股。 纸条给我扔了。傅辞洲闷声道。 不扔。祝余又去了趟门口,把纸条放回去,拿了真正包着电话卡的纸团来。 验证码登陆后,祝余收到了一连串祝钦的信息。 祝钦用不惯现代电子设备,与人联系能打电话就绝不发信息。 大概是电话打不通,所以才会一条一条信息发过来。 祝余没想到祝钦回老家还能记着找他,于是赶紧回了通电话。 几分钟的通话时常,也没说什么具体的事。 挂了电话后,祝钦给祝余转了两千块钱,让他在外面注意安全,玩好了回家。 哇祝余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少爷,我现在好有钱。 傅辞洲不屑地嗤笑一声:那先把房费算一下吧。 祝余收起手机,拉被子睡觉:当我没说。 晚上九点多,真要说睡觉那还有点早。 祝余背朝着傅辞洲蜷起身子,用手机看着明天的车票。 突然傅辞洲起身下了床。 祝余拿开手机,看这人要干什么。 哎?!你干嘛?! 傅辞洲直接去了门口掏祝余的衣服口袋,拿走了那团包着纸条的纸巾。 傅辞洲你过分了啊!祝余从床上站起来,不带这样掏人东西的。 你搞清楚,这是我东西。傅辞洲展开纸团,找到纸条就给撕了。 傅辞洲!祝余已经来不及制止。 傅辞洲手腕一抬,把那团碎纸扔进垃圾桶里。 祝余的失落明晃晃挂在脸上,本来眼底还有着的一丝笑意,现在丁点都不剩了。 你干嘛啊 傅辞洲心里咯噔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做错事了。 字都看不清 他垂死挣扎还想解释一下,可是祝余压根就不听他的话,头也不回地转身躺下。 不就一张纸条,傅辞洲也坐回了床上,都烂了。 祝余嗯了一声,躺下之后闭上眼睛,连手机都不看了。 傅辞洲不被搭理,也不愿自讨没趣。 他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扛不住起来去扒垃圾桶,把那些碎纸片又给扒拉了回来。 字迹模糊,拼是拼不回来了。 傅辞洲蹲在垃圾桶边上,回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祝余。 他刚才翻垃圾桶的时候跟垃圾车过境似的,故意把动静弄得挺大,就是希望祝余可以搭理他一句给个楼梯下。 可是从头到尾祝余就像睡着了一样,别说是楼梯了,连个悬崖峭壁都没给他。 就一个纸条傅辞洲心虚地重复着。 祝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直接盖住了半个脑袋,像是嫌他吵。 傅辞洲握着那些碎纸,放在了桌上。 一句话反反复复在他嘴里心上说着不就是一个纸条? 一张被水泡过、连字都看不清的纸条。 傅辞洲赌气似的坐在床的另一边,祝余不理他他也不理祝余。 可是他没祝余能沉得住气,没到半个小时就有点扛不住了。 麻雀一样的人突然不说话,沉默的麻雀,反常得让人有点内疚。 傅辞洲偏过脸,盯着枕上的那一团乱发。 半分钟后,终究还是认输了。 门响声很轻,是被人刻意放缓关上。 祝余半梦半醒间听见,下一秒就清醒了过来。 他睡觉太轻,加上又是在别人家里,出了一点动静都睡不着。 傅辞洲出去了?出卧室还是出房间? 祝余看了一眼手机,九点半。 接着他又重新合上眼睛,没有太过关心。 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心里惦记着事情,也睡不太安稳。 等到祝余被风声再次吵醒时,傅辞洲仍然没有回来。 祝余摸到手机,上面显示已经十点了。 大半夜的傅辞洲往哪跑?一跑还跑半小时? 祝余皱了皱眉,还是坐起了身。 他点开微信,对话框开开合合好几次,也没想好要发些什么过去。 放下手机,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祝余掀了被子下床,看到桌子上摊着的红色碎纸屑。 皱皱巴巴一小堆,有的都揉成纸团了。 祝余把台灯打开,从一块比较大的纸片上看到了半条小鱼。 鱼头,还给点了个眼睛。 弱智简笔画,是傅辞洲能干出来的傻事。 祝余垂着眸,半晌长叹了一口气。 他跟个傻逼较什么劲,等对方开始生气还不是自己要哄回来? 祝余拿过手机,给傅辞洲发了条信息。 去哪儿了少爷? 傅辞洲几乎秒回,明显已经没在跟他怄气。 快到家了,开门。 防盗门和电梯门几乎是同时打开,祝余听见叮的一声,走廊的感应灯就亮了。 你干嘛去了?祝余的手还握着门把手,抬眸看去。 傅辞洲穿着大衣,裹着围巾。 他周身绕着夜晚的寒意,直接扑了祝余一脸。 来不及走进房间,傅辞洲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条来。 是红色的、卷起来的长方形纸条。 祝余一愣,因为太过惊讶甚至没有及时去接。 走廊的感应灯是小功率的白炽灯,灯光用来照明,发着昏黄色的光。 傅辞洲的五官锋利,被灯光从头顶照下来,明暗分明。 祝余眨了眨眼,没接住对方微微垂下的视线。 一张破纸条。傅辞洲声音微微带喘,有些低沉。 他像是不高兴了,但是别别扭扭地认错,我再买就是。 所以这个人大半夜顶着寒风出去,买回来一张纸条。 祝余抬手把纸条接过来,是干燥的红纸。 他低着头,缓缓展开。 上面画了一条简笔画的小鱼。 还有一句,开开心心。 第34章 类似女友 傅辞洲狗脸一垮。 傅辞洲是条傻狗,干出来的事是傻事。 最起码大半夜跑半小时买张纸,祝余觉得正常人干不出来。 分卷(27) 你什么毛病?祝余叹出了一声笑来,只觉得一股酸意冲上鼻腔。 是你有毛病,傅辞洲挤进房门,挨着祝余把门关上,就一张破纸条,跟我板着脸,还不说话,心眼小得要死,比我妈还难对付。 傅辞洲边走边脱,进卧室先把外套甩在沙发上,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祝余把纸条重新卷好,跟着走了回去:我那时候是困了。 傅辞洲从卫生间出来,正好看间祝余把那张纸条小心翼翼地用纸巾包好,然后装进门后挂着的羽绒服口袋里。 他的心软了一些,有点高兴,但是不想显露。 你困个屁,之前还在那玩手机。傅辞洲说。 我在看车票。祝余靠在床头打开手机。 傅辞洲手上一顿,抬眼往祝余那边看去:要去哪? 回南淮,或者去别的地方。祝余划拉着手机,摇摇头,都没票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怎么可能还有多余的票?傅辞洲手一伸,把祝余的手机扒拉过来,你看的哪儿? 搜索的历史记录都是一些不知名的小城市。 傅辞洲皱了皱眉,又把手机扔回去:再过几天就除夕了,还往哪跑? 祝余想了想:没回去的票了,我转转车。 回南淮? 嗯。 不和叔叔一起去老家? 那些人我都不认识。 傅辞洲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我老家挺多人我也不认识,有的认识的,隔一年不见我就不认识了,前几年清明我还去呢,去年的就没在去。 我暑假去了一次,给我妈上坟,祝余放下手机,把后脑勺往床头磕了磕,一年了 他停了下来,似乎说的有些艰难。 傅辞洲也不去打断,正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祝余揉揉鼻子,转头看向傅辞洲,道:忌日。 尉霞死在盛夏。 七月三日的晚上,吞下了四十三片安眠药。 祝余那天生日,可是祝钦尉霞脸上都没笑意。 哭泣从哽咽开始慢慢放大,最后演变成了不管不顾的坐地嚎啕。 尉霞在砸东西,祝钦在劝。 祝余就呆在房间里,桌上还摆了一块掉了奶油的生日蛋糕。 是他高一入学前的十六岁生日。 又哭?傅辞洲看着祝余红了眼眶,给他抽了张纸巾过来。 没哭。祝余低头,手指捏了捏晴明穴。 他最近情绪有点兜不住,说到什么就开始红眼睛。 忌日,然后呢?傅辞洲问。 然后我去玩了,再抬起头时,祝余弯起眸子,猪圈牛圈河边,给你写了三篇玩屎日记。 傅辞洲觉得自己应该笑,但是没笑出来。 祝余也觉得傅辞洲应该笑,可是傅辞洲没笑。 阿姨忌日你玩什么?他觉得祝余干不出来这事。 祝余抿了抿唇:也就是随便走走。 如果给祝余十七年的生命排个最不想回忆的顺序。 尉霞死后的那一年就算不位居榜首,也能冲到前三。 他困了,也不想提了。 不说了,睡觉吧。 傅辞洲把灯关上,屋里陷入黑暗。 祝余拉过被子躺下,盯着天花板还没安静一会儿,就听见身边的傅辞洲连着翻了两个身,就跟炕煎饼似的,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你身上长跳蚤了?祝余用胳膊肘捅捅他的背,还是睡不着? 睡不着,傅辞洲说。 祝余躺他边上,跟个炸/弹似的,怎么都睡不着。 祝余把眼睛闭上,以同样的方式劝对方:闭上眼一会儿就睡着了。 傅辞洲嗯了一声,没声了。 肩膀突然被人揪了一下,祝余重新睁开眼睛,转头看傅辞洲跟条大狗狗似的凑了过来:你明天到底去哪? 对方枕着枕头边,离他有点近。 祝余把脸重新转回去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回南淮。 傅辞洲把身子也跟着脑袋挪到祝余身边,在枕头上窝出一个舒服的位置:你一个人在家过年? 如果让我回老家,还不如一个人。 为什么? 我不喜欢那儿。 那你喜欢这儿吗? 祝余拖着声音嗯了一声,身子一转也面对着傅辞洲:你在想什么?让我留这里过年? 两人面对着面,发丝散在枕上,几乎要搅在一起。 黑暗中,傅辞洲听见自己的心跳格外明显,他摸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不能啊? 怎么可能在别人家过年,祝余眯着眼睛笑了起来,不行的。 傅辞洲噢了一声,把被子往自己脸上拉了拉:那你过完年来?元洲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你来这我带你玩呗。 人在夜里的情绪似乎格外充沛,祝余也不知道是气氛渲染的太好,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他总感觉傅辞洲这话说的,就像是怕自己一个人孤单一样。 大少爷还挺知道心疼人的。 为了避免感动泛滥,祝余推了一把傅辞洲的脸,转过身子背对他:不玩,明天就回南淮去。 祝余向来没什么计划,想做什么脑子里一过,当即也就做了。 没车票就找相近的线路,多转几站,甚至坐坐大巴,想回去总是可以的。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傅辞洲有些不太高兴,这不还没过年吗? 真过年就走不掉了,祝余背上书包,临走前给傅辞洲来了个结实的拥抱,谢了哥们。 傅辞洲那时正倚在门边,被祝余抱的脑子一懵,然而也就一秒钟,对方就放开了。 靠傅辞洲眉头瞬间就拧紧了,少对我动手动脚。 祝余一听,原本都要出门了,愣是返回来又抱了他一下:怕爱上我吗? 他这人就这样,傅辞洲越不乐意祝余就越乐意。 不让靠近偏要靠近,不让动手动脚偏要动手动脚。 傅辞洲一口老血憋在喉间,嫌弃地把人推开:要滚快点滚。 真不送我?祝余撇撇嘴,好狠的心。 傅辞洲拿过玄关杂物架上的一包纸巾拍在祝余胸口:我让你在这你非要走,要走就赶紧消失,怎么还有脸让我送你? 祝余开心地把纸巾拿过来揣兜里:好嘛,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 生气了。 没有。 那再抱一下? 滚! 傅辞洲把祝余往外推推,拉过门把手就要关门。 祝余背着书包,站在门外跟他挥挥手:走啦! 还知道挥手,乖得要死。 傅辞洲把门留了条小缝,趴在后面幽幽地看着他。 祝余笑笑,转身去按电梯键。 他得先坐大巴去元洲隔壁城市,再转两班高铁才能回南淮。 相比于一天一夜的火车卧铺,优点是高铁比较快,在车上带着的时间也就六个小时。 可是也有缺点,就是中途转车的时间太多了,公交大巴零零碎碎加起来,到南淮也已经隔天凌晨了。 还好昨晚睡了个好觉,也没做梦,不然今天还真没精力来这一通。 电梯门开,祝余走了进去。 没来得及按楼层键,几米开外的房门也开了。 傅辞洲探出半个身子问他:你知道元洲汽车站在哪吗? 祝余晃晃手机:有导航。 傅辞洲看看走廊上的灯,把门晃得咯吱咯吱响:有的导航不准。 这样啊,祝余恍然大悟一般,那我就找不到了? 可能吧?傅辞洲轻咳一声,你有钱打车吗? 没钱,祝余干脆重新走出了电梯,你送送我呗。 傅辞洲等的就是这句话,但是听后还是扭捏了一下:你这人真麻烦。 飞速穿好鞋子,傅辞洲习惯性顺了一包纸巾揣兜里,门一开跑进楼道。 两人的衣服一样,背后飞着毛毛,少年火急火燎,背后仿佛带风。 电梯停着没走,祝余撞了傅辞洲一下,笑眯眯再走进去:我知道你舍不得我。 傅辞洲脑子一嗡,心里第一反应是他怎么知道? 但是仅过了几秒钟,他又反应过来祝余这又是在恶心他。 竟然还恶心上点子了。 傅辞洲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怎么怼回去。 电梯门要关,祝余按了开门键。 进来啊。他催促着。 傅辞洲狗脸一垮,转身打开家门砰的一声把门摔上。 祝余:??? 怎么回事?生气了? 祝余一脑袋问号簌簌只掉,都快把电梯给堆满了。 他从电梯里出来,扣了三下门:少爷? 没人理他。 祝余又喊:傅辞洲?你怎么了? 依旧没人搭理。 莫名其妙啊简直。 祝余郁闷地挠挠头,掏出手机看着时间不早了,就给傅辞洲发了条信息后离开了。 少爷怎么了? 我又犯什么罪了? 这两条消息空了一天,直到晚上快到凌晨才被对方回复过来。 到哪了? 祝余那时候正在检票上最后一班回南淮的火车,上了车后才看到信息。 他连忙回复过去,可是信息左边的小图标转啊转啊,就是发送不成功。 上车了,网差得很。 祝余叹了口气。 算了,累了一天,睡觉。 车里不吵,但是绝对算不上安静,祝余说是睡觉,但顶多算是闭目养神。 大约三个小时后,火车中途靠站休停,祝余被突突突好几条信息吵醒。 全是傅辞洲的。 到哪了?! 人呢? 你他妈! 不回信息? 电话也不接? 行。 等死吧。 你死了。 信息最短隔了三分钟,最长隔了半小时。 祝余头皮一麻,下意识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后面两句隔了十分钟,还用的句号,显示出了傅辞洲这条傻狗努力压制但是依旧无法平息的怒火,以及他极其暴躁且不耐烦的情绪。 仿佛用了十分钟的时间真的把祝余给处理了。 祝余的那条信息终于不再转着圈圈,他抓了把自己的头发,薅下了两根缠在指尖。 可是为什么他的信息还没发出去啊! 祝余欲哭无泪,举着手机找信号的样子就像是在茫茫大海中寻找灯塔的溺亡者快被傅辞洲的愤怒溺死了。 小伙子,你去前面走道试试,祝余身边的大叔直至前方,哪儿开着门,应该有信号。 祝余道了声谢,赶紧拿着手机走过去给傅辞洲发信息。 果然,他人刚到走道,信息就发出去了。 祝余连忙编辑新的信息,只可惜刚在对话框里打了一半的字,傅辞洲就直接把电话打来了。 都几点了你才到车站?信息没看到?电话也不接?你想干嘛?玩什么消失?!信不信老子明天就去南淮也一脚把你踹医院去?! 傅辞洲的声音震耳欲聋,祝余把手机拿开半米远还能清楚地听到话筒里的怒吼。 等到对方一通咆哮骂舒服了,他这才卑微的把手机贴回自己的耳朵上。 我在车上没信号,现在进站休停,刚刚才收到你的信息 他正解释着,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祝余回头,看见男生和他一样也拿着个手机在打电话。 男生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祝余也摆摆手表示没关系。 真不是故意不回信息,真没骗你!真是没信号啊我的姑奶奶! 男生似乎在和自己的女朋友打电话,卑躬屈膝的样子看起来比祝余这边还要惨烈。 祝余心道还好他没女朋友,不然遇到这事儿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算账呢。 然而下一秒,傅辞洲的声音在话筒那边咋呼开了。 车上怎么可能几个小时都没信号!你就是故意不回我信息!你骗人!!! 第35章 误会 他真不是我对象。 祝余听完傅辞洲的话心里已经非常微妙了,接着那个男生转过脸和他对视了一眼,让这份微妙感达到了峰值。 这是一个什么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眼神啊! 他难道没听出来自己电话那头是个男的吗?! 谁跟你一样了!看什么看啊! 祝余在走道上风中凌乱,都没太注意电话里的傅辞洲又说了些什么。 又简单说了几句,火车要重新运行了。 祝余挂了电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傅辞洲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让他到了南淮给自己回条信息。 祝余回了个好的,结果那条信息又开始转起了圈圈。 太难顶了吧?为什么只进不出啊? 走道离这里说白了也没多远啊,这车皮上是装了屏蔽仪吗? 祝余眉头皱着老高,把手机使劲晃了晃企图让它清醒。 身边有人走动,停在了祝余身边。 分卷(28) 祝余抬头,看见刚才打电话的男生就坐在跟自己隔了一个走道的位置。 太难了兄弟,那个男生放轻了声音,打趣着和他说了一句,大半夜还要被揪出去挨骂。 祝余嘴角一抽,为了避免尴尬,干脆笑笑默认了下来。 他这才看到手机上显示着凌晨三点半。 大半夜的傅辞洲不睡觉不会就等他信息呢吧? 祝余简直匪夷所思。 女的都这样,麻烦,男生又跟上一句,习惯就好了。 祝余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直接崩掉:是,是吗? 是啊,我上车前没看到信息,之后发不出去,耽搁了几个小时,她直接要把我拉黑。男生一边说着一边直摇头,我的天,我距离上次被拉黑加回来还没到一个星期。 祝余: 就真这么可怕? 你女朋友还好吧?男生问,我看你们小年轻,应该还黏糊着呢。 祝余呵呵呵笑了好一阵,企图蒙混过关。 可是笑了好一会儿,男生目光依旧停在他的脸上,像是非要等他的一句回复。 祝余无法,只好硬着头皮道:他要弄死我。 厉害了,男生给祝余比了个大拇指,看你也是个妻管严,等见面准备好被揍吧。 祝余憋了一堆槽不知道去哪吐,仔细回味一下好像除了那个女朋友和妻管严不对,其他全部说中。 这他妈就是傅辞洲啊! 麻烦的要死,还要揍自己。 不能细想,细想就等于死亡。 关了手机,祝余继续闭目养神。 一个小时后火车成功到达南淮市。 凌晨四点出头,火车站热闹得很。 来往人群提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赶路的赶路,吃饭的吃饭,补觉的补觉。 祝余习惯性把衣领拉起来遮住半张脸,准备掏出手机给傅辞洲发个信息。 然而 祝余把身上的口袋掏了个遍,又放下书包蹲地上找了找。 手机没了。 他的手机,又没了。 祝余慌得要死,把口袋里的纸团展开,看到那张傅大少爷不辞万里买来的红纸,忍不住松了口气。 还好,只丢了手机。 不过这手机在车上时一直都是握在手里,下了车就捂在兜里。 也就是刷身份证出站的时候人挤着人绝对是那时候被顺走的。 要命了,几百年前的破手机都有人偷? 祝余眼前一黑,恨不得原地叉腰直接开骂。 就逮着他一人偷是吧?羊毛还一季一季的剃呢! 哎兄弟。 有人拍了一下祝余的肩膀,祝余拎着书包站起来,看见了之前那个男生。 又遇到他了,还真是有缘。 怎么了?你丢东西了?男生问。 祝余叹了口气:手机丢了。 我去,你也太不小心了,男生道,现在春运,手机要时时刻刻拿在手里。 祝余也知道这个理,但是谁能想到就掏身份证那一会儿功夫他都能被盯上。 你要不要给你女朋友打个电话?男生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我刚才又被我女朋友批一顿,太惨了。 祝余心情复杂地接过手机:谢谢你啊。 他模糊记得傅辞洲的手机号,先尝试着播了一个过去。 正在通话中。 不会是正给你打电话呢吧?男生问道,那可太惨了。 祝余咽了口吐沫,本来觉得没什么事的,被这人惨来惨去的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没事儿我不急,你再打一通吧,男生大方摆手,我去那边买个汤饼,你吃饭吗?我请你。 祝余身上还有点零钱,连忙摆手拒绝了:不用不用,谢谢你的手机了,我请你吧。 他俩一道走去火车站旁的早餐摊子,点了两碗沙汤两笼包子。 祝余付完钱坐在座位上,等餐的时候又给傅辞洲播去了一通电话。 还好,这通电话被接听了。 少爷 祝余刚说了一个称呼,原本安静的傅辞洲直接就在电话那头原地爆炸。 祝余!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好家伙,刚才果然是给他打电话呢。 噗的一声,祝余看见他对面坐着的男生喝水喝呛着了。 大概是听到了自己女朋友这粗犷且暴躁的声线。 我手机又被偷了。祝余扶额,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简单交代了几句,祝余的沙汤包子上来了。 别人的手机不好长时间打电话,他很快结束通话,把手机还给了那个男生。 那什么祝余还想垂死挣扎解释一下,这个其实是我朋友。 我懂,男生闭上眼睛,把手指往下压了压,爱情和性别无关。 祝余: 算了,不解释了。 低头专心吃饭,沙汤刚喝了半碗,对面手机响了一声,男生发出了一声感叹。 你这对象挺有钱啊。 祝余嘴里还塞着半个包子,随便嗯?了一声。 给我转了六百,男生把转账记录给祝余看,让我给你一半。 祝余: 也不至于这样。 我能再打个电话吗?祝余问。 你打你打,男生把电话递给祝余,我吃饭。 电话接通,这次傅大少爷的气似乎消了不少。 少爷你干嘛呢?祝余一口一口喝着沙汤,我兜里有钱。 你还有钱呢?几毛钱啊?够打车吗?傅辞洲道。 祝余想了想,他那点零钱打车似乎不够,但是再过一会儿到五点就有公交了。 你可真牛逼,傅辞洲阴阳怪气道,坐这么久的车还有力气挤公交,不怕你那裤衩再被人偷了吗? 祝余一口沙汤噎在心口,连忙扯了张纸巾捂住嘴。 对面的男生吃着饭,有一下没一下的看他,让祝余觉得怪不舒服的。 反正我不需要,你把钱拿回去吧。 他说完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男生。 不好意思,你能把钱退给他吗? 哦,行。男生接过手机,直截了当的把钱又转给了对方。 完事后又给祝余看了一眼,再补充一句:你对象对你挺好的。 祝余把沙汤喝完,舔了舔唇瓣:他真不是我对象。 爱信不信吧,估摸着也不会信。 吃完饭和男生告别,祝余等了半小时公交车,晃晃悠悠回了家里。 房间还维持着前几天离开时的样子,祝余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打开窗户透气。 祝钦的房间里有电脑,祝余强打着精神登微信,准备给祝钦报个平安。 需要手机端同意。 靠。 什么傻逼功能。 祝余骂了句娘,改换企鹅。 祝钦不怎么用这个软件,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就在他准备退出时,又想起傅辞洲。 干脆粘贴复制了一份同样的信息过去算了。 保险。 忙完之后回到卧室,祝余连衣服都没脱,直接踢了鞋子扎床上睡觉。 闭眼拱了几下拱进被子,他迷糊了一会儿,又慢慢地把袄子毛衣脱掉,最后半个身子埋进被子里,再一点一点蹬掉裤子。 困死了。 但是还能抽出一点点精力去闻一闻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味道。 嗯一股火车里的臭味。 要不要起床洗个澡? 算了,又不是在傅辞洲的被窝。 一觉睡到下午,祝余再醒过来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他洗了把脸,掏掏冰箱下了碗面条。 填饱肚子刷了碗,回房间拿出寒假作业的数学册开始刷题。 刷题人刷题魂,刷题就是人上人。 虽然祝余平时在教室整天拉着一副不学无术自由散漫的样子,但是私底下也不会真的不学习。 到底是在南淮最好的重点高中,年级第一也不是靠吃初中小学的老本就可以一直稳定。 傅辞洲称他为学婊,也算实至名归。 一小时刷了十来页,寒假作业上的题目难度普遍偏低,即便没有答案祝余也能保证自己99%的正确率。 只是没有答案的刷题难免让人有些空虚,祝余写到第六天就停了笔。 天暗下来了,时间也就这么过去。 他看了一下桌前挂着的日历,还有三天就到除夕。 还真就是自己一个人过年。 半点假的都不参。 他回想了一下过去的这个时候,自己被放置在一群陌生人中间。 别人喜气洋洋的说话打闹,仿佛就连背景板都是洋溢着开心的大红色。 而自己却格格不入,就像头顶着一团乌云,走到哪儿都呜呜的下着小雨。 有人无视他,有人不待见他,有人看他可怜给他一块芝麻糖吃,他就像只小猫一样卷起尾巴,窝在最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啃着。 就连吃东西都不敢发出声音,怕自己吵着别人。 那时候祝余宁愿一个人呆着。 可是真一个人的时候,又开始嫌耳边太安静了。 大概是前两天被傅辞洲吵得头疼,回家后反差太大所以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 过一会儿也就习惯了。 想到傅辞洲,祝余起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那团纸巾,展开后把红色的纸条拿出来,放在台灯下面仔细地看。 开开心心。 写了两遍字都一样丑。 他站起身,从书柜里挑了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把纸条夹了进去。 祝余也想开心,可是开心好不容易。 如果能像傅辞洲一样,他也天天开心。 如果有人陪着,他也天天高兴。 可惜没有如果。 他都没有。 第36章 耍无赖 祝余这人就他妈一渣男。 昼夜颠倒地过了一天,祝余隔天下午醒来,溜出去买饭顺便挂失电话卡。 冲了两百块钱的话费,送了个智能老年机。 祝余一边吃韭菜盒子一边登陆微信,首先收到的就是傅辞洲催命般的四十六条信息。 骂他不回复、骂他不理人、骂他还撒谎、骂他没良心。 时间显示祝余回来那天晚上,估摸着是他还在火车上骂的。 日常被骂完毕,祝余压根没仔细看,敷衍性地回了个大哭表情包,再面无表情地点开朋友圈。 此时正是晚饭的点,最近几个都在晒他们家的餐桌。 祝余挨个在底下回复羡慕啊,然后继续啃他的韭菜盒子。 太可怜了,他自己都要被自己可怜哭了。 又哭。 祝余看到傅辞洲发来的这两个字,头皮突然就炸了那么一下。 也就是前几天,在河边、在床上,当他红了眼眶时,傅辞洲就扔给他这两个字。 这条信息就像是自带语音似的,傅辞洲说话时的语气祝余都能感觉得到。 又哭。 祝余头皮又是一炸。 魔怔了。 一个表情包而已,至于这么认真吗?! 句号都给带全乎了,是真以为他哭了吗? 不愧是你,阅读理解满分的大少爷。 祝余直接自闭,关了软件打开企鹅。 又是一番信息轰炸,傅辞洲小嘴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往外冒着问题。 一个多小时你才到家? 你真坐的公交? 你属砂锅的吧这么能熬? 不是吧我把六百又转回去了 你没拿钱? 他收下了 卧槽?! 还钱!!! 这是到达南淮的那天早上,祝余回到家给傅辞洲粘贴复制了一个平安之后发的。 祝余一口老血憋在喉间,差点没心脏病发直接死过去。 傅辞洲是有多缺心眼才能没点防备心的把钱转给陌生人,转来转去很好玩吗,有钱也经不住这么浪。 你 有 毒 祝余发完信息,退出点开祝钦的。 年初一我回家过年,你想吃些什么,我带点回去。 他又愣住了。 算了一下日期,年初一也就是后天。 祝钦回来?大年里的不在老家还回来干什么? 祝余有点懵,但是很快反应过来,祝钦这是要陪自己。 突然来的关心打得他措手不及,就连手上的韭菜盒子都忘了吃。 傅辞洲给他发来信息,祝余点开看都没看,噼里啪啦就开始打字。 我爸过年要回来 大年初一 还问我想吃什么 帅哥惊讶.jpg 傅辞洲看着祝余给自己连发的那一串信息,毛毛躁躁的心情突然就轻松了下来。 原来不是一个人在家,他都白担心了。 所以你想吃什么? 傅辞洲问。 我在吃韭菜盒子 粉丝鸡蛋的 懒瘫在沙发上的傅辞洲手指抵在侧脸,忍不住笑出轻声。 突然,一缕长发扫过他的指尖,傅辞洲立刻坐直身子远离开来。 哟,在这聊天呢?傅蓓蓓隔空指指傅辞洲手里的手机,眯着眼睛笑得邪里邪气,还、不、给、看! 傅辞洲把手机往自己怀里一扣:凭啥给你看? 傅蓓蓓是傅辞洲的小姑,年纪大了他十岁。 分卷(29) 现在还在上学,整天跟个黄毛丫头似的天天咋咋呼呼从小就爱逗他。 嫂子!傅蓓蓓对着厨房一嗓子吼出来,洲洲谈恋爱啦! 傅辞洲牙疼的嘶了一声:什么玩意儿。 我看到了,盯着手机在那傻笑,傅蓓蓓欢天喜地的跑去厨房,嫂子~你养的猪要去拱白菜啦! 傅辞洲无语了几秒,点开手机看见祝余又给他发了一串信息。 我爸真要回来 坐大巴车回来 劝都没劝动 快乐猫猫头.jpg 祝余的快乐是真快乐,透着屏幕隔老远傅辞洲都感受到了。 他嘴角上扬,快扯到耳朵根。 傻笑了没几秒,傅蓓蓓端着菜从厨房回到客厅。 傅辞洲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些失控,手掌一抹自己的下半张脸,恢复面无表情状态。 又在笑,傅蓓蓓嫌弃地嘁了一声,恋爱的酸臭味。 你少胡扯。傅辞洲往沙发里面的作为挪了挪,防止对方继续偷看。 你看看,他还怕我偷看呢!傅蓓蓓又咋呼开了。 你别老是逗洲洲,奶奶笑着拍了一下傅蓓蓓地肩膀,大孩子了,知道羞。 羞什么羞啊,傅辞洲不淡定了,我跟祝余说话呢,就前几天那个祝余。 哪个哪个?傅蓓蓓好奇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小洲的同学,钟妍端上最后一锅排骨汤,对着傅蓓蓓强调道,男生。 吼!傅蓓蓓肩膀抖抖,看着傅辞洲撇嘴一笑,男生噢。 傅辞洲被傅蓓蓓这一笑给笑出了一胳膊鸡皮疙瘩,他有点扛不住,滚去自己卧室把门关上了。 都吃饭了你关什么门?钟妍在外面喊道。 傅辞洲坐在床边挑选表情包:真吃饭我再出去! 祝余似乎格外开心,跟他聊天话都多了不少。 甚至还拍了半个韭菜盒子给他看,粉丝鸡蛋的。 两人企鹅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友,备注还是连名带姓的祝余。 傅辞洲点进好友名片,把它改成了小鱼。 返回对话框,他看着这个略微亲昵的称呼顶在最上边,又有点不太好意思。 于是又改成了祝鱼。 但总觉得奇怪,最后改成了一个小鱼的符号。 小鱼还在对他吐气泡框,里面是遮掩不住的开心。 少爷,我想吃糖画 你给我带一个呗 即便傅辞洲年初二才回南淮,但是祝余说要吃糖画,他当天就去买了。 轻车熟路地找到糖画摊子,摊前有对小情侣,让老爷子写了一个永结同心。 还挺甜。 傅辞洲闲的没事,抬头看了看元洲河。 这里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临近年关,放河灯的人多了起来。 两三盏凑一起,顺着水流滴溜溜地打转往下飘。 深色的河水映着明亮的倒影,一点烛火被晚风摧残的摇摇欲坠,却依旧坚/挺到蜡烛燃尽。 像个小生命似的,承载着人们美好的希望和祝福。 他突然想起来当初和祝余放河灯,蜡烛点了纸条写了,可是到底也没放出去。 今天他自己想放一个,不然总觉得不太圆满。 嘿!老爷子画完一单,抬头和傅辞洲打了个招呼,画什么! 傅辞洲蹲在摊前,把那个给人写字的小破本子往前翻了翻,找到了那条鱼和猪头:这个。 都要?老爷子大声问道。 傅辞洲想了想,现在买还不如临走的时候买。 就要一条鱼!他大声的对话回去。 老爷子点点头,开始画画。 老爷爷,傅辞洲看着他画画,你大年初二摆摊吗? 老爷子提着小勺一气呵成:摆! 那就行,傅辞洲从兜里掏出几块钱,我那天来你这儿买糖画。 夜晚的气温有些冷,傅辞洲说话时吐出来团团白雾,被车灯一照,倒显出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他看着案板上躺着的小鱼,突然又道:您再给我把祝鱼俩字添上吧! 老爷子一掀眼皮,把凝固的小鱼递给傅辞洲:今天就你一人啊? 傅辞洲接过糖画,咧嘴一笑:我朋友不住这儿,他前天回家去了。 突然有点想他。 傅辞洲咬下一块鱼尾巴,麦芽糖的甜味充斥在唇舌之间。 他看着老爷子写下祝鱼两个字,心里突然就有些酸酸的。 还好过年有人陪着他。 不然自己还真有点放心不下。 傅辞洲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糖画发给祝余。 对方没有立刻回复,也不知道大晚上的又在干嘛。 泛黄的本子被风吹开,画了猪头和小鱼的纸张被后一页盖上。 傅辞洲把本子又翻了回去,看见上面不同笔迹写着乱七八糟的字句。 有祝福,有名字,还有一些看不懂的。 像他和祝余这种画画的,还是头一个。 我能带走这张纸吗?傅辞洲拎拎那一页纸张,可以给钱。 老爷子没找他要钱,傅辞洲小心翼翼地撕下纸张,对折装进兜里。 傅辞洲,猪头。 祝余,小鱼。 傅辞洲吃完小鱼,又举着祝鱼离开。 他看着这个名字,转了转竹签,最后抿了一口顶端。 甜的。 傅辞洲心情不错,在元洲河边溜了一圈,放了河灯,再写一遍开开心心。 一定要开开心心。 祝钦的行程因为老家人的挽留推到了大年初二。 不过即便这样,祝余还是十分开心。 他起了个大早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等着祝钦给他信息,准备好随时出门帮忙拎行李的准备。 等啊等,等到了中午,信息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阵敲门声。 祝余跟个弹簧似的从凳子上蹦起来,屁颠屁颠就去院子里开门。 老爸回来了。 开心,开心,开心。 一开门,是傅辞洲。 祝余脸上的笑容一僵,唰的一下褪了干净。 怎么是你? 兴奋到失落的表情转换太明显,傅辞洲全部看在眼里,就算想找个借口安慰自己都做不到。 靠?他直接原地爆炸,你这是什么表情?! 祝余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再抬头时脸上又重新挂上了笑容:那什么,我以为是我爸呢。 刚才突然不笑不是因为看见傅辞洲不开心,是因为祝余潜意识以为门外的是祝钦,所以当看到傅辞洲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反应是我爸呢? 傅辞洲后退一步:我就不该来是吧? 这他妈也太让人受伤了吧! 不是不是,祝余连忙转移话题,你不是在元洲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我他妈,我他妈直接告辞。傅辞洲又退一步,脚跟悬着阶梯,他干脆退开两米,直接站路上了。 少爷我错了,祝余赶紧上手去捞,我没想着你年初二就回来 傅辞洲转身就走:我脑子坏了才来找你! 少爷!祝余大步追上去,死死搂住傅辞洲,我错了我错了我真错了你能回来我开心的要死! 傅辞洲身体一僵,随后死命挣扎:你放开我! 祝余手脚并用把傅辞洲往回拉:不放不放,少爷你可怜可怜我,我爸还没回来呢我家就我一个人你陪陪我行不行! 傅辞洲算是明白了,祝余这人就他妈一渣男。 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但是心里指不定想让你再滚远一点。 卖惨也没用,这人就是利用他的同情心,所以自己才会像个傻逼一样一个人从元洲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他送几个破糖画! 破!糖!画! 滚!傅辞洲的力气比祝余大得多,直接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了。 少爷!祝余喊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几步助跑猛冲过来,直接蹦到了傅辞洲的背上。 脚上的棉拖鞋被甩出去一只,傅辞洲手臂下意识的往后一揽,弯腰把祝余背了个结实。 嘀 路上响起一声车笛声,正闹腾着的两个人都转头看过去。 车窗降下,祝钦握着方向盘,正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儿子耍无赖。 你们在干什么? 第37章 投喂 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在祝钦眼里,自己的儿子稳重、沉默、优秀,每天认真学习按时睡觉,乖巧的根本不用他操心。 所以当他看见大笑着往傅辞洲身上蹦的祝余时,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叔叔好。傅辞洲连忙把祝余放下来,礼貌地和祝钦问好。 祝余按傅辞洲的背包蹦跶着去找自己的拖鞋,尴尬的笑容在脸上挂到僵硬:爸。 祝钦微微一点头:不冷么? 祝余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也就只套了件毛衣,连个外套都没披上就急匆匆地跑出来开门。 一会儿就进去了,他拉了拉刚才折腾乱的衣摆,动作间多了一丝拘谨。 傅辞洲站在他的右后方,把祝余所有的微小动作都看在眼里。 但也什么都没说。 进屋吧。祝钦往院门抬抬下巴,接着升起了车窗。 祝余目送车子开走,在原地舒了口气。 傅辞洲走到他的身后,探着脑袋问:你紧张什么? 他离得近,下巴悬在祝余的肩膀上,微微出声都能糊对方一耳朵热气。 祝余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往左边移了下肩膀:我没紧张。 噢傅辞洲阴阳怪气地拖着声音,是吗? 干嘛?祝余肩膀往后一摆,把傅辞洲打开半步,滚蛋。 傅辞洲皱了皱眉:这位同学你搞清楚,老子还在生气。 祝余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转过身看他:是哦,那你还气吗? 傅辞洲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算了,我不跟傻逼计较。 他把背后的斜挎背包甩到身前,从里面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直接就往祝余脸上砸。 这什么?祝余赶紧抬手去接。 傅辞洲顿了顿:不是你找我要的吗? 祝余有点懵:我找你要什么了? 傅辞洲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吸呛着,他稳了稳身形,抬手按住了祝余的肩膀:你找我要什么了? 就像是火山爆发前土壤的细微震动,祝余甚至能感受到傅辞洲周身的空气都在颤抖着想要掐死他。 三秒的时间足够让傅辞洲彻底爆炸,而三秒钟的时间也足够让祝余把这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在脑海中过一遍。 糖画!祝余在傅辞洲拳头落下来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见傅辞洲没有继续愤怒这才确定下来自己赌对了。 他没想到自己随口诹出来的一句对方竟然放在心上,还在年初二送货上门,诧异之余不少感动,一时间有些口不择言,卧槽!爱死你。 一句话把傅辞洲直接说懵了。 他人就站在那儿,被祝余包着拳头,傻了。 我当时就随便说说,以为你压根没放心上,祝余把纸盒搂在怀里,两只手一起把傅辞洲捏紧了的拳头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我真没想到你买了,而且买了还给我送来,挺感动的,真的 傅辞洲手指僵硬,祝余一掰就掰开了。 我下次说过的话一定牢记在心里绝对不忘,这么大老远的你过来吃午饭了没,看这手冻得这么凉,咱进屋吧! 他自言自语了一堆觉得不对,抬头仔细看傅辞洲时,发现对方也正死盯着自己。 怎么了?祝余莫名觉得脊背生凉。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傅辞洲咬着牙,一字一句就像是他从齿间生拉硬拽扯下来的一样。 我?祝余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了? 傅辞洲闭上眼睛,胸膛猛一起伏,复而睁开长舒一口气:不要脸。 祝余不要脸又不是一天两天,现在被傅辞洲这么正经的说出来,还真有点意外。 王应天天说我不要脸,祝余道,你还不知道吗? 傅辞洲停了两秒,猛地一甩自己手臂,挣开了祝余的桎梏。 少爷!少爷!祝余一手拿着纸盒,一手去抓傅辞洲的手腕,大过年的,来都来了,吃顿饭吧! 我吃你大爷!傅辞洲气得头顶冒烟,指着祝余道,我现在发现你这人,不仅不要脸、没良心,还特轻浮,特随便,你丫就一傻逼,滚! 傅大少爷的骂人语句又新添了俩词,祝余都快被骂傻了。 我怎么就特轻浮,特随便了?他寻思着自己也没干什么流氓事情,被指着鼻子骂还挺冤的。 你还没自知之明!傅辞洲呼吸都被气得快了一倍,我真是服了,你这种傻逼你这样的 他半句话接不上,突然闭上眼睛转过身去狂按自己的晴明穴。 分卷(30) 这样的傻逼,自己还放心不下。 我回去了。傅辞洲把背包往后一扯,酷哥原地就要远航。 祝余不依不饶地拦他,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地服软:少爷,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气了,我改还不行吗? 祝余的声音很轻,像是讨饶,又像是撒娇。 傅辞洲目光微垂,能看到他发旋上的一缕头发被风吹了个打摆,然后立了起来。 一根呆毛。 祝余的头发又软又细,发尾被光一照,和暖色的橙光混在一起,就像是透明了一样。 风朝左边吹,发尾就往左边飘,风停了,发尾又回到了右边。 可是还没等它完全落在右边,风又起了。 墙头草似的晃啊晃,跟逗猫草一样,没逗着猫,逗着傅辞洲了。 他难受得要死,干脆抬手抓住直接就是一薅。 一声惨叫,没薅掉。 祝钦把车停在了后院的停车位,祝余过去帮忙拿行李的时候一路捂着脑袋没敢让傅辞洲近身。 直到回了卧室,他将纸盒放在桌上,打开的时候也不忘留心身后人的动作。 我不薅你头发!傅辞洲把背包摘下来扔祝余桌上,你至于么,又没薅掉。 我这一大撮头发,祝余指了指自己脑袋,你要是给我薅掉我直接头皮分离了好吗? 傅辞洲抬手就在祝余头上撸了一把,漫不经心道:有一大撮吗? 发丝从指尖擦过,窜着凉飕飕的寒意,祝余刚才在外面呆了好一会儿,身上都裹着冷。 傅辞洲突然就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吵架为什么不回屋里吵,让祝余只穿了个毛衣就跟他闹。 卧槽!你干嘛!祝余被傅辞洲这个动作吓得半死,抱着脑袋就坐在了凳子上,辣手摧花? 就你还花,傅辞洲笑了,狗尾巴草一根。 祝余晃晃脑袋企图摆脱魔爪,低头打开了傅辞洲给他带来的纸盒。 纸盒包得严实,里面垫了厚厚的碎纸丝,每一个糖画都用食品袋分开包装,甚至还有糯米纸贴了两面。 如果说祝余刚才只是惊讶于傅辞洲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那现在就是惊讶于傅辞洲这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你弄的?祝余手掌按在桌沿,转过身子去看傅辞洲。 对方正仰头看他的书柜,听见祝余问自己,就随便应了一声:碎纸丝是我小姑帮我塞的。 祝余哦了一声,又把身体转过去。 他拨开碎纸,小心翼翼地把糖画拿出来。 两条小鱼,两个祝鱼。 怎么没写你的?祝余又问,你和猪呢? 傅辞洲心头微动,丝毫没有在意对方把他和猪并排放在一起:你要我名字干嘛? 祝余一想,也是:习惯了,一画就画四个。 其实傅辞洲买了挺多回家去的,两个人的名字有十来个堆在一起。 他甚至还自己上手画了一个,但是因为太丑而直接消失于融糖的铁勺之中。 傅蓓蓓说傅辞洲肯定谈恋爱了,傅辞洲抽着嘴角说祝余是个男的。 男的也能谈恋爱啊,傅蓓蓓颇不在意地整理碎纸丝,love is love. 傅辞洲一开始还不知道这什么意思,后来偷偷去搜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小姑的思想还挺先进。 这么好看,都舍不得吃了,祝余动了动手指,把糖画又重新放了回去,就这么放着吧。 放着干嘛?傅辞洲直接上手拿了一个出来,带回来就是吃的。 别别别!祝余连忙去扒他的手腕,我看几天再吃不行吗?! 那条小鱼就在傅辞洲的手里,四周飘满了危险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要粉身碎骨。 你吃吧,傅辞洲毫不留情地撕了食品袋,隔着糯米纸啪的一下掰了半块鱼头下来,吃完了我再给你买。 祝余一愣:啊? 傅辞洲一抬手,把那块麦芽糖递到祝余嘴边。 动作轻柔,但是语气强硬:吃! 卧室里窗帘是拉开的,中午阳光很好,即便没有开灯屋里也亮堂得很。 祝余坐在书桌凳上,微微仰头去看倚在桌边的傅辞洲。 少年手里拿了块糖,别扭着送到他的唇边。 糯米纸撕下半片,随着祝余的呼吸小幅度的晃动。 他想要后仰躲闪,却在行动之前及时打住。 这样会不会不太礼貌? 毕竟对方好心让他吃糖。 那抬手接? 可是人家是往自己嘴巴上递的,抬手接过来会不会显得自己嫌弃他? 祝余的问题就像韭菜似的,割完一把还有一把。 他想着如果方式不当,傅辞洲大少爷一样敏感的内心肯定又要多加一片阴影。 自己倒是什么样都行。 不过也就是,被喂一块糖吃。 他动了动唇,那张糯米纸就轻轻扫在上面。 痒痒的,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同样的,傅辞洲也有点慌。 他刚才随手就是一递,本来是想祝余抬手接过去的。 可是这一递递得太远,直接给怼人嘴巴上了。 这算是喂吗?应该也不算吧? 两个男生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最起码在傅辞洲这十七年里,包括自己老爸,都没把什么东西往同性嘴边送过。 异性那就更没有了。 他有点怂,手想收回来。 可是祝余垂眸盯着糖块看,又不是特别排斥的样子。 给都给出去了,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吗? 如果祝余吃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不介意? 如果祝余不介意,自己介意会不会显得太矫情? 为什么他一动不动? 到底还吃不吃了? 傅辞洲觉得自己手在空中举了有一个世纪,他的脑子不停地冒出乱七八糟的想法,把他整个人撑的都快要爆炸。 吃啊你! 再不吃我吃了! 祝余就看着傅辞洲的手抖啊抖,那片糯米纸就在他的唇上扫啊扫。 最后他受不了了,就要张嘴把糖块接过来时,傅辞洲手腕一转,一个回首掏直接把糖塞进自己嘴里。 卧槽!他抻着脖子,把糖嚼得咯咯直响,真他妈好吃! 第38章 酸涩 就真没心没肺。 傅辞洲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直接把一边坐着的祝余给干懵了。 他就连尴尬都给忘得一干二净,看着傅辞洲嘴角的糯米纸,小心翼翼问了一句:这么好吃吗? 好吃。 傅辞洲又掰下另一块鱼头,唰的一下递到祝余嘴边上。 他看着祝余,那目光带着杀气,仿佛在说你要是再敢不吃我就直接弄死你。 梅开二度。 祝余哪敢犹豫,直接张嘴把糖咬了过来。 嗯嗯嗯好吃。他含糊着表态,和傅辞洲之前的行为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知道的是在吃糖,不知道的还以为吃了什么山珍海味人间珍馐,两人吧唧吧唧吃得可香。 上厕所。傅辞洲突然把糖画往桌上一放,转身离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祝余点头嗯嗯了两声,一扭头看傅辞洲窜得比谁都快。 干啥呢他们俩? 吃个糖能吃出这么紧张的氛围也是没谁了。 祝余重新坐好,把傅辞洲搁在桌上的半条小鱼用食品袋装回去重新放进盒子里。 门外,祝钦正在做饭,油烟机发出嗡嗡的噪声,听不太清厨房以外的动静。 突然,啪的一声关门声响惊天动地。 他吓了一跳,连炒瓢都没来得及放下就转身往外看去。 原本关上了的卫生间房门被重新打开,里面的傅辞洲脸上带着十二万分的抱歉:不好意思叔叔,我刚才力气太大了。 哦,没事,祝钦松了口气,这边风大。 何止风大,他们家厨房卫生间里外的门一开简直就是强风。 房间的门得用东西顶着,关门的时候不是关,而是拉,稍微一松手,那门被风带着 能关个震天响。 祝余从卧室探出个头来,他嘴里的麦芽糖还在,蔓延着丝丝缕缕的甜。 傅辞洲看了他一眼,耳朵像是被火燎了似的,转身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在别人家里怎么就容易出丑? 傅辞洲打开水龙头,闷头搓了把脸。 而客厅里的祝余手指挠了挠鬓角,想着要不要去厨房帮祝钦打打下手。 以前自己老爸做饭他基本都在房间里呆着,双方保持沉默,饭好了就出来吃。 但是今天不一样。 祝钦专门开了几小时的车回来,然后给他做饭。 这太不一样了。 祝余磨磨唧唧走到厨房门口,去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就在那儿傻站着也不说话。 祝钦个子不高,但是平日里注重身体健康,也练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 男人腰上围了围裙,在炉灶前忙忙碌碌。 一回头看见祝余,祝钦停了动作。 昨天怎么过的?他像是随口一问,又转身去切菜。 祝余抿了抿唇,道:买了点喜欢吃的,吃饱看了会儿电视就睡了。 呲啦一声蔬菜下锅,另一个炉灶上炖得鸡汤,正咕嘟咕嘟冒着小泡。 空气中飘荡着饭香,还有祝余喜欢吃的西红柿炒蛋。 咯吱一声,卫生间的门被打开,傅辞洲一脸烦闷地出来,抬眼就看见父子两人正说着话。 而且他出来以后,两人都不说话了。 傅辞洲下巴上还挂着水珠,他抬手抹了一把。 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转身回祝余房间呆着。 去陪你朋友吧,祝钦道,不用你帮忙。 祝余耷拉着脑袋蔫蔫回房,看到傅辞洲正坐在床边低头看着手上拿的东西。 看什么呢?祝余按着傅辞洲的肩膀,把自己砸到他的身边坐下。 傅辞洲把手上的东西一抬:捡了张照片。 祝余身体一僵,搭在傅辞洲肩上的手臂放了下来。 他把照片拿过来,但是又不知道放在哪,于是就在手上转了两圈。 傅辞洲把床头的空相框拿过来:是放在这里的照片吗? 祝余的唇瓣开合了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嗯。 他把相框拿过来,笨手笨脚地取下支架,把照片放进去。 这是你吗?傅辞洲问的应该是中间那个扮鬼脸的孩子。 祝余又是胡乱嗯了一声,把照片装好后放回床头柜上。 可是下一秒,傅辞洲突然话锋一转:这不是你吧。 祝余身体一僵,转过身定定道:是我。 他的脸上没带表情,眸子里似乎还藏着一丝慌乱。 傅辞洲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祝余这幅反常模样,愣是没继续说下去。 祝钦在客厅喊他们吃饭,祝余将相框一卡,手指按在上面:能别问我太多问题吗? 傅辞洲喉结上下一滚,沉默了片刻后点了点头。 我不问,他站起身,但是不代表我不想知道。 祝余侧身看他:你为什么总想知道我的事? 这个问题傅辞洲自己都不知道。 为什么自己会对祝余格外关心。 老陈让我看着你。他随便诹出了个借口。 祝余叹了口气,肩膀一塌:不是我非要瞒着你,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了会烦的。 这回换傅辞洲闷闷地嗯上一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随便吧,爱说不说。 你问我别的我一定说,祝余连忙跟在傅辞洲的身边,真的。 我又没什么要问你的,傅辞洲冷着脸,像是还在不高兴,吃饭吧。 祝余又把傅辞洲给惹毛了。 只是这次不同于之前的打打骂骂,这次是冷战。 跟魔法攻击似的,连东北大袄都扛不住的寒。 但是还好对方尚且还有一丝理智,没把两个人的矛盾暴露在祝钦面前。 餐桌上多了个人,祝钦也没再闭口不言,和傅辞洲说了几句话。 傅辞洲态度礼貌,回答得也恰到好处。 祝钦点点头,对他似乎颇为赞赏。 祝余没搭上话,闷头吃饭。 一顿午饭吃得还算愉快。 祝钦放下筷子,傅辞洲起身端碗。 我来就行。祝余把他的筷子拿过来,弯腰拎过垃圾桶收拾桌子。 祝钦准备补一个觉,让祝余下午出去玩玩。 祝余正刷着碗,在厨房应了声好。 水龙头往外沙沙流着水柱,祝余把湿淋淋的碗从洗碗池里捞出来,再放进另一边没有洗洁精的干净池水里。 不冷吗?傅辞洲站在他的侧后方,用保鲜膜把没吃完的菜包起来。 不冷,祝余拧着身子,对傅辞洲的主动搭话惊喜不已,你下午要不要出去?想去哪玩? 傅辞洲耷拉着眼皮,懒懒地扫他一眼:我下午回去了。 回哪?祝余把水龙头关掉,拽了个干抹布去擦碗碟,你一个人回南淮的吗?叔叔阿姨也都回来了吗? 傅辞洲没搭理祝余。 他包好保鲜膜,转身把菜放进冰箱。 噗的一声轻响,冰箱门被关上。 傅辞洲像缕魂似的,直直飘出了厨房。 分卷(31) 瓷碗叠在一起发出脆响,祝余垂着脑袋,有些失落。 真算起来,自己和傅辞洲还没冷战过。 两个人都是直性子,通常心里不痛快直接就骂出来了。 而今天这种情况,好像也没什么可以骂的。 毕竟傅辞洲都骂了好多遍了,不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动静越小事情越大,傅辞洲大老远赶回来,祝余真的不想惹对方生气。 可是这事儿要怎么说,祝余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说。 哐当一声,铁勺失手掉落在了不锈钢盆里。 就像是响了警钟似的,祝余飘荡在外的思绪回笼,赶紧低头把厨房收拾干净。 唉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祝余转过身子,看见傅辞洲端过那一摞瓷碗,抬手放进消毒柜中。 想去哪玩? 其实祝余也没想好去哪儿玩,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想着出去玩。 主要是傅大少爷生气了,他得想办法把人哄好才行。 你不回去了?公交车站里,祝余还有点不放心,叔叔阿姨怎么说? 你管他们,傅辞洲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走。 祝余莫名其妙就被带上了车,直到车子起步计费,司机问他们去哪,后车座的两人才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 热心的司机师傅在了解情况后给两人推荐了个地方:南淮北边最近开了个海洋馆,年里才开放,人多得不行,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祝余没有意见,傅辞洲更是随便,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车费花了七十六块八。 祝余在傅辞洲之前扫码付账,下车后撇了撇嘴,冒出一句文绉绉的话来:我向来不愿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中国人。 傅辞洲懒洋洋地看他一眼:翻译一下。 我怀疑他就是看这里远才拉我们过来。 傅辞洲没接腔。 他抬眸看了眼不远处拱圆形的建筑,朝祝余歪了歪头:走吧。 过年的时间,海洋馆周围的人有很多。 祝余先去售票口买票,结果排了十来分钟的队,人家票还卖完了。 无奈之下只能和傅辞洲呆在海洋馆前的大广场上晒太阳,一边晒还要一边小心不要被突然冲出来的小孩绊上一跤。 人好多。祝余插着兜,和傅辞洲并肩在铺了石板的草坪上走着。 两人穿着同款大衣,一黑一白,都是个高腿长的身材,走一起还挺惹眼。 石板一步一个有点娘,一步两个又有点远。 祝余长腿一迈,一步跨两个。 就是有时候没踩准,鞋子就会崴进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中。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傅辞洲把活蹦乱跳的祝余往自己身边拉了拉。 祝余站稳身子:我就在好好走路啊。 傅辞洲翻了个白眼,不走石板路改去走水泥路。 少爷,你别生气了,祝余又开始卑微地认错,我道歉还不行吗? 傅辞洲脚步一顿,突然停了下来:你骗我。 祝余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有些不明所以:我哪儿骗你了? 傅辞洲点点祝余胸口,一字一句道:你心里清楚。 说罢他转身就走,祝余追在傅辞洲的身后,歪着脑袋看他的脸。 傅辞洲,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问你问题的时候你都没回答过我,那你问我问题我为什么就一定要回答你? 你问我什么问题?傅辞洲又停了下来,你现在问。 祝余抓住机会转移话题:你一个人回南淮的吗? 是。 祝余有些惊讶:叔叔阿姨呢? 在元洲。 那你回来干什么啊?祝余问完,自己心里又有些没底,不会特地给我送糖画吧? 元洲和南淮那么远,就算倒高铁也要好几个小时。 为了几个糖画真的不至于。 傅辞洲看着祝余,像是也有些不明白了。 本来大年初二他们一家三口是要回南淮的,但是奶奶家今天临时来了门远亲,回南淮的日子就往后顺延了一天。 也就一天。 可是傅辞洲糖画都准备好了,日期也和祝余说了。 所以他特地跑回来,非要在今天跑回来。 然而他没想到祝余只是嘴上随便说说,压根没把糖画当回事。 甚至都这个时候了,还能一脸茫然地问出一句不会特地给我送糖画吧? 就真没心没肺。 傅辞洲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怎么可能。 他垂眸去看两人投在脚下的影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且真实。 我回元洲有事,顺便给你送的。 第39章 不要脸 祝余把傅辞洲的脸一揉,跟逗小 在海洋馆外面溜达了一圈后,祝余一个人回了家。 傅辞洲说要去办他的事,可是到底也没说是去办什么事。 祝余心里有点不得劲,直到晚上睡觉都对傅辞洲有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虽然被对方否认,但是他心底的疑惑依旧没有打消。 除非祝余清清楚楚的知道傅辞洲回来到底是干嘛的,不然这个问题就会在他心底像个毒种一样生根发芽,滋生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连带问题,最后变成一个无法回答的未解之谜。 祝余打开手机,傅辞洲也没给他发信息。 年前年后的几天,这么清静还真没有过的。 这不太正常。 祝余皱着眉,给傅辞洲发了过去。 事忙好了没? 等了几分钟,傅辞洲没回他。 唉祝余把手机往桌上一扔,自己扎进被子里,心里那点不得劲开始慢慢胀大,占据了他小半个心脏。 也没这么揪心过。 在被子里闷了一会儿,祝余伸出手臂去关床头的灯。 手指乱摸一通,碰到了搁在柜子上的相框。 祝余把脑袋从被窝里拔出来,盯着这张全家福发呆。 灯稀薄光,照片左下角那一行印刷上去的日期都快看不见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七月三号。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这行日期已经被岁月模糊进了老旧的背景中去,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傅辞洲是不是看到了? 所以才这么笃定照片上的人不是他。 所以才说自己骗他。 如果真是这样,那要怎么和他解释。 祝余也不想。 他下了床,再一次拉开床下的箱子,把照片放进去。 这次祝余没再随意塞进角落,而是拿出一本破旧的动物话本,把照片夹在里面,再扒开乱七八糟的旧物,将话本压在了最下边。 搁在桌上的手机一亮,傅辞洲的信息回复了过来。 忙好了。 这就忙好了?专门从元洲回南淮的大事不到一下午就忙好了吗? 祝余钻进被窝,捧着手机和他聊天。 忙的什么? 对方隔了许久都没再回复。 祝余捧着手机强打精神,半合着眼差点睡过去好几次。 而另一边,傅辞洲窝在轿车的后排,正盯着手机发呆。 忙什么呢?忙着在原地等他家司机过来接他回元洲。 这种来回折腾人的事傅辞洲长这么大还真没干过。 小鱼还在往外吐着泡泡,备注后面的正在输入中从头到尾就没有停过。 祝余在等他的信息,即便这么晚了,也在等着。 突然就有些烦躁,傅辞洲把手机往自己胸前一卡,扭头去看车窗外的一片漆黑。 虽然他不至于像祝余似的转一天一夜的火车才能在两地通行,但是这样长时间窝在车后坐傅辞洲也是不情愿的。 得坐上大半天,腿蜷着累的要死。 而且就这样也没在别人心里落个好,就他妈像傻逼。 傅辞洲把手机关上,随手扔到座位上。 祝余的信息紧随其后发过来,傅辞洲坚持半秒,还是拿过来看。 是一个转账,六百块钱。 转账下面还附了一句话你的手机多少钱啊? 傅辞洲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没忍住憋出了一个操。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自家少爷一眼,对方脸黑的像是随时能演张飞。 想拉黑没舍得,干脆屏蔽一条龙。 手机被重重摔到座位上,随后又弹起来掉在地上。 傅辞洲把腿往座位上一蹬,干脆闭眼睡觉。 没良心,白眼狼。 滚吧,再见了。 而被屏蔽了的祝余还在可怜巴巴地等信息。 他想着傅辞洲可能还在忙,要不再等等,大不了等上一晚上,明天傅辞洲总要理他的。 太卑微了。 祝余把手机放在枕边,自己搁被窝里翻了五六个圈后,最终还是忍不住重新冒出了个头。 少爷生气了生气了他又生气了。 虽然傅辞洲经常生气,但是自己的确不应该骗他。 就算沉默也好啊,沉默总比欺骗强。 那就道歉吧。 那张照片的确不是我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我错了 流泪猫猫头.jpg 依旧没回应。 一晚上都没人回应。 祝余安慰自己不急不急再等一会儿。 可是这一等等了整整一个二月,直到三月初开学,他都没等到的傅辞洲的信息。 真行。 新学期在三月二号早上八点报道,祝余反常的起了个大早,就差背点木条去傅辞洲面前负荆请罪。 结果一路赶到教室,傅辞洲竟然比他还早。 少爷?!祝余背着书包,在傅辞洲身边绕了一圈,你还活着呢? 傅辞洲正翘着凳子玩手机,听后额角一跳,掀起眼皮看向祝余:不会说话就闭嘴。 一个多月没消息,他没想到两人再见是这么个开场白。 之前还总担心会不会生疏了,现在看起来是他想多了。 你来好早。祝余手指抹了一把桌面,看见是干净的才把书包扔上去。 傅辞洲把手机关上,看了一眼闹哄哄的教室:你也一样。 毕竟报道的时间比上课晚了一个小时,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寒假把大家憋疯了,七点四十左右教室就来了不少的人。 不过大家都在埋头抄暑假作业,不像祝余和傅辞洲还能这样悠闲地聊天。 我不是着急见你吗?祝余拉开板凳,用手抹了抹就坐上去,你一个多月没搭理我。 傅辞洲脊背一挺,原本翘着的板凳前腿当的一声敲在了地上。 他转头看向祝余,目光多了些匪夷所思。 这人、怎么、好意思、把这种话、说出口的? 我余!王应转过身子热情招呼道,化学寒假作业写了没? 祝余打开书包掏出好几本来:挑着抄吧。 傅辞洲手指点在桌上,看祝余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心里盘算着是自己不对还是别人不对。 少爷,祝余收拾完毕,终于可以转过身专心致志地哄人,你是不是不看手机了啊?我天天给你发信息你都不回我。 傅辞洲手指一顿:嗯? 就算你不想理我也别那么明显啊,整天在群里叭叭叭个没完,我一找你你压根就不说话,我都那样求你了,你都狠的下心来不理我啊呜呜呜呜 祝余跟倒苦水似的稀里哗啦说了一通,情之所至,忍不住扯着傅辞洲的胳膊假装抹眼泪。 傅辞洲嫌弃地抖抖肩膀,听着听着,突然就想起来一件事情他好像把祝余给屏蔽了。 这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想起来。 他忘了,这才是最致命的。 心虚到极值大概就是傅辞洲现在的心态。 他悄咪咪摸出手机,把祝余从自己的屏蔽列表里放了出来。 当初在车上他又饿又困还气得要死,屏蔽之后手机还摔坏了。一觉睡到元洲手机送去维修,修还没修好,干脆换了一个。 这一系列波折加上傅辞洲他自己的思想斗争,足以让他忘记了自己一时冲动后干的蠢事。 而现在事情突然有了转折,傅辞洲的心情突然就没那么糟糕,甚至可以说是阳光明媚了起来。 怪不得祝余这么长时间没找自己,原来是被屏蔽了啊! 给你钱你也不要,跟你道歉你也不听,你的小破手机被我弄丢了,糖画也给吃完了,你不是说吃完再给我买的么,不带你这样的。 祝余说得可怜,但是傅辞洲听得倒是美滋滋的。 元洲南淮那么远,你吃完我就给你买啊? 祝余憋了会儿,似乎也明白是这个道理:但是你也不能一个多月不理我吧? 傅辞洲理亏,低头戳着自己的手机。 他把自己和祝余的对话框开开合合了好几次,两人的聊天记录依旧是一片空白。 你天天都给我发信息了?傅辞洲问。 天天发了!祝余恶狠狠道,你没一天理我的! 手机在傅辞洲手里转了一圈:哦,我没注意。 我余,王应又回过头来,你英语周记也写了吗? 周记你怎么抄?祝余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来。 老师根本不看的,王应把本子接过去,我就差两篇没写,随便找点凑字数就行。 傅辞洲听着周围吵闹,第n次打开和祝余的对话框。 怎么还没有信息发过来?他都把祝余的屏蔽给取消了,那些被屏蔽的信息不应该发过来了吗? 分卷(32) 一个多月的信息呢,他得看看都说了些啥。 少爷,你又换新手机了,祝余看到傅辞洲的手机,忍不住投来了羡慕的目光,看我的老年机,连游戏都带不动。 傅辞洲瞥一眼祝余,骂了声活该。 微信的钱你没收我就给你转支付宝了,祝余一边说着,一边往傅辞洲那边凑了凑,你看到了吗? 傅辞洲一抬胳膊,手肘就能托上了祝余下巴:没看。 那你现在看看呗,祝余把下巴在傅辞洲手臂上垫了垫,我都跟你道歉了,我以后不骗你了。 这算是低头,也算是服软。 傅辞洲一颗小心脏被撩的噗通乱跳,但依旧要保持表面上的淡定。 你真天天给我发信息了?他把手机打开给祝余看,我怎么没有呢? 祝余眉头一皱,拿过手机满头问号:怎么没有呢?我真发了啊! 傅辞洲一伸手:给我看看你手机? 祝余乖乖把他的智能老年机解锁上交。 傅辞洲点开自己的头像,看到了祝余发过来的一串信息。 每隔六七句就有新的日期,昨天的、前天的、大前天的,有不少表情包,还有几张照片。 祝余看傅辞洲一边划一边笑,虽然笑容不是很明显、并且他本人很努力地在憋,可是少年眼睛里亮晶晶的,一看就是在高兴。 不愧是条傻狗,想开心起来也太容易了。 是自己有说什么好笑的话吗? 祝余有点好奇,也凑过去看手机上的聊天记录。 嗯?毫无预兆的,傅辞洲突然停住,你刚才还说不骗我的。 祝余一懵:啊?我又骗你什么了? 这里,傅辞洲把手机放在桌上,手指点了点几条信息间的日期,二月七号。 祝余点点头:怎么了? 这里,傅辞洲手指往下划了一点,二月九号。 祝余眉头一皱,没明白有什么异常。 二月八号的呢?傅辞洲手指敲着桌子,你那天干嘛了? 祝余原地傻了几秒:不知道。 现在都三月二号了,谁能记得一个月前的某天自己干嘛去了。 知道什么叫天天吗?傅辞洲黑着张脸,语气不好,每天,每一天。 我就这一天没发。祝余解释着。 傅辞洲眯起眼睛,手掌压着手机,看上去十分危险:今天也没发。 这人就是在无理取闹! 祝余双手一抬,掌心猝不及防贴在傅辞洲的侧脸,把他的嘴巴挤嘟了起来:今天不是早早就来见你了吗?! 傅辞洲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傻变呆,他的手指按在桌边,指甲因为用力而泛起了白。 别气了少爷,你看你这么帅,天天板着张臭脸多可惜啊。祝余把傅辞洲的脸一揉,跟逗小狗似的又松开,你说怎么样你才不气?其实你现在已经不生气了对吧? 少年手掌温暖干燥,在脸上揉了一通,就像是蹭了一把阳光下带着暖意的树叶。 傅辞洲缓缓靠上自己的椅背,他像是才灵魂复位似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我余!前排的王应又拿着作业转过身来,你这写的啥字啊我怎么看不懂? 祝余侧着身子看了看,随手拿了根笔给改了:写错了。 王应又转回去,但是傅辞洲还在神游。 少爷?祝余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傅辞洲皱着眉,半晌憋出了一个反问句。 祝余一头雾水:我什么样吗? 傅辞洲啪的一声把祝余的手打得生疼。 轻浮、随便、不要脸! 第40章 摸摸胳膊 没好了祝小鱼。 傅大少爷又开始骂人了。 虽然没出新词儿,但是是杀伤力最大的那几个。 我怎么就随便、轻浮、不要脸了? 祝余觉得自己还挺委屈。 你傅辞洲手一抬,想指着他鼻子骂,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算了。 都是男的,也就摸了把脸而已。 反应太大的话倒显得自己小气。 我余王应又一个回头,看见剑拔弩张的两人,暂时忘了自己要问什么,刚见面就打架? 祝余手指往桌上一扣:我分明在卑微地求和。 卑微个屁,傅辞洲把祝余的智能老年机拿过来继续翻聊天记录,谁卑微你也不卑微,吃个破糖画还要我送你嘴里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句除了自己也没人听见。 聊天记录翻到最上,祝余总算没全给他发废话。 如傅辞洲所想,那张照片中的孩子的确不是祝余。 傅辞洲侧过脸,看晨光在自己同桌的发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照片右下角的日期,还有当初在教育机构十来年前的照片,让傅辞洲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个模糊的概念。 但是他不能确定,也没法儿确定。 他甚至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想出一个完整的逻辑链。 没法儿问,也不敢问。 看完了?祝余眨巴眨巴眼睛,还生气吗? 生,傅辞洲把手机还给他,没那么好消的。 磨磨唧唧到八点,老陈揣着个保温杯姗姗来迟。 徐磊吆喝着带人去搬书,祝余习惯性站起来,然后又坐了回去。 干嘛?傅辞洲抬眼一瞥,想搬书? 南淮一中课本发的没什么规矩,高一的时候发了一堆必修,之后就跟调动新学期气氛似的,开学前都象征性发几本没啥用的选修。 搬书要不了几个人,基本都是班干过去帮忙。 祝余记得当年高一时大家都不是很熟,他一个人去搬了好几趟才把书全部搬回教室。 不去,祝余往桌上一趴,也没多少书可搬的。 三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祝余脱了长袄,穿起了外套。 虽然里面毛衣叠着卫衣,把原本挺瘦一小伙子给撑的胖了一圈,但是傅辞洲看着依旧觉得这不太行。 你穿这不冷吗?傅辞洲问。 还行,祝余从桌洞里摸出个杯子来,一会儿接点热水喝。 捣鼓完祝余的手机,傅辞洲又开始捣鼓自己的。 他先是查看了自己的转账信息,确定了祝余的确给他转了六百块。 怎么跟个傻子一样,自己说什么都信。 傅辞洲又把那些钱转回去了。 你不要吗?祝余手臂蹭在桌子上,像坨泥似的拱过来,我手里还有一点钱的。 没转,傅辞洲把手机关上,骗你的。 祝余立刻直起了腰:真的? 傅辞洲看着他,觉得有点想笑:你硬塞给我也不是不可以。 祝余抿了抿唇,眼角眉梢还带着遮掩不住的高兴:那算了,我还是省着点花吧。 傅辞洲发现自己一个月没理祝余后,祝余变得格外的乖。 不仅人不跟他犯呛,干什么事情缩头缩脚,委委屈屈,就像是被人欺负似的,让人看着就真的想欺负他。 于是他抬手,捏了一把少年裸/露在外的一小片后颈皮肤。 祝余一个激灵,用手掌按住自己颈后:干什么?! 捏捏,傅辞洲单手拄着下巴,歪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你还弄丢了我一个手机呢,市价三千,一分不能少。 祝余眼睛一瞪:你少坑我,我查了,那手机顶多两千。 傅辞洲心道原来还值这么多,但是嘴上却否认道:你在哪问的,压价压的那么厉害,我那手机当初就用了几个月,电池性能都是好的,对半打折都算便宜了。 祝余上个手机还是带按键的,后来换了一个也就一千出头,寒酸使他无知,并不知道手机这玩意儿傅辞洲是挑着新品用的。 早知道那么贵,我就不拿着了。祝余揉着自己心口,觉得那里疼得要死,那我把钱转给你 也不用,傅辞洲又抬手捏捏祝余的后颈,我那个手机一直都放在元洲,其实压根不用,和丢了也没什么区别。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比较容易接受。 祝余又抬手摸摸自己的后脖颈,但是傅辞洲的手还停在那,他只摸到了个手背。 新书被搬回了教室,各组的小组长凑成一团上去领书。 就算你不用那也是我丢了的。祝余接过新课本,随手翻了一页来看,概率论哦。 傅辞洲的手没拿开,手指甚至还得寸进尺地擦过祝余的皮肤:谈钱伤感情,你可以赔我点别的。 痒,祝余动动脑袋,极其自然道,你少摸我。 傅辞洲手指一顿,没想到祝余嘴里竟然还能说出这种字来。 而且,不谈钱才伤感情好吗?祝余又翻了一页课本,继续道,我这么正直的人,让你摸摸我就算了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的。 傅辞洲嘴里一抽,恼羞成怒改擦为拍,一巴掌招呼到祝余的后脑勺上:都是男的,摸什么摸? 祝余莫名其妙挨了一下,心里憋火但是嘴上不说:废话,你这样对女生?你敢? 还他妈用激将法? 傅辞洲一句我怎么不敢咬在牙齿之间,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多大的人了,总要成熟一点。 我没事摸人姑娘干嘛?傅辞洲故作镇定,我才不摸。 那你没事摸我干嘛?祝余也疑惑了。 说明你比姑娘好摸。王应及时回头,补上了这么富有灵魂的一句总结。 其实我也挺想摸摸你,许晨捧着作业回头,毕竟你一根汗毛都没有。 摸摸摸,祝余十分大方地撸起袖子,把手臂往前就是一伸,满足你们好吗? 傅辞洲看着那条瓷白手臂,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直跳。 你看我的手,王应也撸起袖子,我有毛。 许晨摸摸王应的,又摸摸祝余的:这就是人类的参差吧。 王应感觉收到了侮辱,连忙把衣袖往下一拉,在祝余手臂上来来回回摸了起来:有点滑滑的。 傅辞洲看着眼前的一幕,太阳穴直接打起了鼓。 王应干啥呢?还能这样来? 自己刚才那样算个屁?他也要这样简单粗暴的摸手臂。 你搓泥呢?祝余把王应的手打开,滚蛋。 说罢他把袖子重新拉回去,手指伸进袖口,去拉里面穿着的毛衣。 傅辞洲眉头一皱,他还没摸呢。 我余就是不一样,王应捂着嘴贼兮兮地笑,老傅,你试试,特别滑。 傅辞洲咬着后槽牙,努力让自己露出一个微笑来:我用不着你提醒。 你自己摸摸就算了,还到处乱说什么?祝余踹了一脚王应的板凳,作业抄完了吗?一会儿交作业的时候你别扣着我的! 傅辞洲本来就不爽,听完祝余这番话就更不爽了。 他怎么就到处乱说了?他不就跟我一人说吗?傅辞洲抬脚踩上祝余的凳子边缘,把手肘往自己膝盖上一搭,我本来就没摸,他们俩都摸了,我不应该摸一下吗? 祝余停顿两秒,突然觉得自己永远都get不到傅辞洲想要表达的点。 他尝试着把胳膊一抬:那给你摸一下? 傅辞洲不耐烦地扫了一眼,可是等了几秒也不见祝余撸袖子。 交作业。 一摞作业打在了傅辞洲的桌边,他扭头看过去,自己的小组长唐雨萌发完课本开始收寒假作业了。 前面抄着呢。祝余用下巴指了指王应。 我的也是。傅辞洲指指许晨。 哦。唐雨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祝余,然后走到许晨的座位边等前排的两人抄作业。 什么眼神?祝余被看的心里发毛。 傅辞洲也觉得有点不得劲,把脚从凳子上放下来。 祝余把袖子一撸:你还摸不摸。 唐雨萌的目光又扫了过来。 那目光就跟红外射线似的,虽然看着祝余,但是连带着让傅辞洲浑身都不舒服。 你小声点,傅辞洲把手臂搁桌子上,整个人有点扛不住,不摸。 那拉倒。祝余又把袖子撸回去。 傅辞洲满心的烦躁,又不好对着个女生撒气,只好往后一靠,猛地踢在许晨的板凳上:你们他妈抄完没啊!让人家在这等什么等! 唐雨萌瞪大了眼睛,也没说话,和后排拽得要死的大少爷对视两秒,灰溜溜地走了。 你吓着人了,祝余拉拉傅辞洲的衣服,女生在这说话别那么大声。 我又没跟她说话,傅辞洲大岔着双腿,心里怎么想怎么不得劲,我爱怎么说话怎么说话! 祝余感受到了身边大少爷浓浓的情绪,反思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没干什么惹对方生气的事情。 那就只能是王应和许晨了。 分卷(33) 许晨,你抄我那本,祝余站起身,探着身子去看两人的作业,快点把傅辞洲的给交了。 交什么交?傅辞洲把祝余拉回凳子上坐着,你凭什么不让别人抄我作业? 这话指向精准,火气全部都对着祝余。 祝余被傅大少爷的怒火炸的一懵:啊?又是我? 怎么傅辞洲十回生气,九回都对着自己来? 他今天自打到教室以来就卑躬屈膝,和以前相比,就差没跪地上叫傅辞洲爸爸了。 这也能踩上傅辞洲的易怒点? 他招谁惹谁了? 我错了。祝余把脑袋一耷拉,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但是认错总是对的。 傅辞洲隔着衣服搓搓胳膊:你没错,我的错。 祝余发觉这个不怎么自然的小动作,连忙狗腿一般的凑上去:少爷你胳膊痒痒?我给您挠挠吧。 傅辞洲的表情僵在脸上,手臂一抬就把祝余拨一边去:没好了祝小鱼。 我要生三天的气。 第41章 涂药 少爷,你不是要亲我吧? 傅辞洲的一百零八种生气的原因,祝余现在只开发了一半。 但是傅大少爷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狠话刚放了几小时,当天下午的体育课上也就搭理人了。 滚。傅辞洲说完这一个字,加快速度跑去了前方。 你们又咋了?王应勾过祝余的肩膀,气喘吁吁地跑着圈。 祝余看着傅辞洲的背影,黑着一张脸像是被欠了几百万:我要是知道还能在这挨骂吗? 你们俩真好玩,天天吵架闹情绪,小情侣都没你们矛盾多,王应让祝余拖着自己,一段话说的上气不接下气,而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生气你就去哄,哄完了又开始气。 祝余嘴角抽抽,虽然这话听着很想打人,但是仔细一琢磨王应也说的没错。 当初他还觉得有个女朋友比较惨,但是现在看起来,自己这不差不多。 我欠他钱呢,祝余找了个理由,我把他手机弄丢了,想赔他钱,他也不要。 老傅手机可贵了,你把他最新款弄没了?王应感兴趣了起来。 旧的,祝余说,两千多块钱。 我去,好贵,王应表情痛苦,他为啥不要啊? 他说他手机三千,祝余叹了口气,我刚才就跟他说这事儿呢,想让他折个中,我赔两千五,然后他直接让我滚了。 王应摸摸下巴:老傅也不是那种在意几百块钱的人啊。 祝余也这么想,所以才更迷惑。 他是不是不想让你还,但是不好意思直接说?王应推测着。 祝余想了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两人讨论了半天没个结果,跑速随着讨论越来越慢,最后竟然和跑在最后的许晨撞了个正着。 兄弟,兄弟!许晨手臂前伸,喘得跟个吸尘器似的,带带我! 卧槽!王应伸长脖子一看四周,我们怎么都落到最后了! 祝余矮了矮身,让许晨搭在自己身上:你不至于吧,也就跑两圈操场而已。 我不行,我最不能跑步了,许晨抓了一把自己的前胸,要死了。 干啥?祝余一打许晨手背,你还有心脏病啊? 他有个屁,王应让许晨搭了自己另外半个肩膀,他就是虚! 三个人勾肩搭背走了一百米,直到快到集合点才发现虎背熊腰的体育老师正抱着胸看他们。 别人都开始被体委带着列队做准备活动了,就他们三个还在这晃晃悠悠把跑圈变成了逛操场。 让你们跑两圈,还笑上了是不是?! 祝余一个激灵,立刻把背上的许晨原地就是一扔:跑!快跑! 三人连忙假惺惺地跑起来,一个两个动作还凹的特别标准。 跑!继续跑!体育老师接上祝余的话,给我再跑两圈! 许晨一听直接吐血,猛地往前一扑,自己没摔着,反倒是把他前面的祝余给扑了个狗吃屎。 两人连带着摔成一团,王应卧槽!了一声,赶紧过去搀扶。 傅辞洲正坐着手臂伸展运动,听见身后动静挺大,转头就看到体育老师屁颠屁颠也过去扶人。 跑个步还能摔着,都多大的人了,可真行。 卧槽你没事吧?王应看见祝余脸上擦了一大块,吓得声音都破音了。 那可是脸啊! 祝余蹲在地上,先是看了一眼自己擦地擦出一米的手掌,听王应这么一说才发觉脸也挺疼。 破相了卧槽。祝余还有心情开玩笑。 大男人破什么相,体育老师老师把人扶了起来,去校医院抹点碘伏。 祝余平举着自己的两只手,可怜兮兮地中途退场去校医院。 傅辞洲看着他的背影,转头皱眉看着许晨:你推他干嘛? 许晨已经内疚的要死了,听傅辞洲这兴师问罪的一句话,差点没原地跪下来认错:我当时腿一软,不是有意的。 没事没事,王应拍拍许晨肩膀,我余又没怪你。 傅辞洲抿了抿唇,没再多问。 十来分钟做完伸展运动,老师透露了一些春季运动会的信息。 有意向报名项目的人几个凑在一起开始训练,像傅辞洲这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闲散人士原地解散之后就溜去了校医院。 他上次来还是祝余中暑那次,算起来也快有一年了。 校医院很静,傅辞洲的脚步声来回晃荡,能传出去老远。 他先去一楼,没找着人。 又跑去二楼,只能看见一两个瘫着挂水的学生。 傅辞洲扶着门框停了停,突然意识到祝余这人对医院怂得很,应该不会来。 他嘴角一抽,所以这人跑哪去了? 就在傅辞洲辛辛苦苦爬楼找人的时候,祝余正在教室瘫着看上午新发下来的选修概率论。 我余,你这脸真没事儿吗?王应反跨着板凳往祝余桌上一趴,看着好吓人。 擦伤而已,祝余颇不在意,我消过毒了。 你拿什么消毒的?王应又问。 消毒湿巾。祝余道。 那不行吧?王应皱着眉,我记得我以前摔了我妈都给我涂红药水。 红药水来了,许晨往桌上搁了个塑料袋,还给您买了瓶可乐赔罪。 可以可以,祝余大手一伸拎过可乐,接受赔罪。 那你涂点药吧?许晨坐在傅辞洲的座位上把塑料袋展开,要不我帮你涂? 祝余拧开可乐喝了一口:我自己来吧。 许晨把红药水打开,正抽着棉签,桌上铛的一声,又被放下了一袋塑料袋。 祝余抬头一看,是满脸阴沉的傅辞洲。 许晨连忙让位,傅辞洲眼睛一眯,看见了桌上的红药水,再一扫眼,祝余下巴上的伤口看得他心上一惊。 少爷,祝余右手接过棉签,摊开左手敷衍性的往手掌上点了点,你跑哪去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傅辞洲本来看到伤口的那点儿心疼,被这一句话给问没了。 他身上像压着泰山,把自己往板凳上就是一砸。 哐当 祝余手上捏的棉签差点没被傅辞洲这动静给崩开,他体会了一下这个氛围,明白少爷这是又生气了。 下课铃在此时打响,跟起了bgm似的,声音急切,一如傅辞洲现在的心情。 少爷?祝余脑袋一伸,跟钻出地洞的地鼠似的,傅辞洲恨不得直接给他一脑瓜子。 叫什么叫?傅辞洲烦得要死,老师让你去校医院,你跑教室里?不会说一声? 祝余呃了一声:我在群里说了。 所以王应和许晨才都回了教室。 傅辞洲脸上又是一黑,他体育课上没带手机。 嘴不用就缝起来。傅辞洲看着桌上已经拆开的红药水,再看看自己拎回来的那一袋,突然就烦躁无比。 那时候你做操呢,祝余小声嘀咕道,我又不能跑过去跟你说我回教室了。 王应和许晨看着两人这氛围愣是没敢插嘴,傅辞洲也发现自己的脾气有点太大,开始反思起来自己。 自从年后回了趟南淮,他就不停地生气不停地生气。 也就祝余脾气好,跟他在屁股后面巴巴地哄着,换一个人指不定就跟他打起来了。 为什么呢? 怎么就这么容易生气? 傅辞洲心里乱得很,手指往桌边一按,把他买的药拎起来往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一扔,站起身出了教室。 卧槽许晨放低了声音,傅辞洲最近咋回事儿,我都怕他下一秒直接起立把桌子掀了。 祝余扔了棉签,走到垃圾桶边弯腰把傅辞洲扔的东西捡回来。 里面有一瓶碘伏,一包创可贴,还有一袋棉签。 傅辞洲解散后这么久才回来,原来给他买药去了。 啥啊?许晨拍拍桌子,拿来给我康康。 没啥好看的,祝余把塑料袋抖了抖,哎我出一趟。 傅辞洲出了教室没走远,也就去了同层的厕所洗了把脸。 这会儿下了课有一会儿,估摸着没几分钟就又要上课。 厕所里的人走了大半,只剩几个卡点的还在小便池边上提裤子。 冬天的水凉,傅辞洲把水龙头拧上,觉得指尖都被冻麻了。 上课铃响,他转身准备离开,去看祝余正拎着他买的碘伏,靠在厕所的出口处等他。 干嘛?傅辞洲走到他身边,压着声音问道。 祝余把手上的塑料袋往他面前一提:好好的扔了干什么? 傅辞洲沉默几秒:我又用不到。 我用的到啊,你过来。祝余侧开身子往外走,傅辞洲抬脚跟上去。 南淮一中的厕所设置在教学楼的最两端,左边是男厕,右边是女厕。 出了厕所有个横跨教学楼的狭长阳台,里面种了些花花草草,是下课时同学打闹的好去处。 祝余就走到了那一处阳台上,把塑料袋里的药取出来,挨个放在了围栏上。 少爷,你是不是跑去校医院找我了?祝余撕开包装袋,抽出了两根棉签,我不爱去哪儿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知道。傅辞洲拿起碘伏拧开瓶盖。 那我以后去哪儿跟您说成吗?祝余龇牙笑了笑,你没带手机我就让王应他们跟你说。 傅辞洲看着祝余嬉皮笑脸,像是把他心里那些烦躁一点一点的打散、弱化,最后消失不见。 嗯。他把碘伏递过去,祝余用棉签蘸了一点儿出来。 其实摔一跤因祸得福了,不然我还得再跑嘶棉签触碰左手伤口,祝余瞬间被疼得龇牙咧嘴,这个怎么这么疼? 碘伏当然疼,傅辞洲微微低头,去看祝余下巴上的伤口,下巴也抹点。 许晨给我的红药水都不疼,祝余连忙把棉签裹进纸巾里扔掉,我回教室抹那个好了。 碘伏比红药水好,傅辞洲把药瓶放在围栏上,自己抽了两根棉签重新蘸了碘伏,手。 祝余抿了抿唇,把左手摊开递了过去。 傅辞洲捏着他的指尖,低头小心翼翼地给他涂着碘伏。 祝余眉头拧出一个痛苦面具:碘伏真的比红药水好? 少年的皮肤温暖,和傅辞洲刚搅过凉水的手指天差地别。 傅辞洲尽量放轻了动作,但是棉签擦过伤口,还是有点儿心疼。 嗯。他没心情和祝余贫嘴,就蹦给他一个单音节。 可祝余倒是很有聊天的兴致:我不信,你问医生了? 问了。傅辞洲说。 祝余一顿:什么时候问的? 买药的时候。 他认认真真问了哪一个消毒更好一些,然后医生给他开了瓶碘伏。 祝余这回没话说了。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原本低着头的,但涂着涂着,就连腰都跟着弯了下来。 就像是近视似的,一定要贴近了看东西。 涂药也是,慢慢地涂,一点一点,到最后祝余都不疼了,只剩下痒。 少爷,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还你手机的钱? 傅辞洲手上一顿,然后低低嗯了一声。 今天阳光不错,明晃晃照在地上,大中午的,也不是太冷。 教学楼内基本都开始上课,有个别几个比较迟的,还在拖着声音问候老师好。 祝余用手指拨了拨傅辞洲发顶的头发,心里有些发暖,但是更多的是复杂:虽然那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我来说不算小钱,你真不要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傅辞洲涂完了一只手,把祝余的手指放开,又牵起了另一只。 没什么好过意不去的,他依旧低着头,我给你的就是你的了。 话不能这么说,祝余道,我那是借你的手机用的。 右手比左手的伤口要轻得多,傅辞洲涂了几下就给涂好了。 分卷(34) 他涂完手上的,把棉签扔掉,又抽出了新的两支:不想要你的钱,你可以换种方式赔给我。 祝余听后眼睛一亮:你想要什么? 傅辞洲把新的棉签蘸上碘伏,抬眸去看祝余的眼睛:抬头。 祝余明白对方要给他涂下巴,连忙后仰着脑袋配合。 傅辞洲看着少年雪白的颈脖以及凸起的喉结,手指不由自主就按了上去。 少爷,你手好凉。祝余道。 傅辞洲靠近了些,低下头给祝余仔细涂着伤口。 还疼么?他问。 疼啊。祝余哭丧着脸。 暖光照在皮肤上,映出一层细小的绒毛。 傅辞洲离得近,就连绒毛也能看清楚。 你还没说我怎么赔呢。祝余问。 没想好,傅辞洲扣住他的下巴,你别动。 祝余闭上嘴,安安静静等傅辞洲把药涂好。 等了几分钟,他开始不耐烦了。 好了么?祝余问。 傅辞洲把那一块已经涂了药的伤口又涂了一遍:等等。 又过了会儿,祝余脖子都快仰酸了:还没好吗? 傅辞洲的手指在他皮肤上轻轻一擦:快了。 最后,祝余都要放弃了:还没好吗?你这是在我下巴上做了台手术吧? 傅辞洲轻笑一声:闭眼。 祝余疑惑:干嘛? 听话,就当赔我手机。傅辞洲说。 祝余憋了憋,把眼睛闭上了。 傅辞洲这才把腰给挺直起来。 他的手指捏着祝余的下巴,少年下颚线锋利,在耳下折出好看的角度。 发丝柔软,被风吹开,蓬松松地打在鬓边额前。 卷翘的睫羽,上扬的眼尾,小巧的鼻尖,以及上唇那一点圆润的唇珠。 祝余长得好看,傅辞洲早就这么觉得。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祝余长得那么好看,是看一眼就想看第二眼第三眼的那种好看。 傅辞洲想看他,但是真要盯着看了,多半得被这人噼里啪啦一通乱说给坏了气氛。 好好的人,怎么就长了张不讲人话的嘴? 整天叭叭叭的,就知道怼他。 少爷?祝余和傅辞洲就像是心有灵犀。 他虽然闭着眼,但是嘴依旧自由,你不是要亲我吧? 第42章 不太一样 他在意祝余。 格外在意。 祝余的话说完,还没等傅辞洲有什么反应,他自己先笑起来了。 傅辞洲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把棉签戳祝余嘴巴里好好搅一搅再拿出来。 你要点脸行吗?傅辞洲把他的下巴一扔,也不嫌丢人。 祝余嗤嗤笑起来: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行了吧你,少在这撩拨。傅辞洲皱着眉,把围栏上的乱七八糟都给收起来,赶紧回教室,一会儿老陈抽人了。 没事,这节物理课,松得很,祝余把自己糊了碘伏的手在空中甩了甩,回头给王应发条信息,说你陪我去校医院了,完美。 那现在不回教室了?傅辞洲把塑料袋打了个结拎手上。 不太想回去,祝余说,上课也就是讲期末卷子,咱俩理综差不多都满分,听着没什么意思。 傅辞洲想想也是,他和祝余就算是坐在教室也都是自己干自己的事,很少专门去听老师讲课。 那去哪儿?傅辞洲问。 单杠?祝余提议道。 学校体育课基本都安排在第一节 ,现在操场没了人,那边也算安静。 傅辞洲点点头:行。 祝余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去操场的那片健身器材区呆着。 尤其是高低单杠,坐着挂着靠着,总有一款姿势他觉得舒服。 傅辞洲坐在旁边的仰卧起坐凳上,看着祝余在单杠旁边转悠一圈,又回来了。 手破了,也不能撑上去。 祝余到底是摔在塑料跑道上,擦伤面积虽然大,但是伤势不严重。 他都能心大到用消毒湿巾擦擦完事,自然也不会在意撑上单杠的短暂疼痛。 只是他手上的药是傅辞洲给他涂了半天才涂上的,他不想当人面就这么给蹭掉了。 傅辞洲朝他一伸手:再给我看看。 祝余把手在空中晃了晃,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递到了傅辞洲的面前:也没什么好看的。 手心一般比皮肤的其他位置要更白一些,棕褐色的碘伏涂在上面有些显眼。 边上还映衬着几点红色,应该是之前随便点上去的红药水的颜色。 傅辞洲捏捏他的手指尖,稍微使了点劲,然后放开。 捏我?祝余动动自己的手指。 傅辞洲抬手在他的胳膊上又捏了一下:不行? 他记得自己上次来这边找祝余还是夏天,夏末秋初,祝余说蝉都死了。 那时候自己是受老陈的嘱托,两人还没这么熟。 或许应该说,那时候的傅辞洲,压根没想着去介入祝余的生活。 祝余对于他来说,还只是一个相比于班里的其他同学来说,玩得比较好的那一个。 加上两人小时候的恩恩怨怨,本质上来说也就是同学。 互相殴打,互相玩笑。 和王应许晨也都差不多。 但是现在似乎不一样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傅辞洲逐渐倾向于去照顾祝余。 给他买糖画,给他放河灯,给他顶着寒风买纸条,坐上好几个小时的车就因为那一句玩笑话。 因为祝余的一滴眼泪,傅辞洲就能临时拿着演讲稿去发言。 因为祝余喜欢吃花生,傅辞洲就可以来来回回给他抓许多次。 甚至可以追溯到更远。 因为祝余被人堵,傅辞洲就可以一口气跑出学校直接暴起一脚把人的肋骨踹断三根。 所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对祝余有些不一样了。 一点儿也不想看书,就想在这晒太阳。 祝余在傅辞洲面前走了几步,似乎没找着什么别的好地方,最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如果我是一棵树就好了,被种进土地里,什么也不用干,什么也不用想。 冬天和夏天不一样。 那时候的夏天,风是热的,吹人脸上带着一股子躁动。 现在的冬天倒没什么风,阳光暖暖照着,舒坦。 祝余挨着他坐,手臂隔着衣服贴在在一起。 傅辞洲侧脸过去看,停了几秒后顺势往远处望去。 不远处的空地被翻出来了一块,大片黄土裸/露在阳光下,似乎要有什么大变革。 傅辞洲抬抬下巴:一会儿去那儿挖个坑给你埋了。 犯罪啊少爷,祝余笑着扭头看去,那边要种竹子。 南淮一中好像最近要评什么绿色校园,所以这几天都在忙着搞绿化。 傅辞洲哦了一声:那挺好。 又坐了一会儿,祝余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擦伤。 傅辞洲也跟着看了看,然后捏过他的手指:下次小心点。 声音温和,自带暖风。 祝余抬眼看过去,觉得傅大少爷像是换了个人。 少爷,你心情好点了吗?祝余问。 傅辞洲眉梢一挑,很快明白过来。 祝余带他逃课跑这儿来,敢情是以为他心情不好替他放松呢? 就这还能哄着他? 傅辞洲心窝子一暖,低头叹出了一声笑。 以前那个自己无论问什么都无可奉告、甚至扭头就走的人,现在也开始暗搓搓去琢磨他的心情,一声不吭带他出来解闷。 就是有一点不一样了。 嗯,傅辞洲一点头,好点了。 不生气了?祝余再接再厉。 傅辞洲勾起唇角:不生气了。 他不仅不生气,而且还挺开心。 因为祝余的眼睛里亮晶晶,跟藏着星星似的,看着舒服。 傅辞洲想起过年时自己在元洲河放的河灯,烛光打在水面上,就这样亮亮的。 上面载着的纸条画着一条小鱼,后面一直都跟着开开心心。 像是突然释怀,又突然懂了。 自己的别扭和担心,喜怒不定和患得患失。 他的情绪全都绑在了祝余的身上,生怕对方有一点难过和委屈。 或许早就如此只是现在察觉,又或者是昨日心动隔日就立刻发现。 在当初的联谊晚会上、在年前的元洲河边。 傅辞洲在糖画摊子那儿撕下写有他们两人的名字的纸张时,他就隐约有点明白。 男的也能谈恋爱啊。 love is love. 那时他没有确定,迷茫之间带着丁点担忧。 可是现在他看到祝余笑着的眼睛,又突然什么也不想管了。 他不是个不敢直面自己内心的人,也不是个犹豫纠结反复琢磨的人。 一旦事情有了苗头,他就深挖狠掘,最后找到一个确定的结果。 他在意祝余。 格外在意。 虽然他还不确定这份在意是否就是喜欢。 但是也不妨碍他放平心态,把关心变得温和而又容易让人接受。 祝小鱼,傅辞洲的手臂从祝余背后绕过去,手掌揉了揉他的头发,你糖画吃完了吗? 嗯?祝余一歪脑袋,没有跟上这个快速跳转的话题。 吃完告诉我,傅辞洲说,我再给你买。 祝余总觉得傅辞洲最近有点不对劲,特别是对自己的时候。 不仅不生气了,而且脾气好的有点吓人。 王应简单分析了一下,认为傅辞洲肯定做了什么对不起祝余的事情,这才提前做好准备工作,以防到时候祝余原地爆炸,还能起个缓冲作用。 可是祝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傅辞洲能干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 在外面有别的狗了?许晨也跟着瞎猜。 祝余想了会儿,脑子转过弯来:你才是狗。 他手上的擦伤结痂掉落,下巴也是,留下了一小块淡淡的粉。 平日里基本没人看的出来,就连祝余他自己都得仰着头怼镜子上才能看清楚那一块不同于其他皮肤的颜色。 他的脸异常坚强,这也不算破相。 忙忙碌碌跨过初春,四月的天就已经热了起来。 祝余已经习惯了打气筒一样的傅辞洲变身小棉袄,整天有事没事就跟个爹似的关心一下他的身体健康。 祝余也曾坦言问他怎么了,傅辞洲托腮思考了老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暂时还不想说。 还跟自己玩神秘。 肯定是有事。 可是即便祝余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把这个事儿给发现了。 果真就是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当初傅辞洲跟他屁股后面问他怎么了,这回双方倒过来,变成他自闭了。 你没事猜我心思干什么?傅辞洲也觉得好笑,等等呗,时间合适就告诉你了。 我还真就不惜得听了,祝余也有小脾气,父子情份到此为止了少爷。 傅辞洲就是笑,托着腮看祝余笑。 跟看自己儿子似的,你在闹他在笑。 祝余被笑出一身鸡皮疙瘩,抬手就去挠傅辞洲的脸。 像只小猫,再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握住手腕。 太瘦了,傅辞洲叹了口气,多吃点饭。 我乐意,祝余抽回手,就这样特别好。 他本以为傅辞洲还会怼他一句,结果对方沉默片刻,竟然点了点头:嗯,你怎么样都好。 祝余搓搓手臂,瘆得慌。 第一次月考结束后,老陈终于公布了早就在同学之间传的沸沸扬扬的春季运动会。 祝余把一大段话过滤,最后得到简单的两条信息:一共举办三天,举办期间不得出校。 为了防止有人翻/墙溜走,班主任在运动会举办期间随机点名,如果未到就当逃课处理。 这多没意思。 祝余往桌子上一瘫,继续做自己的春秋大梦。 我余,王应扭头戳戳他的手臂,你报有没有想报的? 祝余迷迷瞪瞪,拖着声音道:没有。 昨晚几点睡的?傅辞洲在旁边插了句嘴。 祝余把脸埋进自己的胳膊里,没吭声。 傅辞洲捏他的耳朵:几点? 昨晚刷题呢,祝余动动脑袋,声音闷闷的,说了你又要教育我。 两点?三点?傅辞洲拨开祝余搭在耳廓的碎发,你不会通宵了吧? 王应一个后仰,总觉得自己身后这两个大佬的相处模式有点不对。 报名表格在第二节 课的大课间发了下来。 祝余看着表格下的每个人必须参加的小字,开始陷入沉默。 咋还强制要求呢?他把表格往桌上一扔,还是闹情绪,我记得去年都没有的! 今年高三不参加运动会,傅辞洲说,高中部只有高一高二的了。 去年高三参加了吗?祝余问。 参加了的吧?王应回忆道,篮球赛不还把我们班吊着打了吗? 分卷(35) 那不是高一的篮球赛吗?许晨纠正道,你记混了。 啊?王应挠挠头发,篮球赛啊? 两人在前面捋着时间线,祝余把脖子往后一缩,问身边的傅辞洲:咱们高一还有篮球赛呢?我怎么不记得了? 运动会之后办的,都快期末了,傅辞洲话说一半,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那段时间你特别不对劲,期末还旷考了。 啊祝余把声音拖得老长,拿过桌上课本就往自己脑门上卡,别跟我提那时候! 傅辞洲来了兴趣,俯身凑过去问道:跟我唠唠呗,为什么突然旷考?还跑去游乐园玩?你玩什么了? 滚滚滚祝余把脸朝着窗子,用手肘把傅辞洲往外推,别提别提别提。 至于么?傅辞洲坐回凳子上,把运动会的报名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我看你也没什么精力参加运动会。 我想在家睡觉,祝余给自己翻了个面,一睡睡一天的那种。 自打高二开学,双休就变成了只休半天,他的时间太过零碎,压根凑不齐一个整觉。 本来指望运动会能蒙头睡个死去活来,结果学校还不给人出校门。 桌子趴着好不舒服,祝余小声嘀咕着,连个枕头都没有 傅辞洲在表格上的一千米跑打了个勾:想要什么枕头? 祝余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傅辞洲扫他一眼:嗯? 祝余下巴搁在手臂上:我说了你是不是就会给我买? 傅辞洲拿捏了一下矜持:我考虑考虑。 祝余嘴巴一撇:少爷,你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好啊?我慌得要死。 傅辞洲给听乐了:也没见你慌在哪儿。 祝余又把脸埋进手臂里:心慌慌。 换做以前,他指不定就开始乱说。 但是现在总会觉得傅辞洲真的会按照他说的去做,祝余就哽住了。 有一种非常微妙的情绪。 自己说的话,原来也会有人在意。 四月初下了场小雨,运动会推迟了几天,直接占了周末。 祝余最后半天的快乐也没了,这星期整天蔫不拉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今早教学楼下的公告栏前围了不少人,祝余估摸着是第一次月考的成绩排名下来了。 有人看到了他,侧身让了半步。 祝余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人嘴里说出来。 估摸着在说排名的事。 这时候像他这样的最是容易被讨论调侃。 见怪不怪了。 刚进教学楼大厅,脚还没踩着楼梯就被王应从后面追上来。 这人就跟个小喇叭似的,手臂一搂,撞了祝余一个踉跄。 我余,你看楼下排名了没? 看了看了,祝余用手肘捅开王应,翻车现场,别刺激我了。 他压根没看,但是自己考成什么样心里跟明镜似的。 数学他最起码丢了十二分,就这要是还能挂在第一,祝余还真有点鄙视傅辞洲。 至于自己是第二还是第三第四,懒得去看了。 不是第一,都没有意义。 我哪里敢刺激你,我这是来安慰你,王应拍拍祝余肩膀,小考而已,别放心上。 祝余自然没放心上,他什么事都不放心上。 每天都这样,上课、放学、吃饭、睡觉。 也没什么可以拿来放心上的。 但是今天似乎有了意外。 这什么?祝余看着从自己桌洞里掏出来的鲨鱼玩偶,整个人仿佛还有点不清醒。 哦哦!王应打了个响指,枕头! 祝余眉头一皱:嗯? 老傅昨天塞的,王应捏捏鱼尾巴,说给你睡觉用。 第43章 美色误事 一男的,怎么这么可爱? 祝余说了,傅辞洲真给买了。 还是条鱼,深蓝色的卡通小鲨鱼。 玩偶不大,顶多一米,头大尾巴细,龇着个鲨鱼尖牙,看着还有点蠢。 少爷这是疯魔了?祝余嘴上这么讲,脸上却笑得开心,我都没敢说,他还买。 说啥了?王应饶有兴趣地凑过来打听,你是生日快到了吗?为什么老傅要送你这个? 没,祝余把小鲨鱼重新塞回自己桌洞,你怎么知道是他买的? 昨晚我和许晨值日啊,王应坐回自己座位,一边放书包一边和祝余说话,今天就轮你们俩了。 祝余抬头看了眼黑板,右下角写着他和傅辞洲的名字。 忘得一干二净。祝余翻开自己的书本,垂眸看了一眼第一页的课表就起身去了讲台。 值日生每天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在黑板右上方写下一天的课表。 有的个子比较小的同学够不着,就得站个凳子。 不过祝余是用不着,他一个抬手的高度,都能把字写在黑板顶上。 今天两节英语连堂课,真是要命了。 傅辞洲一如既往卡着点到教室,只是这次还算优秀,卡的是铃响之前的点。 教室外的走廊上闹闹腾腾,吃饭的背书的打闹的拖地的什么都有。 他咬着豆奶的吸管,突然意识到今天似乎该轮到他和祝余值日。 几步走到自家教室前门,侧目一看,祝余正在讲台上写课表。 少年手长腿长字也漂亮,往那一站都好看的不行。 傅辞洲喝下最后一口豆奶,把纸盒扔进教室门口的垃圾桶里。 第一排的两个女生正看着祝余说悄悄话,傅辞洲从她们面前走过去,手一抬就搂住了祝余的脖颈。 祝余刚写完上午的四门课,捏着粉笔的手指染上白色的灰尘,整个人懵懵的, 看上去格外可爱。 来的挺早。傅辞洲笑着说。 祝余似乎对傅辞洲这种突然袭击习以为常,他站稳身子,好声好气道:少爷,今天我们值日。 今天我们值日。 傅辞洲点点头,觉得这话听着真好听。 十七岁的心动无非也就那样。 一个班里总有两个人,一起提问会被起哄,一起值日也会被起哄。 右下角的值日名单写在一起会不好意思,一定要第二天来得特别早赶紧擦掉才算心安。 傅辞洲心里搅着他的小九九,用食指把他和祝余的名字给糊了糊。 放在一起挺好的,都让人有点舍不 他脑子里的想法都没想完,一黑板擦直接扫过来,把两人的名字擦了个干干净净。 傅辞洲转过脸,看到祝余把黑板擦往他面前一递:要么。 好,很好。 傅辞洲把食指往祝余脸上一抹,头也不回地下了讲台。 祝余往后微仰,有些发愣。 反应过来后用手臂擦擦,擦出一点粉笔灰来。 幼不幼稚啊,还抹他粉笔灰。 祝余心里笑得不行,转过身去看气呼呼的傅辞洲。 傅辞洲很高,肩上背着他那没装了几本书的斜挎包。 站在班里都不用特别锁定,就能让人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 高就算了,身体也很结实,毕竟是一脚能踹断人肋骨的分量,祝余还是很羡慕的。 少年大多慕强,祝余也不例外。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也就成绩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好像哪里都比不上傅辞洲。 而且这次月考的名次还掉下来了。 这下什么也比不上了。 凄惨。 砰的一声,傅辞洲把书包摔上桌子。 前排的许晨转头去看,傅辞洲直接上手又把他的头给转回去了。 像是气得不行,连板凳都没坐,直直走去教室后面拿拖把拖地去了。 傅大少爷终于生气了,这熟悉的感觉,还真是久违。 祝余在心里吐槽自己还真是欠的慌,笑笑转身想继续写课表才发现自己忘了下午的课。 哎他就近问了第一排的女生,下午的课能给我报一下吗? 祝余站在讲台上,和人说话时得弯下腰。 当说话的对象是女孩子时,他的语气通常都会更柔和一些。 傅辞洲刚才拿的拖把布条还没他头发多,恰巧在此刻回教室换。 教室里吵吵闹闹,他习惯性在人群里寻找祝余。 随便往讲台一瞥,见对方笑眯眯正和前排的女生聊得正欢。 他大爷的。 自己在这辛苦拖地,这人在那跟人聊天。 傅辞洲瞬间硬了拳头,还想把手上的拖把砸祝余脑袋上。 不过还好祝余这个天没聊太久,其实也就是问个课程表的功夫,他就直起身子准备回头了。 然而大抵是傅辞洲的怨念太过强大,导致祝余就这么直起身子的瞬间,都能接到对方隔空投来视线是极其不爽、特别不爽的视线。 自己怎么又惹着他了? 祝余已经习惯性地反思自己。 飞快写好课程表,他也屁颠屁颠跑教室后面拎了个拖把。 教室里的卫生在前一天晚上都被打扫干净,次日的值日生在早上也就是去把走廊拖拖。 换以前,祝余和傅辞洲那肯定是互相推辞想让对方多干点活。 可是现在傅辞洲主动拿起了拖把,祝余也没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在外面晃荡。 少爷,祝余跑到傅辞洲身边装模作样地划拉了两下地面,你昨天给我买枕头去啦? 这个啦就用的比较灵性,祝余平时说话必不可能带着这种语气词。 你啦什么啦?傅辞洲踢了踢祝余的拖把,别在这碍事。 你怎么生气了?祝余不仅没走,还凑更进了些,前段时间不还好好的吗?现在心情又不好了? 傅辞洲想了想,这大概就是转瞬即逝的爱情吧。 祝余这人本质上烦得要死,他能撑过前段时间不发脾气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跟女生说话,跟个孔雀似的,不到处开屏就不能活了是吧。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气,到最后,之前那些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要对祝余特别好的决定,全部都作废了。 我就不能对你太好,傅辞洲拖完走廊,把拖把往门口就是一杵,看把你给惯的。 说罢他转身进教室,徒留祝余一人在走廊上风中凌乱。 傅辞洲的话说得好玩,祝余摸着下巴回味了许久。 这另类的爹味发言让他总是想笑。 就跟真的在刻意照顾他一样,不过傅辞洲干嘛要照顾他。 上课铃响,他琢磨到一半,想着作业还没交,连忙拎着拖把匆匆回了教室。 早自习是语文早自习,老陈的科目,要不消停。 我今天要被批了,祝余交完作业,小声对傅辞洲说。 傅辞洲正背着古诗,听罢眉梢一挑:月考的事? 祝余点点头:浪翻车了。 不是故意的?傅辞洲又问。 祝余打了个顿:我为什么要故意? 傅辞洲冷哼一声:那你的确要被批。 祝余肩膀一垮,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就听傅辞洲飞快接上话:你掉出了年级前五。 成绩这事儿,祝余其实没那么在意。 因为自从尉霞死后,祝钦就没给他这方面的压力。 而他又没什么想考清北的雄心壮志,总觉得自己这副德行以后能混口饭吃就可以了。 可是皇上不急太监急,老陈看着原本稳如泰山的祝余这成绩跟过山车似的,他的血压也跟着忽上忽下就快不行了。 谈话,请家长。 祝钦又一次来到了学校。 而且这次波及的范围比较广,连带着傅辞洲都跟着被迫和老陈谈了半节课的心。 谈话内容和去年大差不差,就想从傅辞洲嘴里撬点关于祝余的事情。 我不知道,傅辞洲简直就像个被迫卖笑的良家妇女,我自己还想知道呢,他不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老陈一点消息没得到,但依旧苦口婆心地劝着傅辞洲:我看班里你们关系最好,你就不能想办法帮帮祝余,让他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吗? 这句话前半句说得让傅辞洲想笑,后半句说得也让他想笑。 这两种想笑性质不一样,但是本质上都让他挺无奈的。 他发现这些人压根就不了解祝余,祝余身上这压根就不是学习态度的事情。 所以那是什么问题呢? 傅辞洲笑着笑着就不由得想到了自己。 那自己就了解吗? 祝余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叫他的名字?为什么无缘无故一个人跑去元洲? 为什么他排斥医院和医生?为什么突然旷考跑去游乐园里? 傅辞洲突然发现这些问题他都不知道。 祝余表面上和他玩得好,说什么做什么都顺着他的脾气来。 可是却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傅辞洲这个粗神经的,直接就被忽悠了过去。 你在听我说话吗?老陈还在孜孜不倦地把傅辞洲拉来己方阵营。 下一秒下课铃响,傅辞洲直接站了起来:嗯,知道了。 他脸色不好,沉重得要命。 像是生了不小的气,但是又不是他平时爱生那种可以爆发出来的愤怒。 是压抑着的,想把人暴打一顿的愤怒。 我这就去帮助祝余。 另一边,祝余正在教室里晃着笔杆百无聊赖地看书。 分卷(36) 他的下巴戳在手臂上,没一会就抵的发疼。 第二节 课大课间,教室里的人基本都去食堂的小卖部。 傅辞洲也不在,他周围空得可怜。 手指在桌洞里摸到一出毛茸茸,祝余没忍住摘了包装袋,把小鲨鱼拿了出来。 枕头就要尽到枕头的义务,下课的时候睡睡觉应该没太大关系吧? 他左右看看没人关注,干脆把笔帽一合,抱着鲨鱼就往桌上一趴。 绒毛擦着侧脸,软软的,非常舒服。 祝余闭上眼睛,在上面蹭了蹭。 大少爷真好,还给他买枕头。 买还买了条鱼,太让人心动了。 与此同时,在教室门口,顶着乌云回来的傅辞洲看到祝余抱着他送的玩偶蹭来蹭去,头上的雨云唰地一下就消失干净。 这人干嘛呢? 睡觉呢? 睡觉蹭什么啊? 蹭的头发都快起静电了。 一男的,感觉有点可爱? 跟个小猫似的,下一秒就要舔爪子了。 老傅,王应在傅辞洲身后戳了一下他的腰,别堵门。 傅辞洲深吸一口气,转身去走廊吹冷风。 要命了。 第44章 不一样 我喊的是我的小鱼。 祝余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他总觉得耳边像有个蚊子似的挠他耳朵挠他脸,踩着拖鞋在他脑门上蹦迪,不吵人不咬人,但是烦人。 想一耳巴子拍死它。 上课铃声骤然响起,祝余卯足了劲,一巴掌拍了过去。 把傅辞洲的手背给拍红一片。 你干嘛呢?祝余抱着小鲨鱼,人还有点懵。 傅辞洲动了动唇,手指一抬指向窗子:开窗户。 祝余略微迟钝地转过脸,懒懒地伸出手,把窗子给打开了。 你热吗?他困劲还没散,哑着嗓子问傅辞洲。 傅辞洲不热也被祝余问热了:嗯。 祝余撑着胳膊,五指并拢在傅辞洲脸边上扇了扇:我给少爷扇扇。 傅辞洲脑子一嗡,看着祝余的手指头在他面前一上一下,忍着没直接握住。 滚蛋,他拂开那只招人的手,别烦我。 祝余嗤嗤地笑,笑着笑着就把脸重新埋进鲨鱼玩偶里:不烦不烦 跟哄小孩一样,把傅辞洲的脾气都哄没了。 也就生不起来气。 第三节 课是老陈的语文课,可能是刚和傅辞洲谈了话的原因,老陈来的格外的迟。 祝余抱着他的小鲨鱼,整个人压在桌上,太舒服了,不想撒开。 祝小鱼,突然,他面前的桌子被傅辞洲敲了敲,你还欠我三千块钱呢记得吗? 啊祝余眨眨眼睛,呆滞道,不记得了。 刚才敲桌子的手指直接敲去了祝余的额头,傅辞洲磨着后槽牙道:要不要我帮你记起来? 不用不用,祝余连忙爬起来,少爷您有什么吩咐?小的看情况去办。 还特么看情况傅辞洲被祝余的不要脸惊呆了,我问你个问题,三千块一笔勾销。 祝余沉默片刻,又怂了回去:我还是比较想直接还钱。 傅辞洲眼睛一眯,危险道:再给你个机会考虑一下。 祝余调整好坐姿,开始认真:你问。 我就问一个问题,傅辞洲伸出了根食指,你是不是有个哥哥? 祝余不知道傅辞洲为什么会问出那样一个问题。 在听到后的一瞬间,他像是突然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玻璃罩整个卡住,听不到声音,也说不出话来。 他没有回答,但是傅辞洲已经知道了答案。 只是对方似乎没有料到这个问题所带来的巨大影响,看着笑容突然消失的祝余,心底生出了许多慌乱。 这么沉默了将近半分钟,祝余把小鲨鱼放在桌子中间,也没顾着正在上课,就这么站起来直接出了教室。 祝余,你干什么?老陈在讲台上连话都没说完,祝余就出了教室后门。 傅辞洲连忙站起来:我去看看。 他两人简直无法无天,眼里没点纪律规则。 老陈让课代表先带着同学自习,自己匆忙跟了出去。 可是一出教室走廊里压根没人,老陈原地转了几圈然后冲去了楼梯间。 祝余没下楼,他只是去楼层最左边的卫生间里冲了把脸。 傅辞洲就现在水池边上,皱着眉头,似乎是有些后悔。 你查我?祝余脸上还挂着水珠,平日爱笑的人一旦沉下脸来,就有一种拒人千里的清冷。 我没查,傅辞洲把手插进兜里暗暗捏住指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比较随意放松,我猜的。 当初在教育机构看到的光荣榜里的祝余,还有那一项掉落在夹缝中快有二十年的照片,两个孩子成长的时间线完全可以对的上。 如果单是前者,傅辞洲还能劝自己说那是巧合。 可是自从看到那张照片后,那种奇异感就一发不可收拾。 几个巧合接连撞一起,那就不是巧合。 傅辞洲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一段来龙去脉,可这是祝余的事,他不想不经对方同意就对此刨根究底。 但是祝余不说,软磨硬泡,就是不说。 他甚至连提都不提,整天嘻嘻哈哈的,让人觉得这人心里压根没什么事情。 像是一根绳子,越绷越紧、越绷越紧。 别人看上去依旧是根绳子,可是只有傅辞洲知道,这根绳子再不放松,他就要断了。 我的事你不要祝余手指按在水池的大理石台面上,低头去看溅在边缘的点点水珠。 他本来想着和以前一样说了完事,可是话说一半,却又说不出口了。 我的事你不要管。 可傅辞洲管的还少吗? 就算再不乐意,也不能糟蹋别的关心。 嗯,祝余抬眼看向傅辞洲,眸子里竟充斥着点点的红,可以了吗? 这算是回答那一个问题。 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啪嗒一声指骨相错的脆响,傅辞洲的心像是别人猛地抓住,揪成一团。 那个人,叫祝余? 他的声音几乎发着颤,一个大胆又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祝余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傅辞洲。 直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跑了一脑门汗的老陈姗姗来迟,把两人全都揪去了办公室。 说吧,怎么回事?老陈往椅子上一瘫,开始对这两人兴师问罪。 傅辞洲和祝余并肩站在办公桌前,谁也没有说话。 老陈觉得可太奇怪了。 这两人嘴皮子一个比一个溜,整天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连老师都敢糊弄,现在真让他们说了,反而都成哑巴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绝对是出事了。 他把两人凑一起问话,分开问话,来来回回折腾到下课,愣是没折腾出一句话来。 老陈累的不行,逮着机会就狂捏自己的晴明穴,紧皱着的眉头在这四十多分钟内就没松下来。 没事的,傅辞洲终于开口,给老陈塞了了定心丸,我会看好他的。 老陈正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只得无奈地摆摆手:算了,你们上课去吧。 祝余立刻扭头就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甚至还扶了一把门框。 傅辞洲察觉不对,从后面托了一把他的腋下,祝余借着这份力道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撕了糖纸咬进嘴里。 低血糖了?傅辞洲连忙绕到他的身边扶住他的胳膊。 祝余皱了皱眉,抽出手臂企图挣脱:我没事 可是傅辞洲握住了他的手腕,力气不小,挣不开。 小鱼。 祝余睫毛一颤,垂着眸子,没再坚持。 我爸也喊我小余。 那不一样,傅辞洲低下头,抬手拨开了祝余额前的碎发,我喊的,是我的小鱼。 第45章 第一 祝小鱼! 祝余突然抬眸,漆黑的瞳中带着些许诧异。 傅辞洲低着头,两人视线隔着几缕发丝相交,彼此都离得很近。 我的意思是说,小鱼这个名字是我起的,傅辞洲放下撩开祝余刘海的手指,觉得自己的嘴唇有点打结,简单说法。 祝余的眸子又垂了下去,他的睫毛覆下来,盖住了下眼睑那一弯浅浅的卧蚕。 傅辞洲。 他靠在墙边,声音很低,连平翘舌都咬不轻,像是把这三个字在嘴里含化了,说出来还带着一股奶味。 此时已经上课了,办公室门外走廊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傅辞洲握着祝余手腕的手紧了些,随后又觉得不太合适,撤了力道把他松开:在这呢。 祝余的手悬在空中没有动,他的手指蜷了蜷,就在准备放下的时候重新被傅辞洲托住。 怎么了? 又是这一个问句。 傅辞洲是有多词语贫乏,才能在每次想要关心别人的时候只能问出这三个字。 祝余抿了抿唇,用了些力气,把唇瓣抿的没点血色。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唇瓣分离的下一秒仿佛直接就会哭出来。 生气了?傅辞洲抓住祝余的手在空中晃晃,那我跟你道个歉? 他尝试着哄他,句末音调上扬,带着逗人笑的意图。 祝余的目光垂在自己被傅辞洲握住的手腕上,然后又抬起来看对方的眼睛。 傅辞洲的眼里没笑,像是非常诚恳。 我跟你道歉,你不想提的话我以后都不提了。 他没想到祝余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好脾气的人生气起来好像都不好哄。 咔哒一声门锁的轻响,祝余连忙把手抽回来。 老陈在办公室里探出个脑袋,看自己班里这俩麻烦精直皱眉头:你们俩不去上课在这干嘛呢? 傅辞洲把手垂在裤缝,不动声色地擦了一下:呃就回去了。 握了会儿手腕,竟然还给攥出汗了。 真够可以的。 祝余扫了傅辞洲一眼,连理都没理老陈一句,脸一偏就走。 傅辞洲跟在他的后面离开:老师拜拜。 鲨鱼玩偶还躺在桌子中间,深蓝色的小鲨鱼肚皮朝上,露着两排尖尖牙齿,看上去就像是搁浅在浅滩里的小鱼,可怜的要命。 祝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睛瞟了小鲨鱼好几眼,但始终没有把它拿回来。 就不要了?傅辞洲把小鲨鱼拿过来,捏捏它的鱼鳍,太可怜了吧? 小鲨鱼动动鱼鳍,撇着眼睛看着祝余,傅辞洲还让它晃晃脑袋,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什么人啊?把他当小孩哄? 祝余把脸转向窗外,懒得搭理这人。 负荆请罪。傅辞洲用小鱼捅捅祝余搁在桌上的手臂。 祝余纡尊降贵看了一眼,发现鲨鱼背上用透明胶绑了两根笔。 你有毒吧。他把自己的水笔从鱼背上薅了下来,然后又拿过小鲨鱼重新抱在怀里。 傅辞洲抿唇一笑:不生气了? 祝余按着鲨鱼头,重新趴回桌子上。 他想了想,自己其实压根就没在生傅辞洲的气。 他只是惊讶于对方毫无预兆地说出了自己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像是被辛辛苦苦堆砌地围墙在某一天突然被人破开闯入,而自己却没有丁点防备和招架能力。 傅辞洲太笃定了,笃定到祝余压根来不及去否定。 他有点怕,又有点慌了。 而傅辞洲也察觉到了自己的鲁莽,之后就对这件事情闭口不谈。 虽然他也好奇,想知道更多祝余的事情。 可是一旦琢磨得深了,傅辞洲就会想到祝余冷着脸看他的模样。 那简直就是看陌生人的眼神,想起来浑身都难受。 自己在祝余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是因为某句话、某件事就能清空一切,打回陌生人的人吗? 傅辞洲心里空落落的,也憋着烦闷和酸楚。 而祝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太想搭理傅辞洲。 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星期,等到淅淅沥沥的春雨停了,运动会要开始了。 傅辞洲报了一千米,最近的空余时间基本都在训练跑步。 而祝余随便挑了个踢毽子,和许晨这个弱鸡在角落里互相踢来踢去。 两人下课在一起的时间变少了,而上课的时候祝余又抱着鲨鱼打瞌睡。 傅辞洲觉得祝余还在生气,可是他也不敢去问。 而这么一憋,就憋到了运动会前夕。 简单走个开幕式的流程,这次徐磊没有搞骚操作,老老实实穿着校服走了全场。 祝余和傅辞洲两人在后排举着班级彩旗,校服裤脚一卷,能把腿长拉成一米二三。 他俩走一起实在是招人了。 开幕式墨迹了有半个上午,好在前几天下了小雨,气温还算适宜。 一堆人聚在一起也不热,叭叭叭听校领导挨个发言。 只不过平日里学校雷打不动的学生代表换了个人,换成了三班的班委。 而往日铁打的代表祝余,正蹲在地上低头拨着草玩。 干嘛不去发言?傅辞洲看老陈在前面管不着他,也跟着蹲下了身。 我月考又没考年级第一。祝余没有抬头,额前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 分卷(37) 年级第一就在他面前,跟个受气包似的蹲在那里。 哎,你还生我气呢?傅辞洲的手指也去拨祝余拨着的草,都三天了,还不理我。 没,祝余收回了手,手臂撑着膝盖问傅辞洲,你怎么不去发言? 懒得去,傅辞洲觉得没劲,也不想拨草了,我不一直都这样。 傅辞洲是个非常咸鱼的人,从小到大什么班干都没选过,什么发言也没讲过,什么代表也没当过。 他嫌麻烦,一个人多舒服。 祝余盯着草地发了会儿呆,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傅辞洲没有体会到祝余说这话的其他意思:我怎么了? 没什么,祝余撑着旗杆站起来,还有,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 傅辞洲站在他的身边,有些委屈地抱怨:可是你不理我。 没有,祝余皱了皱眉,我只是,不太想说话。 傅辞洲条件反射就想去问为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没说出去。 他最近的问题似乎变得格外得多,问题多了,被问的人也就烦了。 可是问题憋着就像在鼻腔里盘旋着的喷嚏,要打不打的,实在熬人。 傅辞洲换了一个祝余比较好接受的问法,终究还是将这个喷嚏给打了出来。 你是不太想对我一个人说话,还是不太想对所有人说话? 祝余认真思考了片刻:你听真话假话? 傅辞洲毫不犹豫:真话。 你一个人。 傅辞洲因为祝余的一句真话萎靡了一上午。 运动会开幕式退场时,那旗子举得都比别人矮一截。 祝余察觉到了傅辞洲的低落,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那点弯弯绕绕,总觉得对方肯定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有点害怕自己在和傅辞洲的相处中,再不知不觉透露出一些与过去有关的零星碎片。 除了傅辞洲,祝余不会透露那些。 也除了傅辞洲,没人会去在意那些。 傅辞洲离他太近了,近得有些危险。 对方那么聪明,用不了多久,肯定就什么都知道了。 祝余不想让那些被人知道。 我去,一千米和铅球撞了!王应看着运动会的流程表吓唬开了,我还想去看老傅跑步呢! 祝余扫了一眼周围,傅辞洲不在。 他这才凑过去,挨着王应看了看他手上的表格。 上午十点四十,一千米小组赛。 傅辞洲排在第三组,十一点四十开始,是上午场的最后一个项目。 就这阴间时间还能撞上!王应用手指头把那张纸弹得啪啪直响,我真是自闭了,到时候你们肯定去看老傅一千米了,谁看我扔铅球啊! 祝余呃了一声:哪们? 咱班的女生啊!王应哭丧着脸,重重叹了口气,本来就没几个,去掉打酱油的、吃饭的、看老傅的,没人了。 祝余拍拍王应肩膀:跑步和扔铅球能比吗? 王应脸上一黑:都是项目谁还瞧不起谁啊! 我去看你我去看你,祝余连忙安慰道,给你欢呼给你呐喊,你加油给我扔个十来米就算对得起我。 十来米?王应眼睛一瞪,你小瞧我! 祝余对这项运动压根就没有概念,见随口扯的不对,又扯了一个:那五十米。 王应更暴躁了:五十米?! 行了行了,你快去准备吧,祝余推着王应,对了,你号码牌别了吗?没别我帮你别上。 打发走了王应,祝余站在操场上有点迷茫。 周围的人忙忙碌碌地走来走去,他的项目在明天,所以现在格外的闲。 班级休息点在操场中间,徐磊早就带人搭建完毕。 现在才刚到十点,祝余原地转了一圈,没看到傅辞洲,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干脆回教室睡觉吧。 他突然发现自己自打开学以来和傅辞洲到底有多黏,黏到现在两人分开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这不太行。 回到教室,祝余弓腰把脸贴在桌子上。 班里还有几个学习狂魔正在埋头刷题,祝余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这样卯着劲,非要压傅辞洲一头。 手伸进桌洞,自然而然就去摸他的小鲨鱼。 可是摸到一半,他又停住了。 小鲨鱼也是傅辞洲送的。 怎么哪哪都有傅辞洲。 祝余赌气一般把手臂拿上桌子,脸网上一埋就开始睡觉。 他瘦得很,胳膊枕起来硌着脸,不是很舒服。 祝余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还是把小鲨鱼拿了出来。 拿就拿了,还要拍它一巴掌。 把鱼当傅辞洲打完,再趴上去睡觉。 睡觉睡得也不安分,祝余脑子里就像是有个钟表,一分一秒地走着时间。 隔一段时间提醒他一下:过了这么久啦! 再隔一段时间又提醒他一下:过了两个这么久啦! 傅辞洲十点四十就要比赛了,自己过不过去呢? 可是王应也要比赛,他得去给王应加油。 这两人的比赛时间怎么就撞一起了呢? 能不能先给王应加了油,再去看傅辞洲比赛呢? 他还是要去看傅辞洲比赛吗? 是不是要到点了? 一觉睡得迷迷糊糊,祝余被板凳擦着地面的尖锐声吵醒。 他眯着眼睛抬头看去,刚才还奋笔疾书的那几位都出了教室。 一看手机,十点三十二。 傅辞洲比赛了! 祝余脑子里像是装了个闹钟,铃铃铃就开始响。 他的动作比脑子要快,蹭的一下就跑下了楼。 操场的欢呼声一阵接着一阵,他刚赶到操场门口,就听得砰的一声发令枪响。 卧槽!开跑了? 祝余拨开人群就往跑道那儿跑。 他个高腿长看得远,没一会儿就在茫茫人海中锁定了终点拉起来的巨大提醒横幅。 运动员风一样地在跑道上掠过,祝余站在人群最外,没看清哪个是哪个。 直到最后一圈,他挤进终点线的后面,等待着最后一个转弯的冲刺。 老傅 傅辞洲 一班!一班 傅辞洲冲啊 身边的人你推我攘,大喊声几乎要将祝余淹没。 他应该最爱热闹,此刻却有些坐立不安。 吵闹和兴奋包围着他,祝余跟着人群也喊起了口号。 傅辞洲!加油! 一班!加油! 他的脑子里嗡嗡直响,下意识的就去模仿。 他最会模仿了。 哇啊 一阵尖叫就像是新翻起来的浪潮,瞬间扑灭了刚才还秩序井然的口号。 一百多米外的弯道,运动员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傅辞洲在哪? 好像还是领先! 是第一名还是第二名? 祝余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傅辞洲身上,刚才那些无所适从瞬间消失干净。 一百米。 祝余发现自己和傅辞洲对上了目光。 五十米 傅辞洲是第一! 祝余的脚不自觉就走去了对方所在的跑道,动作几乎没过脑子,在下一秒张开了双臂。 傅辞洲大咧着嘴,笑得像只大马猴。 他在第一个冲过终点线后,猛地将祝余扑进了怀里。 靠! 他爽快地爆了一句粗。 祝小鱼! 第46章 午睡 他不要第一,他只要抱抱! 傅辞洲刚跑完一千米,身上带着汗、裹了风,像子弹出膛似的砸向祝余。 祝余整个人还处于刚睡醒时的懵逼状态,哪里架得住被人这么一扑。 非常难以启齿的,在傅辞洲触线的一瞬间,他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想要躲开。 这是什么品种的大马猴? 他接不住啊接不住! 随着更高的一声尖叫,祝余被傅辞洲重重扑在了地上。 他只觉得自己被人猛地一勒,像是被开了一百码的车子撞飞,再睁开时就看见傅辞洲疼得龇牙咧嘴,还不忘扔给他一句关心。 你没事吧? 祝余当然没事,他除了胳膊肘有点擦伤,一点事都没有。 反观傅辞洲,对方的两条小臂加一只手背都快不能要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摔能把手背摔着的。校医院里的医生给傅辞洲简单处理了一下,冲劲太大的话,不怕手腕骨折吗? 没事,我比较硬。傅辞洲由着医生把伤口都涂了药,甩甩胳膊就出了门。 祝余正在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等他,看傅辞洲出来就站了起来。 看好了?他走过去,低头看傅辞洲的手。 傅辞洲抬抬手臂,笑着说:本来就没多大事。 十七岁的少年皮糙肉厚,好像不管受了什么伤都可以原地康复。 不过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祝余看着傅辞洲右手手背指骨凸起处血乎拉擦的伤口,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正常摔个跤,顶多就是擦个手掌,或者像之前自己的那一摔,倒霉点再蹭个下巴。 傅辞洲能把手背擦得这么严重,无非就是摔倒的时候护着祝余的后脑勺。 他后仰着倒地,人还懵着,要是没有傅辞洲手掌托了一下,这一撞指不定出事情。 我买了点跌打喷雾,祝余低头把拎着的塑料袋提了提,你上次给我买的碘伏还在桌洞,都还能用。 你还挺会过日子,傅辞洲抿唇笑笑,我都忘了。 祝余又把塑料袋放下,看傅辞洲垂下小臂,将伤口那一面背对自己,像是不愿意被他看着。 祝余干脆就不看了。 你下午还有项目吧?他转身,和傅辞洲并肩走在校医院的走廊。 傅辞洲点点头:小组赛之后半决赛,晚点还有场决赛。 下午就跑完了? 嗯,跑完了。 祝余哦了一声,低头看着雪白瓷砖下两人的倒影:你不要再扑人了。 是你先让我扑的,傅辞洲学着祝余的样子张开手臂,你都这样了,不扑不是不给你面子吗? 之前祝余说不想说话,并且还单单不想和傅辞洲一个人说话,成功地打击到了这位少爷。 他甚至连自己的比赛都没通知对方,以便于找一个完美的安慰祝余没来,是因为祝余不知道。 即便如此,他还是抱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期待。 万一祝余来了呢? 但是临比赛前,他听赶来的同学说祝余还在教室睡觉后,就瞬间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算了,也不是没他不行。 在傅辞洲的家庭里,母亲关心学业,父亲就注重身体。 傅延霆平时不怎么着家,偶尔回来一趟,傅辞洲的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 轻则四点早起,重则负重长跑。 傅辞洲曾经被自己的亲爹丢去连个鬼影都看不见的郊外,一个人硬是爬着给爬回了几公里以外的公路。 所以这种运动会对于他来说,就是虐菜。 本来兴趣蔫蔫地跑了全程,结果在最后一个转弯竟然看见了祝余。 事实证明,当人比赛时,喜欢的人在场外观战,肾上腺素是会飙升的。 而且对方还对着你展开了双臂。 傅辞洲差点没乐得直接飞天上去。 那一刻,什么比赛都他妈见鬼去吧。 冲线时众人的欢呼,裁判惊喜的眼神,傅辞洲都懒得理会。 他不要第一,他只要抱抱! 祝余回想起半个小时前自己的举动,不禁觉得耳朵也有点发烫:想接着你而已,谁知道你那么用力扑。 你接我干什么?傅辞洲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就你这单薄的小身板,还接我。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出了校医院,被中午的太阳照得一眯眼。 出太阳了,傅辞洲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天气真好。 大概是前几天下了雨的缘故,今天早上运动会开幕式还都没有这么好的阳光。 他们不过就在校医院呆了半个小时,这天气就转阴为晴,就像傅辞洲的心情,变得逐渐晴朗起来。 祝小鱼,他抬起他多灾多难的胳膊,试探性地搭在了祝余肩上,一起去食堂吃饭不? 祝余这才想起他还要回家吃饭,登时吓得脚步一顿:完了,我还没跟我爸说。 匆匆回了趟教室,手机上两个未接来电。 相隔十分钟,都是祝钦的。 我回家了。祝余把小鲨鱼往桌洞里一塞,扭头就出了教室。 你现在跟叔叔打个电话呗!傅辞洲赶紧跟上祝余的脚步,你解释解释,就说带同学去医院了。 祝余皱着眉:没事,我回家就好了。 两人一起出了教学楼,祝余接到了祝钦的第三通电话。 爸,祝余握着手机,说话似乎有些紧张,我我同学跑步受伤了,我陪他去了趟校医院,现在就回去。 分卷(38) 没什么大事吧?祝钦问。 没有,祝余低头瞥了一眼傅辞洲的手臂,已经处理过了。 傅辞洲走在祝余身边,偏过脸去观察他表情的细微变化。 而祝余也察觉到了傅辞洲的目光,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 傅辞洲接收到了拒绝的意味,又重新看向前方。 路过食堂,他用大拇指指了指,祝余点点头,向傅辞洲挥挥手,两人暂时分开。 回到家里,祝钦竟然没动筷子。 祝余连忙洗手吃饭,祝钦看到他手肘的摔伤,随口问道:跑步又摔了? 祝余端着碗的手一顿,然后点了点头。 祝钦的筷尖压了压米饭:你不要跑步。 祝余心里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并不是自己跑步,正准备说的时候祝钦夹起了一块米饭送进口中。 食不言,还是算了。 吃完饭已经一点半出头,祝余把碗筷收拾完毕,还没在床上眯一会儿就要赶着去学校。 和平常上课时间一样,两点得在操场集合数人头。 还运动会,除了不在教室,和上课又有什么区别。 祝余在路上这么想着,到了操场看到一群人围在休息点打游戏,又是另一种想法了。 还是有点区别的,最起码真要上课的话,是没游戏可以打的。 我去,可以啊,大哥,神了! 祝余找了个空档插进去,先是听到了王应这一连串的感叹。 拍谁马屁呢?他歪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原来这几个人正拿着手机一起组队开黑。 老傅射手真神了,王应啪啪点着屏幕,刚才放风筝一打四,愣是他们全给换了。 要不是你跟提款机似的,我还用换?傅辞洲坐在桌上,把腿一伸,踩在了凳子边缘,我就没见过开团辅助跑的比我还快的。 我开团就没见到老王的大!其他队友也开始吐起槽来,要是能杀队友,你还不如当超级兵养我们。 这么菜的吗?祝余看看王应。 王应撇了撇嘴:其实还好吧。 然后他勇往直前,怒送人头。 傅辞洲差点没把手机砸王应脸上:你莽啥! 我上去卖啊!他还挺有理。 你卖个屁!傅辞洲一踢凳子,后面躲着去。 祝余看着傅辞洲被气炸毛的样子,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先是在王应身边看了会儿,等王应死了之后又挪到傅辞洲身边去看他的手机。 这个游戏祝余借着别人的手机玩过,被骂菜之后就没再碰过。 他看着傅辞洲手指操作,没一会儿就杀了一个人。 会玩吗?傅辞洲空闲之余还有时间和祝余说话。 祝余怕自己像王应那样被骂得狗血淋头,连忙摇了摇头。 三好学生都没什么娱乐的吗?傅辞洲往祝余身边靠了靠,我教你玩。 我不玩,祝余推推傅辞洲肩膀,我看你玩就行。 班级休息点搭了棚子,不晒人,也足够凉爽。 祝余把下巴搁在傅辞洲的肩上,看着他操作人物,最后赢得了游戏。 好厉害啊。他抬了抬头,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傅辞洲好像除了考试考不过他,干什么都挺厉害的。 而自己除了考试考得好,干什么都半吊子,没什么拿得出手。 在王应咋咋呼呼的笑声中,傅辞洲偏过脸,对祝余道:难得听你夸我。 祝余想了想,认真道:我以前也夸过的。 忘了,傅辞洲抬抬肩膀,你再夸我一下。 祝余重新把下巴压在他的肩头:不夸。 老傅准备啊。作为一条急切的上分狗,王应已经快速准备开始了下一把。 傅辞洲点下准备键,用手机撩了撩祝余的刘海:长了,扎眼。 嗯祝余被太阳蒸得有些犯困,在游戏还未开始前闭上了眼睛,有点。 他的皮肤很好,光不溜秋得连颗痣都不长。 傅辞洲手指点着屏幕,点着点着心就跟着痒痒。 他抬手,轻轻捏了一下祝余的脸颊。 软软的,带着温度。 祝余皱着眉,把眼睛睁开:干嘛? 有个虫,傅辞洲搓搓手指,没事,你继续睡。 睡觉直接被对方拎出来说,祝余也不端着个看游戏的架子了。 他把头一歪,耳朵就贴上了傅辞洲的颈脖。 中午没睡下午崩溃,他真的想不通傅辞洲这些人哪来那么多精力。 少年的碎发挠着傅辞洲的下巴,他动了动脑袋,但肩膀以下依旧稳如泰山。 祝余坐在他的身边,半个身子都贴上了他的后背。 整天睡觉,像头小猪一样。 之前趴桌子上,后来趴小鲨鱼上,现在进化了,直接趴他身上。 那只白净的手就放在腿上,手指蜷着,手心朝上,看着就想让人一把攥住。 老傅,你在泉水干嘛呢!王应大声催促道,开始了都。 你小声点,傅辞洲用鞋子撞了撞王应的,我同桌睡觉呢。 第47章 路口 少爷,太敏锐会招人烦的。 这种吵闹的坏境下,即便王应不说话,别人也要说话。 不远处就是跳高的比赛,那欢呼声一阵一阵的,压根睡不着。 不过傅辞洲这一提醒,祝余还是笑了。 吵?傅辞洲问。 又睡不着。祝余道。 傅辞洲手臂有伤,现在还发着红,祝余看了一眼就有些不得劲,用对方的肩头压着眼窝蹭了蹭。 傅辞洲心上一跳,以为他真困了:去教室睡么?那儿没声音。 一会儿你有比赛吧?祝余问道,跑两场呢。 决赛五点半呢,傅辞洲空出一只手揉了把祝余的脑袋,这会儿连游戏都不想打了,你睡到五点半。 他压根就没心思打游戏,人物在塔下挂机,连兵线都没吃到。 王应看了傅辞洲好几眼,见他和祝余说话,愣是没出声打扰。 玩你游戏吧,祝余把傅辞洲的脸推回去,老王要打人了。 傅辞洲的脸贴着祝余指腹,凉飕飕的,像是贴在了瓷瓶上。 虽然时间只有短暂的一秒,但是足以续上了十足的肾上腺激素,让他超常发挥几分钟解决游戏。 不打了,傅辞洲把手机往兜里一收,带我同桌睡觉去。 祝余哭笑不得:你要是想回教室就回,拿我当什么借口? 傅辞洲抓住祝余手腕:走走走,这儿吵得我脑子疼。 他不顾祝余意愿,强行把人带去教室,两人拉来扯去,把王应一帮子人看傻了眼。 啥时候我同桌能这么关心我?其中一人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 王应伸长脖子四处看了看:我同桌压根没找不到。 非正常同桌关系。 可疑。 而当事人祝余也很奇怪傅辞洲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他睡觉,这人积极的要死,连小鲨鱼都给他拿出来塞怀里抱着。 下午项目多,班里没几个人,估计都去操场了。 傅辞洲侧坐在凳子上,看着祝余轻轻拍了拍桌子:睡吧。 我睡什么睡?祝余把小鲨鱼招呼到傅辞洲脸上,一会儿你比赛了吧?我给你加油去? 傅辞洲胳膊撑着桌子,歪头托住自己下巴傻笑:祝小鱼,你这人,怎么这样? 祝余眉梢一挑:怎么样? 傅辞洲说不太好。 分明前几天还跟他闹别扭生气,甚至就早上的时候还说不想和自己说话。 结果下午就能枕他肩头睡觉,像只猫似的还乱蹭。 给一棒子再扔颗糖,傅辞洲这一天被他撩拨得心绪起伏,像坐了一趟过山车,完事儿后还笑眯眯地合不拢嘴。 真欠啊,这他妈就是爱情吗? 爱情果然使人卑微,他认了。 三点比赛了,祝余看了眼手机,下去吧。 不困了?傅辞洲问。 祝余从桌洞拿出不久前傅辞洲给他买的碘伏来:一会儿出汗疼了我就给你抹点。 这个动作连带着带出一颗奶糖,红蓝相间的大白兔像个蝴蝶结一样蹦出来。 傅辞洲弯腰捡起来:想吃糖了。 吃呗,祝余又掏出来两个,吃完还有。 傅辞洲捏住糖纸轻轻一拉,裹着糯米纸的奶糖就掉进了他的手心。 冰冰凉的,像是吸走了春天的寒,和祝余的皮肤一样。 你俩挺像。傅辞洲抚平糖纸,按在了自己的桌上。 谁俩?祝余给自己也剥了一颗。 傅辞洲手指一点桌面:奶糖。 祝余第一次被人说像奶糖。 什么破比喻。他心里觉得好笑。 人和糖也不能说像啊。 可是傅辞洲就是特别肯定,原本说着玩的,到后来变得格外肯定。 糖还是奶糖,傅辞洲说,大白兔口味的。 糖是甜的,祝余舔了舔唇,咽下口中融化了的奶味,我又不甜。 就算人和糖可以相似,他也觉得自己和糖一点都不像。 最起码这玩意儿是甜的,他如果有味道,那顶多是苦里带酸还加涩。 没,傅辞洲手臂一伸,搭上了祝余的肩,我觉得挺甜的。 祝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让傅辞洲产生甜味的错觉。 但是对方肯定得让人疑惑,到最后祝余勉强同意自己是甜咸口的。 最起码,咸味也总比苦味好。 傅辞洲的比赛一个三点多一个五点多,中间隔了近两个小时,祝余还和对方一起去看王应扔铅球。 嚯,十八米,还挺远,傅辞洲简直高呼666,不愧是老王,小身板蕴藏着大能量。 祝余瞬间明了,怪不得当初他让老王扔个十米,对方说他瞧不起人。 原来他就没拿捏住这个项目的几个标准线。 多少米及格吗?祝余抬眸去问他身边的傅辞洲。 傅辞洲的手臂还架在祝余的肩膀,听到对方提问,也不去看比赛了:这个铅球应该是五公斤,所以扔得远一些。我以前练的是7.26标准重量,大概能推十四米吧?不过我现在肯定比以前推得远。 祝余眨巴眨巴眼,惊讶道:你还练过这个啊? 傅辞洲手指一抬,刮了一下祝余耳背:我练过的东西还多着呢。 祝余动动脑袋,觉得刚才被刮过得地方痒得很,忍不住动手挠了挠。 嫌弃我?傅辞洲又刮了一下。 祝余把他的手拿开:痒。 五点出头,男子一千米最后决赛。 祝余拎着碘伏送他去了起跑点。 跑完别扑人,祝余像个老妈子一样叮嘱道,我给你抹碘伏。 傅辞洲看着祝余哭笑不得:你就跟个救援队似的。 校医院有支临时救护点,祝余最后看了一眼傅辞洲的手臂,我也就管你一个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进了傅辞洲耳朵里,四舍五入那就是表白。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辞洲连赛都不想比,手指拉住祝余兜着的塑料袋就不放开,你凭啥就管我一个人啊? 裁判吹了口哨,祝余拉拉自己的塑料袋:你松手。 傅辞洲不依不饶:你先告诉我呗。 又是一声哨响,裁判对着傅辞洲打了个手势,赛道外的围观人群唰的一下就朝他们投来目光。 祝余一张老脸掉了一地,连忙道:你拿第一就告诉你。 傅辞洲瞬间眉开眼笑,心满意足地放开手回到自己的跑道上:我这必是第一啊。 可以,够野。 祝余的老脸又在地上铺了一层。 他把手按在自己的眉心,遮住脸原地遁走。 真是扛不住。 一千米跑得很快,操场两圈半,大概四分钟左右就能结束。 毫无悬念,傅辞洲第一个冲线,他甚至甩了第二名一大截,听话地谁都没扑,乖乖站在祝余的面前抬起了手臂。 像条傻狗似的,完成了主人的任务叼回来了飞盘,然后哼哧哼哧的吐血舌头求摸头。 出汗了,傅辞洲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疼。 运动会第一天结束,各个班级稀稀拉拉收拾桌子班回教室。 广播站一条一条播放今天的班级得分统计。 王应闯进决赛获得6分,傅辞洲直接打破校记录获得10分。 最后一班以53分的高分位居首位,甩了第二名十一分。 太牛逼了,袁一夏勾住傅辞洲的脖颈就是一勒,好家伙,竟然破了我的一千米记录! 傅辞洲举着手臂,胳膊上还凉飕飕的。 没等他说什么,祝余先拉住了袁一夏:你别碰他胳膊,破了的。 傅辞洲瞬间舒服了,即便是被袁一夏晃来晃去,他都觉得格外舒服。 美死了。 心情好,傅大少爷趁着大家都在教室闹成一团,提议道,我请吃饭。 分卷(39) 王应第一个叫好,把桌子拍的啪啪直响:吃饭吃饭! 一行人大概七八个,都是平日里玩得好,愿意跟着继续起哄的。 学校后门那儿的小龙虾贼好吃,袁一夏主动道,一百块两斤,咱们点个四五斤aa呗。 四月正是吃小龙虾的季节,这个提议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当即就定了下来,勾肩搭背就往后门走。 祝余落在最后,教室出得也迟。 傅辞洲在门口等着,帮他摘了鬓边的一根枯草。 你在草地上打滚呢?傅辞洲把枯草一弹,开玩笑道。 祝余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风吹上去的吧。 他的兴致不高,刚才也没有参与男生们的欢呼。 只是那时候大家都很开心,祝余以为自己那点心不在焉就没人发现。 可他又不知道,傅辞洲一直都在看他。 不想吃小龙虾吗?傅辞洲问。 啊?祝余走出教室,没,想吃。 看你不是很高兴的样子,傅辞洲说,你不想吃就换一个。 祝余瞥了一眼傅辞洲:你这话说的,我一人不想吃就要换?那他们还想吃呢。 我可以单独带你吃,傅辞洲手指在空中一晃,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走不走? 他们两人就在最后边,真要半道跑了,一时半会儿也没人知道。 还是别扫兴了,祝余把傅辞洲的手指掰回来,我就是觉得你手上还有伤,吃太辣的不怎么行。 傅辞洲脚步一顿,然后整个人就笑开了:就因为这个啊? 祝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那我不吃了,傅辞洲摸摸自己的脸,笑得像朵向日葵,我看着你吃就行。 祝余家也在学校后门附近,和他们要去的烧烤摊就隔了一条街。 王应认得祝余家的院门,隔着一个路口指给大家看。 傅辞洲抬眸望过去,依稀还记得寒假时自己踩着雪花跑回南淮时的场景。 就是在这扇门前,这条街边,祝余穿着棉拖鞋,跑着跳上了他的背。 哎他站在祝余的左后方,低头和对方讲悄悄话,我给你的糖画吃完没? 祝余一斜眼:怎么?你想吃啊? 有车从转弯处驶过,压了个视线盲区。 一群勾肩搭背走着的少年被迫分成两团,前面的快速飞奔过马路,后面的就被祝余拽着衣服拉了回来。 卧槽,赶着投胎?王应对着汽车的背影骂道,这么窄的路还开这么快? 这路口事故频发区了,袁一夏接话道,死过人的。 啥时候?有人问道,我怎么不知道? 好久好久之前了,袁一夏摸着下巴回忆道,我爸妈刚结婚那会儿,就在这个路口,死了个学生,就是一中的,跟我们差不多大。 被诅咒的路口?那人话里带着笑,不会是那个学生还在这里~游荡吧~ 他的刚音刚落,突然被人从后面猛地一推。 那人一个趔趄被人扶住,差点摔在地上。 别拿死人开玩笑。祝余冷着脸,明显动了怒。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反应快的已经开始打着圆场。 就是就是,尊重逝者,袁一夏连忙隔在两人之间,把那个人推开一点,你怎么什么话都讲? 我随口一说,那人挠挠后脑勺,像是也知道自己的失言,我错了我错了 祝余并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但也没继续追究。 王应走到祝余身边:你别生气,他就嘴欠。 祝余随便嗯了一声:没事,去吃饭吧。 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等到波纹散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傅辞洲走在祝余身边,抬手递去了一颗奶糖:吃点甜的。 祝余把糖接过来拿在手里,没急着吃:你这回怎么不问我怎么了? 我问你又不说,还容易惹你生气,傅辞洲一撇嘴,干脆就不问了呗。 祝余把那颗奶糖剥开:你其实想问吧? 你这么说的话傅辞洲为难道,我也不能撒谎说不想。 根本就不用我回答,祝余隔着糯米纸把奶糖捏起来,你自己就猜到了。 傅辞洲看着那块递到他面前的奶糖,下意识张开了嘴。 祝余往里一扔,干脆利落。 少爷,太敏锐会招人烦的。 第48章 醉了 他说话很慢,像是带着奶音。 祝余嘴上说着烦,眼睛着傅辞洲,却没有什么讨厌的情绪。 真烦还是假烦? 我烦?傅辞洲手臂在祝余脖子上一勾,指向自己,我烦还给我糖吃? 给你糖吃是让你闭嘴,祝余垂眸看着傅辞洲手背上的擦伤,抬手把他的胳膊取了下来,你这手一会儿怎么吃吃小龙虾? 我不吃,傅辞洲手指一蜷,钩住了祝余的小指,我看你吃。 手,祝余胳膊一抬,把傅辞洲的手也带了起来,少对我动手动脚。 啧,傅辞洲在祝余手背上摸了一把,这不是喜欢你吗? 祝余瞥了一眼傅辞洲,啪的一下就把他的手打开了:滚蛋。 大概是祝余给他好脸,傅辞洲今天格外嚣张。 说话真假参半,手脚还不老实,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对方身上。 以前祝余爱撩拨他,现在他撩拨回去,也不算什么。 一行人到达烧烤摊时,店门开了还没多久。 老板是个壮实的汉子,光着脊梁围了个油呼啦擦的围裙,正背着巨大的黑色电风扇炒龙虾。 袁一夏似乎和老板认识,还没坐下就和对方热情地打了一声招呼:老板! 嘿!老板扭过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来,吃点啥! 龙虾,先来个四斤吧,袁一夏往身后看了看,我们坐外面吧? 白色的塑料圆桌摆了一个小广场,店里也有一些桌椅,但是在炎热的夏天很少有人进去。 外面外面,王应找了个看上去很通风的位置,就坐这儿吧。 一张桌子还挺大,围一圈正好能把他们七个人全部都坐下。 袁一夏去拖了个电风扇过来,电线绕着啤酒瓶,祝余过去帮忙拎了一下。 兄弟,袁一夏在祝余背上撸了一把,秦小山就是嘴快,你别放心上。 祝余把电线拉过一截,再往地上一扔:真没事,你也别太在意。 喝酒不?袁一夏又去搬啤酒,先搞两框吧。 祝余简直就是操心的命,跟着袁一下挪了风扇又去搬啤酒,最后一群人笑嘻嘻地去水池边上洗手,闹腾着泼水玩。 这种场合傅辞洲必定在场,只是他还没甩个手指,就被祝余抓住手腕:就这样还能玩? 傅辞洲连忙把手就是一收:没,我洗手呢。 他的指尖还挂着水珠,在祝余面前轻轻一晃,就溅了几滴水到对方脸上。 祝余抓住傅辞洲的手腕,把他拽回桌边:伤口别沾水。 傅辞洲心里美得不行,走路上都快嘚瑟成花孔雀了:心疼我啊? 你最近怎么这么恶心?祝余嫌弃地把人推开,坐好吧你。 傅辞洲坐在凳子上,突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开心:怎么你就恶心了?我都没说你恶心。 祝余以前没少对着他爱来爱去的,这会儿倒嫌弃起他来了? 没人这么双标的。 我又没对你干什么。祝余坐在傅辞洲身边拆了餐具。 我对你干什么了吗?傅辞洲把一把筷子往桌子中央一扔,垂手把啤酒拎上来几瓶,喝酒不? 你别喝,祝余把啤酒拿回来,你也不怕化脓留疤。 我一大男人,傅辞洲乐了,再说我又不像你,皮肤嫩嫩的。 说话的功夫,老板端上来一盆龙虾。 足足的四斤,装了一大盆。 老板格外豪爽,拍下了一袋一次性手套,告诉他们随便用。 一次性杯子摆成了一排,袁一夏开了五六瓶啤酒,挨个都给倒满。 热死了,先喝先喝!他端起一杯啤酒,站起来举至半空。 傅辞洲手臂一伸,给自己和祝余端来了两杯。 我没喝过酒。祝余把杯子接过来,端在鼻下闻了闻。 啤酒又没味道,傅辞洲用自己的杯子和他撞了一下,喝一口试试? 桌上其他人的一杯啤酒已经下肚,袁一夏已经开始嚷嚷着继续满上。 祝余坐回凳子上,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什么味儿啊?他皱眉吐吐舌尖,这味道像是不行。 傅辞洲笑得酒都要抖出来了:你怎么跟个猫似的?啤酒别品,一口闷了。 祝余抬眼看他:你先闷。 傅辞洲舔了舔唇,仰头把一杯啤酒灌下了肚。 哎祝余突然想起来,你不能喝酒。 傅辞洲用嘴一努祝余的杯子:你替我喝? 我喝了你就不喝了? 你喝了我就不喝了。 祝余看着自己杯子里淡黄色还飘着丁点浮沫的液体,憋了口气,学着傅辞洲刚才样子灌了下去。 他以前没喝过酒,也不敢去碰酒。 这是第一次由他自己做下的决定。 喝也就喝了。 感觉如何?傅辞洲笑盈盈地问。 祝余咂咂舌头:难喝。 喝酒还要吃菜,傅辞洲拿过几个一次性手套递给祝余,吃点龙虾去去味道。 傅辞洲说着,也给自己戴上一只。 只是他的右手手背擦伤得厉害,塑料手套附在伤口,有点疼。 你别这样,手套破了辣椒辣伤口更疼,祝余把傅辞洲右手上的手套给摘了,再说你不是不吃吗? 傅辞洲把手一放:这么残忍吗? 还真不给他吃。 我还点了一些烤串,一会儿就上来了,袁一夏又把一瓶刚开的啤酒搁在了祝余面前,老傅你手不方便就吃烤串吧。 可是我比较想吃龙虾,傅辞洲看着周围人都嗦得咂咂直响,嘴馋的要命,我其实可以直接用嘴剥出虾仁 他的话音刚落,傅辞洲面前的小碗里就多了一个虾仁来。 嗯?刚才还在和袁一夏说着话的傅辞洲迅速转过头来。 祝余正垂眸吃着虾头,碗边还有剥开的虾壳。 别看我,祝余把虾头往桌上一扔,烤串上来就不剥了。 傅辞洲嘴巴一撇,弓着身子就把脑门往祝余肩上蹭:祝小鱼。 我靠,袁一夏看不下去了,你俩干嘛呢? 别管他们,王应把袁一夏拽回来,吃虾吃虾。 四斤小龙虾很快就被解决完毕,啤酒喝了两筐,又加了四斤龙虾来。 祝余嘴上说着指给傅辞洲剥到烤串上来,但是烤串都吃完了,他还是在给傅辞洲剥虾。 你少吃点辣的。祝余嘴巴被辣红一圈,在喝了几杯啤酒后,人似乎也有点醉了。 嗯嗯嗯。傅辞洲把头点成小鸡啄米,恨不得抱着祝余狠狠蹭上一蹭。 来来来,每吃一阵就有人站起来劝酒,再喝一杯。 祝余放下手上的小龙虾,跟着站起来端杯子。 酒量不错。傅辞洲和他碰了一杯。 祝余脸上泛着红,垂眸看着啤酒,显出了几分呆样:没,我要醉了。 真正喝醉的人从来都不会说自己醉了。傅辞洲把目光停在祝余脸上,手腕一抬喝下啤酒。 那你喝醉了吗?祝余问道。 醉了吧,傅辞洲抬手,用食指指背抹了一下他的侧脸,你脸红了。 我是真的,祝余端着酒杯,又喝下了半杯来,我头晕了。 他说话很慢,像是带着奶音。 一字一句像是揉进了傅辞洲的心里,让人听着就心生喜欢。 醉了没事,傅辞洲凑近祝余,轻轻地说,我背你。 傅辞洲一语成谶,祝余最后是被他背出烧烤摊的。 也就喝了几杯啤酒,加起来还没有三瓶,袁一夏对祝余的酒量极其鄙视,这就醉得起不来啦?我还想着去唱歌呢! 他又没喝过酒,哪能跟你们比?傅辞洲把祝余背在背上,侧着脸去看对方红扑扑的小脸,吃饭钱我付过了,唱歌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袁一夏挽留了几句,傅辞洲心思全都在祝余身上,也不想跟这群毛头小子一起疯。 两人率先离开,祝余听不见耳边嘈杂的笑声,睁开眼睛看了看。 分卷(40) 嗯?他闷出一声疑问,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傅辞洲的背上。 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傅辞洲颠了颠背上的少年,把你送回家的话,叔叔不会骂我吧? 傅辞洲祝余没有回答,只是拖着声音念他的名字。 怎么了?傅辞洲问。 祝余眉头一皱,在傅辞洲的肩上偏过了脸。 生气了?傅辞洲笑着问。 祝余似乎对这三个字特别敏感,即便是醉了还能不高兴起来。 祝余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怎么生气了?傅辞洲就像在哄小孩子,带着十二万分的耐心。 祝余垂在前方的手臂收拢,环住了傅辞洲的颈脖。 温热的呼吸就在他的侧脸,混着微凉的夜风,带着淡淡的酒气。 傅辞洲祝余又喊了一声。 傅辞洲唇角带笑:在呢。 这么一遍一遍喊他名字,真是,受不了。 傅辞洲 干嘛? 我喝酒了。 叔叔不让你喝? 没有。 那怎么了? 祝余沉默片刻,突然吸了吸鼻子:我喝酒了 是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擅自做出的决定。 他之前想了很久,但到底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喝。 尉霞死了,没人再告诉他接下来应该怎么样。 就像是走在黑暗里,突然没了指南针。 一切事物都具有惯性。 他们都想保持着原来的运动状态。 祝余也是。 他在一个壳子里呆久了,某天突然被拿掉,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祝余不知道自己在十五岁之后应该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该不该喝酒,该不该叛逆。 是耍小性子和父母吵架,还是继续做三好学生。 他想要打破僵局,疯狂去尝试未接触过的一切。 可是不行,傅辞洲把他拉了回来。 都秋天了,蝉早死了。 其实你仔细听听,还是有知了声的。 夏末的傍晚,有个少年傻里傻气地吱吱了两声。 祝余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也挺好。 出不来那个壳子,就继续呆在里面。 傅辞洲把人背到了路口,还有几步远就到祝余家门前了。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傅辞洲放慢了脚步,看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祝小鱼,你喝醉了吗? 祝余嗯了一声,把手臂又收了收。 傅辞洲笑了笑:那你今天开心吗? 祝余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哪里开心?傅辞洲问。 喝酒了!祝余回答得很是兴奋。 那哪里又不开心?傅辞洲又问。 祝余刚才的兴奋瞬间消失,他趴在傅辞洲的背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会死的。 傅辞洲脚下一顿:你说什么? 十五岁,祝余把脸往傅辞洲的身上贴了贴,像是在迷茫的虚空中寻找着一点依靠,就会死了。 第49章 小鲨鱼 明天见。 祝余睡了很久,他像是坠入一个无边无际的梦境,周围的一切都模糊着纠缠在一起,分不清,也看不清。 尉霞的声音像是从天上传来,时而笑,时而哭。 有玻璃破碎的声响,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 那是一个奖杯,初中奥赛的国奖。 年份在十几年前,祝余那时候还很小。 哎哟,没伤着吧?尉霞放下水杯,蹲在祝余身边查看他的手臂小腿,怎么这么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祝余心里微微发暖,抿唇摇了摇头:没有。 尉霞大多时候对他还是很好的,她就像大多数家庭里的母亲,疼爱孩子关心丈夫,细心照顾着他们的饮食起居。 不过也有些不好的,比如尉霞偶尔的发疯,闹一场几乎能摔了家里所有的东西。 小余的奖杯被他摔碎了!尉霞不顾祝钦劝阻,在客厅抱头尖叫,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祝余躲在房间里缩成一团,不哭也不笑,静静听着女人在外面的咆哮。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像是虚假中的那一点点真实。 也就是这个时候,祝余甚至还会产生一种颠倒错乱的认知。 自己原来不是祝余。 他有一个哥哥,同名同姓。 换一种更直白的说法,他拿走了那个人的父母和姓名。 有人叫他祝余,有人叫他小余。 就连他自己,都会一遍又一遍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祝余。 我的小余死了尉霞的哭声仍在继续,他死了,死了! 祝余死在十五岁的夏天,他刚升了高中,疯玩一圈后兴冲冲地回家过生日。 七月三号。 有个少年停在了那个夏天。 又哭。傅辞洲坐在祝余床边,用食指指背轻轻点掉他眼角的泪水。 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拉着,有些暗。 祝余被傅辞洲换了睡衣扔床上,就这还不忘湿了毛巾给他擦擦手。 祝钦不在家里,估计还在诊所忙碌,不过这也挺好,最起码没人打扰。 毛巾浸了温水,傅辞洲抓着祝余的手腕,一点一点给他擦着指尖。 祝余的手指长而细,当然也很白。 他瘦,连带着手指也跟着一起骨节分明,像是被雕刻成型的白玉,握在手里瓷凉瓷凉的。 吃完烧烤浑身都带着五香孜然味,能直接窝床上睡觉傅辞洲是绝对接受不了了。 但是祝余喝醉了,而且他皱着眉,似乎有点难受。 傅辞洲心软,睡也就给他睡了。 睡觉还皱着眉,他用食指点在祝余的眉间,轻轻揉了那么一下,梦见什么了? 回应他的是祝余绵长平稳的吐息。 像是睡得安稳了那么一点。 喝几口啤酒就醉了,傅辞洲贼胆骤起,伸手在祝余脸上就是一捏,下次还带你喝。 起身给祝余倒了杯温水,搁在床头时又看见了那个放倒了的相框。 傅辞洲把它扶起来,里面的照片已经不在原处。 下意识低头找了找,也没有找到,傅辞洲看着空荡荡的相框,沉默了许久。 也就半小时前,祝余的话他还记得。 十五岁会死的。 因为另一个人十五岁去世了吗? 傅辞洲放下相框,转身看向祝余的书桌和书柜。 非常干净,也非常整洁,一切都是新的,上面零零散散放了一些书本。 还有那个玻璃柜,里面空得可怜,像是不该存在似的,放在那里都多余。 傅辞洲家里也有一个,钟妍专门给他展示奖杯的地方。 可是祝余的呢?他从小拿的奖项不比自己少,可是那些证书都去哪儿了? 总要放在一个地方。 傅辞洲走到玻璃柜前站了会儿,然后蹲身打开了柜子下方的双开柜门。 如他所想,里面搁着厚厚一摞证书和几个规模较小的奖杯。 没开灯,看不清具体数量,那些东西像是蒙了层灰,显出一种久远的年代感。 傅辞洲拿出放在上面的第一本,垂眸打开来看。 证书的外壳已经老化,被翻动时发出了咯吱一声不堪重负的轻响。 获奖人写着祝余的名字,可是获奖日期却是十几年前。 那一刻,傅辞洲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抓了一把。 压抑、震惊,以及不敢置信。 仿佛所有的疑问和死路都在这一刻被打通,傅辞洲突然明白了祝余那些说不通的种种。 怎么会是这样? 他放下手上的证书,接着去拿第二本。 获奖日期依旧是十几年前。 傅辞洲一连看了好几本,最后在一本中看到了张一寸的证件照。 他走到窗边,把窗帘撩开一点缝隙,接着稀薄的黄昏仔细观察照片里的少年。 初中组决赛,应该也有十四五岁了。 这人和祝余很像,但是仔细看起来,却比祝余更壮实一些。 他还笑着,虽然没有勾唇,但是眼睛里就是带着笑容。 和祝余一样。 不,应该说,祝余和他一样。 傅辞洲垂着眸,把那份获奖证书合起来。 他透过窗子,能看见院子里的花草,也能看见自己沉静下来的五官。 傅辞洲很少有这种表情。 他要么生气,要么开心,眉眼里总是有点情绪的。 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情来接受自己知道的一切。 高中这近两年的时间里,祝余说的话做的事,在傅辞洲知道这一切后,像是有了更深一层的意思。 他一旦细想,心就揪得生疼。 在窗口站到天黑,傅辞洲把东西收拾好关上柜门,重新回到了床边坐下。 床头柜上的温水有着凉了,傅辞洲端起水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祝余还在睡,巴掌大的小脸陷在枕头里,还被被子遮了个大半。 傅辞洲帮他掖了掖被角,出门又接了杯温水回来。 祝余放平了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翻了个身,手臂在枕头上扒拉了两下。 他的小鲨鱼呢? 祝小鱼。 傅辞洲的手掌盖住祝余的头顶,轻轻揉了一把。 祝余迷糊中听见,哼唧一声算是回应。 分明是同音,可是加了个小,祝余就知道是另一个字。 像是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变成了另一个人。 你拉我手。 傅辞洲手掌下移,勾住了祝余搁在被子上的手指。 祝余蜷起手指就是一抓,指尖扣上了傅辞洲受了伤的手背。 疼啊。 傅辞洲的声音沙哑,手疼,心也疼。 真是傅辞洲。 祝余把手撒开,听得头顶上传下来一声颤着的叹息。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有一人影在他面前摇来摇去,晃得他头疼。 醒了?傅辞洲手掌按在床上,附身去看祝余的眼睛,渴不渴? 祝余被吵得脑仁子疼,皱眉闭了闭眼,然后抬手按住了那颗乱晃的脑袋。 烦死了,就不能让他安静睡会儿? 傅辞洲突然被按住脑袋,还是两只手一起,左右夹击,把他给固定住了。 祝余半合着眼,颤着睫毛看他。 呼吸带着酒气,扑了傅辞洲一脸。 他的腰压在被子上,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胸口膨胀滚烫,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祝余双唇微动,而后轻抿。 傅辞洲的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一滑。 他不是要亲我吧? 傅辞洲想。 我的小鲨鱼呢? 小鲨鱼还在教室里,祝余想要了,傅辞洲就去学校给他拿。 一来一回十来分钟,傅辞洲拿的钥匙,再回来时正好碰见祝钦在玄关换鞋。 叔叔。傅辞洲看着祝钦,心情有些复杂。 当初祝余发烧时去祝钦的诊所,祝钦也不是不关心这个儿子。 只是傅辞洲有些想不通祝余为什么要被那样对待。 我拿了祝余的钥匙,回教室替他取个东西。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鲨鱼玩偶,心里觉得这个理由似乎有点别扭。 跑回去拿个玩偶么? 两个男生这样,似乎有点牵强。 好在祝钦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些什么。 傅辞洲蹬了鞋进屋,没走多远又被喊停。 你们喝酒了?祝钦问。 傅辞洲点了点头:喝了点啤酒。 小余也喝了? 喝了几杯。 祝钦穿上拖鞋,往屋里走了几步:小余身体不太好,不能喝酒。 傅辞洲沉默片刻,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忘了这一点。 祝余的心脏不好,心脏病是不能喝酒的。 突如其来的内疚和自责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祝钦拍了一下傅辞洲的肩膀,安慰道:喝一点也可以,我看看吧。 房间里,祝余还在睡。 祝钦没开灯,傅辞洲就跟着也没开。 他拿着小鲨鱼玩偶站在床尾,看着祝钦摸了摸祝余的脸和手,最后拉了拉被子,站起了身。 叔叔,傅辞洲小声问道,他还好吗? 嗯,没什么问题,祝钦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还是少喝酒为好。 傅辞洲点点头记下,心道一定没下回了。 祝钦出了卧室,傅辞洲把小鲨鱼放在了祝余枕边。 他见祝余闭着眼睛还在睡觉,便大着胆子伸出手轻轻摸摸他的脸颊。 手掌盖在侧脸,拇指擦过眼下,食指在耳根处轻轻一划,带着心疼和藏了许久的喜欢。 祝小鱼,傅辞洲声带都未震动,几乎是用气音说出这几个字来,明天见。 今天见过了,明天还要见。 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 祝余二十五岁、三十五岁、五十五岁,都要见面。 他的心动和喜欢,也就对着这一个人。 这是他的祝小鱼。 独一无二,绝无仅有。 傅辞洲足以区分。 房间的门被轻轻关上,窗帘被风带动,撩起丁点虚弱的微光。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在被子下面翻了个身。 他摸到了枕边的玩偶,手指抓住鱼尾巴,一下拽进了被窝。 分卷(41) 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如果不是枕边的小鲨鱼去了被子里,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 祝余蜷起身子,把玩偶搂进怀里。 风停了下来,窗帘盖住最后一丝光线,使屋内彻底陷入黑暗。 半晌,有一道微不可察的声音闷在了被子里。 明天见。 第50章 万年醋王 真要喜欢我,不应该每天都 隔天早上,祝余抱着个鲨鱼玩偶去了学校。 因为前段时间下了雨,塑料跑道中的足球场还含着水。 只不过昨天阳光不错,被晒了一整天,今天倒是可以坐下了。 祝余从外面路过,抬起下巴往里面看了看,一班休息点的棚子已经撑了起来,操场上人来人往,看不见傅辞洲的影子。 也没有意在找谁,就是随便看一下。 祝余先去了教室,准备把小鲨鱼放回桌洞,再去操场准备今天早上自己的踢毽子比赛。 然而没想到的是,他刚才在楼下悄咪咪往操场里想要看的人,现在就坐在教室后排的座位上。 哟,少爷。祝余故作淡定地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傅辞洲正翘着板凳前腿打游戏,听见教室后门有动静就抬头看了一眼。 哟,他暂时放下手机,看着祝余抱着小鲨鱼绕到他的身后,接着坐在身边,醒了? 这话没说全,前面少了个酒。 应该是,酒醒了? 想到昨天晚上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一抹触感,祝余把小鲨鱼塞进桌洞,耳朵尖有些发热。 你可真行,大早上就在这打游戏。祝余凑过去看傅辞洲的手机,视线扫过他的手背,伤口处结了一层深棕色的痂。 这不等你呢吗?傅辞洲手指没闲着,嘴巴像是随口一说,和平常一样吹牛打屁。 祝余想起了昨晚迷迷糊糊听到的那句明天见,忍不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但还是难受。 完蛋了,他的脸皮没有傅辞洲厚了,以后两人互怼,他就要怼不过了。 不行,他得扳回一局。 等我干嘛?祝余单手托着腮,看着手机状似漫不经心道,摸我脸啊? 傅辞洲的拇指直接在手机屏幕上划出去了老远,没忍住抬眼看了一下祝余。 没说话,但是好像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控制的英雄停在原地,被敌方一棒子打死。 傅辞洲放下手机,唇瓣轻启,对扔给祝余两个字。 滚蛋。 祝余从没所谓的站起身,拿着自己的毽子出了教室。 傅辞洲坐在座位上郁闷了许久,直到队友开麦开始喷人,这才重新拿起手机继续接下来的游戏。 祝余刚才说的那是什么话? 什么叫摸他脸? 难不成昨天晚上这人装睡呢? 傅辞洲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差点没把他憋死。 他激动过后回想一下,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祝余不就喜欢恶心他么? 以前说喜欢、说爱,不都随口就来么? 老把戏了,自己还能想这么多。 傅辞洲戳着手机,气就不打一处来。 他今天特地来了个大早等祝余,结果这人来塞了个玩偶就走了。 跟阵风似的往这儿一刮,刮完了还要撩一下他。 凭啥就他整天被撩啊?他得主动出击才行。 推上高地,结束游戏,傅辞洲把手机一收,也去了操场。 九点半,班长开始清点人数。 徐磊拿着个点名册在操场跟小蝌蚪找妈妈似的,抓个熟人就去问谁谁谁来没来。 祝余刚到操场,就被徐磊抓了个正着。 祝余,你看到傅辞洲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祝余心里都咯噔一下:他在教室。 哦对哦对,徐磊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低头用笔在点名册上划了一道,我忘了,他早都来了。 来就算了,还早都来了。 傅辞洲这人常年踩点,和早这个字似乎完全不沾边。 多早?祝余起了好奇心。 七点吧,徐磊想了想,我们班桌子还是他搬的呢。 七点,正常上课傅辞洲都来不了这么早。 今天运动会九点半才点名,他提前两个多小时来这里抓鬼吗? 干嘛呢?祝余的肩膀突然被人一搭,傅辞洲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嗯?祝余扭头去看身后的人,鼻尖直接撞上了对方的下巴。 酸疼感顺着鼻腔一路爬去了眼眶,祝余眼睛猛地一闭,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眼角就先被傅辞洲抹了一道。 卧槽,我都不能看你哭。傅辞洲像是深受其害,话里满带着无奈和受不住。 谁哭了?祝余捂着自己的鼻子,是你撞着我鼻子了。 傅辞洲摸摸自己下巴:那怪我? 不然呢?祝余问。 要不是傅辞洲站在自己身后,还突然伸着脑袋去看徐磊手上的点名册,他也不会和对方的下巴撞在一起。 去看表格就去徐磊那里不行吗?胳膊还非要搭着自己的肩膀,烦得要死。 祝余皱了皱眉,捂着鼻子走开了。 傅辞洲站在原地,看了看徐磊手上的点名册,道:你跟他说什么了?他心情怎么突然不好? 徐磊无辜的要命:我没说什么啊,我就问他看没看见你。 啊?傅辞洲瞬间也不舒服了,提到我他就不高兴了? 徐磊听这话怎么听怎么不舒服:他那时候挺高兴啊,见到你之后才不高兴的。 傅辞洲更想不通了:我今天又没招惹他。 徐磊完全搞不懂这两个大佬究竟在玩什么:我我走了 和卑微的小班长告别,傅辞洲去了班级休息点,看到祝余正和许晨凑一块踢毽子。 他这回没上前,随手拎了个板凳在一边看着。 总感觉,踢毽子,娘娘的,祝余一边踢一边轻喘着气说,但是吧,真要踢起来,还挺累! 他最后一脚踢远了,毽子在空中一个起伏,落在了地上。 祝余去捡毽子,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傅辞洲。 你坐哪儿干嘛?祝余冲他喊道,那是三班的凳子。 傅辞洲看了眼自己屁股下面的座椅,慢吞吞站起身来。 三班的,他脑子里把这话过了一遍,就想起了三班有个褚瑶。 想什么来什么,傅辞洲一转身,恰好看到褚瑶就在自己身后。 你坐你坐。褚瑶连忙道,我们班凳子很多,没关系的。 小姑娘今天扎的马尾,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运动服,应该是有比赛项目,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本来一好好的妹子,非要喜欢祝余。 傅辞洲一想到这,就对褚瑶提不起好感。 没事,我们班的板凳也挺多的,祝余走到傅辞洲身边,把板凳拎回去,今天你有比赛项目吗? 有的,褚瑶有些不好意思道,女子一百米。 那你加油。祝余笑了笑。 褚瑶手指缠着衣袖,重重点了点头:嗯! 傅辞洲看着两人这一来二去,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温柔的男孩子,可爱的女孩子,祝余和褚瑶站一起,怎么就这么赏心悦目。 跟背着老师早恋的小情侣似的,就差捅破那层窗户纸了。 靠,他看着祝余从自己面前走过去,没忍住拉住对方的手,你什么意思啊?你后悔了?想把人追回来? 祝余看着傅辞洲,眼睛都快瞪圆乎了:你少瞎扯,让人听去了讲不清的。 你俩刚才那样还怕被别人讲吗?傅辞洲五官都快拧巴到一起了。 我俩刚才哪样了?祝余简直不能理解,我就搬了个板凳过去! 你干嘛要给她搬板凳?傅辞洲问。 那还不是你坐错了?祝余道。 傅辞洲立刻道:我没长手啊要你搬?你就想和她说话吧? 祝余瞪着傅辞洲,憋了半天没憋出个屁来:我看你就有病。 说完他扭头就走,自己准备自己的比赛项目去了。 傅辞洲在原地思考了半天,突然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对。 等到傅大少爷不受自己主观情绪影响,发现祝余其实是在帮他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嫉妒使人大脑退化,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祝余的比赛十点半开始,傅辞洲还有时间,过去卑微地负荆请罪。 我又没想那么多,傅辞洲坐在凳子上,踩着桌下的横杆,托腮看着祝余踢毽子,你跟我说清楚不就行了。 我都不想理你。祝余打发给傅辞洲这么一句话。 傅辞洲把手臂往桌上一放:你想理那个谁是吧? 一边的王应立刻凑上来:谁啊谁啊? 让你别乱说。祝余一毽子踢傅辞洲脸上。 傅辞洲抓住毽子上的鸡毛,又把毽子砸回去:祝小鱼,我今天又没惹你,你吃炸/药了?对我没个好脸色。 祝余接住毽子,看傅辞洲一拍桌子站起身,像是被气得不轻,扭头就往教学楼走去。 老傅!王应想拦他,被傅辞洲大力甩开。 祝余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没事,我去看看。他把毽子往手里一握,在王应肩上安慰性的一拍。 你马上就比赛了吧,王应看了一眼手机,都十点十分了。 一会儿就回,祝余朝傅辞洲那边跑过去,我直接去比赛场地。 傅辞洲没走远,又或者是祝余追得快,两人都还没出操场,就扑到了一起。 你生什么气?祝余勾住了傅辞洲的脖颈。 这话应该我问你。傅辞洲挣开祝余。 谁让你乱说,祝余道,回头她哥又来打我怎么办? 你是真对她没意思?傅辞洲转过脸,没意思你还找她说话。 我跟她说两句话也不行?祝余眉头一拧,她是个挺好的姑娘。 你还是喜欢她?傅辞洲问。 你这人怎么这么轴?祝余恨不得上手对着傅辞洲的脑门就是两下,她要比赛,我鼓励她一下不行吗? 非要这样吗?傅辞洲板起了脸,你不喜欢人家就别鼓励,你鼓励她了,她可能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指不定更喜欢你了呢? 祝余沉默片刻,放开了搭在傅辞洲身上的手臂,试探着说道:她也没那么喜欢我吧? 你怎么就知道她有多喜欢你? 她都好久没和我没说话了。 祝余算了一下,自己上次和褚瑶说话还是上学期期末举办的那个变装晚会。 当时他的话大概说重了些,导致人家小姑娘到现在才敢理他。 喜不喜欢和说不说话有个屁的关系。傅辞洲小声嘀咕道。 关系可大了。祝余一副很懂的样子。 真要喜欢我,不应该每天都想和我说话吗?他的脸上重新挂上笑容,甚至还贱兮兮地向傅辞洲挑了挑眉,你说是吧。 第51章 闹腾 少年骨骼坚硬,脚踝硌手。 喜欢谁就想每天和他说话,傅辞洲觉得祝余这话就在内涵自己。 虽然他每天想和祝余说话、也的确和祝余说话了。 但是这也不是他一定要的,寒假那会儿,他俩也不是天天说话。 又不是每个人都像祝余一样不要脸,什么都还没有呢就先喜欢、爱啊说个没完。 你少跟我嬉皮笑脸。他抹开祝余的脸,手指按过额头,轻轻蜷起手指。 不跟你这样你又说我不给你好脸色,祝余拉着傅辞洲走回操场,一会儿我比赛呢,过来看吗? 傅辞洲被祝余带着走,就这嘴上还要勉强一句:踢毽子有什么好看的。 踢毽子的确没啥好看的,比赛场地都没什么人,和隔壁的跳绳简直就是难兄难弟,都一样不被人搭理。 每一个运动员班级都随机分配了一个看守员,专门负责运动员比赛时期的各种杂事。 祝余的看守员早就在这等着,看到对方姗姗来迟,差点没哭出来。 就差你了!对方赶紧把祝余捞过来,快点去裁判那里报个到! 傅辞洲站在外围的人群里,看着祝余脱了外套。 他的背后别了号码牌,踢个毽子搞得还挺正式。 祝余排在第二组,一组也就踢几分钟。 隔壁跳绳最起码蹦跶的还有点动静,踢毽子这边除了哒哒哒毽子的声响之外就没别的意思了。 傅辞洲无聊地移开目光,随便扫了一圈人群,竟然看到一米开外站着的褚瑶。 怎么又是这女的? 真绝了,不想要什么来什么。 褚瑶感受到了傅辞洲的目光,一抬头也对上了他的眸子。 小姑娘礼貌的笑了笑,然后避开对方去了远一点的地方。 傅辞洲的不爽在心里叠加了好几层,不懂褚瑶这是什么意思。 躲他?还是背着他去找祝余? 傅辞洲揣着他的鬼心思往褚瑶那边走去,看见褚瑶果然是去找祝余了。 分卷(42) 你比赛加油! 隔着几米远,褚瑶握着一瓶矿泉水为祝余打气:我这里有水,你要喝吗? 哎我他妈 傅辞洲觉得自己被偷家了。 不了,祝余笑着摆了摆手,谢谢。 傅辞洲立刻回一班休息点拿了瓶矿泉水过来。 再折返回来时,比赛已经开始,小组五人一并排开始踢毽子。 祝余踢得不算快,傅辞洲大概数了一下,有六七十个。 他本来以为这已经算是挺多了的,结果别人那都是一百朝上,祝余连初赛都没进去。 你这简直就一陪跑啊。傅辞洲发出感叹。 我这属于高端陪跑,祝余纠正他,许晨一分钟就能踢三十个。 两人十分没品的嘲笑完别人,再收拾东西准备滚蛋。 傅辞洲把手上的矿泉水往祝余怀里一塞:喝。 祝余又塞回去:不渴。 傅辞洲余光扫过人群,虽然没找到褚瑶,但是依旧拧开矿泉水,强行凑到祝余嘴边:不渴也喝一口。 什么毛病?祝余只好接过来抿了一下,我又喝不完,浪费这一瓶水干什么? 喝不完我喝,傅辞洲把水瓶拿过来,仰头就灌下去半瓶,这就不浪费了吧? 都对着瓶口喝的,傅大少爷这么爱干净的人竟然也没嫌弃他。 神经病,祝余看着他笑,你又哪根筋没搭对? 傅辞洲用瓶子点点祝余肩膀:你什么时候看我都没搭对过。 两人勾肩搭背走回休息点,看见原本挺多人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两三个。 人都跑哪去了?祝余问。 秦小山拧着身子:都去看女子短跑了吧。 祝余嗯了一声:你怎么不去? 秦小山扬扬手机:打游戏呢。 男孩子之间心大的很,昨天两人还因为一句话闹不愉快,今天就像没事儿人一样。 你要去看吗?傅辞洲问祝余。 随便,祝余往跑到那边看了看,反正又没事。 他这话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去看看,但是傅辞洲非要理解成另一种,把祝余肩膀一搂,道:那就别看了。 嗯?祝余很是不理解傅辞洲的脑回路。 傅辞洲把人往椅子上一带:我教你打游戏。 其实祝余对游戏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他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这些,所以就会好奇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 傅辞洲对此格外热情,拉着祝余下载游戏,兴冲冲和他介绍玩法和规则。 祝余看傅辞洲这傻狗样,游戏还没玩,就已经觉得有趣了。 这么好玩吗?他问。 还行吧,傅辞洲说,看队友。 我怕我玩起来能气死你,祝余尝试着自己操作,你可不能骂我。 不骂不骂,你玩辅助,我带着你。傅辞洲现在简直置生游戏于度外,他看着祝余在他身边垂眸玩游戏,心里就舒服得不行。 两人闷头玩了几把,祝余渐渐摸着套路,开始有意识地配合傅辞洲击杀对手。 可以啊,这一手好控。傅辞洲一脸收走几个人头,恨不得抱着祝余亲上一口。 祝余低着头笑,笑着笑着就笑倒了身子,把脑袋靠在了傅辞洲的肩上:对手太菜。 游戏挺好玩的吧。傅辞洲动动肩膀。 嗯嗯好玩。祝余赶紧附和。 以后你想玩什么就去玩,傅辞洲抬手揉了一把祝余的脑袋,我带你玩。 祝余拖长声音嗯?了一声,突然直起身子问:怎么这么说? 没怎么,就是想说了,傅辞洲把手收回来继续玩着手机,你有喜欢做的事么?哪天想做了,都可以喊我一起。 祝余盯着手机屏幕没说话,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祝余皱着眉,似乎有些困惑。 傅辞洲心上一揪,他缓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之前一样:这不急,你慢慢想。 我挺想去看看大海,祝余说,夏天下着大暴雨,我就在沙滩上淋雨。 傅辞洲笑起来:这是什么爱好? 不算爱好吧?祝余也跟着笑,就这么一想。 突然被问喜欢什么,祝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东西。 不过要说想要什么,他倒是能第一个想到钟妍给傅辞洲买的那个飞机模型。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个想要更多已经变成了执念。 小孩子玩的东西,大街上随便买一个也比六七年前的好。 但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祝余没有,他就想要。 想一想也行。傅辞洲推了对面的水晶,屏幕上显示出胜利的标识。 他把手机收起来,跟上瘾似的,又去揉祝余的头发。 祝余晃晃脑袋,抬眼看他。 等今年暑假,傅辞洲的手搭在祝余后背,上下撸了一把,咱俩看好哪天大暴雨,就去看海吧。 运动会在第三天完美落幕。 一班以总分126分的绝对优势遥遥领先,和第二名差了有24分。 就你踢毽子踢得那样还得了一分呢,傅辞洲觉得好笑,不愧是老陈,搞强制要求。 你不应该夸袁一夏吗?祝余替傅辞洲更正,不愧是体委,单一个人就搞来了40多分。 你都不知道,傅辞洲哈哈大笑,他累的像条狗。 众人还在操场列队等校领导说完感言,袁一夏听见傅辞洲在后面编排自己,胳膊一伸就过来挠人。 傅辞洲握住祝余双肩,把人往前一挡:我夸你呢,你这人怎么听不出好坏话。 拉倒吧你,你嘴里出过什么好话?袁一夏和人换了位置,隔着个祝余就和傅辞洲闹腾开了。 你俩打架别带着我啊!祝余被夹在中间苦不堪言,找准机会就猫着腰往外窜。 傅辞洲眼疾手快,一把拉过祝余就往怀里搂:你往哪跑! 男孩子间的打闹混乱且没逻辑,两个人打到一半,可能一群人就跟着打了起来。 到最后著名莫名其妙就加入战斗,推来攘去的,说话都带着笑。 这动静惊动了老陈,他不辞辛苦越过人海,挨个往这群混小子背上一人甩了一巴掌。 都给我安静点! 祝余立刻站直身子,队伍后排这才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靠,老陈手劲真大。傅辞洲左边手臂还圈着祝余,另一只右手替他揉了揉后背。 祝余被他勒着,仰着下巴刚好把后脑勺抵在傅辞洲的肩上:你揉我干嘛? 这不替你疼吗?傅辞洲说。 不好意思,老陈没打我。祝余龇牙一笑,身子往后靠着,几乎把重量全部倚在了傅辞洲身上。 少年发丝柔软,像个绒毛球一样在他颈脖里蹭来蹭去。 老陈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傅辞洲的手顺着祝余后背往下,逮着他侧腰就是一捏,看把你得瑟的。 祝余瞬间像条小虾卷起了身子,条件反射屈起手臂,对着自己身后一手肘捅过去。 卧槽,傅辞洲被他正中胸口,疼得后退半步,你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你别碰我腰,祝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那儿痒得很。 祝余不说还好,这一说之后,傅辞洲直接把人按地上逮着他的腰就是一顿猛掐。 队伍末排没那么多人,草地干燥,打闹也放得开。 祝余弓着身子护住腰部,感觉自己都快笑断了气了:傅辞洲,我不行了。 傅辞洲按住他的大腿,俯下身道:你动静小点,老陈一会儿又来过来了。 你别挠我就行!祝余直接上脚,想把傅辞洲蹬开,你这人怎么这么烦?我都说我痒了 傅辞洲侧身躲过,抬手一把握住了祝余的脚踝。 少年骨骼坚硬,脚踝硌手。 他突然就想到几个月的寒假,祝余洗完澡从淋浴间里出来。 瓷白的皮肤蒸腾着热气,脚踝赤/裸,还坠着水珠。 就像在梦里出现过的那样,让人忍不住就想把手指覆上去。 卧槽!你们好刺激! 王应从队伍末端探出了个脑袋。 我也要玩! 第52章 五一 你不觉得少爷生起气来挺可爱的 王应平常就喜欢跟在傅辞洲后面玩,这次也是一样,欢欢喜喜过去想插一脚。 只不过明显这脚插得不对,傅辞洲非常不爽,以至于大半个月看王应都不顺眼。 王应企图自救,我余我余喊得贼欢,祝余也搞不清傅大少爷的脾气,尝试着分析了一下还特么被傅辞洲给听见了。 叫谁大小姐呢? 傅辞洲弓着腰,几乎是把自己的声音灌进祝余耳朵里。 祝余一个激灵,差点没把桌子给掀了。 我那天心情不好? 我脾气很怪? 大小姐?你在叫谁? 傅辞洲在他身后掐着他的后脖颈,就像是掐住了一只胡乱调皮的小猫。 是谁祝余脖子一缩,夹住了傅辞洲的手,捏住了我命运的后颈皮? 傅辞洲把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你爸爸。 爸爸我错了。祝余回头可怜兮兮地说。 干啥啥不行,认错第一名。 嘴上说错了,下次我还敢。 傅辞洲吃软不吃硬,祝余就像生来克他,让人提不起气来。 没脸没皮,傅辞洲扯了扯他的脸,无语。 这种几个人互相很嫌弃但是除了王应都乐在其中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五一前夕。 傅辞洲拐弯抹角说了一通,意思就是让他们在假期第三天一起出来玩。 王应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满口答应。 祝余趴在桌上点点头:有啥事儿吗? 傅辞洲抄起课本往祝余脑袋上砸了一下,起身去通知隔壁桌的袁一夏。 还好我没问,王应顺了顺胸口,不然我是不是也得挨打? 他不打你,祝余把课本扒拉下来放回桌上,他只打我。 五月三号是傅辞洲的生日,0503是他手机解锁密码。 当初祝余借用傅辞洲的手机时随口问了一句,一直记着,现在也没忘。 原来是生日,王应恍然大悟,老傅为什么不直接说? 大概是不想让你们送礼物吧,祝余猜测道,他不就那样一人? 那你送吗?王应问。 送吧,祝余单手托腮,歪着脑袋算题目,不然他还真以为我忘了。 王应搞不懂了:你分明记得,为什么还要装不记得? 祝余抿唇笑笑,放低声音道:故意气气他。 你气他干什么?王应还是不明白,挨这一下舒服? 祝余想了几秒:你不觉得少爷生起气来挺可爱的么? 王应像是见了鬼:可爱个鬼? 祝余摆摆手,笑得风轻云淡:你不懂。 王应是不懂,这辈子估计都懂不了傅辞洲生起气来哪里可爱。 但是祝余知道,他就喜欢看傅辞洲因为自己或笑或跳,就像今天这件小事,对方因为自己没记住他生日而气急败坏。 别少爷了,大小姐吧。 祝余想笑。 傅辞洲这人,他想到就想笑。 五放了三天,其中占了两天周末。 大概是最近教育局抓得紧,学校竟然没有偷偷补课。 祝余睡了一天一夜,舒服得浑身清爽。 他晚上闷在床上打开手机,看见除了傅辞洲的信息外,自己还多了个讨论组,里面消息直接99+。 简单翻了下聊天记录,原来是王应为了讨论给傅辞洲送什么生日礼物而建立的临时讨论组。 当时他也就随口和王应说了一句,这人立刻就给他拉一个讨论组出来。 可真行。 祝余半合着眼,发了串省略号过去。 老王:我余!你终于冒泡了,快想想老傅最近可能想要什么? 祝余想了想,敲了一行字过去。 鱼:最新的switch。 老王: 老王:把我卖了吧。 傅辞洲能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少爷那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吗? 祝余敲敲自己下巴,叹了口气。 鱼:老傅不告诉你们就是不想让你们送东西,你们非送的话,他指不定不高兴。 祝余这话在理,傅辞洲就是那种大大咧咧的性格。 不缺什么,也就不想要,过生日无非就是聚一起玩玩,反正大少爷也不缺那一顿饭的钱。 群里开始热烈讨论要不要送礼物,祝余退出去点开了傅辞洲的对话框。 干嘛呢? 出不出来? 正好路过学校。 [图片] 祝余点开大图,是学校旁边祝余家巷口的照片。 分卷(43) 信息是早上九点多发来的,也不知道傅辞洲大上午的去哪儿能路过学校,还特地跑他家门口拍张照片。 唇角不自觉的上扬,祝余抓着头发坐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洗脸。 少爷,我刚醒。 傅辞洲没有回复,祝余把手机揣进兜里,打着哈欠出了卧室。 洗好换完衣服已经是晚上七点,祝钦还没回来。 祝余纠结了半天,还是准备去诊所看看,顺便买点晚饭。 拿个苹果出了院门,傅辞洲的信息还没发过来。 祝余以为大少爷又生气了,低头戳着手机给他道歉。 我真睡觉呢。 少爷,生气啦? 他咬了一口苹果,又看王应他们在讨论组里刷屏,最后定下来一个方案一群人凑钱给傅辞洲买个蛋糕。 祝余觉得这个挺好,发了两个大拇指过去。 老王:那就我余去买吧? 祝余脚步一顿,没明白自己这么一个透明的边缘人物怎么也能被拎出来。 老王:你们玩得好,最懂老傅喜欢什么。 底下一串跟风+1,把祝余给看得心情有些微妙。 他哪里懂傅辞洲喜欢什么,真要说起来,他还觉得傅辞洲不喜欢蛋糕呢。 不过他们玩得好,倒是没说错。 祝余吃下最后一口苹果,把果核扔进垃圾桶里。 鱼:行,我明天看看。 事情定了下来,群里暂时消停,祝余买了个煎饼的功夫,傅辞洲的信息终于发过来了。 我很容易生气? 我刚才在洗澡。 祝余咬一口煎饼,酥酥脆脆,带着鸡蛋的鲜香。 心情都好起来了。 少爷,您真爱干净。 他和傅辞洲住一起也就一晚上,傅辞洲不是在洗澡,就是嫌他脏。 少爷就是少爷,祝余他睡个一天,起床也就洗脸刷牙。 这根本不能比。 像你一样睡一天?你猪吗? 祝余抿着唇,嗤嗤的笑。 我出来走动了,正准备去我爸诊所看看。 你一说我想起一件事来。 我最近有点感冒。 祝余抬眼过了条街口。 然后又继续低头打字。 你来看看? 行。 祝余奇怪的嗯?了一声,总觉得傅辞洲这回应速度有那么一点点快。 就他妈像等着自己说这一句话似的。 祝余虽然这么想,但是到底没啥证据,也就不了了之。 结果等他到了地方,看到诊所内扎堆感冒发烧挂吊水的人,突然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春夏换季本来就容易生病,特别是傅辞洲,别人还穿卫衣的时候他就穿短袖,感冒都是迟早的事。 祝余进了诊所,祝钦对于他的到来有些惊讶。 我,我来看看,您要不要吃饭?我给您买了个煎饼。祝余低着头,拎着的煎饼也没拿过去,您要不吃,我就吃了。 少吃点咸菜,祝钦手上还拿着温度计,匆忙间扫了一眼祝余,放在我休息室的桌上吧。 祝余心里舒服了不少,赶紧溜去了休息室放下煎饼,然后在诊所磨磨唧唧不肯走。 还干什么?祝钦又问,你别在这里,传染感冒了。 我有个朋友,他感冒了,祝余摸摸鼻子,声音有点儿小,他一会儿来看看。 挂水么?祝钦问,诊所里没座位了。 吃,吃药吧,祝余没好意思硬留下来,开点感冒药应该就行了。 祝钦让护士姐姐给祝余拿了些感冒药和板蓝根。 其实和路边大药房里拿的都一样,祝余在自家诊所拿药唯一的不同就是没要钱。 拎着感冒药在诊所外面晃晃悠悠没走远,祝余等了有十来分钟就看到傅辞洲了。 少爷!他眼睛一亮,连忙向对方走过去。 傅辞洲原本是直直往前走的,听到祝余喊他,便顿了顿脚步侧脸看去。 你没看到我吗?我这么大一人。祝余脸上带笑,拎着塑料袋跟个傻子似的。 你站树后面了,傅辞洲也朝他走过去,看着祝余笑,也就跟着笑了起来,鬼能看见? 不过也就一天没见,但是祝余像是很久都没见到傅辞洲似的,带着阔别重逢的兴奋。 你剪头发了?他对着傅辞洲左看右看,剃成板寸了。 傅辞洲摸摸自己脑袋:怎么样? 还行,挺精神,祝余把手上的感冒药给傅辞洲,我从我爸那给你拿的,他那里挂水没位置了。 傅辞洲拿过袋子,看都没看:都行。 你真感冒了吗?祝余抬手就往傅辞洲额头上摸,我怎么觉得你骗我呢? 傅辞洲往后仰了仰,祝余的手追上去,最终还是覆在了对方额上。 烫么?傅辞洲抿着唇,舌尖舔了舔唇缝。 感冒烫什么?祝余收回手,喃喃道,我也是,感冒摸什么? 你对我图谋不轨。傅辞洲总结道。 拉倒吧,祝余撞了他一下,少爷,你不会就来拿个感冒药的吧? 傅辞洲和祝余一起,两人非常默契地并肩就往大路上走。 我晚饭还没吃呢,傅辞洲说,我现在很饿。 吃煎饼?祝余提议道,还是吃韭菜盒子? 吃点别的,你想吃什么?傅辞洲勾过祝余肩膀,你吃过晚饭了吗? 祝余肚子里刚装下一个煎饼,嘴上却大言不惭道:没吃。 正好,傅辞洲一拍祝余的肩,有一家店特别好吃,今天带你去试菜! 第53章 一条大鲨鱼 忙着给你女朋友夹娃娃? 傅辞洲在路口拦了辆车,带祝余去了家川菜馆。 店面很大,坐落在路边,祝余看自己随便穿的破拖鞋,要不是傅辞洲硬拽着都没好意思进去。 我们就两个人,这里给进吗?祝余挣扎道。 怎么不给进?傅辞洲拽着他的胳膊,都是吃饭的,谁还看不起谁。 大概是有钱人家从小在钞票堆里养出来的自信,傅辞洲到哪都抬着下巴,就跟皇帝微服出巡似的,看上去就像个不好说话的大爷。 祝余被这位大爷拉着进去,翻开菜单闭着眼就先点了五道凉菜。 这是在干啥?祝余觉得自己有点懵。 傅辞洲把菜单一斜,看着祝余傻不拉几的样子,笑道:点后天的菜。 吓我一跳,祝余这才把脑袋凑过去,我还以为你准备连吃五道凉菜。 傅辞洲推了一下祝余的脑袋:你要想也不是不可以。 祝余笑起来:神经病。 说是试菜,其实就是把菜单上新奇拿不准的菜点来吃一吃。 傅辞洲点了三道就被祝余拦住,后来硬是争取到了四道,然后又点了两碗米饭。 根本吃不完。祝余说。 我吃过这里的菜,傅辞洲把菜单一合,分量少的很。 因为点的都是些花里胡哨没见过的菜式,做法和味道都有些一言难尽。 祝余吃得一头问号,心里盘算着还好自己吃过晚饭了,不然这压根吃不饱。 还好来试菜了,傅辞洲在空中夹了夹筷子,这都是啥啊? 不都是你点的吗?祝余道,什么花哨点什么。 唯一一盘比较正常的辣椒埋鸡,祝余的筷子在一堆干辣椒里翻了半天,翻出一块鸡腿肉来。 怎么想起来吃川菜?他嚼着那块炸柴了的鸡肉,含糊道,你也不能吃辣啊。 上次几个人吃小龙虾那一次,祝余给傅辞洲剥了几个虾尾,就能把人吃得吸溜半天。 你能吃啊,傅辞洲搁下筷子,你这不吃得挺欢乐吗? 我吃是因为你不吃,祝余简直无语,总要把菜吃完吧。 他说完想了想,自己和傅辞洲一比,的确算是能吃辣的。 不过这么多年他没想过自己喜欢吃什么,对菜系也没什么偏好。 这些年一直都是尉霞做什么他就吃什么,如果有什么特殊,那就是吃饭的时候要记得一些特殊的菜不能碰,还有一些菜要显得喜欢吃。 香菜、青椒、豆芽、黄瓜,这些看到就要皱起眉。 牛肉、西红柿、鸡蛋,这些就要一直吃。 可其实祝余对它们都没什么感觉。 有的吃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想什么呢?傅辞洲的手掌在他面前一挥,你有什么忌口吗? 祝余差点脱口而出香菜青椒,但是嘴都张开了,愣是什么也没说就给重新闭上。 没什么忌口,他轻飘飘地说,我什么都吃。 那就行,傅辞洲靠回自己的椅背上,不挑食,好养活。 如傅辞洲所言,这四个菜分量的确不多,但是味道都挺重。 辣的酸的,还有甜的,每一道菜都刺激味蕾,尤其是最后一道甜品,祝余几乎是一个人干掉了那一盘。 你果然喜欢吃甜的,傅辞洲托着下巴帮看祝余吃得腮帮鼓鼓,心里也跟着觉得舒畅,蓝莓山药,后天多给你点几道。 这是山药?祝余用勺子挖了一坨,我还真没吃出来。 山药打泥之后加了蜂蜜和炼乳吧,我妈也爱倒腾这些,吃起来差不多。傅辞洲也拿起自己的勺子,从祝余面前的碟子里挑出一点抿进嘴里,酸不拉几,小屁孩喜欢吃的东西。 祝余吃得正高兴,冷不丁被这么一说,有了点逆反心理:那你还跟小屁孩抢吃的? 傅辞洲本来都准备放下勺子,听祝余这一嘲讽,又把勺子伸向了对方碗里:我还就抢了。 一盘蓝莓山药也就三大坨,傅辞洲这次他舀了快有大半坨,看得祝余简直肉疼。 关键是傅辞洲这人贱得很,舀了还不吃,故意在祝余面前晃了一圈:吃不吃? 你逗狗呢?祝余恨不得把自己手上的勺子直接插傅辞洲嘴里。 钓鱼,傅辞洲笑着说,山药钓鱼。 祝余用勺子打开他的:傻逼。 两人吃完饭,也确定下了后天的菜单。 整整四十八道菜,二打头的四位数让祝余下巴差点砸地上。 这啥店啊这么贵?祝余出了店门还心有余悸,少爷,咱俩今天那几道菜吃了多少钱? 零头吧,傅辞洲搂着祝余往前走,好吃吗?好吃就行。 你那把些钱塞我嘴里我也觉得好吃。祝余一点出息没有。 你看你这穷酸样,傅辞洲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几点了,溜达溜达? 祝余看了眼手机,八点半多。 果然是夏天要来了,这会儿像是刚天黑一样,压根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我和我爸说一声。 祝余纠结着给祝钦发信息还是打电话,最后想了想,还是干脆点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傅辞洲就走在他身边,大少爷那张麻雀嘴难得保持安静。祝余低头,看着路灯把他们的影子缩短又拉长。 电话接通,祝钦似乎还在诊所忙碌,他默许了祝余的晚归,只是叮嘱他在外面不要喝酒。 话筒收音不好,傅辞洲在边上也听得见,心里不妨有些心虚,把目光移向别处。 晚上的南淮,九点才开始夜生活。 傅辞洲走在祝余左侧,抬眸向马路的另一边望去。 市中心的商场都还没关,街边的店铺亮着灯,路上行人三三俩俩走在一起,其实还挺热闹。 祝余打完电话,见地面上投着粉色的彩光灯,忍不住抬头朝着路边的店铺看过去。 那是一家自动无人娃娃机店,粉色的店面,整面墙的橱窗,里面一排排娃娃机排列整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按道理来说这些都是吸引小女孩注意的地方,祝余虽然觉得好玩,但也不会踏足其中。 可巧就巧在最靠近橱窗的那排最外面的一个娃娃机里,装了一柜子深蓝色的小鲨鱼。 我去,祝余立刻就停下了步子,小鲨鱼! 傅辞洲回眸一看:哦豁,这店有眼光。 你在这里抓的吗?祝余带着傅辞洲就往店里进,去看看。 我哪有那个闲工夫,傅辞洲像是颇不情愿,懒洋洋的被祝余拉进去,我随便买的。 祝余进店直奔鲨鱼区,竟然在那个娃娃机旁边看到了一个超大版的同款鲨鱼。 卧槽!这里还有个大的!他几乎是把自己的脸都贴上了玻璃柜,整个人眼睛睁得老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你至于吗?傅辞洲哭笑不得,这大的明显没有小的可爱。 我觉得大的比较可爱,祝余已经低头看游戏规则,一元一币,三币一剪。 他看完规则又去看娃娃机的构造。 这和周围的夹取试娃娃机不同,别的控制的是爪子,这个则控制的是剪刀。 巨大的娃娃被透明的鱼线吊着,左右平移剪刀后按下确定键,如果剪刀能顺利剪断鱼线,娃娃就会掉进拾取箱。 搞搞搞!祝余立刻掏出手机去兑换点兑换游戏币。 傅辞洲跟在他后面,笑道:你还真要玩啊? 分卷(44) 祝余不仅要玩,而且玩的还挺认真,上来就买了一百个币,端了整整一个小盆,就怼着这一个娃娃机剪。 前几次剪刀还对不准鱼线,后来祝余玩到了门路,回回都能剪到线。 傅辞洲一开始还在他身边指点江山,直到剪了好几次发现是剪子有问题,压根剪不断鱼线后,对方就佛了起来。 这种店为什么能不倒闭,跟你这种傻子交智商税脱不了干系。 你懂什么?祝余看都不看傅辞洲一眼,这种东西就是要用钱砸,就像抓娃娃的爪子,十九次是松的,那第二十次就肯定是紧的。这玩意儿也是一样,剪得多了,钱到位了,总会掉下来。 这话听着好像挺有道理,但是说白了也就等于花钱买娃娃。 傅辞洲从祝余的小框里抓了一把游戏币,去各个娃娃机面前浪荡了一圈回来,什么也没夹到。 这店装修得不错,娃娃机里面的娃娃按照色系分类,连带着地板上的贴纸也和娃娃机一体,跟彩虹似的,比较适合拍照打卡。 而里面也的确有几对小情侣变着花儿的凹姿势拍照,玩得是一个回忆和新鲜。 像祝余这样一门心思搞娃娃的,还真没有。 傅辞洲两手空空回来,看见祝余夹着的娃娃机边上围了两个女生。 小哥哥,你夹给女朋友的吗?其中一个女生问道。 傅辞洲一磨后槽牙,心道自己就走了几分钟啊,祝余就在这招蜂引蝶。 这两个小姑娘明显就是旁敲侧击祝余是否单身,如果对方说个不是,那接下来的问题差不多就是那小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他本来以为祝余会否认,就像拒绝褚瑶一样拒绝这两个女生。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祝余竟然张口就是一句是啊。 是个鬼! 傅辞洲眼睛差点没从眼眶里蹦出来。 祝余这狗玩意儿肯定在撒谎,他从哪来的女朋友! 两个女生听了这话果然离开了,傅辞洲在后面憋了好一会儿,等顺过气了才走过去。 夹给女朋友的啊?他没好气道,啥时候谈的? 刚谈没多久,祝余煞有其事道,有机会带给你认识一下。 我特么傅辞洲勒住祝余的颈脖往后一带,你皮痒了? 祝余靠在傅辞洲身上掰他的手:别闹我,我忙着呢。 忙着给你女朋友夹娃娃?傅辞洲问。 假的假的,祝余推开傅辞洲,不是你教我的吗?拒绝女孩子要拒绝彻底。 傅辞洲心里稍微舒服了那么一点点:信了你的鬼话。 他又从小筐里抓了一把硬币,这回没走远,就在祝余身边的娃娃机抓娃娃。 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傅辞洲气得翻了个白眼,再去看身边的祝余时,发现对方没了影子。 祝小鱼?傅辞洲探了个身子,看见祝余端着小框又回来了。 我去?你怎么又买了?傅辞洲气不打一处来,有这钱你还不如买一个。 去去去,祝余把小框一搁,专心致志剪着线,你别打扰我。 你不都有一个了吗?傅辞洲心里有些不平衡,贪心不足啊你? 我觉得下次估计就要剪掉了。祝余又往里面塞了两个游戏币。 我看你是中邪了,傅辞洲又从祝余的框里顺走几个,抓完就不准买了啊,别浪费钱。 他走开几步,看着蓝色一排的娃娃机最边上,是祝余贴着玻璃在剪鱼线。 这娃娃就这么好?给祝余下降头了,非它不可了还。 傅辞洲掏出手机,对着他拍了一张。 只有背影,而且太近了,构图不怎么好看。 傅辞洲退开几米远,把那一排蓝色的娃娃机都收进了镜头里。 祝小鱼。他喊了一声。 祝余转过头:啊? 咔嚓一声,傅辞洲按下了拍摄键。 接着,他发现娃娃机里的那条鲨鱼在镜头里掉了下来。 卧槽?傅辞洲拿开手机,一指祝余身后。 祝余猛地转身:卧槽! 傅辞洲连忙收起手机,大步跑到祝余身边:真的假的?这么容易就剪下来了?! 我很不容易啊!祝余蹲下身,在那一小块掉落口里拽着鲨鱼,我剪得眼睛疼! 他剪了快六七十次,现在看到鱼线就想吐。 拽不出来啊。祝余扯着个鲨鱼尾巴,玩偶卡在里面,有点进退两难。 傅辞洲蹲在他的身边用手撑起挡板:你把它按扁一点,别硬扯。 两个人四条手臂交叠在一起,祝余费了老鼻子劲,终于把大鲨鱼给拎了出来。 赐给你一个名字,祝余把鲨鱼按扁了的脑袋拍圆乎了,就叫鲨比好了。 傅辞洲笑得不行:什么鬼名字? 这条鲨鱼的确够大,单脑袋就有祝余的两个大了。 来,鲨比,认识一下你的主人,祝余把鲨鱼的那排大白牙转向傅辞洲,少爷,送你了。 傅辞洲一愣,脑海中突然就想起了刚才祝余那句是啊。 小哥哥,你夹给你女朋友的吗? 是啊。 当时祝余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决定把鲨鱼送给自己了吗? 这个狗玩意儿,一天天正事不干,就知道撩拨自己。 虽然还没到时间,祝余把鲨比挪到一边,露出了他弯弯笑眼,但是少爷,生日快乐。 第54章 生日 祝小鱼,是傅辞洲的小鱼。 傅辞洲连过个生日都偷偷摸摸没有告诉他们,就是不想麻烦他们去买什么生日礼物。 但是祝余心里就觉得,他不想要别人的礼物,不代表不想要自己的。 甚至,如果自己就这么糊弄过去了,傅大少爷指不定要生气。 自己是不一样的。 这个念头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在祝余脑海中招摇过市,但是基本上也是默认且心照不宣的事实。 跟我装,傅辞洲还蹲在那里,说话时呼吸都重了一些,还问我有什么事。 那不是逗你呢吗?祝余把鲨鱼往傅辞洲脸上就是一怼,正好也不知道送你什么,就这个吧。 你最后一句可以不说。傅辞洲微微后仰,接过鲨鱼。 他的手捧在玩偶两边,意外盖住了祝余的手背。 少爷,祝余笑嘻嘻地收回手,你别占我便宜。 要点脸?傅辞洲把玩偶拿过来,你给我东西还自己拿着不撒手? 温存一下,祝余摸摸鲨鱼脑袋,说话说得意外认真,以后你就是少爷的鱼了。 傅辞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晕乎乎回家的。 他就记得自己抱了个大玩偶,路过一楼客厅时被晚睡的钟妍给嘲笑了一番。 谁送的?把你当小姑娘呢? 傅辞洲额角压了道黑线,闷着头回自己的房间。 他把鲨鱼往床上一扔,先掀了上衣去浴室冲了个澡。 屋里只开了镜前灯,花洒淋下来水不算太热,甚至可以算是常温。 傅辞洲把手按在瓷砖墙上,低头看水流大股大股顺着他的额前坠落在地上。 祝余蹲在娃娃机边上说的话还萦绕在耳。 不像是在说那个鲨鱼玩偶,反倒是像在说自己一样。 谁是鱼?谁的鱼。 祝小鱼,是傅辞洲的小鱼。 他蜷起手指,回忆着触碰到祝余皮肤的感觉。 搭肩和拥抱,甚至连一个眉眼弯弯的笑都足以让傅辞洲脸红心跳。 祝小鱼。 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像是混着厚重的、不明不白的情绪。 他渴望接近,也渴望拥有,甚至更多。 水汽蒸腾,有些迷了人眼。 傅辞洲想起那一截瓷白脚踝,想象着被自己抓在手中的感觉。 有些,不妙。 洗完澡出来已经快十点了。 傅辞洲头发吹了个半干,心如止水一般把自己重重摔上了床。 鲨鱼在他枕头边上,傅辞洲抬手拍拍他,喊了一声鲨比。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手机上有几条未读信息,点开看是祝余的。 少爷,到家没? 洗洗睡了。 傅辞洲坐起身来,一只手按着鲨鱼,另一只手给祝余回复信息。 睡吧,我也刚洗完澡。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信息发出去之后手机压根就没放下,眼巴巴等着对方回复,等了半天也没个音。 你不回复我一下吗? 礼貌吗朋友? 而另一边,祝余刚从屋外端了杯水进房间。 手机在桌上嗡嗡响了两下,他猜就是傅辞洲的信息来了。 端水去了,我礼貌的很。 大晚上喝水容易水肿。 祝余抿了一口,看到信息就把杯子放下了。 听谁说的? 我妈。 钟妍就像个万能的百科全书,给啥都不懂的傅辞洲提供了不少乱七八糟的知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祝余本来能十点睡觉的,硬生生给拖到了十一点。 关键是他临睡前返回去大致浏览了一下聊天记录,发现压根就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全部都是废话。 也不知道怎么聊下去的。 祝余关了手机,倒床睡觉。 因为三号要出去浪,所以祝余二号在家把留的作业都给做的差不多了。 等到快晚上,王应发信息问祝余蛋糕做的怎么样,祝余这才一拍大腿想起来,他给忘了。 连忙捯饬完自己出门,祝余打车去了市中心,在那家川菜馆附近找了家蛋糕店,确定了蛋糕的尺寸和样式。 鲜奶水果蛋糕,是群里大家统一选出来的,没那么多花哨,而且还比较好吃。 店家给了祝余一张生日卡片,让他写上傅辞洲的名字。祝余就站在玻璃柜前,垂眸一笔一画写下了这三个字。 每个字的笔画都不算少,祝余的字好看,还被店员夸了几句。 是朋友吗? 是的。 是朋友,但是好像和王应他们不一样,算是非常好的朋友。 可是这个好到底是什么类型什么程度,又说不上来。 祝余看着那张卡片发了会儿呆,等到店员催促才把它叫过去。 名字挺好听。店员又夸了一句。 祝余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定完蛋糕,祝余把发票和aa出来的钱数发在群里。 一路上他的微信响个不停,都是转给他红包的同学。 他路过一家理发店,脚步一顿,进去也推了个板寸。 傅辞洲同款,看着还挺精神。 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今天傅辞洲今天没怎么搭理自己,就给对方发了个猪头过去。 直到祝余洗漱完毕躺下睡觉时,傅辞洲这才把信息回复过来。 那是一张图片,用类似粽叶的细长绿叶编出来的一条小鱼。 好玩不? 祝余倒在床上笑。 逗小孩的东西,这有什么好玩的。 你编的指不定好玩些。 还真是我编的。 我学了半个多小时。 祝余这下没绷住,咬着唇笑了起来。 傅辞洲有毒吧,还真自己编的? 我在我奶家,带回去估计就枯了。 祝余翻了个身,又把刚才那张小草鱼的图片看了一遍。 你明天不要吃饭吗?现在还在元洲? 明天一大早就回去。 不愧是少爷,当初祝余决定跑远一点才能到的元洲,傅辞洲跟逛街串门似的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也不嫌累。 祝余第三次把那张图片点开,稍微那么犹豫了一下,然后把它保存了下来。 也不知道傅辞洲是中了什么邪,最近干什么都喜欢和鱼沾个边,就连走路上看到钓鱼的,都要拍张照片给祝余看。 两人对话框里一堆聊天记录,大事没有,屁事一堆,跟几百年见不着面似的,每隔一小时就要叭叭叭一会儿以示存在感。 祝余其实,还挺乐意。 他以前身边有个尉霞,每天要做什么、要怎么做都被安排的妥当。 可是自从尉霞前两年去世之后,祝余就像是突然没了主心骨,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不过还好,那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 接下来,傅辞洲就像是代替了尉霞,继续留在了祝余的生命里。 他该做什么、要怎么做,傅辞洲只给了一个笼统的定义开心就好。 没有一定要做的事情,也没有一定要怎么做,只要觉得舒服,都可以。 他和傅辞洲说话会开心,在一起会开心。 那就一直这样下去。 隔天,祝余起了个大早,按着傅辞洲的要求去车站接人。 今天天气有些热,上午十点钟的太阳就能晒秃噜一层皮。 祝余找了片阴凉地,低头戳着手机。 我到地方了。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t运动裤,蹬了双高邦的篮球鞋。 特别还剪了短发,露出小半块额头和一双略显温和的眉眼。 傅辞洲早就等在路边的汽车里,刚才看到祝余下了公交,这才打开车门出来。 大概是祝余爱吃奶糖,所以在傅辞洲心里,这人一直都是甜甜的小男生模样。 可现在祝余一旦不在自己身边,好歹也是个一米七八大高个子的少年。 看起来像是和平时不太一样。 分卷(45) 总之就是帅。 折都不打的那种。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傅辞洲看了一眼后回复过去。 抬头。 大概所有见面前的信息,这两个字蕴含着最大的能量。 祝余在看到信息的下一秒猛地抬头,只是还没来及看清眼前的一切,就被人熊扑似的一把抱住了。 卧槽!累死了。 傅辞洲的动作几乎没过脑子,在抱上去的前一秒在祝余的眼睛里也读到了诧异。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甚至狠狠揉了一把祝余的背。 就像在沙漠晒了几个月,抱着对方权当解了口渴。 祝余顺着这个力道往前一撞,胸口几乎是贴上了傅辞洲的。 卧槽!祝余按着他的肩膀,却没有推开,你抱我干嘛! 傅辞洲松开祝余,脸上还带着没消下去的笑:想你了呗。 祝余拧着眉头,直搓胳膊:听着怎么这么让人恶心 靠,傅辞洲一推祝余脑袋,没良心。 祝余反手一勾傅辞洲的肩膀,两人顺着马路往前走:少爷,生日快乐。 这话他昨晚卡着零点说过了,今天又说了一遍。 傅辞洲握着祝余的肩膀一捏,侧过脸道:说两遍了。 那不一样。祝余说。 哪不一样?傅辞洲不懂就问。 隔着手机和对着真人,那能一样吗? 祝余看了傅辞洲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发票来:在此之前,让我们先去拿个东西。 我去,就怕你们搞这些。傅辞洲看着那块花花绿绿的蛋糕,简直哭笑不得,还给我搞这么大的,谁吃啊? 祝余把发票递给店员,看着她们将做好了的蛋糕装起来:我们都很自觉的,白吃白喝拉不下脸。至于这玩意儿谁吃,你别管,反正总有人吃。 小帅哥几岁啦?店员小姐姐装蜡烛的时候问了一声。 祝余看了看傅辞洲,傅辞洲也看看他,两人都没说话,祝余只好回答:十七。 真好。店员小姐姐挑了两个数字蜡烛装起来,生日快乐呀! 傅辞洲的十七岁,父母朋友什么都有。 的确真好。 傅辞洲说了声谢谢,手揣着兜,像个大爷。 祝余瞄他一眼,抬手将蛋糕接了过来。 出了蛋糕店,祝余这才开始絮絮叨叨地抱怨:你的蛋糕怎么还让我拿? 喜欢你才让你拿,傅辞洲说的一本正经,不乐意? 祝余冷哼一声,没当真:我看你是有毛病。 我一身毛病,傅辞洲的手就像是长在祝余肩上一样,没分开走几步就又搂了上去,祝小鱼,我生日你送我什么啊? 祝余转过头盯着傅辞洲:我不是送过你大鲨鱼了吗? 那又不是生日当天送的,傅辞洲咧嘴一笑,颇为不要脸道,不算。 第55章 十七岁 只要你别不开心。 想要人一份礼物,还说得这么死皮赖脸。 送过了的还不算,不给就硬要。 你要什么,祝余一摊手,你说,我买给你。 哪有人送礼物还先问的?傅辞洲不乐意了,你得给我惊喜。 我给你个鬼,祝余把傅辞洲的手扒拉下来,爱要不要,不要没了。 傅辞洲想了想:你这一时半会儿让我说我也不知道。 我就知道?祝余扫了一眼傅辞洲,再说,你喜欢的东西我基本上都买不起。 哪有,傅辞洲夸张道,你送什么东西我都喜欢。 祝余脚步一顿,撇了撇嘴道:少爷,你没发现咱俩角色变了吗?以前都是我恶心你,现在轮到你反过来恶心我了。 傅辞洲表情一垮,心道变个屁。 祝余以前那是真的在恶心他,可是现在他又没想着恶心祝余。 再说,自己说的这些话被祝余理解为恶心,还真他妈有点让人生气。 哦,那我以后不说了。傅辞洲把腰背一挺,和祝余拉开半米。 当一个癞皮狗可以独立行走时,那多半大事不妙。 你说你说,祝余又贴上去,我就喜欢听你恶心我。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什么锅就配什么盖。 祝余和傅辞洲简直就跟俩橡皮筋似的,一方松了另一方就紧,一方紧了另一方就松。 傅辞洲生气祝余厚着脸皮去哄,祝余有情绪时傅辞洲也能耐着性子道歉。 你来我往的,天天这么来也不嫌累。 两人去了趟饭店,把蛋糕放在包厢。 祝余看着直径快有三米的巨大自动旋转桌面,惊叹于傅辞洲出手的阔绰。 我们一共才几个人啊,祝余看着傅辞洲,你至于吗你? 四十多道菜呢,不大点这么放得下。傅辞洲看了眼手机,十点半,距离吃饭还早,在这坐着干嘛?出去给我买生日礼物啊。 祝余刚拉开凳子坐下:不是吧少爷,你还真要我去买? 那必然呢,傅辞洲抓着祝余的手腕就把人往外拉,走啦走啦,给我买礼物。 祝余简直无语,被傅辞洲强行拉出去在街上顶着太阳乱逛。 不然我再剪一条鱼送你吧?祝余被晒得一头汗,给你剪条水母,剪条老王八。 傅辞洲往他身边一凑,他就感觉像是凑过来一个大火炉,恨不得把人推出去八百丈远:你离我远点。 热吗?去那边。 傅辞洲把人拉进商场,里面开了空调,相对来说凉快了不少。 只是中午时分顾客不是很多,商场里有些店铺还没有开门,显得空荡荡的。 我给你买件衣服?祝余看着旁边的店铺,要不买双鞋子? 傅辞洲哪个都不想要。 他拽着祝余的手腕边走边逛,最后停在了一家玩具铺子前。 有鱼。傅辞洲指了指橱窗里的一排浅蓝色的玩偶。 人家那是海豚。祝余好心纠正。 海豚不是鱼吗?傅辞洲问。 祝余觉得好笑:水里游的都是鱼对吧。 傅辞洲笑道:这地上不还站着一个吗? 祝余一抬眉梢:进去看看。 商店里以手办和玩偶为主,分为两个区块。 傅辞洲进去就往玩偶堆里扎,对着一墙的小海豚发出了哇的一声没什么见识的惊叹声。 祝余走过去看了眼单价,好家伙,一百二一只。 好贵祝余缓缓转过脸,顶多买三个。 傅辞洲撇撇嘴:看把你穷的。 祝余: 感觉自己被鄙视。 傅辞洲感叹完毕并没有留恋多久,很快就转移阵地去了其他货架。 这个挺适合你。 他摘了一顶小黄鸭帽子,不由分说就卡在了祝余头上:嗯,可爱。 祝余一掀眼皮,把帽子摘下来:滚蛋。 作为一个男人,他一点都不想被可爱这个形容词形容。 小黄鸭帽子是渔夫帽的样式,前面有个橙黄色的小鸭嘴巴,后面有团毛茸茸的小鸭尾巴,其实还挺萌的。 鸭子和鱼,傅辞洲接过帽子,食指顶在里面转了一圈,正好一对。 你是鸭子?祝余脱口而出。 傅辞洲张了张嘴,呆滞片刻:那也不是不行。 那你戴着吧,祝余笑开了,路上指不定有人问你一晚多少钱。 你这人思想真的很龌龊,傅辞洲又把帽子扣回了祝余头上,就这个了,走。 你要买?祝余被傅辞洲拉着走,不是吧? 你不是热吗?戴着遮太阳。 我有毛病啊我带这个遮太阳,祝余自己都笑了,你想让王应笑死我? 我看你挺喜欢。傅辞洲说。 两人走过一个货架,傅辞洲又摸上了一串软乎乎的水母,这个挺特别的,好玩。 祝余摘了帽子:又想买? 傅辞洲拿了一个:给你。 祝余眉头一皱:给我? 留你上课睡觉换洗。 神经病。 两人逛了一圈下来,抱了三个玩偶准备回去凑海底世界。 其实这些祝余都挺喜欢,但是买了多了,难免就有些没有必要。 喜欢就买呗,傅辞洲抱着一只海豚揉了揉,难得见你喜欢什么。 也不是喜欢,祝余看着手上的小黄鸭帽子,抿出了一点笑来,就觉得这些小东西不是我们这个年纪该玩的了。 就像那个飞机模型,就像坠亡在了过去。 当初没有得到,现在得到也没什么意义。 给你买糖吃,傅辞洲指了指开在商场中央的一家甜品铺子,要不要? 不要。祝余一口回绝。 分明就想要,傅辞洲走到铺子前,随手点了几个花花绿绿的糖珠子,还有小鱼形状的?这个我要单独装一盒。 分明是傅辞洲拉着祝余要买礼物,结果变成了傅辞洲给祝余买东西。 糖果用长方形的透明玻璃瓶装着,五颜六色的糖果叠加,瓶口系了丝带,就像一件精美的装饰品。 傅辞洲把那一罐装满蓝色的小鱼的玻璃瓶留给自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你哪里看出来我想要了? 离开糖铺,祝余问他。 这哪里是自己想要,这分明就是傅辞洲想要。 看你眼睛发光,傅辞洲微微低头,一边走路一边去看祝余的眸子,肯定是想要。 是吗?祝余的眼睛一弯,轻轻笑了一下,还能发光呢? 傅辞洲轻轻嗯了一声:就像现在这样。 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眼睛里亮晶晶的带着笑,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放松又幸福。 如果祝余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祝小鱼,傅辞洲垂下眸子,去看那一罐蓝色的小鱼糖果,你喜欢吃糖我就买给你,你喜欢玩偶我也买给你,你喜欢什么就告诉我,什么都可以,我都买给你。 祝余手上还捏着小黄鸭的帽子。 他握着一瓶水果味的硬糖,脚步顿了那么一下。 祝余不是很想要玩偶,也不是很想要糖果。 只是傅辞洲想要,连带着就认为祝余也想要。 他想要的东西一定是好的,好的就要拿来给祝余。 本意是对的,方向却错了。 十七岁不懂表达,把一句关心阐述得磕磕绊绊。 可是他又足够赤诚,让人足以忽略那些表象,直接感受到从心底里流露出来的心疼。 傅辞洲在心疼。 他在心疼那晚在祝余房间里看到的、猜到的。 他离祝余的过去越近,就越害怕祝余走不出来。 他的小鱼,不应该被别人那样对待。 只要你别不开心。 很多年后,傅辞洲回忆起自己的十七岁生日。 热闹的饭桌上,朋友的那些哄闹都有些模糊,可祝余那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就像傅辞洲说的,那是一双看着喜欢的东西的眼睛。 就像在发着光。 第56章 未来 我想和你考一所大学。 五月算是一脚踏进了夏天,炎热的六月就急切地接踵而来。 学校在这一年装了空调,虽然每两节课的大课间就要开窗透一次气,但和以前相比,学习环境已经可以说是非常好了。 下午,祝余抱着他的小鲨鱼趴桌子上打瞌睡。 他脸朝着窗外,看教室外的梧桐树上的蹦跶着的麻雀,突然想到一年前自己似乎还整天烦闷抱怨。 蝉。祝余说了一个字,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把脸埋进了玩偶里。 脊梁被人顺了一把,傅辞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节物理课,一会儿出去把脸洗了,醒醒困。 祝余把脑袋转了个面向,看着身边的傅辞洲:少爷,听见蝉叫了吗? 只听见你叫了,傅辞洲的指尖转着水笔,这么关注知了? 祝余笑了笑:它们太吵了 知了再吵也没祝余吵,傅辞洲还记得去年的时候祝余嘴上得吧得吧没完。 今年话是少了那么一点,但是脸上的笑变多了,时不时就像个傻子一样眯起眼睛,看着就想伸手揉一把脸。 再过几天高考了,祝余捧了把水,泼在自己脸上,明年就是我们了。 傅辞洲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你害怕? 倒也不是,祝余没傅辞洲那么细致,抹了把脸甩甩手指就往外走,就是觉得有点快。 傅辞洲笑笑:还有一年呢,别着急。 两人醒完困并肩走在走廊上,室外的气温很高,阳光刺眼,照得人皮肤发疼。 分卷(46) 祝余把手往外一伸,手心朝上,就像接了一把日光。 没有窗户阻拦,室外的声音听得真切了些,还没到蝉叫的时候。 再过一天他们就放假了,高考前要布置考场,一共放三天。 少爷,你有想考的大学吗?祝余轻声问道。 傅辞洲想了想:有几个备选,但没什么特别想考的。 哪几个?祝余问。 傅辞洲报出了几所大学,都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校。 祝余听完点点头:阿姨给你选的? 没有,傅辞洲道,我自己选的。 下午的物理课订正了前几天的模拟测试,祝余比傅辞洲的理综成绩差了两分。 最近看你不怎么在状态,课不想听,人也不精神。 傅辞洲两人的试卷对照了一下,发现祝余的化学方程式中少写了一项催化剂。 祝余蔫蔫叽叽趴桌子上,刚洗完脸又一副犯困的样子。 傅辞洲在他后颈上捏了捏:你期末再不考回第一,老陈又要喊我去办公室谈话了。 祝余闷闷地笑了两声:我成绩退步,老陈为什么总是找你?你又不是我爸。 一说起这个,傅辞洲心里就有点得意:他说班里咱俩关系最好。 祝余听着这话耳熟,仔细一想,当初傅辞洲过生日的时候王应也这么说过。 说完就把买蛋糕的差事直接扔他头上,和老陈还真不亏是师生。 在想什么?傅辞洲把祝余的思绪喊回来。 祝余眨眨眼睛,拿回了自己的理综试卷:没什么。 物理课烦闷且枯燥,祝余懒得听,但是傅辞洲在听。 他不好去打扰,于是偷偷拿出手机搜索傅辞洲刚才提到的那几所大学。 历年分数线都很高,但对于他们俩来说应该都不是问题。 想和对方考一个学校,可是这样算不算又是另一种复制粘贴。 高中眼见着就要结束,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还有一年就要告别了。 之后要去哪里,又将面临着什么样的人生?祝余没想过,也不敢去想。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让别人去安排,生怕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误。 小学是,初中是,就连南淮一中也是中考后尉霞让他填的学校。 那大学应该去哪? 接下来又要怎么办? 祝余不知道。 高中太快了,他甚至觉得自己才刚和傅辞洲开始认识,可是还有一年他们就要分开。 上课别玩手机。傅辞洲推了一下祝余耷拉着的脑袋。 祝余半合着眼睛,抬头看过去:傅辞洲。 他很少叫对方的全名,连名带姓喊出来,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正式感。 嗯?傅辞洲特意低下头来,似乎有在认真等着祝余说话。 祝余看着对方的耳廓,犹豫几秒后说道:我想和你考一所大学。 傅辞洲最近心情特别好,每天乐呵呵的,走路都哼着小曲儿。 钟妍觉得好奇,旁敲侧击地问他有什么喜事。 傅辞洲隔空打了个响指:问你个问题。 你说。钟妍洗耳恭听。 有人说要和我考一所大学,傅辞洲唇角一勾,眼睛里遮不住的都是笑意,你说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哟,看你嘚瑟成这样,钟妍看着自己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差点没直接笑出来,人家对你有没有意思先不说,你对人家就有意思吧? 傅辞洲一挑眉梢,没有回答。 你老实说,是不是上次生日送你娃娃的那个。钟妍一针见血。 是,傅辞洲承认得大大方方,那又怎么样? 你挺嚣张啊,钟妍指着他,语气却没多严厉,没高考前少给老娘搞早恋。 还没追到呢,傅辞洲一耸肩,转身回房间,成了再通知你。 钟妍在他关门前喊了一声:高考完了再追! 傅辞洲就当没听到这句话。 他可等不到高考完,他现在就要追。 床上的大鲨鱼还躺在枕头边,傅辞洲靠在床上,一只手划开手机给祝余发信息,另一只手就搭着鲨鱼,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它的牙齿。 祝余没回复,估计是睡了。 傅辞洲放下手机,对着鲨鱼拍了一巴掌,关灯睡觉。 可是他又不太睡得着,便枕着手臂盯着天花板发呆。 以前傅辞洲只觉得祝余不一样,自己想对他好。 可是现在似乎确定了,那种不一样就是喜欢。 虽然只是一种认知的改变,但是这种转变却带着一大串连锁反应。 傅辞洲是个男生。 他喜欢的人,也是个男生。 唉他闭上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也曾产生过如果祝余是个女生就好了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仅仅只是一闪而过,就被傅辞洲直接否定。 如果祝余是个女生,他们两人或许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最起码老陈不会拜托他去看着祝余,而祝余也不会对他掉下那滴眼泪。 祝余看着性格开朗,与人友善,但对待他人就是外热内冷,压根就没暖进过心里。 即便是傅辞洲,到现在也没听祝余提起过他心底里藏着的那些往事。 或许是谁都不愿意说吧。 傅辞洲翻了个身,有些揪心。 如果他猜的都是真的,的确也不好说出口。 可祝余那么多的欲言又止,眸子里都要藏不住的压抑。 还有那次酒醉后趴在自己后背说的胡话。 傅辞洲又翻了个身,把鲨鱼压在了胳膊下面。 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辗转反侧,满心装着一个人,心疼的怎么躺也不舒服。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傅辞洲就像弹簧似的从床上弹起来。 是祝余发来的信息。 你还不睡啊少爷? 备注上的蓝色小鱼像是在摇头摆尾吐泡泡,傅辞洲看着,心上突然就软了那么一块。 在想考什么学校。 想出结果了吗? 没有,你有想去的城市吗? 祝余很久都没回复过来。 关了灯的卧室一片漆黑,只有床头还亮着一片微弱的光亮。 这样很伤眼睛,傅辞洲以前从来不关灯看手机。 但是现在看了。 过了会儿,祝余连着回复了两条信息过来。 我没什么想去的城市。 你去哪我去哪。 第57章 担心 叔叔,你就不怕他出事吗? 祝余发完信息,整个人也有点恍惚。 他看着那一句好似表白的跟随,突然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点击,撤回。 靠!我看到了! 祝余啧了一声,手机往枕边一扔,抱着枕头把脸埋了进去。 自己是不是睡傻了,都在说些什么啊? 手机还在震动,祝余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闷响,一拍被子拿起来看。 祝小鱼? 你这话说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表白呢。 祝余眉头拧老高,大拇指按着手机屏幕,指甲都按白了。 有病。他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是不知道回复什么。 别不好意思。 说句话啊。 恼羞成怒了? 搞得就跟真有什么一样。 有病吧这人?祝余没忍住直接骂了一声。 傅辞洲这嘴怎么就跟个喇叭似的,没吵着他耳朵吵着他眼睛了。 可是他说话却又是带着笑的,就像是平日里的打闹吐槽,没真动气。 还真有什么一样。 有什么?能有什么? 他恼羞成怒什么?难不成还是真的表白? 拉倒吧。 以前祝余还时不时爱一下傅辞洲呢,也没见对方这么敏感。 现在两人关系越来越好了,对方倒成了小姑娘了,挨一下碰一下都要跟你掰扯掰扯三纲五常。 你有病。 他回了条信息,彻底把手机给扔桌子上。 隔天大早,天还没亮,祝余的手机开始在桌上疯狂震动。 他顶着一头乱发,在枕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摸到手机,眯起眼一看,距离他的闹钟还有半个多小时。 傅辞洲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给他连着发了一传信息。 祝余掐了昨天的那些,从今早的日期开始看。 醒了没? 吃早饭了。 来学校不? 想吃什么? 快乐转圈.jpg 祝余看着最后原地转圈的长草颜文字,把手机关了继续睡觉。 现在六点刚出头,一向压着上课铃去学校的傅辞洲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大清早就来骚扰自己。 嗡嗡嗡 手机还在继续。 祝余暴躁地捶了两下枕头,拿过手机发了条语音。 你是不是有毛病? 然后关机,睡觉。 另一边,傅辞洲在校门口卷着煎饼。 他把祝余的这声骂反反复复听了好几次,最后点了收藏,再听一次。 刚起床的声线比平时沙哑,带着烦躁和气急败坏。 闷闷的,像被踩着尾巴的小猫崽子,挥舞着软乎乎的肉垫跟你耍奶脾气。 可爱得要死。 傅辞洲想象着祝余现在睡不醒的模样,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 他抬头往学校旁那条街口里面看,忍着没直接冲到对方家里去。 想看祝余刚起床的样子。 傅辞洲只是随便想想,但是四十分钟后,他的愿望似乎是成真了。 祝余压着早自习的上课铃跑进教室,像是赶了十万八千里,一屁股把自己砸进了板凳上。 卧槽他往桌上一趴,喘了口气,还好老陈没来。 傅辞洲把英语书扔桌子上,偏过脸看他。 祝余乱着头发,脸上还有枕头褶皱杠出来红印。 t恤是皱的,连袜子都没穿对一双。 我去,王应转过身来,一条胳膊搭在了祝余的桌上,我余,你这头发被谁挠了? 你这是刚起?傅辞洲话中带笑。 祝余瞥了一眼傅辞洲,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托您的福。 他早上被傅辞洲吵得心烦,把手机关机了。 结果闹钟没响,一觉醒来七点了 。 要不是他体内这么多年来自发形成的生物钟起了作用,这会儿还在家里睡觉呢。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祝余一掀眼皮,对上傅辞洲目光的那一刹那,被对方用书挡住了脸。 他发现傅辞洲最近心情很好,也不怎么和自己计较,就像中了彩票似的,每天都是个乐呵呵的傻子,没事还喜欢看着他笑。 地主家的傻儿子。祝余耳尖有点烧,从桌洞里掏出小鲨鱼就往人脸上招呼。 课代表开始带着全班背单词,祝余往桌子上一趴,侧着脸去看窗外的梧桐。 大片大片翠绿树叶层层叠叠,遮盖住了只有冬天才能看到的深色枝干。 早自习不开空调,但初夏已经开始炎热。 只是蝉鸣声还未起,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祝余盯着窗外,听班里拖长声音念着春蚕到死丝方尽,感觉好像已经背了一学期了。 蜡炬成灰泪始干祝余跟着念后半句。 晓镜但愁云鬓改,傅辞洲的声音混着所有人的声音一起,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祝余闭上眼睛,青鸟殷勤为探看。 课外诗词早已烂熟于心,甚至紧接着的下一首诗都不用思考就可以继续念下去。 因为太熟悉了。 几本选修课本反反复复地背诵,就算只是用听的,也足以顺上几句。 今天老陈没来?!王应对许晨说了一句。 声音很小,但是祝余听见了。 不来不好吗?许晨回应道,不然又要挨批了。 昨天的理综卷子好难啊物理大题不会写。 啊今天英语又要写报纸,烦死了。 怎么还不开空调,好热啊 背书声中参杂着乱七八糟的抱怨,絮絮叨叨说着生活中的小事。 时间停在这里就好了。 祝余脑海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个荒唐的想法。 再过几天高考结束,他们就是学校里年龄最大的一届了。 而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该他们离开了。 夏天不是个好的季节。 炎热总伴随着分离。 突然,祝余颈后被人捏了一道。 他一缩脑袋,夹住了傅辞洲的手指。 又来?祝余转过脸道。 傅辞洲也弓着腰,他离祝余很近,两个人的脑袋几乎都在挨在一起:醒醒,老陈来了。 高二的最后一场考试安排在六月底。 南淮一中严格模拟高考的考试时间和考场安排,考了整整两天时间。 考完试也就等于放了暑假,只是这个暑假短得可怜,仅仅也就三个星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祝余甚至连桌洞里的课本都没带走,他只揣了几科崭新的五三,自己计划着开始复习所有科目。 他把自己闷在家里,不过几天的时间,数学就已经刷了大半。 六月最后一天,祝钦起了个大早,拎着行李准备离开。 祝余把自己卧室的房门打开,手指扶着门框,远远站在那里。 分卷(47) 爸他喊了一声,却没说别的。 祝钦见祝起床余,于是放下手上的东西道:爸五号就回来。 祝余轻轻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祝钦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块钱给祝余:你自己在家要好好吃饭。 祝余手指捏住纸币:嗯。 祝钦把钱包重新装起来,看着已经比自己高的儿子,欲言又止。 爸,您去吧,祝余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来,我一个人在家正好复习。 小余,祝钦把手搭在祝余的肩膀上,随后拍了一拍,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已经非常优秀了。 祝余轻簇了一下眉,但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嗯。 祝钦的手垂下来,又拍了拍他的手臂:走了。 咔的一声,防盗门被关上。 祝余低头,手指将纸币的一角卷起,复而展开。 七月到了。 相比于祝余在家复习数学,傅辞洲的六月假期要嚣张许多。 他约祝余出去无果后,和以前的朋友天南地北疯玩了一把。 只是玩也没玩痛快,心里总惦记着祝余,没玩几天就想回来。 七月三号是祝余的生日,他还记着。 特地从外面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在家挑挑拣拣,选了几个最好的留作备选。 为了给对方一个惊喜,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联系祝余了。 可比较让人心酸的是,这几天祝余也没搭理他。 本来关系挺好的两人,一放暑假好像就直接打回了原型。 傅辞洲心梗了几天,到底还是忍着没有找,硬撑到了七月三号。 卡着零点,先发过去一句生日快乐。 他等这一刻很久,久到都有些坐立不安,恨不得立刻收到祝余开心的回复。 他猜对方大概会感叹一句少爷,我以为你把我忘了呢,再厚着脸皮找自己要礼物。 到时候他就卖个关子不告诉他,吊着胃口出出前几天的气。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祝余没有回应。 傅辞洲头铁地等了一个多小时,依旧没回复。 夜里一两点也不好直接打电话过去,傅辞洲满肚子心事睡了没几个钟头,醒来后见祝余还是没回复,就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电话一直没人接听,他觉得有些不对,便动身去了趟祝余家里。 院门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回应,傅辞洲开始着急,在外面又喊了几声。 要不是路边早餐摊的老板说看见祝余一大早出去了,傅辞洲真怕是要翻/墙报警。 祝余出门不带手机? 他去哪了? 傅辞洲脑子乱成一团,突然想到半年前在元洲,祝余被问及生日时脱口而出的十二月,隐约觉得今天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或许七月三号,压根就不是祝余的生日。 傅辞洲直接去了祝钦的诊所。 他找值班护士要来了祝钦的电话,可沟通之后祝钦又安慰着让傅辞洲不要担心。 可是怎么会不担心。 叔叔,傅辞洲努力压抑住自己就要爆发出的情绪,尽量让声音听起来礼貌,你就不怕他出事吗? 第58章 过去 他要见祝余,现在、立刻、马上。 像是出门不带手机这种事情,似乎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比如早餐摊的老板就不明白为什么傅辞洲这么着急上火。 也不过就是找不到人而已,祝余一个手脚健全的,也不至于一定就出意外。 而能在这个日期产生这种担心的,多半是知道些什么。 傅辞洲和祝余的关系不错,祝钦也不知道对方了解多少。 他犹豫再三,在短暂的沉默后报出了一个墓园地址。 今天他妈妈的忌日,希望你不要打扰他。 傅辞洲挂了电话后直接接拦车去了墓园。 七月三日不是祝余的生日吗? 为什么又是祝余妈妈的忌日? 同一天?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傅辞洲本以为自己离祝余已经很近了,最起码,祝余都可以对着自己说出你去哪我去哪这种话来。 可是现在,他又觉得眼前遮起了一团团的疑问,就挡在他和祝余之间。 傅辞洲诧异地发现,那份近是随时可以拉远的。 除了承认过自己有个哥哥以外,祝余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什么。 像是把自己锁在了一个房间,别人进不去,他也出不来。 隔着窗子,阳光透进来,祝余时而站在光下同他人说话,时而躲进黑暗久久沉默。 祝余像是冷的。 碰一下都冻手。 傅辞洲想暖暖他,可是怎么也走不进去。 呲 一道尖锐的刹车声骤起,傅辞洲坐在副驾驶座,整个人猛地往前一扎。 双手下意识抵住前方,要不是他身上系着安全带,估计直接就冲到挡风玻璃上去了。 出租车司机是个暴脾气,大声爆了句粗后就下车查看情况。 傅辞洲定了定心神,也跟着下了车。 他们跟在一辆小轿车后面,在行驶途中这辆轿车突然急刹,要不是就要到路口出租车放慢了速度,指不定就追尾了。 想死啊!看不见红灯?! 傅辞洲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斑马线上聚了一群人,似乎是出了事故。 路口、车祸,还有七月三日。 一连串的片段几乎就要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画面出来。 我会死的。 十五岁,就会死了。 十五岁的夏天,刚好是中考结束后的暑假。 大堆大堆的人开始朝这边聚拢,出租车司机坐回车上,招呼傅辞洲赶紧上车:一会儿人堵着就走不掉啦! 傅辞洲回了神,重新回到了车里:出什么事了吗? 几个学生闯红灯,司机调转车头,企图换车道离开,还好没死人,不然司机倒霉死了。 车子驶过路口,傅辞洲看了一眼人行道上围着的人群。 寒假还好,一到暑假学生就满街乱窜,烦得很。司机皱着眉抱怨。 傅辞洲沉默着没有说话,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瞥了他一眼,看对方脸色不好,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又连忙更正道:像你们这种大一点的懂事了也还好,就那种十四五岁的小孩,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东西 傅辞洲听着司机的喋喋不休,眉头紧锁闭上眼睛。 他拿出手机,给袁一夏打了通电话。 袁一夏对于傅辞洲的突然关心表示非常惊讶,本想调侃两句,却被对方过于严肃的询问给憋了回去。 啊?学校后门那个路口的车祸?袁一夏似乎有些困惑,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你问这个干嘛? 傅辞洲懒得解释: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这我得问问我爸,袁一夏道,他就在南淮派出所工作,要不中午我帮你问问? 行,尽快吧,傅辞洲道,开学请你吃饭。 袁一夏笑笑:小事。 挂了电话,也就到了目的地。 南淮市不大,但是墓园却有些偏远,出租车开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地方。 傅辞洲付了钱下车,顶着七月的烈阳,走到了墓园门口。 门口有扎棚子卖花的,有人招呼着问他要不要买一束。 傅辞洲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原外的地区分布图,到底也没想好接下来要怎么做。 虽然他对祝钦的意见很大,但是却又没把对方的叮嘱不放在心上。 祝余既然一个人来这里,也就是不想被人打扰。 对方都不曾告诉自己那些过去,他又何必非要插一脚进去。 不顾对方的感受强行闯进内心,只会适得其反。 可是傅辞洲不放心。 即便祝钦告诉他不用担心,可是傅辞洲就是不放心。 大概是祝余平日里绷得太紧,所以碎裂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一定要看着祝余好生生的站在那里,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让他安心就好。 傅辞洲推开了管理处的玻璃门,想要获得祝余祭奠的墓址。 可是就在管理人员询问对方的姓名时,傅辞洲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祝余妈妈的名字。 他在桌前呆了好一会儿,最后垂眸说了句不好意思。 他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是墓地购买者的名字也是可以的,工作人员补充道,你知道名字吗? 只知道姓,傅辞洲连忙说,姓祝。 工作人员点点头:这姓不常见,我帮你查一下。 墓地规模很大,墓碑数量也很多,虽然已经缩小了范围,但是还是出现了十六个姓祝的墓地购买者。 祝余的父母名字傅辞洲一个都不知道,就算只剩六个也确定不下来。 他随手抽了一张纸,决定把这十六个墓址都记下来跑一趟。 就在他写到第十个时,工作人员突然叹了口气。 这一个人买了两座墓,都在6区。 傅辞洲垂着眸,没有停顿。 尉霞,6区33号。 祝余,6区43号。 傅辞洲猛地抬头,诧异地朝她看去。 你说什么? 七月的阳光热烈,虽然只是上午八点,就已经晒得人微微出汗了。 祝余买了两束菊花,给相隔一排的两座墓碑前分别放上。 他没在尉霞的墓前过多停留,而是在另一座墓前站了许久。 这是祝余的墓。 石碑上刻着他熟悉的名字,这里也躺着一个他熟悉的少年。 这是祝余第三次来看他。 第一次是前年,也就是尉霞去世那年。 他和祝钦给尉霞上坟时,祝钦带他过来的。 爸爸知道你懂事,也知道你委屈,以后不要再勉强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可是祝余没有什么想做的。 他继续按照原来的样子生活,就像尉霞还依然活着。 事情的转折是在那年寒假。 祝钦第一次没有带祝余回老家过年。 那一年祝钦自己也没回去,父子两人把家里重新装修,尤其是祝余的房间,所有家具换了个新,几乎是变了个样子。 祝余开始逐渐明白,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他尝试着去改变,可是刻在骨子里的那些习惯和谨慎,又怎么能是一朝一夕改变得了的。 那些藏在床下的旧物,无时不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些生活,不过是他鸠占鹊巢抢来的罢了。 他占了祝余的名字,有了父母。 学着祝余的开朗,交到了朋友。 如果祝余还在,这些都不会是他的。 他什么都没有。 甚至都记不起来自己的名字。 有人在夏天盛开热烈,有人却在冬季濒临死亡。 他只记得那个深夜,饥饿与寒冷并不好受。 父母把两三岁的他丢在了福利院的门口,走得头也不回。 那是他对亲生父母仅剩的记忆。 也,懒得回忆。 出了墓园已经快到中午,阳光有些刺眼。 祝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边嚼边去车站等车。 今天没带手机,耳根出了奇的清静。 也不是,应该说这几天他耳根都挺清静,傅辞洲就跟消了音一样,好久没给他发信息了。 也不知道今天发没发。 毕竟他的生日在今天,不过被忘记也是情理之中吧。 祝余没报有多大期望,回到家之后打开手机却被一堆信息淹没。 自从暑假后,他的眸中第一次有了些许笑意,挨个翻下来看完,又返回去重新看一遍。 零点的生日快乐,傅辞洲果然没忘记。 可是,今天不是他生日啊 突然的心酸冲淡了刚才的喜悦,祝余看着手机,唇角慢慢耷了下来。 今天不是他生日,他也不是很快乐。 一个人呆着,一点都不快乐。 也不知道傅辞洲在外面浪够没有,回没回南淮。 祝余坐在凳子上,努力压住心里的那份不开心,给傅辞洲回复过去。 少爷在哪浪呢? 傅辞洲没有立刻回复。 祝余趴在桌子上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 他昨夜没睡好,现在有些困了。 只是现在不是睡觉的点,但是祝余不想管。 他踢了鞋子,上床睡觉。 而另一边,傅辞洲在祝余家门口看着祝余的信息。 输入框里已经写好了一行在你家门口,可是却始终没有回复过去。 祝余在墓园里站了一上午,傅辞洲就在远处也陪着他站了一上午。 等到祝余走后,傅辞洲去那个墓前看了一眼。 十五岁的少年啊,就连墓碑上那一小张黑白的遗照都还是带着笑的。 祝余死了,但是他又活着。 那他的小鱼又是谁?他又活在哪? 凭什么啊? 凭什么? 傅辞洲不知道怎么面对祝余,如果两人面对着面,他的心疼肯定没法遮掩。 要命了。 他想哭。 回到了自己家里,傅辞洲扎进房间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钟妍过去敲敲他的门。 傅辞洲不搭理,她就直接推门进来了。 你爸这几天专门回了趟家了,你倒好,前几天跑的不见人影,昨天可算是回来了,今天一大早就又给我往外跑,午饭吃了没?衣服不脱就给我睡觉?起来! 钟妍抓着傅辞洲的胳膊就往床下拉,傅辞洲吸了吸鼻子,甩开钟妍的手,把自己又往被子里埋了埋:你别管我! 分卷(48) 哟?哭鼻子了?钟妍凑上去摸摸傅辞洲的头发,怎么了这是? 你出去行吗?傅辞洲一拍枕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很好看吗?! 钟妍见自己儿子情绪不对,叹了口气出去了。 傅辞洲眼眶红了一圈,本来想哭的,但是被钟妍这么一搅和,愣是没哭成。 他重新坐起来,拿过手机给祝余回了条信息过去。 我去找你。 而后直接一揉眼睛,重新跑下了楼。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就是心疼,就是生气,就是舍不得。 不能遮就不遮,大不了让祝余知道算了,能有什么,总比在这里自己难受好。 他要见祝余,现在、立刻、马上。 刚坐上出租,祝余的信息也发了过来。 你在南淮?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辞洲拉过安全带,低头给祝余发信息。 昨天。 为了给你过生日,专门回来的。 可以可以,我在家呢,请你吃饭? 去哪? 没想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和祝余对话太过平常,甚至还带着一点轻松,让傅辞洲都有一种今天早上祝余压根就没去墓园的错觉。 我快到了,见面说。 祝余还躺在床上,压根没想到傅辞洲能来的这么迅速。 这么快? 开门。 我去?!祝余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踩着拖鞋就去开门。 他寻思着傅辞洲是中了什么邪,这不过也就短短几分钟。 这么匆忙赶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咯吱一声,院门被祝余从里面打开。 只是开了条缝,傅辞洲就像个强盗似的,直接上手把门就是一推。 祝余一抬头,迎上了一双猩红的眸子。 一句怎么了都还没说出口,他就被对方猛地一勒,死死抱进了怀里。 怎么了?祝余往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形,还是没忍住把这句话问了出来。 操,傅辞洲手臂用力,把祝余勒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你个傻逼。 第59章 海边 喝醉就可以光明正大占我便宜了 祝余睡了个半梦半醒还没回过神来,匆匆跑出来给人开门还被劈头盖脸骂了句傻逼。 这事儿放谁身上都不得劲,更何况祝余今天心情本来就不爽。 骂谁傻逼呢?他掰开傅辞洲的肩膀,提了口气刚准备骂回去,就看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卧槽祝余直接傻眼,你怎么了? 迷眼了。傅辞洲哑着声音,抬手使劲揉揉自己的双眼。 什么妖风能把两只眼睛都迷了?祝余有那么一点点不信。 不行吗?傅辞洲语气还挺横。 他的眼睛通红,连着眼皮都泛着浅浅的粉,就像是得了红眼病一样,带着十足的恼羞成怒。 行行行,祝余连忙顺着少爷的意思,就是这风和日丽的,你还能迷眼迷成这样?追着公交车尾气过来的吗? 傅辞洲眉头一皱,把祝余往屋里推:风和日丽什么玩意儿,没看天气预报吗?晚上就下大暴雨。 七月的中午热死个人,傅辞洲一路跑过来,身上都起了一层臭汗。 祝余还挺惊讶,扭着脑袋回头看他:大暴雨,真的假的? 你自己不会去看吗?傅辞洲踢了鞋子进屋,急吼吼进了祝余房间,结果人家还没开空调。 落地扇在床边嗡嗡的晃着脑袋,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我去,这个天你呆屋里不开空调?傅辞洲都傻了,你蒸桑拿呢? 我又不热,祝余划掉手机上的暴雨黄色预警,走到桌边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空调遥控器,不过今天还真有暴雨。 嘀的一声,空调被祝余打开。 扇叶缓缓抬起,发出比风扇声音还大的动静。 傅辞洲跨坐在书桌前的凳子上,仰头去看墙上那台隐约发黄的挂式空调:您家这空调是哪朝留下来的古董? 中华人民共和国,祝余弯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床铺,给你吹就不错了,看给你娇的。 我就娇,傅辞洲拉了拉自己的衣领,给自己扇着风,我真是服了,你竟然还能在这睡觉。 困,祝余往床上一坐,靠在床头玩手机,今天太阳晒死了,竟然还真又大暴雨。 夏天的天气波动就像小孩变脸,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能给你阴云密布。 祝余和傅辞洲刚凑合吃了碗泡面,外面的阳光就没了。 真大暴雨?祝余端着空碗跑去厨房窗边。 傅辞洲把他的筷子抽走,扔进洗碗池里:我还骗你? 祝余心里嘀咕着傅辞洲那张嘴也不能真信,但是到底没说出口。 他屁颠屁颠凑到对方跟前,两人并肩站在洗碗池边洗碗。 祝余不会做饭,本来想着如果傅辞洲不来就等到下午三四点出去买两个韭菜盒子垫肚子。 但是傅辞洲来了,就不能这么含糊过去。 他有意要带对方出去吃饭,可是傅辞洲说死了都不愿意顶着太阳出门。 没办法,祝余只好翻翻冰箱,翻出了两包红烧牛肉面来。 加水煮一煮,顺便还卧了个荷包蛋。 祝余所有的厨房技能点全点在了鸡蛋上,他也只会炒鸡蛋、扑鸡蛋、炖鸡蛋。 唯一的几次进厨房,还被傅辞洲赶上了。 我都不怎么做饭的。祝余捞起一个瓷碗,打开水龙头冲了冲。 傅辞洲把祝余手上的瓷碗接过来:你做饭,那是不是就应该我洗碗? 祝余抬眸瞥了一眼傅辞洲:挺有觉悟? 傅辞洲低头轻笑:我悟性很高。 祝余甩了甩手上的水,给傅辞洲递了块抹布过去:会洗吗少爷? 傅辞洲用腰胯顶了一下祝余:你当我是傻子? 浅淡的笑声从厨房传开,祝余看着傅辞洲有模有样的把碗洗好,然后放在了沥水篮里晾干。 外面起了风,可是天却更闷热。 祝余把厨房的窗子关上,下午估计就要有大暴雨了。 出去玩吧。傅辞洲擦干净手上的水,突然提议道。 祝余嗯?了一声:去哪玩? 海边,傅辞洲对窗外一努嘴,带你去淋雨。 祝余微愣,然后笑了起来:我说着玩的,谁还真想淋雨啊?! 他的笑得很开,眼睛弯弯眯成一条缝,唇角都快扬进耳根子后面,是那种可以带动所有脸部肌肉的笑。 这种笑容发自内心,开心全部流于眼底。傅辞洲也跟着他笑,想是被传染了一样,笑着笑着就伸手掐了一下祝余的脸。 我想,行不行,他恰完脸又揉了对方一把头发,走,趁现在还没开始。 傅辞洲说走就走,拉着祝余不由分说就上了出租。 南淮市偏南方,横跨了隔壁半个市就能到海边。 傅辞洲一路打表过去,痛失三百多大洋。 好在车里装了空调,祝余倒傅辞洲身上睡了两三个小时,下车后看见傅辞洲付钱,肉疼得差点没给这位想到哪就是哪的少爷跪下。 你干什么事情能不能别这么想一出是一出?祝余尝试着和傅辞洲讲道理,咱们提前定火车票也比这省钱。 什么叫想一出是一出?傅辞洲不赞同这个理,以前就想了好吗?暑假,大暴雨,去海边,机不可失,缺一不可。再说,这也是你自己说的,现在赖到我头上了? 我都说了我说着玩的,祝余被他怼的没话说,行,那我以后不和你说了。 傅辞洲听完这话停下脚步:你这人真不知好歹。 祝余被他气笑了:我看你才有毛病。 谁会这么把一个人的话当真? 朋友?同学?真的不至于。 咱俩有个有毛病的。傅辞洲和祝余沿着柏油马路走着,没走一会儿就到了海边。 具体来说,这里都不能称之为海边。 最起码不是傅辞洲心里的海边。 这里没有沙滩,没有海浪,高高的围杆下面的海水平静的就像水库一样,人得趴着往下看。 傅辞洲花那么多钱打车来,就想让司机直接带他们去海边,省得他们再找。 结果这司机给带的什么破地方,偏僻就不说了,这海算个屁的海。 下午四点多的天气燥热无比,虽然已经没了强烈的阳光,但是闷热的气压依旧让人汗流浃背。 傅辞洲撩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呼啦呼啦的扇着风。 祝余看傅辞洲拉着一张黑脸,也察觉到了对方有些扫兴。 虽然这个海边不符合预期,但是还是可以玩玩的。 比如路边的海鲜大排档。 饿了没?请你吃饭。祝余撞了一下傅辞洲的肩膀,用下巴指指路边那一顶顶深蓝色的大棚。 傅辞洲虽然对海鲜兴趣蔫蔫,但是他中午就吃了一包泡面,现在也的确有些饿了。 我吃这种大排档必拉肚子,傅辞洲搂住祝余的肩膀把人往那边带,看看海鲜新不新鲜吧。 两人去大排档那边看了一圈,傅大少爷亲自给予肯定:不愧是海边扎的摊子,这海鲜的确可以。 祝余一听这话,就跟得了圣旨似的,这边去称虾,那边去选鱼。 那鱼又肥又壮,在水桶里一个扑腾,溅了祝余一鞋的海水。 我去他下意识后退避开,结果撞进了身后傅辞洲的怀里。 傅辞洲双手扣着祝余的手臂,从他肩膀上探过头问怎么了。 没,祝余一抬脚,这鱼扑腾我一鞋水。 那就脱了吧,傅辞洲说,我看那边有卖拖鞋的。 不至于吧?祝余诧异道。 一会儿要下大暴雨,傅辞洲指了指天空,你想穿湿鞋子回南淮吗? 祝余一想也是这个理,点完菜之后就和傅辞洲一起去买拖鞋穿。 那是一家卖泳衣泳圈的小摊子,路上摆了几双做工粗糙的人字拖,二十块钱一双,便宜得很。 祝余和傅辞洲拿了同款不同色,两人个头相仿,穿的尺码也一样。 咱俩有件衣服也同款吧,祝余踩着白色的人字拖,把自己的帆布鞋装进塑料袋里拎着,现在又有了双同款拖鞋。 我明白了,傅辞洲手臂一揽,又把祝余压在自己胳膊下面,你暗恋我。 拉倒吧,祝余笑道,我这可以算明恋了好吗? 傅辞洲心里一个咯噔:真的啊?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现在,祝余隔空冲傅辞洲一啵嘴,给你个爱的亲亲。 少年皮肤雪白,唇色本来就比平常人浅上半分,刚才那嘟嘴的一瞬间,唇瓣几乎都要和肤色融为一体。 傅辞洲登时头脑一炸,连走路时的脚步都慢上了一拍。 心脏发了疯了在胸口跳动,几乎就要撞破肋骨直接蹦跶到祝余身上。 傅辞洲松开了搭在对方肩上的手,暗暗吸了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下来。 怎么了?察觉到傅辞洲的落后,祝余扭头问道。 你一大男人撅什么嘴?傅辞洲硬着头皮吐槽道,真是受不了。 祝余转过脸,自己又撅了两下:我乐意。 傅辞洲恨不得把他嘴巴捏住:小娘炮。 祝余气得直接上手,勒着傅辞洲的脖子,膝盖就去顶他的腰:谁娘炮?再说一遍? 傅辞洲自然不甘示弱,反手扣住祝余的胳膊,两人就这么原地开打。 后来还是海鲜大排档的老板吆喝他们菜好了,两人这才暂时休战,先去填饱肚子。 傅辞洲的手腕被祝余攥得生疼,他拿筷子前都要先揉一揉,然后怨气十足的抱怨道:跟我打架倒是牛逼,跟别人打架就把脸送上去挨打。 他在提褚洺的事,祝余听得出来。 几百年前的事还记着,祝余给傅辞洲剥了一节虾尾,我都懒得理你。 傅辞洲一点没客气地把虾尾夹过来吃掉:我让你理我了?你爱理不理。 祝余把虾钳子扔他碗里:你爱吃不吃。 他们吃饭的时间算是早的,吃到一半周围才陆陆续续来了人。 祝余随便扫了一眼,看见身边几桌都拎着啤酒,自己有些嘴馋,就问傅辞洲他们怎么没有。 喝什么酒?吃完了就赶紧滚蛋。傅辞洲用筷子指了指剩下的大半条鱼,你看你非要买这条鱼,你能吃完吗? 祝余才不听傅辞洲的,自己起身就去拿了四瓶啤酒回来。 不能喝,傅辞洲按着酒瓶盖不给祝余打开,你那一杯倒的酒量,喝什么喝? 我想喝,祝余把啤酒瓶抱自己怀里,我倒了不还有你呢吗?怕什么? 不行,傅辞洲铁了心不随祝余所愿,今天我在这儿你就别想沾酒。 两人抢了好一会儿,祝余拿着啤酒扳子,半天没开成功。 我今天就必须喝,祝余一拍桌子站起来,也开始放狠话,你现在不给我喝,我回南淮自己喝! 傅辞洲沉默片刻,把酒瓶往桌上一搁:你不要喝酒。 分卷(49) 我没事,祝余像是突然蔫了的气球,垂头丧气重新坐回凳子上,就喝一瓶,你别担心。 开了一瓶啤酒,倒了两个塑料杯。 祝余非常有仪式感的和傅辞洲碰了个杯,仰头把啤酒一饮而尽。 他喝完咂咂嘴:不晕。 傅辞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趁祝余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喝下:啤酒又不是砒霜,指望他这么快见效? 你怎么还多喝呢?祝余赶紧把杯子凑到傅辞洲手边,我也要。 傅辞洲又给他倒了一杯:喝完不许喝了。 祝余捧着那杯啤酒,把塑料杯怼到自己面前盯着看:可是我想喝醉。 傅辞洲给自己倒上第四杯:喝醉干什么? 不知道,祝余仰头灌下他的第二杯,就是想。 一瓶啤酒,祝余只喝了两杯就见了底。 傅辞洲拄着腮帮子,看着他脸上逐渐泛起粉色,知道这人大概是开始醉了。 一杯倒变成了两杯倒,也算是有进步了。 傅辞洲的手在祝余面前挥了挥,竟然还能勉强带走对方的目光看来这醉也没醉得太离谱。 他付了钱,带昏昏沉沉的祝余离开。 这样子暂时是回不了南淮了,得在天黑之前找个地方过夜。 我就知道傅辞洲扶着祝余,两人黏在一起,要多热就有多热,喝醉了还要我扛你大爷的 祝余哼唧一声,把脚上的拖鞋一甩,蹲在马路边上不走了。 鞋咋还不要了?傅辞洲像个老妈子一样把祝余的拖鞋捡回来,和帆布鞋一起装在塑料袋里,怎么着?不打算走了? 祝余一抬手臂:背。 傅辞洲嘴角一抽,蹲下身逮着祝余的脸就是一拧:你丫在这装醉就不想走路是吧? 祝余眯起眼睛往后一倒,这会儿坐地上了。 行行行,背背背。傅辞洲把装着鞋子的塑料袋拎在手上,背对着祝余蹲在他的面前,上来吧,祖宗。 祝余手指攥着傅辞洲的衣服,磨磨唧唧爬上了对方的背。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脑子不清醒,他意外黏傅辞洲。手臂圈着颈脖,脸也跟着贴上去。 傅辞洲手臂兜着祝余的屁股,差点没把持住偏过脸咬他一口:喝醉就可以光明正大占我便宜了吗? 他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对着个醉鬼,没人会想要一个正经回答。 可是出乎傅辞洲意料的是,祝余竟然轻轻嗯了一声。 卧槽! 傅辞洲脚步一顿,有点傻了。 真占我便宜?他又轻声问了一遍。 祝余动了动脑袋,在他颈脖处蹭蹭:嗯。 傅辞洲脑子里炸开了一朵烟花,走路也不想走,直接停了下来。 你听得懂我说什么吗? 嗯。 你占我便宜。 嗯。 你对我有意思? 嗯。 傅辞洲脑袋里的烟花一朵接着一朵的炸,都快把他给炸懵逼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嗯。 嗯? 嗯。 你是傻逼。 嗯。 我特么傅辞洲一磨后槽牙,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我他妈才是傻逼。 第60章 拉手手 他们拉着手。 傅辞洲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么能对着祝余问出这种弱智问题来。 还对是不是自己有意思,万一祝余醒着,要怎么解释才算不牵强。 傅辞洲沿着马路往前走,低头看着自己踩在沥青路上的人字拖,心说还不如运动鞋穿着舒服。 傅辞洲。祝余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傅辞洲暂且放下和对方的恩恩怨怨,干嘛? 你上午祝余含糊着声音,嗡着声道,去找我了吗? 啊傅辞洲的脚步一顿,把祝余往自己身上背了背,嗯。 这人怎么知道的? 看见自己了? 在哪啊?祝余又问,我我没看见你。 傅辞洲:没看见我怎么知道我找你了? 祝余把脸贴在他的肩上:我爸跟我说的。 傅辞洲点点头,继续闷头走他的路。 你为什么祝余拎了拎傅辞洲的衣服,这么想知道我的事啊? 傅辞洲喉间一哽,舌尖上轻轻舔开干涩的唇瓣,缓缓反问道:有吗? 回答他的,是祝余一声细微绵长的嗓音。 老陈说我们关系好。傅辞洲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他。 啊?祝余心底冒出了一些委屈来,就这啊? 我们关系的确好。傅辞洲又补充道。 祝余的脚丫在傅辞洲身侧晃了晃:是吗? 他动了动脚趾,伸到傅辞洲的视野中去。 祝余不爱穿凉鞋,脚背常年都闷在鞋子里,似乎比他的肤色更苍白一些。 傅辞洲垂着眸子,再去看那只脚背。 皮肤很薄,即便隔着老远也能看见凸起的骨骼和交错的血管。青色的,像一根根盘旋在雪地上的藤蔓。 在大排档吃饭后,他们一起去洗了手,顺便冲了个脚,刚才祝余把鞋踢了,这会儿脚底沾了些灰。 傅辞洲背着个一百三四十斤的人走了十来分钟,现在也有些累了。 歇会儿。他把祝余放在路边花坛边上坐着,拎着的鞋子扔就对方的身边,你可真会享福。 他们买拖鞋倒是勤快,结果这雨等了一天,到现在也没下下来。 等找到地方睡觉,这拖鞋也白买了。 困。祝余脑袋一歪,仿佛就要原地开睡。 傅辞洲拎了下裤管,蹲在他的面前:抬脚。 祝余把腿一抬,差点没蹬傅辞洲脸上。 让你抬脚,没让你踹我。傅辞洲抓住祝余脚踝,手掌轻轻扫过他的脚底。 有些痒,祝余手掌按在花坛边缘,把脚往回缩了一缩。 傅辞洲握住他的脚踝往回一拽:刚才不挺厉害吗,现在怎么要收回去了? 傅辞洲。祝余又喊了一声。 连名带姓叫我,跟有什么大事似的。傅辞洲从塑料袋里把拖鞋拿出来给祝余穿上,别再给我尥蹶子了。 他不说还好,说完祝余就把鞋子踢了。 傅辞洲一股邪火窜脑门:你是不是找打? 祝余皱着眉,身子往后一倒就要往花坛里面睡。 傅辞洲撒开对方脚丫子,抓住他的手臂,就这么轻轻往前一拉,就把祝余拉到了自己身前。 祝余额头顶着傅辞洲的腹部,整个人迷迷瞪瞪的。 你装的吧你?傅辞洲抓了一把祝余的头发,装醉折腾我。 祝余闭着眼,睫毛狠狠颤了一下。 唉我真是服了。傅辞洲弯腰拎起鞋子,重新把祝余背在背上。 不用走路,祝余又快乐了。 裤脚卡在脚踝,他晃着自己的小腿,脚趾里夹着要掉不掉的拖鞋。 拖鞋给我穿好!傅辞洲手掌一拍祝余屁股,不然连人带鞋一块给你扔路边上。 祝余脚趾一缩,把拖鞋扣紧。贴在傅辞洲背上的脑袋转了个方向,像是不高兴。 二十块钱买的呢!傅辞洲这辈子第一次这么计较过钱,丢了我就抽你。 晚上快六点,天已经完全阴沉了下来。 平常七点多天还亮着,说明一会儿就要有暴雨了。 这啥破地方,连个出租车都没。傅辞洲背上背着,手里拎着,还要找路看方位。 他兜着祝余的腿,拿着手机在原地转了个圈:下了这个桥应该就到酒店了啊?这荒郊野岭的,我连个门都看不到。 祝余下巴戳在傅辞洲肩上,眯缝着眼睛看他胡乱找方位。 就像是怕对方闲下来似的,祝余手指抠了抠傅辞洲的肩膀,轻声道:我头晕。 头晕?傅辞洲立刻放下手机,拿出了十二万分的警觉,喝酒晕的?还是低血糖了? 不知道。祝余声音黏糊糊的,跟个奶猫似的哼唧。 带糖了吗?傅辞洲手忙脚乱的就去摸身上的口袋,靠,我没带。 就在他着急上火环顾四周寻找商店时,祝余慢悠悠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大白兔奶糖来。 两只瓷白修长的手臂就垂在傅辞洲的胸前,手指剥开糖纸,把奶糖塞进嘴里。 傅辞洲担心了个寂寞,祝余这不急不慢的动作和他刚才那副着急模样一比简直就是嘲讽。 傅辞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带了自己不会吃吗?非要从我这走个过场开心点? 祝余又糊里糊涂地嗯嗯两下,把脸靠在傅辞洲颈脖继续装晕。 皮肤上出了汗,黏糊糊的,就像涂了一层胶水,贴着不舒服。 突然,一阵强风吹过,正迎着面,让人睁不开眼皮。 我去,这风,傅辞洲在原地兜了个圈,妖风。 祝余按着傅辞洲的肩膀,咯咯笑开了。 你是不是醒了?傅辞洲就这还不忘百忙之中抽出点空档质问一下祝余,不想走路给我装呢? 祝余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没 还知道回答问题了?傅辞洲把人在身上颠了颠,我看你是酒醒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到底也没有真把人放下来的意思。 祝余嚼着糖,慢声细语道:少爷,我头晕,腿还软,走不动路。 走不动就爬,傅辞洲手掌一兜,又拍了祝余屁股一巴掌,爸爸可以等你。 我就想让你背我,祝余双臂箍着傅辞洲的颈脖没啥成本地开始威胁,你背不背? 傅辞洲喉结上下一滚,没接住这句疑似撒娇:你少跟我耍无赖,我随时给你扔地上。 是我屁股不翘?还是大腿不滑?祝余又说,你把我扔这儿,让别人捡去了多亏啊? 傅辞洲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爆炸了:祝小鱼你给我好好说话。 哦,祝余瞬间蔫了,我不想走路。 傅辞洲额角青筋突突的跳,恨不得直接把身上这位嘴巴停不下来的祖宗按地上给亲老实了。 有事没事就撩拨人,他屁股翘不翘大腿滑不滑,傅辞洲又他妈没摸过。 操,傅辞洲觉得自己顶着大风走路越来越艰难。他咬着牙,就像是历经九九八十一难西天取经的白龙马,我迟早收拾你。 又走了大概十来分钟,傅辞洲第七次原地转圈找方位时,祝余就明白过来他们应该是迷路了。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被傅辞洲走了半个多小时,就这样还不原路返回,硬着头皮也要往下走。 这就是路痴之所以为路痴的理由吗? 傅辞洲从天亮走到天黑,最后歪打正着,终于找到了些有人气的路边商店。 他放下祝余把人按在商店前的小矮凳上,转身进店拿了一包奶糖,又顺了两瓶水。 要下大暴雨了,商店老板指指发黄的天空,买把伞不? 傅辞洲心想也是,就又拿了把伞。 整装待发后又拎起祝余,祝余看着傅辞洲被汗浸湿了的前额,摆摆手没在让他继续背着自己。 然而傅辞洲嘴上犯贱,非要来找打:腿滑屁股翘的,我不背着不放心。 祝余看他一眼,撇着嘴道:那我这不是心疼你吗? 两人没好一会儿就来怼,现在怼还怼的不单纯,话里话外都带着点撩来撩去的意味。 傅辞洲永远都比祝余功力次上那么一点,除了被气得自己憋着炸以外也没别的办法了。 傅辞洲把那袋奶糖拍祝余怀里,拧开矿泉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一会儿就抽你。 祝余听后笑得还挺开心,把那一小包奶糖拆了之后又吃一颗。 简单清洗了一下裸/露在外的皮肤,傅辞洲带着祝余继续找酒店。 结果两人还没走出几分钟,轰隆一道闷雷把他们都给打精神了。 卧槽!傅辞洲感受着这劈头盖脸的强风,似乎瞬间卷走了刚才的燥热,爽! 这风里夹杂着树叶石子,不仅迷眼还带着股咸湿。 祝余被吹得直迷眼,下意识就往傅辞洲身后站。 第一滴雨滴打在地上,就跟个原子弹似的啪的一声。 像是响起了冲锋的号角,紧接着啪啪啪,豆大的雨珠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倾泄而下。 傅辞洲赶紧撑起雨伞,结果一个手滑没拿稳,那伞直接翻了伞面,被风连着伞骨一并给吹走了。 卧!槽!傅辞洲转身看着他的伞就像是长了腿一样跑远,在那一瞬间竟然还想去追。 傻逼祝余拉过傅辞洲的胳膊,拽着人跑向最近的建筑物下避雨。 说是建筑物,其实就是街边服装店的招牌下面。 也不知道是地段不好生意不景气,还是大家知道今晚有暴雨早早关店回家休息,这些店铺竟然没一个开了门的。 分卷(50) 而招牌统共也就遮了个顶,进深一米的距离,风大一点就能把雨给吹上腰。 卧槽卧槽卧槽!傅辞洲跟个没见识的小屁孩,起一阵风就卧槽个没完没了。 不过也不怪他反应这么大,因为风夹杂着雨水,就像是海浪拍案似的,一下一下全拍他们腿上了。 我特么,我裤子全湿了!傅辞洲拎了拎自己的裤腿。 黑色的运动裤面料轻薄,湿了之后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腿上。 祝余这边也没好到哪去,但是他比傅辞洲淡定,即便是雨吹他脸上也能不动声色地抬手抹掉。 少爷,天要黑了。祝余眯着眼往前看,我们随便找个小破地方住吧。 不行,傅辞洲背对着街道戳手机,住酒店一定要去正规消毒的地方,不然我身上就得起疹子。 祝余: 少爷不愧是少爷。 但我们没伞啊。祝余说。 你不是想淋雨吗?傅辞洲收了手机,我带你淋雨去? 祝余悠悠看他一眼:不要。 他当时随口一说,正常人谁没事干想要淋雨。 那就先走着。傅辞洲顺着街边商铺的牌匾下面往前走,我觉得就应该在附近了 塑料拖鞋踩着瓷砖,发出噗嗤一声劣质的轻响。 脚趾趟过浅浅的水洼,带着一点盛夏的凉意。 傅辞洲觉得自己脚底有点打滑,刚准备转身提醒一下祝余,就只听啪的一声,祝余先他一步摔了个人仰马趴。 我特么傅辞洲唇角都快飞去耳后根了,分明就是件挺让人悲伤的事情,放在他们两人中间就带着不知名的好笑,你没事吧? 笑容收敛一点,祝余一手按着地面,另一只手被傅辞洲抓着拉了起来,也不至于这么开心。 瓷砖有点滑,傅辞洲尝试着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笑意,但是他看着祝余就是收不起来,越看就越想笑,你走路小心一点。 头晕。祝余站在原地,像个小孩儿似的,拉拉衣摆,又抖抖裤子。 还醉着呢?傅辞洲拉过他的手腕,那你慢慢走。 祝余的手往里一缩,原本握着手腕的手指就溜去了手背。 傅辞洲心上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手就直接给握住了。 他又没想握着手指,是祝余突然往回收了一下,跟他又没关系。 我身上都湿透了。祝余皱着眉,有些不高兴。 他的手指蜷缩,也扣住了傅辞洲的手掌。 傅辞洲被拉的脑子里晕晕乎乎,整个人顺着祝余的话就往下说:没事,会干的。 有点难受。祝余另一只手提了提自己的裤子,上面滴滴答答还往下淋着水。 你含蓄点,傅辞洲攥着他的手,往前带了带,一会儿找到地方先让你洗澡。 他有些紧张,掌心往外冒着汗。 不过还好这场大雨让整个世界都跟着湿润,傅辞洲的那点紧张就像是混进了带着雨水的大风,呼啦一下吹过来,只能感受到噼里啪啦的雨,而忽略了其中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他们拉着手。 不是手腕,不是手臂,是拉着手。 祝余的几根手指就这么老老实实的被他握在手里,牵着这个人慢慢往前走,就像是能走一辈子。 祝余怎么能让别人就这么牵着手? 王应牵他他也给吗? 正常哥们谁牵着手啊? 王应牵自己那肯定是不行的。 傅辞洲脑子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想,整个人处于一种比祝余还懵的卡顿状态。 他只想往前走,好像这样的话就有借口拉着祝余的手不放开。 所以他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终于看见一家店铺开着店门,向他们敞开。 有,有家店,傅辞洲转头磕磕巴巴对祝余说道,我们进去看看。 祝余一抬头,看着店门外闪烁的红绿色灯牌,一时间有些语塞。 傅辞洲撩开发了黄的塑料门帘,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 他本想喊一声老板,但是里面除了几台自动贩售机就没个活人。 灯光很暗,除了自动贩卖机里面发出的光以外就没有其他照明。 阴阴森森死气沉沉,有点怵的慌。 没人?傅辞洲拽拽祝余的手,后者心不甘情不愿地也跟着进了店。 当然没人祝余表情复杂,把自己的手从傅辞洲的手里抽出来,这种店怎么可能有人? 傅辞洲一愣:什么店? 祝余朝着店外一努嘴:自己去看。 傅辞洲赶紧又把帘子撩开,探出去半个身子抬头一看,店外红绿色几乎能闪瞎人眼的电子招牌上,明晃晃列些九个大字成人用品无人售卖店。 第61章 撒娇 你是祖宗,你说不吃就不吃。 傅辞洲好歹跑过不少地方,大城市小小郊区,也跟着他的狐朋狗友随便溜达过。 像这种无人售卖店招牌太晃眼,不是没见过。 可是今天是他第一次踏进来。 而且还是跟着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进来。 就算傅辞洲再傻,他也知道这几台自动贩卖机里面卖的是什么玩意儿。 简直太草了。 我特么他把身子缩回店里,我们,走,走吧? 傅辞洲往店里一眼扫过去,没看见祝余的人。他慌了一秒,才发现对方蹲在门边自己脚下,正把脑门贴在售卖机的玻璃柜前盯着里面的东西看。 这什么?祝余用食指点了点玻璃,好小一个,两百块钱。 傅辞洲好奇心暂时占领高地,也顾不着其他什么,也跟着弯下腰去看里面的东西。 是瓶润滑剂。 靠!傅辞洲脸上一热,按了一把祝余的脑袋,你看什么呢! 看这个啊,祝余挠挠自己头发,还挺无辜,你干嘛? 别看了,走,傅辞洲用脚背踢踢他的屁股,你裤子不难受了? 还行吧祝余顺势往后一坐,坐在了傅辞洲的脚背上,所以说这是什么? 是你大爷,傅辞洲去捞祝余的手臂,走了走了,别他妈看了。 祝余挣扎了一下:外面下雨呢 两人正拉来扯去,突然咵嚓一声巨响,雷电仿佛就劈在了店门口。 傅辞洲和祝余对视一眼,同时停了动作往门外看去。 一阵强风呼啸着吹来,把塑料门帘燎得老高,傅辞洲用手压住几片,以防他们打着蹲在门口的祝余。 啊祝余轻叹一声,好冷。 他的身上湿了个透,这个店里阴森森的,被风一吹,真的有些凉了。 傅辞洲皱了皱眉:那你还在这里呆着不走? 我没看过这些东西,祝余回答得十分诚恳,想多看看。 傅辞洲头皮一紧: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也没什么好看的,祝余手臂往后扣着傅辞洲的腿,缓缓站起来,但是就是觉得,包装挺刺激 傅辞洲抬眸扫了一眼售卖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其中一些包装露骨,还特别强调出一些让人浮想联翩的词汇。 啊祝余两只手一起贴着玻璃柜,呆愣愣地读着,持久 傅辞洲脑子一炸,兜住对方下巴就把人往后边扯:持个屁,别看了。 祝余后仰着下巴,背部贴着傅辞洲的前胸:你怎么这么激动? 我激动个屁,傅辞洲低下头,认真看着祝余的眼睛,祝小鱼,你他妈早酒醒了吧? 祝余酒量不好,啤酒一杯就倒,但是到底没喝进去多少酒精,没一会儿也就清醒了。 之前运动会后在烧烤摊喝的那几杯,祝余在傅辞洲背上也就半迷糊着醒了过来,今天还没那天喝得多,又是打雷又是刮风的,早八百年都清醒了。 没,祝余皱了皱眉,整个人就跟被抽了骨头似的往傅辞洲身上靠,头晕。 他觉得自己心眼挺坏,酒醒了也不说,继续装醉逗傅辞洲玩。 而傅辞洲不愧是傻狗,不仅信了一路,到现在还愿意把人扶住。 我怎么不信呢?傅辞洲手臂从祝余的腋下穿过,扣在他的胸前,你少跟我装。 祝余长长嗯了一声,干脆靠着人不说话了。 傅辞洲抬手捋了一把祝余的前额,少年头发短了不少,但发丝依旧柔软。 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把刘海结成一缕一缕的,被撩开之后又重新软趴趴的贴在了皮肤上。 不是冷了吗?傅辞洲把祝余转了个面向,揉揉他的脸道,要不你先一个人在这?我回去找把伞再来接你? 祝余摇摇头,一弓身把脑门顶在了傅辞洲肩上:不要。 软声软气的,跟撒娇一样。 那我们一起? 也不要。 傅辞洲心脏砰砰直跳,顺着祝余的动作揽住他的肩膀:这不要那不要,你要什么? 祝余也不知道要什么,他不想去拿伞,也不想找酒店。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想往傅辞洲身上黏,黏着黏着,动也不想动。 这一路他的演技拙劣,傅辞洲或许早就看出苗头。 可是对方嘴上说得厉害,却依旧把他当个废物似的照顾。 该抱的时候给抱,该靠的时候让靠,对方想去拿伞,自己说句不要,也就真的不去拿了。 傅辞洲以前那少爷似的脾气,对着自己收敛得都快没了。 衣服都湿了,傅辞洲攥了一下祝余的上衣衣摆,一会儿感冒了。 祝余从嗓子眼里嗯了一声,他歪歪脑袋,在傅辞洲的肩头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抵着。 少年的身体结实,肌肉骨骼都有些发硬,枕来枕去都不舒服。 祝小鱼,傅辞洲的手掌滑过祝余的后脑,没使劲扣着,就那么轻轻一过,你占我便宜? 靠怀里也不老实,非要一通乱拱找点事儿干。 发丝擦在领口裸/露得皮肤上,痒得厉害。 都是男的,祝余难得嘀咕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有什么便宜? 就像很久之前,傅辞洲在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摸摸他的脸,祝余都没说什么。 就因为都是男的,所以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接触,嬉皮笑脸地说喜欢。 也因为都是男的,所以不存在别的什么,也不会有别的什么。 因为他和傅辞洲都是男生。 男生和男生之间,没什么。 你要是女的,才算占你便宜。 雨小了些,傅辞洲和祝余顶着细雨终于找到了那家酒店。 在这个荒郊野外的,房间环境竟然还不错。 傅辞洲定的标间,两张单人床,一台电视机。 刷了房卡,他蹲在门口,把装着两人球鞋的塑料袋解开。 你先洗澡,浴巾别擦脸。 祝余没那么多毛病,脱了衣服就去放水。 浴室依旧是干湿分离的设计,小小的淋浴间很快就被蒸汽笼罩。 祝余站在花洒下面,仰头淋着热水。 和傅辞洲在店里那个时间过长的拥抱让他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 如果说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无理取闹,那傅辞洲又何必顺着自己扣上肩膀。 那算是拥抱吗?又或者,只是一个单纯的依靠。 我把你衣服洗了。傅辞洲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祝余睁开眼睛,手掌扶住墙壁。 他转身想说一句自己洗,结果身子刚转了一半,突然眼前就是一黑。 天旋地转间,祝余抓住了花洒的管线,猛地摔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不仅摔得生疼,还被拽下来的花洒打了脑袋。 雪上加霜。 傅辞洲卧槽!了一声,第一时间打开淋浴间的门。 祝余跪在地上,手还撑着墙壁,花洒仰躺着,往上喷着水柱。 他赶紧关了水龙头,想扶起祝余,却被大片雪白的皮肤晃了眼睛。 怎,怎么了?傅辞洲嘴皮子有点打架,拽下了一边的浴巾直接把祝余包起来,摔着哪儿了? 按着平时,祝余自己指不定就扶着墙站起来了。 可是这次傅辞洲的力气太大,扣着祝余的肩膀直接把人抱进了怀里。 压根轮不到他自己站。 头晕。祝余的脚下有点打滑。 他本想站稳一些,让自己没那么尴尬,可是下一秒却被傅辞洲抄起膝窝抱了起来。 低血糖了?傅辞洲大步迈出浴室,把人放在床边坐下,等会,我给你剥个糖。 祝余手掌按在床边,另一只手扶着傅辞洲的手臂,眼前到现在依旧是黑的。 头晕,恶心,还有点冒虚汗。 他的牙齿发抖碰撞,下一秒就像是可以吐出来。 一颗奶糖就这么突然递到了他的唇边。 祝余开口,咬进了嘴里。 好点没?傅辞洲坐在祝余身边,手臂揽过背部,把他身上搭着的浴巾拢了一拢。 祝余闭上眼睛,缓缓嚼着嘴里的糖块。 奶味在口腔弥漫,暂时压住了呕吐感,他能感觉到傅辞洲的手扣在他的肩头,然后顺着往下,搓搓他的胳膊。 分卷(51) 冷不冷?傅辞洲又问。 祝余轻轻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好多了。 你等会,傅辞洲把他耳边湿淋淋的发拨到一边,我拿个吹风机来。 环在身后的手臂突然消失,祝余另一只手也扣住了床板。 去浴室几步的路程,傅辞洲动作快,来回也就十秒钟。 可是祝余却总觉得心上安定不下来,直到对方又重新坐在了他的身边。 头发都滴水,傅辞洲先用毛巾给祝余简单擦了一下,然后插上吹风机给他吹着头发,等会你一个人在这躺会儿,我下去给你要杯糖水。 手指插进发里,轻轻散着发丝。 吹风机开了一档暖风,呼呼吹过祝余的耳畔。 不用,祝余睁开眼睛,低头把浴巾往自己胸前又拉了拉,别麻烦了。 嘴巴都白了,看着吓人。傅辞洲把祝余的头发吹了半干,又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肩上,躺会儿吧? 祝余的确是有些不舒服,就借着傅辞洲的力道躺进了被子里。 傅辞洲收拾了一下床上的浴巾:衣服等我回来帮你洗,你想吃什么?我看看有没有。 不想吃。祝余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傅辞洲临走前摸摸他的额头:我一会就回来。 祝余不是很想让傅辞洲离开,但是更懒得费口舌劝阻。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今天发生的一切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来回播放。 傅辞洲蹲下背他,傅辞洲低头替他擦脚。 傅辞洲撑伞时举在他的头顶,傅辞洲在他接近时反扣住他的肩膀。 有哪里不应该,不对劲。 他和傅辞洲的相处偏离了正轨。 可是祝余不仅不尝试着把它掰回去,反而为此窃喜。 像是在刀刃上舔血,表面上的开心背后,是步步惊心。 一步走错,什么都完了。 祝小鱼。有人在叫他。 祝余皱了皱眉,很想反驳自己其实并不叫这个名字。 果然是发烧了。 他缓了缓,听出来这个声音是傅辞洲的。 是祝小鱼,不是祝余。 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起来,喝点水,把药吃了。 有人揽过他的后背,然后窝进了一个暖烘烘的怀里。 张嘴吃药。傅辞洲手掌托着他的下巴,轻轻抬了抬。 祝余把头转到一边,扎进傅辞洲的怀里无声抗拒。 撒娇也没用,傅辞洲坚持道,一定要把药吃 他的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低头看自己的腰被祝余的手臂牢牢圈住。 用了些力气,是使劲抱了上去。 傅辞洲喉间一顿,呼吸都停了。 有一声极其细微的抽气声,祝余把脸埋进傅辞洲的胸口,湿了那一小片衣服。 不吃不吃不吃,傅辞洲直接扔掉手上的退烧药,把祝余搂进怀里心疼地揉揉头发,你是祖宗,你说不吃就不吃。 第62章 夜晚 你是祝小鱼,小鱼要喝水。 就像傅辞洲不知道祝余怎么了,祝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是平日里总是一个人习惯了,现在身边突然有个人把你应该做的事情给做完了,就有些无所适从。 祝余的低血糖是和心脏病一起,打娘胎里带出来的。 在傅辞洲知道他有这个毛病之前,头晕了也没人把糖递到他的嘴边。 祝余已经习惯在眼前发黑的时候第一时间扶住周围可以支撑的一切,然后从口袋里摸出祝钦给他准备好的冰糖,赶紧塞进嘴里化掉。 他压根就不敢想有人能够照顾自己,他只求这样狼狈的样子不被尉霞看到。 祝余从没有这个毛病。 那他也不应该有。 他应该成绩优异,应该身体健康,应该活泼好动,应该被所有人喜欢。 包括傅辞洲。 我这样可以吗?祝余声音很低,迷迷糊糊地问着。 傅辞洲捏捏他的后脖颈,虽然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可以,但是不管什么,那都一定可以。 可以,特别可以,傅辞洲抱着祝余,低头把脸贴在对方的发上,轻轻哄着,如果乖乖吃药那就更可以了。 他能感受到祝余的吐息,在开了空调的房间里稍微带着些灼热。 生病总是要吃药的,就算傅辞洲嘴上说不吃,但还是想连哄带骗把药喂下去。 祝余皱着眉,心里堆着说不出的难过。 傅辞洲说可以,是什么可以。 是性格可以,还是演得可以。 是祝余可以,还是他可以。 累祝余说。 他把发烫的脸颊在傅辞洲颈窝来回贴着,碰触到微凉的皮肤让他觉得有些舒服。 如果换成祝余,是不是同样可以。 那如果变成自己,是不是就不可以了。 我祝余又说,我是 他想告诉对方自己是谁,可是仔细回忆起来,祝余自己好像都不知道。 他是谁,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今年几岁。 祝余统统都不知道。 他的记忆断在了小时候的一场高烧,就像是直接清空了所有,好让尉霞重新给他灌输曾经。 如果不是祝钦偶尔的提醒,或许祝余自己都信了他就是祝余。 你是什么?傅辞洲轻声问。 祝余开始了长久的沉默。 他的几个词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可是傅辞洲硬是能接上话,顺着祝余往下说。 你是祝小鱼,小鱼要喝水,他单手捧住对方的脸颊,拇指轻轻抹掉眼下的湿润,喝点水好不好? 傅辞洲几乎是用尽了这辈子的耐心,温声细语到连自己胳膊都起鸡皮疙瘩。 和好的糖水还温着,他不放心房间里的水壶,特地买了个杯子去公用的开水机接来了热水。 对着迷糊的人就要说脑残的话,大概是祝余也觉得鱼水离不开,所以这次竟然没有非常抗拒,乖乖喝起了糖水。 傅辞洲托着他的后脑勺一点一点地喂,祝余就垂着睫一点一点地抿。 像一只在河边轻啜的鹿,苍白的唇瓣覆在杯沿,仿佛只要落下一片枯叶,整片湖就碎了。 祝余又像那片湖,脆弱得不堪一击。 傅辞洲擦掉他唇角的水渍,抠了一颗退烧药,哄破了嘴皮子让祝余吃下,然后顺着他的背慢慢地拍。 或许他知道祝余的意思,为什么会累,他又是谁。 活在一个人的影子里当然会累,而这种操蛋的事,又有谁会想。 傅辞洲恨不得把事情摊开来说,晃着祝余的肩咆哮着让对方明白别人是别人,他是他。 就算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祝余,可是在傅辞洲这里,祝小鱼是祝小鱼,这是他的小鱼,他就一条小鱼。 可是那些事情祝余从来没对他说过,他没得允许,不敢,也不想就这么直接捅破。 累了就歇一歇,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什么都不想就想我,想我的话就来找我。 他就像是在讲睡前故事,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一样套娃个没完没了。 祝余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可他睫毛在颤,又像是还在等着傅辞洲说接下来的话。 我带你去玩,去看海,去淋雨,去吃麻辣小龙虾。我们可以去元洲,吃糖画,放河灯,我奶奶说想你了,他说你看着就招人疼 你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呢?傅辞洲隔着被子摸索,而后轻轻握住祝余的手,祝小鱼,你睡着了吗? 祝余窝在他的怀里,没有回应。 应该睡着了吧?傅辞洲轻笑一声,带着一点点的无奈和苦涩,不然你听到了,可怎么办啊? 祝余像做了一个荒诞的梦,梦里的傅辞洲像个假的,温柔得不像话。 他第一次在睡前这么心安,好像什么也不害怕,什么也不担心。 没有噩梦,也没有打扰。 只有温暖,和一个小动作就能换来的轻轻哄拍。 有人在照顾他。 是无论怎么样都可以容忍的照顾。 热祝余嘀咕一句。 很快,他就听到了空调遥控器发出的滴滴几声。 接着,被子被掀开了一角,有手在他的额上轻轻摸了摸。 还烧着呢,不能贪凉。 是傅辞洲的声音。 他俩离得很近,就睡在祝余身边。 没过一会儿,祝余又开始折腾。 冷他抱怨道。 刚才掀开一点的被子被重新盖严实,有手臂压着被子,囫囵把他抱住。 祝余觉得自己有毛病,仗着傅辞洲惯着他,就开始原地耍小脾气,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就知道折腾人。 他转了个身,暂时老实下来。 在安静的房间里,能闻到傅辞洲身上的味道。 说不出来的独特,他靠近就能感觉到。 参杂其中的还有不可忽视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是健康的、有力的心跳。 祝余又凑近了些,鼻尖触到绵柔的衣料。 傅辞洲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里,让他的脑袋贴上自己胸口。 分明有两张床,可是他们偏偏要睡一起。 祝余又听见空调发出嘀的一声,他抬头去看,正好对上傅辞洲低下来的目光。 二十八度,傅辞洲的声音贴在他的耳廓,一路溜进心里,还冷吗? 祝余缩缩脑袋,摇摇头,重新窝回了对方的怀里。 黑暗是最佳的隐匿场所,一切的事物似乎都有了可以宣泄的理由。 祝余任性贪恋怀抱。 傅辞洲放纵拥人入怀。 没人表示反对排斥,那事情就顺理成章地往下继续进行。 他们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在七月的盛夏里缄口不言。 可是天总是会亮的,但黎明前短暂的黑暗,就当是人生中的意外馈赠。 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 傅辞洲突然想到这么一句诗来。 我可否将你比做一个盛夏? 夏天的温度,37.8c。 是祝余在傅辞洲怀里略高一些的体温。 祝余就是夏天,风和日丽,炽热温暖。 即便偶尔大雨倾盆,也有人替他抹掉那一点难得的湿润。 祝小鱼。 我喜欢你。 第63章 那些过去 你去问袁一夏,不如直接问 傅辞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一句话。 在他看来,自己和祝余的关系还没到可以说出喜欢一词的地步。 就连最关键的,祝余到底喜不喜欢男生都不清楚。 可是傅辞洲就是想说。 他想让祝余知道,有人喜欢他。 喜欢像是力量,被喜欢也是。 如果祝余是个女生,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直接说出口。 喜欢没什么好丢人的,喜欢恰好可以说明对方很优秀。 就像褚瑶那样,即使算失败了照样可以做朋友。 但是傅辞洲不行,他是个男生,男生的喜欢就夹杂着一些别样的意味。 他又怕自己的这份喜欢成为祝余的负担。 所以傅辞洲不敢明说,只能趁着对方睡着的时候偷偷过过嘴瘾。 喜欢是真的喜欢。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喜欢。 如果不可以,那还能继续这样陪在身边吗? 他们还要考一个大学,以后要一直在一起。 傅辞洲有点不敢说,但是心底又隐约有期待。 祝余窝在他的怀里吐息温热,怎么想也不会是直接拒绝的样子。 应该不会吧。 傅辞洲已经杂七杂八想了一堆,直到七点的天边泛起熹微晨光。 他的大臂被祝余枕着,小臂一勾,就环住了对方肩膀。 手掌包住肩头,触手一片细腻。 傅辞洲看着祝余的睡颜打瞌睡,舍不得睡,又困得慌。 唉 真想亲一口。 一觉睡到八点半,祝余被傅辞洲叫醒。 他还有些发懵,撑着身子坐起来。 买了点早餐,有没有想吃的? 祝余先是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皱巴巴的t恤。 床头放着一堆小盘装着的早点,汤包油条豆浆,什么都有。 你开铺子?祝余抬眸看了傅辞洲一眼,话里带着浅淡的笑意。 傅辞洲把祝余干了的裤子扔在床上:昂,帅哥买点不? 买!祝余掀被子下床,一双腿光着,傅辞洲撇开了目光。 他拿过温度计,转身就往祝余衣领里面塞:夹着。 祝余一缩脖子,老实夹住了:我觉得我现在好多了。 傅辞洲抬手贴了一下对方额头,仅仅只是瞬间就连忙拿开。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晃去一边吃早饭去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昨晚上两人还抱在一起睡觉,现在也就碰了一下,就跟火燎了似的,紧张得不行。 祝余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挠挠下巴,脚跟一转去了浴室洗漱。 叔叔昨晚上给你打电话了,傅辞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我说和你出来玩,他让你注意安全。 祝余正刷着牙,唔了一声就当知道了。 那就回南淮了?傅辞洲问,两小时一班高铁,你想什么时候走? 祝余叼着牙刷出门,从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查看列车班次:随便吧 分卷(52) 祝钦今天回家,他本应该早点回去。 但是回家了就没得玩了,他又想和傅辞洲呆在一起。 下午四点的?傅辞洲提议道,去市中心吃个饭溜一圈,然后再去高铁站。 祝余没什么主见地点点头:行。 两人地目光相接,但是很快又错开。 祝余叼着牙刷重新回到浴室,傅辞洲轻抿了下嘴唇,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 是袁一夏发来的。 老傅在不? 我靠,我惊呆了。 傅辞洲眉头蹙了一蹙,放下手上的东西,坐在床边回复过去。 直接说。 他大概知道袁一夏为什么会惊讶,这只能说明事情和他想的大差不差。 袁一夏没发信息,而是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卧槽老傅,你为啥问这个案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傅辞洲扫了一眼浴室,把通话的音量放低,撩开窗帘去了阳台。 你说。 这事有点复杂,袁一夏叹了口气,我纠结了一宿,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爸说你能让我问这个案子就说明你知道,我告不告诉你其实都不重要。 行了,少说废话,傅辞洲直入主题,仔细说说你知道的。 听袁一夏说了大概有十分钟,傅辞洲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 事情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十来年前路口发生车祸去世的人的名字,就是祝余。 而他的父母,也就是尉霞和祝钦。 袁一夏得知此事后下巴都快砸地上了,反倒是傅辞洲,听后出了奇的安静。 卧槽!你果然知道!袁一夏在电话那头惊讶道。 傅辞洲心说我连他的墓都去看过,这算个啥。 这事你别往外说,傅辞洲放低了声音,谢了。 客气,袁一夏一满口答应,我又不是傻子,这种事怎么可能往外乱讲。对了,你也别和祝余说啊,我怕他提这事儿难受 挂了电话,傅辞洲重新进屋,祝余正坐在床边,腮帮鼓鼓正吃着汤包。 少爷,他咽下嘴里的食物,笑着看向他,说什么小秘密呢?还躲着我去阳台听? 都秘密了还能告诉你吗?傅辞洲装好手机走到祝余身边,温度计呢? 三十六,没事了,祝余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温度计,我身体好着呢。 好个屁,傅辞洲瞥他一眼,冷风一吹就能烧起来。 祝余双手捧着白色的瓷碗,唇贴着晚沿,吹吹豆浆慢慢地喝。 傅辞洲看在眼里,就想起了昨晚喂祝余糖水时的模样。 他之后说的那些话祝余听到了吗? 傅辞洲。祝余突然喊了他一声。 叫的不是外号,是连名带姓的傅辞洲。 啊?傅辞洲虎躯一震,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去问袁一夏,不如直接问我。祝余依旧垂眸喝着豆浆,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像是一块巨石,哐当一下把傅辞洲的心脏砸了个对穿。 问,问什么?傅辞洲垂死挣扎,企图保持震惊。 祝余看着傅辞洲心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行了少爷别装了,袁一夏昨天中午就给我打电话问这事儿了。 傅辞洲太阳穴突突直跳:靠,你早就知道了? 怪不得那小子临最后还贴心的嘱咐一句别告诉祝余,敢情是怕他知道这两人已经通过气了。 这事你也别怪他,祝余安慰道,他也怕我介意,问我能不能告诉你。 然后他就把我卖了?傅辞洲气不打一处来。 谁让你背后查我?祝余翻了傅辞洲一个白眼。 傅辞洲的气势瞬间弱了下去:那还不是 还不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他说了前半句,后面的没好意思说。 傅辞洲没理由,也没立场让祝余什么事都告诉自己。 我是觉得没必要,祝余盯着他手里捧着的豆浆,缓缓说道,毕竟事情都过去了 傅辞洲往他身边一坐:对,没必要,别说,我也不准备听。 他的语气不好,祝余偏过脸看他,哭笑不得道:这也能生气?! 对,是,我就特别爱生气,傅辞洲打开手机,装作没事人一样划拉着屏幕,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然我气炸了溅你一身血。 我这不是准备跟你说了吗?祝余弓着身子歪着头,非要傅辞洲看自己。 傅辞洲把脑袋一转:别,没必要。 第64章 冰糖水 昨晚你睡着了吗? 祝余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傅辞洲真的很神奇。 本来怎么着都应该是他生气的事,现在反过来还得哄别人。 你跟我气什么啊?祝余都快被逗笑了,你还跟我生气,我都没跟你生气。 袁一夏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祝余都沉默了许久。 对方以为他生气了,还给傅辞洲说了不少好话。 祝余也觉得自己应该生气,但是奇怪的是,他心态还挺平和。 你想告诉就告诉呗,他那时候刚从墓地回来躺床上,说话间像是有些无所谓,还跑来问我,傅辞洲知道了非抽你。 袁一夏夹在两人中间卑微得要命,说了一大堆恳求,结果还是被祝余卖了个干净。 卖人者,恒卖之。 说的真没错。 我不就说了一句让你直接问我吗?祝余把傅辞洲的脸掰回来,我又说错啥了?啊?! 他动作很快,就跟拧大白菜似的,手指顺着对方下巴一拨,下一秒立刻收回来。 傅辞洲的胡渣冒出来了,摸着有点扎手。 我问少了?傅辞洲一说这个可就来劲了,我问你你回答过吗?你有说过吗?我高一那会儿问过你多少次?老子嘴皮子都差挂你身上了,你说出个毛线球来了吗? 他从最初开始,一笔一笔和祝余翻着旧账。 之前你说你不想说,现在又说没必要。 你啥时候都有理,还怪我没直接问你。 祝小鱼,你这人讲不讲理?有没有良心?我对我妈都没这么有耐心过,我要有个儿子像你这副德行,我早上手抽他了。 傅辞洲这么噼里啪啦骂一通,把祝余给骂得眉开眼笑。 少爷,你这嘴皮子打哪练的?德云社没你我都不惜得听啊我说! 还他妈德云社傅辞洲屈起一条腿压床边,按着祝余肩膀就把人怼床上躺着,我现在就抽你你信不信? 祝余双手抵着傅辞洲,脚一抬蹬他大腿上,整个人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说话别动手,我病号呢,我头晕。 你晕个屁,傅辞洲算是明白这人有多阴险恶劣,之前装醉,之后装睡,现在还跟我装晕,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祝余企图把脸上的笑容收敛一些,但是努力了几次似乎都失败了。 我不信,他开始诈傅辞洲的话,你看出来为什么不拆穿? 我懒得拆穿你!傅辞洲一条手臂压着祝余的锁骨,另一只手轻轻松松锁了他的两只手腕扣在胸前,不稀罕懂吗?小屁孩的把戏,我不稀罕拆穿。 嗯嗯嗯,是是是,祝余挣扎了一下,没挣开。他撇了撇嘴,用脚踢踢傅辞洲,少爷,那我现在又晕了,您再不稀罕一回呗? 不行,傅辞洲手一抬,把祝余双臂拉去头顶。他俯下身子,认真道,我得揍你。 少年的眼睫乌黑,里面印着人的倒影。 祝余把唇抿上,眨了眨眼,像是讨饶一样小声商量着:那你轻点? 傅辞洲磕巴了一瞬间。 也就在那一瞬间,祝余腰部用力,双腿扣住傅辞洲的腰,直接一个翻转,把人摔到了床上。 卧槽?傅辞洲被摔了个懵,你他妈 两人久违地开始打架,酒店的床铺弹性不错,祝余从这个床跳到那个床,枕头被子一通乱飞。 只是最后,他还是比不过傅辞洲有力气,蹦跶半天还是被人给压老实了。 继续啊,傅辞洲轻喘着气道,我看你还能闹出什么花来? 他几乎是用全身按着祝余。 胸口叠着胸口,大腿压着大腿,就连脑袋都快凑一块,一呼一吸间能感觉到对方温热的吐息。 少爷,祝余胸膛起伏,动动手指,挠在了傅辞洲的虎口处,你压着我小兄弟了,疼。 傅辞洲皱了皱眉,反应了几秒才明白这个小兄弟是个什么东西。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就把祝余给撒开了:靠!你他妈要不要脸? 祝余看着傅辞洲红透了的耳根,慢条斯理地拉过被子把自己卷起来:我不要脸那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吗? 傅辞洲挠了一把头发,气急败坏道:我他妈真服了! 他服祝余,也服自己。 祝余是服他欠打又讨嫌,自己是服自己就这样还喜欢。 少爷,祝余把自己卷成一条毛毛虫,在床上蠕动了几下凑到床边,言归正传,你现在有什么问题问我呗,我都回答。 傅辞洲眉梢一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什么都回答? 嗯,祝余点点头,就今天这一次。 傅辞洲张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问什么。 问祝余的那些破事? 其实傅辞洲已经知道差不多了。 有什么好问的呢,问题问出嘴,就等于再揭一次祝余的疤。 懒得问了。 问个屁,不稀罕。傅辞洲手掌按上祝余的脑袋,手指拨着发丝,对方像只小猫似的眯上了眼睛。 真不问啊?祝余抿着唇笑,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啦! 行了,收拾收拾走吧,傅辞洲有些不舍的收回了手,中午想吃什么?还是边走边看? 他说完又去收袜子,祝余躺在床边不愿意起来,傅辞洲就把袜子甩他脸上:别懒,快点给我起来! 袜子昨天刚洗过,带着一股子洗衣液的味道。 祝余摇摇头把袜子歪到一边:少爷,你不用担心我怎么样,我妈都死两年了,这两年里我爸对我特别好,我现在其实已经不在意了。 傅辞洲不理他,自己坐凳子上低头穿鞋。 其实高一那会儿我挺难受的,但是你跟个傻子一样,我看到你就想笑,祝余侧过身子,冲傅辞洲傻乐道,你记不记得,在单杠那里你还给我学知了叫,真是,可把我笑死我了 傅辞洲系好鞋带,看着祝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这么好笑?你可别一口气没接上来笑死了。 哎,我说,祝余用手把遮在自己脸前的被子掖在下巴底下,真不问?你问问吧,不然多亏啊。 他脸上还带着笑,就像是在说再寻常不过的话。傅辞洲板着脸,把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你想和我说就直接说,非要我问? 时间太久远,我从哪开始说?祝余叹了口气,惆怅道,万一我又说错什么让你生气,那可得不偿失。 傅辞洲把昨天临时买的东西收进塑料袋里,蓝色的玻璃杯里还余下了一点糖水。 哎他晃晃水杯,去卫生间刷洗,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祝余见傅辞洲进了浴室,这才掀起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你说。 傅辞洲轻咳一声,说话的声音有些飘:昨晚你睡着了吗? 祝余手上动作一顿,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狠狠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其实,没有。 傅辞洲手上一滑,水杯哐的一声磕在了洗脸池边。 昏昏沉沉的,祝余紧接着又补充道,就听你在我耳边上絮絮叨叨说一堆,也不知道说的什么,跟老和尚念经似的,嗡嗡嗡个没完没了。 傅辞洲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把水杯抓牢重新冲洗了一遍:然后呢? 然后?还有什么然后?祝余已经穿好鞋子下了床,然后我就睡着啦! 傅辞洲哦了一声,心里不知道是放松还是惋惜。 按照祝余这么说,那就是没听到了。 其实也听见一些,祝余站在浴室门外,扶着门框往里探进来半个身子,我听见你叫我。 傅辞洲心里刚放下的大石头猛地又吊在了半空:啊?! 他眸中闪过的惊慌来不及遮掩,被祝余全部看在眼里。 你真叫我啦?祝余眼睛一弯,笑得人畜无害,你叫我干嘛呀? 傅辞洲瞬间明白过来自己被耍,脸色一沉道:祝小鱼! 我滚我滚。祝余见机不妙,跑得贼快,分分钟消失在了傅辞洲的视野中去。 傅辞洲关掉水龙头,烦躁地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他把水杯拧上,站在镜子前停了片刻。 祝余那几句话跟他妈过山车似的,几个起伏差点没让他心脏骤停。 如果对方听到了故意逗他,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 分卷(53) 祝余有病吧听到了还逗他? 难不成对方也没当真? 可如果没当真的话,就直接说出来嘲笑了吧。 妈的,他那时候说的那么认真,还能不当真?! 傅辞洲心里乱成一团,想直接在马桶上安家,不出去算了。 少爷,你好了没?祝余把两人的拖鞋拎着,我看了下地图,这儿离市中心还挺远,最近一班公交车十分钟后到最近一站,我们快点? 傅辞洲回过神来,拿着水杯出了卫生间:嗯,走吧。 两人去前台退了房,傅辞洲去开水机那儿接了杯热水。 大热天你喝这个?祝余诧异道。 你管我?傅辞洲语气不好。 还没消气呢?祝余凑到他身边,撞撞傅辞洲的胳膊,别气了。 我生气了吗?傅辞洲把杯子上下一倒,在手里拎着,我没生气。 祝余和他并肩走出酒店,抬头看天空如水洗一般澄澈透明。 出太阳了。祝余被晒得眯了眯眼。 傅辞洲顺过祝余手上的拖鞋,自己拎着。 都你拎啊?祝余绕到对方另一边,把那个水杯拿了过来,这个给我吧。 烫。傅辞洲提醒道。 祝余手指扣在杯盖上,举起水杯对着阳光一照,里面还有没有化开的冰糖。 冰糖哪来的?祝余放下水杯,歪头问道。 买的。傅辞洲目视前方。 剩下的呢? 吃了。 你吃的? 不行? 一包小份冰糖也没多少,傅辞洲看着祝余入睡,嘎嘣嘎嘣嚼了一夜。 乱撩人的狗东西,傅辞洲有些悲催地想,迟早嚼到你身上。 第65章 试探 少爷,你好直接。 两人一路溜达去了最近的公交车站。 太阳挂天上烤着人,没一会儿就热了傅辞洲一脑门的汗。 还没到啊?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直接在酒店门口打车。 快了,祝余低头看着手机,就昨天躲雨哪儿。 傅辞洲想了想他们昨天在哪儿躲的雨,有那么几秒钟的的沉默。 要进去回忆一下吗?祝余憋着笑问他,持久 红绿色的闪光招牌在白天并不是那么显眼,但是熟悉的街道以及发黄的门帘都让他脸上烧得慌。 傅辞洲阴沉着一张脸,抬手掐上了祝余的后脖颈:记得这么清楚啊? 祝余脖子一缩夹住他的手:没有没有 真没醉?傅辞洲俯下身子,低头沉着声道,挺会装啊? 醉了醉了,祝余连忙道,我那点酒量,你还不知道吗? 祝小鱼,傅辞洲手指用力,掐的祝余啊!了一声,你现在说的一句话我都不敢信。 真的?祝余转过头问。 傅辞洲一抬下巴:昂。 那我告诉你个事儿,祝余招招手,把嘴巴凑到傅辞洲的耳边,昨天晚上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一件破事玩三次,就算傅辞洲懒得和祝余计较,这次也忍不了了。 来,跟我说昨晚上我说什么了,傅辞洲一勾祝余颈脖,把人往自己身上带,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直接就给你原地解决了。 哎哎哎,热死了,祝余被傅辞洲勒得走路乱晃,我摊牌,我坦白,我瞎说的,我不知道。 夏天的阳光炙热,混着少年爽朗的笑。 祝余扣着傅辞洲的手臂,轻轻扫过去一眼,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少爷,你笑起来挺好看。祝余用手指挑了一下傅辞洲的下巴。 你少跟我动手动脚,傅辞洲抓住他的手指,不然我动回去了。 你动呗,祝余手指一蜷勾住傅辞洲的手,给你动。 傅辞洲如他所愿,在祝余的下巴上捏了一捏:祝小鱼,你这话说的,想要我怎么动? 还想怎么动?祝余抬抬下巴,换成王应我早抽他了。 傅辞洲唇角抑不住的上扬:我就不抽? 你好看啊,你帅,祝余把他的手拍开,你别挂我身上行吗?好热 傅辞洲得寸进尺,和祝余的手搅在一起:我帅啊,帅哥挂身上不好吗? 两人推来攘去,等了五六分钟才上了公交车。 好在酒店地处偏僻,车上乘客不多,再加上开了空调,比在外面乱溜达舒服多了。 祝余坐在靠后的双人座上,脑袋一抵车窗就打了个哈欠。 傅辞洲拎起胸口衣服扇了扇,看着祝余侧脸的睫毛上下一个扑闪。 困了?他问。 有点,祝余揉揉眼睛,昨晚都没睡好。 哦,没睡好,傅辞洲像是懂了,醒着的对吧。 祝余瞥他一眼:你怎么老是纠结这个事。 祝小鱼,傅辞洲拿过祝余手上的水杯,你要醒着跟我装,就是没良心。 少爷啊祝余摸摸自己的左胸,往傅辞洲身边一倒,我一直都挺没良心的。 他靠得自然,头一歪就枕在了对方肩上。 傅辞洲的个头比祝余高了那么一点,当枕头不高不低刚刚好。 汽车在柏油马路上平稳行驶,傅辞洲的目光越过祝余的侧脸,投向车窗外水泥围栏后的那片蔚蓝大海。 雨后的海面温和无波,其上有海鸟掠过,发出一声短暂且尖锐的鸣叫。 祝余的发还是很软,傅辞洲歪歪脑袋就能蹭上。 他懒得去探究装与不装背后更深层次的含义。 不管祝余听没听到醒没醒,对方都愿意继续呆在自己身边。 这样就够了。 高中、大学,还有以后。 时间还有很多,日子也很长。 他不急。 七月开了个头,日子就唰唰往后翻。 南淮一中不知道抽什么风,把原本两个星期的暑假直接砍了四分之一,七月刚过一半,十六号就提前开学了。 开学当天班里唉声载道哭丧一片,尤其是王应,整张脸都快拧巴成抹布了。 你说学校的有病吧?我都不求两个月了,两星期都不给我放完整? 而且来学校又不上课,自习自习,自习个屁啊!有没有人一起去教育局举报的?咱们去匿名举报算了! 许晨有贼心没贼胆,哼哼唧唧没什么反应。 而后排傅辞洲和祝余,却对开学没什么意见。 其中傅辞洲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和祝余黏一起,别说上学了,上刀山他都乐意去。 而祝余没什么所谓,在家也是看书,在教室也是看书。 只是在家没空调一个人,在教室有空调还有傅辞洲。 嗯还不如开学。 开学第一天班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没来,傅辞洲倒是积极,甚至还给祝余带了个竹编小鱼。 你编的?祝余捏着竹条尾端,饶有兴趣地看了半天。 嗯,傅辞洲一点头,在元洲学的,那边用长叶不能久放。我削了一根竹子,发现用竹条也可以。 心灵手巧,祝余把竹编小鱼收起来,夸你。 这事儿就像打了个开头,傅辞洲被夸了一次,接着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祝余的桌洞被一堆小玩意儿塞满,吃的玩的,不到一星期就堆起来了。 其中糖果最多,奶糖硬糖,软糖棉花糖,傅辞洲就连随便去商店买包纸都能给祝余顺一根棒棒糖出来。 惯得不行。 最后还是当事人自己有些扛不住,笑着去问傅辞洲:你怎么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塞? 傅辞洲算着题目头也不抬:那不是喜欢你吗? 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给人一种我就字面意思并不是深层次的喜欢,如果你介意那就是你想多了,我可是单纯着呢的清者自清即视感。 祝余手上还捏着那颗大白兔奶糖,听到傅辞洲说这话不由得腮帮子一鼓:少爷,你好直接。 傅辞洲挑眉啧了一声:我一直都这么直接。 直接且认真?祝余追问道。 傅辞洲想了想:直接且乱说。 他说话越来越大胆肆无忌惮,每迈出试探的一步,又再下一秒及时收回来。 虚晃一枪,观察情况。 他把祝余的反应尽收眼底,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不放过。 有时视线交汇,两个人就像是互相比着瞪,非要坚持着对视,直到其中一人瞥开目光。 像是好笑,或者心虚,怕再继续看下去,就有东西从眼睛里先流出去。 乱说的啊,祝余把书本一合,好险,差点当真了。 中午十一点半,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 老陈今天格外好说话,大手一挥就让他们走了。 祝余把课本往桌洞里一塞,剥了一个傅辞洲今天给他买的棒棒糖叼在了嘴里。 今天三十七度,傅辞洲皱眉看向窗外的阳光,我都不想出去。 买把小花伞,祝余一撞傅辞洲的肩膀,我给你撑。 他嘴上笑着,和傅辞洲一通胡扯。 兜里手机震了震,是祝钦发来信息,说今天有事,让祝余中午在外面应付着吃点。 我可以不出去,祝余摘了口中的棒棒糖,我爸今天让我在外面吃。 可以啊,傅辞洲一勾他的脖子,老王还没走远,叫着袁一夏,咱们出去吃饭吧。 祝余还没来得及说句好或不好,傅辞洲抬手按了一下他的脑袋,拨开人群跑前面去喊王应去了。 傻狗似的。祝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没傅辞洲那么心急,就这么一边回复祝钦的信息,一边慢悠悠往回走。 祝钦向来用不惯手机,他找祝余一直都是能打电话就打电话。 所以这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然给他发起了信息来。 祝余先是发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过去。 然后看着对话框,犹豫了一会儿,又发了句有什么事吗? 换是一年前的高一,祝余大概不会发后一句。 但是现在他的心态有所转变,祝余也想尝试着去关心一下身边的人。 没什么,你吃完饭回教室看书,不要乱跑。 这条回复略显蹊跷,祝余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祝钦从来没叮嘱过他看书学习,更别说不让他乱跑了。 再说他能跑哪儿?当初他和傅辞洲都跑出市了,自己老爸不还是没说什么吗? 奇怪。 祝余走出教学楼,被迎面的热浪吹得眼睛一眯。 从高高的阶梯往下看,傅辞洲追上了王应,两人正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说什么。 手机屏幕放在阳光下有些看不太清,祝余匆忙回复了一句知道了,就抬脚朝傅辞洲那边走过去。 而都到了校门口的袁一夏,也接着电话走回来。 老傅,去哪浪啊?! 傅辞洲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祝余的目光。 祝余加快脚步,走到这几个人的身边。 突然吃什么饭?他小声抱怨了一句。 好想吃冷面,傅辞洲推开王应,改搂祝余,许晨呢?跑哪儿去了?秦小山也叫着呗,人多才好玩。 热死了,祝余挣扎着扔掉傅辞洲的胳膊,离我远点。 搂一下都不给!傅辞洲直接对着祝余的脑袋上手,就这还吃我糖呢! 一群人打打闹闹出了学校,祝余气得拔了嘴里的棒棒糖就要还给傅辞洲。 他们提前放学,校外的人并不多。 突然,路边冲出来一个人,不由分说扎进了他们男生之间,一把抓住了祝余的手臂。 我的孩子,那人声音发颤,上下看了祝余几秒,而后直接哭了出来,我是妈妈啊! 第66章 事发突然 叔叔在屋里,我在你怀里。 事发突然,在场的男生没一个反应过来的。 尤其是祝余,傻傻往后退了半步,整个人都有点傻了。 那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个头刚到傅辞洲的肩膀。枯瘦如柴的手臂掩在深棕色的衣袖之下,手指刚触上祝余的皮肤,眼泪唰一下就掉了下来。 我的安安,都这么大了 吃了一半的棒棒糖掉在了地上,沾着灰滚了老远。 傅辞洲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揽过祝余把人护在了自己身后。 你谁?他打着十二万分的警惕,同时不忘捏了一下祝余的手心。 袁一夏也赶紧站在傅辞洲的身边把祝余挡住:什么鬼? 祝余撇开脸,手指死死抓住刚才被对方摸过的手臂,眼睛垂下死盯着地面。 我是他妈,女人哭着就去推傅辞洲,对着祝余大声道,我是你妈妈啊! 祝余猛地抬头,眉头紧拧。 他看着对方,表情似有痛苦,又缓缓恢复平静。 呼吸略显粗重,祝余抬手,覆上了自己的心口。 分卷(54) 祝小鱼,傅辞洲直接转过身在祝余背后顺了两下,心脏难受吗?你别激动。 祝余下意识看向傅辞洲,哆嗦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 祝余是吗?女人隔着一个袁一夏,还非要去拉祝余的衣摆,我是你妈妈啊祝余。 一边的王应虽然完全不知情,但是也察觉出了不对,忙站在袁一夏的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把祝余和女人隔开:阿,阿姨,你先冷静点 儿子!那女人突然惊声尖叫起来,你不认得我了吗?你看看我啊! 袁一夏眼睛一瞪,把腰板挺得老高,愣是把人给撞了回去:你干嘛?有你这样的妈吗?! 周围的学生纷纷停下脚步,朝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祝余侧过身子,拨通了祝钦的电话。 爸 他的嗓子就像堵住了一样,只说出来一个字就卡了壳。 傅辞洲直接拿过他的手机,把事情在电话里简单的交代了一下。 叔叔这就过来。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到祝余手里。 转身看那女人已经和袁一夏王应对着挠了起来,又赶紧过去劝架。 我看我儿子!你们凭什么拦我?!我是他妈!我是他妈! 你冷静点,傅辞洲把王应往祝余方向一推,叔叔马上就来,到时候你去和他说。 祝余家离学校很近,不过两分钟的时间,祝钦就匆匆赶到了学校门口。 爸祝余眼睛通红,在看到祝钦的那一瞬间重重喘了口气。 祝钦蹙着眉,先是摸了摸祝余的颈脖,又按了一下他的手腕:你先回家。 大人的事大人对付,傅辞洲拉过祝余手腕就把人往家里带。 袁一夏和王应也跟过去,他俩连声都没吱一声,就这么过保镖似的一路护送着祝余回了家。 你们吃饭去吧,傅辞洲进门前对袁一夏说,顺便和许晨他们说一下今天不聚了。 行,袁一夏应道,那你看着祝余,下午不来就给个信息,我替你们向老陈请假。 王应看他俩人一人一句有问有答,自己在旁边干瞪着眼像个傻的。 话说 他刚起了个头,就被袁一夏一把捞过去及时打断:那就这样,我和老王走了。 两人转身,恰巧碰见祝钦也回来了。 他们说了句叔叔好,又匆忙瞥了眼身后跟着的一对男女,然后离开了。 傅辞洲带着祝余回了卧室,房间门关着,客厅里祝钦似乎在和那两个人说着什么。 祝余坐在床尾,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手机,有些魂不守舍。 傅辞洲走到他的身边,祝余抬头看过去,被对方兜住后脑勺揉了一把。 谁都没说话,大概是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祝余的脸贴在傅辞洲的腹部,能感受到对方的手指轻轻在发丝里穿梭。 他贴了一会儿,客厅里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祝余换了边脸继续贴,睁开眼睛能看到窗外舒展着的白兰树。 突然,卧室的房门传来三声轻扣。 祝余反应巨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绷直了身子。 傅辞洲按着祝余的肩膀,安抚性地捏了捏。 小余,祝钦在门外道,我能进来吗? 傅辞洲半蹲在祝余面前,小声问他:要开门吗? 祝余垂着眸,半晌没有回应。 又是三声叩门声,祝钦继续道:爸爸有事和你商量。 傅辞洲拉过祝余的双手,一点点捏着他的手指:祝小鱼? 祝余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转过脸看向房门处。 开门吗?傅辞洲问。 祝余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我就在外面,你和叔叔说完话我就进来。傅辞洲握了一下他的手,起身开门。 祝钦是一个人进来的,那一对男女就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祝余抬了抬头,很快就低下去,谁也不想看。 傅辞洲出了房间把门关上,卧室里就剩下他们父子。 祝钦叹了口气,把书桌前的椅子拉到床边坐下,缓了片刻后对祝余说了事情的大概。 他们真的是祝余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时候眼睛肯定也跟着发红。 祝钦闭上眼点了点头。 他们真的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那个曾经把他丢了的,不要他的父母。 他们想让我做骨髓配型? 祝余指了指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把这句话复述出口的。 他的嘴还张着,肌肉僵硬到像是闭不上。 鼻腔涌上酸楚,还有心底细细密密的疼。 我是不同意你去做配型的,祝钦抽了张纸,按在了放在祝余手背上,你的心脏不好,手术对你的身体会有影响。 祝余叹出一串颤音,低头时眼泪就不受控地砸了下来。 我替你拒绝过几次,但是你的生母一定要过问一下你的想法,祝钦抬手摸了摸祝余的头发,你快要成年了,这种事情我不好完全替你做决定。但是小余,爸爸不希望你做,如果你拒绝,没人可以强迫你 祝钦和祝余说了很多,傅辞洲就在门口听了很多。 直到祝钦推门出来,傅辞洲脚跟一转,直接无缝进入房间。 砰的一声,卧室门被关上。 祝余依旧坐在床边,只是这次他的手背上多了一张被眼泪打湿的纸巾。 傅辞洲一屁股坐在祝余身边,拉过他的手臂直接把人带进怀里牢牢抱住。 他扣着祝余后背,咬着牙努力克制即将爆发的情绪。 祝余的脸颊湿漉漉的,贴在傅辞洲的颈脖,弄得他也湿漉漉的。 沉默在房间内蔓延开来,傅辞洲抱着祝余,揉他的头发,揉他的后背。 我不许。他把脸贴在祝余鬓角,手臂收紧了些,声音有些发颤。 听见了吗?傅辞洲说完又把人拉开一些,手掌捧住对方的脸,靠近过去把额头贴上他的,我说,我不许。 他几乎是用牙咬着这三个字,每说一次都带着浓重的愤怒和威胁。 傅辞洲不许祝余冒着个险,即便他没立场也没身份替祝余做出这个决定,但是他就是要说。 不仅说,还要说得强硬、坚定。 他不许,祝余就不能做。 傅祝余的声音很轻,像是呼出了一道叹息。 傅辞洲嗯了一声,用手指抹掉他脸上的湿润:祝小鱼,听我和叔叔的话,好不好? 祝余闭上眼睛,竟然勾唇笑了:嗯。 他不是没幻想过,当初丢下他的父母会不会也曾后悔过。 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挨过坎坷之后会不会再去找他。 他甚至非常卑微地想过,就算都没有,那他们总是想自己的。 只要一个道歉,说一句对不起,那也不是不行。 可祝余从未想过,和亲生父母的见面会在这样一个背景下。 因为对方有所求,而且还是不顾伤害到自己的情况下的过分要求,所以才找到他。 讽刺,又好笑。 我不做,祝余声音冷淡,站在沙发前说给那两个人听,以后也不用来找我。 小,小余女人慌乱着就要上前,你听妈说,这个手术它没有关系的 傅辞洲把人拦住,拉着祝余就往外走。 祝余低着头,没有方向感地全跟着傅辞洲。 想离开这里,去哪都行。 那是你亲弟弟!女人推开祝钦的阻拦,在他身后尖叫道,你要看着亲弟弟去死吗?! 祝余不想听。 他的脑子里浑浑噩噩,直到踏出院门,这才像是缓过了劲来。 心脏难受吗?傅辞洲把他带去大院后门的屋檐下,是不是热的?我给你去买瓶水? 祝余整个人放松下来,靠在墙上摇了摇头。 墙上有灰,傅辞洲拉过祝余手腕,让对方靠在自己身上,来抱抱。 他的双臂环住对方,说出了一句有些过界的话来。 按着平常,下一秒傅辞洲就该再加一句解释或反转。 可是这次他不想说,他不想欲盖弥彰的试探,他就是想抱一抱祝余。 祝余自然也乖乖地给抱。 他把脸枕在傅辞洲的肩上,轻轻吸了口气。 这两年里,他们不是没有拥抱过。 比这亲密的,比这用力的,很多次。 但是这是最温柔的一个拥抱,是傅辞洲能拿得出手的、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 手臂环着对方,不是勒不是挤,更不是男孩子之间拥抱式的较量。 他甚至连力气都不敢多用,只是虚虚地把对方揽进自己怀里让其依靠。 祝余垂着眸,也垂着手,他站在傅辞洲的怀中沉默,直到对方的脸贴上了他的额角轻轻磨蹭,这才抬手抓住了那一点衣角。 细微的举动牵扯出更多细微的反应,有些话不必明说,却都已知晓。 吸气时那一点点重音,是弱化了的抽泣。 握住手腕微微用力,压住了发颤的指尖。 那是祝余的委屈,和傅辞洲的心疼。 两人抱了许久,天热闷出一身汗来。 祝余推推傅辞洲的腰腹,哑着声音终于开口说话:我早就知道,那些人本来就 他打了个顿,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没事的,我不会因为他们怎么样,不值当。 傅辞洲捧着祝余的脸,手指在他发红的眼尾摩挲:眼睛都红了。 祝余闭了闭眼,像是有些无奈:那能怎么办?一点点失望还是有的吧。 没事,傅辞洲的手指滑去耳后一捏,你有叔叔和我,血赚。 祝余把唇一抿,轻笑道:有吗? 有,傅辞洲肯定地说,叔叔在屋里,我在你怀里。 祝余抬起眸子,对上傅辞洲的目光。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 傅辞洲等他说话,可是等了半天,却又什么都没等到。 突然,祝余收拢手臂,扣在了傅辞洲的后腰。 他把脸埋进对方的颈窝,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闷闷道:这才算怀里。 第67章 回应 是报应。 傅辞洲出了奇了好抱,祝余蹭完了颈脖又去抵抵肩膀,鼻尖压着锁骨,被凸起的骨骼硌得酸疼。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多震惊多难过,可是事情不过才过去不到十分钟,自己的情绪竟然就已经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他想着祝钦的担心,还有傅辞洲那斩钉截铁的警告,又发现其实事情也没那么遭。 当初自己亲生父母抛下他的时候,祝余就不应该还对他们心存幻想。 现在只不过破了个本就不存在的肥皂泡,啪的一下,连声响都没能听清,压根没有惋惜。 跟个小猪似的,傅辞洲揉他的脑袋,轻声抱怨,乱拱。 少爷,祝余开口,话里带着点清浅笑意,我饿了。 两人一起去吃了顿饭,祝余嘴上说饿,但实际上却没什么胃口。 饭店里开着空调,坐了半个小时也算是凉了满身的黏腻。 去教室吗?傅辞洲抽了张纸巾擦擦嘴。 回家看看,祝余托腮往窗外看,我想看看我爸。 七月正是三伏天,遇到这种糟心事难免有些着急上火。 傅辞洲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剥好了递到祝余嘴边。 祝余脚步顿了顿,他垂眸扫过傅辞洲修长的指节,张嘴把糖咬进嘴里。 竟然还给他剥好。 真是越来越不遮掩了。 开门走进室外,瞬间被热浪包裹全身。 头晕了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傅辞洲眯着眼睛,被太阳晒得有点难受。 祝余把奶糖在牙齿间溜了一圈,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单单嗯了一声。 傅辞洲在担心,祝余能感受到。 他能理解这份担心,但同时也觉得没有必要。 少爷,你不用这么紧张?他边走边斟酌些用词,总觉得怎么形容都不太恰当,我和他们没多少感情。 祝余这些年来,其实和谁都没多少感情。 虽然祝钦尉霞夫妇供他吃穿读书,但是对方也在他身上收取相应的回报。 祝余看的很清,所以一直乖乖的模仿尽量不出差错。 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人把自己从那个福利院接出来,他不一定能考上高中,认识傅辞洲,像现在这样算得上优秀。 所以他不恨尉霞,也不怨祝钦。 但是自从尉霞死后,祝钦对他的好才慢慢得以体现。 男人不善言辞,但是说到底还是有所关心。 最好没有,傅辞洲道,不然哭个两三句就把你哭心软了,那我拳头就要硬了。 不会,祝余笑了笑,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我很惜命的。 除了祝钦,还有袁一夏、王应、傅辞洲。 尤其是傅辞洲。 能抱在怀里的傅辞洲。 祝余仔细想一想,他其实没什么可伤心的。 该伤心的是那对抛弃他的夫妻,不是他自己。 中午将近两点,两人走在路上。 傅辞洲低头给袁一夏发完短信,又觉得自己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老陈请假。 下午老陈不一定来呢,祝余无所谓的一摆手,又不是没旷过课。 分卷(55) 你胆子挺大?傅辞洲见祝余心态挺好,也跟着放下心来,我还是打个电话吧。 路上转了个弯,两人街口,祝余家的院门就在前面,离得近了,依稀能听见有杂乱的争吵。 还没走?!傅辞洲惊讶道,我看要报警。 先去看看吧。祝余皱了皱眉,快步走向前去。 大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女人的哭声染上了些歇斯底里,我和他爸都失败了,我能找到的家里人也都失败了,除了他实在是没有人了,没人了啊,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过来打扰,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吧! 这话就像是一把削尖了的冰刀,即便祝余在心上筑起重重围墙,却难敌对方淬了毒的中伤。 那是生下他的人啊,竟然能扔下自己的孩子,在十几年后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一家? 那今天中午拉着他的胳膊喊他儿子的又是谁?嘴上左一个儿子右一个妈的,其实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一个人。 他是个什么物件吗? 不想要的时候就扔掉,十来年后突然觉得他还有用,就来找回去。 自己如果答应,之后呢? 用过的东西就没用了,还是要被扔掉的。 多好笑啊。 有人揽过他的后背握住手臂,上下搓了搓。 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鼓励。 可祝余原本想推门而入的那份勇气,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徐萍,你这是要他的命啊,祝钦声音发颤,你知道他身体不好,你是生下他的,你也是个做父母的,你怎么,怎么能这么说?! 没有那么严重的,我问过医生,有心脏病也可以做手术,只是多了一点风险而已!大哥,我给你跪下了,只要安安不,只要祝余去配个型,我求求你了,这是我儿子唯一的希望了,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没了啊! 你儿子是儿子,我儿子就不是儿子了吗?祝钦强压着愤怒,连声音有些扭曲破音,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万一出事了,你让我怎么办? 大哥,您听我说徐萍的声音发哽,在缓了好几口气才慢慢说道,他,他到底也不是您亲生的,心脏病是救不好的,白血病最起码能救。大哥,我求你,你救救我儿子,只要我儿子有救,我以后就让他把你当亲爹,我让他叫你爸,给你养老送终,伺候你一辈子! 哐的一声,傅辞洲一脚踹开了院门。 你他妈说的是人话吗?你他妈还是个人吗?! 他愤怒到了极致,压根就不管徐萍是男是女长他几岁,直接揪起衣领就要揍人。 一旁的祝钦连忙把傅辞洲拦下,少年手臂有力,就像是铸铁一般,一下把祝钦推出去几步远。 而另一边的男人也赶紧上前阻拦,只可惜他也没有傅辞洲力气大大,不过两三下的功夫,傅辞洲就直接把人踹开,提起拳头就要往徐萍脸上砸。 傅辞洲! 祝余扶着门框,大喊一声。 千钧一发之际,傅辞洲硬是停下了扬在空中的拳头,把对方猛地往后一推。 徐萍哭得满脸泪水,跟片蒲草似的跌出去好几米,最后瘫倒在了一片绿植花盆间。 你儿子的命是命,别人命就不是命?别跟老子扯什么乱七八糟的,在我看来,你家那狗东西死他妈一千次,都不值我们祝余一条命值钱! 他眼睛猩红,气得浑身发抖。 我叔跟你们讲道理,你们不听,我他妈没那么好脾气,还跟你们说人话。你们现在要么快滚,要么我他妈一个个收拾,打120全给拉医院! 祝钦拉过傅辞洲的胳膊,拍了一拍。 叔你别拦着我,傅辞洲气得眼前发黑,这两个人就他妈杀人犯,操 男人拉起徐萍,缓缓摇了摇头。 徐萍默默垂泪,两人互相依靠着,还真有点可怜的意味。 祝余走进院里,把门关上。 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最后做出了个总结。 你生下我是心脏病,又生一个是白血病。 他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居高临下地看着徐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傅辞洲诧异于祝余的平静,他看着这个脸上带笑的少年,像是从未认识。 是报应。 祝钦没想到祝余会说出那种话,祝余自己也没想到。 傅辞洲更没想到,祝余性格算是温和那一类,说出来的话也能跟毒针似的这么扎人心窝。 但是他舒服了。 是非常舒服。 可是即便是舒服也没敢表现出来,因为祝余坐在沙发上板着脸,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你想笑就笑,祝余倒是先看不下去了,也不用跟我一起烦。 没,傅辞洲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杯水,我哪有想笑。 祝余摊上这种亲生父母,他笑得出来才有鬼。 吃饭了吗?祝钦进了厨房,饭还没煮。 叔,我们吃过了,傅辞洲站起身,去厨房荡了一圈,叔,我刚推了您一下,没推着哪儿吧? 没有,祝钦笑了笑,挺好的,比我厉害。 傅辞洲挠挠后脑勺:还好叔拦我一把,不然就不太好了 就凭徐萍那不要脸的,要是挨了傅辞洲一拳头,指不定当场撒泼赖着不走呢。 厨房热,祝钦指了指外面,你去客厅凉快着吧。 客厅里开了空调,祝余不哭不笑,坐那儿像个雕塑。 傅辞洲从餐桌上顺了盆提子,也放在了祝余面前。 小狗叼食?祝余转过脸来,再给我递根骨头? 傅辞洲勾了勾唇:你想要的话,也不是不行。 祝余伸手摘了几颗提子,靠在沙发上扔进嘴里。 傅辞洲:刚给老陈打电话,他问我请假干啥,我说有事,让他别问。 祝钦放在茶几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屏幕上三个大字,傅辞洲和祝余都看的清清楚楚陈老师。 刚才老陈绝对在和你妈打电话。祝余拿起手机,去厨房递给祝钦。 几乎是连着的,钟妍的电话就打到了傅辞洲的手机上。 我去这时间线梳理的可以。傅辞洲划开接听,起身去窗边打电话。 钟妍也没多问,就是让傅辞洲注意安全别乱跑。 傅辞洲满口答应,挂了电话。 阿姨说什么了?祝余又摘了几颗提子递给傅辞洲。 傅辞洲抓着祝余的手腕把提子咬进嘴里:没说什么,她又不管我。 钟妍虽然对傅辞洲小时候管得严,但是孩子现在长大了,都比她高出了一个脑袋,再管也管不着了。 祝余搓了搓自己刚才捏着提子的手指,等傅辞洲坐下后脑袋一歪,大着胆子靠在了他的肩上:挺好,我爸也不管我。 他手里的提子吃完了,傅辞洲手臂一伸,干脆连盆都给他端了过来:小猪似的,吃葡萄连皮都不吐。 这是提子,祝余纠正道,而且小猪还乱拱呢,是吧。 你拱呗,傅辞洲捏捏祝余的脸,给你拱。 祝余轻笑一声,把脸在傅辞洲的肩头蹭了蹭:这么好啊? 才知道我好?傅辞洲顺着祝余的耳廓往后摸,给点表示? 祝余闭上眼睛,感受着傅辞洲掌心里的温度:你要什么? 发丝被人拨开,又重新搭在皮肤上。 空调吹着凉凉的风,被傅辞洲的手掌一过,都混上了一些温暖。 祝余几经波澜的内心重归平静,渐渐放松下来。 我要的可多了,傅辞洲想了想,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那你慢慢说,祝余勾唇,慢悠悠地说,我慢慢听 他虽然身体不好,虽然被亲生父母嫌弃。 但是他心脏目前还算健康,一时半会儿死不掉。 我其实在想,如果他们哭着和我道歉,告诉我当年并不是故意抛下我。或者他们一有个天大的苦衷,曾经的事情是不得不做。如果他们和我相处一段时间,再求我救那个人。如果他们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我指不定会心软。 但是没有如果。 对方采用了最极端的方法,那就不能怪他也同样极端。 所以啊祝余往傅辞洲身上靠了靠,我甚至还有点庆幸 庆幸什么? 他们坏得不聪明。 第68章 开学 你比屎好玩,以后都跟你玩。 祝余把话说得含蓄,徐萍何止是不聪明。 在傅辞洲看来,徐萍就是疯了。 只有疯子才能说出那样的疯言疯语,让别人不顾自己家孩子的性命去救一个半道上突然出现的人。 我看她才有病,傅辞洲到现在气都没消下来,就真的不要脸。 之前他还顾忌着那人是祝余的生母,现在看来,也用不着那份尊重。 祝余把头一转,后脑勺枕在傅辞洲肩上:还好,我爸也不同意。 你用脚趾头想叔叔也不同意,傅辞洲揽过祝余的肩,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的怀里,你可是他宝贝儿子。 祝余顺着傅辞洲的胸前往下滑,最后弓着身子窝出一个舒服的姿势。 他对祝钦宝贝儿子这个身份有些存疑,但是没敢直接在傅辞洲面前说出来。 不久前傅辞洲破门而入见谁打谁的气势还在,祝余比较担心对方会不会直接指着自己鼻子骂叔叔他对你那么好,你这个没良心的还觉得他不把你当儿子?! 当儿子是当,但是宝贝儿子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吧? 咔嚓一声厨房的推拉门被打开,祝余一个激灵坐直身子,脚丫子在空中一摆,瞬间和傅辞洲拉开距离。 傅辞洲看祝余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忍不住躬身捏了颗提子扔进嘴里,低头闷闷地笑。 就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家长出来还要避嫌。 大岔着坐的小腿被人踢了一下,没事招惹人的脚上还穿着他们两人一起买的人字拖。 傅辞洲用脚背一抬那节瓷白的脚踝,祝余本就没怎么穿好的拖鞋直接飞了出去。 我去他翘着脚趾去够拖鞋,傅辞洲使了个坏心,把拖鞋踢茶几底下去了。 我把冰箱里的剩菜热热煮了面,祝钦端着一碗面出来,你们要不要再吃一点? 祝余和傅辞洲一起摇摇头。 大热天还吃热腾腾的汤面,要人命了。 祝钦嗯了一声,拿起筷子开始吃面:你们俩今天请了假,就在家里别出去了。 祝余和傅辞洲又点了点头。 祝钦主要是怕祝余遇着徐萍,正好他也不是很想出去。 你真是闲。祝余没了自己的拖鞋,破罐子破摔硬是把傅辞洲的拖鞋也扒拉下来一起踢进去。 傅辞洲把他小腿往旁边踢:你也差不多。 两人闹来闹去,闹到祝钦离开。 家里就他们两人,客厅里开空调实在浪费,于是又去卧室里折腾。 傅辞洲又看到了床头柜上的那个相框。 依旧卡在那里,里面是空的没有照片。 祝余察觉到傅辞洲的目光,干脆按着床边坐上去: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傅辞洲看了他一眼,承认得大大方方:昂。 主要是你看到辅导班那张照片了,祝余把相框拿在手里来回颠倒,不然你也不会猜的这么准。 是啊,谁能猜到。傅辞洲淡淡道。 谁能猜到会有人病态到企图去复刻另一个人。 谁又能猜到一个爱笑爱闹的少年能承受那么多。 与其说是猜不到,不如说是不敢猜。 他连想象都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真实实发生在祝余身上,而且是十几年。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祝余嘴巴一撇,叹了口气,感觉你下一秒就要眼泪汪汪地对我说你好可怜啊 傅辞洲如他所愿,立刻张嘴道:你好可怜啊 祝余啧了一声,对着傅辞洲的脑袋就上手招呼:你欠不欠? 傅辞洲捉住他的手腕,指尖在掌心轻轻一挠:打我?舍得吗? 祝余另一只手也跟着上去:你觉得呢? 他俩真的很神奇,相处模式就像是形成了一个闭合回路似的,几句好话说完就要立刻原地开掐。 两人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互掐着掉到床下。 只是不同于在元洲的那次闹腾,这次傅辞洲有意护着祝余,就算掉下了床,那都是他在底下当肉垫。 一身汗,黏的慌。傅辞洲枕着木地板,轻轻喘气。 祝余手掌撑在傅辞洲的脸边,支起自己的上半身:黏你还跟我闹腾? 傅辞洲一句那不是喜欢你么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回去。 他觉得这话要是放在前一阵子说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放在现在说就有点不太对劲。 两人相处,关系由远及近。 之前的距离就有回旋的余地,允许他们互相打哈哈开玩笑。 但是现在的距离,似乎不允许了。 分卷(56) 他和祝余太近了。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都太近了。 这种距离让他们无法随心所欲地鬼扯,因为在说完之后,对方都会把那些话重新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细细品味。 太容易露出破绽,让人抓住细微的把柄,牵扯出压在心底的巨大感情。 和好哥们打闹过界也不是没有,但是一旦真正把这种行为和感情定义为喜欢,可能对方瞬间就会远离开来。 爱是盔甲,更是软肋。 傅辞洲这一生随性不羁,但是到了祝余这里,还是要怂上一怂。 那就不闹腾了。傅辞洲推推祝余,坐了起来。 他一双长腿屈着,略微伸展就踢上了床下的物件。 咚的一声,傅辞洲赶紧把腿收回来。 什么东西?他往床下探了探头,好像是一个塑料储物箱。 以前的旧东西,祝余似乎没什么兴趣介绍,也不准备让傅辞洲继续询问,话说你暑假的二十篇作文写几篇了?今年要不要我继续帮你写啊? 傅辞洲想起祝余当年给自己写的玩屎绝作,登时气就不打一处来:你也敢跟我提这茬?一年前的打我现在还能跨时间揍到你身上。 真冤啊我,祝余嘴巴一撇,我那年暑假的确是老家玩屎去了。 老家里的人也没理他,祝余就一个人乱逛。 他和猪圈里的猪讲话,给草地上的牛拔草,甚至跑去河边,栓个蚯蚓钓虾玩。 祝余不是一个喜欢孤单的人,但是他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就玩屎?傅辞洲笑了起来,那今年呢,玩没玩? 祝余憋着笑摇摇头:七月三号,没玩屎,玩你了。 傅辞洲脸上笑容一垮:你是不是找打? 你比屎好玩多了,祝余拍拍傅辞洲,以后都跟你玩。 虽然傅辞洲获得了祝余一句以后都跟你玩,但因为比较的对象太过恶心,导致他也没多开心。 这个暑假并不平静,徐萍并没有屡遭拒绝而轻言放弃。 她去诊所苦求,在家门口蹲点,甚至还跑去祝余学校,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祝钦不堪其扰,最终选择报警。 这个法子管用了那么几个月,只是左邻右舍都知道了有这一档子事。 但是祝钦不在意,祝余也不在意,父子两人该工作工作该上学上学,日子还照以前的过。 就是多了个傅辞洲,有事没事就跑来祝余家里浪一圈,再一起勾肩搭背去学校。 他美其名曰保护祝余的人身安全,定点接送,每晚都要听一句路上小心再转身离开。 老旧的屋檐下吊着昏黄的白炽灯,上面蚊虫飞绕,映得地上阴影乱晃。 七月的尾巴,蝉鸣嗡吵。 昨天下了场小雨,地上还积着大大小小的水洼。 路灯的灯光很暗,傅辞洲一脚踩中,发出啪嗒一声让人头皮一紧的水声。 卧槽!少年抬脚单腿跳到一边,骂骂咧咧甩了甩鞋子。 你看路啊,祝余觉得好笑,都让你小心了。 根本看不见好吗?傅辞洲拧着身子跟他抱怨,你丫过来也一样踩。 他们隔了老远,说话得用喊的。 傅辞洲扭头冲他一摆手,继续往前走着:走了,你进去吧。 祝余哦了一声:你看路啊。 傍晚有风,带着盛夏里难得的凉意。 傅辞洲的头发长了些,被风一吹就撩起几根,在路灯的笼罩下显出一圈暖色的光晕来。 卧槽!临近街口,他又骂了一声。 原本都要关门的祝余把门打开,双开院门间探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 傅辞洲转身原地转了一圈,看见那片屋檐下已经没有站着的少年。 可是下一秒,他兜里的手机震动,祝余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这次是哪只脚? 傅辞洲勾唇一笑。 你猜。 亲生父母似乎没有对祝余没有太多影响,就是每天放学时都要留意一下校门外有没有人堵。 南淮一中一个大门四个小门,祝余日常放学慢半拍,等袁一夏他们出去探查完情况之后找个没人的校门溜出去。 八月末快要正式开学,徐萍在努力无果后,似乎也开始慢慢放弃。 一连半个多月,他都没有再被徐萍骚扰。 不过傅辞洲依旧没有放松紧惕,每天都要在教室和祝余黏一会儿,等袁一夏王应报完安全后再离开。 只是今天有些不一样,袁一夏没有发信息,而是直接一通电话打到了祝余的手机上。 卧槽!你要不要出来看看?!袁一夏在电话那头似乎格外为难,那个女的好像叫了电视台的人,还有扛着录像机的,正在学校门口哭呢! 徐萍似乎最喜欢卖惨博同情,但是真要卖起惨来,祝余也并不比她差。 对方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每一样都经不起推敲。 企图用舆论逼祝余就范,这么做的结果只能她被自己掀起的舆论反噬。 没什么好怕的。 祝余让傅辞洲不要参与,执意要去校门外的摄像机前和徐萍单独对峙。 大批看热闹的人群堆在学校外面,徐萍的哭声很是凄惨,正一点一点地向记者讲述自己的辛酸苦累。 就是他! 有人看见祝余,指着他大喊一声。 几乎是一瞬间,无数道目光就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记者和徐萍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同学,你就是祝余吗? 人群拥挤,祝余喉结上下一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是。 徐萍哭着扑上去:我的孩子! 摄像机对准了他的脸,好一场母子团聚的感人场面。 祝余不动声色地推开徐萍,对记者道: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记者眸中略显诧异,但是很快回过神来:祝余,我想请问一下你为什么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么冷淡,而选择了虐待你的养父? 祝余一愣:虐待? 记者继续提问:你的养父母曾经有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儿子,而他在十三年前因车祸去世,这件事情你是否知情? 祝余瞬间呆在原地,他的脑子嗡嗡作响,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把这个问题甩在他的脸上。 你的养父母疑似对你存在精神虐待,你的亲生父母想夺回你的抚养权,这件事你怎么看? 祝余的手指发颤,连带着整个人都跟着颤抖。 他觉得热,又热又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眼前黑白交替,混着摇晃的残影。 记者的逼问,路人的讨论,徐萍的哭泣,拧成一根结实的麻绳,从祝余的耳朵里穿过,来来回回的磨着脑子。 心脏跳的很快,震得胸口疼。 这份疼痛蔓延,在几秒内变成剧痛。 是久违的绞痛。 他心脏病犯了。 第69章 虚惊一场 吓死我了。 祝余从出校门到脸色惨白蹲下身,期间还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傅辞洲和袁一夏在后面说了几句话,人群里就爆发出一阵尖叫。 晕了晕了! 快打120! 傅辞洲整个人一懵,几乎是发自本能,大力推开层层叠叠拥挤的人群,看到了弓起身体倒在地上努力喘息的祝余。 祝余!他一把推开徐萍,把祝余抱进怀里,怎么了?心,心脏疼?120!快打120! 直接抱起来走!袁一夏抡着拳头将围观的人群全部逼退,傅辞洲把祝余打横抱起,跌跌撞撞冲向了路边。 短短几秒,祝余的冷汗都可以顺着脸颊往下滴。 傅辞洲在车后坐把他抱紧,祝余的手指抓着傅辞洲的衣袖,用力到指甲泛白。 急诊一路推进抢救室,傅辞洲因为情绪格外激动被拦在了门外。 他蹲在走廊里捋了把头发,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干脆坐在了地上。 袁一夏和他一起,正给老陈打电话。 啪的一声,傅辞洲装在兜里的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循着声音垂眸看过去,又把手机拿在手里握住。 是的,袁一夏对电话那头的老陈道,现在已经送到医院急救了 操! 突然,傅辞洲大骂一声,猛地把手机摔向墙壁。 他用了十足的力气,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可谓是一声巨响。 手机四分五裂,碎片差点直接崩袁一夏脑门上。 卧槽袁一夏被吓了一跳,又赶紧蹲下安抚傅辞洲,老傅,你冷静点,医生刚才都说了没什么事 妈的傅辞洲手臂交叠搁在膝上,低下头把脸埋了进去,操他们八辈祖宗 傅辞洲教养向来不错,即便是骂人也从不说太脏。 这会儿他嘴里吐出一串连亲戚带祖宗的脏话来,骂得还一点气势没有,听起来就像是要哭一样。 傅辞洲自诩不是矫情爱哭的一类,但是为了祝余也红了好几次眼睛。 他就不懂,祝余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就总遇到这些人,经历那些事。 他的心疼简直无处安放,甚至怪自己为什么没有在五六岁的年纪就把人抱进怀里。 急救室的房门被打开,傅辞洲扶着墙站起来,竟然可笑的发觉自己有些腿软。 没事吧?!袁一夏比他跑得快,直接冲上去把医生堵着了。 没事,已经恢复过来了,医生摘了口罩,见门外守着的是俩孩子,于是问道,病人监护人还没来吗? 傅辞洲想掏手机给祝钦打电话,掏了一半才发现自己手机早就在走廊碎成渣了。 应该一会儿就到了,袁一夏连忙道,我们现在能看看他吗? 傅辞洲觉得自己都有点虚弱,看到祝余被推出急救室的时候,突然明白什么叫做虚惊一场。 这感觉不能说是好,但是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虚脱了。 祝钦和老陈在随后赶到医院,祝余还没有醒,手上还扎着点滴。 王应和许晨吃饭吃一半就赶来了,病房里聚了六七个同学,都是袁一夏在交谈。 傅辞洲就坐在床边垂眸看着祝余,不哭不笑也不说话,跟个雕像似的。 直到见到祝钦,他才抬头低低喊了一声叔叔。 祝钦拍了拍傅辞洲的手臂:人没事就好。 没事,袁一夏也安慰道,祝余指不定一会儿就醒了 可是人分明有事。 祝余和自己一起都能被刺激的心脏病发到医院,自己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他当初就应该坚决把人拦住,徐萍那疯子多见一面都有危险。 真是疯了。 她就想害死祝余。 校门外路人拍摄的视频流出,徐萍闹这一出像个笑话,不仅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反而让舆论对她和记者群而攻之。 对于一个未成年人,这样步步紧逼甚至可以算是逼问的采访模式到底合不合适,更何况,对方还是有着先天性心脏病的未成年人。 记者不知道,那生母难道不知道吗? 一时间,徐萍被千夫所指,说她当年抛下长子,现在相认也就是为了救小儿子。 别说对方是有心脏病了,就算没有,也不乐意捐啊。 网上评论腥风血雨,记者第一时间发布了道歉。 徐萍被迫搬家,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在主人公没做出任何回应,且无后续报道的情况下,这件事慢慢就这么沉淀了下来。 并不是祝余有意想大事化小,他只是怕事情越挖越深,祝钦也会被卷入纷争。 然而即便祝余不是很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这次可能是真的戳到了他的心窝子,他为此消沉了好几天。 饭也不想吃,觉也不想睡,整天靠在病房的窗子前发呆,一发就是一整天。 好在他的心脏病并没有那么严重,在观察几天后就可以出院。 祝钦似乎也被这一次吓着了,开始每天按时接送祝余上学,生怕徐萍再作出什么妖来。 可是就算如此,祝余的身体却像是走了下坡路,原本一年才偶尔犯一次的病,八月里犯了一次,九月又犯了一次。 原本的天子骄子背后竟然有这么一段心酸经历,这样的反差对比似乎让人更加唏嘘不已。 疤痕被反复揭开,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关于他身世的留言碎语止都止不住,那段时间仿佛无论是谁,看向他的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可怜与同情。 祝钦想过让祝余休学,以他的成绩,高三即使不念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是祝余没那么娇气,他甚至反过来安慰祝钦,说没关系,有傅辞洲。 经过这几件事后,他几乎是懒得掩饰自己对傅辞洲的依赖。 无论是上课还是放学,总要看到对方,站在他的身边才稍微安心一些。 换做以前,傅辞洲指不定那些事儿调侃祝余,再好好矜持一番。 可是现在他没那么多心思,只想祝余最好再黏他一点,挂在他身上都可以。 两人的相处方式似乎发生了改变,而这个改变他们又都心照不宣的知晓。 傅辞洲开始不和祝余犯呛,他兜里随时随地装着奶糖和药瓶,就怕祝余突然犯病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一些不可言说的交流就像是披着日常的皮,渗透到傅辞洲垂眸看祝余的目光中去。 那是不带调侃和嬉笑、不同于看向其他同学的目光,祝余觉得那不一样,可是却又不敢说哪里不一样。 他怕自己理解得有偏差,又怕这份不一样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这不同于娃娃机的玩法,只要投币就可以无限尝试。 分卷(57) 傅辞洲只有一个,他和傅辞洲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也独有这么一份。 万一走错一步,他和傅辞洲就会像投进娃娃机里的硬币,再也找不回来了。 祝余不敢,也舍不得。 夏末初秋,蝉鸣渐远。 南淮春秋短,不过才过去一个九月,天气就有转凉的趋势。 祝余最近格外体虚,在傅辞洲还穿着短袖的天气穿起了外套就这样还能成功的感起冒来。 药吃了,针也扎了,刚好上那么一会儿,很快又被别人传染上了。 他堵着鼻子,昏昏沉沉,一天被傅辞洲灌下去八杯热水,依旧病殃殃的。 晚上七点的自习课,傅辞洲看祝余这没精打采的样子,心里也是心疼着的。 要不请假回去吧。傅辞洲小声说。 趴桌子上睡怎么也不比回家躺床上睡舒服,祝余在这里熬着,他也得跟着熬。 请假也不知道请到什么时候祝余嗡着声音,有气无力的。 傅辞洲摸摸他的额头,顺带捏了捏耳朵:反正新课也上完了,最近就是模考,讲题。二轮三轮复习你也没必要听,等到明年一轮复习的时候养好精神,应付个高考差不多了。 祝余抱着小鲨鱼,歪头闷闷地笑:我哪有那么聪明,还是要跟着老师好好听课的。 自从高三开始系统的复习,祝余发现自己以往闷头自己学习的路子似乎有些行不通。 他理解和擅长的东西,有些似乎是和高考背道而驰。 高中说到底是应试教育,跟着老师的复习思路来那总是最好也最方便的。 没必要自己回家另辟蹊径,到时候指不定事倍功半,死家里都没人发现。 这么在意学习?傅辞洲笑他,怕被我压啊? 十一过后很快就要第一次月考,这是他们升入高三的第一次考试,老陈一天念叨八百遍,就是怕他们临到头来放松了紧惕。 压了你十来年了,让你一次也无所谓,祝余嘴巴一撇,无所谓道,我这是为老陈的年终奖发愁,万一前三混进去个三班的,他怕是要直接上吊谢罪。 窗口开了道缝隙,傅辞洲看祝余半张脸枕在玩偶上,闲散又慵懒。 头发长了,搭在眼皮上,他伸过手去,指尖拨开发丝,在眉骨上停留了几秒。 祝余闭上眼睛,脸上笑容未变。 困了?傅辞洲凑近了些,小声问道。 祝余嗯了一声:一点点。 那就睡会儿吧,傅辞洲手掌覆上去,摸摸他的头发,放学了我叫你。 祝余没有回应,像是已经开始睡了。 傅辞洲像平常一样把窗户关上,起身给他接了杯水。 可是晚上十点下课,傅辞洲却没有把人叫醒。 救护车的警笛划破长夜,就像是宣布一个噩梦的开始。 他听医生简单说了病情,但是当时整个人浑浑噩噩,记了个乱七八糟。 祝余身上就那点毛病,心脏受了刺激加上营养不良,傅辞洲就特别记着一句话,说要是在夜里病发放几个小时,可能人就不在了。 他想了一夜,也没敢想这个不在了是什么意思的不在了。 傅辞洲在病床边守着,凌晨时分祝余终于醒了过来。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傅辞洲几乎是像死过一次,身上的冷汗把衣服湿了个透。 他不管祝钦还在身边,颤着手握住祝余的指尖,躬身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上面。 吓死我了。 人一旦脱离危险,也就没有什么需要关照。 祝钦本想劝傅辞洲先去睡会儿,但到最后反被对方劝去休息。 两人间的病房不大,中间挂着布帘,隔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傅辞洲这一夜心惊胆战劫后余生。 可是祝余就像是睡了一觉醒,入鼻刺激的消毒水的味道,让他皱紧了眉。 想什么呢?傅辞洲用食指抚平他的眉心,醒了就睁眼看看我。 他的掌心还握着祝余的手,在死亡面前,所有的胆怯和试探全都可以抛诸脑后。 他的担心要让祝余知道,他的害怕,他的心疼,他的所有所有,干脆全说了吧。 傅辞洲眼睛通红,附身看着祝余,下一秒就像是要落泪。 床铺靠近窗户,祝余的睫毛轻颤,被凌晨的微光刻成黑白剪影。 像是睡美人在被亲吻前的沉睡,傅辞洲手指抚过他的眉眼,扣在侧脸。 睡着了吗? 还是没睡? 我想 亲亲你。 第70章 拥抱 我叫祝小鱼,小美人鱼的鱼。 傅辞洲轻垂着眸子,拇指按在了祝余眼尾。 只要错开鼻尖,闭上眼睛碰上一碰,他和祝余之间,什么都可以变了。 因为傅辞洲知道,祝余醒着。 他的睫毛在颤,像是被呼吸吹动,躺在这里一动不动,不知道现在正在想些什么。 等自己靠近,还是远离? 傅辞洲也不知道。 病房很安静,能听见交叠在一起心跳声。 有风吹过窗帘,轻轻撩开一段。 祝钦翻了个身,折叠的床板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傅辞洲立刻屏住呼吸和祝余拉开一段距离。 他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左胸。 紧接着,祝余睁开了眼睛。 少爷他看着傅辞洲,笑着喊了他一声。声音不大,是连声带都不用震动的气音。 在呢,傅辞洲的另一只手还握着祝余的手指,即便对方醒了,也没打算松开,感觉怎么样? 祝余看了看病房的天花板,又重新把目光锁定在傅辞洲的脸上:难闻。 他讨厌医院,讨厌消毒水的味道。这事儿他和傅辞洲说过,傅辞洲也记得。 我把窗子开大一点。傅辞洲松开祝余的手,站起来就要去开窗。 祝余手腕微抬,捏住了傅辞洲的裤子:少爷 怎么了?傅辞洲来不及去开窗,连忙转身重新把祝余的手捧过来,哪儿疼? 我不想在这儿。祝余手肘撑着床铺就要坐起来。 傅辞洲眉头一皱,俯身托住祝余的后腰:生病就要住院,不要耍小脾气。 上次我都住了,祝余有点委屈,这次不想。 他上次被徐萍在学校门口闹了一次,住了整整三四天的院。 因为祝钦傅辞洲全部吓着了所以他乖得很,没敢任性乱跑。 但是这次祝余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挣扎着就想出去。 祝小鱼,你躺好,傅辞洲扣住祝余的手腕,把人强行按在床上,乖乖睡觉,不许乱跑。 在医院里我会做噩梦的,祝余可怜巴巴地看着傅辞洲,我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 傅辞洲犹豫片刻:那也不行,万一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就去外面行不行?不出医院也可以,祝余看向窗外,瞥见了一个凉亭,去那个亭子里。 傅辞洲顺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即便如此还是想垂死挣扎:都十月份了,外面很冷。 带着被子,祝余用脚踢了踢,这个被子薄薄的,不重。 傅辞洲明显有些扛不住了:那也不行 少爷祝余用头蹭蹭他的肩膀,求你了。 傅辞洲自认为是个还算有原则的人。 最起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钟妍就犟不过他。 可是这个原则一到祝余这里,那就变成了个屁。 去你妈的原则,祝余都这样了,还能不顺着,他还是个男人吗? 于是傅辞洲把被子往祝余身上一卷,连地都没让他下,抱着人就溜出了医院的住院大楼。 祝余两条手臂露在外面,圈住傅辞洲的颈脖,笑得一双眸子弯弯。 少爷,你好大的力气。 傅辞洲不仅打横抱着被,被里还裹着他,跟古代妃子被宠幸似的,洗干净了塞被子里运过去。 你这么瘦,傅辞洲把祝余在怀里一掂,以后多吃一点。 凌晨四点多的时间,空气中还有些凉意。 祝余笑了一路,被傅辞洲抱进那座凉亭里。 医院住院部的环境不错,小桥流水,绿树凉亭。 喷泉还没有开,周围亮着冷白色的路灯,灯光照不到他们这儿来,洒在凉亭上的,只有月光。 月亮好亮。祝余仰着脸,从亭下探头看月亮。 他们坐在凉亭下的木质座椅上,傅辞洲把一半被子在祝余身下垫好,又拉过另一半盖在他的胸前:别跟个猴儿似的乱动,万一感冒了我怎么和叔叔交代? 今天有星星,明天是大晴天。祝余兴冲冲地说。 傅辞洲拉回他的手臂,塞进被子下面:大晴天你还感冒的话,叔叔肯定怪我。 祝余抿唇笑笑,挣扎着探出一只,捞了捞快要掉下去的被角:我不冷。 我冷,傅辞洲抓住祝余的手,从后面拉了拉被子,彻底把人抱住,给我抱抱。 祝余瞬间就老实了。 我们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傅辞洲低头问道。 他的脸贴在祝余的发上,柔软的发丝挠着他的眼尾鼻尖,痒痒的。 不知道。祝余几乎是完全靠在了傅辞洲的怀里。 手被抓着,人也被抱着,往后一仰就靠在了傅辞洲的肩上,能看见他微微冒出一点胡渣的下巴和淡色的唇。 为什么不想去医院?傅辞洲垂着眸,对上了祝余微仰着的目光。 他一条腿踩在长凳上,另一条腿支在地上以防祝余掉下去。 嗯祝余一边拖着声音,一边像条泥鳅似的顺着他的怀抱往下滑。 想往哪跑?傅辞洲收拢了手臂,把祝余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我哪能跑得了!祝余后脑勺枕着傅辞洲的肩,仰着脸和他说话,你抓我还不就像抓小鸡一样? 知道就好,傅辞洲捏捏他的手指,快点,跟我说说。 消毒水难闻,祝余把脑袋缩回被子里,遮住了自己半边脸,还有很多不好的事。 傅辞洲心上一紧,果然是有别的原因。 我其实不是很想说那些事情祝余的情绪很快就变得消沉起来,之前也是不想提,还总是因为这事惹你生气。 傅辞洲一次次的关心没有结果,他想帮祝余解决问题,但是永远得到的都是无可奉告。 祝余觉得要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人,早就敬而远之了。 可是傅辞洲竟然就这么在他无数次的疏远和隐瞒中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不想说就不说了,傅辞洲揉揉祝余的头发,生怕让对方想起那些不开心的回忆,说你想说的,高考之后我们去哪玩? 祝余笑了起来:你想得也太远了吧! 不远了,傅辞洲说,明年六月份高考,六七八三个月全部空闲,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去哪玩?祝余问。 傅辞洲:六月份先选学校,多跑几个地方,看看那边食堂好不好吃,快递方不方便 祝余打断他:你高考完才选?不应该高考前就定好目标吗? 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我超常发挥,全国范围内随便乱选呢? 你正常发挥全国范围内也能随便乱选。 听我说完!傅辞洲捏住祝余两腮,把他的嘴巴挤嘟起来,七月份知道了成绩,把学校填好去元洲,我奶奶暑假还提到了你,让我带你过去玩,我给你编小草鱼还有茉莉花的小手串。 茉莉花?祝余打开傅辞洲的手,我又不是小姑娘,要什么茉莉花! 你不知道,傅辞洲解释道,画糖画的老爷爷家里还有个老奶奶,夏天的时候奶奶就在爷爷的糖画摊子旁边搬个小马扎卖她编的茉莉花手串。我买糖画的时候就给我奶奶姑姑买两串回去,她们能高兴一晚上。 你背着我偷偷买糖画吃!祝余像是抓着傅辞洲的小把柄似的,转过脸盯着他看。 傅辞洲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我看到就随手买了,什么叫背着你? 这话说得在理,祝余怼不回去。 但是他就是觉得糖画这东西是他们两个人的,傅辞洲一个人去买就是背着他了。 行行行,算我背着你,傅辞洲不跟祝余计较,那你下次跟我去元洲,我拉着你一起买,行不行? 七月份?祝余笑眯眯地问。 嗯,七月份,傅辞洲捏了一把祝余的脸,继续计划着,等到八月份录取通知书应该也寄到手上了,咱们就去趟远的,北边的极光很好看,我上一次去都好久之前了,这次我们去,就咱俩。 极光啊祝余窝在傅辞洲的怀里,被子下两人的手指搅成一团,好看吗? 好看!满天的星星,一抬头全是天。傅辞洲边说边看向亭外,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了灰白,还有好多地方都很好看,我带你去看。 祝余闭上眼睛,和傅辞洲掌心相贴:傅辞洲,我心脏不好,会不会耽误你去什么地方? 那不太能去高原吧?傅辞洲也不太清楚,不过高原没什么好玩的,我不怎么去。 祝余轻轻嗯了一声,也不知道傅辞洲是真不觉得好玩,还是说出来让他安心。 分卷(58) 你也知道你心脏不好?傅辞洲话锋一转,突然结束了未来规划,开始絮絮叨叨抱怨起来,知道不好还不好好吃饭老实睡觉,大晚上的非要跑出来,等明天感冒了还不是我遭罪? 祝余理亏,像只猫似的在傅辞洲怀里蹭了蹭:少爷,我妈以前就经常带我来医院。 你小时候身体就不好?傅辞洲问。 不是,祝余摇摇头,她带我看心理医生。 傅辞洲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 我有时候觉得她已经疯了,祝余回忆着过去,平静得像是在讲述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他告诉医生,我失忆了,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情,再拿出录像和照片,让医生帮我找回记忆。 他说完这一段话,能明显感觉到傅辞洲抓着他的手指一僵。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祝余拍拍傅辞洲的手背,我多聪明啊,我就配合她,说我的确记不起来了,然后又装着在医生的努力下又想起来了。 你几岁?傅辞洲轻声问他。 五六岁吧?祝余估摸着回答道,我刚被他们领养,那时候特别会装,一到医院就要骗好几个人,导致我看到医生和消毒水就想吐 五六岁?傅辞洲声音有些发哑。 六岁不过一年级,他和祝余初次见面就在这个年纪。 只是那个时候的傅辞洲娇生惯养,一门心思想把祝余比下去。 可是那个时候的祝余,就已经为了活下去默默承受他现在仍然接受不了的事情。 哎?我那时候已经认识你了吧?!祝余突然想起来,我是一年级去的那个补习班,你也是。 你那天戴了顶黄色的帽子,上面有朵向日葵。傅辞洲不再去握祝余的手,而是突然抱住了他的腰。 他把脸埋在祝余的肩上,说出来的话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很后悔。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傅辞洲想回到那年的六岁。 他一定要拉住祝余的手,在他身边一年一年和他一起长大。 不用后悔祝余偏过脸,鼻尖擦在他的稍硬的发上,现在不也挺好。 傅辞洲闭上眼睛,沙哑着声音道:可是 少爷,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不和你说我以前的事情吗?祝余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我就怕你这样。 陈旧的伤疤已经不疼了,可是傅辞洲的难受却能让祝余多几分在意。 傅辞洲吸了口气,把额头抵在祝余肩上:你管我? 你这样我就不说了。祝余威胁道。 不说拉倒,傅辞洲嘴硬,我也不想听。 之前他是怕祝余说了难受,现在他是怕自己听了心疼。 而且心疼还没什么身份发泄,就这么憋着,可难受了。 那些事情回头看看也没什么,祝余像是无所谓,虽然我小时候发烧忘了很多,但是我隐约记得在福利院会吃不饱饭,衣服穿着也很冷,要小心翼翼不惹阿姨生气,还可能被别人欺负其实被领养之后我日子还算好过一些。 我妈虽然把我当成另一个人来养,但是除了偶尔发疯,对我也挺好的,还有我爸,对我也很好。像我们这种被弃养的,不是有病就是重残,我长到五岁才被领养,能有人要已经很不错了 有时候我也在想,我要真的被医生洗脑认为我自己就是祝余就好了!可是我爸会偷偷告诉我,永远不要活在别人的影子里面,要记得自己是谁,以后要做什么。 可是我是谁啊?我如果不是祝余,总要有个名字,我连以前的名字,甚至在福利院的名字都记不住,我 祝余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他记起来,自己似乎有个名字。 哦,我其实有个名儿。他话里带笑,透着轻松。仰头靠在傅辞洲的胸前,往上蹭一蹭,蹭到颈肩。 我叫祝小鱼,小美人鱼的鱼。 第71章 真酸啊 没良心的东西。 是是,傅辞洲应和着祝余,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带着十足的宠溺,小美人鱼的鱼,小王八蛋的小。 你骂我? 我还揍你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祝余闭上眼睛,话说得越来越慢。 直到晨光熹微,天边泛起浅淡的鱼肚白,他久久没有回应,窝在傅辞洲的怀里睡着了。 傅辞洲抱着祝余吹了会儿风,捏捏手又捏捏脸,在确定对方已经熟睡之后,偏头吻在了他的额角。 偷偷的,没人发现。 又过了一会儿,傅辞洲估摸着病房里的祝钦该醒了,准备把人抱回去。 他动作小心,缓慢又温柔。 可祝余睡觉很轻,细微的挪动都能惊醒。 偏过脑袋枕在傅辞洲的胸口,祝余手指蜷缩,抓住了对方胸口的衣料。 迷迷糊糊说了一句梦话,像是在喊傅辞洲的名字。 傅辞洲垂眸应了一声,祝余感受到了他的存在,手指随即放开。 像是习惯性的不安,祝余只有在人多的教室才能勉强睡着。 现在醒了,怕是难以入睡。 傅辞洲拢了拢被子,把祝余抱在自己大腿上,拍了拍他的背:我们回去了。 祝余费力地睁开眼睛,在确定这个人真的是傅辞洲后轻轻嗯了一声。 有人早起,有人看病。 凉亭边上的小路也陆续有医患走动。 祝余声音很轻,低低地问:你要走了吗? 不走,傅辞洲说,今天请假,陪你睡觉。 回到病房时祝钦已经洗漱完毕,他看傅辞洲抱着祝余进来,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上前帮忙扶了一把。 傅辞洲反倒有点内疚,连忙道:叔叔,不好意思,我把祝余带出去了。 祝钦摇了摇头:他本来就不喜欢睡医院里。 傅辞洲想到祝余不爱在医院的原因就一阵心疼,也不知道祝钦知不知道有这回事。 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祝钦给傅辞洲递了袋小笼包,你一夜没合眼,回去休息吧,今天还有课要上。 没事的,我可以请假,傅辞洲接过小笼包,捏了一个直接扔嘴里,叔你再睡会儿?祝余我看着就行。 祝钦一再坚持,非要傅辞洲回家睡觉。 可傅辞洲比他还犟,往病床边上一坐就是不回去。 两人互相劝了半天,最后祝钦干脆放弃。 他叹了口气,坐在窗边往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傅辞洲没那个心情去关心别人,他吃完包子出去洗了把脸,回来后偷偷捏捏祝余的手。 祝余睡着了,被捏了也没醒,傅辞洲皱了皱眉,手上的力道大了一些。 嘶祝余动动手指,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干嘛 他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捏疼了手,不得不给点反应。 没事,傅辞洲改捏为揉,温和道,你继续睡。 有病祝余翻了个白眼,侧了侧身背对着傅辞洲。 他面朝窗外,正好对上祝钦的目光。 祝钦站起身帮他掖了掖被角: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饿祝余抓过被子,目光瞥向窗外。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祝钦一直坐在这里,那是不是也就看到了他和傅辞洲刚才在亭下所发生的一切。 莫名的心虚突然涌上心头,祝余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垂眸不敢再到处乱瞟。 他生着病,就算被傅辞洲抱一下也没什么吧? 更何况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即便可能会有什么,但是不还没有发生吗? 干嘛自己吓自己,分明什么都没有。 祝余闭上眼,能闻见空气中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和傅辞洲说了以前的事,他对消毒水稍微那么能接受了一些。 其实说到底就是心理暗示,当他不再胆怯过去,那些干扰他的因素也就不值一提。 这么多年来,祝余一直都是默默忍受,没有和别人说过曾经。 而现在也就和傅辞洲提过一次,却像卸下了担子,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傅辞洲就在他身边,祝钦也在。 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睡了一会儿,满打满算一个小时,祝余梦见了一个平常的中午。 尉霞做了一桌子的饭菜,直到祝余放学回家还在厨房里忙碌。 随着叮叮当当洗刷厨具的声音,尉霞提高了声音问他:考试成绩下来了吗? 下来了,祝余从书包里掏出试卷,考了第一名。 刚好此时祝钦进门,听到这话脸上也带了些许笑意:又是第一啊? 我儿子能不第一吗?尉霞端上最后一盆排骨汤,美滋滋地说,他妈当年就总拿第一。 祝余有时候也会羡慕,羡慕那个祝余有这么爱他的父母。 如果自己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即便是身体不好,父母也不会放弃他的吧。 如果有人也一样不放弃他就好了。 如果有人也像这样珍惜他就好了。 是不被当作祝余的珍惜,是完全属于他自己另一种珍惜。 可惜没有。 他向所有人的自我介绍都是假的,所有人认识的他也都是假的。 祝余也会迷茫,现在活着的人到底是谁,和傅辞洲袁一夏说话上课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如果他没有被领养,在福利院长大,是不是那样的人生,才是自己的。 醒醒。 有人捏了捏他的脸。 祝余皱起眉头,眯缝着眼睛看到了傅辞洲一张巨大的脸:还睡呢? 干嘛啊吓他一跳。 祝余重新把眼睛闭上,懒得看他。 十二点了,祖宗,傅辞洲揉揉祝余的头发,起来吃点饭。 祝余不想吃饭,他只想躺着。 低血糖还不好好吃饭,傅辞洲掀开被子一角,强行拉了拉祝余的胳膊,起来起来,就当陪我吃饭了。 祝余撑起身子坐在床上,傅辞洲把床上小桌支好,把一叠叠饭菜都放上去。 午饭用不锈钢饭盒装着,看起来就不像是从外面买来的。 自己家的饭盒都认不出来,傅辞洲摆好饭菜,又给祝余递了双筷子,叔叔送来的。 祝余看了看病房,没看见祝钦的人:我爸呢? 叔叔饭送的早,你还没醒,我就让他回去睡觉了。傅辞洲道。 你睡觉了吗?祝余问。 昨天前半夜他没醒,傅辞洲肯定也没睡着觉,后半夜他又拉着人出去吹夜风,这么算来傅辞洲是一夜都没睡。 早上你睡觉的时候我也睡了会儿,傅辞洲坐在床边,端起一碗米饭开吃,现在都饿了。 你在哪睡的?祝余拨了拨米饭,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在哪睡不是睡,傅辞洲把这个问题含糊过去,你喝汤吗?我给你舀点汤泡饭吧。 两人吃饭吃到一半,病房外响起几声敲门声。 傅辞洲转身看过去,竟然是老陈和王应袁一夏他们。 他连忙站起来迎接,拎了好几个果篮和一捧鲜花回来。 祝余的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跟个炸/弹似的,爆炸的时候很厉害,但是不爆炸的时候又没什么事。 除了有些饮养不良导致脸色欠佳,其实一切都没什么问题。 老陈在场,同学们难免有些放不开。 为了不耽误祝余吃饭,他长话短说,跟一阵风似的,看望完就走。 傅辞洲起身去送老陈,王应首当其冲凑到祝余面前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我去,我余你没事吧,昨晚上吓死我了 他昨晚上何止吓死个王应,整个班几乎都要被他吓死。 祝余有些不好意思,揉揉鼻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傅辞洲走到病房门口,还不忘回头交代一句:你们别耽误他吃饭啊! 和老陈一起出了病房,他意外发现门口竟然还站了个红着眼睛的褚瑶。 傅辞洲心中警铃大作,三步一回头地盯着人看。 你回去吧,我自己走就行。老陈看他心思不定,摆摆手让傅辞洲回去。 傅辞洲就等这句话,也不和老陈客气,按了电梯键就准备离开。 你自己学习不要耽误了!在电梯门关的最后一刻,老陈还不忘关心一下傅辞洲的学习。 知道了。傅辞洲朝他一摆手,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回到病房时,褚瑶已经不在门口了。 傅辞洲皱着眉,下一秒就看见王应等人你推我我推你,笑嘻嘻地从病房里出来,还把病房门给关上了。 老傅老傅!王应拦住大步往前走的傅辞洲,等会再进去。 你们在干嘛?傅辞洲语气不好。 王应一挑眉梢,大拇指指了指病房里面:给人小俩口一点时间。 这话听得傅辞洲嘴角一抽,他靠近门板,从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褚瑶站在床尾,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浅蓝色的布帘遮住了床铺,他看不见床那边的祝余。 什么小两口,祝余对褚瑶又没意思。他说着就要去打开房门,王应袁一夏赶紧捞着他的两条胳膊把傅辞洲给拉出去几米远。 就算没意思你也别进去啊!王应说,给个机会。 什么玩意儿?!傅辞洲有点火大,强按头好玩吗?祝余又不是没拒绝。 分卷(59) 不喜欢也能说几句话啊,袁一夏劝道,昨晚祝余出事,她今天哭了一上午,再说褚瑶也大半年没和祝余说话了,也就现在说一会儿,你这么闯进去是不是不太好 傅辞洲停在门外,心里说不出来的酸胀。 因为褚瑶是个女生,所以她的喜欢就会被所有人照顾。 高中的暗恋,多美好的字眼。 即使被拒绝了,不再努力一把就是留下遗憾。 三班的班花和一班的学霸,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这好像才是正确的搭配。 他和祝余就普通朋友,普通同学,有什么理由不让人家小女生告白? 傅辞洲往后退开半步,甩开王应和袁一夏的手臂。 他转身就走,只想离这些人远远的。 他难受,但是怪不了任何人。 他是异类,一开始连自己都不认可。 得了吧,最好祝余今天就把褚瑶给同意了,也省得他整天想东想西心神不宁。 傅辞洲闷着头一路出了住院部的大楼,路过不远处的凉亭,气得抬脚踩在了花坛边围着的瓷砖上。 今早上还跟他搂搂抱抱呢,现在就和人姑娘独处一间了。 有本事他就同意,以后要是不想住院,看褚瑶有没有力气把人抱出来。 真是服了。 自己做了这么多,祝余是选择性眼瞎吗? 没良心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病房的窗口,一时间不知道哪一扇才是祝余的。 靠!傅辞洲踢了踢花坛,又一屁股坐上去,气死我了! 第72章 是你 最最好的朋友。 傅辞洲自己在楼下闷了有十来分钟,正处于要炸不炸的状态时,王应一行人终于下楼离开。 褚瑶低着头跟在人群最后,眼睛更红了,像是哭过一样。 傅辞洲看到褚瑶就来气,虽然这股气是他自己有毛病,并不针对这个小姑娘,但是他也不打算委屈自己,非要和对方笑脸相迎。 老王应称呼喊了一半,另一个傅字还没说出口,就和傅辞洲直接擦肩而过。 我去他看着傅辞洲的背影,呆愣愣道,他生气了吗? 袁一夏皱了皱眉:应该生气了吧。 为啥啊?!王应搞不懂了,我们也没干嘛啊? 不知道袁一夏挠挠头,可能只有祝余知道吧。 祝余是知道,而且他还看了几眼。 傅辞洲在花坛边上独自爆炸,他在病床上隐约瞥见了几眼。 一边褚瑶正对他说着话,他听得有些尴尬,想着傅辞洲回来打破僵局,结果这人还跑远了。 一点用都没有,脾气也不知道发哪儿去了。 哟,聊好了? 祝余抬眸看去,傅辞洲抱着双臂跟领导视察似的,高高在上没给自己一点好脸色。 少爷脾气又犯了,真想上去抽他两巴掌。 没什么好聊的。祝余垂下眸子,把手上还带着香味的信封正反面看了一看,转身放在了枕头下面。 藏什么呢?傅辞洲手疾眼快,一步上前扣住祝余手腕,给我看看。 别人给我的,祝余没好气道,你别动。 他不让傅辞洲动,傅辞洲非要动。 两人莫名其妙就闹了不愉快,傅辞洲冷着脸,夺过了祝余指尖的粉色信封来。 还我。祝余皱起了眉。 他坐在床上,也没去和傅辞洲闹腾,就连说的那两个字都像是生气时的命令,完全不同于平时和傅辞洲之间的玩笑话。 傅辞洲一愣,没想到祝余的反应这么大。 上高中以来,祝余就没对他板着脸发过火,可是现在却为了褚瑶的一封信,跟自己认真了起来。 这封信就这么重要? 他顿了一顿,把信放在被子上,绕过床铺去收拾吃剩的饭菜。 祝余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连忙解释道:傅辞洲,这是褚瑶 我知道,傅辞洲打断他,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这是别人给你的东西,我本来就不该拿。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可是这个理却又能把人推开老远。 我的东西你都能拿,祝余像是有些急了,但是这个是褚瑶给我的,她应该不会想让别人 我没生气,你也别这么着急,傅辞洲面无表情道,她给的东西金贵些呗,你说了我不碰就是 傅辞洲,祝余皱眉看他,你根本就没想着好好跟我说话。 傅辞洲把饭盒的盖子一卡:别人都想着让你好好跟褚瑶说话呢。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阴阳怪气? 我应该板着脸跟你说话才算认真? 这似乎是两人的第一次正经争吵,没有气急败坏动手动脚,就是单纯的生气,然后冷着对方。 或许这称为冷战更合适。 祝余一向懂得为人处事,能和周围的所有人保持着良好的社交关系。 他温和的脾气避免了大部分矛盾,而一些避无可避的麻烦,祝余一般就当吃亏是福自己忍下了。 说是讨好或许不太恰当,但是压抑的童年几乎把退步刻进了祝余骨子里。 这是他第一次跟人争吵,也是第一次跟人冷战。 发泄出不满的情绪,和对方明面上敌对。 感觉很差,但是有些新奇。 不管不顾和人争吵,竟然是这种感觉。 有点后悔、又别扭。 但是深信一点,对方不会离开。 所以他才敢、也才可以吵得起来。 傅辞洲中午离开,下午也没有来。 祝钦在病房里照顾祝余,说白了也没什么可照顾的。 无非就是看看吊瓶,防止他再突然发病。 祝余觉得自己没事了,想收拾东西出院,祝钦坚持再住一晚,小床都支好了,就在这里看着他。 没办法,只得听着。 晚上,月亮不是很亮,乌云堆在一起,从缝隙中洒出一点冷白的月光。 祝余睡了一上午,现在没什么困意。 他闲来无事,从枕头下面拿出褚瑶给他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来看。 小姑娘的字迹工整,写了整整一页有余。 内容也就是从相遇到心动,然后加上结尾的祝福。 祝余一遍浏览下来,思绪仿佛也被带回了一年前。 褚瑶说当初祝余替她接了一本作业,少年的笑太过温暖,就一直印在了他的心上。 可是祝余没什么印象。 他帮别人接过很多次东西,掉下来的书本,滚落的硬币,飞走的作业,甚至还用身体拦过滚下楼梯的桌子。 因为祝余是个非常乐于助人的人,所以他也应该是。 如果时间倒回当初,祝余作为自己,还会替褚瑶接那一本作业吗? 他是个乐于助人的人吗? 如果祝余作为自己,褚瑶是不是就不会喜欢了呢? 就像他曾经问过褚瑶的如果出现另一个长相类似,性格相同的人,她还喜欢吗? 大概会的。 褚瑶喜欢优秀的、温柔的、热心的。 祝余是演的,可另一个祝余是真的。 他就是在走祝余的路,所以获得的喜欢应该是祝余的。 祝余想了很多,最后的出了一个结论她喜欢的根本不是我。 这个结论让他整个人轻松不少,像是给自己的拒绝找到了一个不错的理由,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可是很快,这份轻松就被随之而来的另一个问题给打破了。 那傅辞洲呢? 他在意的又是谁呢? 晚自习放学已经十点,傅辞洲打开手机,祝余没给他发信息。 他今天一天听课心不在焉,把祝余的小鲨鱼拿过来抱着睡觉还被老陈揪出去一顿猛批。 就事论事,他觉得这事儿是自己的问题。 可是道歉总要解释,他为什么会生气恰好是最不好解释的东西。 别扭得要命,他分明疯狂想要和好。 出了学校,傅辞洲没急着回家,反而沿着马路溜达去了医院。 钟妍给他打电话,他站在医院门口支支吾吾说了一堆,最后干脆说今天不回去了。 又守着祝余?钟妍提高了音量,你是不是拿人家当借口背着我搞早恋? 什么玩意儿?傅辞洲眉头一皱,我早恋还背着你?我想搞光明正大的搞。 和自己老妈啰哩巴嗦一通,本来蔫不拉叽的傅辞洲又重新生起气来。 但凡祝余是个姑娘,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没名没分的吃干醋?他早就开始早恋了好吗? 万一祝余喜欢女的怎么办?看他今天把褚瑶的东西宝贝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稀世珍宝重中之重。 傅辞洲想想就头疼。 他没有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住院部旁边的那个凉亭。 傅辞洲站在路边,眯缝着眼睛看了亭子几秒,又转过头看看住院部的大门。 去找祝余?还是不去找? 傅辞洲纠结两秒,闷头走了进去。 大不了今晚就在这睡觉,他昨天晚上又不是没睡过。 可是即便坐在相同的地方,怀里没有祝余抱着,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没意思。 傅辞洲发了会儿呆,掏出手机开始搜索一些有的没的。 什么喜欢一个男的怎么办?到怎么掰弯一个直男?再到如何看出一个人喜不喜欢你?最后到告白失败了怎么继续做好朋友? 傅辞洲自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恋爱历程,他刷贴子刷论坛,看似懂了不少,但是手机一关,大脑一片空白。 所以应该怎么办? 傅辞洲又打开手机,继续搜索。 晚上十一点半,祝钦铺好床躺下。 祝余起身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下意识往窗外的凉亭看了一眼。 结果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傅他的嘴角一抽,在下一秒笑了出来。 傅辞洲竟然在凉亭里窝着,都到这儿来了,还跟他生气呢? 还不睡吗?祝钦撑着上半身问道。 我去上厕所,祝余抽了点纸,肚子有点不舒服。 他一路溜出了住院大楼,傅辞洲果然就在凉亭里撑着腮帮子看手机。 夜晚很静,灯光微弱,傅辞洲的手机屏幕亮度很高,跟个探照灯似的,也不嫌晃眼。 祝余心里窝着暖,走到凉亭台阶处,听见傅辞洲张嘴打了个哈欠。 少爷。他话里带笑,拨开探进凉亭内的一缕竹叶。 傅辞洲十分震惊地嗯?!了一声,把手机一放,看到自己面前多出了个祝余。 卧槽?!他赶紧站起身走到祝余面前,你怎么下来了? 下来遛弯,祝余眼睛一弯,你怎么在这啊? 傅辞洲一时语塞,想了想才道:我也遛弯。 哦,您遛弯遛到医院来啊?祝余笑着问。 不行吗?傅辞洲把脸一板,人医院的门卫都没拦我。 那你想遛到什么时候?祝余抿了抿唇,拿不准傅辞洲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十二点了,该睡觉了。 十月的夜里温度偏低,时不时还有阵阵凉风。 傅辞洲看祝余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病号服,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好意思说我?最起码我不是病号。 祝余撇撇嘴,小声逼逼:不是病号到医院来。 我来看你,看你行吗?!傅辞洲破罐子破摔,眼一闭心一横,干脆直接说出来了,看你睡觉没?还乱跑不?一天天的跟条鱼似的瞎蹦哒,以为都能遇见我,随时随地把你重新捞水里? 这个比喻有点神奇,祝余听着自己先笑开了:都什么啊? 你管我什么?傅辞洲握住祝余肩膀一转,推着人回医院,大晚上穿成这样乱跑什么?你自己身体啥素质心里没点数吗? 少爷,祝余往后仰着脸,你不生气了? 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傅辞洲梗着脖子不承认,我压根就没生气! 我虽然不喜欢褚瑶,电梯前,祝余认认真真和傅辞洲说道,但她的心意是干净的,所以我会护着。 傅辞洲冷笑一声:就因为你这样,所以她才会一次又一次找来,不干不净的。 她喜欢的又不是我,祝余垂着眸子,以后会明白的。 不就是喜欢你?傅辞洲偏过脸看祝余,不是你还是谁?我吗? 祝余轻笑一声,抬眸对上傅辞洲的目光:是祝余啊。 他说得轻松,就像是无所谓一样。 傅辞洲一愣,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电梯门开,祝余率先走进去,按下了病房所在的相应楼层。 傅辞洲跟在他之后进去。电梯门关,镜子里傅辞洲的表情不是很好。 褚瑶她不知道具体的事情,所以会误解,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分清。 祝余最后几个字很明显说慢了许多,他强打着精神,还对傅辞洲笑了一下。 是,我分得很清。傅辞洲接话道。 祝余身体一僵,长袖下的手指蜷缩,有些紧张。 电梯门开,这回是傅辞洲先走出去。 你是你,他是他,我认识你,不认识他。 分卷(60) 祝余哑着声音:如果你认识他的话 如果傅辞洲认识那个祝余,或许两人也会和他们一样要好。 还有王应、褚瑶、袁一夏,甚至更多人,都会是这样。 傅辞洲会送他玩偶,会抱他睡觉,会背着他乱跑,会蹲下身给他擦掉脚底的灰尘。 别人都无所谓,就算很好那也没关系。 但傅辞洲不行,祝余一想到傅辞洲也这样对别人,心里就难受。 他比我大十来岁,我怎么可能认识他?傅辞洲直接打断祝余的话,握着对方手腕把人拉出电梯,你搞清楚,只有你才能认识我。 祝余被傅辞洲拽着走出一步,整个人有些无所适从。 我要是能回到五岁,早就去福利院哐哐砸大门了。名字一样算什么?褚瑶遇不到他,我也遇不到。你的人生不过曲折一点,遇到我们要辗转好几次。 我们遇到的是你,是你懂吗? 傅辞洲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医院安静的走廊里却显得掷地有声。 我的人生?祝余有些傻了。 这些年来,他难道不是在走祝余的人生吗? 他按照祝余的样子活着,替他走那些他曾经走过的路。 祝小鱼,傅辞洲双手捧住祝余的脸,稍微用了些力气,啪的拍了一下,你到底在乱想什么? 祝余一眯眼睛,像是突然被这一下子打乱了一切,只觉得未来和过去都变得茫然,也不知道这么多年的自己到底算什么。 你的人生只是复杂了一点,辛苦了一点,因为你遇到了一群不负责任的坏人,你是受害者,你没有错。 傅辞洲看着祝余呆呆的模样,心里忍不住的往外漫着心疼。 原来没人这么告诉他吗?为什么没人这么告诉他啊?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谁啊? 凭什么要让祝余承受这样的后果。 医院的电梯间很安静,午夜几乎没有人进出。 傅辞洲把祝余拉进怀里牢牢抱住,心疼得心脏就像是被挖掉一块。 祝小鱼,我现在告诉你,所有人认识的都是你,所有人也都能分得清。 褚瑶喜欢的是你,王应袁一夏也是你的朋友,我也是,我是你的 傅辞洲说到这里哽了一下。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偏过脸把唇贴在祝余发上。 最最好的朋友。 第73章 一些假设 你说什么都可以。 直到回到病房,祝余都有点不在状态。 床尾横放着的床铺是空的,祝钦也不知道去哪了。 估计是上厕所去了吧,傅辞洲猜测道。 祝余坐在床边,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你先躺下。傅辞洲放轻了声音,尽量不打扰到临床的休息。 他拉开被子,看祝余的手指压在床边,指节泛白,像是渡上了一层白霜。 傅辞洲自然而然就去握住了那几根手指,祝余抬头,正好迎上傅辞洲低垂的眸。 凉。他把祝余的手攥在手里搓了搓。 祝余没收回来,傅辞洲就捡起另一只手,躬身贴在了自己的颈脖处给他暖着。 傅辞洲的皮肤温热,手指贴在上面能感受到一点点脉搏的跳动。 祝余由着他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傅辞洲一开始还能接住祝余的目光,可是越到后面越是躲避,最后干脆偏过脸不去看他。 要命了。 热水瓶在床头柜旁边放着,傅辞洲给祝余搓完手,转身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心暖着。 祝余双手拢过杯身,像是在护着什么似的,小心翼翼。 怕你感冒,傅辞洲压低了声音道,不想喝就不喝。 祝余看傅辞洲给他掖着被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空出一只手就把对方的手指给抓住了。 他脑子不清醒,想到什么就去做了。 傅辞洲手上一顿,很快反应过来。 被握住的手指反向勾起,和祝余手指相错。 这一系列动作也就是短短几秒钟的功夫,直到手指扣上手背,祝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咳 一道轻声的咳嗽在门边响起,祝余还没回过神来,就感受到傅辞洲飞快地把手抽了出去。 叔叔他站起身来,低头把手指在衣摆处擦了一下,明显有点紧张。 祝钦身上带着淡淡的烟味,刚才应该是去厕所抽了烟。他点点头,指了指搭在床尾的折叠床:你睡这儿吧。 我趴着这儿就行,傅辞洲搬过板凳坐在床边,您睡吧,我没事。 两人推开攘去了半天,傅辞洲的屁股就像是粘在了板凳上,动也不动。 祝钦在折叠床上坐了会儿,最终还是扛不住躺下睡觉。 他侧了个身,掉了个头。 脚朝着窗口,脸对着墙壁。 跟故意躲什么似的。 只是祝余和傅辞洲没一个人注意。 十二点的午夜,傅辞洲把床头的小夜灯关上。 祝余侧躺着,面朝傅辞洲的方向眨了眨眼。 窗帘没拉,有微弱的月光照进来,傅辞洲看着祝余的眼睛,里面像是藏了一捧星星。 你真趴着啊?祝余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小声问道。 傅辞洲拄着腮,歪头看他:你先睡。 不知道为什么,祝余心里就像是被塞得满满当当,就连脚趾头都要活跃的在被子下面动上一动。 谈不上开心,但是身上每一次闲不下来。 他眼皮在不停的眨,手指敲着床铺,脚丫晃一晃,好像需要用这些动作来消耗掉身体过于旺盛的精力。 傅辞洲抬手盖上祝余的眼睛,祝余乖乖闭眼,睫毛在他的掌心挠了好几下。 过了一会儿,傅辞洲也有些困了,他收回手,把双臂交叠,躬身枕在上面。 他的个子高,这样睡觉实在有些辛苦。 祝余一会儿都老实不下来,整个人跟个毛毛虫似的往病床左边拱了拱。 他的动作惊动了傅辞洲,对方起身护住他的后腰,以为祝余睡得不舒服:怎么了? 祝余掀开一边被子,那里空出了半张床来:一起睡吧。 傅辞洲愣了几秒,手掌撑着床笑开了。 不像祝余的桃花眼,一笑起来眼睛就会弯成两个小月牙。 傅辞洲的眸子细长,笑起来显得眼尾上挑。本来可以算是勾人的眼睛,被浓黑的剑眉一压,又带回了几分硬气。 大概是从小养出来的气质,傅辞洲眉眼里都带着拽,像是大户人家的少爷,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 少爷。祝余喊他一声。 傅辞洲抿唇捏了一把祝余的脸:你睡左边。 他把祝余往左边扒了扒,自己长腿一迈,直接跨到了病床右边。 祝余虽然不知道傅辞洲睡觉为什么还要挑左右,但是对方既然说了,他就按照这样办。 单人病床小得可怜,傅辞洲和祝余两个人高马大的少年睡一张,多少还是有点勉强。 不过他们俩都没抱怨,还一副兴冲冲的模样。 为什么我睡左边?两人面对着面,祝余一蹬脚,踩在了傅辞洲的腿上。 傅辞洲笑着夹住祝余的脚,借着掖被子的动作把人往坏里带了带。他的手从祝余肩上划过,而后往下,覆在了祝余的左边心口:你睡左边不压心脏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化成了一股气流,飘进祝余的耳朵里。 祝余耳尖一颤,只觉得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他有些扛不住胸口上的温热,抬手戳戳傅辞洲的手背想让他拿来。 可是谁想到傅辞洲颇不要脸,直接抓住祝余的手,在两人的胸膛之间互相交叠。 他们枕着同一个枕头,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睡觉。傅辞洲勾住祝余的小指,小声说道。 祝余脸上发烫,把声音闷在被子下面:嗯。 白天的不愉快全部都消失干净,傅辞洲感受着祝余近在咫尺的呼吸,突然觉得什么褚瑶啊女生啊,都是个屁。 谁能这样抱着祝余? 除了他傅辞洲还有谁?! 这是他的祝小鱼,他的一个人的。 他的他的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傅辞洲睡觉还算老实,但是今天出了例外。 祝余被人按着后腰抱住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他的身体贴着傅辞洲,两个人四条腿乱七八糟的搅在一起。 和傅辞洲也不是没一起睡过觉。在元洲的时候睡过,不久前一起出去看海也睡过。 只不过元洲那次两人隔了八百丈远,看海那次他生病了。 记忆模模糊糊也记不太清,但是和傅辞洲这样亲密却是头一遭。 十月已经不是出汗的时候,祝余把脸遮了大半,往傅辞洲的怀里凑了凑。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被掩盖,他鼻腔萦绕着的全是傅辞洲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清香。 算不上多么好闻,但是也一定不难闻,祝余甚至仔细闻了半天,觉得傅辞洲家用的洗衣液大概是和自己一个牌子。 突然,他腰上又是一紧,傅辞洲把祝余抱紧,连脑袋都跟着低了下来。 他昨晚就没睡,白天也没睡,这会儿应该是困的厉害,在这么小的单人上都能睡得这么香。 温热的呼吸拂了祝余一脸,面对着这样一个毫无戒备心的少年,他伸出手,摸了摸傅辞洲的脸。 傅辞洲鼻梁高挺,唇薄而形状锋利,算是略微具有攻击性的长相。 可是他笑起来却又憨气十足,像只跟你吐舌头的阿拉斯加,一定要好好顺一通毛才可以解决的麻烦。 十七八岁是五官定型的年纪,还有一年,傅辞洲的样子会不会变? 祝余指尖扫过他的眉骨睫毛,再点过鼻梁鼻尖。 少年皮肤温热,带着淡淡的体温。 傅辞洲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痒。 祝余忍着笑,把手收回来。 他怕傅辞洲醒了,动作不敢太大,可是又隐约希望傅辞洲醒了,捉住他乱动的手。 是喜欢的吧?不然也不会总抱着他。 祝余唇角勾起,在感受着对方呼吸的同时,又生出了许多担忧和烦闷。 傅辞洲为什么不说,是不想说吗? 就算褚瑶的事能让他俩吵上一架,可是傅辞洲依旧死咬着朋友这个模棱两可的身份不放。 两个男生以后要怎么办?傅辞洲应该不会没想过。 是在介意?还是害怕? 如果自己是个女生就好了,或者傅辞洲也是个女生就好了。 如果说开了就要在一起吗?绑定了这个身份,以后怎么面对家人,怎么继续生活? 祝余上扬的唇角逐渐收敛,他甚至想起来床尾还睡着一个祝钦。 傅辞洲的手指还缠在他的小指上,祝余垂下眸子,一点一点把它抽离开。 保持现状或许是处理他们之间最好的方法,留有退路,且足够接近。 当一年后、三年后,如果傅辞洲发现自己喜欢的是女生,那他也可以体面地送去祝福,再以朋友的身份看着对方过完一生。 傅辞洲的一生啊 祝余忍不住又重新勾住刚才抽离开的手指。 以后会是谁陪在他的身边,像自己一样拉他的手坠入梦境。 那个女生得足够容忍傅辞洲的大少爷脾气,得惯着傅辞洲偶尔的无理取闹。 她性格要好,要明白傅辞洲的生气有时候不是真的生气,要知道傅辞洲嘴硬心软,稍微低头哄一下就能省掉很多麻烦。 谁会像自己一样了解傅辞洲,谁又会像自己一样尽力哄着他。 祝余像个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觉得没一个女的能受得了傅辞洲这臭脾气。 要不就和我一起吧,他悄悄勾紧了傅辞洲的手指。 你说什么都可以。 第74章 高三 早恋啊?那不青春么? 祝余经历得多,自然想得多。 他从小时候六七岁开始就一肚子想法,现在十六七岁想法依然很多。 傅辞洲想到的想不到的,他全部都想了一遍,甚至还贴心的给他准备了不少解决办法。 然而那些办法的前提都需要直面两人现在尴尬的关系,祝余想破头也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拿来代替。 友情以上,恋人未满。 他们夹在中间,如果没人走出那一步,时间久了就会往回退了。 只做朋友的话,还是会不甘心吧。 祝余白天睡了一上午,晚上又在这想东想西,直到快凌晨才睡着。 隔壁床醒的早,不到五点就开始小声说话。 祝钦随后醒来,端盆的声音吵醒了祝余。 病房中的所有人里,只有傅辞洲依旧呼呼大睡,祝余想要撑起身子起床,他还闹脾气地捞了对方一把,重新把人给拽进了怀里。 祝钦就在床边拿着毛巾,祝余被傅辞洲这一系列的操作秀的头皮发麻。 醒醒。他拍拍傅辞洲的脸。 祝余本来不想把人叫醒,现在也不得不叫醒了。 傅辞洲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慢半拍地啊了一声。 还懵呢?祝余掀被子下床,再睡会儿我就出院了! 傅辞洲抓了一把头发:这就出院了? 祝余其实昨天就可以出院了,他的病虽然来的凶,但是不拖沓,祝钦让他留院一晚是怕复发。 傅辞洲不是很懂,但是听医生的话。 他们收拾完毕,等八点医生查完房直接就可以离开。 祝钦拎着东西回家,祝余和傅辞洲则直接去了学校。 他们昨天旷课一天的课,今天怎么着也得过去了。 我怎么这么困 傅辞洲打了一路哈欠,一副困意十足的模样。 祝余在学校门口买了两个糯米卷,随手就递给傅辞洲一个。 甜的,傅辞洲咂咂嘴,为什么这玩意儿还有甜的? 分卷(61) 我这是咸的,祝余把自己的递过去,换一下。 我都咬过了。傅辞洲有点不好意思。 祝余拿过傅辞洲咬了一口的糯米团直接开吃:我不嫌弃你。 他得吃点米进肚子里,不然又怕低血糖给晕了。 这多不好啊,傅辞洲把那个咸口的也递到祝余嘴边,要不这个你也咬一口? 祝余斜眼鄙视道:神经病? 找老陈打了电话,门卫大叔这才放他们进去。 教学楼下的公告栏里贴着第一次月考的考场分布,祝余咽下最后一口饭团,才发现后天就考试了。 考试还占双休,简直没有人性。傅辞洲幽幽道。 我这几天都没怎么复习,祝余道,估计要被你压了。 自己是什么德行,到底是自己心里清楚。 祝余和傅辞洲从小学就开始一争高低,虽然中间空缺了不少时间,但是自己和傅辞洲的水平还是摸得清楚的。 因为许多事情耽搁,祝余这次考试成绩并不理想。 好在有傅辞洲临时给他抱了抱佛脚,虽然被对方压了一头,但是也就几分之差稳在了第二。 老陈又开始找祝余谈心,说来说去就那些话,顺便再加一句你已经高三了,时间不多了,要专心学习不要想别的事情了。 祝余蔫蔫地出去,又蔫蔫地回来,他看见傅辞洲课下还能跟王应打一把游戏,心道老陈刚才那句话应该对着这几个人说。 老陈找你干嘛呢?王应好奇道。 祝余抱着鲨鱼往桌上一瘫,把那一句经典原封不动复述出来:共勉共勉啊! 共勉就算了,王应眼睛盯着游戏,嘴巴却和祝余说道,老陈这话分明就说给你听的,他肯定是怕你早恋。 傅辞洲的手指唰一下划出了屏幕。 我早恋?祝余瞥了一眼傅辞洲,怎么可能。 傅辞洲最近就跟个王八似的没个动静,祝余都开始怀疑医院里把自己当抱枕的人是不是他。 当初我们去医院看你,老陈还问我为什么带着褚瑶,王应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直接跑了,都没敢说话。 傅辞洲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他飞快结束游戏,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就去推王应放在他桌上的手臂:去去去,上课了,别说话。 王应转过身子,被嫌弃的莫名其妙:我又没跟你说话 祝余大概知道缘由,把脸闷在玩偶里偷乐,傅辞洲有些恼羞成怒,伸手去捏他颈脖。 上课铃响,这节是数学课。 祝余用课本把傅辞洲的狗爪子打开:别跟我闹腾,上课了都! 就像老陈说的,现在他们都高三了。 现在十月份,距离高考连一年都没有,紧迫感要从娃娃抓起,再吊儿郎当三心二意,真要考不上大学了。 老陈的话你听到没?傅辞洲趁着上课前的骚乱和祝余絮絮叨叨说着话,未成年呢,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早恋啊?祝余故意逗他,那不青春么? 青春个屁,傅辞洲上手戳他,好好学习听到没,别到时候好看跟我差个十来分,你就滚蛋吧! 祝余只是笑,心里想着傅辞洲竟然还记得他们的约定。 考一个大学,然后玩一个夏天。 左右不过一年时间,算了,忍着吧。 十月之后就是冬天,期中考试,祝余又回到了年级第一。 黑板的右上方专门划出一块用来写三位数的倒计时,学校里面也挂上了用来激励的横幅。 十一月底,南淮市迎来了第一场雪,祝余从衣柜里翻出和傅辞洲一起买的羽绒服,把自己包了个结实。 床上散着几个卡通玩偶,桌上的笔筒里插着两只发黄的竹编小鱼。 祝余往口袋里装了几颗奶糖,突然想起来书柜上还放着傅辞洲二月份给他带的糖画。 心血来潮想看看,三个半的糖画完好无损地躺在包装盒里面。 其中那半块小鱼还黏着糯米纸,祝余拿过来掰了一小块扔进嘴里。 能吃,还挺甜。 美滋滋地回忆完曾经,祝余揣上一份套卷去了学校。 也就是当晚,祝余在老家的奶奶出了意外。 祝钦连夜赶了回去,只留祝余一人在家。 傅辞洲本以为祝余也会跟过去,结果这人晚上该吃吃该喝喝,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 我跟她不熟,祝余一耸肩,我妈走后我就没回过老家。 傅辞洲哦了一声,总觉得事情并没有祝余说得那么轻巧。 说到底也是祖孙两人,就算平常不怎么见面,那也不至于一点感情没有。 能让祝余这样脾气好的人连见都不想见的,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 看我干嘛?祝余用手肘戳了一下傅辞洲,是不是又好奇心旺盛了。 还行吧,傅辞洲虽然好奇,但是并不想总是去揭祝余过去的那些伤疤,你可以不告诉我。 祝余盯着傅辞洲看了几秒,然后抿唇笑开了:那我就不告诉了。 你爱告诉不告诉,傅辞洲赏了他一记白眼,懒得搭理你。 晚上祝余回家洗漱完毕,临睡时接到了傅辞洲的电话。 少爷,巡查吗? 不,就给你打个电话。 没事儿给我打什么电话?祝余在床上翻了个身,我都要睡觉了。 你睡吧,傅辞洲说,电话别挂。 不挂怎么睡?打一夜? 嗯,打一夜。 祝余侧着身,捞过一个水母玩偶抱怀里:少爷,你干嘛? 你一个人在家,傅辞洲说话吞吞吐吐的,会不会低血糖? 祝余立刻明白过来对方的担心,闭上眼睛笑笑了起来:不会,我刷牙前刚喝了一杯糖水。 那心脏病呢?傅辞洲又问。 祝余耐着性子安慰道:我已经快两个月没犯病了。 所以我才有点担心啊!傅辞洲似乎找到了打电话的理由,你都这么久没犯病了,万一 我为什么就一定要犯病啊?祝余乐得不行,最近天下太平,我健康得很。 傅辞洲顿了顿,像是也笑了:这样吗?那就好。 话说到这里应该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打电话的两个人虽然都没说话,但是谁都没有要把电话挂断的意思。 那少爷,祝余先挑起话题,我要低血糖晕过去,你打电话有什么用啊? 听个声啊,傅辞洲说,一个人倒了能没声吗?再说我喊你,你要是不理我,那肯定也就出事了。 出事了,然后呢?祝余话里带笑,听着傅辞洲继续说。 然后我就去找你,带去医院,傅辞洲像是也笑了,这事儿我熟,老手了已经。 祝余闷在被子里笑个不停。 哎,祝小鱼,这回轮到傅辞洲换个话题,你以前在元洲,跟我提过一句,你说你生日是十二月。 祝余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十二月几号?傅辞洲问,我给你过生日。 祝余脸上的笑渐渐消失,他抓着水母玩偶的一只触手捏了捏,说话也有些迷茫:不知道。 我只记得是年底,下雪了。他皱了皱眉,有些难过,傅辞洲,之前徐萍叫我安安,你说,这是不是我原来的名字啊? 应该是的吧?傅辞洲回答得很小心,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不喜欢,祝余直接否定掉,祝小鱼比较好听。 傅辞洲重新开心起来:那是,毕竟是我起的。 那些难以说出口的曾经,现在竟然就这么轻松说了出来。 他本来以为难以释怀的亲生父母,也就这么成为了过去。 十二月一号有场烟火晚会,傅辞洲的声音打乱祝余的思绪,从学校打车半小时就到。 祝余算了一下日子,十二月一号是星期四。 你逃课啊?他问, 又不是没逃过。傅辞洲笑,给你过生日,走不走? 祝余一扯手上的水母触手:走! 第75章 生日快乐 好了好了,同桌抱抱。 十二月一号,继上个月底的初雪之后,又落下了一场小雪。 祝钦中午从老家回来了一趟,和祝余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又要匆匆赶回去。 爸,祝余叫住祝钦,我要不要回去? 祝钦脚步一顿:你想回去吗? 祝余沉默下来,没有回答。 你好好学习,祝钦拍了拍祝余的肩膀,高三了,好好准备。 祝余一一应下,中午刚送走祝钦,晚上就和傅辞洲翘了晚自习。 自从南淮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以来,祝余就很少看见烟火。 他本身是个爱热闹的人,这种场面还是愿意来凑凑热闹的。 反倒是傅辞洲不太喜欢往人堆里扎,可是祝余喜欢,他就也乐意跟着来。 烟火晚会在晚上八点开始,举办场地是南淮市一个公园的河边。 傅辞洲早就买好了门票,拉着祝余提前一小时进场。 他俩没有商量,但是都十分有默契地穿了一起买的那件羽绒服。 公园里彩灯闪烁,人来人往。 大多都是情侣,或者家长带着孩子一起。 傅辞洲和祝余一黑一白两个少年并肩走在路上,还是有些显眼的。 太嚣张了,祝余小声说道,不知道的以为咱俩情侣装呢。 傅辞洲手里拿了个路上送的纸风车,听祝余说话时顿了一下:同款而已这大晚上的,也看不出来吧? 祝余没搭理他,跑去看路边的彩灯。 傅辞洲跟上去,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自己刚才说的话。 来早了,祝余看了看手机,还有四十多分钟才有烟火。 去逛逛,傅辞洲把手上的纸风车递给祝余,饿不饿,带你吃饭去。 公园里的饭菜还算良心,祝余和傅辞洲一人点了碗面,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块。 吃香菜不?傅辞洲问。 祝余犹豫片刻:加点吧。 没见你吃过,傅辞洲在手机上下了订单,感觉除了我全世界都不吃香菜。 我没怎么吃过,祝余拄着下巴,左右打量这家店铺,他不吃,我就跟着不吃了。 傅辞洲眸子一抬,明白过来祝余嘴里的这个他指的是谁。 香菜多好吃,我带你吃,傅辞洲笑道,还有什么想吃的,以后都带着你。 也没什么,祝余觉得傅辞洲这过分敏感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可爱,你别这么大反应,我要真在意就不会说出来了。 那你以前就是在意了?傅辞洲问。 祝余脑袋一歪,想了想:算是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余在傅辞洲面前已经不避讳发生过的曾经。 他好像也没有和对方说过多少,但是傅辞洲就像是万能似的,全部都知道。 那些见不得光的、黑暗的曾经,现在也能放在阳光下,一边吃着饭一边说出来。 就像傅辞洲说的,这是他的人生,只是曲折一点,坎坷一点罢了。 很快,面就端了上来,祝余用筷子挑了挑那一簇香菜,再压在面汤里蘸了蘸。 这什么歌,听着有点耳熟。傅辞洲一挑眉梢,转了个脑袋去找店里的喇叭。 祝余把香菜吃进嘴里,稍微一嚼,就闻到满嘴怪香:什么歌? 他有些吃不惯,但是尚且能忍受。 不知道,忘了,傅辞洲想不起来也不死磕纠结,拿起筷子就去捞面,香菜好吃么? 还行,祝余嘴上嚼着香菜,耳朵里听着播放的旋律,竟然也觉得有点熟悉,我听着也有点耳熟。 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结果,直到音乐播放到副歌部分,祝余才恍然大悟:这不是那个那个那个 傅辞洲听他那个了半天,像是也突然想起来了:啊啊啊啊别说! 去年元旦晚会!祝余脱口而出,最后大合唱那里! 傅辞洲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还清晰地记着祝余侧过脸笑着对他说的那句爱你啊。 之后几天傅辞洲脑子里都是这首歌地旋律,甚至还偷偷找来听过。 所以时隔一年,他再次听到这首歌,虽然已经忘了,但是刻在dna里的记忆依然还在。 你记性真好,祝余夸赞道,听了个开头就能想起来。 傅辞洲干笑两声,没有继续接话。 不过也就一年前,他还在为祝余的一句玩笑话脸红心跳。 什么喜欢啊爱啊的,沾点边那就是在恶心他。 可是仔细回想一下,那时候的祝余是真的什么都敢说,一点没在意。 最近倒是收敛了许多,不再跟他开这种玩笑。 分卷(62) 不过傅辞洲心想祝余也不敢,不然自己能直接冲上去把人给办了。 撩到最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吃完饭七点四十多,公园里的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了起来。 原本还算宽敞的走道已经开始拥挤,尤其是中央的湖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 祝余和傅辞洲闲的没事乱逛,前者跟个兔子似的,哪儿人多往哪扎。 傅辞洲跟在祝余的身后,买了根草莓糖葫芦的功夫,人就给看丢了。 我特么他举着根裹了糖的草莓,扒拉了半天的人,才找到蹲在路边的祝余。 你看什么呢?傅辞洲蹲在他的身边,把草莓递过去,给。 祝余微微睁大眼睛,嘴巴缩成了个o:好大的草莓! 这是一家卖金鱼的小铺子,白色的塑料方盆摆了三四米远,里面全是各种各样摇头摆尾的小鱼。 要买条锦鲤吗?店家给傅辞洲递过去一袋用小号塑料袋装着的红色金鱼来,走大运的! 傅辞洲下意识的就去接,接过来之后垂眸看了看:这是鲤鱼? 小鲤鱼,店家解释道,还会长的。 傅辞洲向来不信鬼神,也不觉得自己需要一条鱼来庇佑。 可是这条小鱼实在好看,尾摆散开,在水里像是扬起了橘红色的裙摆。 水质透明,里面还放了两片指甲大的叶片,傅辞洲把塑料袋拎到自己面前,借着挂在摊位上的灯光,隔着一层透明与它对视。 而水里的小鱼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凑近了袋子一角,像是也盯着傅辞洲看。 咔擦一声,祝余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拍我?傅辞洲立刻反应过来。 祝余嘴里含着半块草莓,胡乱摇了摇头:拍鱼。 给我看看好不好看。傅辞洲凑过去要看。 好看,祝余把手机一收,拿过傅辞洲手里的小鱼,老板,这个多少钱? 祝余一直以来花钱都很省,煎饼果子里的烤肠有时候都舍不得加。 但是这次竟然愿意花三十块钱买条小鱼,连个罐子都没有,就一塑料袋装着水。 人家是锦鲤,祝余认真道,保好运的。 你不会真信吧?傅辞洲诧异道,我以为三十岁以下没人信这玩意儿呢。 距离烟火燃放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他俩找了个人比较少的地方。 这边树木较多,观景不算最佳位置,但是好在人站得较开,不至于湖边人挤人的地步。 买来好玩嘛,祝余道,而且这条鱼还挺好看的 他吃着最后一颗草莓,糖壳粘在他的嘴角。 傅辞洲用手点点自己的唇边,祝余另一只手上拎着小鱼,勉强用手背蹭了蹭,结果那一小块糖壳又粘在了他的手背上。 哎祝余又用拿着糖葫芦的手去擦手背。 你的纸风车呢?傅辞洲看祝余这手忙脚乱的模样,干脆抓着他的手腕,替他弹开那一点糖壳。 冬天的晚上很冷,说话时呼出大朵大朵的热气。 祝余的手很凉,像是暖不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傅辞洲想把那只手永远攥在掌心。 啊祝余想了想,落在面店了吧。 傅辞洲低头轻笑一声,放开了祝余的手。 突然,远处有一声尖锐的响声直窜天空,周围坐着的人也全都站了起来。 啪 漆黑的夜幕炸开了第一朵烟火。 橙色的,几乎就在祝余的头顶,布满了大半块天空。 哇祝余仰头去看烟火亮晶晶的拖尾,和所有人一起发出一声惊艳后的感叹。 傅辞洲也抬头看了眼天空,只是他很快就收回目光,侧脸看向身边拎着金鱼的少年。 随着朵朵烟火冲上天空,暖黄色的明光洒在了祝余的脸上。 他的刘海搭在前额,被夜风吹得翘起来几根,嘴半张着,就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傅辞洲扬起唇角,抬起手臂搂住了祝余的肩。 就像是很久之前两人一起放学,男生打打闹闹,自然而然地抱在一起。 他想离祝余近一点。 少爷,祝余靠在傅辞洲的身边,兴奋地用手肘戳戳他,我喜欢刚才那个蓝色的! 小屁孩,傅辞洲看着这祝余眸子里映着点点光亮,整个人也跟着开心了起来,看个烟火而已,至于吗? 他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 祝余瞬间被吸引去了注意,伸着脖子就往那边看:怎么了? 有人求婚。匆匆而过的路人随口说了一句。 哇,祝余跟着人群就要往那边走,去看看。 哎傅辞洲把人拽了回来,你怎么这么喜欢凑热闹? 我还没见过求婚的,祝余把草莓吃完,竹签扔进了垃圾桶里,去看看呗! 傅辞洲一向由着祝余,两人站在最外边看求婚,除了乌泱泱的人头,连主人公都没看见。 祝余倒是挺开心,跟着人群起了好几次的哄。 你瞎叫唤什么?傅辞洲简直哭笑不得,我连着人都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祝余说,但是他们应该挺开心的。 废话,傅辞洲把祝余拉出人群,要结婚了当然开心。 祝余握着傅辞洲的手,笑着问他:你以后结婚开心吗? 傅辞洲瞥了祝余一眼:看和谁吧。 祝余笑嘻嘻的指着自己:你说这话看我干嘛? 傅辞洲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说话,我不看你看谁? 他把祝余拉离人群,祝余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小金鱼的袋子有没有破。 烟火还没有停,花束映在湖面上,是水也是天。 傅辞洲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托到祝余面前才觉得怎么有点不对。 卧槽!祝余吓了一跳,你不会也要求婚吧? 这个盒子,和戒指盒也太像了! 我求个屁!傅辞洲闹了个大红脸,都没等着把东西给祝余就连忙打开,是木雕! 祝余借着昏黄的灯路灯探头一看,纸碎中果然躺着一条深棕色的小鱼。 哎?是鱼?他把木雕拿出来,在手上看了看又问道,是海豚吗? 不是,傅辞洲脸上又黑了一黑,你怎么看的?我分明刻了尖牙,这是鲨鱼。 祝余把木雕转过来一看,嘴巴里果然有尖尖的牙齿。 只是路灯太暗,木料颜色又很深,得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真的有哎!祝余感叹了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道,你刻的?! 不行?傅辞洲抬头挺胸,把拽字写在脸上。 真的假的?!祝余新奇得不行,把这只小鱼木雕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我怎么不信呢? 承认我厉害就这么难?傅辞洲把盒子一盖,一并扔进祝余的怀里,生日礼物! 木雕不大,顶多也就半个拳头的体积。 祝余手指纤长,握住鱼身,能直接把木雕握在进手里。 你什么时候学的?祝余问。 暑假的时候,傅辞洲说,去元洲那会儿,我爸买的紫檀木,说还是药材,带着辟邪。 祝余握住鲨鱼木雕,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你不是不信这些吗? 傅辞洲打了个顿,强行解释:偶尔信信。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件小东西来。 还有一个傅辞洲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大拇指拨了拨其间的东西,也想送给你。 他把手指摊开,手心躺着一串深色的檀木珠手串。 祝余把手串拿过来,放在眼下细细看去,上面的珠子不大,也就一个的小拇指加盖的大小。 只是那些珠子歪七扭八,大小不一,一看就不是合格水平生产线上下来的产物。 这也是你磨的?祝余低着头,声音有点哑了。 边角料废物利用而已,傅辞洲手指捏过手串一端,专门转给祝余看,还有这个,也是小鲨鱼。 这只鲨鱼只有半块指甲大小,和木珠混在一起,难免有些不太显眼。 又是鲨鱼?祝余问。 不喜欢? 也不是,祝余手指轻轻擦过那只小鱼,就是觉得,我还以为是海豚。 为什么要是海豚啊?傅辞洲不解。 海豚比较可爱吧,祝余也不知道为什么,比较受欢迎,所以就觉得是了。 可爱又不能当饭吃,傅辞洲抬起头,目光越过祝余的头顶看向远处,还是鲨鱼好一点。 哪里好?祝余问。 会咬人,傅辞洲说,做条鲨鱼,谁都不敢欺负你。 祝余眸子湿润,却笑了起来:谁欺负我啊? 傅辞洲沉默片刻,抬手揉揉祝余的发:怕人欺负你。 做一条小鲨鱼,露着尖尖的牙齿。 谁对你不好,就发狠咬回去。 不被人喜欢也没关系,不那么优秀也没关系。 只要保护好自己,永远健康自由,永远洒脱快乐。 没人欺负我。祝余声音很低,带了些哽咽。 他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的情绪却已经翻涌成惊涛骇浪。 小时候父母欺负他,在福利院大一点的孩子欺负他,被人领养后尉霞欺负他,上了学也依旧遇到讨厌的人欺负他。 可他却只能当最乖最听话的孩子,默默接受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这个世界好像一直都跟他过不去。 变着法儿的刁难他。 他差一点点,就要扛不过去了。 可是那一个夏天,傅辞洲趴在单杠上学了两声知了叫。 略微暴躁的少年骂骂咧咧,一脚踏进了他的世界。 有人懂得他压抑在心底的委屈,也有人明白他欲言又止后面的不甘。 有人告诉他可以活在阳光下,祝余就不想把自己继续关在影子里。 他想叫自己的名字,过自己的生日。 这是他的人生,有傅辞洲的人生。 烟花还在继续绽放,人群里传来阵阵惊呼。 人群嘈杂,哄笑声、打闹声,吵成一片。 可是就在这个环境下,傅辞洲听见了一声极小的抽泣声。 哎他大着胆子,手掌包住祝余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按住肩膀,微微用力,把人往自己胸前一按,好了好了,同桌抱抱。 第76章 跨频聊天 因为你是男生。 祝余想到傅辞洲会送自己礼物,但是没想到这个礼物竟然这么珍贵。 他几乎忘了再去看下半场的烟火,全程低头捧着他的鲨鱼和手串,生怕弄丢或者弄坏了。 傅辞洲看在眼里,嘴上得意:就这么喜欢啊? 祝余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嗯,喜欢。 鲨鱼木雕被他装进盒子里放好,祝余手上握着那串檀木手串,跟念经似的来回拨弄。 他没想到傅辞洲看起来挺不着调的,竟然还能想到送这个东西。 祝余一个直球打在傅辞洲脸上,傅辞洲也有些不好意思:你可真够直接的。 少爷,祝余突然抬头,这个肯定很贵吧? 祝钦也喜欢弄这些紫砂壶啊檀木串啊的,祝余在家里见过几个,祝钦平常都不怎么拿出来。 而且这个檀木珠子虽然被磨得不那么周正,但是对着光能看见上面的金点点,应该是上好的木料。 还好?傅辞洲想了想,不过应该也没那么贵?我爸直接就给我了,没心疼。 祝余咽了口唾沫:能让叔叔亲自买的应该很贵吧。 虽然傅辞洲也觉得应该是这个理,但是价格说贵了,就有点重点错误的感觉。 你这么在意价格干什么?傅辞洲弹了一下祝余的脑门,重点是我自己磨的好吗? 祝余揉揉自己额头,笑出一双弯月般的眸子:嗯嗯嗯,谢谢少爷。 傅辞洲心里美得很,走路都有点飘:对了,我奶奶还把它拿去寺里开了光,说能保平安挡灾的。 祝余捧着手串,更加小心了:奶奶知道啊? 嗯傅辞洲拖长了声音,算知道吧。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磨完珠子拿给自己奶奶把关,自己小姑傅蓓蓓也在场,差点没把牙给酸掉下来。 哎哟喂,这是给谁的啊? 这小珠子磨的,爱情万岁哦! 妈,你看你看!小洲谈恋爱了! 傅辞洲被说得红了耳根,奶奶倒是没有追问,只是笑得开心。 洲洲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奶!傅辞洲赶紧打断她。 他为了磨这一串手串,磨坏了一盒木珠,起因也就因为傅延霆的一句紫檀防癌管心绞痛。 这和祝余沾了点边,他就搬回来自己学着一点点的磨。 分卷(63) 只是后来他发现这玩意儿其实也不能治什么病,就是个玩意儿,顶多有点安神的作用。 不过那也行,带着点好兆头的东西,都可以。 烟火晚会结束后,傅辞洲送祝余回去。 没到十点,晚自习差半小时下课。 两人本来准备坐公交的,但是人多的很,时间又早,干脆顺着马路往前走。 祝余的手插在兜里,偷偷摸了一路的小鲨鱼。 他甚至稍微明白了一些盘核桃的快乐,如果傅辞洲再给他雕一个,他指不定两条鱼一起盘手上。 叔叔今天还没回来?傅辞洲站在院门口往里看了看。 没,祝余把门打开,进来坐坐? 傅辞洲一揉鼻子,像是还有点不好意思:这大晚上的 那就算了?祝余有意逗他。 我就这么跟你客气一下,傅辞洲推推祝余走进去,你怎么不懂事啊! 祝余撞开傅辞洲,转身关门:瞎客气什么 祝钦今天没回来,家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祝余也不管傅辞洲,自己闷头跑回房间,坐在桌边打开台灯,把鲨鱼木雕仔仔细细看上一遍。 鱼鳍的纹路,鱼身的弧度,牙齿的错落,还有尾巴的灵动。 他甚至还忘了自己手腕上挂着一个小金鱼,想起来后有踩着棉拖啪嗒啪嗒跑去卫生间给金鱼找个家。 你看你急的,傅辞洲脱了鞋,光脚进屋,怎么不开灯,省电啊? 能看见就不怎么开。祝余找来一个两升的饮料瓶,用剪子横着剪开一道口子,接满水把小鱼放了进去。 傅辞洲还是把灯打开了:剪到手了怎么办? 剪不到的。祝余端着饮料瓶,又小跑回了自己房间。 傅辞洲关了灯,看祝余忙活的样子就想笑:你慢点。 祝余把饮料瓶放在书柜上,觉得不合适,又拿下来放在书桌上。 傅辞洲正坐在桌前,手里玩着那条竹编小鱼。 还留着呢? 祝余看他一眼,把金鱼端去了玻璃柜上。 傅辞洲的目光在祝余床上过了一遍,满意道:娃娃也都在。 祝余找来基本练习册,堆在塑料瓶的底部防止它侧翻打滑。 我送你的糖画吃完没?傅辞洲站起身,捞过床上的水母玩偶,扯了扯它长长的触手。 祝余不搭理他,坐在椅子上继续看他的小鲨鱼木雕。 傅辞洲自言自语了半天没有回应,把娃娃往床头一扔,一只手按在桌上,另一只手按在了祝余坐着的椅背上。 祝小鱼,你聋了? 祝余仰起下巴,看了看傅辞洲。 他没说话,就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把头低了回去。 干嘛啊?傅辞洲笑着揉揉他的头发,卖萌呢? 祝余听话地坐着给他揉,把那只小鲨鱼装进盒子里,郑重其事地放在了和糖画一起的抽屉中。 祝小鱼,傅辞洲捏他耳朵,干嘛不说话啊! 祝余把抽屉合上,两只手扒着桌边,垮着坚持看傅辞洲:说什么? 傅辞洲乐了:你还有没话说的时候? 有,祝余抿了抿唇,现在。 他不想和傅辞洲说话,他想直接把傅辞洲给办了。 祝余心里突然有一种可以挑明了的想法。 他觉得傅辞洲做到这里,可以和自己告白了。 只要对方说了,他就直接同意,想都不带想的那种。 可是,可是傅辞洲为什么不说呢? 要不然自己主动? 可是万一是傅辞洲压根不想有进展呢? 保持原状是最好的。 祝余在心里默念三遍。 他们不过才十七岁,未来一切都有可能。 现在着急确定实在是太早了,傅辞洲不是傻的,他应该知道要留有退路。 那就这样? 祝余心里生出了一些失落来。 他的脑袋里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拉扯。 一个小人说想说了就说啊!你喜欢他你就上,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可另一个又说傅辞洲不会说吗?他那么一个急性子的人,如果想做什么早就去做了,不迈出最后一步肯定有原因,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不如傅辞洲吗? 祝余想了很多,在权衡利弊以后,听从了后者。 也就几年的时间,最快也就一年的时间,等他们高考结束,成年了也不迟。 想什么呢?傅辞洲用手指撩了一下祝余的刘海。 祝余偏头避开傅辞洲的触碰:没什么 傅辞洲不明白为什么祝余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虽然他没说什么话,也没做什么事,但是眼神在那一会功夫就变了,感觉不对,太不对了。 你穿鞋。祝余注意到傅辞洲还光着脚,就把自己的棉拖脱给他。 傅辞洲还没来得及拒绝,祝余就走出卧室去玄关拿祝钦的鞋穿。 我洗个澡,祝余打开衣柜拿了换洗衣服,闷头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把房间空调给打开了,你等会 傅辞洲点点头,开始反思自己刚才做错了什么。 但是想了一圈,也没觉得自己哪里错。 而祝余到了浴室还在想自己为什么大冬天要来洗澡。 想来想去大概是自己不想和傅辞洲呆在一个房间里。 打开浴霸放热水,几下扒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从头到尾冲了个澡。 祝余甚至有些怀疑人生,自己竟然还没有傅辞洲这个炸/药包能沉住气。 难不成他是恋爱脑? 不是吧?这也太让人蛋疼了。 祝余在浴室闷了快有半小时,出来的时候格外希望傅辞洲能默默地自己离开别让他看见。 然而傅辞洲不仅不离开,反而靠祝余床头睡着了。 祝余: 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房间里虽然开了空调,但是冬天不盖被子睡觉依然容易感冒,祝余本想把傅辞洲叫醒,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停了下来。 他的头发还有些湿,上面搭着毛巾。 祝余随便擦擦头发,把毛巾又送回了浴室。 像是出去冷静了一下,本来吸了两口冷空气都平静下来的内心,在进门看到傅辞洲的那一刻又重新躁动起来。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都这么在意傅辞洲了吗?在意到看一眼都受不了,一定要心跳加快咽唾沫吗?! 扛不住。 祝余搓了把脸,推推傅辞洲的肩膀:醒醒。 哪知道傅辞洲不仅没醒,反而身子一歪倒床上了。 什么叫做睡着雷打不动,祝余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傅辞洲,醒醒,祝余屈起一条腿,膝盖压住床铺,直接上手捞人,你猪吗睡这么死? 傅辞洲皱着眉头,打开祝余的手,侧身面对着床头横躺。 还真就不起来了?! 祝余差点没笑出来,干脆两只手一起扒拉他的手臂:起来了! 他的话说一半,傅辞洲突然转身,大腿搭在床边一撞,几乎是抄了祝余一个底。 祝余上半身本来是悬在傅辞洲身上,可是这么一来,就直接趴了上去。 卧槽他一头拱在傅辞洲的脸边,要不是两人脑袋错开,这会儿指不定要撞个眼冒金星。 飞速反应过来,祝余按着床铺勉强撑起上半身,却意外发现自己的腰被傅辞洲从背后扣住了。 屋里就开了个台灯,被两人的身体遮了个大概。 傅辞洲的眸子半阖着,像是还没睡醒。 两人离得很近,祝余大着胆子,又让这段距离更近了一些。 鼻尖几乎可以蹭到一起,祝余能看到傅辞洲缓慢睁大的眼睛,还有漆黑的瞳孔里的自己。 呼吸声和心跳交缠在一起,祝余抓着床单的手指蜷缩,在下一秒就要闭上眼睛。 可是意外的是,傅辞洲却突然把他推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像是吓得不轻。 卧槽!他大叫一声,整个人惊魂未定,你突然凑过来干嘛?! 祝余张了张嘴,把他的排斥全部看在眼里:我 卧槽卧槽卧槽傅辞洲转身把自己的脸往被子里一埋,不想让祝余看到自己发烫的脑袋。 怎么回事?!他一睁眼就看到这么大一个祝余! 卧槽?!还好他忍住了,不然就真亲上去了! 要命,这他妈还是祝余的被子! 傅辞洲跟个傻狍子似的,又把头从被子里拔/出来。 他还不知道祝余的性向,还不知道祝余的想法,他什么都没搞清楚,不能就这么莽撞! 可是他呼吸粗重,他心跳加剧,祝余只要不是个傻子,肯定能看出来自己的心思!!! 因为我是男生吗?祝余突然这么问他。 傅辞洲吓了个半死,转身朝祝余看过去:啊? 他被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问得有点懵。 因为我是男生一句话被祝余切割成了好几个词,像是非常艰难才说得出口,所以你 傅辞洲等了半天没等到个下文,但是他觉得祝余说的好像也没错。 嗯他点了点头,因为你是男生。 第77章 勇敢 如果没人勇敢地爱他,那他自己就 祝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大反应,他甚至不知道傅辞洲是怎么离开的。 当对方给出了肯定答复的那一刻起,祝余的脑子里就像是炸了一颗原子弹,彻底的瘫痪了。 被子很厚,空调开得也高。 祝余在被子里窝成一团,闷出一身的汗。 他想不通,也想不到。 傅辞洲会因为性别而止步不前。 祝余尝试着去理解,自己给自己解释。 这样是正常的,也是正确的。毕竟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考虑。 可是!可是 祝余抓住自己左胸处的衣料,依旧觉得那里堵得慌。 可是分明他都可以不管不顾,只要傅辞洲一个首肯,他什么都愿意。 为什么傅辞洲不行呢?! 心跳逐渐加快,似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祝余掀开被子,出去给自己灌下一大杯水,蹲在桌边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早知道就不问了 非要急那一会儿 祝余的手指按在冰凉的地板上,悔意就像夜里的寒,丝丝缕缕从心底蔓延开来。 要是保持现状就好了 隔天,祝余照常去学校。 傅辞洲来的比他早,见他进教室后整个人似乎都紧张了起来。 我余,王应拍了拍他桌上的三张理科试卷一张英语报纸,幸灾乐祸道,今天要交。 报纸和试卷都被人折好放平,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傅辞洲干的。 祝余没说话,从桌洞里掏出课本,随便往里面就是一夹。 我余,你们昨天跑哪去了?王应一点没看出来后面的两人不对劲,依旧兴致勃勃地问道,请过假了吗?还是老陈选择性眼瞎? 请过假了。祝余淡淡道。 傅辞洲偏过脸看了祝余一眼,心说怪不得昨晚老陈异常平静,连个电话都没打。 羡慕啊,王应撇撇嘴,我也想请假 说了几句有的没的,早自习的上课铃响,祝余却懒得看书。 他习惯性摸去桌洞,手指在触碰到小鲨鱼的一瞬间立刻收了回来。 烦躁。 祝余双臂交叠,侧脸面对窗口,枕着睡觉。 傅辞洲指间转着水笔,桌上摊着课本,但是视线却一直瞥向祝余。 睡觉都没枕小鲨鱼,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是因为对方知道自己的心思了吗? 那这样的话是拒绝吗? 因为祝余是男生,所以不敢直接说出来。 也就是因为不能直接说出来,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祝余从一开始没打算同意的话,干嘛要问啊? 他们两人这样不说话,很明显没一个好受的。 即便这样都要说出来拒绝吗? 早知道就不承认了。 傅辞洲叹了口气,祝余听在耳朵里。 他看着窗外湛蓝的天,闭上眼睛。 还有半年就高考了,就像老陈说的那样,把其他事情都放一放吧。 傅辞洲不是不喜欢自己,也就是少了份在一起的勇气,等到以后,或许也就有了。 祝余又在劝自己。 但是还是没劝动。 祝余觉得傅辞洲应该理性思考,但是他又不想做对方理性思考后的备选。 这种交换根本不对等。 换句话来说,他太喜欢傅辞洲了。 少年的感情澄澈炽热,掏心掏肺拿给别人的是全部,就不想收回来的缺斤少两参有杂质。 更何况,祝余一直觉得傅辞洲不是那样的人,但是却被现实疯狂打脸,让他心理落差有些巨大。 为什么是这样? 就因为他是男生? 胳膊突然被人戳了一下,祝余不想搭理,把身体往窗边挪了挪。 但是那人锲而不舍,跟过去又戳了一下。 祝余红着眼睛,转头皱眉。 傅辞洲像个小狗似的趴在桌上,手指按着一张草稿纸,往祝余那边推了推。 纸上搁了一个大白兔奶糖,奶糖下面还压着一句话。 分卷(64) 【惹你生气了?】 祝余没拿糖,也没回复。 他盯着傅辞洲看了会儿,重新转回去睡自己的觉。 祝余不知道傅辞洲怎么想的,可能对方觉得这种考量是理所应当,所以找不到生气的点。 或许自己本来就不应该生气? 又或许是自己小心眼追求完美? 有人对他好就应该懂得知足,而不是应该索要更多。 傅辞洲替自己选择,也就是替祝余选择。 昨天的话你就当我没问过。祝余哑着嗓子,起身打开试卷。 傅辞洲眼睛一亮,以为祝余依然愿意和他像以前一样相处:真的吗? 他的话里带着兴奋,祝余拿着笔的手一顿,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 傅辞洲。 是连名带姓,板着脸喊的三个字。 傅辞洲心上一凉,刚才还有一点的开心瞬间消失不见:啊?怎么了? 祝余闭上眼睛,把脸转回去。 再睁眼时,他拿过一边的草稿纸,垂眸写着演算步骤。 像是彻底放弃了什么,整个人显得疲惫又憔悴。 没什么。 高三时间紧任务重,祝余暂时放下自己和傅辞洲之间的弯弯绕绕,开始把重心放在了学习上。 做不完的试卷,考不完的测试。 订正不完的错题,还有永无止尽的冬天。 祝钦在老家呆了大半个月,回家后带给祝余一个坏消息。 奶奶去世了,他得回去在坟前磕个头。 十二月十六日,祝余回到了小时候最厌恶的地方。 他怎么来了?有人问祝钦,看着吓人。 来磕个头,祝钦耐心地回复,到底是入了户口的。 祝余低着头,不哭也不闹,跟个摆件似的,祝钦让他去哪他就去哪。 你让他来干什么呀?跟个死人似的,尉霞走的时候也这样,哭都没哭一声,你看你,养了个白眼狼! 祝余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 对方佝偻着腰,瘦得皮包骨头,也不知道是隔了几辈的亲戚。 男人被祝余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和祝钦嚼了几句耳根就走了。 不该带你回来的,祝钦走到祝余身边,略带愧疚道,你忍一忍,明天爸就送你回去。 我磕完头了,现在就走,祝余看向祝钦,爸,我不想在这。 他赶着最后一班大巴车回南淮,因为一天没吃什么东西,在路上晕得厉害。 奶糖甜腻,恶心想吐。 祝余怕自己的低血糖混着晕车被忽略,只得拿出准备好的白米饭团往嘴里塞。 吃不下,但是硬吃。 吃到最后又全吐出来,冷汗聚成股往下滴,祝余有些扛不住,在南淮市边界下了车。 郊区刚修的路,八车道,很宽,但是没什么车。 特别是在此刻的午夜,路灯因为接触不良偶尔闪上几下,特别像恐怖片里的凶杀现场。 不过还好,今天的月亮很亮。 祝余站在路边,仰头去看深蓝夜空中的那弯明亮,突然就想到了自己曾经窝在傅辞洲的怀里,和他熬夜说了一堆有的没的。 失望,沮丧,还有难过。 一时间几乎要把祝余压垮。 他甚至可以听到耳边的蝉鸣,和尉霞自杀那天一样让人心烦厌恶。 祝余闭上眼睛,感受着夜风从自己耳边呼啸而过。 他的手腕上戴着那一串磕磕绊绊的手串,其间还有一条小鲨鱼。 按照以前,他应该和祝钦在老家过一晚上,然后再一起回来。 可是祝余突然就特别不想在那里。 他不喜欢那里的人,也不喜欢那个地方。 多呆一秒都难受。 做一条温和的海豚可能看上去会更让人喜欢,但是祝余现在想做一条会咬人的鲨鱼。 不想再去取悦讨好,也不想迎合附和。 如果没人勇敢地爱他,那他自己就变得勇敢一点。 也都一样。 祝余打车回了家,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他按着脑袋撑起身,睁眼就看见床边坐着的傅辞洲。 你怎么在这?祝余说话有气无力,整个人就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你发烧了,傅辞洲按下祝余的肩膀,叔叔给你做饭呢,你还是躺着吧。 祝余皱了皱眉,躺下后背对着傅辞洲侧了身子。 傅辞洲站在床边,垂眸看看自己的手,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你要不想看我,我走,他蜷起手指,复而放开,但是你不要不看手机,至少给我回条信息。 祝余脑子昏昏沉沉,随便嗯了一声权当敷衍。 卧室门被轻轻敲了三下,祝钦端着一碗米粥进了房间。 傅辞洲偏过脸,低低和祝钦说了一声,然后就离开了。 粥放在这里,等会儿凉了吃,祝钦把粥放在床头柜上,我再给你拿点咸菜。 祝余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又是轻轻嗯了一下。 祝钦离开后又过了会儿,祝余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摸到搁在书桌上的手机。 打开来看,锁屏界面上全是傅辞洲给他发的信息和未接来电。 应该是被吓着了。 祝余重新关掉手机,端起碗一点一点抿着米粥。 他不饿,但是得进食,大米最好,不然低血糖会晕。 手腕上的檀木手串在他抬手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祝余睫毛一颤,一滴眼泪掉进了碗里。 就像是高二刚开学的那个清晨,他不想在国旗下演讲,也是突然就掉下了一滴眼泪来。 没有预兆,甚至毫无知觉。 只是上次有傅辞洲看见,反应剧烈。 这次他一个人,没人发现。 米粥冒着热气,祝余轻轻吹了吹。 好烫啊。 第78章 宣泄 他吼到破音,让路人驻足。 傅辞洲大早上就去祝余家门外敲门,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回到学校后已经下了早自习。 楼梯间走廊上都是人,拿着拖把扫帚跑来跑去,看着就烦。 手机上老陈给他打了两通电话,傅辞洲也都没接,一会儿遇到了估计能劈头盖脸给他往死里骂。 傅辞洲! 老陈一声怒吼中气十足,傅辞洲双手往兜里一插,非常自觉地在教室门口罚站。 你跑哪去了!老陈手上卷着份套卷,也不给他留面子,直接抽肩膀上,高三了你什么学习态度?!不是请假就是旷课!你想干什么! 傅辞洲听着老陈的责骂,突然觉得烦的要命,想张嘴怼两句,但说话又觉得累。 他干脆连罚站都不好好站,往墙上一靠,就当晒太阳了。 高三的学生最难管,卡在十八岁成年的线上,打不得骂不得,不仅要监督他们的学习,还要关心心理。 老陈向来絮叨,把傅辞洲叫去办公室吧啦吧啦说了半节课,这才把人放回去。 傅辞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跟倒垃圾似的,一出办公室的门什么也不记得。 烦得很,祝余把事情做得太绝,告白失败了连个朋友都没得做? 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就这么狠心? 傅辞洲不仅有些难过,心里还憋着股气。 都半个多月过去了,对方一直都是这种爱答不理冷冷淡淡的态度,两人如果不在一起可能还好受一些,可是他和祝余天天坐在一起,而且以前还那么亲密,谁受得了这样冷处理啊? 直男这么脆弱的吗?就单纯做朋友也不行吗? 傅辞洲满脸阴郁,就连王应这个没啥情商反应还慢的都看出来有些不对。 老傅,他往后靠上椅背,悄咪咪回头小声问道,你看到祝余了吗? 傅辞洲一听这个名字就心梗,随便嗯了一声想让王应快点滚。 我余没事吧?王应不仅不滚,反而把大半个身子全都转了过来,你们最近怎么了?感觉都不怎么说话了。 许晨赶在傅辞洲发火之前把王应掰回来:老师看你几眼了。 王应眼睛一瞪,这才把身子转了过去。 耳边清净了许多,傅辞洲指尖夹着水笔,食指时不时轻点着桌面。 抬头看向黑板,右侧的倒计时用醒目的红色粉笔标出,时间不多了,可是他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书。 一定要把这个事情解决,不然别说高考了,他月底的期中考试就别想好。 老王,傅辞洲踢踢王应的板凳,跟你说个事儿 祝余今天早上吃完粥之后看了会儿书,中午跟着祝钦一起午睡,结果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鼻子又不开始不透气,坐起身的那一刻头晕目眩,吓得祝余赶紧扒拉自己口袋里的奶糖。 不过晕也就晕了几秒,不是低血糖的锅。 祝余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掀被子下床。 他发现自打今年夏天开始,自己似乎就成为了易生病的体质。 只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发生,他闷头睡上一觉,第二天必定高烧。 祝钦让他好好学习别想太多,说话时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总让祝余觉得哪儿不对劲。 是他床上的绒布玩偶太多?还是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太杂? 这几个月他和傅辞洲玩得太欸分寸,有什么东西全摆在明面上,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他拎过枕头上的粉色水母,随便绕了绕长而柔软的触须,蹲身拉出床下的塑料收纳箱。 破旧的叠纸星星还缠着毛线绕在最上边,之前在灯上挂的太久了,难免有点积灰。 祝余捏了捏手上的浅色玩偶,想想还是全塞进衣柜里了。 桌上的竹编小鱼已经风干至棕黄色,换成草叶估计早就碎了。 他小心把它们取下来,排排好放进抽屉里。 糖画、木雕。 祝余挨个把他们打开,捧手里看上好一会儿,再重新放回原处。 小鲤鱼也换上了圆圆的玻璃新家,祝余还十分有兴致的买了一些小鹅卵石铺在了鱼缸底部。 小杯的鱼饲料放在一边,祝余打开捏了两三粒,丢在了水面上。 他把一切都收拾干净,坐在床边发了会儿愣。 枕边的手机响了两声,祝余伸手拿过来,看见同样压在枕头下面的檀木手串。 老气横秋的生日礼物。 祝余滑开手机,一边看着手串一边接电话。 电话是王应打来的,说晚上许晨过生日,找祝余一起来吃饭。 这么急?祝余手指捏着木珠,拿到眼跟前仔细看了看,这都六七点了,你们不上晚自习? 你是过傻了吗?王应说,今天星期六,哪来的晚自习。 南淮一中高三虽然单休,但是星期天要在学校自习,不过这两天没有晚自习,下午六点四十下课了就算自由。 太突然了吧?祝余站起身,把手串装卫衣口袋里,我还没买礼物。 人来就行,王应的声音听起来干劲十足,快点快点,我在你家街口等你呢。 这个突然的饭局有点太过仓促,祝余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也不好拂了大家的兴致。 匆匆收拾了一下自己,祝余在衣柜前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拿走了那件和傅辞洲同款的羽绒服。 虽然说可能会有些尴尬,但是这是他最厚的一件外套了。十二月的晚上要多冷有多冷,他还不至于拿自己的身体去和傅辞洲赌气。 出门没走一会儿,祝余果然看见王应在路口等他。 七八个男生聚在一起冲他招手,祝余快步跑过去,没见着傅辞洲。 老傅先去饭店了,王应搭过祝余的肩,走走走,我们去。 祝余扫眼看了一圈周围,却意外看到身边的许晨:晨晨,你过生日为什么是傅辞洲先去饭店? 许晨一懵,目光瞬间就投向了王应。 得,祝余都不想听他们接下来怎么演,今天过个屁的生日,绝对是傅辞洲想把自己喊出来无果,干脆拉了一帮无辜群众。 听着众人七嘴八舌解释,祝余都替他们着急。 转移话题不会么,讲不通就不要讲了,非要在上面硬磕,磕得自己都圆不过去。 这件事老傅知道,袁一夏一锤定音,一会儿听老傅怎么说! 到了地方,包间里没有人。 大家似乎都挺尴尬,撩窗帘戳手机打电话的,什么都有。 祝余找了个凳子坐下,突然发现自己把那串檀木手串带了出来。 咔哒一声,珠子碰撞发出脆响,他垂眸捏着那一条小鲨鱼,用指尖细细感受上面的纹路。 傅辞洲准备干什么?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叫出来,然后呢? 就算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能说些什么?还是他改了主意,想通了? 啪 房间里的灯突然被关掉,祝余猛的抬头看见门口处亮了一点暖黄色的烛光。 我靠!终于来了!袁一夏兴奋道。 我余,王应也笑着说,生日快乐! 刚才还各干各事的男生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了祝福。 祝余握住那串手串放进了兜里,站起身有些发愣。 原来是给他过生日啊? 怎么没人唱歌?傅辞洲端着蛋糕,走到桌边放下。 烛光映着他的脸,立体的五官打出大片阴影。 祝余抿了抿唇,在被搅乱的黑暗中对上傅辞洲的目光。 算了,他有些挫败地笑了笑,不唱就不唱吧。 惊喜不?王应往祝余身上一揽,都说不出话来了?! 傅辞洲看着祝余,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 嗯,祝余垂眸去看蛋糕上的数字蜡烛,惊喜 分卷(65) 他猜到了是傅辞洲起的主意,想让他出来吃顿饭,但是没想到对方会给他买蛋糕,还记着十二月的某一天是他的生日。 吹蜡烛啊,袁一夏挠挠头,十分不解道,你怎么这么淡定,谁透露了消息吗?! 祝余眨了眨眼,在抬头的一瞬间迅速换上笑容:我惊讶嘛!还给我过生日,矫不矫情啊你们! 他大笑着锤了一下身边的王应,王应勾着他的颈脖往下,祝余顺势按住桌边,把蜡烛吹灭。 我去,好黑!祝余推推压在他身上的人,开灯开灯,搂着我的是人是鬼? 主人公的情绪一旦到位,房间里的气氛很快就热火朝天了起来。 袁一夏最先抹了一指头奶油,上手蹭祝余脸上。 得了得了,祝余笑着拍他的手,别浪费粮食。 傅辞洲没跟这群人闹腾。 他拉开祝余身边的椅子,把蛋糕给切了。 一直胖胖的黄色小老虎蹲在那一块蛋糕上面,还挺可爱。 他抬头,见祝余脸上被抹了好几道奶油,正和王应吹胡子瞪眼。 分明没这么开心,傅辞洲想。 可是如果他的笑会让别人开心,祝余肯定是会笑出来的。 他这人就这样,带着让人心疼的善良。 吃完饭八点多,被高三生活憋疯的一群人完全没尽兴,勾肩搭背就要转战ktv。 祝余走在最后,收拾没吃完的蛋糕,傅辞洲拿过一边的透明盖子,凑过来帮忙。 累了就回家吧,也没必要一直跟着。傅辞洲眼睛看着蛋糕,话却是说给祝余听的。 祝余把丝带系上,装若无事一般:没事。 还烧着吗?傅辞洲声音有点低了,叔叔今晚在家吗? 祝余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拎起蛋糕转移话题:这顿饭多少钱?我转给你。 他说完又觉得有点后悔,自己当初丢了傅辞洲一个手机,还有去海边那次也都是傅辞洲花钱。 现在他倒是想把钱算清了,可是这钱早就算不清了。 傅辞洲长长的舒了口气,似乎是把胸口憋了许久的郁闷一并呼了出来:一定要这样吗? 祝余皱了皱眉:你想怎么样? 像以前一样,傅辞洲说完,又自己否定掉,我知道也不可能了。 祝余心底涌上一阵难过,拎起蛋糕转身离开。 就算嘴上说像以前一样,但彼此心里都知道,不可能了。 脸上似乎还保留着奶油的黏腻,祝余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想起不久前傅辞洲的指腹也是这样擦过去。 算了,要不然,就努力像以前一样吧。 ktv内,祝余听一群人鬼哭狼嚎,脑子都要炸了。 他本来就有点不清醒,被乱晃的彩灯一照,不到半小时就有点扛不住。 本来不想扫兴,但是实在不行。 祝余和众人推脱了几下,决定先离开。 包厢已经开好,即便寿星离开也不好浪费。 傅辞洲主动请缨把人送回去,祝余在拒绝无效后干脆随他去。 按着太阳穴走在狭长的走廊里,墙上很多镜子,映着他和傅辞洲的身影。 不远不近,就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以内。 路过楼梯口的小卖部,祝余从里面拿了两罐啤酒,扬手扔给傅辞洲一罐。 败给你了,祝余打开啤酒,易拉罐发出呲的一声轻响,行,就像以前一样。 傅辞洲按住啤酒:你别喝酒。 祝余拂开傅辞洲的手:管好你自己吧。 他记得今天吃的退烧药是泰诺不是头孢,应该是可以喝酒的。 饭桌上别人喝,祝余没喝。 现在别人喝好了,他开始喝了。 没什么理由,就是突然想喝。 ktv离学校不远,沿着马路走几分钟就到了祝余家的路口。 祝余手指冰凉,拿着的啤酒这一路上也就喝了两三口。 也不是不敢喝。 他就是看着路上这车来车往,想起了那个路口曾经发生过的惨案。 给我吧。傅辞洲趁祝余走神,把他手上的啤酒拿过来。 别浪费。祝余以为他要扔掉。 哪知下一秒,傅辞洲手臂一抬,把那罐啤酒一股脑灌了下去。 行了么?傅辞洲手指一握,咔咔几声把易拉罐捏扁扔进垃圾桶里。 有什么不行的,祝余想。 你干什么那肯定都是行的。 晚上八九点钟还是有点冷的。 祝余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闷头走进岔路。 他记得曾经的雨天,傅辞洲打着伞把他送回家,然后再一脚一个水坑去马路边。 这路不平,灯光又暗,要是下雨的话,鞋子肯定湿了。 祝余一直低着头走,突然灯光明亮,他抬眼看向前方。 一阵轻微的晕眩,带着丁点酒嗝,祝余抬手按住自己的脑袋,在原地停了片刻。 不是低血糖,应该是喝酒喝的。 晕了?傅辞洲连忙走到他的身边。 没事。祝余睁开眼睛继续往前走,可惜他一脚踩在了路坑边上,头重脚轻就往旁边栽。 傅辞洲早就抬手悄悄护在祝余身后,见对方果然要摔,赶紧一把搂住。 别碰我。祝余推开傅辞洲,恶心。 他的眉头紧皱,按着墙忍受着着突如其来的晕眩。 本来就已经很晕了,被刚才这么晃一下,感觉更晕了。 不仅晕,还想吐,就是干呕了好几下,可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傅辞洲身体一顿,颤着手把人松开。 他有些傻了,手指僵在空中,都不知道怎么收回去。 为什么啊?祝余声音沙哑,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你为什么这样啊? 我?傅辞洲虽然不太明白,但这份疑惑不妨碍他心疼和难受,我怎么了? 祝余撑着身体,转身靠在墙上,他看着自己面前的傅辞洲,低头轻轻笑了一下。 他分明还生着病,分明还请着假。 为什么要喝酒?为什么会头晕? 今天都不一定是他生日,他这一身的病,为什么啊? 为什么他要去给一个看见他就骂他的臭老太太磕头? 为什么他就要随身带糖,时不时头晕? 为什么他会喜欢上一个男生,还弄成这副样子? 为什么他已经决定做一只小鲨鱼,可是却发现不如海豚来的轻松? 为什么拉他出困境的人,到最后还要却把他推向了更深。 一直奔向的光灭了,他看不见前路,也找不到方向。 未来就像这条巷子一样漆黑难行,祝余考虑得太多,而傅辞洲考虑得太少。 沉默在夜晚蔓延,但是很快,有人打破了这份安静。 熟悉的声音听得祝余头皮一麻,他条件反射把脸身体转向墙壁。 紧接着,傅辞洲把人拦了下来。 操你还敢来?! 来人正是徐萍夫妇。 你弟弟他要不行了,徐萍一边哭一边说,妈求你,妈求你 不像是说假话,徐萍哭得声音都哑了,她不顾形象的在路边跪下,一个一个不知疲倦地给祝余磕着头。 之前的事是妈妈的错,妈妈给你道歉,我错了,我求你,救救你弟弟吧 我们走。傅辞洲握住祝余的大臂,推开一边站着的男人就要带祝余回去。 然而未曾想,没等男人阻挠,祝余却一把推开了傅辞洲。 你他妈是谁啊! 祝余大吼一声,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直接靠在了墙上。 傅辞洲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护住祝余。 我凭什么救啊?你要不要脸啊?! 你养我了吗?你给我花一分钱了吗?你们是什么父母啊?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啊!?是,是啊!我也是你们生下来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愿意用我的命换他的命呢? 祝余在哭,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往下流。 他的声音哑到极致,每说一句话都几乎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我就这么!这么烂吗!?我就这么贱吗!? 你们也配当父母?你们配吗?!你他妈就是一傻逼,我是绝对不可能!不可能捐骨髓的! 他吼到破音,让路人驻足。 抬手抹一把眼泪,哭得痛快,骂得也痛快。 失望吗?难受吗? 祝余看着徐萍惊讶的脸,竟然破涕为笑。 那就对了。 看你们那么惨,我就高兴。 第79章 喜欢 我也不差吧? 祝余有时候做出来的事能让傅辞洲惊讶很久,他像是重新认识这个人一样,发掘出另一个版本的对方出来。 像是压抑扭曲了许久的弹簧,在那一瞬间触底反弹。 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压根不顾及其他。 眼前的徐萍像是疯了一般,除了嘴上反复叨念着妈求你之外说不出别的话。 祝余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尉霞为了那个祝余或哭或笑或发疯,甚至钟妍在学校为了傅辞洲风风火火地怼人。 这就是妈妈啊,护着自己的孩子妈妈。 可是眼前这个人,也是生下他的人。 为什么呢?凭什么啊? 因为他是个残缺不全的废物? 可自己分明被无数人夸做优秀。 什么长辈、父母,都见鬼去吧,他就是觉得不公,觉得委屈。 凭什么不把他当人看,就算死了也没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说?男人指着祝余,气得手指都在抖。 老子就要说,祝余轻抬下巴,迎着他的指尖轻声道,傻逼。 徐萍大哭着瘫坐在路边,被激怒的男人扬起巴掌就要打下来。 祝余像是泄了气的气球,无力到只能依靠墙壁勉强站立。 他闭上眼睛,像是彻底放弃。 可是预想中的巴掌却没迟迟没有到来。 你们还是人吗?傅辞洲话音发颤,带着不自知的轻哽。 他把男人的手腕握在空中,甩开后对着肩膀就是一推,你还想打他? 他没用多大的力气,但是男人还是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傅辞洲转身搀扶起祝余,尽量靠手臂支撑,手掌有分寸的没有贴在腰间。 祝余推他他也不恼,强行把人拉离原地,得赶紧远离这两个祸害。 我从来没求过什么人,男人站在一边,终于出声,但是这次真的是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你算个屁,傅辞洲扭头打断他,你没求过人就要答应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你是谁?男人攥紧了拳头,这到底也是我们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参合。 你们家?傅辞洲都快被对方说笑了,你们但凡把祝余当个人,也不会说出 他话说了一半停住了,徐萍当初说的话太伤人心,傅辞洲都不忍心在祝余面前再重复一遍。 可是即便他不说,也会勾起那些让人作呕的回忆。 祝余一手捂住心口,另一只手猛地推开傅辞洲,撑在墙边吐了起来。 他晚上也就吃了块蛋糕,胃里没什么东西。 强烈的恶心让他头晕不止,连带着胆汁都一起吐了出来。 夫妇二人上前就要查看,但是全被傅辞洲给挡开。 你们趁着叔叔不在就这样?他被彻底激怒,红着眼睛就像是护主的小狼狗。 我们送祝余去医院。男人说着就要拉开傅辞洲。 你敢碰他?!傅辞洲忍无可忍,一脚把人踹翻在地,真以为我不敢动手? 徐萍趁机去拽祝余,却被傅辞洲从中途拦下推开:你们在干嘛?你们他妈是不是疯了?? 傅辞洲不管不顾抱住祝余,把人紧紧护在怀里:我告诉你们,祝余要是出一点问题,你儿子也别想活。 一起死啊!徐萍趴在地上崩溃大哭,我儿子死了我也不活了! 行啊一起死!祝余握着傅辞洲的手臂,对着徐萍大吼道,你当我想还想活着吗? 小鱼,傅辞洲紧紧抱住祝余,不说了,我们走。 祝余还在他的怀里挣扎,傅辞洲干脆拦腰把人一抱,也不去哄了,就这么强行带走。 早就不想活了,祝余攥着他的衣服,冷得牙齿打颤还不忘仰头大笑,但是啊,我他妈就算是死了,你也别想我捐骨髓!我死了,你儿子就彻底没救了!真惨啊本来能救的,浪费了。 妈求你!徐萍冲上去扒傅辞洲的手臂,你跟我走,跟我救人,要不然我们一起死?一起死。 滚!傅辞洲一脚把人踹开,要死你自己死,操! 这两人就像是狗皮膏药,被黏上了压根就甩不掉。 祝余被晃得头晕,总担心会吐到傅辞洲的身上。 他听见徐萍的哭喊尖叫在某一时刻戛然而止,随后自己便被傅辞洲重新放回了地面。 祝余腿软的厉害,没站稳,就这么跪了下来。 操 他听见了一声低低的咒骂。 傅辞洲突然转身,拎起男人的衣领挥满手臂就是一拳。 噗的一声轻响,鼻血炸开了花,男人像断了线的风筝,直接倒在了路边。 想死是吧?傅辞洲喘着粗气,几步走过去拎起对方衣服,对着腹部直接一个膝顶。 分卷(66) 又是一拳,这回把人打去了路中央躺着。 傅,傅辞洲!祝余有些慌了。 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生死,只是傅辞洲下手没个轻重,怕万一出了事,他又要连累到傅辞洲。 徐萍大叫着扑向男人,祝余撑起身子,跑过去死死抱住傅辞洲的腰。 别打了,他用尽了所有力气,把脸埋在对方的后背,傅辞洲,别打了 眼前黑白交替,祝余的口鼻全是对方的气味。 脚下的路凹凸不平,他被绊了一下,傅辞洲转身蹲下,把祝余一把拽进怀里。 没事,傅辞洲摸着祝余的发,声音发颤,有我在。 祝余忍不住哭泣,把脸埋进傅辞洲的肩头。 之前的那些别扭与失落,在这个拥抱中化为乌有。 傅辞洲抬手按住自己的后脑勺,把额头抵在了祝余的肩膀上。 直到片刻后,他忍耐着发出一声颤音,祝余这才发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傅傅辞洲?祝余抖着手,顺着脊背向上,在颈脖处摸到了一手温热。 黏的,是血。 祝余看着自己染了红的手指,终于明白为什么傅辞洲会突然把人往死里打。 是对方先下了狠手。 不远处的男人似乎醒了过来,在徐萍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离开。 祝余几乎是一瞬间清醒,他赶紧掏出手机,播下了急救电话。 傅辞洲,祝余手忙脚乱地抱着对方,手掌想去盖住伤口,却又不敢碰触,是伤着头了吗?你说说话 没事傅辞洲的声音很轻,就这样还能安慰他,要严重早昏过去了 傅辞洲祝余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又急又气,一低头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都是我,都是我 是他只顾着自己爽快,说话激怒了徐萍夫妇,傅辞洲顾忌着对方身份本就不敢动手,再加上带着自己这个废物,更是没办法抵抗。 如果刚才傅辞洲没抱着自己,肯定就会发现对方的偷袭。 如果今晚傅辞洲没送自己回来,那也不会遇到这种事情。 如果傅辞洲没遇到自己,那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家里吹着暖气刷题? 让傅辞洲经历这一切的,都是自己。 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没说那些话,你就不会这样。对不起,都怪我。 祝余忍着眼泪,一遍遍的道歉。 嗓子都哑了,像是除了这个也说不出来别的话。 傅辞洲抹掉祝余的眼泪,把人抱进怀里搂了搂:没有,你说的特别好,特别解气,我听着特别舒服 但是我要更正你之前说的,那些,不太好的。你不烂,你是最好的、最棒的、最优秀的,你是祝小鱼,是我最喜欢、最珍惜的小鱼 我很庆幸他们生下了你,也很庆幸认识了你,更庆幸可以,可以喜欢你 我和叔叔都希望你能好好活着,陪在我们身边,一直活着,一直陪着 傅辞洲说的很慢,参杂着祝余闷在他怀里的哭声。 不是都拒绝我了吗?他偏头亲了亲祝余的耳朵,有气无力道,干嘛还哭这么伤心啊? 晚上九点半,钟妍拎着她的小包,火急火燎赶到了医院。 傅辞洲的脑袋上打了一圈纱布,正坐急诊办公室听医生说着注意事项。 他伤的不重,有轻微的脑震荡可能,不过也没多大影响。 臭小子钟妍提了一路的心终于安稳放进胸膛钟去,你又干的什么好事! 傅辞洲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妈,突然觉得被骂都不生气了:别担心,不严重。 死不了都不严重是吧。医生没好气道。 您别吓着我妈,傅辞洲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还有事不?有事找我妈。 他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出去。 钟妍在门口堵着,傅辞洲一句尿急就把人给打发了。 一会儿就回来,傅辞洲对她摆摆手,没付钱呢,你和医生先聊。 晚上的医院人很少,长长的走廊里亮着冷蓝色的灯,看起来阴森森的。 傅辞洲去厕所溜了一圈也没见着祝余,干脆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 他人都折腾进医院了,祝余没理由扔下他一个人走吧? 忙音刚响了一声,傅辞洲隐约听见左手边的走廊里有动静。 接着电话被挂断,祝余信息发了过来。 回家了。 傅辞洲手指捏住手机一角,转了个圈放回口袋里。 他抬脚走进那个楼梯间,看见通往地下室的最后一阶楼梯上坐着一个人影。 都快一米八的少年,弓腰抱着膝盖,竟然能缩这么小。 可能是不想被人发现,祝余特地往下坐了不少阶楼梯,要是傅辞洲没有恰好在边上,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傅辞洲脚步很轻,一点点走下楼梯。 感应灯在几秒后熄灭,祝余手上还拿着手机,微弱的光亮从他下巴打上去。 等到傅辞洲走到他的身边,祝余终于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微微偏过头朝他看去。 傅辞洲也没有说话,他走下楼梯,面对面蹲在了祝余的面前。 这里的灯光很暗,但是仍然可以看到傅辞洲头上裹着的纱布。 祝余鼻子一酸,把手机暗灭握进手心。 小骗子,傅辞洲抬手,轻轻捏住了祝余的指尖,不是回家了吗? 祝余低下头,原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医生说没事,傅辞洲手指轻抬,指背擦过眼下,接来了一团温热的泪,哭什么? 对不起祝余咬着唇,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不用跟我说这个,傅辞洲拉住祝余的手,祝小鱼,我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微长的刘海遮住眼泪,傅辞洲揉揉他的后脑勺,然后把人抱进怀里。 其实你不抵触的,对吧? 祝余把脸埋进傅辞洲的胸口,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我其实也挺好的,傅辞洲斟字酌句,绞尽脑汁地推销自己,男的就不行吗? 傅辞洲?! 钟妍的声音突然在走廊里响起,傅辞洲额角一黑,紧接着被祝余推开。 祝余揉了揉眼睛,把手机装进兜里站起身。 像是刚才无事发生,他甚至清了清嗓子,但是说话依然嘶哑。 阿姨来了。 嗯,来了,傅辞洲也站了起来,都没什么事儿,你还叫我妈来。 祝余没理他,转身上了楼梯。 钟妍对祝余的印象很好,看见小美人哭红了眼睛,像是比傅辞洲还心疼。 怎么回事哦?钟妍皱着眉,从兜里给祝余抽了一张纸巾。 三人并肩走着,祝余没瞒钟妍,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 傅辞洲诧异于祝余的坦白,但是转念一想,或许是他把造成这一切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所以才不会去刻意隐瞒什么。 就像是招供罪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行了别说了,傅辞洲拉过祝余手臂就把人往外带,妈,我先送祝余回去。 你等会儿跟我一起送!钟妍在他身后跟着喊道。 不用,傅辞洲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走了。 医院距离祝余家不远,打车起步价,不到十分钟也就到了地方。 祝余全程低着头,哭是不哭了,但是人总觉得有点傻。 指尖被拉住没反应,手掌被整个握住也没反应。 傅辞洲捏捏祝余的虎口,带着人走到暗处,小心翼翼地接上之前被打断的询问。 你还没回答我呢。傅辞洲说。 祝余垂着眸,看两人交握着的手发呆。 我也不差吧?傅辞洲有些紧张,你要不要,试一试? 缓了几秒,祝余终于抬起头来:试什么? 他像是非常诧异,就连说话都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就是傅辞洲脸上烧得慌,有点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在,在一起?那种你不想那么快也没关系就,就慢慢适应?看你,我都,都行 祝余心上一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你,你不是不想吗? 我靠,我不想?傅辞洲用力一握祝余的手,我他妈想疯了好吗? 祝余有点懵:因为我是男生,所以你不想 傅辞洲也跟着他一起懵: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了? 在我家的时候祝余回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突然觉得是不是自己误会了什么。 啥啊!傅辞洲急了,什么啊都!我没这么想过! 因为我是男生,所以祝余也有点着急,所以呢? 不敢啊,傅辞洲像是有些委屈,说这话时狗耳朵都耷拉了下来,我又不知道你是不是跟我一样,也喜欢男生。 第80章 非常嚣张 妈,我要早恋了。 祝余闹了个大笑话,反应或来后自己都有点接受无能。 因为是男生,所以傅辞洲不敢? 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也喜欢男生,所以不敢说喜欢? 我都那么祝余都快笑出来了,那么明显 两人的相处在不知不觉中早就越界,有些事情换个人压根做不出来。 有和自己哥们抱着看月亮的?有和自己哥们搂着睡觉的? 有和自己哥们手拉手看暴雨的?有和自己哥们翘课看烟火的? 不能吧?不是吧? 都这样了,傅辞洲还在纠结自己喜不喜欢他? 明,明显?傅辞洲把祝余往自己身前拉了拉,明显吗?明显什么? 祝余被迫往前走了半步,眉头拧成个疙瘩。 他是有多高估傅辞洲的情商,竟然还觉得对方超前于自己想到了两人的未来。 这傻狗压根就在第一步没迈出去,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些显而易见的小心思。 祝余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真是蠢爆了。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大概就是祝余最无语的地方。 傅辞洲这种横冲直撞的性格,跟个炸/弹似的,都不用人把引线点着,给点火星自己就能爆炸,他怎么可能想那么远? 怎么了吗?傅辞洲晃晃祝余的手臂,就差没原地跺脚了,你别皱眉啊,你说话啊,我都这样了,你总要给我点反应 我真是祝余低着头,声音,我还以为,你觉得我是个男生,就不想说 卧槽,怎么可能?傅辞洲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我为啥不想说?你是男的有什么,你又不是条狗。 祝余: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想笑。 我以为祝余重新垂下眸子,心脏开始暖胀发烫,是我想多了。 你想什么了?傅辞洲眉毛差点飞出去自己的脸,你以为我觉得你是男的就怂了?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竟然这么想我?!我靠,在你心里我是那样的怂货?你是男的有什么关系,你是祝小鱼就行。 傅辞洲越说越激动,握着祝余的拳头都硬了。 祝余长长呼了口气,像是把胸膛中的郁闷全吐了出来。 傅辞洲那样坦诚直率的性格,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前为什么觉得对方会介意。 祝小鱼,我只怕你没那意思。傅辞洲平复了一下心情,郑重其事道,如果我们没有怎么样,那只能因为你对我没意思。 傅辞洲怕过什么?他什么都不怕。 他活了十几年,基本上要什么有什么,除了祝余,也只有祝余,能让他担心到不敢说出来。 我祝余心里是高兴的,只是高兴的有点乱,乱到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嗬啷 自行车链轴的碰撞声突然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响起。 祝余听着耳熟,连忙挣开傅辞洲:我,我爸回来了。 晚上九点半左右,这时候是祝钦回家的点。 果然,就在祝余往路边走了几步后,祝钦骑着自行车出现在了路口。 叔叔在家?傅辞洲也跟着走到路边。 嗯祝余回头看了眼傅辞洲,突然语塞。 小余?祝钦捏了刹车,看向路边的两人,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祝余耳朵一热,赶紧走到自己老爸身边:我刚回来。 叔叔好,傅辞洲也走到路中央,我送他回来。 祝钦一抬眼,看见傅辞洲脑袋上包着一圈纱布:这是怎么了? 傅辞洲揉揉鼻子,瞥了一眼祝余:呃不小心撞到了。 祝钦跟着他的目光也看向祝余,还没来得及怀疑人生就被傅辞洲中途打断:叔,你最近都在家吗? 祝钦推着车子往前走:过几天应该不在。 哦!傅辞洲点点头,那叔你注意安全。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祝余把院门打开,让祝钦推车先进去。 傅辞洲站在门外的两节楼梯下,眨巴着眼睛看祝余。 分卷(67) 我,我回去了。祝余有点不好意思,抬手用食指挠了挠自己的鬓角。 傅辞洲嘴巴一抿,笑得一脸憨样:你是不是答应了? 祝余偏过脸看院里,心虚道:我答应什么? 祝小鱼,傅辞洲去勾祝余的手指,小声道,你知道的。 他也不好意思,把话说得模棱两可,一是怕自己阐述不清,二是觉得祝余应该明白。 昏黄的路灯下,傅辞洲的食指勾着祝余的小指。 祝余比他多站了两个楼梯,他得稍微弯一弯手臂,再轻轻晃一下。 撒娇似的,赖着想要一个回应。 我爸看我了。祝余把傅辞洲的手指松开,小声嘀咕了一句。 傅辞洲收回手,拇指搓搓食指,像是还有点舍不得:你晚上吃点饭,刚才吐了一下,把胃都吐空了。 小余啊祝钦在里面喊了一声。 祝余回头哎了一下,又赶紧对傅辞洲说:我进去了。 傅辞洲把手机拿出来一抬:晚上说。 祝余抿了抿唇,轻轻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 傅辞洲又笑了出来:担心我啊? 祝余眉头一皱,心道就不能给这人一点好脸色:我回去了。 这话你说三遍了,傅辞洲笑得还挺开心,快回去吧。 祝余闷着头,转身就踏进院门。 咯吱一声,院门被关上。 祝余插上门闩,手指按在上面,停在门口等了会儿,没听到有脚步声。 祝钦在屋里又喊了他一声,他这才转身进了屋。 刚换了鞋,傅辞洲的信息就发来了。 晚上有饭吃吗? 祝余走到客厅,祝钦给他倒了杯温水:把药吃了。 祝余鞋底擦着地板挪过去,特地看了看退烧药的名称,这才安心的吞下去。 又去喝酒了?祝钦随口问了一句。 祝余头皮一炸,只得轻轻嗯了一声。 生着病少喝酒。祝钦边说边走进卫生间。 祝余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也没闻出来有什么酒味。 今天打架了?祝钦又问。 没有。祝余这次回答得很快。 你朋友那脑袋怎么回事? 祝余揉揉眼睛,在说谎和实话实说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选择了后者。 他把徐萍夫妇的事说给祝钦听,只是中间的争吵一带而过,简化了许多免得让人糟心。 祝钦听完重重叹了口气:怪不得你朋友问我最近在不在家。 祝余低着头,听傅辞洲从祝钦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非常微妙的隐秘感。 他们也不全是朋友。 不行就搬家吧,祝钦洗漱完毕,从卫生间出来,你高考完就换个地方住。 也不至于祝余有些不想离开南淮,我已经拒绝了,而且有傅辞洲,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祝钦摇摇头:人家孩子有爸妈心疼,以后我接你上下学。 祝余低低哦了一声,放下水杯去卫生间洗漱。 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发黑的深红,是傅辞洲身体里的血液。 他在医院整个人都要崩溃,即便如此还要挨着护士以防自己心脏病突发。 他打电话通知了钟妍,却不知道怎么面对。 当时脑子里想着万一傅辞洲出什么事,自己也别活了。 就像祝钦说的,傅辞洲有爸妈疼,上次他和褚洺闹矛盾,把傅辞洲牵扯进来,这次又是。 一来二去的,谁受得了。 水龙头里留着温水,祝余一点一点清理干净指甲间的血块。 手机提醒收到信息,他掏出来打开,是傅辞洲发来的第二条信息。 你干嘛不理我?! 祝余抿唇笑了出来。 如果傅辞洲真和他是朋友,这样似乎真的不好。 可是吧 他们又不只是朋友。 傅辞洲和祝余分开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门外走了个来回,握着手机等祝余信息。 但是他发了一条过去,祝余半天都没回复。 太过分了。 换以前,傅辞洲大概率就已经信息轰炸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硬是憋着没有继续追问,好像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多高冷似的。 然而这种高冷并没有存在太久,傅辞洲像一条被拴在们边上的大狗子,在原地溜达了半天之后,还是忍不住发了第二条过去。 你干嘛不理我?! 那怨气,都快冲破屏幕糊祝余一脸了。 在洗脸。 祝余终于回他了。 吃点饼干。 还回了两条。 傅辞洲两只手端着手机,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在发出去的前一秒又删掉。 最后在他的深思熟虑后简化凝结成了一句。 好吃吗? 废话中的废话。 傅辞洲习惯性想抓把头发,但是脑袋上包着纱布,挠了一下又放下来了。 还行,明天带给你吃。 傅辞洲瞬间眉开眼笑,捧着手机就跟捧着祝余似的傻笑。 他们还有明天,有后天,有大后天,时间还早,明天就会见面。 正准备回复过去,突然进来了一通电话。 是袁一夏打来的,问傅辞洲送个人怎么把自己送没了。 傅辞洲心道自己刚才差点被人开瓢,这群没良心的狐朋狗友现在还在这里拉他出去浪。 你们可真快活,傅辞洲回头看了一眼祝余家院门外的屋檐,边往前走边转了一个圈,我一会回家去了。 咋了,袁一夏问,干嘛突然回家? 懒得跟你们玩,傅辞洲心里美着呢,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不少,我跟你们不一样。 袁一夏疑问道:你吃错药了?哪不一样? 傅辞洲尾音一扬:你们这群单~身~狗~ 说话声渐渐远去,祝余站在窗边,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八字没一撇呢,转身就能嘲讽别人单身狗? 要是刚才同意了,傅辞洲这会儿指不定原地昭告天下老子对象是祝余。 太嚣张了。 不过傅辞洲应该嚣张。 他喜欢的少年优秀又炽热,傅辞洲就是嚣张本身。 祝余唇角勾出一丝笑意,觉得自己不能助长对方这种嚣张气焰。 他低头给他发了条信息,眉眼里透着的全是笑意。 睡了,晚安。 祝余昨天睡得早,傅辞洲都没舍得打扰。 他翻来覆去一晚上没睡着,每隔十来分钟就要点一下手机看时间。 半梦半醒盼等着盼着,终于等到了六点。 傅辞洲在床上翻了个身,给祝余发了条信息。 起了没? 没人理他。 傅辞洲估摸着祝余还在睡。 他滚了几圈滚去床的另一边,在杂乱无章的被子里伸出手机,又发过去一条。 我早上去接你? 还是没回复。 傅辞洲拎过他床头的大鲨鱼,抱着又滚了回去。 焦躁。 六点半,就在傅辞洲梦游下楼吃早饭时,终于收到了祝余的信息。 我爸送我去。 他的热情瞬间一半,趴在楼梯扶手上滑了下去:唉 大早上就在这叹气,钟妍对着自己儿子的背上就是一巴掌,精神点。 傅辞洲心里兜不住事,看了一眼自己老妈就想把事情往外说:妈,我要早恋了。 钟妍瞪他一眼:你是头上挨一下挨傻了吧? 傅辞洲煞有其事道:我爸以后万一揍我,你得帮着我啊! 从小到大你爸揍过你几次?钟妍无语,早恋这事儿还不至于挨打。 我这对象有点不一样,傅辞洲摸摸下巴,比较特别。 钟妍双臂一抱,看着傅辞洲的眼神开始复杂了起来:你给我打什么预防针呢? 眼看事情可能暴露,傅辞洲连忙换了个话题:今早吃什么?! 钟妍早上热了一笼奶黄包,傅辞洲不爱吃甜食,顺了两盒热牛奶就去了学校。 校门外的煎饼果子摊位还在,他把牛奶戳开,要了个鸡蛋烤肠豪华版的。 祝余家的路口就在不远处,傅辞洲一边等煎饼,一边有意无意溜达过去几步,看看祝余有没有出门。 他这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终于在煎饼果子卷好前看见祝余坐着祝钦的自行车出来了。 六点五十,正是上学的时间点。 傅辞洲拎着煎饼一脸兴奋走过去:叔叔好。 祝余从车后坐上跳下来:爸,我自己去吧。 祝钦看了一眼傅辞洲,点点头道:去吧,路上小心点。 给。傅辞洲把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递给祝余。 祝余睫毛一垂,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接过来:你就买一个? 我再买,傅辞洲又从兜里套了盒牛奶出来,热的。 祝余顿了一顿,有些想笑:你干嘛? 给你喝,傅辞洲把牛奶塞进祝余手里,我再去卷个煎饼,你等会我。 祝余跟着傅辞洲走到煎饼摊边上,白色的热气蒸腾,是冬天的清晨。 他低头揭开煎饼的食品袋,还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就见傅辞洲又举来一只甜玉米:祝小鱼你吃玉米吗? 祝余有点愣:不吃。 哦,那算了。傅辞洲自己咬上一口,转身等他的煎饼去了。 少爷,祝余拉了拉傅辞洲的衣服,笑着说道,你正常点。 傅辞洲奇怪地嗯?了一声:我不正常吗? 祝余摇摇头:很不正常。 傅辞洲看着祝余,把嘴里的玉米嚼碎咽了下去。 玉米粒清甜清甜的,脆脆的,有点好吃。 他抬手,在祝余雪白的小脸上捏了一记:那也都是你害的。 少年的手指冰凉,虽然没用多大的劲,但是就像是捏在了祝余心坎里面似的,让他总觉得自己脸上夹着个冰夹子。 还不太适应这样关系下的接触。 老傅!正在拖走廊的袁一夏看见两人并肩除了楼梯间,大着嗓门把他喊住,到底谁啊?! 祝余斜眼看了傅辞洲一眼,不知道袁一夏这个问题问的什么。 好好拖你的地,傅辞洲把祝余推进教室,大早上的就不能闭嘴? 祝余嘴里还嚼着煎饼,结合昨天晚上傅辞洲的那通电话,隐约知道问的是什么了。 他问什么?祝余明知故问,有意逗傅辞洲。 傅辞洲假装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他脑子有病吧? 祝余低头吃饼,眼里全是笑意。 早自习是语文课,老陈最近异常勤奋,亲自看着他们背古诗。 那些高考必背古诗词祝余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现在闲的没事干,就抽出一张纸一点点的默写。 傅辞洲托着腮看着,几分钟后换个姿势。 趴着看,躺着看,贴桌子上看。 祝余忍无可忍,撕下一张草稿纸,写了一个问号过去。 傅辞洲瞬间支楞起狗耳朵,回了他一个感叹号。 什么玩意儿加密对话? 祝余感受着对方的语意,回了个句号。 傅辞洲把纸条拿过去,特地换了支笔,闷头涂了老半天。 祝余往他那边瞟了好几眼,也没看出来对方在写什么。 这么长时间,别跟个憨憨似的给他整个真情告白吧? 那也太尬了。 突然,傅辞洲直起身子,把脸转向走廊,食指一弹就把纸条飞了过去。 句号下面,是一颗画的极其工整饱满的小红心心。 祝余脸上一红,也把脸偏到一边。 干嘛呢你俩?老陈把头探在他俩之间,吓了祝余一跳。 瞬间,班里的小脑瓜子往后一转,全盯着他们班里扛把子的两位大哥看。 传纸条?老陈把那张纸拿起来,十分八卦地啧了一声,还有小爱心呢?! 第81章 贼喊捉贼 老傅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十七八岁的高三学生有个毛病,就是只要在课上发生的事情,不管有多无聊,他们都能笑个死去活来并且在之后津津乐道。 老陈的话说得声音不大,但是笑声能够传染,哗啦一下就笑倒了一大片。 祝余把脸一捂,转头看向窗外。 傅辞洲抬手把纸条从老陈手里扯回来:又不是画给你的。 好家伙,这么横? 傅辞洲一句话把祝余给说麻了。 都看什么看?!老陈对全班说道,一会儿就挑几个默写蜀道难。 瞬间,那些小脑瓜子又转了回去。 还不是画个给我的,老陈碍着傅辞洲脑袋上的纱布,没把自己手里卷着的课本抽上去,大早上不干正事还耽误别人,滚教室门口罚站去! 傅辞洲也不顶嘴,板凳一退就出去了。 还有你!老陈刚才没抽出去的课本啪的一下抽上了祝余的脑袋,你俩玩得挺开心,这次期末不给我考出点成绩来,寒假都别过了。 祝余捂着脑袋,直接趴桌子上了。 分卷(68) 等老陈走后,王应转身感叹道:卧槽,老陈今天吃枪子了?星期天的自习课看这么严? 祝余遮住自己大半张脸低头看书:不知道 许晨也回了个头:我们昨天组团出去浪到半夜,袁一夏发朋友圈忘屏蔽,结果让老陈知道了。 祝余略微无语:你们玩到几点吗? 将近十二点?王应回想道,主要是那个包厢唱到十二点,早走又不退钱 听前排两个说着话,祝余这才慢慢回忆起昨天发生的一切。 他一个人硬是要从老家回来,早上还对傅辞洲冷着张脸,分明满肚子失望和委屈,却依旧嘻嘻哈哈和一群人吃饭。 徐萍夫妇的纠缠,那些足够让人绝望的恶毒。 祝余心灰意冷到崩溃,却因为傅辞洲的一句喜欢瞬间满血复活。 今天很开心,非常开心。 从早上在煎饼摊遇到傅辞洲开始,一天都变得美好起来。 而那些不好的伤心难过,竟然也就没有再占据丁点祝余的内心。 是不在意,也是不稀罕。 哎祝余手臂一伸,在王应的背上点了一下,昨天傅辞洲有没有跟你们说什么? 王应回头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我余,我怀疑老傅谈恋爱了! 祝余: 果然 他竟然嘲讽我们是单身狗,卧槽!王应越说越激动,举着语文书就要贴在祝余桌子上,我余,你知道那女的是谁吗? 祝余一缩脖子,怂道:不知道 平常也没见这人跟几个女生说过话,结果偷偷的就把事儿给成了,王应扼腕叹息,他简直就是我们中间的叛徒! 祝余干笑两声,心虚附和道:是,是啊 这都高三了,谈恋爱不是耽误学习吗?王应痛心疾首,那女的不会是图老傅成绩好,让他做免费的辅导吧。 为什么这么想?祝余有点不明白。 想不通谁会喜欢老傅啊!王应眉头拧着,他是怎么把人追到手的? 祝余一时语塞,努力搜寻着傅辞洲的好来:他也,也有优点啊?! 你能想象老傅低声下气哄女朋友吗?王应问。 祝余压根不用想,他就被对方低声下气地哄过。 想不出来吧!王应一拍桌子,而且哪有女孩子连追都用不追就跟他谈恋爱的!老傅肯定是被骗了! 祝余看着王应久久不语,最后他推推对方肩膀:你还是回去吧。 早自习下课,门外站着的傅辞洲被老陈顺回办公室继续接受教育。 袁一夏跟个飞鼠似的扑到了祝余的身上:祝余!老傅谈恋爱了你知道吗? 祝余握着笔的手一抖,差点没直接插到袁一夏嘴里:啊? 这狗人昨天竟然嘲讽我们是单身狗,袁一夏把牙齿磨得咯咯响,你知道那女的是谁吗? 祝余回答得面无表情:不知道。 老傅这手藏的深啊!袁一夏拉开傅辞洲的椅子坐上去,我以为我们这群人怎么着也是你先。 我?祝余瞬间紧张了起来,关我什么事? 三班的那个,王应朝门外一努嘴,你懂的。 祝余把他的脑袋拍一边去:滚,闭嘴。 还有老傅的头,袁一夏在祝余后脑勺那里抓了一把,他说摔的。 怎么可能,王应一摆手,除非老傅老年痴呆提前,不然也不可能在其他地方毫发无损的情况下摔到头。 祝余被这个理由说服,并且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余地。 要我看,老傅昨晚上打着送你回家的借口,其实偷偷跑去找那个女的,袁一夏搂过祝余肩膀,凑着脑袋把话说得神神秘秘,然后因为什么事儿,老傅和谁打了一架,很大概率是为那女的打的架,所以他一晚上就成事儿了。 祝余目瞪口呆。 这他妈名侦探小夏? 真就全部推理出来了? 牛逼啊! 你说这样的女的能要吗?王应忧心忡忡道,刚在一起就让老傅脑袋上多了个窟窿。 爱情使人盲目。袁一夏说,你不懂。 祝余张了张嘴,最终选择闭上。 自身难保了已经,傅辞洲那边就自求多福吧。 第一节 课前,傅辞洲回到了教室。 祝余正抱着他的小鲨鱼神游,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塌。 傅辞洲轻咳一声,在提高了自己的存在感后坐在了祝余身边。 祝余扭过头,充满怨念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半张脸埋进了小鲨鱼的肚子上。 不过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傅辞洲女朋友这个身份已经被袁一夏和王应一应一和,魔化成了一个不良少女老混蛋。 他们甚至还慎重其事地拍了拍祝余肩膀,说未来嫂子的事就落在了祝余肩膀上。 祝余勉强应下,在想要怎么完成一场贼喊捉贼的戏码。 真是服了傅辞洲,那张嘴就他妈跟村头大喇叭似的,八字没一撇的事就往外传。 还女朋友,女你大爷的女朋友,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自己先发制人,让袁一夏他们猜祝余女朋友是谁。 祝余试想了一下,如果这样,傅辞洲绝对藏不住,能蹦跶到人脸上说是我是我是我。 也太可爱了。 祝余耳尖微动,把整张脸都埋进小鲨鱼肚子里。 要命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害羞,两人一早上没说几句话。 中午放学时,祝钦来学校门口接祝余。 傅辞洲也跟着,还一路跟回了院门前,祝钦客气地问他要不要也进来一起吃,他还真就厚着脸皮同意了。 祝余脑子发晕,觉得自己不给傅辞洲交代几句有的没的,他们俩这事迟早能让全世界知道。 终于,午饭后两人回房,祝余把门一关,开始给傅辞洲这条傻狗紧螺丝。 结果对方听完他的一通啰嗦,不仅没当回事,反而有越发张狂的趋势。 你之前不是觉得我介意吗?要不咱们就把这事公开了,我一点都不介意。 祝余一懵,还在思考什么就叫公开了。 公开什么公开,他把外套脱了躺床上,我还没答应呢。 祝小鱼,傅辞洲巴巴凑到床边,蹲下来看他,你开始烦那些事,其实已经答应了对吧。 在他们嘴里我都成耽误你一生的阴影了,祝余耷拉着眼皮,没好气道,可不敢让他们知道。 你说他们为什么不觉得那个人是你呢?傅辞洲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就没跟几个女的讲过话。 傅辞洲双手扒着床边,笑得还挺开心。 祝余心神一荡,拉过被子遮住下半张脸:谁会往这方面想。 你啊!傅辞洲瞬间来了精神,你看你,我都没说什么呢,铁了心就觉得我那什么 祝余干脆把整张脸都用被子遮住:我睡觉了。 你睡吧,傅辞洲的手指在空中动了一下,最后盖在了祝余发上摸了摸,一点半我叫你。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关系现在转变了的原因,以前傅辞洲在的时候祝余总能睡的很香,但是今天他睡了半天也没睡着。 傅辞洲跟有多动症似的在他房间走来走去,虽然几乎没有声音,但是祝余敏锐的感触总能感受到对方强烈的存在。 傅辞洲审视着这间屋子,就像是在审视着祝余自己。 每每想到什么,祝余总要在后面加上一个念头他喜欢我,而我也喜欢他。 心里冒着甜味,就不怎么能睡着了。 没睡着?傅辞洲坐在床边,用手指一撩祝余额前的碎发。 祝余把脸蒙进被子里,闷着声道:你太吵了。 傅辞洲轻笑一声,抬眸看了眼深蓝色的格子床单,突然问道:小水母呢? 祝余心里一个咯噔,那些傅辞洲给他买的毛绒玩具,都被他塞衣柜里了。 竹编小鱼也不见了,傅辞洲有点失落,我送你的鲨鱼木雕呢?桌上就只剩下一个小锦鲤了。 祝余昨天下午把屋子整理了一遍,所有关于傅辞洲的东西全都被他收了起来。 好像只要看不见,就可以不用去想,也不用难受了。 收起来了。祝余声音很小,带着一点儿心虚。 干嘛收起来,傅辞洲隔着被子盖住他的脑袋,昨天是不打算理我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真的很奇幻,他中午还想着和傅辞洲保持距离呢,晚上就和对方在角落里拉拉手指了。 大起大落不过如此,祝余心态没崩也算坚强。 也没祝余对于自己的误解有点不好意思,反正没有丢掉。 那你再拿出来,傅辞洲把手收回来按在床边,都放桌子上行不行? 被子下传来一声闷闷的嗯,祝余动了动手臂,从枕头底下把那串檀木手串抓紧掌心。 他脸上烧得厉害,只敢把那只抓着手串的手从被子侧边伸了出去。 这个一直都装着的。 傅辞洲用食指把手串勾到一边,祝余连忙掀被子露出半张脸去看手串去哪了。 接着,傅辞洲把祝余的手握住,祝余刚掀被子没一秒,又重新盖回了自己脑袋上。 干嘛?他觉得自己烧得嗓子都哑了。 拉手啊,傅辞洲的目光在房间里乱飞,但是说话却依然保持镇定,不,不行吗? 少年的手掌干燥温暖,陷在软绵的被褥中,就像是冬天里破云而出的那一束暖光。 睡,睡觉了。祝余手心冒汗,赶紧把傅辞洲的手甩开,不然下午会,会困。 结巴了。傅辞洲摸摸自己的手指,唇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祝余的手飞快又伸了出来,摸了几下把檀木手串拽回被窝,还不忘回他一句:你有病。 昂,傅辞洲一抬下巴,轻笑着回应,病得不清呢。 第82章 被迫出柜 嫂子竟是你自己。 傅辞洲有没有病祝余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真的快有病了。 在被子里闷了一中午,脸红心跳的,手指头都快蜷抽筋了。 祝余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别人,傅辞洲应该算是第一个。 从懵懂开始,还没来得及对对方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跳过确定关系到肢体接触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但是那时候是朋友是哥们,现在多了层别样的关系,那就不一样。 傅辞洲估计也是这么觉得,在下午一块儿去上学的路上,和祝余始终保持着半米远的距离。 因为傅辞洲在,祝钦就没有送祝余上学。 两人出了院门,换平常傅辞洲早就搂着人脖子往前走了。 到今天他非常克制,就连说话都没敢太过嚣张。 下午不上晚自习,傅辞洲一揉鼻子,声音有点飘,不到六点就下课了。 祝余点点头,今天是星期天,放学放的比平时都要早一些。 你回家吗?傅辞洲问。 祝余想了想:回吧。 不回家还干嘛,在街上胡乱溜达指不定能碰到徐萍又哭着求他捐骨髓。 他垂着眸,看地上两人的影子。 傅辞洲往他身边凑了凑,影子错位叠在一起,像是手拉着手。 祝余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怎么说开了还没有之前相处融洽。 这样应该算是早恋吧?应该是情侣男朋友? 和傅辞洲认识这么多年,还真没想过两人的关系可以进展到这一步。 自己有了个男朋友。 祝小鱼,傅辞洲用手臂碰了碰祝余,老陈说要买本子,你买了没? 祝余这才想起来,摇了摇头。 我也没买,傅辞洲一指路边的文具店,走,一块买点。 玩具店里没什么人,祝余去本子区随便挑了两本牛皮纸笔记本,刚想拿给傅辞洲看,转头发现这人没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发现对方正闷头扎进零食区不知道在挑什么。 你干什么呢?祝余拿着本子走过去。 傅辞洲还没来得及回答,袁一夏就跟猛虎出山似的,一下勾住了他的颈脖:老傅! 去去去。傅辞洲把袁一夏扒拉下来,拿过祝余手上的笔记本去付钱。 哦对,还要买本子。袁一夏突然想起来,也去抽了本回来。 祝余掏出手机准备扫码,被傅辞洲按住手腕,先付了钱。 喏。 傅辞洲又像变魔术似的,从手掌心里变出一根荔枝味的棒棒糖,递到了祝余面前。 老板娘正歪头盯着他们看,袁一夏拿好了本子,也走到了祝余身后。 祝余本来就热着的脸上又是一红,赶紧把棒棒糖拿过来塞进了兜里。 就像是藏什么一样,带着一些慌张。 老傅,你不多买几本吗?袁一夏话里带着调侃,毕竟是有家室的人了。 分卷(69) 祝余额角一跳,小心脏就开始在胸膛里打鼓。 昂,傅辞洲把手里的两个本子一扬,这不多买了一本吗? 啊?袁一夏似乎很是不解,我以为是祝余买的呢。 哈哈哈祝余赶紧勾住袁一夏的脖颈,把人带着往店外走,我,我买过了,我是陪他来买的。 傅辞洲看着两人勾肩搭背走出几米远,表情瞬间垮了下去。 这样啊,袁一夏恍然大悟,不过他买那种牛皮纸封面真的好吗?小姑娘不都喜欢花花绿绿的吗? 我怎么知道?祝余企图用装傻来掩饰自己慌的一批的内心,傅辞洲那人不就这样?他懂什么。 有道理啊!袁一夏摸摸下巴,不过我刚才看见他买糖了,买了两根棒棒糖,而且还挑了半天。 祝余的笑容僵在脸上,瞬间感觉自己兜里像是装了个炸/弹:哈哈是吗? 小女孩都喜欢吃糖对吧?袁一夏对祝余一挑眉梢,老傅还是挺会的。 行了,傅辞洲突然把祝余的胳膊从袁一夏肩上扒拉下来,你还没他高呢,搂什么啊? 身高突然被鄙视,祝余眼睛一斜,把手放了下来。 行行行,让我来。袁一夏说着就把祝余给搂住了。 他力气用得还挺大,祝余甚至往他怀里跌了一下。 卧槽,傅辞洲只觉得一股邪火烧到了脑门,你搂什么啊你,我都没搂呢! 你俩天天搂少了?袁一夏被傅辞洲吼的莫名其妙,登时也不高兴了起来,我今天就搂他怎么着? 男人之间的胜负欲来的突然,傅辞洲和袁一夏互相干瞪眼,把祝余拉过来拉过去,就像是抢孩子的妈妈。 滚滚滚他把两人同时推开,你们谁也别碰我。 跟个神经病似的,真是服了。 我跟你能一样?傅辞洲走在祝余身后,对袁一夏放狠话,老袁,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后悔啥?袁一夏越来越搞不懂了,咋了?祝余只能你搂? 没等傅辞洲一句那肯定是只能我搂说出口,祝余提前一巴掌拍他后背上,把人往前打跑了两步。 少爷,你少说点吧! 祝余眼睛都快冒火了,他总觉得傅辞洲再这样下去,自己能原地发疯。 傅辞洲读懂了祝余眼里的警告,只得委屈地一撇嘴,把脸转到了另一边:我这是让着你。 祝余太阳穴突突直跳,推着袁一夏赶紧去了教室。 今天老陈要默写所有必修选修的课后古诗词,专门让他们选一个稍微厚一点的本子,用来回顾自己的错误点。 拖傅辞洲和祝余的福,袁一夏顺路买了一本,可是没遇到他们的王应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卧槽!我忘买了!王应在上课前三分钟直接傻眼,我拿练习本写老陈应该不会抽我吧? 老陈从星期三就通知,今天要默一下午的,袁一夏提醒道,你觉得呢? 王应瞬间心肌梗塞,捂着胸口就要去世。 哎,你对象是我们班的吗?袁一夏拍拍傅辞洲的肩膀。 傅辞洲的目光在祝余身上溜了一圈,接受到对方的死亡视线后,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 祝余瞬间松了口气。 那正好,袁一夏眼睛一亮,你把你对象的本子先给老王用着呗。 祝余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 你。妈。的。 够。狠。 那不行,傅辞洲直接拒绝,那是我对象的本子,不给。 卧槽,老傅!你是不是兄弟?王应怒了。 就是,你还是不是兄弟?祝余也跟着说。 傅辞洲: 他怎么就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了? 借啊!祝余一拍傅辞洲,站起身就出了教室。 他真的倒了八辈子霉,才碰到这一群损友。 在当众出柜和被老陈骂一顿之间,他选择后者。 匆忙跑到食堂小卖部买了一本笔记本,再跑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默写了。 老陈瞥了祝余一眼,一看就知道这人是出去买本子了。 不过好在他没说什么,拜拜手就放人进去了。 你也没买啊?王应悄咪咪地回头问道,早知道咱俩一起去了。 得,祝余喘着气道,写你的古诗吧。 啪嗒一下,一个笔盖弹到祝余面前。 祝余转头一看,对上傅辞洲幽怨的目光。 刚处理完一堆破事,这回还要来哄这位少爷。 祝余随手撕了张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你能不能收敛点? 傅辞洲抻着手臂在底下接着写。 我不。 祝余闭上眼睛撑着额角,感觉自己头都要大了。 头晕?傅辞洲的声音就在耳边。 祝余一偏头,手指差点打到对方的眼睛。 他的头上去了纱网,现在还缠着一圈一指节宽的纱布。 不算长的碎发搭在上面,就像是带着运动发带一样,虽然是病中,却莫名有一种少年的运动感。 还挺帅。 靠这么近干嘛祝余推推傅辞洲,没晕。 他发现自从昨天两人挑明之后,自己对傅辞洲说话就没那么有底气了。 总是轻轻的、柔柔的,就怕像是怕吓着了对方一样。 傅辞洲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大白兔奶糖放在桌上:你吃一个,刚才跑过去会不会太累? 祝余拔开笔帽,低头笑了笑:不会。 哦,傅辞洲坐正身子,撇了撇嘴,给你糖都不吃了 大狗子语气失落,祝余听在耳朵里。 吃吃吃,祝余把桌子上的奶糖剥开扔进嘴里,就像是哄孩子一样给他看,好了,吃了。 傅辞洲不屑的嘁的一声,但是整个人明显的高兴了起来:默写吧。 下午两点到四点,两个小时的默写时间,可以自由出入上厕所。 傅辞洲写了一半尿急,非拉着祝余一起去。 卫生间在教学楼最边上,祝余完事儿后洗了洗手,傅辞洲站在一边,把指尖的水珠弹几滴在他脸上。 今天六点真回家?傅辞洲问。 祝余点点头,抬脚往卫生间门外走去。 这个问题傅辞洲中午好像问了一遍。 六点好早啊,傅辞洲别扭地说,要不,要不去单杠那逛一逛? 果然是有目的,才会一而再的询问。 祝余抿了抿唇,抬手挠挠自己的侧脸:也行。 反正徐萍又不会找到学校里面,单杠那里也算安全。 他和傅辞洲模模糊糊说清楚了一些事,但是还有些也没说太清楚。 不如趁着今天晚上把所有事情都说明白了。 包括未来啊,以后啊,都得跟这条傻狗好好说道说道。 得到了祝余肯定的答复,傅辞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笑了起来。 祝小鱼。他一抬手,飞快地勾了一下祝余的手指。 走廊上来来回回还有学生,祝余吓了一跳,赶紧把手缩回衣袖里。 你干嘛?他瞪了傅辞洲一眼,不禁加快脚步。 祝小鱼傅辞洲追上去,终于大着胆子搂住了祝余的肩,抱抱你! 回到教室坐下还没写上几句,王应突然扭头,手指敲了敲祝余的桌面。 他用一只手掌遮在了嘴巴旁边,就像是防着傅辞洲一样,用气音对祝余说道:看手机 水笔在祝余拇指上转了一圈后被扣在桌上,祝余打开手机,看到自己的对话框内一堆未读消息。 袁一夏和王应竟然拉着他建了个小讨论组。 袁一夏:最新消息,老傅今晚上要去单杠那儿约会! 祝余眼前一黑,差点没直接把头摔桌子上。 祝余:你怎么知道? 王应:他在蹲坑。 袁一夏:刚才老傅在卫生间外面不知道跟谁说的,你没听到? 祝余瞬间石化,僵硬地抬起头,对上前排王应疑惑的目光。 祝余:听到了。 祝余:我就是 祝余:没在意。 祝余把信息发过去,手机一关也不想默写了,直接抱着小鲨鱼放空等死。 怎么了? 傅辞洲传过来一张纸条。 祝余耷拉着眼皮,满脸的生无可恋。 今天六点,回家睡觉! 祝余本来打算六点放学直接回家,结果在放学前被袁一夏强行拦住要去操场围观嫂子。 老傅放学绝对不跟你一起,没事的,咱们拖一会儿,然后直接去操场。 祝余看着袁一夏给自己发的这条信息,有些欲哭无泪。 怎么办?他把信息给傅辞洲看。 你问我?傅辞洲指指自己,要我说就直接跟他们说了呗。 祝余沉默片刻:滚。 有男朋友的第一天,祝余觉得非常疲惫。 他不仅要瞒着他那一堆好奇心旺盛的朋友,还要时刻提防着傅辞洲直接王炸自爆。 放学你就回家吧,我和他们在那蹲一会儿,到时候没人去,他们估计也就不等了。 傅辞洲垂眸看着课本,没说话。 知道他觉得委屈心情不好,可是祝余也想不到别的好办法来。 也只能委屈了。 六点放学,祝余磨磨唧唧收拾东西,结果傅辞洲坐在凳子上半天没起来。 我觉得还是直接跟他们说了吧。傅辞洲把笔一扔,明显不爽。 说什么?王应扭头八卦道。 跟我说的,祝余对王应使了个眼色,你先该干嘛干嘛去,我在教室坐一会儿。 王应瞬间了解,把袁一夏拉出教室的同时,还不忘偷偷给祝余比了个ok。 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完,祝余肩膀一塌,像是突然有些丧气。 傅辞洲,你别生气,我只是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太早让他们知道比较好。 有什么好瞒着的?傅辞洲把课本一合,扔进桌洞里,我不偷不抢,也没碍着他们的事,我们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 这话说的在理,祝余心里也知道。 可是事情根本不像傅辞洲想的那么简单。 他们如果接受不了呢?祝余问。 那样的朋友也没必要交,傅辞洲看向祝余,你觉得呢? 祝余微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么多年以来,傅辞洲一直都是活在阳光下的孩子。 他感受到的全是这个世界的美好,身边也全是善良的人。 他不拘小节,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活得肆意坦荡。 可是祝余做不到。 他把谨慎刻在骨子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瞻前顾后,生怕做错了什么无法挽回。 而更让人难受的是,祝余没办法说服傅辞洲和自己一样。 你凭什么要让一颗太阳为你收敛光芒? 和自己一样的傅辞洲,还能是傅辞洲吗? 见祝余垂眸不答,傅辞洲站起身走出教室。 黑板旁的时钟滴答滴答走了十来分钟,祝余坐在位置上,也想了十来分钟。 那就说了吧,也没什么。 傅辞洲那样的人,忍不了几天的。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突然从教室外响起。 祝余抬起头,看见袁一夏和王应就像是被炮炸了一样,闷驴似的冲进了教室。 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 袁一夏把祝余手臂一抬,从他兜里摸出了那根荔枝味的棒棒糖。 我靠!真有!袁一夏瞪大了眼睛。 妈呀,王应的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你俩真的有一腿! 祝余身体一僵,呼吸突然就急促了起来。 如果他们接受不了的话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袁一夏和王应抱成一团。 我的妈啊我的天我的亲娘宝贝蛋! 袁一夏一通发泄完毕,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对着祝余比了个大拇指,掷地有声道:嫂子竟是你自己。 第83章 恼羞成怒 你今天不说句喜欢我,咱俩 祝余筹备了半天的胆战心惊,在这两位活宝一边鬼叫一边蹦跶之后,如蒸气一般瞬间没了踪影。 特别是袁一夏最后那一句话,喊得祝余懵了很久。 行了你们,傅辞洲走进教室,把王应的后衣领往后一拽,满足了?相信了?死心了? 王应哀嚎着扯着袁一夏的衣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卧槽,袁一夏你这个老狗比,你让我下午用了他俩的本子! 我又不知道,袁一夏连忙回咬一口,你这玩意儿,狗咬吕洞宾。 祝余看他们三个打打闹闹,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来,给我表个态,傅辞洲一条手臂勾着王应脖颈,一手勾着袁一夏,你们什么想法? 卧槽老傅,你在你对象面前左拥右抱?袁一夏蹲身远离傅辞洲,祝余你能忍? 分卷(70) 我的妈,王应也赶紧把傅辞洲的手臂扔开,已经用了你们本子的我简直罪大恶极了都。 行了,都滚吧。傅辞洲把两人往教室外面一推,别偷听。 我靠袁一夏出了教室又折回来,趴在门框里对傅辞洲说,老傅,我现在后悔了。 傅辞洲拉开板凳坐下:啥? 今中午,我不应该跟你抢你对象,袁一夏指指祝余,告辞。 傅辞洲轻笑一声,抬脚踩在桌下的横杆上,把凳子坐得翘起了前腿:怎么说? 祝余长长叹了口气:你想让我说什么? 祝小鱼,你这个人真的很双标,傅辞洲手指点在桌上,当初你觉得我因为你是男生而不愿意说明白,你跟我生气,还准备不搭理我。但现在你因为我是男生而不跟他们说明,你还让我不要生气。 祝余微微皱了皱眉,好像是这个理。 我也没有祝余垂死挣扎,但是我也没有真的不理你啊。 从十二月一号那天晚上开始,你对我什么态度你自己心里清楚,傅辞洲一笔一笔跟他翻起旧账来,还有昨天早上,我都追到你家里了,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晚上也是,要不是我让王应叫你,你根本就不出来,你喝醉了也是,我去扶你,你还不!让!我!扶! 祝余把自己脑袋一捂,拒绝交流: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傅辞洲嘁了一声,抬手呼噜了一下祝余蓬松的头发:你说,我应不应该告诉袁一夏他们? 嗯嗯嗯,祝余连忙应和道,应该应该。 说到底你还是不信他们,傅辞洲叹了口气,他们很好的。 祝余这人,看起来对谁都很友好,和谁都玩得来。 笑着对每一个人,那其实和不笑是一样的。 祝余的防备心很重,他只是乐意跟人相处,并不会把人归为朋友一类。 可能就是那种天生的疏离感,让他对身边的人都保留了一份可以失望的余地。 只要没有越过最后那层底线,两人的关系都可以在那一份余地里得到缓冲。 可是傅辞洲没有。 失望就是失望,失望了就想远离。 因为靠近会难过,因为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傅辞洲似乎可以明白祝余之前那么多的顾及与考虑。 他也能理解祝余将近半个月的疏远和不搭理。 因为自己和别人不同,祝余并没有给他留有那一份余地。 祝余不留余地地交给他一份纯粹的喜欢,他也应该回以相同重量的心意。 不,他可以回以更多。 可以把自己的所有都给祝余。 那你还生气吗?祝余撇了撇嘴,有点委屈。 哪敢跟你生气,傅辞洲捏了捏祝余搁在桌子上的小拇指,出去走走吧。 因为是星期天的晚上,学校很静,几乎没人。 晚上六点半,教学楼里的灯已经全部都熄灭了。 老保安牵着条狗,挨个检查教室门窗,然后锁上教学楼的大门。 傅辞洲和祝余还没在单杠边上溜达一会儿就被保安看见,指着小门让他们赶紧离开。 暗红色的晚霞铺满了整片天空,晚风轻轻,带着寒意,傅辞洲低头踢开脚下的一块石子。 真倒霉。 学校不给呆他们就得出去,出去的话就可能碰到徐萍。 这一天他和祝余满打满算都没说什么,好不容易中午拉了拉手,还被对方甩开了。 好不容易说开在一起的,就有一种唐僧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之后发现是假书一样蛋疼。 锅里的鸭子吃不了,傅辞洲就想要个抱抱都不行。 真走啊?祝余歪歪脑袋看向他。 一会儿校门锁了。傅辞洲还是有点不甘心。 可以翻/墙,祝余笑着拉过傅辞洲的衣袖,再说到外面也不好说话呀! 傅辞洲被祝余牵着走,还不忘笑着吐槽:你呀什么呀? 祝余眉头一皱,把他的手臂扔去一边:你是不是欠?我就不能给你好脸色。 单杠五十米米远开外的竹林已经种好,傅辞洲记得不久前这里还是一片被开垦的土地。 什么时候种的竹子?我怎么不知道? 一个月前种的,祝余说,你知道什么? 啊!傅辞洲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原来这就是袁一夏说的 他话说一半突然顿住,祝余转头想要询问,但是问题还没问出来,似乎也懂了对方接下来要说什么。 这就是南淮一中最近盛传的约、会、圣、地。 误打误撞,祝余想了想,还是大大方方把话说了出来,不过你也可以理解为是约会。 竹林不大,但是狭长,与围墙之间夹着一条鹅卵石小路。 学校本来是秉着给学生放松和休闲建造的休息区,但是却因为这片竹林郁郁葱葱,完全挡住了操场那边的视线而备受小情侣们的喜爱。 不过这个地方风头只在一时,学生间传的疯,老师间自然也知道。 各个年级组组长经常没事干往这边溜达,专门抓那些放学早恋溜操场的小情侣。 不过今天学校里压根就没人,更别提谁来抓他们了。 简直天时地利人和。 傅辞洲在心里直呼卧槽,觉得都这样了自己还不把祝余抱一抱都对不起老天爷给他创造的这么好条件。 哎傅辞洲做作的一摆手臂,像个老大爷晨练似的,祝小鱼。 嗯?祝余抬头打量着围墙上面的红砖,正盘算着一会儿要从哪翻出去。 咱俩这,是在一起了吧?傅辞洲轻咳一声,手指头在空中抓了一抓,最后握住了祝余的手,真不容易啊。 祝余把头一垂,也懒得去看围墙了:啊是啊。 是男朋友了?傅辞洲又问。 祝余点点头: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啊?傅辞洲停下脚步,把祝余往自己面前一拉,就是吧? 祝余脚后跟一转,面对面站在他的面前:那你说什么不就是什么吗? 傅辞洲抿了抿唇,拉过祝余的另一只手,别扭道:祝小鱼,你都没跟我说过你那什么我。 祝余把脸偏向一边:你不是知道吗? 脑子里乱作一团,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吵人。 他不是准备和傅辞洲来这儿把以后的事情说清楚吗?可是现在他们为什么在说这些没有营养的废话? 我不知道,傅辞洲晃晃祝余的手,你说了我才知道。 跟撒娇似的,狗尾巴都摇成螺旋桨了。 你故意的,祝余咬了一口下唇,你就是想听 对,我就是想听,傅辞洲懒得装了,你今天必须说一句给我听。 还有你这样的?祝余抬起头来,你这算逼着我说,没那氛围了。 我靠,过分了啊!傅辞洲捏了捏祝余手掌,我都说好几次了,你一次都不说,骗我感情? 祝余没忍住笑出来:你这突然让我说,我怎么说得出口? 对于感情,祝余一向看得非常淡薄。 他从小到大,似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他放在心里,更别说去喜欢、去爱了。 他不曾明白,也更羞于表达。 要直面喜欢,更是对着傅辞洲这样一只开了屏的花孔雀。 还是算了吧。 哎傅辞洲叹了口气,松开祝余,抬手把人抱进怀里。 可以,傅辞洲,你a上去了! 傅辞洲在心里摇旗呐喊,觉得这个拥抱的时机恰到好处。 天有点黑了,黄昏的余光被竹林一遮,也剩下不了多少。 傅辞洲穿了一件米白色的厚外套,外套里面是黑色的加绒卫衣。祝余的脸贴在卫衣上,被外套挡住,软的,蹭一蹭有点舒服。 傅辞洲的温度,还有傅辞洲的味道。 他抬手,也抱了回去。 傅辞洲舒服了没几秒,又叹了口气:祝小鱼。 祝余枕在他的肩上侧了侧脸:嗯? 傅辞洲把人抱紧:我喜欢你。 这样应该有氛围了吧? 傅辞洲用下巴蹭蹭祝余扫在他侧脸的发。 这也太有氛围了! 嗯祝余闭上眼睛,闷闷应了一声,我也是。 傅辞洲眉头一皱。 什么叫我也是?! 他不要听我也是!!! 我怀疑你骗我感情,傅辞洲抓着祝余的肩膀,把人拉开一段距离,你今天不说句喜欢我,咱俩就没完。 面对这样一个没有力度的威胁,祝余眼皮一耷,没好气道:你怎么跟我没完? 傅辞洲停顿片刻,原地进行了几秒钟的头脑风暴,脱口而出道:不说我就亲你。 祝余: 他愣了愣,随后噗嗤一声笑开了。 也不是不行。祝余笑得开心,浅色的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傅辞洲鬼使神差,低头就想凑过去啄一口。 祝余后仰着躲开:速度挺快? 你特么傅辞洲中途被打断,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哑。他按住祝余不老实的脑袋,觉得自己不来点强制手段,是处理不了这条活蹦乱跳的小鱼了。 也就是接个吻。 傅辞洲想。 他凑上去的时候很凶,连拉带压,强迫着人不许乱动。 可是真的靠近后,却又开始小心翼翼,试探着向前。 能感受到呼吸和心跳,暖呼呼的,拂得人鼻尖痒痒。 祝余的手搭在傅辞洲的手臂上,就算再皮,这时候也有点紧张。 他没有主动,只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傅辞洲的靠近。 心跳震耳欲聋,手指也抓皱了衣料。 呼吸发抖,带着未知的期待。 也就是接个吻。 祝余想。 噗傅辞洲突然笑了那么一下。 祝余立刻把眼睛瞪得老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么紧张的时候,傅辞洲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傅辞洲自己笑完也觉得有点过分,连忙收起笑容继续靠近,妄想当作无事发生。 你笑什么!祝余推着他的脸,尽量放低声音,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怒火。 我没傅辞洲去拨祝余的手,我错了。 我很好笑?祝余实在火大,你今天不说清楚,咱俩也没完! 不是不是傅辞洲扣住祝余的手腕握在胸前,因为吧 他抿了抿唇,像是难以启齿:我说了你别生气。 祝余等得心急,抬脚就要踹人:快说! 我听见你 嗯?! 我听见你刚才咽口水了傅辞洲说完,像是讲了个要人命的笑话,整个人笑得花枝乱颤。 祝余只觉得自己脑袋里像是炸开朵粉色蘑菇云,一声巨响之后一切都化成了灰烬。 靠祝余恼羞成怒,按着傅辞洲把人撂地上直接开打,傻逼!你已经死了。 第84章 约架 跟偷情似的。 祝余从小到大好好学习,不看言情小说不看三级电影。 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是个什么鬼模样,但是自己谈恋爱,那是真不按照他想象中的来。 黄昏傍晚,竹林小路,空旷的操场,以及只有他们两个人。 所有浪漫的元素组合在了一起,他和傅辞洲别扭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晚上一起出来,竟然能原地掐起来。 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是傅辞洲干的事。 果然就是,人狗有别。 祝余感觉自己都快气得背过气了。 而傅辞洲那边也是扼腕叹息,后知后觉出自己的傻逼,竟然最紧要的关头掉链子。 没亲上啊!那么一低脑袋就能成的事,当时怎么就觉得跟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大概是太紧张了。 紧张到人都傻了。 不过还好有个抱抱,祝余看起来高高瘦瘦骨头硌手,但是抱怀里时是真好抱啊。 软乎乎、暖呼呼、能说话会害羞的祝小鱼。 活着的、清醒的、还会回抱着他的祝小鱼。 太喜欢了,他简直就想黏在祝余身上不分开。 傅辞洲美滋滋地回了家,美滋滋地上了床,美滋滋地抱起他床上的大鲨鱼,啵唧亲了它一口。 我天钟妍在门口目瞪口呆,宝贝,你干嘛呢? 傅辞洲顿了顿,把鲨鱼往床上一扔:你怎么不敲门? 你门又没关,钟妍说,谁知道你在这 傅辞洲嘴角一抽,赶紧打断她:有事? 钟妍:你小姑明天来元洲,中午回来吃饭。 傅辞洲应了一声:她来干嘛? 你爸也回来,钟妍答非所问,往傅辞洲房间里瞅了一眼,你是不是早恋了? 分卷(71) 这个话题转移的猝不及防,傅辞洲舌尖在后槽牙上溜了一圈,肯定道:嗯! 送你娃娃的那个?钟妍又问。 傅辞洲心情似乎不错,往床上一瘫,手指就往大鲨鱼上面折腾:昂! 都高三了你给我来这一出!钟妍叉着腰走到傅辞洲面前,恨铁不成钢道,不许耽误学习!知不知道! 用不着你交代,我知道应该怎么办傅辞洲无所谓道,再说我俩成绩好着呢,以后要考一个大学。 钟妍眉梢一挑,稍稍放下心来,她甚至坐在床边,一副要和傅辞洲促膝长谈的样子:宝贝,你和人家姑娘是一个班的吗?真喜欢? 当然真喜欢了,傅辞洲难得和自己老妈敞开心扉,我得跟他过一辈子。 钟妍登时笑出了声:没想到我儿子还挺纯情? 傅辞洲脸上一热,起身就去撵人:去去去,我洗澡睡觉了。 傅辞洲发现,一旦别人谈论起祝余,他就有一堆话想往外说。 虽然他平时话就不少,但是总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喜欢的人到底多好多好。 如果祝余是个女孩,估计他早就发朋友圈昭告天下了。 有点可惜,祝余也是个男孩子,所以他的这种心态比较要命,指不定就暴露惹祝余生气。 唉傅辞洲叹了口气,蔫不拉几地拿几件衣服去洗澡。 他自己是不在意什么出不出柜的,但是祝余似乎非常在意,所以只能先低调一些。 等到大学毕业他们长大一些,到时候有能力面对父母,出不出柜的,就再说吧。 隔天,祝余还没过得了咽口水的坎。 他昨晚甚至做了个梦,梦里都是咕咚咕咚咽口水的声音,期间还参杂着傅辞洲的大笑。 想把人打死。 别气了啊傅辞洲拉着祝余的胳膊扯来扯去,你看我一眼,看我一眼啊! 王应在前面听得鸡皮疙瘩掉一地,转身看着祝余欲言又止,停顿片刻又转了回去。 滚!祝余把傅辞洲从自己胳膊上撕下来,扔到一边去。 这人撇下脸撒娇挺有一手,小姑娘看了估计都要自叹不如。 我靠,祝小鱼,你过分了,傅辞洲用手指点点祝余肩膀,我已经低声下气哄你一上午了,你还这样,不把我当回事。 你是个屁,祝余拿着课本,恨不得塞傅辞洲嘴里,收敛点行吗? 我已经够收敛了!傅辞洲又凑过来,中午我爸和我姑来南淮,你要不要见一见? 祝余吓了一跳,瞪着眼睛道:见什么见?!我有什么好见的?不见! 你未来的公傅辞洲的话说了一半就被祝余一把捂住嘴,强行按去桌子边上。 闭嘴。祝余觉得自己头都快炸了。 傅辞洲疯狂眨眼,无声的应答。 然而中午放学,祝余和傅辞洲一起刚出学校,傅蓓蓓就像是从人群里飞出来一样,哐当砸在了他俩的面前。 呀!她半张着嘴,尤其惊讶,傅辞洲! 祝余瞬间警铃大作,唰唰后退两步,尴尬地一摆手就要离开。 叔叔来接你没有?傅辞洲拽着他的衣服问。 来了来了,祝余一指不远处,忙不迭道,我先走了。 他慌张到都没有和对方打招呼,连惊带吓的,只想脚底抹油原地跑路。 回到家后祝余依旧不放心,给傅辞洲发信息让他不要乱说话。 少爷:我姑已经知道了。 祝余: 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摔,大脑暂时一片空白。 少爷:我姑说你长的挺帅,还让我悠着点少随便招惹。 祝余在下一秒艰难爬起来。 就这样? 这么平淡就接受了? 他有一点不敢置信。 少爷:不用担心,她不会告诉别人的。 傅辞洲这人,虽然有时候会掉链子,但是在一些大事上面还是靠得住的。 他们一连告诉了好几个人,对方似乎都接受良好没有什么特别抗拒的反应。 祝余不禁反思,是不是自己想太多,或许这件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严重。 微微叹了口气,慢慢也就放松了下来。 今天天气有点冷,他去客厅倒了杯热水,祝钦正好在角落里倒腾那盆白兰树。 小树几个月前换了盆,现在已经长到祝余胸口高了。 我月底要回一趟老家,祝钦忙活完毕,站起身拍一拍手上的土,你中午在学校吃不要出来,晚上的话,让你朋友送送你。 这个朋友没带名字,但是祝余心里清楚说的是谁。 他点了点头,悄咪咪瞥了一眼祝钦,端着水杯溜回自己的房间。 做贼一样,心虚得厉害。 十二月底赶着圣诞,当晚下了场大雪。 高三年级取消一切课外活动,傅辞洲托腮看着隔壁高二年级热热闹闹举办晚会,长长叹了口气。 祝小鱼,他有气无力道,你记不记得,你去年穿了超短裙? 祝余算着题目的手一顿,抬头瞬间警觉起来:干什么? 傅辞洲倒是没想太多,他得记忆零散而又混乱,只能记得祝余的腿,和那句爱你啊。 嘁。他一撇嘴,把头扭到另一边。 祝余盯着傅辞洲的后脑勺,伸手用指尖拨了拨。 之前的伤口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是在后脑勺上留了一块小小的疤,一拨头发就能看到。 痒。傅辞洲晃晃脑袋。 祝余收回手,继续写他的题目。 两人在一起也有半个多月,一开始的兴奋和激动慢慢被时间抹去,祝余和傅辞洲强调了很多次,绝对不能因为这事儿把成绩落下。 高三的生活忙碌而又充实,谁都在努力往前,落了一天就像是再也追不上去。 一模能拿省前三吗?傅辞洲翻了张卷子,随口问道。 不知道,祝余的笔头戳着下巴,不过老陈下了死命令,咱俩得有一个进去。 傅辞洲笑了笑:那咱俩不能都进吗? 得了吧,祝余乐了,我都没有把握。 啪的一声,祝余身边的窗户似乎被什么东西砸中。 傅辞洲立刻起身护住祝余的头:卧槽?什么玩意儿? 祝余仰着脸看,黏在玻璃上的是一团雪球。 谁扔的?!傅辞洲把窗户打开,对着外面就开吼,不长眼? 至于么?祝余拉了拉傅辞洲的衣服,你生那么大气干什么? 窗外玩雪的小孩一哄而散,傅辞洲手臂一伸抠下玻璃上的雪团,关窗后捏了一个小雪球放在祝余的桌角。 都化了。祝余把手臂拿开。 天天闷教室里,都快发霉了,傅辞洲用水笔给雪球点了两个眼睛,祝小鱼,我们出去玩吧? 自从上次两人在竹林接吻未遂,祝余就扎根教室,禁止和傅辞洲单独相处。 明晃晃的监控就在黑板上面挂着,傅辞洲有那个贼心没贼胆。 出去玩?祝余保持怀疑态度。 玩雪啊,傅辞洲说,我给你堆雪人。 不去,祝余一缩脖子,冷。 去嘛,傅辞洲勾勾祝余的小拇指,我都陪你学习这么长时间了。 什么叫陪我学习?你自己不学? 给句痛快话,到底去不去吧! 祝余沉默片刻:就一会儿。 自己家的狗还是要自己宠,两人晚自习溜出去,恰好遇到这漫天的绵绵小雪。 傅辞洲拉过祝余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手指搅着手指,在手心里挠来挠去。 去年你还穿小短裙呢,傅辞洲看着祝余的牛仔裤,我都没仔细看。 我怎么记得你看了好几眼?祝余笑眯了眼,还不许袁一夏撩我裙子。 傅辞洲惊讶道:这你都记得?你不是早就暗恋我了吧! 不过也就是去年,祝余说,我又不健忘。 傅辞洲挠挠头发,总觉得过了很久一样。 哦,你那时候就对我心怀不轨了?祝余开始一点点分析起来,怪不得给我抓花生抓得那么殷勤,原来早就 没!傅辞洲赶紧打断,你想太多! 那些曾经被时间蒙上了一层好看的滤镜。再回忆时总是带着美好与发自内心的笑意。 高一那年,你在这儿给我学知了叫,祝余拍了拍单杠,跟个傻子一样。 有么?傅辞洲企图扯皮,我怎么不记得了? 哎祝余把自己手从傅辞洲的口袋里抽出来,指腹抹过单杠,触到一阵刺骨的冰凉,我妈是吃安眠药自杀的,七月三号,是他的生日。 傅辞洲站在单杠的另一边,低头握住祝余粘了雪水的手掌,拿出纸巾擦干暖着。 他是十五岁的时候走的,可能我妈没办法面对超过十五岁的我吧。我以前还以为她有可能会把我那什么了但没想到,她是对自己下手。 傅辞洲认真听着,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祝余在第一次喝醉时,会说出他十五岁就会死这种话来。 难不成十五岁以前的祝余,都在慢慢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死亡吗? 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傅辞洲心疼地揉揉祝余掌心,她应该庆幸没对你下手,那是犯罪的。 那天蝉叫的很厉害,我在房间里面,听了一整天的蝉鸣,祝余仰起脸,迎着雪花看到了教学楼边光秃秃的枫树,嗡嗡嗡的,吵的人脑瓜子疼。 之后一到夏天,我就会想起我妈死的时候吵闹的蝉鸣声来。 那些祝余以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话,仔细翻阅,能看到上面多多少少沾着血。 傅辞洲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拉紧祝余的手,默默听他倾诉。 不过自从你叫了那两声,到了夏天我就总想起你来,祝余龇牙笑了笑,真就奇怪了,你那时候臭屁的不行,全天下都跟欠你钱似的,没想到你还能叫两声逗我笑,我当时惊讶好久呢! 我有那么讨人嫌吗?傅辞洲也笑了起来。 不是讨人嫌,祝余斟酌着用词,就是感觉你跟我不一样,离我很远。 傅辞洲一低头,从单杠下面钻过去站到祝余身边。他的手探进厚重的羽绒服内,隔着毛衣扣上了祝余的腰。 祝余被迫往前走了一步,笑着被傅辞洲推到怀里:现在还觉得远吗? 祝余耳尖发烫,把脑袋往傅辞洲肩上撞了两下:还行吧。 环着后腰的手被衣服遮掩,看不到什么。 运动器材这边的照明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没开,黑黢黢的,有点儿暗。 但是说到底没什么遮挡,两人大大咧咧在这儿抱着,还是有点过于嚣张。 别在这儿吧祝余推推傅辞洲,小声道,万一有人 傅辞洲啧了一声,拉过祝余的手转身进了上次接吻未遂的竹林里。 这儿行吗?祖宗?傅辞洲把祝余往怀里一抱,偏头亲亲他的头发。 祝余窝在傅辞洲的怀里,像只猫似的左右探了探脑袋:你确定没人? 跟偷情似的。傅辞洲笑着低头,看见祝余的睫毛上落了一片雪花。 少年睫羽乌黑,像是托着宝石的深色幕布,越发显得花瓣晶莹透亮。 他叹了口气,轻轻吻上了那一片花瓣。 在十二月的傍晚,带着凉意和轻颤。 逐步的试探即将越界,颤抖着的鼻息交错,缓慢下移。 祝余手指抓紧傅辞洲的衣袖,紧张的咬肌紧绷。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忘忍着没有咽口水。 他甚至抖着胆子微微抬头,在柔软的唇瓣触及鼻尖时想着这次干脆他来主动好了。 傅辞洲这人,太靠不住了。 谁在里面?! 一身熟悉的怒吼像是从天而降,祝余打了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里面的两个!赶紧出来! 完了,祝余赶紧推开傅辞洲。 这声音太他妈熟悉了,肯定是被当成早恋的小情侣了。 可是人家小情侣最起码还有个理由,他和傅辞洲这两个男的大晚上跑这儿是干嘛来了?! 不会暴露了吧?! 万一教导主任也跟傅辞洲的小姑一样,觉得他俩也在谈恋爱呢?! 卧槽!傅辞洲气得就要出去和那人拼命。 祝余急中生智,扯过他的帽子把人往后一拉,对着傅辞洲的脸上就是一拳。 傅辞洲猝不及防被打了个眼前一黑,踉跄几步后被匆匆跑过来的人接了个正着。 一束手电筒的光打了过来,祝余抬手遮住了眼睛。 你们干嘛呢! 果然是他们年级组的教导主任。 祝余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缓了口气后回答得一本正经:约架。 第85章 一模 婆媳关系处的怎么样? 期末时期,所有人都在做最后的冲刺,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分卷(72) 傅辞洲和祝余作为学校一班扛把子的优等生,不仅没有起到表率作用,反而背地里跑去约架。这件事行为恶劣,造成的不良影响巨大,直接跳过了老陈,上升到了学校层次。 老陈在办公室接到通知,血压当即飙上了二百六。 傅辞洲和祝余反倒自我感觉良好,在办公室罚个站还能你来我往闹几个小动作。 老师们把他们分开单独询问,放在一起询问,努力想让双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解决矛盾。 傅辞洲非常不屑,甚至反应剧烈:我俩最大的矛盾就是你们参与太多。 他脸上得那一拳力道不轻,傅辞洲嘴角还青着,说话呜呜哝哝的,估计是连带着里腮也跟着破了。 祝余捂住了半张脸,还想把这人的另外半张脸打肿。 都什么事啊。 唠叨了有一个多小时,直到晚自习的下课铃响,两人这才被放回班级。 就这事儿还没完,隔天还要叫家长。 祝余愁眉苦脸的出了办公室,祝钦这几天回老家去了,他哪来的家长能叫来。 傅辞洲却还挺兴奋,他用手肘戳戳祝余:亲家见面了。 祝余有时候挺佩服傅辞洲这越来越脱离正轨的的脑回路。 这人就像是恋爱脑,什么破事都能和他扯上关系。 钟妍提着她的小包如约出现在老陈办公室,祝余和傅辞洲排排站,不仅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而且还被逼着保证自己一模一定进省前五。 钟妍和老陈促膝长谈了一节课,出了办公室后还去班级外的走廊上溜达了一圈。 此时正好大课间,她恰巧撞见了上厕所回来的祝余。 祝余祝余。钟妍朝祝余招了招手。 祝余略微惊讶,赶紧把手上的水渍往衣服上一抹,大步走了过去:阿姨。 他刚把人家儿子脸给捶肿,现在不免有些紧张。 不过钟妍明显不是找他兴师问罪的,对方甚至有些亲切地拉过祝余胳膊,把人拉到一班的窗边,悄咪咪道:洲洲谈了个女朋友,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祝余脑子里嗡的一下,呆楞着点了点头。 他和傅辞洲关系这么好,如果一方谈了恋爱,另一方不知道就有假了。 是你们班的吗?钟妍登时兴奋了起来,你悄悄给我指一下怎么样? 祝余脸上还挂着笑,觉得自己脸上的完美微笑假面就快要破裂了。 妈?关键时刻,傅辞洲及时过来救驾,你跑这儿干嘛? 他反手把祝余往教室里面一推,两人身体相错的瞬间还不忘捏了一把对方的腰。 祝余脚底抹油溜回座位,王应笑嘻嘻地转头小声问道:婆媳关系处的怎么样? 滚,祝余抽出厚重的五三把王应拍回去,看你的书吧。 一月的元旦过去,很快就期末一模。 学校安排的乱序考场,傅辞洲和祝余隔着整整两层楼。 低调点,省第五,傅辞洲拍拍祝余肩膀,高考时再一鸣惊人拿状元。 祝余瞅他一眼,笑了笑:先担心你自己吧。 两人在楼梯口分开,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寻找考场的同学。 祝余转身上楼,刚走到阶梯平台,身都没转完全,突然被人从身后一勒,两脚瞬间腾空了起来。 傅辞洲!你干嘛!祝余被他抱着转了一圈然后放下,引得几人围观,捂嘴偷笑。 沾沾学霸的喜气,傅辞洲像只偷了腥的猫,抱完就跑,在楼下冲祝余一挥手,拜拜! 分明只是模考,但是已经像是奔赴去了战场。 祝余脸上发烫,把皱了的外套整理平整,没好意思在原地久留,连忙离开了。 一模是三次模考中难度最大的,不过祝余觉得还行,最起码题目全都做出来了。 而半个月后成绩公布,祝余不负众望拿下了省第二的好名次。 那一瞬间,我还以为我是省一傅辞洲拿着他和祝余差了一分的卷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高考一分,差几千人,我现在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省第六,还是很不错的,祝余强行安慰道,六六大顺嘛! 等着吧,傅辞洲一耸肩,我估计要被老陈骂一个寒假。 高三的假期被剥削到极致,四舍五入还没有国庆调休的时间要长。 除夕前两天假期开始,大年初四就要回去上课。 傅辞洲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满打满算六天整,连一个星期都没凑齐。 他还要花上大几个小时坐车去元洲,再除去拜年之外,不仅没几天能玩,而且还有堆成山的套卷要写。 傅辞洲:这辈子都不想上高三了。 而祝余的情况比傅辞洲要好一些,最起码他不跟着祝钦回老家,这六天没啥事儿干,完全可以放松下来。 只可惜,在放假的第一天夜里,祝余都还没来得及放松下来,事情就找上门了。 先是劈里啪啦院子里瓦片掉落的声响,祝余那时还在和傅辞洲说话,撩开窗帘向外面看去。 紧接着,有重物从外面被扔进来,一声闷响,也不知道是什么。 祝余一开始以为进了贼,卸了铁制的拖把杆出去查看情况。 结果他发现扔进院子里的东西全是一包包的垃圾,并且还有继续扔的趋势。 他就明白这压根不是贼,这是在报复。 电话那边的傅辞洲还在火急火燎地问怎么回事,祝余随口说了句没事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祝钦性子温和,这么多年来没招惹过谁,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自己那两个连人都不如的父母,找不到其它了。 没完了是吧? 祝余把外套拉链一拉,抄起拖把杆就出了门。 大院的后门巷道里传出一阵混乱,祝余踹开堵在入口处的垃圾桶,蹲下身随手捡了个砖头。 如果说他对自家的亲生父母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在十二月的那次哭喊中也消失殆尽。 傅辞洲当初没有追究受伤的事情,也是顾及着对方是祝余的父母给对方一个台阶。 可是他不会。 如今祝余身边也就剩下祝钦和傅辞洲,这两人偏偏谁都惹了一遍,祝余就容不下。 破了的垃圾袋七零八碎的摊在地上,脏臭的污水淌了一地,没过青石板砖间的青苔。 远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祝余穿过巷子,后面的街道空无一人,只余有昏黄的路灯吱吱闪烁。 他扔了砖块,在巷口发了会儿愣,随后转身把倒下的垃圾桶扶起来,再用拖把杆把垃圾都挑进去。 报警么?报警管用吗? 今天是第一次,那会不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会的吧,如果他不同意,应该还会有无数次。 祝余从家里拿出扫把和簸箕,一点点清扫干净箱子里的垃圾。 他的背影隐在黑暗里,猛地看过去像是融进了这个深夜。 祝余脑子里很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今天扔的是垃圾,明天会扔什么? 后天呢?大后天呢? 等祝钦回来了,自己要怎么和他说? 说是因为自己,才惹来这一屁股麻烦。 祝余把最后一点垃圾倒进垃圾桶,有点不知所措。 要不然就找到那两个人,狠狠教训一下就好了。 可是对方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好威胁的呢?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在巷外的街道上响起。 祝余瞬间警铃大作,赶紧拿起拖把杆躲在巷子口的暗处。 如果来人是徐萍夫妇,那他就一棍子打下去,反正自己也不满十八岁,真要算起来指不定还能争取个正当防卫。 对方跑得很急,脚步越来越近。 就在到达巷子口时,祝余把垃圾桶往路上一踢,抄起拖把杆就要闷下去。 我操!傅辞洲吓了一跳,抬手握住迎面而来的一棍。 傅辞洲?祝余也傻了,你怎么在这? 什么鬼!?傅辞洲把拖把杆从祝余手上抽过来扔到一边,拉过对方手臂就把人抱进怀里,怎么回事?你他妈吓死我了。 傅辞洲的声音和怀抱似乎有着别样的安抚功能,祝余原本选在半空中的心慢慢就落回了原处。 他把脸埋进对方肩头,忍不住也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腰:傅辞洲。 我在呢,傅辞洲闻闻祝余的头发,什么味啊?大半夜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出来扒什么垃圾桶? 祝余的声音很低,带着不自知的颤抖:他们来了。 傅辞洲立刻皱起了眉。 他往箱子里看过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人呢?傅辞洲沉下声音问道,对你动手了? 没有,祝余吸了吸鼻子,强行把自己放软了的声音硬回去,他们往我家里扔垃圾。 卧槽,真他妈服了,傅辞洲烦躁地磨了磨后槽牙,都什么人啊? 祝余叹了口气,推推傅辞洲:院子里还没打扫呢。 傅辞洲把祝余放开,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一遍,确定对方没有哪里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不过祝小鱼,你很有问题啊,对方两个人半夜过来,你一人就跑出来了?傅辞洲转身把那根拖把杆子捡起来,就拎着个这玩意儿?你也不怕他俩把你打晕绑了去抽血! 祝余皱着眉往回走:谁能打晕谁还不一定呢。 你还有挺强?你还有理!?傅辞洲赶紧跟过去,碎碎叨叨地念着,我告诉你,要有下次你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祝余看向傅辞洲,目光中多了一些鄙夷:我又不是小姑娘,还不至于那样。 你特么还跟我犟!?傅辞洲气得扬起拖把杆就要揍人。 祝余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敢置信道:你还想打我? 傅辞洲的气焰瞬间弱了下来,他手里的棍子还举着,有一种下不来台的羞耻。 我哪敢啊!傅辞洲用最狠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你是祖宗,你打我。 第86章 元洲桥 初吻地点,还不许我命名? 两人回到院里,把地上的垃圾处理干净已经是晚上快一点了。 傅辞洲丁点没提回家的事儿,闻着自己的手指头就往屋里闯。 快!祝小鱼!给我放水,我要洗澡。 傅大少爷大概是浴缸里泡习惯了,张口闭口就是放水,祝余家浴室就一光秃秃的花洒,连干湿区都没分,水龙头一拧就能用。 祝余嘴上说着好好好,先去卧室开了空调,然后给他打开了热水器。 我觉得那垃圾袋里就是屎,傅辞洲用洗手液搓了三四遍手指才动手去脱衣服,一股子酸味,恶心死了。 让你离远点你非要去碰,帮来帮去还帮倒忙。祝余在一旁也洗着手,只是他没傅辞洲那么夸张,简单洗了一遍就去房间里拿衣服去了。 我要是真站在旁边看着,你现在肯定又要说我怎么不去帮你的忙。傅辞洲踩着祝余的拖鞋,放水洗澡。 什么都是你有理,什么都是我的错,祝余从衣柜里翻出两条内裤,有新的,但是他没给傅辞洲拿,我哪敢让少爷干活。 扔进院子里的垃圾都是成袋的,本来应该很好清理。 但是傅大少爷看着往下滴着水的垃圾袋,手一扬甩出去八百丈远。 垃圾袋破了,垃圾撒一地,祝余那边刚忙好,又赶紧来这边收拾烂摊子。 这水怎么一会儿热一会儿凉?傅辞洲眯着眼睛找洗发露,祝小鱼,洗发露是哪个?! 祝余兜着睡衣跑过去,一开浴室的门,迎面而来就是蒸腾着的热气。 卧槽,好冷,傅辞洲把自己一抱,你干嘛突然进来! 给你拿洗发露啊,祝余把衣服放在洗脸池边,手臂一伸,先是递给傅辞洲一瓶洗发露,沐浴露我放这儿了,你用不惯的话花洒旁边有肥皂。 傅辞洲哦了一声,挤了点洗发露背过身搓脑袋。 祝余把外套脱掉,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最终还是塞进了洗衣机里。 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了。祝余连带着傅辞洲的衣服,全给塞了进去。 傅辞洲唔了一声,这算是默认今天留在这儿了。 等会,那也穿什么啊?他突然问道。 穿我的衣服,祝余用下巴指了指他抱来的那一堆,内裤穿我的,能接受吗,少爷? 浴室内水汽蒸腾,虽然看不真切,到到底离得近,祝余还是能模糊看到一个光着屁股的傅辞洲。 少年十七八岁的身体似乎还能舒展,相比于自己有些单薄的身体,傅辞洲无论是贴近完美的身材比例,还是隐在水雾中微微隆起的肌肉线条,都昭示着他十分健康。 祝余进门时看了一眼,给洗发露时看了第二眼,问内裤的时候第三眼,这会儿想看第四眼。 但是他忍住了,低头往洗衣机里倒洗衣液。 旁边的花洒关了,傅辞洲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侧着身体看墙上挂着的毛巾:我用哪个? 祝余伸手扯过自己的毛巾递过去,抬眸把第四眼给看了。 傅辞洲正捧着毛巾擦头发,他刻意偏过身子,只留给祝余一个45的背影。 祝余这一眼从他的肩头看到腰窝,最后讪讪收回目光,捧了把水洗脸。 有点热。 傅辞洲把祝余拿来的睡衣穿上,也就是个长袖衬衫,穿起来还有点小。 其实内裤有新的,祝余到底还是怕傅辞洲介意,你还是换一个吧。 怎么了?傅辞洲不明所以,新的尺码大一点吗? 分卷(73) 祝余脚步一顿,转过身来:你什么意思? 傅辞洲用手拽了一下松紧,啪的一下弹回皮肤:这个有点紧。 祝余后槽牙一磨:滚。 傅辞洲笑得不行。 滚一边去,我也要洗澡了。祝余脱了自己穿在里面的睡衣,用眼神示意傅辞洲赶紧滚蛋。 傅辞洲点点牙刷杯:我还没刷牙呢。 都一点了你在家还没准备睡觉?祝余用抽屉里给傅辞洲翻出一个新牙刷来,刷完滚蛋。 凭啥我滚啊?傅辞洲慢条斯理地拆着牙刷,刚才我洗澡的时候你都没滚。 我是在给你洗衣服,祝余帮他接了一杯水,推着傅辞洲往外走,去厨房刷。 你这就比较双标了,傅辞洲扒着洗脸池就是不肯走,只能你看我不能我看你?我今天非要在这刷! 其实最开始祝余进来的时候,傅辞洲还是比较诧异的。 但是大概对方反应太平淡,压根没往他那里看,让傅辞洲觉得自己瞎矫情。 毕竟都是男的,对方有的自己都有,好像也没啥看头。 独自抑郁了片刻,傅辞洲发现自己和祝余不一样。 他还是挺想看对方洗澡的。 但是这回祝余竟然不乐意,那傅辞洲就更不乐意了。 你走不走,祝余跟他杠上了,不走我就不洗了。 傅辞洲把挤了牙膏的牙刷塞嘴里,含含糊糊道:你不洗也别想睡,咱俩就在这耗着。 两人眼睛一眯,在狭小的浴室里各占半边,憋着气对峙。 傅辞洲一个牙刷了五六分钟,祝余实在是受不了,转身脱衣服洗澡去了。 祝余很白,在高功率的浴霸下面简直白到发光。 傅辞洲嘴上耍着流氓,但是真到了时候,又错开目光不敢看了。 他低头漱口,装作不经意间自欺欺人地瞥上两眼。 水流从屈起的手肘而下,砸在地上溅起朵朵水花。 无论是仰头、抬手、还是躬身,都可以改变水流的方向。 傅辞洲喉结上下一滚,咽了一口混着泡沫的漱口水。 他自己一个人在洗脸池边上恶心半天,打开门溜回了祝余卧室。 睡你床了!傅辞洲在得到回应前率先掀被子进被窝,美滋滋地拉过被子一闻,再卷着滚成一团。 祝余在浴室里应了一声,有点模糊,应该是可以。 他滚了个来回,又看了一眼卧室的摆件。 床上横七竖八放着玩偶,桌上放着木雕,笔筒里插着小鱼,台风旁边的鱼缸盛满了清水,里面还装了一条摇头摆尾的小鲤鱼。 傅辞洲十分满意,想拿手机拍一张照片。 结果刚划亮屏幕,就看到钟妍给他发来的一串信息。 你出门了? 大晚上往哪跑? 干什么去了?明天还要去元洲呢! 跑哪去了? 臭小子,明早给我准点回家!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他得去元洲过年。 傅辞洲叹了口气,戳着手机给自己老妈回信息。 今天在祝余这儿睡。 他那俩爸妈半夜过来闹事,家里就他一个人。 傅辞洲发完信息就关了手机,本以为钟妍睡了,没想到对方竟然打了通电话过来。 他家大人呢?钟妍问道,你们没事吧? 没事,就往院子里扔了点垃圾,傅辞洲不屑道,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你少给我装英雄啊!钟妍恨不得穿过手机往傅辞洲脸上啪啪打两耳巴子,你脑袋上的疤都还没长毛呢!别明天回来又给我开一个口子! 你儿子这么弱?傅辞洲不爽了,上次他是偷袭,欺负我还对他们抱有一丝幻想! 你少跟我贫,钟妍打断他的话,就你那性子,炸/药包一样,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少给你妈惹点事? 关我啥事啊!傅辞洲简直理解无能,他们不找我,我有病啊我去找他们。 母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嘚吧了有一会儿,钟妍打了个哈欠,很快传染的傅辞洲也打了一个。 行吧,你在那陪着也行,明天早点回来去元洲。 这话提醒了傅辞洲,明天他去元洲了,祝余这一个人在家,他哪放心。 我今年能不去元洲吗?傅辞洲问道。 你奶奶腿给你打断咯!钟妍的脾气又上来了,你不去元洲你去哪?在祝余家?人家家里不过年了?! 傅辞洲看了眼屋外,压低声音道:叔叔回老家过年去了,祝余没回去。 他怎么不跟着?钟妍问。 老家人欺负他,傅辞洲十分偏心地扯出了个理由,要我我也不想回去。 你奶奶欺负你还是你小姑欺负你?钟妍不为所动,明天不回元洲我第一个抽你。 傅辞洲挂了电话,坐在床上叹了口气。 钟妍说了一通还没说够,临了补了条大表情,一个沾了血的菜刀在对话框里挥来挥去。 既然留不住,那就带走呗! 傅辞洲福至心灵,立刻给钟妍回复过去。 我带祝余一起去元洲怎么样? 人家愿意? 那必须愿意。 祝余的家庭情况钟妍多多少少有些了解,大过年的一个孩子在家,还随时会有被两个成年人攻击骚扰的危险,带着一起也算是变相的保护了。 行,你能说动就带着呗。 傅辞洲收到指令,当即把手机一摔,恨不得在床上翻个跟头。 跟谁打电话呢?忙活一圈回来的祝余端着杯水,仰头喝了一半。 傅辞洲坐在床边,长腿一勾,扣住祝余的膝窝,把人圈到自己面前:男朋友查岗啊? 傅辞洲放下水杯,揉揉傅辞洲半干不干的发:昂,查岗。 你未来婆婆,傅辞洲笑着拉过祝余的手,她让我带你去元洲玩。 祝余一愣:我? 是啊,明天早上去,年初二回来,正好叔叔也是年初二回来吧?傅辞洲晃晃祝余的手臂,那两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来,留你一人在这我实在是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祝余诧异地笑了笑,他们两人加一起还不够我收拾的 不行,你刮一下碰一下我都得心疼的,傅辞洲晃完手臂,又去搂祝余的腰,得把你栓裤腰带上,随身带着才放心。 祝余: 这难道不是养了条狗? 我要是去了,他们天天扔垃圾怎么办?祝余一想到就头疼,回来我爸得气死。 傅辞洲继续劝道:他们干这事儿不就是恶心人吗?人在了才能恶心,你要是走了,晚上不亮灯,他们扔垃圾恶心谁去? 还是算了他按着傅辞洲的肩膀,为难道,过年我总是往你家跑去算什么? 算对象啊!傅辞洲连忙说,你要介意没个名分,我立刻原地出柜。 你有病,祝余推了一下傅辞洲的脑袋,然后收了收脸上的笑,说正经的,咱俩这事儿现在不能说。 我知道,傅辞洲身体前倾,把脸贴在祝余的心口处,但是祝小鱼,我想跟你呆在一起,元洲好无聊的,你就当去陪我,行不行? 祝余垂眸去看自己怀里撒娇的大狗子,手指穿过发丝,摸到了傅辞洲后脑勺那一小块疤痕。 还真没长头发。 阿姨同意了?祝余有些动摇。 同意同意,傅辞洲抱住祝余,我奶奶也很想你。 总觉得去了不太好。祝余还是纠结。 没什么,我的家人都很喜欢你,傅辞洲闭上眼,听着祝余淡淡的心跳声,我也很喜欢。 为了不耽误明天的行程,祝余在制止不了傅辞洲一些熬夜行为后,自己一个人去书房睡去了。 傅辞洲折腾一晚上,除了抱了一会儿啥都没捞着,气得咬了一夜的被角。 第二天早上,祝余拽起半死不活的傅辞洲,和钟妍一起去了元洲。 车子开了三四个小时,傅辞洲就靠着祝余睡了三四个小时。 傅蓓蓓给他们开门,看到祝余后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坐车累不累?姑姑晚上带你们吃好吃的! 祝余拎着水果,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这个人知道自己和傅辞洲的关系,想想就让人心惊肉跳。 不,不累。祝余低着头,紧张得呼吸都有些不畅。 哎呀,小余来啦!奶奶大笑着从屋里出来,赶紧把人领了进去,怎么又买的东西?下次来奶奶这不许买东西了! 看吧,我就说我奶要不高兴,傅辞洲一耸肩,目光在客厅里溜了一圈,我爸呢? 你爸明天回来,钟妍打了个哈欠,去厨房翻了翻成堆的蔬菜,妈,你怎么又买这么多菜?吃不完的! 这不是听小余要来吗?奶奶笑着拍拍祝余的手,我喜欢得不得了,又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买了一点。 谢谢奶奶,祝余抿了抿唇,眼睛总是往傅辞洲那里瞟,我,我什么都吃的。 奶奶,你别总是抓着他,他紧张,傅辞洲坐沙发上,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抓了几个小蜜橘在手里剥着,你就别管他,他自己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 行行行,奶奶把祝余往傅辞洲那里推了推,我听洲洲说你喜欢吃奶糖,今早上就给你买了点,你去吃。 祝余点点头,在看到果盘里堆成小山似的大白兔奶糖,心里暖烘烘的。 妇女之友啊你,傅辞洲倒在祝余肩上,我奶我妈我姑都喜欢你。 祝余赶紧扭头看向餐桌边忙碌的大人,把傅辞洲往边上推了推:你别总挨着我。 干嘛?又没事!傅辞洲又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赖了过来。 你太嚣张了,祝余往沙发那头挪了挪,离我远点。 我就不。傅辞洲脾气上来,非要跟着祝余跑。 祝余干脆不跟他一起,跑去厨房帮钟妍摘菜去了。 你看看人家,傅蓓蓓指指祝余,又指了指傅辞洲,再看看你。 傅辞洲瘫在沙发上,对傅蓓蓓一扬下巴:好不?我的。 傅蓓蓓瞬间嫌弃脸:他看上你哪儿了? 傅辞洲一摸下巴:帅。 警告你啊,你爸回来就收敛点,傅蓓蓓隔空点点傅辞洲,他那眼睛跟探照灯似的,一眼就能把你看穿了。 看穿看穿去,傅辞洲毫不在意,又不虚。 我要是祝余能气死,傅蓓蓓翻了个白眼,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午饭吃得非常丰盛,虽然只有五个人,但是各式各样的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实在是,不能吃了,祝余被喂下了三碗饭,肚子都吃得鼓了起来,吃不下了 傅辞洲咬着筷子笑:我奶说你太瘦了,多吃点多吃点。 吃不下就不吃了,钟妍给祝余盛了碗汤,喝口汤顺顺。 大骨汤咸香浓郁,里面混着甜玉米的清香。 祝余咕咚咕咚喝下一碗,竟然觉得自己还能再吃。 留点肚子给晚上,傅蓓蓓笑着说道,晚上姑姑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午饭过后,傅辞洲带祝余出来遛弯。 元洲的冬天还和去年一样,干燥、寒冷。 祝余脖子上围着傅辞洲的围巾,依稀还能记起去年的时候他和傅辞洲的一些点点滴滴。 晚上放河灯吗?祝余问,糖画呢?都还在吗? 这不是带你去了,傅辞洲把祝余的围巾整理好,河灯等晚上再放。 画糖瓜的老爷爷还在原处,祝余轻车熟路,蹲下来拿笔写字。 很快糖字就写好了,祝余举着傅辞洲的名字,竟然意外还得到了一条简笔画小鱼。 您还记得我呢?!祝余惊讶道。 他并没有在纸上有画小鱼。 老爷爷点点头对他伸了四根手指头:四块! 这个是送的吗?傅辞洲指了指那条小鱼。 老爷爷使劲一点头。 祝余顿时高兴了起来:那我明年来还送吗? 老爷爷依旧点头:送! 祝余举着糖画,仰脸冲傅辞洲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我明年也来? 冬季午后的阳光温暖,给祝余的眼睫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少年笑容最为澄澈,融不进去一丝杂质。 傅辞洲一揉他的头发,眼里是快要满溢的温柔:年年都来。 两人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下午,买了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下午五点,傅蓓蓓给他们打电话,三人去了一家装潢精致的小饭馆。 她和前台年轻的主厨颇为熟络,进店点菜的时候对方还亲自过来帮忙介绍。 点完菜,傅辞洲察觉有些不对。 那人谁?傅辞洲扭头看了一眼,总觉得他过于殷勤。 分卷(74) 傅蓓蓓抿唇一笑:你未来的姑父。 傅辞洲把头猛地一转,差点没闪到脖子:厨子?! 人家是有证书的一级厨师,傅蓓蓓揪了团纸砸傅辞洲脸上,少职业歧视! 不是,傅辞洲顺了一下自己的嘴皮子,以前你不是说要找论文发的比你多的吗? 你也知道那是以前,傅蓓蓓双手捧着下巴,一副花痴样,现在不一样了。 傅辞洲扶着凳子转身又看了好几眼:你跟我说干什么? 我估计你爸要反对,傅蓓蓓打了个响指,咱俩率先联盟,统一战线,互帮互助,和傅延霆邪恶势力斗争到底! 祝余在一边听得嘴角直抽。 你都多大了,我爸才懒得管你,傅辞洲心酸地看了眼祝余,咱俩慢慢熬吧。 祝余等了半天才能插上一句话:叔叔他很严格吗? 傅蓓蓓点点头:家里的暴君,你俩可要藏好了。 祝余赶紧点点头:知道了。 你别吓他,傅辞洲对傅蓓蓓道,他胆子小的很,你这么说他明天估计要跟我保持三米远。 今天也可以。祝余悠悠道。 傅蓓蓓捂嘴笑开了:正常相处就好,我哥虽然整天冷着脸,但是也不是喜欢发脾气的人,还是很好相处的。 祝余心里没底,但也只能点头应下。 吃完晚饭已经快七点钟,傅蓓蓓回家搓麻将,傅辞洲带着祝余去元洲河放河灯。 熟悉的小船和蜡烛,唯一不同的事上面的纸条不再是皱巴巴的劣质纸,品质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回写什么?傅辞洲看着祝余,笑着问。 我来写。祝余拿过纸笔,用手机垫着,一笔一划地写着。 【少爷天天开心】 傅辞洲凑过去看了一下,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就知道你要写我。 祝余抿唇笑笑,准备把纸条折起来。 再写几句。傅辞洲又把纸条拿过来。 他的字跟在那行字后,不同的笔迹,写着不同的话, 【小鱼健康平安】 你要许愿再去买一个不就好了,干嘛还占着我的? 祝余垂眸塞着纸条,说出来的话呜呜哝哝带着点不好意思。 喜欢你才跟你写一个,傅辞洲买了个打火机,啪啪按了两下:去哪儿放? 上游,祝余沿着河道往前走,那儿人少。 放河灯还得避着人?傅辞洲跟在他的身后。 也不是避着人,祝余解释道,我就是想让它多飘一会儿。 如果可以,他希望载着美好愿望的纸船一直留在水面上,就像他和傅辞洲,漫无目的地走着、说着、笑着。 上游的人很少,两人下了楼梯,蹲在河边。 傅辞洲把蜡烛点燃,祝余托着纸船放进水里。 漆黑的湖面上,一点亮光晃晃悠悠荡开涟漪。 祝余依旧蹲着,手指拨了拨水面,把纸船推着往前。 不知道是蜡烛问题,还是烛心溅上了水花,就在小船晃到河中央时,烛火突然熄灭了。 卧槽?灭了! 祝余瞬间站直身子,朝前看去。 要不是傅辞洲拉着他,他怕是要直接跳下去。 风吹的吧?傅辞洲也皱了皱眉。 刚才没风。祝余否认道。 可能是蜡烛不好。傅辞洲又找了个理由。 祝余拂开傅辞洲的手,沿着河道下方的小路往前走了两步:傅辞洲,你去对面,我在这边把纸船给推过去。 他说着蹲下身,把河水往另一边拨了拨。 再买一个就是,傅辞洲去拉祝余的手腕,这水脏,你手别总泡里面。 它沉了。祝余突然站起来,像是有些不知所措,慌张地看向身边的傅辞洲。 估计是质量问题,傅辞洲用纸擦干祝余的手,握进掌心里面暖着,一会儿我再去买一个。 不买了。祝余垂下眸子,有些不高兴了。 我们上次放不是没沉么?傅辞洲捧住祝余侧脸,拇指擦过眼下:十块钱能有什么质量?被你挑到了,那不是没办法吗? 祝余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也是知道这个道理。 他微微偏头,看着平静的湖面,心里却又止不住的难受。 挺不吉利的。 你还信这个啊?傅辞洲捏了捏他的脸,拉过祝余的手往上走上几步。 祝余心情不美丽,也不想看路,闷头跟他走。 突然,傅辞洲抓住祝余肩膀,像是挪动一个物件似的,把他按在了墙上。 壁咚。傅辞洲低头凑近,勾唇一笑,人就在这呢,还有功夫关心船? 这个距离有点危险,祝余环顾四周,他俩是在元洲河的其中一个横跨石桥下面。 灯光稀薄,人也稀少,两人的影子一叠,几乎融进黑暗。 知道这座桥叫什么桥吗?傅辞洲的声音很轻,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笑意。 祝余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叫什么? 傅辞洲:爱情桥。 好土。祝余吐槽道。 土么?那我换一个,傅辞洲立刻改口,叫小鱼桥。 祝余一时间无力吐槽:刚才那个也是你起的? 初吻地点,还不许我命名了?傅辞洲还挺有理。 祝余立刻垂下目光,像是扛不住了:真是服了,还有人提前说出来的 来来来,抬个头,傅辞洲捏住祝余的下巴,这次没理由不成了吧? 好几次了,再不行就真有阴影了。 磨叽。祝余抬手扣住傅辞洲的后脑勺,仰头把唇贴了上去。 少年的吻青涩而又炽热,试探和怜惜交错在逐渐混乱的呼吸中愈演愈烈。 有人在桥上并肩走过,孩子们举着风车大笑着跑开。 热乎乎的米糕新鲜出炉,香气混着夜风传去老远。 桥上是喧闹繁杂的尘世万千,桥下是静谧安宁的人间留恋。 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 thou art more lovely ae. 第87章 突变 接吻要闭眼。 祝余没计划在元洲呆太久,除夕过了半天,他就准备坐大巴回南淮了。 说到底是不愿意过多参与别人的家庭,偶尔过来吃一顿饭会欢迎,但是总是呆在这里未免就太不懂事。 怎么突然要走?傅延霆坐在沙发上问钟妍。 钟妍正嗑瓜子,听后一摊手:可能是你不讨人家喜欢。 不,不是的!祝余差点没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马,马上就除夕了,我还是,还是回家比较好。 你家又没人。傅辞洲看出祝余的紧张,嘴快接上一句。 奶奶拍了傅辞洲一巴掌:就你会说。 留这儿吧,傅延霆随口道,元洲离南淮挺远,明天下午让辞洲跟你一起回去。 钟妍听后惊讶道:咱俩呢? 傅延霆看着电视:跟我出去吃顿饭。 夫妻二人商讨着明天的行程,傅辞洲揽过祝余肩膀,把人带着往屋里走:今天留这儿吧,明天我跟你一起,你要在这放不开,咱俩就回我家睡 他说着,弯腰凑近道:就咱俩 祝余一胳膊肘把傅辞洲捅开,心虚地往客厅里看了眼:你离我远点。 我爸估计都没往那方面想,傅辞洲哼唧一声,咱俩以前搂搂抱抱多亲密啊,现在倒保持距离起来了。 你闭嘴。祝余恨不得捏上傅辞洲的嘴。 行行行我闭嘴,傅辞洲认输投降,那晚上走? 到了晚上,祝余发现不管他好不好意思乐不乐意,走是一定要走的。 因为傅辞洲家的除夕夜实在是太吵了 电视里的春晚正演着小品,演员金句丛生,惹得观众哈哈大笑。 祝余和傅辞洲窝在一起谈论着热搜和笑点,吃了一小扁的瓜子壳和橘子皮。 从晚饭后开始,麻将嗬啷嗬啷响了有两个多小时,摔牌声跟放炮似的,啪啪啪个没完。 碰!傅蓓蓓惊喜地发出一声怪叫,哈哈!胡! 傅延霆面无表情地把自己面前的牌推倒,利索地抽出几张红票子扔过去。 钟妍无奈扶额,忍不住敲了敲桌面:老傅!你怎么这么菜啊?! 老太太不管输赢都挺开心,脸上的笑就没消下去过。 傅辞洲和祝余两人都不会麻将,在沙发上瘫到零点,电视里的主持人充满热情的大喊倒计时。 三二 最后三个数,傅辞洲也跟着一起念。 祝余微仰着脸,对上傅辞洲慵懒的目光。 一他轻轻笑了笑,祝小鱼,新年快乐。 祝余手里刚剥了一个小蜜橘,他停顿片刻,抬手塞进傅辞洲的嘴里:新年快乐。 新年愿望,傅辞洲嚼了几下,把橘子咽下去,明年的这个时候祝小鱼还给我剥一个橘子。 祝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麻将桌,那边的四个大人似乎打得正欢,压根没在意零点已过。 行,他拍拍傅辞洲的脸,每年过年都给你剥! 春晚结束必定伴随着《难忘今宵》,傅辞洲开始困了,打着哈欠拉祝余回去。 奶奶叔叔阿姨小姑,祝余临走一定要把人全给叫上一遍,我和傅辞洲先走了。 傅辞洲困得要死,勾着祝余的脖颈往外走:走吧走吧,困死我了都。 他拽着祝余出门,等电梯的时候几乎直接挂在了对方身上。 祝余瞥了一眼门口,见没认出来,才抬手抹掉傅辞洲的眼泪,笑道:你怎么这么困啊? 傅辞洲身子一歪,灼热的呼吸就拂到了他的脸上:你都不知道吗? 祝余: 他知道个屁! 小余啊。 身后突然传来奶奶的声音,祝余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把傅辞洲推开几米远。 啊?!他惊魂未定道,奶奶! 这一推不亚于竹林里的一拳头,把傅辞洲给整精神了。 他叹了口气自认倒霉,撑着地面重新站起来。 找了个快一米八的男朋友,就要时时刻刻忍受他突如其来的暴力。 过年啦,奶奶发红包。奶奶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包,给傅辞洲一个,又给了祝余一个。 傅辞洲接得大大方方,笑得跟条柴犬似的,张嘴说了一串吉祥话。 祝余没敢接,推来阻去好几次,最后虽然勉强答应,可是一捏红包发现里面厚重一沓,瞬间又把手收了回去。 奶奶以前在南淮的时候,和你爸爸还挺熟络,每次啊都是他给我量血压,不要钱。 奶奶拉过祝余的手,心疼地拍了拍:好孩子,奶奶知道你有委屈,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不过日子啊,是越过越好的,你看现在,不就好起来了吗? 祝余有些发愣,半晌垂下了眸子。 好像的确是这样,日子是越过越好的。 以前那些糟糕的过去离他越来越远,以后美好的未来也在飞奔着向他跑来。 等到高考结束,祝钦就会带他搬家,徐萍找不到地址,自然也就放弃了。 他还有大好的时间,大好的未来,他和傅辞洲一起,怎么样都是好的。 手腕处的衣袖被翻开,那一串小巧的手串就挂在祝余瓷白的手腕上。 傅辞洲登时警铃大作,上前一步企图拉下衣袖,奶奶目光柔和,抬手拦下了他。 奶奶离得远,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不能到你们身边。但是小余啊,没人能给你委屈受,谁要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奶奶替你做主。 她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 老太太低头用衣袖按了按眼睛,还是把那个红包塞到了祝余手里。 拿着吧,吉祥钱,小辈都有。奶奶也不知道还能给你几年,有几年算几年吧。 她说完转身离开,老年人的背影有些佝偻,进门时得扶着门框才能迈过门槛。 祝余看着手上的红包,眼泪直直就往下掉。 他那毫无预兆的眼泪又出现了,像是坏了的水龙头,噼里啪啦落个没完。 傅辞洲抬手去擦,擦了一手的温热的泪。 心疼得要命,还不知道说什么。 没办法,只得把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 当初我磨珠子的时候,小姑开我玩笑,我就承认了,说给我喜欢的人磨的傅辞洲顿了顿,又接着说下去,我奶当时也在旁边。 祝余像是控制不住,轻轻咳了一声。 哭声难以压抑,全闷在了傅辞洲的怀里。 奶奶这是认下你了,傅辞洲抱着祝余,反而想笑,我奶可真好。 温柔和包容比想象中的力量还要强大,祝余似乎都忘了自己正在离经叛道的路上走着。 像是在过一道独木桥,抬头天上万里无云,低头河底澄澈透明。 分卷(75) 阳光和煦,风也温柔。但是也并不能改变独木桥狭窄难行的事实。 祝余捏紧了红包,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 傅辞洲顺着他的背,像是哄猫似的,一点点顺着毛。 傅辞洲,祝余哑着声音,捏住了傅辞洲的衣袖,以后你一定要听我的,不要脑子一热,意气用事。 傅辞洲点了点头:嗯,都听你的。 祝余比他聪明,也比他懂事。 努力挣扎长大的孩子,总是更可靠一些。 傅辞洲不否认自己解决问题的能力,但是他相信,祝余的方法总会比自己更合适、也更温柔。 因为祝余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在用他自己的方法,保护着傅辞洲。 大年初一,三个多小时的车程在高速上堵成了六小时。 祝余和傅辞洲趴栏杆上看了好一会儿风景,甚至还溜达了一圈去围观了别人斗地主。 到达南淮已经过了午饭的点,祝余有点晕车,下车后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 祝钦晚上就回来,他得看看院子里有没有背糟蹋成垃圾场。 祝余做足了心理准备,打开院门却比想象中好了许多。 垃圾是没了,但是多了不少红砖,自己卧室的窗户还被砸裂了一条缝。 真是有病,傅辞洲窝着一肚子气,抬脚把砖头踢到一边,最好别他妈让老子抓到,不然往死里打。 砖头撞到花盆,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傅辞洲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蹲身查看。 你少跟他们动手,祝余把傅辞洲踢开的砖头堆到一起,抓到报警。 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双标了,傅辞洲依旧蹲着,他拧着身子,回头看他,上次谁举着根棍直接闷的?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脑袋指不定开瓢了。 我是我,你是你,祝余用脚背踢了踢傅辞洲的屁股,我只要打不死他们,都没人怪我。但是你不一样,你要是在因为我去医院去警局,阿姨就会怀疑我们的关系了。 怀疑怀疑去,傅辞洲嗤了一声,站起身来,我觉得她都要知道了。 傅辞洲,祝余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也跟着严肃了起来。他放低了声音,和傅辞洲仔细分析道:你告诉袁一夏王应,甚至小姑和奶奶,他们平时不和叔叔阿姨接触,加上对我们比较包容,所以到现在才没事。但是你如果让阿姨知道了,就算她接受,可是阿姨和叔叔经常在一起,根本瞒不了多久。 瞒不住就不瞒!傅辞洲被祝余这一通念得头疼,大不了说出来。 傅辞洲!祝余提高了声音,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小姑说过,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叔叔。 难不成就一直瞒着?傅辞洲也不开心了,瞒一辈子?! 总要说出来的,但是不是现在,祝余拿了扫帚,转身去扫窗下的玻璃碎片,傅辞洲,你在元洲还说以后会听我的。 傅辞洲拎过一边的簸箕,走到祝余身边:我就是不想偷偷摸摸的。 少爷祝余拖长了声音,就像是在训一个孩子,就算我是女生,早恋也没你这样招摇过市吧? 傅辞洲翻了个白眼:你要是女生,全世界都他妈知道了。 算我求求你,最起码等到我们十八岁行吗?祝余卑微得都快给傅辞洲跪下来了。 没有儿子不了解父亲,如果傅延霆知道大概会发生什么,傅辞洲心里多少有点数。 虽然大少爷脾气不好性子还燥,但是基本的判断力和大局观还是有的。 知道了,傅辞洲沉默片刻,抬手呼噜了一下祝余的脑袋,我还有五个月就十八了! 十八再说十八的,祝余眸子弯弯,笑了起来,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多少岁了,能不能等我也十八呀。 带了个卖萌的尾音,傅辞洲被这个笑容晃了眼睛。 他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院门,把手上的扫帚一扔,拉过祝余抱了个满怀。 祝余想躲没躲开,被傅辞洲压着笑弯了腰:你干嘛? 都没个准确岁数吗?他低头把脸埋进祝余的颈窝里,有点心疼。 小时候发烧了,就忘了,祝余摸摸傅辞洲的头发,忘了挺好的,省得记着心烦。 要是我逮着那俩人,问问你多大,傅辞洲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把祝余凌乱的碎发拨到耳后,我家小鱼这么好,真是不长眼。 祝余还在笑,被傅辞洲凑近了抵抵额头。 一个轻浅的吻落在唇上,鼻尖相错,搅乱呼吸。 他看着傅辞洲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藏起了一捧夜晚的星。 里面的阴霾和乌云早就消散,那些讨厌的人和过去,被他从人生中彻底剔除。 接吻要闭眼。傅辞洲没好气道。 祝余笑出一嘴白牙:下次一定。 祝钦下午回了家,带回来不少土特产。 祝余尤其爱吃小煎饼,一个人窝在房间刷题时吧唧吧唧能吃一大张。 祝钦看他爱吃,自己就没再碰过, 祝余把徐萍夫妇扔垃圾的事情告诉了祝钦,祝钦叹了口气,说高考之后就立刻搬家。 祝余得到了承诺,吃好喝好,舒舒服服过了一个好年。 大年初四,高三背着教育局提前开学。 祝余还差几张英语报纸空着,大清早拿到教室来写。 傅辞洲这次没踩点过来,叼着豆奶吸管晃晃悠悠飘进教室。 哇他弓着腰,侧脸几乎贴在了祝余耳朵上,没写作业 祝余正塞着耳机听听力,被傅辞洲这突然地近距离接触吓了个半死:卧槽!你干嘛?! 傅辞洲一挑眉梢,教室里也没来几人。 他把祝余的英语报纸拿起来往前一遮,低头亲在了对方的额角:嗯这卷子不错。 祝余后仰靠着椅背,甚至屈起了腿,就差临起一脚把人踹飞。 他没想到这光天化日之下傅辞洲还敢这样,大庭广众朗朗乾坤的,竟然在教室里亲他! 傅辞洲!他压低了声音,眼睛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傅辞洲抿了抿上唇,放下英语报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新年好啊,男朋友~ 对于这个新称呼,祝余适应了一早上。 只是他还有点轴不过来,到中午放学依旧脸上发烫。 亲都亲了,傅辞洲悄悄说道,现在还脸红。 祝余十分粗暴地把人推开,自己闷着头往前走。 傅辞洲似乎格外喜欢看祝余恼羞成怒的样子,屁颠屁颠跟在他的身后逗他。 两人你追我赶打打闹闹,跑着笑着追了一路,傅辞洲把祝余送到家门口。 进去吧,我看着。傅辞洲朝他招招手。 祝余头也不回,进了院子就关了门。 他拍拍自己发烫的脸,整理好情绪推门走进房间。 空气中并没有饭香,厨房做菜的当啷声也没有响起,餐桌上还放着成袋的蔬菜,祝钦坐在沙发上,指间夹着根烟。 房间里是诡异的沉默,祝余发觉出不对,心上猛地一跳。 祝钦很少抽烟,就算抽也不会在房间里,今天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是徐萍又找上门了?还是自己和傅辞洲的事被发现? 前者没必要这么紧张,后者的话,那也不可能。 你看看。 祝钦用夹着烟的手指隔空指了指茶几,祝余垂眸看见上面搁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他心里的预感突然有些强烈,在那几秒钟之内找出了无数种可能。 是哪里疏漏了? 几张纸片从纸袋里掉了出来,祝余蹲身捡起一张,顿时僵在原地。 那是一张照片,院墙内的两人身影模糊,但依稀可以看得出是祝余和傅辞洲。 拍摄的角度隐蔽,与他们的距离也远,虽然没拍到正面,可两人过分亲密的动作,不是朋友之间。 祝余又连着看了好几张,都是这样的照片。 真要说起来,照片总能糊弄过去。 可是这张照片就像是潘多拉魔盒的钥匙,一旦打开,什么都藏不住了。 我祝余指尖发抖,呼吸猝然就急促了起来,爸,我 你别激动,注意身体,祝钦把祝余拉到沙发上坐好,掐了烟给祝余倒了杯水,小余,你已经快成年了,那些事情爸爸也不好参与。 祝余手指仅仅捏着照片,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让心跳逐渐放缓下来:是他们吗? 嗯祝钦躬身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用手使劲搓了把脸,还是为了那个事。 祝余把照片捏皱,止不住的颤。 如果他不答应,对方就把自己和傅辞洲的事抖落出来? 先不说傅辞洲的父母要怎么应对,单说祝钦要怎么继续面对左邻右舍。 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好事。 小余,祝钦用手盖住祝余的手背,爸还是那句话,不捐。 可是祝余眸子猩红,抬头看向祝钦。 没事的,祝钦拍了拍他的手背,重复道,没事的。 第88章 坦白 不就是出柜吗?我自己来。 祝钦在这件事上给出了明确的建议和态度。 不捐、没事的。 不捐骨髓没事的,他和傅辞洲在一起,也没事的。 祝余微微发愣,那些在傅辞洲家人身上感受来的温和包容,祝钦竟然也给他了。 不仅如此,对方似乎也没表现出任何的震惊和诧异。 少年的喜欢太过张扬,即便努力克制,可是从眼角唇边、说话打闹,总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打心眼里的喜欢。 祝钦知道,但是一直没说。 祝余捏着照片,在短时间内逼停自己的眼泪。 不过是同性恋而已,祝余既然选择和傅辞洲在一起,就做好了有一天会公开的准备。 除了家人,他不在意、也不关心别人的看法。 祝钦都默认下来了,其实和徐萍头铁硬刚也不是不行。 可是问题出在傅辞洲的身上,他的那边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祝余最怕的是傅延霆的反对,他们压根就没有丁点应对的手段。 他们的未来还没开始,不能就这么死于襁褓。 祝余做不到拿两人的以后去赌傅延霆的一个态度。 不行,不能说。 祝余把照片在掌心抓皱。 他抬起头,看向祝钦时眸底布满血丝。 强行扯出一抹笑来,祝余声音沙哑得就像是被锄头犁过的荒地:配型也不一定成功吧? 祝余今天下午没来学校,傅辞洲坐在教室后排戳着手机,发出去的几条信息也都没有回复。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他有些心绪不宁。 我余呢?王应往祝余的桌上放了张试卷。 傅辞洲闷声说了句不知道,把手机收了起来。 前三节课理综模拟,傅辞洲两节课不到写完试卷,再打开手机时看到了祝余回复的信息。 身体有点不舒服。 已经和老陈请过假了。 水笔在傅辞洲的拇指上转了一圈,然后掉在了桌面上。 他把这两条信息反复看了好几遍,打字回复过去。 突然不舒服? 你在哪? 祝余没有立刻回复。 傅辞洲微微皱了皱眉,把理综试卷粗略检查了一遍,举手出去上厕所。 在走廊里,他直接给祝余打过去一个电话。 上午分明都好好的,怎么中午一两个小时不见就不舒服起来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祝余身体不舒服,大概率也会强撑着大事化小,不至于直接请假。 再退一步,就算真的突然身体不适,祝余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自己,也不会非拖到快三点才回复他信息。 所以,要么祝余心脏病发去了医院,要么祝余这压根就在骗他。 无论哪一种傅辞洲都非常担心,再加上手机忙音响了半天打不通,担心在心里堆积,更难受了。 怎么了?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晚上我就回去上晚自习,你别担心。 傅辞洲看着这两条信息,更加怀疑起来。 晚上就可以来上晚自习的程度,这样的身体不适祝余会特地请假? 而且还不肯接电话,这太不正常了。 傅辞洲不再跟祝余多说,他直接去了老陈办公室,问祝余今天下午的请假理由。 老陈看到傅辞洲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你们不是在考理综吗? 早写完了,傅辞洲有些不耐烦,祝余今天怎么了? 你管好你自己老陈拍拍桌子,都快三月了,还这么不着调! 你告诉我祝余请假理由我就回去,傅辞洲懒得和老陈废话,不然我一下午都不着调。 老陈被气得半死,但最后还是把请假原因告诉了傅辞洲。 假是祝钦请的,说祝余身体不适,需要去医院检查。 和祝余的说法似乎也能对上。 傅辞洲揣着满肚子狐疑,出了办公室。 也不对,祝钦就是医生,普通的不适也不至于去医院吧?而且祝余那么讨厌去医院的人,不应该打电话给自己,让自己像当初那样把他从医院里捞出来吗? 傅辞洲脚步一顿,随后一转身子。 他麻溜翻过学校围墙,去了祝余家里。 敲了半天的门果然没人应答,傅辞洲拿出手机给祝余打电话,不发信息,他就是要打电话。 分卷(76) 喂祝余的声音很低,像是的确不太方便,我干嘛? 你在哪?傅辞洲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声音有些发沉。 我在外面,祝余回答得非常笼统,不跟你说了。 你在医院吧?哪家医院?傅辞洲不说废话,直入主题。 你要过来?你不上课了?祝余皱眉道,你好好在学校呆着,我没事,一会儿就回去了。 你真没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哪?傅辞洲阴沉着脸,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你不告诉我,我就一家医院一家医院的找。师傅,去市立医院。 傅辞洲!祝余像是有些急了,你不信我! 你就是在骗我,傅辞洲这回确定下来祝余应该就是在市立医院,趁我还没到地方,你最好把事情全都告诉我。 祝余挂了电话,魂不守舍地回到祝钦身边:我们换一家医院检查吧? 怎么了?祝钦问道,钱都交进去了。 祝余低头哦了一声,有些紧张地往门口看去:爸傅辞洲要过来。 他知道了?祝钦问。 我没告诉他,祝余摇摇头,但是他来了一定会发火的。 这里这里!不远处排队的徐萍大声招呼着冲他们摆手惹来周围人的阵阵白眼。 小鱼,祝钦按了按祝余的肩膀,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祝余在原地站了会儿,到底还是摇摇头:在傅辞洲来之前赶紧结束吧 血抽的不多,四管不过也就四十毫升。 徐萍拿着乱七八糟的报告单站在祝余身边,正弯腰和玻璃窗那一头的医师询问着什么。 祝余拉下袖子,剥了颗糖咬进嘴里。 祝钦从保温杯里给他倒了杯糖水,他端在唇边吹了吹,仰头喝下去。 二月底出结果,徐萍低头把单子挨个叠好,已经懒得演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你们也得来。 祝余淡淡地瞥了一眼这个女人,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哎哎哎!徐萍追上去塞给祝钦一张医院的卡,你自己往卡里充点钱吧,应该不够了。 祝钦接过卡片收好,同样也没说话。 祝余出门前特地看了看外面,在确定傅辞洲没赶来之前才敢离开。 从学校到医院打车最起码也要二十分钟,应该遇不到。 大哥!徐萍就像是阴魂不散,第三次追上来拉住祝钦的手臂,大哥,我能不能找你借点钱 饶是祝钦这样好脾气的人也开始生气,他甩开徐萍,呵斥道:你自重! 大门周围人来人往,纷纷侧目去看热闹。 徐萍脸上有些挂不住,抬手一指祝余,嘴碎道:你怎么不让他自重?我好好的儿子让你养成了变态! 祝余脚下一顿,扭头朝徐萍看去:你别把我逼急了,咱俩都没好果子吃 他的话音刚落,突然被人扣住的后脑。 祝余心上猛地一跳,扭头看过去竟然是傅辞洲。 傅辞洲胸膛起伏,喘着粗气。 他看到了祝钦,也看到了徐萍。 你跟她来医院? 事情超出了傅辞洲的预料,他的大脑在几秒内一片空白,连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 傅辞洲怎么来这么快?! 祝余瞬间慌了,连忙拉过对方手臂道:你先跟我过来 靠!傅辞洲把祝余往旁边一推,几步冲到徐萍面前,你他妈还敢站在这儿?! 到底是在公众场合,祝钦挡在徐萍面前把人拦住:小傅!你冷静点。 叔?!傅辞洲看向祝钦,整个人像是傻了一般,叔你知道这人干了什么混蛋事! 我混蛋你混蛋?!徐萍仗着有人拦,指着傅辞洲也开始骂起来,你干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都不惜得说! 你他妈说!傅辞洲挣开祝钦就要揍人,你要是不给我说出个门道来,老子今天就让你原地住院! 医院门口的保安出动,加上祝余一起,勉强压制住暴怒中的傅辞洲。 还要打人啊?徐萍隔着几米远小人得志,你打我试试!我现在手上有东西!我不怕你们了! 东西?傅辞洲额角青筋暴起,什么东西? 没人回答,他就看向祝余:什么东西?!你为什么突然答应她?! 祝余不说话,抓住傅辞洲的手腕就往医院出口走去。 自己干了什么自己没点数吗?徐萍翻了个白眼,恶心人,我呸! 祝余指尖发颤,尽量不去听身后的污言秽语。 傅辞洲似乎是懂了什么,反手扣住祝余的手:她知道我们的事? 祝余把头偏到一边,没有回答。 因为这事你答应她?!傅辞洲猛地一扯祝余手臂,祝余踉跄一步,站在他的面前。 让她说啊!有什么怕的! 傅辞洲你能不能成熟点?祝余紧咬牙关,克制住声音的发颤,说了之后呢?你爸妈那边你怎么应对? 该怎么应对怎么应对,傅辞洲压低了声音,他们就我一个儿子,难不成把我打死?! 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根本就不是说出来的时机!祝余似乎有些崩溃,努力想让傅辞洲明白自己的担忧,他们是打不死你,但是可以控制你的未来,决定你的去向。你以后怎么办?这事出来之后你自己能做主吗? 傅辞洲的呼吸也有些发颤了,他盯着祝余,也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我现在只是配型,祝余解释道,只有25%的成功率,而且就算成功了,现在抽骨髓只是个小手术,我的心脏病不严重,致死的几率非常小! 致死?傅辞洲就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词语,瞬间咬肌紧绷,眼睛红了一圈,祝余,你他妈在跟我说什么? 他把字咬得极重,像是承受巨痛时塞进嘴里的木块,再取出来时已经被咬出深刻齿痕。 祝余喉结上下一滚,把浓重的情绪吞进腹中:我只是在重复医生的话 这不一样,傅辞洲一字一句,说得又重又缓,你去配型,就算失败,那也是因为,失败而没有捐骨髓。 我不管配型结果,我要你,因为拒绝,而没有捐骨髓。 是你主动的,彻彻底底的拒绝,是拒绝懂吗? 是你可以救,而不救,不是因为,救不了,而不救! 是因为被抛弃、被轻视、被侮辱。 而不是因为救不了、没办法、无能无力。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就连拥抱都不敢用太大力气。 傅辞洲不能接受祝余的生命收到一丝一毫的威胁,更别提对方口中说的,几率非常小的致死。 傅辞洲要的,是祝余的尊严。 是可以对这两个烂人说不的权利。 你疯啦?!徐萍瞪大眼睛,你小心我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你说,傅辞洲像是气笑了,他掏出手机,我帮你说。 傅辞洲!祝余立刻伸手去抢,你要干什么?! 傅辞洲用一条胳膊拦住祝余,另一只手播下了傅延霆的电话:不就是出柜吗?我自己来。 傅辞洲!祝余是大吼出声,不能说! 没事,傅辞洲推开祝余,出了事我担着。 祝余扣住傅辞洲的手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傅辞洲,你在元洲说过听我的话。 你还说过不捐骨髓呢!傅辞洲嗤笑一声,你现在同意了,那当初的坚持算什么?我挨那一下算什么? 祝余嘴唇发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要说了,我们就完了。 傅辞洲看着他,久久不语。 我们还有以后呢祝余几乎是哭了出来,你不要了吗? 忙音响了许久后被接通。 咔哒一声,是另一头传来的声音。 如果要用你的命当垫脚石,我宁愿不要。 电话贴在耳廓,傅辞洲把祝余从自己身边推开。 爸,他当着很多人的面,轻飘飘地说出一句,我喜欢男人。 第89章 坚持 别丢下我一个人。 傅辞洲说完也不等话筒的另一边有什么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旁围观的人发出了一阵唏嘘。 祝余还在一边发愣,像是不能接受眼前发生的一切。 傅辞洲走向徐萍,被祝钦一把拦住。 叔,我跟她说句话。傅辞洲按下祝钦的手臂,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 祝钦没有让开,傅辞洲只好隔着两米远的距离,强忍住怒火对徐萍道:我警告你,只要祝余的检验报告单出来,不管匹不匹配,我一定杀了你儿子。 祝钦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他要杀人徐萍吓得瘫倒在地上,杀人啦! 你尽管去告诉别人,去报警也无所谓,傅辞洲怒及反笑,猩红的眸中充斥着浓浓的戾气,警察不能在你儿子身边时时刻刻保护着,别让我逮到机会,不然我直接弄死他。 傅辞洲!祝钦抓住他的衣领,强迫他停下来,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别以为我是在吓你,傅辞洲置若罔闻,继续威胁,解决个废物大不了被关几年,你跟我玩狠的,也别怪我玩回去,有种你就继续,谁他妈都别好过! 傅辞洲说完,把手里的手机猛的砸向徐萍身边。 啪的一声,零件飞溅而起,引得周围一震骚动。 他转身,拉过祝余手腕,带着人走出医院。 随手拦了辆出租,坐上车也不知道去哪。 傅辞洲报了学校的地址,可是车开半路,祝余起了一身冷汗,像是晕车了。 两人只好中途下车,祝余蹲在路边,沉默着没有说话。 傅辞洲去买了瓶水,也跟着蹲在祝余的身边。 完了,祝余垂眸死盯着绿化带里的土壤,喃喃道,都完了。 傅辞洲站起身,拧开瓶口,仰头灌了半瓶水。 迟早的事,他用剩下的水冲了冲手掌,弯腰把祝余拉起来,祝小鱼,你别太担心,我会把这事处理好的。 你怎么处理?祝余甩开傅辞洲的手,大声吼道,我都说了不能说不能说,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 他们在要你的命!傅辞洲的怒火怎么也压不下去,干脆也在这时爆发出来,你他妈让我在旁边看着吗?! 配型成功还不一定呢!万一失败呢?!我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和一个畜生赌,是赌不赢的,傅辞洲抓住祝余的肩膀,五指收拢,如果配型失败,她儿子基本上就没救了,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心理扭曲,自己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到时候还不是要说出来?! 祝余微愣,但很快反驳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是我凭空的猜测吗!傅辞洲提高了音量,你觉得没有到理吗?! 祝余死咬住下唇,却控制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往下落:可是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要做,你只要好好活着就可以,傅辞洲把祝余抱进怀里,其他的事情交给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祝余死死抓住傅辞洲的衣摆,你能做什么?你才十七啊!你有什么能力跟你爸对抗?他不同意怎么办?他一定要干预怎么办?他就想让我离开、或者让你离开,你要怎么办! 傅辞洲嗤笑一声,像是颇不在意:祝小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没人能强迫一出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戏码,只要你坚持,我也坚持,没人能把我们怎么样。 你想得太简单了,祝余推开傅辞洲,一字一句道,这出戏码随时可以上演。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傅辞洲皱眉,问题是要解决的不是吗? 我们!我们没能力解决啊!祝余有些崩溃,他大口喘着粗气,说话时几乎就要破音,坚持有什么用?坚持在绝对压制面前根本没用!我们没能力去独立生活,你还要靠着父母,你一个蜜罐里泡大的少爷,抛开家庭来看,你能做什么? 我还不至于这么一无是处,傅辞洲压抑着嗓音,你觉得我保护不了你。 我压根没有奢求你的保护!我只求你可以少张扬一些,不给我,不给我带来麻烦!傅辞洲,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能不能稍微稍微,听一下我的话? 我只想读完高中去上大学,出来找一份工作,自己挣钱,和你在一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这是以前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我光是期待就已经很努力了,我一直都很小心,很小心,生怕走错一步,什么都完了。 你有无论怎么样都和你站在一边的父母,即便他们打你骂你,可他们不会抛下你,不会不要你。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爸他好不容易对我好一点,我不想让他失望,不想给他带来麻烦。 分卷(77) 你胆大任性,敢做敢认。你怕什么?你什么都不怕!你是太阳,我知道,我没有理由强迫你跟我一样敏感胆小。可是我怕啊,你为什么不知道我怕呢?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一点我?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按照我的计划一步一步来呢? 人在情绪激动时说出来的话往往带有攻击性,祝余大脑一片混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傅辞洲捏紧拳头,心里像是被挖掉一块。他听祝余说这话,比刚才在医院里还要让他心疼难受。 他明白祝余的胆怯,也有努力克制,但是在对方眼中,这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努力错了方向,给了一堆对方用不到的盲目勇气。 可是没人反对,傅辞洲哽着声音,王应他们,还有我奶奶和小姑,他们全都接受了。 就是因为他们都接受了,所以我们才走到现在,祝余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不然你觉得我还可以跟你在一起吗? 所以呢?傅辞洲松开祝余,如果我爸不接受,你就要放弃吗? 这个问题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 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局,没有突破点,也不知道怎么解决。 像是被放在案板上的鱼肉,只能静静的等待着持刀者的屠宰。 当初是你以为我介意同性而对我失望,傅辞洲放缓了声音,把话说得明白,现在你这样,和那又有什么区别? 之前的失望只是因为我认为你不愿直面自己的内心,祝余吸了口气,也认真回答着他的话,而且我从来没有说过不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只是一直在强调,没有到时间。 我不是不听你的话,傅辞洲极力忍耐,只是出了这种事,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会缩在你的身后当乌龟。别说什么没到时间,凡事有例外,你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 祝余感冒不想吃药,只要撒个娇他都不忍心。 要是为了个烂人抽骨髓做化验,傅辞洲怕是要心疼死。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祝余看向远处绵延的马路,淡淡道,叔叔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捐的必要了,徐萍我会拒绝的,可以了吗? 傅辞洲抓住祝余的手,少年指节冰凉,像是被冷水冻过:祝小鱼,我知道我很过分,我没有理解你,不知道你要什么。但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你不是他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我是不怕我爸,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怕,我怕你放弃,那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弄死我。 祝余垂着眸,睫毛被泪水糊成一片,冷风一吹,快要冻住了。 傅辞洲的掌心按在上面,祝余闭上眼睛,感受着从皮肤传来的淡淡体温。 我知道你一直都惯着我,忍着我的臭脾气,傅辞洲轻轻擦掉他的眼泪,手指抹过发红的眼尾,重新把人抱进怀里,这次能不能再忍一次?别让我一个人跟傻子一样坚持,或许我们挺一挺,也就过来了。 祝余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站在那里。 傅辞洲心揪成一团,抱也不是,亲也不是。 祝小鱼 我喜欢你。 别丢下我一个人。 把祝余送回去的时候,祝钦已经在家了。 傅辞洲站在院门外,碍着长辈的目光松开了对方的手。 叔傅辞洲不知道祝钦的态度,但还是忍不住问了,配型的事情,就不要去了。 祝钦点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揽过祝余的肩膀,把人带进房间。 叔傅辞洲停在大院的门框内欲言又止。 祝钦回头看他一眼,偏头叹了口气:别做傻事。 傅辞洲连忙点头:只要他们不再来打扰您。 回去吧,祝钦摆摆手,把院门带上。 祝余到底没有回头,傅辞洲应了一声,关门离开了。 配型中途被制止,结果到最后也没出来。 徐萍在祝余家门口大哭一场,闹去了警局,还备了案。 三月的春天是个不太好的开始,自打医院后的分别,祝余已经一星期没看见傅辞洲了。 对于这个学霸的突然消失,学校里面已经传了n多版本。 作为班里的唯二知情人,王应和袁一夏尤为担心,去了傅辞洲家里找过,最后也都无功而返。 没人敢去和祝余提起这事。 而祝余日常低头刷题,最近连话都很少说上一句。 像是变了个人。 他记着傅辞洲的话,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活着。 对方用最惨烈的方式不让他受到一丝伤害,自己也应该保持好心态去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就像傅辞洲说的,祝余惯着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就算再怎么骂再怎么怪,那也喜欢。 对方做出来的事情,就要一起担。 事情往好了想,可能真如傅辞洲所说的那样,挺一挺,指不定也就挺过来了。 他仍存有一丝希望,明白在傅辞洲与他父母妥协之前的这段时间并不好过。 该经历的孤独和痛苦他不去逃避,祝余只是希望,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就傅辞洲可以笑着回到他的身边。 然而,就在当天中午祝余回家后却看见祝钦正收拾着行李。 他们要搬家了,不是高考后,是今天。 为什么?祝余看着桌上一箱箱整理好的物件,有些不能接受,我还没高考 下午我会去学校给你办借读手续,你把东西收拾收拾,祝钦轻叹了一声,我们明天回老家去。 怎,怎么了?祝余手指按上桌边,感觉自己这么多天的坚持突然就成了笑话。 祝钦答非所问:你要是不想呆在老家,过一段时间我们再换个地方。 都没找好地方,为什么这么着急?祝余隐约猜到了原因,忍不住问道,是不是傅辞洲 小余,祝钦停下手上的动作,算了吧。 祝余鼻腔一酸:他来过吗? 对方家里不是我们这种小市民能招惹的,祝钦摇了摇头,听爸爸话。 是傅辞洲的父母?祝余哽咽道。 祝钦又长叹了口气,算是默认。 祝余的唇动了动,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说了什么? 大人的话,你个小孩就不要问了,祝钦指指厨房,饭做好了在里面,你自己去吃点。 爸祝余红了眼眶,对不起。 他一直乖巧听话。却在尉霞死后没几年给祝钦惹了这么一个麻烦。 不用道歉,你没做错什么。祝钦也有些心疼,去吧,吃点饭。 祝余低头走进厨房,水池边的操作台上放着两个烧菜,米饭还在电饭煲里,打开盖子的那一瞬间,灼热的蒸汽烫着了祝余的手。 他拧开水龙头,让冰凉的冷水冲洗着手掌发红的部位。 祝钦在客厅收拾东西,时不时发出叮当的声响。 祝余机械式的盛了碗饭,又拿过筷子,站在那里夹了团米饭。 看吧,他像是在心里对傅辞洲说,根本就没有反抗的机会。 傅延霆只需要一句话,就足以让他们分开。 坚持有用吗? 遇到现实,不过是自我感动罢了。 眼泪一滴一滴掉进碗里,祝余艰难地嚼着米饭,勉强咽下去。 吃完饭,他把碗刷了,回到卧室准备午睡。 头疼的厉害,像是又听到了漫长永无止尽的蝉鸣。 马路边无人的走道,傅辞洲拉着他的手,让自己别丢下他一个人。 祝钦见祝余回房午睡,也停下了收拾。 他去厨房准备吃饭,却发现两盘菜一点没动。 沥水篮里挂着刚洗的一个瓷碗,上面还沾着水渍。 咔哒一声,卧室门被打开。 祝钦探着身子往客厅里看了一眼,祝余从房间里重新出来,走向玄关。 去哪?祝钦问道。 祝余穿好鞋子,声音低沉:去找傅辞洲。 第90章 离开 刚结束的寒冬又回来了。 祝余得去看一眼傅辞洲,就算走,也要把事情问清楚再走。 一定得去,不然不行。 小余。祝钦皱了皱眉。 爸祝余系好鞋带,站起身来,对不起。 如果说上一句道歉是因为傅辞洲的事情。 那这一句道歉,就是为接下来自己的任性。 去干什么呢?祝钦劝道,你们还小。 去看看,祝余把拉链拉到最高,遮住了小半张脸,很快就回来。 傅辞洲家离学校很近,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小区门禁很严,没有户主的钥匙也进不去。 祝余解释了一下自己进去找人,可是除了知道个人名,又说不出具体是哪一栋。 傅辞洲的手机摔了,人也联系不上,祝余在门口跟个傻子似的转悠了半天。 最后门卫心软了,让他把手机扣在保安亭,进去找到人,带着户主一起回来拿手机。 祝余连忙应下,这才知道了傅辞洲家的具体地址。 他穿过高耸的高层住宅区,最后在一片别墅住宅区停下脚步。 算起来,自己也才和傅辞洲在一起两个半月,他只知道傅辞洲家里有钱,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可是这个有钱,却是到今天才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他想起祝钦说的,对方家里不是他们这种小市民可以招惹的。 大概是傅辞洲平日里乐呵呵地比较平易近人,也没什么有钱人家才会有的霸道毛病,所以让祝余都忽略了这一点。 心里有那么一点落差,但是很快得到调整。 祝余叹了口气,抬脚走进这一排自带花园的高档别墅区。 傅辞洲家大门的装修算是祝余一路看下来比较有情调的。 护栏上攀着郁郁葱葱的蔷薇,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旁边还种着草植小花。 双开的铁艺院门半掩着,轻轻一碰就发出吱一声轻响。 祝余抬眸看向院子里那栋双层复式楼,突然就有一点发怵。 他心里非常明白,就算自己到了这里也并不能改变什么。 可是他还是来了。 但又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行为被感性驱使,目的只不过想见见傅辞洲。 呼出的热气团成白雾,再在空中散开。 祝余垂下眸子,沉默片刻后抬手按下了门边的电子门铃。 几秒后,钟妍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谁啊? 阿,阿姨祝余有些紧张,蜷缩手指攥起衣袖,我是祝余 吱 板凳擦过地面,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声响,傅辞洲大步走去玄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通讯设备就被钟妍关掉了。 是祝余。 钟妍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客厅里坐着的傅延霆。 傅辞洲连鞋都没换,踩着地毯就去拧大门的门把手。 只是拧了几下,都没拧开。 开门!他一拳砸在上面,转身对傅延霆怒道,你们这样关着我有什么意思? 傅延霆正在吃饭,像是没听到傅辞洲的话一样:回来吃饭。 钟妍轻轻叹了口气,走回餐桌旁坐下。 傅辞洲想去点开通讯设备,却发现被钟妍锁住打不开。 他大步走回餐桌边,猛地把双手拍在桌上:让我出去! 这些天他一直被关在家里,平时都不怎么着家的傅延霆竟然就也在家里陪了他将近半个月。 最开始院外屋里都有人看着,现在时间久了,傅辞洲懒得跑了,这才撤掉一点,只剩他们三人。 我要见他,傅辞洲红着眼睛,就像一匹发怒的狮子,你们关我一个月,想关我一辈子吗?! 傅延霆把筷子放下,按着桌边站起身来。 老公钟妍赶紧跟着站了起来,有些担忧地喊了一声。 傅延霆没有理睬她,绕过桌子走到了傅辞洲面前。 父子两人的身高都非常高,站在一起的话,傅延霆还是要比傅辞洲高上一些。 钟妍摸着桌边一路跟过去,她像是有些害怕,努力让气氛缓和一些:有话好好说 让、我、出、去。傅辞洲一字一顿,把字咬进了嘴里。 你铁了心跟我作对。傅延霆面无表情,说出口的话不怒自威。 是,傅辞洲目光不躲不闪,也沉下了脸,我要见他。 他明天之前就会离开南淮。傅延霆的话说的很慢,像是在行刑一般,一点一点磨着傅辞洲的耐心。 你去找他了?!傅辞洲按住桌边,目眦欲裂,我说过你有什么冲我来! 他担心祝余,转身跑去门边,抬腿往上就是一脚:你为难他做什么! 哐当! 听见屋内有动静传来,祝余猛地抬头往里看去。 傅辞洲! 他喊了一声,但似乎没有回应。 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傅辞洲又回到餐桌边,握紧拳头一拳砸了上去,你关着我我也喜欢男人,你关一辈子我还是喜欢男人! 啪的一声脆响,傅延霆抬手给了傅辞洲一记耳光。 这巴掌力道不轻,打得傅辞洲眼前一黑,左耳瞬间响起了尖锐耳鸣。 分卷(78) 老公钟妍走到傅延霆身边,拉住他的衣袖。 傅辞洲咽掉口腔中的铁锈腥味,又重复了一遍:让我出去。 傅延霆一抬手臂,对钟妍道:给他开门。 傅辞洲略微惊讶地看过去,不明白傅延霆为什么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 钟妍应了一声,三步一回头地走向玄关。 真的让他走? 傅辞洲立刻跟了上去。 可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傅延霆抄起餐桌旁的实木椅子,猛地朝傅辞洲的腿上砸去。 哐 傅辞洲应声跪下,从喉结里发出一声闷哼。 老傅!钟妍尖叫着跑回来,你干什么! 腿疼得厉害,几乎能听到自己骨头相错的声响。 傅辞洲甩开钟妍的搀扶,手掌撑地,咬着牙站了起来。 他让你开门。 冷汗顺着鬓角大滴流下,傅辞洲啐了一口血唾沫,继续走向门边。 钟妍跪在地上,眼里含泪。 她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看自己老公,最终还是起身开门。 可是紧接着,又一把椅子砸向了同样的位置。 咔的一声脆响,傅辞洲这回听得清晰。 傅延霆!钟妍崩溃似的跑回来,不管不顾就去推搡傅延霆,你干什么!你真想打死他! 傅辞洲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巨痛让他眼前发黑,保持直立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孩子怎么能这么打!你是不是疯了!打坏了怎么办!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钟妍的哭声在耳边吵嚷不停,傅辞洲用小臂勉强撑起身子,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就是想见一面!你让他见一面! 冷汗成股成股的往下滴落,傅辞洲拉过倒在身边的椅子,拖着痛到没有知觉的小腿,慢慢往门边挪着。 他的手攀上门把手,又是拧了几下。 开门! 傅辞洲靠在门板上,似乎已经精疲力尽。 地板上拖着血迹,淡淡的,隐在深棕色的木地板中。 这次是傅延霆走过来,把手覆在了把手上。 祝余就在门外,傅辞洲想。 我得见见他,跟他说说话,不让他担心。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却突然被咯噔一声门锁解开的轻响打断了。 他不想让祝余担心。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祝余怎么可能不担心。 傅辞洲强撑起身子,猛地抬头看向傅延霆。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对方会突然改主意同意自己去见祝余了。 不要傅辞洲伸手就要去拉,可是门已经被打开了。 隔着几米远的鹅卵石路,傅辞洲在看到祝余眼中的震惊时,就明白事情已经晚了。 去吧。 傅延霆从门口的伞池里给傅辞洲递了一柄长柄雨伞。 傅辞洲单手扶着门框,没有去接。 他的腿在剧痛之后慢慢有了知觉,每走一步仿佛都在用铁锤大力敲打,疼得他满头冷汗,手指发麻。 既然都看到了,那就这样吧。 只要说明白,祝余应该会懂。 傅辞洲握住院门,与祝余隔着一阶矮矮的楼梯。 两个许久不见,他强忍着扯出一抹笑来:我没事,我爸他故意的,就想让你担心 刚说几句,傅延霆走到了傅辞洲的身边。 男人垂眸,把祝余眸中的惊恐全都看在眼里。 祝余往后退了半步,牙关打颤。 他是我儿子,傅延霆看了一眼傅辞洲,再重新把目光定格在祝余脸上,我能给他命,也能要回来。 傅延霆说话时带着些许慵懒随意,就像是在和祝余说着今天吃了牛肉炖粉条一样稀疏平常。 而就是这种平常,却让刚才那句话听着格外真实可信,仿佛下一秒,他就真的能把傅辞洲的命拿回来一样。 爸他心脏不好,你别吓他傅辞洲抓住傅延霆的衣袖,他的声音发抖,带着恳求的意味。 傅延霆不去理会,沉默着去看对方的反应。 祝余傅辞洲推开院门,往前一步企图抓住祝余,你别听他胡说 可是下一秒,祝余却往后退了一步,硬生生避开了傅辞洲的触碰。 膝盖猛地磕上砖石,手掌着地也擦出血迹,傅辞洲不敢置信,抬头大吼:祝余你在干嘛?!他故意那么说,你别上他的当! 祝余飞快地眨着眼睛,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砸在地上。 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傅延霆的目光好似柔和,可是却淡到不及眼底,该做什么,应该知道。 祝余转身就走。 祝余傅辞洲瞬间慌了神,祝余! 傅辞洲的声音被甩在身后,祝余的脚步越来越快,最终跑了起来。 三月的正午艳阳高照。 刚结束的寒冬又回来了。 第91章 放弃 算了吧,就这样。 祝余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外简单和祝钦打了声招呼就去了学校。 祝钦回头看过去,人已经离开了。 只是刚才沙哑的声音不似正常,不知道又多哪儿哭了多久。 祝钦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学校里依旧是那副样子,只是临近开学,班里的气氛开始逐渐严肃起来。 祝余浑浑噩噩挨到放学,发了一下午的呆,连本书都没拿出来。 桌上堆满了卷子,王应替他叠好摞在一起。 中途老陈找他去了趟办公室,说了临时借读的事。 高三下半学期是最紧张也是最关键的时期,每个学校、每个老师的复习进度都不一样,这个时候转学无疑是最不明智的。 即便祝余对课上复习的依赖性很少,但是在习惯了一个坏境后,突然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无论是谁都要一个过渡期。而这个过渡期,无论多久,都是损失。 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有什么老师是可以帮忙的?后三个月是非常关键的时期,你如果不想离开,老师会尽力劝你爸爸留下。 老陈分析了一堆,也说了一堆。 可是他究竟是个局外人,压根不知道事情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祝余也想留下,可是不能留下。 他不知道傅延霆对祝钦说了什么才会让祝钦这么坚决地抛下诊所立刻动身搬家。 但是习惯性的服从已经深入骨髓,对于祝钦夫妻两人的话,祝余从未想过反驳。 以前是不敢,也是没资格。 现在也是一样,并且他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 所以他计划好了最稳妥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和傅辞洲强调。 他无时不刻不在担忧事情暴露,可是傅辞洲却一次又一次地让他担惊受怕。 从最初的朋友,再到家人。 傅蓓蓓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告诉傅延霆,祝余就牢牢记下,明白这是底线。 可是傅辞洲不是。 他们珍视的东西不同,做出的取舍也就不同。 祝余用傅辞洲最宝贝的东西冒险,傅辞洲摧毁了祝余的底线。 两人打着爱的旗号互相伤害,本质上都是为了自己。 祝余想要安稳顺遂的未来,傅辞洲想要阳光下牵手的机会。 在不成熟的十七岁里,谁都给不了对方他们想要的。 可是他们又拼了命去要自己想要的。 少年总爱迎着风浪,企图用危险来证明伟大。 可是他们又那么不堪一击,脆弱到触及礁石就能在一瞬间粉身碎骨,最终成为亡不旋踵的雪白浪花。 放学时,祝钦给他打来电话,说家里都收拾好了,让他把学校的书本带回来一并运走。 高三生从早上六点半开始到晚上十点半放学都呆在学校,桌上桌下几乎都堆满了课本联练习册。 平日里也不背书包,像祝余就随身带着个破单词本,中午吃饭两手空空,晚上回家就多装支水笔。 祝钦让他收拾,说白了就跟搬家似的,单一趟都运不完。 他放学没急着走,等王应他们出去吃饭了,自己才把书一本一本全装进书包里。 他挑了些有重要笔记的课本与练习册,然后把其他不是很重要的扔进了垃圾桶。 就搬一次吧,再回来跑一次的话,王应他们肯定得问怎么了。 祝余答不上来,他怕自己又莫名其妙地掉眼泪。 蓝色的小鲨鱼挤在桌洞里,委委屈屈的,就连脑袋都压得变了形。 祝余把它拿出来,手指捏捏它的脸。 傅辞洲的桌上还放着书本,一根水笔夹在里面,连笔帽都没盖上。 就像是才走不久,和王应一起去吃饭了一样。 祝余把小鲨鱼放在傅辞洲的板凳上,背着书包起身离开。 教师前排有几个不去吃晚饭的人还在埋头苦读,黑板上的倒计时刚到九大头的两位数。 前几天的百日誓师大会,祝余接口身体不舒服,也没去现场。 他只是不想,当自己以后回忆起这种独一无二的记忆时,发现里面没有傅辞洲。 真的要走了。 这个呆了快三年的教室。 他趴在角落经历过了两个夏天,最后却有始无终,结束在暖春三月。 不想结束。 祝余停在门边。 他扶着教室后门的门框,偏过脸去看窗外的那棵梧桐。 大树刚冒出嫩绿,不出几月又将翠绿满目。 不过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而已。 祝余手指蜷曲,喉结微动。 他转身走进教室,把傅辞洲板凳上的小鲨鱼拿了回来。 春去冬来,夏过秋收。 他和傅辞洲,也可以是短短几月,或者短短几年。 穷尽一生也是好的,只要不放弃,都是好的。 他想和傅辞洲在一起,无论多久,都可以。 回到家七点出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祝余整理了一路自己相对傅辞洲的话,准备写成信到时候让王应他们带过去。 傅延霆总不会因为他而断了傅辞洲在南淮的整个朋友圈吧? 就算真的不让他们联系,那高考的时候总要出来吧。 只要自己找找机会,总能递到傅辞洲的手上。 就想傅辞洲说的,只要自己坚持,傅辞洲也坚持,就算现在不能在一起,那以后也可以。 只要不放弃,只要不放弃 祝余想通了,心里好受了那么一点点。 桌子上摊着一张信纸,他收拾着自己的屋子,想到什么了就过去写上两笔。 搬家公司的车在路口迷了路,祝钦接到电话过去找人,让祝余看家别乱跑。 祝余拧着身子,应了一声。 小鲤鱼最近蔫蔫的,水面上浮着的鱼食也不去吃了。 祝余用笔敲敲鱼缸,它才勉强摆了一下尾巴。 请问,这是祝余家吗? 屋外突然有人喊他,听声音像是钟妍的。 傅辞洲! 祝余把信纸一折压上水笔,赶紧跑了出去。 阿,阿姨祝余微喘着气,看向钟妍身后,就她一人。 傅辞洲没来。 但是来的人不是傅延霆,而是钟妍。 是不是傅辞洲走不开,所以让自己的妈妈过来对他说点什么? 祝余啊,钟妍看到祝余,神色果然缓和了一些,阿姨有话对你说 祝余脸侧身:阿姨您进来坐。 我就不进去了钟妍摆了摆手,我来得匆忙,长话短说 祝余心里咯噔了一下,从房间里出来走到她的身边:您,您说 你和傅辞洲的事情,我和他爸爸都知道了。这件事我们的态度是坚决反对的。 钟妍说得似乎有些艰难,讲话也带着些许哽咽。 祝余垂下眸子,已经明白了接下来等待着自己的该是什么。 傅辞洲是宠着长大的,从小到大没经历什么挫折,心性还是个孩子。他对新鲜事情的好奇心很大,总想着尝试尝试,但是基本都是半途而废,像是乐器啊、运动啊,都是学了个皮毛就扔着不管,也就钢琴是我从□□着他学,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他耳根子软,多说道说道也就听我的话了所,所以他的钢琴学的还好一点。 钟妍说话委婉,这一大段弦外之音,祝余都听明白了。 在他们看来,自己和那些乐器、那些运动一样,都不过是傅辞洲的一时兴起。 玩过了、尝试过了,等到新鲜感很快退却,也就不想想去碰了。 退一步来说,就算傅辞洲愿意坚持,但作为父母,钟妍和傅延霆可以随时督促叮嘱,时间长了,傅辞洲也就妥协了。 他们总有办法让傅辞洲和祝余分开,因为他们是傅辞洲的父母,傅辞洲离不开他们。 傅辞洲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爸爸虽然不怎么着家,但是回来一次总要看看儿子。钟妍眼眶有些发红,哽咽着擦了擦眼泪,我们作为父母,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他一个良好的家庭,良好的成长条件,我和他爸爸,都不希望看到他以后走这么一条艰难的路。 祝余眼前站着的,是世界上最爱傅辞洲的女人。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每一句话都不无道理。 最爱孩子的不就是父母吗?和他们比起来,自己又算什么呢? 祝余突然发现,傅辞洲还有这么一对疼他爱他的父母。 这和自己不一样,傅辞洲的背后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不合法的啊,钟妍泣不成声,你们还小,以后要经历什么你们都不知道。等我们老一辈的走了,你们在一起,万一一方出点事情,另一方都签不了病危通知书的呀! 分卷(79) 你和傅辞洲走得近,他把你带家里过年,替你挨打流血,我从来没有说什么。因为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学习认真又有礼貌,阿姨以前都把你当半个儿子来看。我是他妈妈,我不会害他,也不会害你。好孩子,你们才刚开始,要断的话不会难过多久。听阿姨一句劝,就算了吧,啊? 钟妍拉住祝余的手,轻轻拍了拍。 祝余死咬着唇,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不得不说,傅延霆和钟妍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把这一出劝退的戏码演得漂亮。 后面这段话钟妍真假参半,刚柔并济,把祝余说得哑口无言,似乎都找不到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听阿姨的话,找个喜欢的姑娘组建家庭,这才是正道。 你要是真的为他好,就放他走。权当是阿姨求你,好不好? 祝余机械式地点了点头:嗯。 钟妍又说了很多,祝余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的耳朵里嗡嗡一片,脑子也开始不听话的放空。 钟妍的嘴巴一张一合,眼泪也止不住的在掉。 祝余有些麻木,到后来只是呆滞的点头。 他只有一个想法他放弃了。 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天真地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坚持,总有一天就可以和傅辞洲在一起。 可是只稍钟妍了一番话,他就改变了想法。 傅辞洲的父母都这么反对,就算他和傅辞洲在一起了,然后呢? 你让傅辞洲和他的父母闹翻吗? 傅延霆会做什么你想得到吗?钟妍的眼泪你接的住吗? 他们对你不好吗? 你为什么让他们这么难过? 你以为全世界都像你一样没人在意吗? 不是和傅辞洲放一起比较的时间久了,你真的就和傅辞洲差不多。 你只是个连亲生父母都不要的、被捡来滥竽充数的病秧子罢了。 你有什么资格和傅辞洲站在一起? 就凭对方对你的那点喜欢吗? 太天真了。 父母辈的比祝余和傅辞洲多吃了二十多年的饭,强大的不仅仅是控制人身,更多的是控制感情。 他们明白弱点在哪,明白如何攻击。 知道用多大的力气,知道留有多少余地。 祝余明明知道对方想让自己放弃,可是还是乖乖被人推着往前进。 他无法拒绝、也无法反抗傅辞洲的父母。 他对傅辞洲的那份顶多一年的喜欢,在对方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面前,几乎渺小到不值一提。 没有办法。 只能顺从。 最后,钟妍交给他一张卡片,祝余下意识接过来。 捏在手上,也没有看。 等到对方离开后,他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发现手上的竟然是张银行卡。 钟妍给了他一张银行卡。 多好笑。 一道刹车声扰乱祝余的思绪,他抬头,看见一辆蓝色的货车停在了他家门口。 就是这儿!祝钦从车上跳下来,东西都收拾好了。 祝余连忙擦干脸上的泪水,握住银行卡转身回屋。 桌上的信纸还放在那里,水笔滚到一边,纸张半展开着。 他直直走过去,五指抓皱信纸,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一边的纸箱才装了一半,祝余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把关于傅辞洲的所有一切都装了进去。 糖画、玩偶、木雕、竹编小鱼,还有那一条小鲤鱼。 甚至那件他们两人一起买的羽绒服,都一并塞了进去。 祝余面无表情地装了一个纸箱,却没有用胶带封口。 他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其他,和祝钦一起把行李装上货车。 最后,他抱起那个未封口的纸箱走了出去。 这么还有一个?祝钦惊讶道,我刚让货车开走。 祝余疲惫的摇了摇头:这是要扔的。 祝钦看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似乎也明白过来了:我去开车,你扔完东西在路口等我。 祝余点了点头:好。 四五个巨大的垃圾桶挨个放在一起,里面的垃圾堆得有些满,估摸着一会儿就得清理。 祝余抬起手臂,把那个箱子放在垃圾最上面。 蓝色的小鲨鱼漏出半个脑袋,像是努力扒着纸箱往外看。 祝余摸摸他的小鱼头,心想还不如把它丢在教室里。 关于傅辞洲的一切,就都留在南淮吧。 断了念头,慢慢也就死心了。 祝余抿了抿唇,缓缓收回手。 算了吧,就这样。 我放弃了。 祝小鱼 祝余指尖一颤,那串檀木手串在他的手腕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傅辞洲撑着单拐,就站在路口转角处的阴影里。 他们曾经在那里互明心意,在夜风中悄悄勾着手指。 现在傅辞洲依旧站在那里。 可是祝余,却永远过不去了。 第92章 分别 我跟你走。 路灯昏黄,被墙角遮挡划分出明暗交界。 祝余有那么一丝的慌乱,目光在垃圾桶上的纸箱与傅辞洲直接来回切换,最终转身想要离开,可是祝钦的车却没有过来。 祝小鱼! 傅辞洲压抑着声音,不太熟练的拄着单拐走出黑暗:站住。 祝余就那么站在原地,像是怎么也抬不起脚来。 祝小鱼,傅辞洲走到祝余身边,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指,你没答应他们吧?你是装的,是不是? 祝余咬紧牙关,想要把手指抽离开来。 可是傅辞洲抓得太紧,他挣扎了几下都没成功。 我爸之前没对我动过手,就你来找我之前打的我。他们让你缓了一下午,然后我妈再到你面前掉眼泪,傅辞洲死死拉住祝余,强迫着对方去看自己,他们看准了你懂事心软!知道你一定会放弃!我们不能按照他们计划的来,我们要 够了祝余打断傅辞洲的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 本来我是准备让老陈给你的,祝余从兜里拿出了一个红包,递到傅辞洲的面前,既然你过来了,就直接给吧。 傅辞洲垂眸去看,那是一个月多月前奶奶给祝余的红包。 我不要,傅辞洲没去接,这是奶奶给你的东西。 我本来就不应该要。祝余要把红包塞进傅辞洲的口袋里。 傅辞洲手臂一抬,大力拂开祝余的手。 啪嗒一声,夹在腋下的单拐倒在地上。 而红包也跟着一起散开,里面的红色纸币散了一地。 其中还有一张银行卡,是刚才钟妍给祝余的。 祝钦的车从身后开过,却没有开窗提醒。 祝余蹲下身去捡散开的纸币,祝钦轻叹一声,把车开出路口,转过弯后停在不远处的临时停车点。 你不要我也不会收着,祝余把钱和银行卡塞进红包,然后把单拐扶起来还给傅辞洲,我们,算了吧。 他停了一停,但还是坚持把话全部说了出来。 算了?什么叫算了?!傅辞洲握住祝余手腕,往自己身前就是一扯,我跟你说过什么?!我让你稍微坚持坚持,他们都放我出来了,你却跟我说这个! 他们这时候放你出来就是为了让你听我跟你说这个,祝余把红包往傅辞洲怀里一贴,也不管对方接不接,直接松开了手,傅辞洲,别傻了,坚持没用的。我要告诉过你,你告诉你爸,我们就完了,你不听我的,那只能这样。 他把话说得太狠,流畅到不可思议。 傅辞洲听得一愣,那个红包就这么掉在了他的脚边。 祝余眼眶还发着红,心里开始泛起酸涩泪意。 你能为了我跟你爸妈断绝关系吗?为了我放弃他们给你提供的一切吗?为了我活的全世界只有你和我吗?你能吗? 祝余摸上自己的手腕,紧紧握住他发着抖的左手。 傅辞洲,你父母不接受我,你总要在两者只中选一个。你爸妈就你一个儿子,你会选择我吗? 傅辞洲看着祝余,眼睛瞬间红了。 你不能,祝余闭上眼睛,右手从手腕上猛地摘掉那串檀木手串,无非就是个选择,你选择你的父母,无可厚非。 他把那串手串同样贴在傅辞洲的胸前,然后放任它自由坠落,发出一声清脆的深。落地声响。 我理解你,祝余声音沙哑,因为如果我有一对爱我的父母,我也不会选择你。 我们也没多久,看开点很快就过去了。 祝余说完,转身离开。 他步子迈的很大,想要不显慌张的快速逃离。 可是傅辞洲踉跄着追上去,死死拉住了祝余的手腕:小鱼 手指都像是没了力气,傅辞洲想把祝余抓住,可是却总觉得抓得不牢,对方好像随时都可以挣脱离开。 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我们十二月才在一起的,没几个月,他声音颤抖,呼吸急促到语无伦次,我们说的好好的,说别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就这么,就这么突然不要我了,你这样,这样让我怎么办? 你为什么这么听他们的话?他们对你那么过分,他们算好了每一步,他们都是故意的。你为什么还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在我和我父母之间,你为什么不选择我? 祝余咬肌紧绷,大力挣开傅辞洲的桎梏。 小鱼!傅辞洲话中带了哽咽,吐字也变得模糊不清,你不要这样行不行,我知道你就是想让我死心才这样的,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一起面对,总有办法 祝余的手指挨着傅辞洲的手背,皮肤与皮肤接触之间,都是冰凉夜风中难得的温暖。 以后都碰不到他了。 祝余狠心把那只手扯开,抬脚就要走出街口。 祝余!傅辞洲顾不得腿上有伤,紧跟着几步上前,几乎是弓起身才拉住祝余的衣服一角,我求你! 他站在祝余身后,把额头抵在对方肩膀。 说话的声音也小,几乎是卑微地恳求道:我求求你,别走。 傅辞洲总觉得,祝余这么走了,就真的走了。 他见不到了,他的小鱼,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我喜欢你,祝小鱼,傅辞洲手臂环过祝余肩膀,狠狠扣住,我喜欢你,你别走。 祝余站在原地,呼吸逐渐开始混乱。 他的心脏疼得像是挖去一块,连着肉渣带血沫,啪嗒啪嗒往下滴着。 傅辞洲的声音,傅辞洲的呼吸,傅辞洲的拥抱,还有他的喜欢。 祝余还记得高一时傅辞洲刚来南淮一中,一个人都不认识,就坐在教室后排也不说话。 傅辞洲是谁啊,臭屁到不可一世的大少爷。 他走路向来挺胸,和人说话下巴也是抬着。 少年的骨子里刻着以生具来的骄傲,那是谁也无法模仿的、傅辞洲的特有。 可是现在,这个人竟然可以这样低三下四地挽留恳求。 当初因为骄傲羞于启齿的那份感情,现在像一个任务道具,被他一遍遍脱口而出。 我喜欢你,所以别走。 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求求你别走。 傅辞洲怎么可以这样? 傅辞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优秀又骄傲的傅辞洲呢? 去哪了? 祝余抬手,猛地抓住自己左胸的衣服。 他的腿软得厉害,压根站不住脚。 傅辞洲察觉到祝余的异常,立刻把人松开。 祝余就这么捂着胸口,缓缓跪了下来。 心脏病傅辞洲喃喃道,去,去医院。 他猛地蹲下,膝盖骨节间发出一声脆响。 不管不顾把人抱起来,傅辞洲几乎是爆发出了所有的潜能,跑出了街口。 而祝钦刚巧在后视镜里看见这一切,连忙下车帮忙。 也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两个人高马大的西装男人,抢在祝钦之前接住祝余。 而另一个则托住了快要疼昏过去的傅辞洲。 送他去医院傅辞洲死死抓住男人的衣领,指向祝余,他有他有心脏病 放下放下!祝钦跑到祝余身边,从兜里掏出个药瓶,倒出几粒药让他吃下。 祝余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冷汗顺着下巴滴下来,浸透了鬓角的碎发。 小鱼傅辞洲挣扎着跪在祝余的身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小鱼 他像是哭了,温热很快打湿了祝余的手背。 祝余的呼吸缓了下来,人也有了些力气,把脸转去背离傅辞洲的方向。 痉挛着的手指逐渐放松,他松开自己的衣服,尝试着把另一只手抽出从傅辞洲手里抽出来。 可是傅辞洲握着不松,他没办法。 祝余一时急火攻心,呼吸又粗重了起来。 好想就这么死了。 被傅辞洲抓着,干脆就这么死了。 他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以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徐萍都想让他死,祝钦会有个被治愈的健康的新儿子。 他的心脏病治不好,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活。 好想死,死了算了。 我松开,我松开傅辞洲像是被吓着了,忙不迭地把祝余的手松开,你别激动,注意身体。 在死亡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祝余闭上眼睛,蜷起刚才被傅辞洲抓过的手指。 傅辞洲双手撑着地面,明白自己的挽留全是徒劳。 祝小鱼,你要好好活着,他哽咽道,你好好活着算我求你的,行不行? 分卷(80) 祝钦长长叹了口气,他抱起祝余,转身离开。 活下去,傅辞洲手指抓过水泥路面,终究是把头低了下去,求你了。 他活了十几年,也就在两个地方低过头。 一个是在亲吻祝余的时候,还有一个,是求他活下去。 大概是考虑到了祝余对老家的反感程度,祝钦并没有按照原本的想法回老家。 他找了一圈朋友,才勉强在隔壁市区租了个房子,又急忙去联系学校。 一模省二这个名头一说出去,祝钦联系的第一所学校都没问清楚具体情况,就急吼吼地要来接人了。 新环境还算友好。 祝余依旧坐在最后一排,有了一个新的同桌。 别人和他打招呼他也不说话,整天只顾着低头写题目,被班里偷偷议论着一模省二果然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 不过他长得够帅,个子又高,时不时会被女孩子偷看,然后想法设法要他的联系方式。 但都失败了。 祝余压根就没有手机。 他的手机放在房子里,自从离开南淮后就从没开过机。 也正因如此,王应和袁一夏废了老鼻子劲才顺着老陈找到祝余,不远千里跑来他的学校,冒着翻墙被抓记处分的风险,终于找到了祝余。 我余!王应热泪盈眶,在课后冲进教室,越过对方的同桌,把祝余抱了个满怀。 袁一夏还算理智,紧跟其后把两人都揪出教室。 怎么突然转学了?都不跟我们说一声?老傅也没了,你们两个电话没一个打通的!我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哥们了?有事儿都不吱一声的! 王应跟个小喇叭似的,没等祝余说话,先是劈头盖脸一通问。 袁一夏皱着眉,也说道:你和老傅是不是出事了? 他们三人站在走廊,班里的人都伸着脖子看热闹。 祝余垂着眸,站在那儿愣了半天,最后点了点头。 卧槽这事儿看起来还不小。王应没再继续问下去。 有什么哥们能帮忙的吗?袁一夏拍拍祝余的肩,电话都有,随叫随到。 祝余轻轻嗯了一声:有。 袁一夏连忙问道:啥事? 祝余推开自己肩上袁一夏的手臂,转身回教室,别来找我。 袁一夏微愣,伸手拉住了祝余的手臂:你怎么了? 没事,祝余淡淡道,我上课了。 他走回位置上坐下,继续拿笔算题。 王应和袁一夏在走廊里面面相觑,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是祝余?王应傻了,这不是祝余吧? 烦死了,袁一夏退了一把王应,就你他妈屁话多。 他皱起眉头,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来。 这啥?王应凑过去脑袋问道。 袁一夏把书包往王应怀里一扔:在这等着。 那是一封没有署名的信封,甚至连封口都只是折了一下而已。 袁一夏把信封放在祝余的草稿纸上:老傅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他爸送他出国了。 祝余没有拆开那个信封。 当然,他也没准备去机场和傅辞洲来一段生离死别。 当天放学,他停在垃圾桶旁。 那封信捏在他的指尖,在垃圾桶的上方悬了很久。 干脆扔了吧。 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 不停的学习导致疲惫,回家一挨枕头就能睡着。 他想傅辞洲,想到只要空闲下来都会想他。 有时候想得厉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比如今天。 想抱抱小鲨鱼,想摸摸檀木手串。 可是祝余身边什么都没有。 像是戒除d瘾,在极度痛苦后就会慢慢就会学会如何逃避。 远离、躲藏、避而不谈、过度忙碌。 他把关于傅辞洲的一切都扔在了南淮,什么都没带过来。 但是物件留在了那里,人却可以过来找他。 王应和袁一夏就像是让他复发的引子,痛苦打了个轮回,重新再来一次。 祝余想傅辞洲,想得心窝子都发疼。 隔天下午,他闷头做了套理综试卷,用了将近两小时,选填一共错了五道。 这张卷子应该是废了。 祝余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蓝天。 今天天气很好,适合飞行。 他的期望的未来却在此时坠毁。 闲散得丁点不剩。 高考前的几个月总是过得很快,六月六号,是傅辞洲十八岁生日后的第三十四天。 祝余人是借读,学籍依旧留在南淮一中,高考得回去考,而考场恰好又分在了本校内。 他没有去看考场,而是在原来的家里结结实实睡了一觉。 这个床他和傅辞洲一起睡过。 床铺上还是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就像一切都没变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高考前的安慰,祝余今晚梦见了傅辞洲。 十八岁,可以公开了吗?傅辞洲左脸上还抹着奶油,抱着他亲了一口。 祝余笑着,食指挑了一坨奶油,在他右脸上又画了一道:我还没到十八呢! 那你什么时候到十八?傅辞洲咬住祝余的手指,把剩下的奶油吃进嘴里。 等我们可以公开,祝余突然收敛起了笑容,我就十八。 梦醒了,是傅辞洲十八岁生日的第三十五天。 他检查好考试用具,出了卧室发现祝钦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早餐。 一个油条,两个鸡蛋。祝钦把盘子往祝余面前端了端。 祝余很想吐槽现在卷子都一百五起步了,祝钦这也不知道在咒谁。 但是也就这么一想。 他像是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与兴趣,只是拿过那一个茶叶蛋,敲碎了鸡蛋壳。 高考加油。 不得不说,高考真的全是中国最大型的考试,祝余拎着考试袋出门,感觉全世界都在给他让路。 等待入场的时候袁一夏拍了拍祝余肩膀,两人估计分在了一个考点。 傅辞洲不在。 不跟自己一个考点? 又或者他压根不用参加高考。 祝余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偏头看袁一夏一眼,然后又转回去目视前方。 朋友也不要了?袁一夏长舒了一口气。 祝余像是没听到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袁一夏翻了个白眼,下次求我帮忙的时候最起码要请我吃十斤小龙虾。 祝余垂下眸子。 门开了,他走了进去。 高考试卷难度不大,祝余场场提前做完,能交卷就交卷。 交完卷子他就在学校里乱晃,去操场的单杠旁坐一坐,去竹林间的小路上走一走。 高考时期非常安静,也没人来打扰他。 祝余放纵自己的想念,仿佛觉得空气中还残留着傅辞洲的气息。 傅辞洲。他对着一片竹林,小声念道,我好想你。 六月八号考完最后一门,五点多的天还大亮着。 祝余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当初和傅辞洲一起去看烟火的公园里逛了一圈。 因为要门票,加上正逢高考,公园里没什么人。 生意不景气,关掉了不少路边的店铺,祝余转了半天,竟然没找到当初自己和傅辞洲站在哪里看的烟火。 或许他永远都找不到了。 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祝余仰头看着熟悉的路灯,想着自己和傅辞洲当初可笑的误会。 分明都喜欢着对方,可是偏偏别扭了好久。 少年的喜欢青涩而又别扭。 心思缜密如祝余,胆大狂妄如傅辞洲,在喜欢的人面前同样都会心生胆怯。 磨磨蹭蹭,反复试探,悲喜被放大数万倍。 对方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像是蝴蝶振翅,隔着胸膛传递到自己心里,就变成了强烈的飓风。 刮得人找不着北。 好想傅辞洲,好想傅辞洲。 祝余看着地上的影子,走路掂了掂脚。 比他高一些,是傅辞洲的影子。 路过门口的狭长巷道,黑暗中突然出来一声鞋底摩擦地面的声响。 有人在那。 祝余瞬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戒备,不会是徐萍又来往他们家扔垃圾吧? 他停下脚步,突然间大步往巷子里走去。 模糊的黑暗中显出一个人影,祝余把考试袋往地上一扔,握紧拳头就砸过去。 那人反应比他快,抬手一把握住了祝余手腕。 黑色的鸭舌帽微微扬起,对方往前半步,半个身子踏出了黑暗。 是傅辞洲。 祝余心脏骤停,在那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接着,他被猛地往前一拉,跌进了一个久违的怀抱。 我跟你走。傅辞洲收拢双臂,颤着声音道,小鱼,我好想你。 第93章 再也不见 我爱你。 从徐萍到傅辞洲的对比太过强烈,直到被对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祝余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大脑像是突然罢工,连时间的流逝都无法感知。 是傅辞洲? 他怎么会在这里? 祝余手忙脚乱把人推开,握住对方肩膀,死死盯住对方的脸。 傅辞洲?真是傅辞洲? 傅辞洲扯下口罩,摘了帽子,胸膛起伏剧烈:小鱼 真是傅辞洲。 像是突然有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口,祝余像是窒住了一般,连呼吸都停住了。 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鱼,傅辞洲抬手按在了祝余的左边胸口,另一只手在背后顺着气,你跟着我,呼吸 祝余跟着傅辞洲的节奏,一呼一吸拖长了频率。 可是他的吐息在颤,目光像是钉在了对方的脸上,一眨不眨。 等到气终于顺通畅了,傅辞洲揽过祝余的肩膀,把人重新抱进怀里。 我们离开这吧,傅辞洲把唇贴在祝余的耳廓,我带了很多钱,我们去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永远在一起。 祝余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傅辞洲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之前问我,你和我父母我选择哪一个,我现在告诉你,我选你。傅辞洲的声音很低,其中压抑了太多的感情,我实在是实在是受不了,我太想你了,我在那边吃饭睡觉都在想你,再不见到你我就要疯了,我担心你,我想见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 祝余呆呆地听着,就像是在听一个童话故事。 他无意识地抬手,圈住傅辞洲的腰,把脸埋进了对方怀里。 我也想你,我今天特别想你。 我去了我们去过的所有地方,可是哪里都找不到你。 我想你,想你想到睡不好觉,想到心脏也疼。 特别想,想到只想跟你说话,想到看着个影子都觉得像你。 祝余死死抱住傅辞洲,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我们可以坐大巴走,不用身份证,傅辞洲在祝余的额角落下一吻,摘掉他的手臂,拉着他走出巷口,蹲身捡起地上的考试袋,我们一路往北走,去哪个城市都可以。我带了很多现金,节约点的话,够我们生活一阵子。我已经成年了,我可以出去打工,等过个几年我爸妈彻底放弃我,我就什么也不用在意了。 傅辞洲重新带上口罩,把手上的鸭舌帽卡在了祝余头上: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回国了,不过估计一会儿也就知道了,我们得快点离开南淮,不然就走不掉了。 祝余被傅辞洲拉着往前走,他有点懵,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打车去了汽车站,他们没有进站,而是在出站口后一段路的路上等着。 一会儿有一班去隔壁市的,傅辞洲看了看表,拿出一个口罩给祝余带上,你别说话,我来说就行。 不出十分钟,果然有一班大巴经过。 傅辞洲抬手拦下:去隔壁多钱嘛! 祝余扭头,被傅辞洲一口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方言给听得一懵。 四十五!送到汽车站!售票员扯着嗓子喊道。 别人都四十你多五块。傅辞洲推着祝余上车,我两个人,便宜点。 比车站里便宜五块了!售票员关上车门,大声道,你外地的不懂,我们南淮就这个价。 傅辞洲低头掏出一张一百的:身份证被偷了,带一程吧! 售票员大手一挥,指向最后一排:你往里面坐,要是警察检查了,你可要补票! 傅辞洲拉着祝余走到最里边坐下。 他摘了满满当当的书包放在腿上,从侧兜给祝余拿出来一个橘子:把橘子皮盖鼻子上,晕车会好一点。 祝余接过橘子,头一歪就枕在了傅辞洲的肩上。 他想碰他,发疯了地想。 汽车发动,窗外的一切飞快往后退着。 祝余不知道傅辞洲是从哪打听到中途拦大巴车可以不用身份证的。 这个以前连大巴车坐都不坐的人,竟然都能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跟售票员讨价还价。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难受。 等到隔壁了我们找地方睡一觉。傅辞洲的手臂垫在祝余颈后,把人揽进怀里,你先睡会儿,到时候我叫你。 祝余没有睡着,因为傅辞洲晕车了。 大巴车中途载客,走走停停。 加上汽车后排汽油味超标,连橘子皮都盖不住。 傅辞洲吐了个晕天黑地,祝余想要提前下车,却被傅辞洲死死按住。 分卷(81) 先出市他脸上冷汗淌得就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没多远了我吐吐吐吐就好 这个没多远一共开了有三小时,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午夜了。 傅辞洲在路边蹲了一会儿就当缓过劲来,又匆匆拉着祝余去找睡觉的地方。 小宾馆,加二十块钱就可以不用身份证。 傅辞洲要了个单人间,随便填了个假名字和电话号码之后,再带着祝余进去。 房间很小,就能放下一张床。 浴室狭窄又破旧,采光不好,看起来不是非常干净。 傅辞洲把书包摘下来,用被子盖住放在床铺最里边,转过身抱了抱祝余,捧住他的脸轻轻啄了一口嘴巴。 先委屈一下,到地方了我们住民宿,哪儿老板我认识,偷偷给我们住。 祝余握住傅辞洲的手指:傅辞洲。 都跟我出来了,就不要说别的了。傅辞洲的手指抽出来,低头掀掉自己身上的短袖,一身的味道,我先去洗个澡。 他把浴室的门关上,用手挠了挠自己的胳膊。 这个地方实在是有点不行,他刚才就翻了一下被子,那一股霉味就差点把他送走。 什么鬼地方,水龙头看起来都他妈是脏的。 傅辞洲勉强洗了个澡,出浴室的时候刚巧看到祝余从外面回来。 你去哪儿了?傅辞洲连毛巾都没用,只是用手拨了拨自己湿淋淋的头发。 出去了买点吃的。祝余提了提手上的包子。 傅辞洲哦了一声:你还没吃饭呢。 我先洗个澡,祝余说,你有衣服给我换洗吗? 傅辞洲打开书包,扔给祝余一个短袖:要裤子吗? 要内裤。祝余说。 傅辞洲又翻了翻:我没带。 没带那就没得穿,祝余洗完澡套了个短袖,若无其事地在傅辞洲面前遛鸟。 傅辞洲一口包子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你干嘛? 没裤子穿,祝余一摊手,感觉自己很是无辜,我把衣服洗了。 傅辞洲勉强接受这个理由,但是还是有点不适应祝余这样。 虽然说他的衣服比较大,基本可以把鸟遮住。但是不说鸟不鸟的,祝余这光着的两条腿,傅辞洲他也受不了啊! 咱俩好歹也是那种关系,你这样很难让我不觉得你是在勾引我。傅辞洲否定叠着否定,说得一本正经。 祝余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把塑料袋往垃圾桶里一扔:啊?你才觉得? 傅辞洲头皮一炸:什么玩意儿?! 勾引你呢,祝余踢了鞋子,踩上床铺,你过来吗? 傅辞洲自然过来,他不仅过来,过来的还很积极。 他想起当初祝余穿jk短裙的时候,也是这一双腿,他连看一眼都要赶紧移开目光。 可是现在,他不仅要看,他还要摸。 祝余被傅辞洲扑到床上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手指插进发/里,抚摸着那一小块光秃秃的旧疤。 杂乱无章的吻混着粗重喘息,亲在嘴唇上,磕在牙齿上,激烈又混乱。 衣摆被撩起来,手指一路向上。 祝余叹出一声轻哼,惹得傅辞洲更加用力。 他们互相磨蹭着,两人都是头一次,那是一个比一个快。 小鱼傅辞洲碎碎地念他名字,带着好听的鼻音和喘息。 祝余从枕头下面摸出一盒东西,双臂缠在傅辞洲的颈脖,悬在他的后脑勺上打开包装。 一片东西掉下来,傅辞洲抬手一摸自己的颈脖,捏住了薄薄的一片。 他的脑子里登时一懵,傻了似的扭过头去看祝余。 你干嘛!? 跟受了多大惊吓一样,差点都破音了。 祝余把盒子往床头一扔,按着傅辞洲又吻了过去:做吗? 傅辞洲有点接受不了这么快的进度,他以为是祝余没有满足,于是又用手给他攥出来一次。 你不难受吗?祝余的脚踝有意无意擦过某处,傅辞洲连忙避开。 还行。他非要嘴硬。 不做?祝余又问。 你满十八了吗?傅辞洲坐在床边,心跳加剧,我可不想犯罪。 没关系,祝余勾住傅辞洲的脖颈,仰躺下去把人往床上带,谁知道呢? 这时候的祝余非常勾人,尤其是眼尾泛着的那抹绯红。 傅辞洲按着他吻,把那片红色吻开,一路蔓延到耳尖脖颈。 祝余本来就白,此时皮肤里救参着红,变成诱人的粉色,细腻又温热。 我喜欢你,傅辞洲一边吻着,一边含糊说道,我爱你。 喜欢和爱似乎不太一样。 前者是明媚的光,后者是深沉的海。 祝余动作一顿,突然扣住傅辞洲的肩膀,一个用力就把人掀翻过去。 嗯?!傅辞洲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祝余按着胸口压床上了。 少爷,祝余俯下身子,捏住他的下巴,真不来? 傅辞洲眸子一暗,但是依旧坚持:不在这种地方来。 祝余心里一酸,吻了上去。 他记得当初两人去看海,傅辞洲宁愿顶着大雨走上半个小时,也要去正规五星酒店睡觉。 可是现在他却愿意住在这里,一个祝余都觉得不干净的路边小破地方。 祝余轻轻握住傅辞洲。 他好心疼。 怎么突然就傅辞洲撑起上半身,十分艰难的包住了祝余的手指,疼啊,你轻点。 祝余平日里很少做这种事,现在来真了的,手上根本没个轻重,更别提什么技巧。 傅辞洲疼得直抽气,耐着性子拉过祝余:别忙活了,你有那功夫不如多给我亲一口,我自己来都比你这样快。 祝余皱了皱眉,突然有些气不过。 有这么差吗!! 他毫无预兆地松开手,低头直接含住。 卧槽!傅辞洲直接疯掉,一句粗口爆的一层楼都听到了。 他仰起下巴,不过几秒就忍不住了。 你你你你你住口!傅辞洲推开祝余一路退到床那边,扯着被子惊魂未定道,卧槽!你干嘛啊! 祝余刷了牙,漱了口,屁颠屁颠地跑去找傅辞洲要亲亲,却被对方偏过脸拒绝了。 靠,他一巴掌把傅辞洲的脸拍过来,自己的还嫌弃?! 我他妈当然嫌弃!大少爷似乎有些恍惚,你也真能下得去嘴。 祝余一眯眼睛,跨坐在傅辞洲的腿上:那我想要你来,你嫌弃吗? 嫌弃啊,傅辞洲有啥说啥,你可别让我来,我这辈子都来不了。 祝余气得咬他嘴巴,傅辞洲笑着抓他后脑勺的头发,然后滚成一团。 睡觉,傅辞洲搂住祝余,盖好被子,明天还要早起坐车。 祝余窝在他的怀里,手还不老实的一通乱揉:咦?不行了? 都几次了,傅辞洲按住祝余的手,别给我瞎闹腾了,快睡觉。 祝余龇牙一笑,一条腿搭在傅辞洲的腰上,另一条腿搁在他的腿间:我们要坐几天的车? 傅辞洲把唇贴在祝余发上,闭上眼睛轻声道:三天。 今天是第一天吗?祝余问。 傅辞洲点点头:明天一天,然后后天晚上应该就到了。 祝余把傅辞洲搂紧了些:到地方我们就可以做了吗? 傅辞洲嗤嗤笑了出来:没看出来啊祝小鱼,你还挺饥渴? 是啊,祝余承认得还挺坦然,我馋你很久了。 馋我的六块腹肌吗?傅辞洲笑着摸摸祝余肚子,你一块都没有。 还是有点的。祝余憋了口气。 闹腾,傅辞洲拍拍他的小屁股,用手臂把人整个包住,快点睡觉。 这一夜祝余睡得很不安稳,隔壁造人声音太大,嗯嗯啊啊吵得他头都要大了。 傅辞洲同样不行,他一会儿抓抓胳膊,一会儿挠挠头发,但是每次折腾完之后,都要把祝余重新抱紧。 跟什么仪式似的,无论做了什么,都要有固定的最后一步。 祝余也抱着他,抱着还要蹭着。 蹭着蹭着就蹭出火了,两人又踢着被子闹起来。 这样的结果就是一夜没怎么睡觉,光在床上掐架去了。 隔天一大早两人打着哈欠赶车,互相靠着又在车上睡了一天。 不过还好,傅辞洲没晕车。 但更惨的是,他过敏了。 傅辞洲胳膊上腰上腿上起了一堆红疹,被风吹着了痒,被太阳晒着了也痒,必须要用毛巾裹着冰水冷敷,就像是起了痱子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开始出了旅馆,太阳照着汗水浸着,傅辞洲整个人红的像个烤山芋,还非憋着不喊疼。 后来上了大巴车,好在里有空调,温度开得还比较低。 傅辞洲的红薯皮肤渐渐没那么可怕,祝余只需要每隔一段时间给他敷一下贴在车椅上的后背和大腿就行。 话说祝余悄咪咪凑到傅辞洲的耳边,你身上都起了吗? 傅辞洲烦躁地挠了一下脖颈:脸上没起。 那儿起了吗?祝余用大腿撞了一下傅辞洲的。 傅辞洲掀起眼皮,扭头看他:你是欠c。 这个词明晃晃的说出来,就有点让人浮想联翩了。 祝余为这事笑了一路,晚上到地方时,他趁着傅辞洲去便利店买吃的,悄悄用自己的身份证去开了一间单价五百的高级大床房。 你爸妈找到这个地方来我们早就走了,祝余安慰道,中转站而已,不至于而且你看你那胳膊腿,在住一晚还能要吗? 少爷就是少爷,细皮嫩肉的,傅辞洲忍得了,祝余可心疼呢、 房间已经开好,木已成舟,就算傅辞洲再怎么反对那也成了定局。 为此他直接板起了脸,也不说话。 找借口出去溜了一圈,进了房间倒头就睡,连澡都不洗了。 起来洗澡。祝余拉着傅辞洲。 傅辞洲甩开他的手,把人推出去好几步。 祝余光着脚,干脆顺势往地上一坐。 嘶他皱着眉,装模作样地捂住了自己的脚踝,疼。 傅辞洲先是几秒没动静,祝余跟他犟,就在那儿喊疼。 喊了好几声,傅辞洲到底还是没撑住爬起来看祝余摔着哪儿了。 少爷,祝余双腿一伸,扣住了傅辞洲的腰,浴室里有浴缸,好大,双人的。 傅辞洲阴沉着脸:酒店的浴缸花洒开水壶,你最好都不要碰。 祝余眨眨眼睛,歪头问道:为什么呀? 傅辞洲喉结上下一动,也不回答问题,直接按着后脑勺吻了上去。 一路闹腾到浴室,叠在一起胡乱洗了个澡。 祝余刚结束过一次,舒服得脚趾头都蜷着。 这两天把十几年的量都给浪没了,祝余把手臂往傅辞洲肩上一搭,恃宠而骄,腿软,走不动。 几步远的路,傅辞洲用浴巾把他擦干,抱起来扔在床上,你就在这装。 祝余被扔的咯咯直笑,他套上傅辞洲的短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小包装,又气得在床上直蹬腿:傅辞洲!你过来! 傅辞洲关掉花洒,把身上擦干:又怎么了?! 我们来嘛。祝余把小包装举高。 傅辞洲把那玩意儿拿过来,手腕一转扔垃圾桶里:不来。 祝余从床上爬起来,又去垃圾桶里把东西扒拉出来:傅辞洲你不是男人!你不来我就来了! 怎么?你还想上我?傅辞洲发出一声轻蔑的笑来,你试试? 他没穿上衣,就腰间围了个浴巾,身上的红疹淡了许多,有的已经消失,和肤色融为一体。 靠!祝余扑向傅辞洲,直接扯了他围在腰上的浴巾低头看,哎?你这儿没疹子呢! 想看就看,找什么借口?傅辞洲扯过祝余的胳膊,让他坐在腿上和自己接吻。 祝余被吻得迷迷糊糊,手指还不忘往傅辞洲的东西上凑过去。 傅辞洲抓住祝余的手腕往后一拉,肩膀后撤,挺起胸膛。 他低头吻在了祝余的左边心口,这里有一点点残缺,但是不受刺激的话,还是个棒棒的小心脏。 能不能安分一点,别给我男朋友找罪受。 傅辞洲心想。 我又不是女人祝余有些不好意思,你弄我那儿干嘛? 啊?傅辞洲抬起头来,什么? 祝余一时语塞,看向傅辞洲的目光有点躲闪:什么什么什么?好像也没什么? 傅辞洲反应片刻终于反应过来,气得那叫一个头顶冒火:我他妈亲你心口!你的脑瓜子里面都想的什么! 是是是祝余连忙道歉认错,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我满脑子黄色肥料没想到您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滚!傅辞洲把腿一抖,祝余就歪去了床上。 分卷(82) 他不服,趴在傅辞洲的肩上和他咬耳朵:昨天你几秒就出来了,今天还来吗? 傅辞洲把后槽牙一磨:你还好意思说。 祝余按上傅辞洲的膝盖:今天不会也几秒吧?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傅辞洲半推半就,也就接受了这个行为。 祝余把话说得像是浪荡多年的玩咖,可是真正实操起来,却是生疏得不行。 牙齿乱磕,时不时还能咬上一口。 傅辞洲一手撑在身后,一手按住祝余的发顶。 非常刺激,心里快感要比生理快感要强烈无数倍。 他看着祝余,只要是祝余。 都行。 闹完之后,祝余给傅辞洲身上红疹还没消除的地方喷药水。 药水不是很好闻,虽然是香的,但是香得太浓郁,就有点刺鼻。 祝余捏着鼻子让傅辞洲滚蛋,傅辞洲也就真的裹着被子睡在大床的一边不说话了。 两人隔着将近一米远的距离,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干嘛不上我?片刻后,祝余率先开口。 傅辞洲没有回答,像是睡着了。 干嘛~祝余拖着声音,凑到傅辞洲的背后亲他耳朵,不上我~ 是我腿不长?还是我屁股不翘?没吸引力吗?嗯?少爷? 上你干嘛?傅辞洲挠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转过身来面对着祝余,让你有个念想,以后天天惦记,忘不了我。 祝余看着傅辞洲,抿了抿唇,像是非常认真道:我现在也忘不了你。 傅辞洲嗤笑一声:嘴上说的好听。 他把祝余揽进怀里抱住,祝余这会儿老实了不少,就靠在傅辞洲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你的腿,祝余不是很想提起这件事,可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严重吗? 没什么问题,养养就好了,傅辞洲揉揉他的头发,我爸下手有轻重,你别太担心。 祝余沉默片刻,手臂环上傅辞洲的颈脖:我睡觉了。 傅辞洲扣着他的腰,把人往自己的胸前贴贴:睡吧。 你也要睡。祝余说。 傅辞洲轻轻嗯了一声:晚安。 祝余回应道:晚安。 房间里没有亮灯,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 突然,傅辞洲手臂用力,紧紧抱住祝余,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我爱你。 祝余的心脏重重跳了那么一下:我也是。 傅辞洲听他有力而激烈的心跳,缓缓道:你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祝余抱住傅辞洲,跟着他重复道: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小鱼,我爱你。 不管怎么样,永远都爱你。 祝余一夜无眠。 凌晨三点,他从裤子口袋里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 自从离开南淮,这部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也就是高考这两天,祝余才把它充好电,重新带在身上。 其实心里也暗暗的期待着什么,总觉得傅辞洲也可能回来高考。 可是傅辞洲没高考,但是他回来了。 祝余没想到傅辞洲竟然背着一背包的现金,真的要跟自己一起离开。 他甚至做好了计划,像一个专心致志越狱的犯人。 不现实。 像是痴人说梦。 甚至是幼稚、极度不成熟不理智的表现。 可是祝余舍不得再打断他。 他纵容着傅辞洲,用着最后的温柔和眷恋,陪他放肆地闹了两天,像做了一场荒诞无稽的梦。 但是梦总会醒的,他也要走了。 祝余一点点从傅辞洲的怀里抽离开来。 他下床,穿衣服,把凌乱的衣服和被子叠好收拾整齐,然后走到傅辞洲的身边,俯身在他的额头印下一吻。 我爱你。 他说的非常小声,像漂浮在空气中的灰尘,淡淡的,在呼吸间就消散了。 这好像是祝余第一次表达自己对傅辞洲的感情,他跳过了喜欢,直接说爱。 从傅辞洲说出我选你的那一刻起,祝余就知道自己完了。 以后就算傅辞洲可以走出来,他也不可以了。 他栽进去了,彻彻底底、完完全全。 他得用一辈子去爱这个人。 我很爱你。 但是很对不起。 祝余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一边看着傅辞洲睡觉,一边给钟妍发信息。 一连串的地址和定位,连房间号是多少都一并告诉了对方。 祝余发送完毕后,把自己电话卡摘了出来,放在了床头柜上。 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傅辞洲,在五点左右起身离开。 咔哒一声,酒店的房门被关了上。 走廊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听不见任何脚步声。 隔着一道门,祝余就像是瞬间消失。 傅辞洲睁开眼睛,看见了床头柜上的那一张电话卡。 他撑起身子,从枕头下面摸出一包烟来。 点燃一根,慢慢地抽着,吞云吐雾间,回味着前两晚妖精一样的祝余。 祝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离开。 他的一腔孤勇和破釜沉舟,不过是场感动自己的笑话。 有些人一旦做出决定,无论怎么样都不会回头。 傅辞洲用尽了所有办法,始终留不住一个祝余。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轻轻笑了笑。 上午九点,钟妍赶到酒店房间。 傅辞洲光着上半身靠在床头,抽了一烟灰缸的滤嘴。 地上七零八落散着拆开了的避孕套,被子是乱的,衣服丢的哪里都是。 傅辞洲,钟妍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你太让我失望了。 是吗?傅辞洲把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失望什么?是我喜欢男人,还是我和他做了? 钟妍抬手指向他,止不住的颤。 您也挺让我失望的,傅辞洲笑了笑,和我爸一起对付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还是一个把你们看得很重的未成年。他有心脏病啊,万一死了你说怎么办? 傅辞洲掀开被子,随手捡起地上的短裤套在身上:你们成功了,他铁了心不跟我在一起。但他不是像你说的那样为了我,他是为了你们。 祝余很清楚我和他在一起未来会更开心,他也愿意和我一起走那条并不好走的路。但是你和爸利用他的善良,利用你们以前对他的那些蝇头小利逼他离开。你们的良心不会痛吗?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祝余要是活着我还能有个念想,他要是死了我孤独终老。我不会娶别的女人,也不会生孩子。你要是对我彻底失望,就自己再生一个,别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长辈姿态,一边说着为你好,一边捅刀子。 傅辞洲走到钟妍身边,错开身子走进浴室。 我一直觉得您和祝余的亲生母亲不一样。 他停在门口,淡淡道:但是现在不这么认为了。 钟妍睁大眼睛,转身盯着傅辞洲,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流下。 为了自己的孩子伤害别人,您和徐萍又有什么区别? 妈,您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皮肤,傅辞洲抬手撑住墙壁,像是结束一场马拉松,被折腾得精疲力尽。 单向的奔赴没有意义,祝余无法面对自己的父母,是不会留下的。 他和祝余,真的结束了? 好像是真的结束了。 可是傅辞洲不信邪,他偏不信。 烂俗的青春剧里,最后在一起的永远都不是教室里的前后位。 少年不懂结局是因为他们仍在盛夏,没见过秋季的落叶和冬天的雪。 祝余暂时离开,去看远方的落叶和别样的雪。 寒来暑往,春秋交替。 可傅辞洲却把自己永远停在了那年吵嚷的盛夏。 无尽的蝉鸣,阳光灿烂。 祝余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歪头笑着和他说话。 外面蝉叫得好大声啊 第94章 七年后 整整七年,祝余消失得干干净净 七年后。 元洲市第一人民医院内,祝余刚结束一台手术。 他签好病例,记下时间。 这台手术非常成功,心外科的孟主任主刀,风险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这是祝余今天的第二场手术,五个小时下来,一切都按照流程进行。 祝余走出手术室单间,垂眸打开水龙头洗手。 冰凉的水流和缓,从指间手腕坠落而下。 手术器械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他一一清洗干净,放置整齐。 深绿色的手术服短袖尖领,口罩的系绳系在脑后,祝余的脸本来就小,现在被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因为熬夜微微发红,低垂的目光里透露着些许疲惫。 抬眸看了一眼钟表,下午五点二十,距离自己下班还有十分钟。 这时间卡的还真是不错。 泡沫洞洞鞋踢开感应门,祝余拿着病例去换衣服。 简单的黑色高领毛衣,再加上医生标配白大褂。 医院内室温恒定,即使现在是二月隆冬,单一件衣服也不是很冷。 他把扣子扣好,检查胸牌,最后拿过病例,回到办公室处理后续工作。 忙碌了大概有十来分钟,桌上的手机屏幕一亮,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祝余划开锁屏,对方备注名叫林巍。 下班没?我在医院楼下,一起吃饭? 祝余的拇指悬在空中,他沉默片刻,发过去一个好字。 谢谢祝医生赏脸。 祝余放下手机,刚起身准备拿大衣,桌上的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医院内部的电话,一响起来铁定有事。 他重新坐回凳子上,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导师的声音:走了吗? 没有,祝余声音淡淡的,老师您说。 急诊送来个病人,现在要送去做搭桥。 祝余顿时明白:好,我这就准备。 病人急诊过来,走的内外会诊,直接送去手术室,估计是突然的病发。 祝余看了看病例,好在病人前些天刚来医院做过检查,现在送去抢救也算赶得上。 他迅速洗了把脸,起身又去了手术室。 病人还没送过来,祝余先进去换了衣服。 祝医生,不下班啦?有同事走过身边问他一句。 祝余抬眸看了一眼,对方是今年刚到医院的规培生裴希。 急诊送了个病人。 他低头换好鞋子,再从柜子里抽出一个口罩,抬手绑在脑后。 孟老师的那一台吗?裴希表情严肃地和他搭着话,最近大手术挺多。 祝余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裴希搓搓胳膊,转头对另一个同事道道:我去,好冷。 全科系都知道他话少,你还凑过去跟他聊天,那人撇了撇嘴,热脸贴冷屁股了吧! 裴希摇摇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是什么?同事问道。 巅峰之上,裴希表情夸张,孤独求败。 同事嗤了一声: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当初我看祝医生简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高考全省前三,名校本硕直博,别人念七年加一年,七转八拿个四证合一,祝医生念七年加一年,博士毕业证件齐全! 裴希两眼放光,俨然一个小迷弟地模样:这还不至于吗?! 我去,这么厉害?同事也惊呆了,那他来这地方干嘛?优秀青年下乡扶贫来了? 不知道,裴希一耸肩膀,大概家在这里吧? 两人絮絮叨叨出了手术室,恰巧再电梯里遇见推去手术室的病人。 这大概就是孟老师的那台?裴希猜测道。 真惨,另一人摇了摇头,又要加班了。 手术室里,祝余正站在门内,积趁着病人还没导致,继续看着对方的病例。 病人是一位老年女性,家住元洲,有冠心病史且三脂过高。 前几天刚来医院做了检查,当时住院观察了几天,没什么事就回去了。 估计是这几天正逢着过年,回去还没几天就突然病发,这才急急送进医院。 祝余一页一页往后翻着,最后停在了家属签名上面。 略微熟悉的字体让他一懵,那一瞬间大脑罢工,直到几秒之后才读取这个签名的具体字节。 傅、辞、洲。 吱 手术室的侧移门从外面打开,祝余下意识抬头,往门外看去。 推车上躺着病人,直接送进了手术室,视线中撞进来一个熟悉的面孔,傅辞洲紧蹙着眉,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祝余的心脏像是被一个无形的手掌猛地攥住,一瞬间的冲击太过强大,让他顿时有些难以应对。 妈! 哭成泪人的傅蓓蓓被拦在手术室外,钟妍站在一边扶住她,止不住的安慰。 手术台空出来了吗? 有一台刚下了。 耳边响起同事间的对话,祝余飞快眨了眨眼,低头把手上的病例翻回了第一页。 祝傅辞洲愣在原地,只是单单念出一个姓氏。 即使口罩几乎罩住了对方的全部面容,但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怎么样傅辞洲都还能记得。 分卷(83) 医生们在车前交接着手术相关,祝余像是回过神来,走过去递上病历。 他跟着推车转身进手术室,却在走出两步后突然回了头。 小洲?怎么了?钟妍在傅辞洲身边问道。 手术室外的等候大厅灯光晦暗,而手术室内却明亮如昼。 不出十米远的距离,却像是隔着生死,遥不可及。 咕噜噜 车祸在平滑的地面行驶,祝余在最后一刻收回视线。 吱的一声轻响,门被关上。 傅辞洲看着对方转过头去,那扇感应门最终关闭。 他的声音很小,周围吵闹,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到。 祝余 等待手术的几小时内非常痛苦,傅辞洲心乱如麻,坐在椅子上把手机翻来覆去的开关闭合。 没过一会儿,傅延霆也匆匆赶来。 只是赶来也没什么用,照样是在外面等。 傅蓓蓓还在哭,没哭一会儿他的丈夫也来了。 人一多傅辞洲就有点心烦,刚才手术室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他看到的那双眼睛,那肯定就是祝余。 这么多年,不知道是傅延霆在背后捣鬼,还是祝余本人就在躲避。 自从傅辞洲回国之后走遍了南淮元洲附近的大小城市,和所有高中同学保持着联系,即便这样也没能找到一丝一毫祝余的踪迹。 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带着当初的那间大院,也跟着卖掉换了新的主人。 整整七年,祝余消失得干干净净。 傅辞洲躬身用手搓了把脸,他想去查查医院里的医生简介,但是自己奶奶还在抢救,他又没有什么心情。 两种焦躁和烦闷碰撞在一起,交杂成了一触即爆的压抑。 手术室的门打开,等待着的几人全部起身上前。 推出来的是一位男人,脸上还带着呼吸面罩。 跟随在侧的医生大声念着病人的名字,过了会儿才有人慢慢吞吞地走过去。 傅蓓蓓忍不住又一次痛哭,傅辞洲把脸偏到一边,心绪不宁。 林医生,又来找祝医生? 不远处的走廊里,傅辞洲听到这样一句询问。 嘈杂间听不太真切,但是那个姓氏念得清楚,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啊,刚约好了吃饭,结果等半天不见人,就上来看看。 傅辞洲面无表情地走向走廊,看到一位穿着风衣的高挑男人。 祝医生临时加了床手术,裴希无奈地一摊手,你懂的,加班。 唉,林巍也叹了口气,这人真是,也不跟我说一声。 大概是忘了,裴希笑着挠挠头,我和祝医生说话都不怎么被搭理。 他对谁都那样,林巍一挑眉梢,现在已经友好很多了。 祝医生叫什么?傅辞洲站在他们身边,突然问道。 啊?裴希转身看见傅辞洲,立刻热情地回答他,是祝余医生。 祝祝余。傅辞洲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甚至在那一瞬间有些恍惚。 林巍察觉到了傅辞洲细微的表情变化,不动声色地把他上下审视一番。 傅辞洲看向林巍,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不知道为什么,林巍敏锐地嗅到了对方突如其来的敌意。 您认识祝余?他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似有处变不惊的潇洒自如来。 傅辞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是谁? 我叫林巍,是祝余的朋友,林巍笑着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您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 傅辞洲垂眸看着对方递过来的名片。 白底黑字,简约大方。 可他没有立刻去接。 祝余的朋友。 不是袁一夏,也不是王应,是傅辞洲不认识的朋友。 林巍的手在空中悬了片刻,然后指尖一转,有收回来的意思。 傅辞洲在最后一刻捏住名片,拿了过来。 裴希在旁边看着,总觉得这位陌生人对林医生的态度不是那么友好。 最起码在别人递了名片之后,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可是傅辞洲什么都没说。 他把名片随意捏进掌心,转身离开。 林巍看着这个背影,稍作停顿后突然喊出了个名字。 傅辞洲。 傅辞洲身体一僵,诧异转身,眸子里全是掩盖不住的震惊。 嚯林巍轻叹一声,惊讶地连身子都忍不住后仰了一些,真的假的? 林医生你认识啊?裴希觉得这两人说话就跟加了密似的,自己是一点都看不懂。 傅辞洲五指紧握,攥皱了那一张名片。 吱 手术室的门又开了。 傅辞洲,在吗? 傅辞洲一怔,是祝余的声音。 他连忙走向手术室门口。 穿过略微密集的人群,最终看到手术室门边站着一个穿着深绿色手术服的男人。 赵凤年家属?祝余垂眸看着通知书,刻意避开了傅辞洲的目光。 傅辞洲咬紧牙关,抑制住自己发颤的声音:是。 患者情况不太好,有可能挺不过去,他带着口罩,毫无起伏地念完这一段话,现在下病危通知书,家属表示理解的话在这里签字。 祝余的手指点在右下角的一处横线处,递给对方一根圆珠笔。 傅辞洲有些呆愣,目光钉在那张纸上,慢半拍地接过通知。 医生,傅延霆站在一旁焦急询问道,现在具体是怎么 然而当祝余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傅延霆的问话戛然而止。 祝余收回那张签了字的通知,重新垂下眼睫。 他继续刚才机械试地应答,对门外等候的几人说着。 我们会积极抢救,希望家属能够配合。 第95章 鲁莽 够野,不愧是祝余看上的人。 这场手术持续了八个小时,直到午夜两点才彻底结束。 祝余的衣服被冷汗湿透,走进换衣间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同事连忙从后面扶了一把,祝余眼前发黑,扣住门框勉强保持站立。 累成这样,赶紧回去歇一会儿。 祝余颤着手指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含进嘴里。 这些年他一直都注重身体情况,手术前补充糖分以免低血糖误事,从来没有在手术室里出现意外。 但是这次一直绷着神经,不仅要防止自己胡思乱想,还要时时担心提防手术不能顺利。 台上躺着的人,是傅辞洲的奶奶。 是那个曾经拉着祝余的手抹眼泪,给他塞红包的奶奶。 没事祝余声音沙哑,按住自己太阳穴。 连轴转了快十八小时,他实在是有点扛不住。 在手术室匆匆扒了半盘送来的盒饭,换好衣服回到办公室,奶奶已经急送去icu。 这个点值班医生都睡觉去了,祝余懒得跑回住处,就准备在值班室凑活一下。 然而他刚出手术室,就看见等候大厅内坐着一个男人。 手术基本不在晚上进行,空荡荡的大厅里也就他一个。 林巍的手臂横搭在椅背上,靠坐着显得格外随意。 他手指上套着车钥匙,在空中转了一转,笑着开口道:可以,放了我八小时的鸽子。 祝余脚下一顿,突然记起来自己好像忘了告诉林巍自己的手术。 抱歉。祝余低声道。 唉林巍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下班时间还进手术室?辞职吧。 祝余没再说话,抬脚走去楼层的电梯间。 去哪儿啊?林巍吊儿郎当地跟在他身后,进icu了都,没得看了。 我回值班室。祝余淡淡道。 都这样了还在值班室凑合啊?电梯门开了林巍赶紧走进去,中国好医生,不过我劝你别回去。 祝余面无表情,抬手就要去按楼层按键。 然而林巍却握住了他的手腕:跟我走呗。 祝余睫毛颤了一颤,最后还是垂下了手腕。 我们需要好好谈一谈。 林巍按下负一层,短暂的失重感后,电梯下沉。 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好好休息。 祝余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绵长的呼吸。 林巍的车开得很稳,祝余的家就在医院附近,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地方。 他脱下大衣,在玄关出整理好挂进衣柜。 换了鞋子洗漱完毕,最后挤了些免洗洗手液,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巍靠在餐桌旁看完他这一系列动作,然后对着卧室的方向道:实在睡不着再吃药。 房间内的祝余刚接了杯温水,拧开床头的药瓶倒出几粒,也不管林巍的话,仰头全部吞下。 他将药瓶拧好放回原处,打开衣柜换好睡衣,掀被上床。 林巍敲了两下门,祝余没有应答。 对方推门进去,把夜灯打开。 吃药没?林巍探进去个脑袋。 祝余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怎么就不听医嘱呢?林巍眉头拧着,絮絮叨叨走到床边,借了这么久,一朝回到解放前?吃了几颗?啊? 祝余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身,像是有些不耐烦了。 林巍叹了口气,重新把房门关上。 祝余这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稳,他的梦凌乱又繁杂,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而又耗费精力的长跑,各种人与事在眼前交替。 那些被压抑多年的曾经,让人崩溃的过去,在见到傅辞洲的那一刻起,就像是病毒一般入侵了祝余身体各处。 他疲惫、不安、害怕,且无所适从。 伪装使触感放大,藏匿于黑暗中那些不见天日的想念,在睡梦中破土而出。 傅 辞洲。 隔天七点,祝余按时起床。 他面无表情地整理床铺,开窗通风。 换好衣服,祝余走出卧室,抬眼就看见林巍大岔着腿睡在沙发床上,甚至还轻轻打着呼噜。 这样的睡眠质量祝余着实有点羡慕,他洗漱完毕进了厨房,给自己做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有我的份吗?林巍伸了个懒腰,在客厅哑着嗓子地喊道。 没有。祝余拿出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 唉林巍叹了口气,这边外卖我都吃腻了 我一会儿要出去,祝余不给他等外卖的时间,楼下有店铺,你去那里吃吧。 这么无情吗?林巍挠着头发站起身来,好歹我昨天在医院等你到半夜,回家又守了一晚上,你就这么对我? 你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祝余又热好牛奶,往里面加了一大勺糖。 致死量,林巍打着哈欠走到厨房打开冰箱,今天你有事? 祝余搅着牛奶,轻轻嗯了一声。 铁勺和杯壁碰撞,发出嗬啷脆响。 林巍低头笑了一声,倚在厨房的门框里:去找你的前男友? 去和我爸买年货。祝余把烤好的面包拿去盘子里,垂眸抿了一口牛奶。 那得等中午,林巍伸手从盘子里捏过另一片面包,边吃边道,学弟,你对你的心理医生不坦白啊! 祝余抿起唇瓣,舌尖悄悄舔过那片乳白。 为什么毕业来元洲?林巍嘴角噙着一丝玩味。 厨房采光良好,面积也大,晨光照进屋里,给瓷白的桌台渡上了一层金光。 祝余喝完牛奶放下空杯,他看着水池旁的抹布,久久不语。 因为他,是吗?林巍问道。 不是。祝余打开水龙头清洗餐具。 想什么呢?林巍搓了搓刚才捏过面包片的手指,都七年了。 跟着老师过来的。祝余淡淡道。 水声沙沙,冰凉如深冬的清晨。 那你当初为什么选孟老?林巍又追问道。 是老师选的我。祝余回答道。 林巍手掌按在操作台的边缘,站没站相的靠着:你跟我没必要来这一套,双向选择,你不愿意没人逼你。 祝余瞥了一眼林巍,把洗好的杯碟放在沥水篮里。 钱是你的,你花钱看病,然后骗我。林巍勾唇一笑,这可怎么办?你说我管不管你?不管我怕自己良心不安。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林巍眸中漆黑,像一口深不可测的井。 他们认识了快有七年,祝余依旧没有琢磨透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嬉皮笑脸的,跟曾经的自己一样。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打破了这一沉默。 祝余擦干手上的水渍,转身走出厨房:你叫的外卖? 我没叫外卖啊,林巍把手一摊,不会是叔叔找上门来了吧? 祝余估摸着也是,心里还嘀咕着怎么也没给自己打个电话。 防盗门开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祝余将门推开,却意外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是傅辞洲。 他顿时愣住,那一瞬间连似乎连呼吸都跟着停了。 哦呀!林巍从玄关旁探出了个脑袋,有客人。 分卷(84) 傅辞洲的眸中布满血丝,在看到祝余身后的林巍后目光立刻就沉了下来。 他是谁?傅辞洲的声带就像是被拖行了几公里,沙哑得不成样子。 昨天我们见过面,林巍冲傅辞洲招招手,我是祝余的朋友。 他刻意在朋友之前拖长了声音,把气氛停顿成恰到好处的暧昧。 普通朋友?傅辞洲这次问的是林巍。 林巍抿唇挑眉:目前是这样。 祝余全程没有说话,他的目光盯着自己刚才握过的门把手,傅辞洲和林巍的对话从他耳朵里过上一遍,下一秒就忘了个干净。 目前。傅辞洲重复了一遍林巍的话。 是啊,林巍笑着走到祝余身边,不过比普通要高级那么一点吧?毕竟我和祝余 他的话说一半,突然被傅辞洲扯过手臂往外猛地就是一拽。 林巍兜了个圈,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关门巨响,原本站在门外的傅辞洲不见了。 卧槽?! 他难得爆一句粗口,眸子都睁大了一些。 够野,不愧是祝余看上的人。 而在一墙之隔的屋里,祝余也没想到傅辞洲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他日常沉静的五官难得出现表情,这么多年未见,对方的暴脾气不仅没变,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在昨天和傅辞洲相遇之后,为了保证自己收放自如,他在脑海中假设了许多和傅辞洲对话的场景。 可是即便如此,祝余也没想过这个地点会在自己家里。 像是有些怕了,祝余后退半步,脚跟抵在鞋柜的柜门边上。 傅辞洲莽撞又粗鲁,直接大步上前把人给猛地抱住。 太突然了,祝余瞪大了眼睛。 他以为两人最起码还要假惺惺地对话几句,演几场戏。 可是傅辞洲直接闯进他家,劈头盖脸就是一个拥抱。 傅辞洲就像个bug,祝余压根算不到这个人下一秒会做出什么事来。 时隔七年的碰触,让人根本推不开。 后腰被勒着,胸膛贴着胸膛。 久违的温度和气息,傅辞洲的呼吸凌乱,按在祝余脑后的手指发颤。 疯了。 心脏在胸腔震到发痛,祝余牙齿相撞,发出咯咯的声响。 不行。 他抬手扣住傅辞洲的手臂,还未来得及推开,那只原本扣在脑后的大手,下滑至祝余的胸前。 咚咚咚 掌心下是祝余激烈又急促的心跳。 跟着我深呼吸,傅辞洲垂眸轻声道,呼吸 第96章 生病 她说小余来了,让我去买奶糖 玄关的灯没开,门口也没有光照进来,祝余在较为昏暗的环境中强行呼吸,当对上傅辞洲低垂的目光后又忙不迭地把人推开。 那一瞬间,祝余仿佛回到了高考后的阔别重,天黑无人的巷子里,傅辞洲也是这样覆住他的心口,带着他放缓了吐息。 耗费七年堆砌的心墙崩塌只在片刻之间,祝余扶住木柜踉跄两步,被傅辞洲握住小臂。 祝小鱼 久违的称呼在耳边过了一遍,祝余颤出一声气音,甩开傅辞洲往卧室走去。 太急了,直接撞倒了鞋柜边的矮凳。 不明白因为什么,但是疯狂想要逃开。 喂林巍在屋外敲了敲门,朋友过分了啊,好歹把鞋给我,我走也好走啊! 傅辞洲垂眸看到鞋柜旁歪七扭八的皮鞋,还是把门给打开了。 他的手就在门把上过了一遍,转身就要去卧室找祝余,并且觉得如果林巍有自知之明,应该穿上鞋子滚蛋。 可是就在门开的一瞬间,林巍手臂往里一探,揪着傅辞洲的衣服突然把人扯出了房间。 就像他刚才把林巍甩出去一样,这回两人换了个位置,傅辞洲手掌扣住门框,被大力关上的门板猛地一夹。 他狠咬后槽牙,下一秒拉开防盗门,揪着林巍的衣领把人按在了鞋柜上。 朋友,冷静点。林巍后仰着上半身,干笑着抬手制止,那是我的病人,你最好老实一点。 傅辞洲胸膛起伏不定,喘息道:病人? 和平相处?林巍拍拍傅辞洲的手背,放开。 窄小的单元楼走廊里施展不开手脚,两人都是人高马大的男人,相互推搡几下就都冷静了下来。 被门夹过的右手开始泛红发肿,林巍低头瞥了一眼,似乎觉得有趣。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进房间和傅辞洲保持两米距离。 傅辞洲阴沉着脸,懒得去分析对方话里带话。 他没给林巍太多眼色,直接走去卧室,抬手就要敲门。 你能不能冷静一点?傅辞洲的手在半空中被林巍拦住。 傅辞洲甩开林巍的手,执意要敲。 七年过去你怎么还这个德行?林巍无语,把傅辞洲往后一推。 对方怔了怔,抬眸看向他:关你屁事? 林巍从兜里掏出一根烟,没点燃,就这么直接咬进嘴里:祝余给我钱的,我得护着他。 傅辞洲沉默片刻:我不会伤害他。 真是笑死我了,林巍倚在门框上,懒洋洋道,我知道你,傅辞洲。 傅辞洲盯着林巍,一眨不眨。 这个人知道他,可是他却不知道这个人。 对方和祝余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他什么都不知道。 七年足够拉开两个人的距离,往中间插进去无数的人与事。 从他们分开的那一刻起,曾经的最亲密就已经化为乌有了。 他和祝余空出了整整七年的时间。 人面对未知,最是恐惧。 我有话要和祝余说,傅辞洲声音低沉,像是在警告,这是我和他的事。 如果你能心平气和些,我倒是不太介意。林巍咬着滤嘴,烟瘾有些犯了。 傅辞洲往前走了一步:滚。 林巍勾唇一笑,把烟扔在地上。 谈不拢那干脆就打一架。 就在剑拔弩张的那一刻,卧室门从里面打开,祝余站在林巍身后,看向不远处的傅辞洲。 病人醒了,他抿了抿唇,要见我。 现在不是他上班的点,按理来说除非天塌下来的大事,不然都应该找当天的值班医生。 可是对方说患者念叨着祝余的名字,说一定要见他才行。 祝余还是愿意跑上这么一趟。 即便对方只是个普通病人。 林巍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傅辞洲没和他们一起,独自一人开车去医院。 加班费多少啊?林巍系上安全带时脸上还带着笑,有你这么拼的吗?过劳死知不知道?小命不要了? 祝余坐在副驾驶,用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睛。 傅辞洲的奶奶是他负责的病人,在下班时,医生得用手机随时观察各床的体征数据。 祝余翻看了一下奶奶的数据,各项都趋于正常,恢复还算顺利。 他呼了口气,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才偏头看向窗外:你不要和他发生冲突。 分明是他和我发生冲突,林巍踩下油门,把车子缓缓驶出,真是绝了,我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好说歹说二十五六了,一言不合就抡拳头,你看上他哪一点了?不怕以后有家暴吗? 祝余闭了闭眼睛,傅辞洲红着眼睛的样子像是印在了他的心底。 这么多年过去,对方似乎长高了那么一点,也黑了不少。五官没怎么变,但是褪了曾经的少年气,发怒起来有点可怕,倒像是个一说话就会吓着小孩的男人了。 我祝余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些什么。 当初选择孟老就是想来元洲吧?林巍嗤笑一声,医院实习两年多了,就等这么一天? 祝余咬着牙,后腮的咬肌紧绷着。 他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你和他认识几年?和我认识几年?林巍单手点了根烟,祝余,你把我当什么? 风从车窗里挤进来,瞬间散了一车的烟草味。 祝余皱起眉头,轻轻咳了咳。 林巍只吸了一口,随后耐着性子就把烟给按灭了。 朋友,祝余垂眸淡淡道,学长,你什么样的人找不到,何必在我这浪费时间。 林巍把车打了个弯,又咬了一根没点着的烟在嘴里:学弟,我都浪费七年了,你才跟我说这种话? 祝余微微蹙眉,对这个说法并不赞同。 严格算起来他们认识也不过六年,两人属于不同院系,本应没什么交集,但是当时就是非常碰巧,林巍救了祝余一命。 那时祝余大二,林巍大三。 一个是学校里有名的学霸尖子生,一个则是同样有名的不学无术富二代。 两人对对方的名字多少都有一些了解,不过祝余知道林巍纯粹是因为这个人公布在外的性向他喜欢男人。 就像傅辞洲一样,对方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些流言碎语,把自己的人生活得潇洒畅快。 这种人祝余是羡慕的,羡慕的同时也是憧憬的。 所以当林巍在湖边对他喊了一声别跳,他就真的忍住了没跳下去。 哇,你这样的人也会想死? 我活着还真是对不起了。 得不到的永远是好的,祝余知道。 自己对于林巍来说,只是一只相中了的猎物,他想捕获、想驯服,可是这么多年来却一直没能得偿所愿。 他不是一条野生的小鱼,自然游不到对方的湖里。 祝余本来以为巍林很快就会放弃,但是没想到六七年过去,对方依旧在他身边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怎么就不信人的真心呢?林巍啧了一声,前男友一回来就着急跑人怀里,复合这么快?小心重蹈覆辙。 祝余沉默不语,干脆把头转向窗边。 我说话你听着,林巍气得拍了下方向盘,谨遵医嘱懂不懂?! 心理医生和患者在治疗期间严禁发生不正当关系,祝余话里带了些不悦,你的医师资格证早就被吊销了,少拿大帽子压我。 林巍左手手肘杵在车窗边缘,看着祝余突然就笑了起来:多生生气,最起码有点儿表情,像个活的。 祝余瞥他一眼,没再说话。 到了医院,祝余先去办公室换了衣服,这才去病房。 奶奶已经从icu转去正常病房,等他到的时候,傅辞洲已经在里面了。 屋里站了一堆人,比昨天手术室外等候的人还多。 祝余在门外停顿片刻,整理好自己纷乱的情绪,这才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咯吱一声门响,所有目光瞬间聚集到了祝余的身上。 裴希正好和几个护士就在病床边上,祝余不动声色地走过去询问情况。 祝医生,裴系站在窗边给他让了位置,病人情绪有点激动,打了一针先让睡下了。 一般做完手术的病人因为麻醉的原因都是蔫蔫的懒得动弹,祝余还没见过做完手术激动到要打针才能睡着的病人。 床边心电监护仪上显示着平稳的数值,祝余看了会儿。问道:受什么刺激了吗? 没有,裴希摇了摇头,但是根据家属反应,老太太的精神似乎出现了一些问题,可能是老年痴呆。 祝余沉默两秒,不得不转身去问身后的家属:病人之前有健忘的迹象吗?比如远记忆力比较好,但是记不住手头上的事? 没有,傅蓓蓓皱着眉回答道,我妈一直都挺正常的,就是有点胸闷心绞痛。 老年痴呆一般不会突然发病,如果一直行为正常的话,手术后的反常应该是别的原因。 祝余点了点头:病人说什么了? 傅蓓蓓欲言又止,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傅延霆。 祝余的目光跟过去,但是很快就错开了。 她以为她在七八年。这回是傅延霆开口说话。 钟妍在之后补充:她以为自己孙子还在上高中。 听完这话,不仅是祝余,就连傅辞洲都愣住了。 奶奶说了什么吗?傅辞洲连忙问道。 傅延霆不说话,他就去问傅蓓蓓。 她说傅蓓蓓说几个字就要掉眼泪,她说小余来了,让我去买奶糖 傅蓓蓓哽咽难言,她身边的男人用纸替她擦干眼泪。 裴希不明所以,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招人眼泪。 他看了眼身边的祝余企图寻找认同,结果发现平日里向来冷漠的祝医生竟然红了眼眶。 裴希傻了眼,后知后觉的回味到话里的小余大概率就是祝余。 原来祝医生认识啊!可是怎么装作一副不认识的样子?! 病人现在身体状况比较稳定,有什么事找裴医生吧。祝余说完便转身离开,他走得很快,裴希都来不及反应。 那什么,我是今天的值班医生,裴希略微尴尬的挠挠自己的鬓角,对床边的一众家属道,你们找我也是一样的 祝余大步走回办公室,见林巍正在他的位置上瘫着,脸色顿时又黑了一度。 生这么大的气?林巍诧异道,怎么了?要不要我帮你出出气? 不要坐在我的座位上。祝余拉开抽屉,拿出一罐药来。 分卷(85) 林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中途劫走药瓶,拿到面前看了一眼:不用吃。 他把药瓶扔回原处,抬腿用膝盖一顶,重新关上抽屉:你只需要发泄而已。 祝余呼吸急促,甩开林巍的手:不要坐在我的位置上。 有什么关系?林巍撇了撇嘴,办公室又没有人。 祝余转身就走,林巍站起来想要跟着。 别跟着我!祝余警告道。 医院很静,他的声音不算很大,但是也足够让不少人听见。 祝余避开走廊里投来的目光,低头走向楼层靠边的卫生间。 打开水龙头搓了把脸,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眼通红,像是见了鬼。 他的耳边仿佛回荡着在元洲的那一年、奶奶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奶奶离得远,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不能到你们身边。但是小余啊,没人能给你委屈受,谁要欺负你,你就告诉奶奶,奶奶替你做主。 可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受了七年的委屈。 祝余没有怪谁,但是他就是委屈。 鼻腔涌上酸意,到很快就被压制下去。 以前祝余总爱落泪,可是现在却能很好的克制住。 他又抄了把水揉红自己的双眼,在原地站了许久后才转身离开。 刚转了个弯,抬眸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傅辞洲就站在走廊边上,迎上了祝余投来的目光。 两人最开始都没有动,几秒后,傅辞洲走到他的面前,拉过祝余的手。 祝余手指还凉着,在触及到温暖的那一瞬间,像是被火燎到皮肤,然后再猛地甩开。 傅辞洲眸中略带诧异,站在原地没敢再进一步。 祝余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片刻后后退几步,靠在墙上。 他抵住墙壁,牙齿止不住的颤。 过去那些和傅辞洲一起的画面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一幕幕的播放。 祝余,傅辞洲盯着祝余,缓慢靠近,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 祝余抬手往傅辞洲胸口猛地一推,头痛欲裂,蹭着墙壁蹲下来:离我远点 好不容易才割裂开的过往,随着傅辞洲的到来铺天盖地重新将他淹没。 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祝余小声嘀咕着,语速飞快,我知道的 祝余?傅辞洲连忙握住他的手腕,你怎么了? 不要碰我!祝余猛地挣开,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傅辞洲一愣,祝余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小声解释道:先,先别碰我 他蜷缩成一团,就像是颤抖着的雏鸟。 缓一会儿就好他抱住自己的脑袋,即便如此,也忍不住偷偷看傅辞洲,我一会儿就好 第97章 害怕 我们能谈一谈吗? 傅辞洲不明白祝余怎么了,就像祝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能面不改色地面对所有人,可是一到傅辞洲就心慌害怕,压根没办法和对方独处。 那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推着人想要远离。 祝余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团,像是要溺死在无边无际的大海。 他想离开这里。 祝余! 有人扣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拉了起来。 像是有哗啦一声海水倒灌,祝余抬头,口鼻被灌进大量新鲜空气。 咳咳他扶着墙壁,忍不住大口咳嗽起来。 以前祝余受刺激,大多是头晕心绞痛和呼吸不畅。 傅辞洲没见过祝余这样不动声色地把整张脸带脖子憋得一片通红,像是窒了息一样严重。 他上前半步,手臂悬在空中,到底也没敢去碰一碰。 挺好,不让我跟着就这样?林巍被气得眼前发黑,还能不计前嫌帮人顺了顺背。 祝余闭上眼睛大口喘气,躬身往前探了探,前额抵住墙壁上冰凉瓷砖。 朋友,你有点过分,林巍看着傅辞洲,笑容中带着狠劲,等我有时间,咱俩可以打一架。 说完他就要带祝余走,傅辞洲想拦,但是又怕祝余再像刚才那样出什么意外。 你最好离他远点,林巍揽过祝余肩膀,手指收拢,是一个保护性的动作,老子的人你少碰。 傅辞洲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开。 他没去阻止,但被刺得眼疼。 有些庆幸,又有些难过。 庆幸的是这些年还有一个人在祝余身边照顾着,难过的是两人的关系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亲密。 其实傅辞洲也想有个人能代替自己陪伴在祝余身边,可是又私心希望那个人永远也代替不了自己。 没人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傅辞洲明白,也不愿辜负。 所以这么久以来,自己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当初他和祝余分开除了外界因素以外并没有其他争执,傅辞洲从来没怀疑过两人的感情。 这七年以来他一直认为在双方都能够独当一面后,只要有机会能够重逢,那就一定会再次在一起。 然而事情并不如他所愿,祝余超乎预料的排斥他,已经到了不能靠近的地步。 而今天早上出现在祝余家的男人又是谁? 用朋友关系打掩护,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接踵而至的麻烦事把傅辞洲的疑虑压住,却在刚才林巍那句我的人后全部爆发。 嫉妒在心里滋生蔓延,这七年以来,难不成就只有自己在原地踏步? 祝余不是不可以离开,只是傅辞洲会生气和不甘。 分明我都还在。 分明我没离开。 回到病房时傅延霆和傅蓓蓓都在,傅辞洲坐在床尾的凳子上,偏头看向窗外。 恰逢年关,他们一家子都回了元洲,傅辞洲没想到奶奶会突然出现意外,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祝余。 他有意无意找了那么多年的人,竟然就在自己家门口。 傅辞洲闭上眼睛,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小余呢?傅蓓蓓在傅辞洲身边坐下,小声问道。 傅辞洲不想说话,只是把头往旁边又偏了偏。 小洲,傅蓓蓓拉了拉傅辞洲的衣袖,你在这里干什么?去和小余好好说一说 说什么?傅辞洲声音略显疲惫。 傅蓓蓓抿了抿唇,眸中满满全是担心。 傅辞洲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奶奶,道:无论我说不说,他都会对奶奶负责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傅蓓蓓哽咽道,我说的是你们两个 傅延霆的目光轻扫过来,傅蓓蓓的话一顿,但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你去把小余找回来。 傅延霆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钟妍推到病房外。 七年了,你放过他们吧。钟妍恳求道。 傅延霆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钟妍,然后转身离开。 祝余被林巍带走后也没在住院部里多呆。 两人直奔地下停车场,这里空旷无人,是个发泄冷静的好地方。 林巍靠在车前,火机点着香烟,夹在指间缓缓地抽。 他垂眸看着祝余蹲在一旁发呆,蹲久了腿麻了,干脆就直接坐在地上。 脏不脏?林巍嫌弃地一点烟灰。 祝余头也不抬,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默不作声。 你出息呢?林巍蹲在他的面前,见到人连喘气都喘不过来? 祝余微微抬眸对上林巍的眼睛,对方身上烟味浓重,让他皱眉偏过了头。 林巍嗤笑一声,捻灭烟头:学弟,见着前男友有那么激动?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复合然后把我一脚踢开? 祝余动了动干涩的唇,哑着声道:我没资格踢开你, 林巍被祝余的话逗笑了:行啊你,不把我当人看? 没有,祝余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是你不把我当人看。 林巍挡在他面前,饶有兴趣地等着祝余接下来的话。 如果你把我当人看,也不至于在我拒绝无数次后依旧不当真,祝余像是有些累了,走去车边握住车门,你的人生太顺利了,一旦遇到挫败,就会想着把它铲除。我就是你解决不了的挫败。 砰的一声,祝余被林巍一推,后背抵在了车门上。 我用七年去铲除一个挫败?林巍咬着滤嘴,俯身逼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个傅辞洲就不能有人对你有意思? 说话时嘴唇蠕动,带着烟灰轻颤抖落。 林巍见祝余面露嫌弃,抬手把烟摘下来。 你以为他真的喜欢你?林巍捏住祝余的下巴,他喜欢的是你吗? 祝余指尖发颤,偏头打开林巍的手。 谁不喜欢十七岁活蹦乱跳的小可爱啊?林巍的手臂堵住祝余去路,继续道,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和那个时候还有哪里是一样的?你是原来那个祝余吗?他还喜欢你吗? 祝余看着林巍,呼吸有些乱了。 躲避是怕失望吗?林巍靠近问道,是准备回到他的身边继续演戏?做那个人见人爱,活泼开朗的祝余? 祝余睫毛颤了颤,但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林巍,你不应该用我告诉你的事情刺激我,你这样很容易让我的病情加重 那不更好吗?林巍轻笑一声,严重到你看到他生理不适最好。 他的话音刚落,被祝余一把揪过衣领,反压去了车前盖。 林巍,你救我一命,就算杀我也没关系。但是你既然入了这一行,最基本的准则还是要遵守,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利用这个身份 他气势汹汹说了一半,但是又中途停住了。 你不会,祝余有些茫然地把林巍放开,你又在激怒我。 林巍啐了口血沫,靠在车上哈哈大笑:这热血正义感是怎么回事?祝余,你真是好骗啊。 祝余闭上眼睛,懒得再听这人胡言乱语。 林巍虽然整天吊儿郎当不着调,但是还是一个比较有原则的人。 不然祝余也不至于跟一个烂人相处了这么多年,现在还依旧没看清他的本质。 不过我是真对你有意思,林巍笑够了,再认真看向祝余,为了你我三年没谈恋爱,这还不能证明我的真心? 祝余瞥他一眼:你的真心可真廉价。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祝余打开来看是祝钦的电话。 快到中午了,祝钦打算去买点年货回去。 我爸来医院接我,祝余挂了电话,抬脚走去电梯间,你自己走吧。 前几年祝钦一直都住在老家,说等祝余工作地点定下来后再跟着过去住一段时间。 现在祝余工作了快两年,也在元洲买了房子,祝钦今天赶过来,就准备在元洲过年。 父子俩吃了顿饭,又一起逛街买了一大堆年货回去。 祝余在家整理了一半,六点还要回医院上班。 临出门前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把傅辞洲的事告诉祝钦。 这些年祝钦像是知道祝余心里放不下,也没有像别的家长一样催着人找对象。 时间能产生隔阂,自然也能拉近关系。 那些漫无止境的夜晚,支持着祝余走下去的,还有这么一个爸爸。 什么时候下班啊?祝钦把祝余送到门外。 夜班,明早九点回来。祝余说。 祝钦点点头:路上慢点。 楼道里的感应灯时亮时灭,可家里房门一直开着,照出一小片温暖的橙光。 直到祝余走进电梯,那片光都还没熄。 爸,祝余又把电梯按开,关门。 哎,祝钦的声音从门边里传来,你走你的,我就关了。 祝余重新站进电梯里,直到电梯门关,门才关上。 祝钦等在门口,等着他上的电梯。 晚上夜幕降临,万家灯火温暖明亮。 祝余回忆起自己的二十多年,发现也就今天感觉到了有家的滋味。 他转了个身,后退着数了自家相应楼层。 现在也有人在家里等着他了。 赶到医院接手病患,祝余先是闷头写了会儿病程记录,直到有人敲门,这才停笔说了声请进。 某某床的病人觉得不舒服,某某床的家属觉得不对劲。 祝余跑了几个床位,看来看去也没什么大毛病。 只是路上不巧撞着了傅蓓蓓,两人视线相交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祝余心里还是有些乱的,虽然当年他只和这位小姑相处不到半天,可是对方却可以算是第一个知道自己和傅辞洲关系的长辈。 那时候的傅蓓蓓才带他们去见自己的男朋友,现在陪在她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一个人。 直到晚上,祝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不得不敲开了奶奶的单人病房。 好在傅辞洲不在,病床边只有傅蓓蓓陪着。 病人情况怎么样?祝余的声音很平很轻,像是在例行公事。 傅蓓蓓连忙站起身来,原本睡着的奶奶也睁开了眼睛。 猝不及防对上目光,祝余下意识错开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病痛折磨,七年不见奶奶似乎苍老了许多。 她眼角的皱纹延展往后,在看到祝余时笑出一双弯弯的眼睫。 小余啊,她轻轻抬手,被祝余弯腰稳稳托住,你又和小洲去哪里玩啦? 分卷(86) 这句话似乎是扯着祝余的思绪,把一切重新带回了七年前的除夕。 他和傅辞洲在桥下接吻,回家后听到哗啦哗啦的麻将声。 那时候奶奶也是这样问他。 你们两个又去哪里玩啦?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祝余喉结上下一滚,只是嗯了一声权当回应。 傅蓓蓓不忍再看,悄悄偏过脸去。 小洲呢?奶奶又问。 祝余声音发哑,回答地含糊不清:不知道。 眼睛怎么红啦?她躺在床上,努力想探起身子,小声问道,小洲呐?他给你委屈受啦? 没有,祝余握住奶奶的手,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没人给我委屈受。 傅蓓蓓用手指抹掉眼角的泪,起身出了病房。 考试考得怎么样啊?你爸爸都还好吧?奶奶又问。 都,都好祝余蹲在床边,把额头抵在了奶奶的手背上。 在一句句像是跨越时间的询问下,过去的那些温暖一窝蜂涌上他的心头。 永远是满的饭碗,钟妍给他盛的甜玉米排骨汤,除夕夜的麻将声,和傅蓓蓓的大小、 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低低哽咽着。 受委屈啦奶奶的手抬起来,轻轻摸过祝余的头发,奶奶拍拍,不委屈了 嗯祝余慢慢呼吸,调整好心情,现在还好 相比于七年前刚分开的时候,现在好多了。 日子是越过越好的,跌入最底,也有慢慢爬上来的时候。 我和我爸,都挺好的 他的话刚说完,咯吱一声轻响,病房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祝余连忙低头逼退眸中酸涩,站起身回头看去,是傅辞洲。 你去哪啦?奶奶看向走到窗边的傅辞洲,兴师问罪道,你欺负小余啦? 傅辞洲看了祝余一眼,没反驳:嗯。 祝余偏过脸去,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傅辞洲算哪门子的欺负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来欺负他,傅辞洲也不会。 你啊,奶奶艰难抬手,恨铁不成钢地指了一下傅辞洲,能干什么! 躺好。祝余按下奶奶的胳膊,把贴在病号服里的电线理了理放好。 他转身面向傅辞洲,头低着,也不去看他:别让患者乱动。 祝余粗略检查了各项数值,在确定患者正常后离开。 傅蓓蓓站在病房外,见祝余出来后放下了手机。 恢复得很好,祝余关上房门,对傅蓓蓓道,先养着吧。 傅蓓蓓点点头,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小余 房门重新被傅辞洲打开,傅蓓蓓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进去看着就行,傅蓓蓓赶紧让道,进屋把傅辞洲往外推了推,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她说得急,门关得急。 祝余没来及走,站在一边很是尴尬。 傅辞洲这次没有鲁莽,看着祝余道:我们能谈一谈吗? 祝余轻轻点了点头,率先转身离开。 第98章 从现在开始 你会怪我吗?把祝小鱼弄 医院的走廊很静,傅辞洲走在祝余身侧,总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低着头看路,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 他的眼睛还带着刚才的酸涩,一说话鼻腔都跟着发痒。 其实祝余不太想和傅辞洲独处,但是对方既然开口了,他就没好意思拒绝。 反正总有这么一天。 先回了趟办公室,原本打算和同事说一声。 结果一开门同事没见着一个,林巍倒是人模狗样地坐在祝余的位置上。 哟,他把手上的圆珠笔投进笔筒中,目光扫过祝余,定格在傅辞洲的脸上,什么情况啊? 这场面有点尴尬,祝余夹在中间,有点担心这两人会不会在医院大打出手。 有事?他走进办公室,问林巍。 有啊,林巍一推桌边,站起身来,可急了,你得跟我走一趟。 我在上班。祝余皱眉道。 和你们主任请过假了,林巍搭上祝余的肩膀,怎么?能跟他走,不能跟我走? 傅辞洲阴沉着脸,似乎对林巍的这个动作颇为不满。 祝余脱下白大褂,拂开林巍的手:什么事? 都说了急事,林巍站直身子,板起了脸,特地来找你的,走不走? 祝余有些为难,往门口扫了好几眼傅辞洲。 你俩的破事以后再说,林巍结过祝余手里的衣服往衣架上那么一挂,揽着人就往外走。 走就算了,路过傅辞洲的时候还非要说上一句:行吧兄弟? 把手拿开。傅辞洲面露不悦。 林巍五指一展,手掌根部还贴在祝余的肩上。 他像是挑衅一般,在傅辞洲面前开开合合了好几次。 朋友,你不会想在这里动手吧?他声音压得低,带了些玩味。 祝余皱眉把林巍的手拂下去,抬眸对傅辞洲道:我能晚点跟你说吗? 虽然他不知道林巍找自己什么事,但是看对方这个样子,应该是真的有急事。 嗯,你回来可以联系我,傅辞洲走出办公室,又回头补充道,我号码还是原来那个。 祝余微愣,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医院的走廊很长,傅辞洲站在原地看着祝余和林巍并肩离开。 林巍的手掌扣搭上了祝余的肩膀,就像当年下课铃响后的傍晚,傅辞洲也是这样,笑着把祝余搂进怀里。 或许那时他们要更亲密一些。 那时候的祝余,最起码还是笑着的。 叮 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 祝余第三次推开林巍,皱眉道:什么事? 没事,林巍话里带着笑,找你吃夜宵。 祝余停住脚步,转身就要去按电梯键。 你要回去?林巍掏出车钥匙,在手指上转了一转,和你前男友谈心坦白? 祝余的手在空中顿住了。 林巍走到他的身边,握住祝余的手指:你真有意思,嘴上说要重新开始,把过去的都扔掉,可是却早就计划好了来元洲,和对方重新相遇。 祝余站在电梯前,抿唇不语。 我早就觉得你嘴里没句实话,真要算起来,应该是连自己都骗。演得太入戏,真把自己当别人,你以为他喜欢的是你?下一步和他重修旧好,然后继续演? 林巍的笑容逐渐收敛,他松开祝余的手,认真道:祝余,你别忘了你曾经说过什么,你说要做自己,你还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吗? 祝余死盯着电梯上的红色数字,手指蜷缩握拳,有些发颤:我没有 你有,林巍打断他的话,你一看到他连路都走不好,只要他说几句你就能立刻回到他的身边继续演你演了十五年的祝余! 他的声音有点大,加重的了语句在地下室里传来些许回音。 祝余眼眶发红:我不会 林巍按住祝余的肩膀,笃定道:你会的。 短暂的沉默里包含了太多无可奈何。 林巍看着祝余低垂下去的眼睫,心里同样不是滋味。 他认识的祝余优秀、冷静,仿佛无坚不摧。 可是同样也是这个人,在冰冷的湖水中绝望轻生,被他救上岸后崩溃落泪。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就像林巍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让人哭成这个鬼样子。 林巍不喜欢看男人哭,他以前总觉得这又娘又怂,恶心的要命。 可是后来他却总想让祝余再哭一哭,那好像是他唯一的发泄方式。 这人缩进硬壳里不愿出来,林巍用了六七年才好不容易让对方打开一条缝隙。 是最无聊的感情。 林巍在觉得没劲的同时,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入得了祝余的法眼。 只可惜慢慢的,这份好奇逐渐被其他感情取代,林巍想着时间还长,慢慢来总是不急。 可是没想到,时隔七年,两人竟然还能相遇。 他在震惊之余发现一切都是祝余的安排。 更可笑的是,自己一点都不知情。 那个人冲动、莽撞,和祝余口中的别无二样。 只是对方比林巍想象中还要爱祝余,他看在眼里,发觉自己毫无胜算。 那自己的这些年算什么? 他把祝余拉出过去,祝余也假意跟着他走向新生。 磕磕绊绊过去七年,林巍突然一回头,发现祝余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背对着他,依旧留在了过去。 对方太擅长撒谎,就连林巍这种老油条都被骗了过去。 这么多年来,祝余根本就没打算做他自己。 你说我是因为得不到而在意,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林巍怒及反笑,扣住祝余的手腕拉到面前,你心里有数吧?他和我一样,什么人找不到?这七年的时间只会在他心里把曾经的你过度美化,然后让落差更加明显,也更加失望! 没人会停在过去的,林巍盯着祝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是,所以你病了。 祝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他的嘴角生疼,指腹擦过带了丁点血渍。 慢慢回忆,是刚才和林巍打了一架。 林巍跟疯了一样,边打还边骂。 什么你他妈的就是没把我放眼里老子这么多年喂狗了吗,跟个小学鸡似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红眼框耍无赖的那种。 祝余想想又觉得可笑。 其实林巍和傅辞洲有些地方还真的挺像,比如平时没个正经模样,偶尔还抽风跟他犯呛。 他又发觉傅辞洲是真的对他很好,最起码在十七八岁那么血气方刚的年纪,对方也没真对自己下过狠手。 十七八岁。 多美好的一个字眼,他和傅辞洲的十七八岁。 祝余站在花坛旁边,低头整理自己凌乱的袖口。 他有病,祝余知道。 他无意识的模仿刻进了骨子里,他一直活得都是另一个人的模样。 傅辞洲喜欢他笑喜欢他闹,他就笑着跟傅辞洲闹。 傅辞洲喊他小鱼,他就喜欢这个名字,说自己是祝小鱼。 是了,他从祝余活成了祝小鱼。 稍微修改一下性格和细节,依旧是人见人爱的模样。 除了不太能预判得到傅辞洲的心思,他太会察言观色了。 他骗过了尉霞,骗过了祝钦,骗过了傅辞洲,却没能骗得了林巍和自己。 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祝余到现在也不是很清楚。 他没有爱好没有兴趣,没有排斥没有厌恶。 他想一个空壳一样,如果没有个芯子灌进去,就没办法像个人一样的生活。 他总是模仿,不停地模仿。 当一个习惯成为自然,好像就停不下来了。 祝余? 一道熟悉女声把祝余从繁杂的思绪中拉回现实,祝余抬头看去,竟然是钟妍和傅延霆。 像是有一条绳索瞬间将他的喉咙绞紧,祝余刹那间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阿姨他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称呼,看向钟妍身后的傅延霆时,连一个字叔都挤不出来了。 他还记得七年前对方的警告,像座山似的压着祝余喘不过气。 连话也不想说。 妈。 傅辞洲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祝余侧过身去,稍微点了一下头就抬脚离开。 傅辞洲匆匆瞥了眼自己的父母,随后快步跟上祝余的身影。 祝小鱼。他在医院角落的花池边握住祝余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面前。 祝余低着头,脑子里胡乱想着刚才林巍的话。 你的事情办好了吗?傅辞洲问。 嗯。祝余把头转向一边,随口敷衍一声。 相比于之前和傅辞洲相处时的反应巨大,祝余现在稍微接受了那么一些。 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忍不住搓搓自己的胳膊,像是有什么多动症一样,一会儿都停不下来。 冷吗?傅辞洲观察到祝余的动作,以为是因为对方没有穿大衣的原因。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递过去,祝余摇摇头,没有去接。 傅,傅辞洲,祝余的目光四处游移,最后停在了傅辞洲的膝盖上,你的腿还好吗? 傅辞洲顿了顿,肩膀一塌,竟然轻笑一声。 他把外套抖开,抬手想披去祝余肩上:没什么事。 不用,祝余后退半步避开傅辞洲的触碰:我不冷。 冬天的晚上温度很低,祝余说话时吐出大团雾气,又消散在两人的视线相交处。 其实我姓梁,祝余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叫梁安。 平安的安,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笑得有点难看,你是不是不知道? 这个傅辞洲的确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我其实都在骗你。祝余有些紧张,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在吵架,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架势,不过你也不用太失望,因为我骗的人有很多。 没关系,傅辞洲像是不为所动,你可以骗我。 分卷(87) 祝余睫毛一颤,不停地眨眼:正常人是不会停在原地的,这七年我的变化有很多,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 也没关系,傅辞洲依旧是之前那副样子,是你就好。 祝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又道:哪个我?你根本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傅辞洲声音发沉,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祝余有些语无伦次,他握住自己的手臂,克制颤抖,我,我不想告诉你。 不告诉我,但是可以告诉别人?傅辞洲看向祝余,你和林巍什么关系?医生和患者?你们住在一起? 不是,我没有病,祝余猛地抬头,他,他是,是我的,我的一个朋友。 祝余的声音越说越小,就像是心虚似的,重新低下头。 他的嘴里咕咕叽叽念叨着什么,傅辞洲也听不太清。 我们回去吧。 察觉出来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傅辞洲干脆中断这场谈话。 祝余点了点头,可是却走向了与住院部相反的方向。 祝小鱼,傅辞洲停在原地,喊了一声,你怎么了? 祝余转过身,呆呆地看着傅辞洲,半晌反问道:我怎么了? 眼前的祝余不太正常。 傅辞洲,你想和我和好吗?祝余又重新走回傅辞洲的身边,你喜欢我吗?你喜欢哪样的我? 傅辞洲看着祝余,沉默不言。 因为遗憾吗?还是因为得不到?是因为那个我很招你喜欢?因为我喜欢笑? 祝余微微睁大眼睛,看着傅辞洲等他的回答。 可是我不喜欢笑,不喜欢鱼,不喜欢蓝色,也不喜欢吃糖。我和你喜欢的我不一样,你是不是,是不是会失望? 你喜欢的是十七岁的祝小鱼,不是我。 你会怪我吗?把祝小鱼弄丢了。 那个曾经爱笑的少年,那个会和傅辞洲打闹的十七岁。 傅辞洲喜欢着的祝小鱼,祝余找不回来了。 傅辞洲伸手,拉住了祝余的指尖。 祝余手指微蜷,这次却没有逃开。 你现在是谁?叫什么名字?傅辞洲握住第一个指节,轻声问道,能告诉我吗? 祝余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我叫 他顿了一顿:我叫祝余。 嗯,祝余,傅辞洲握住祝余的手指,继而探进掌心,我叫傅辞洲。 祝余的手臂往后缩了缩,喃喃重复着:傅辞洲。 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嗯? 从现在开始。 你好啊。 第99章 恐惧 你就是祝余的数字4。 祝余愣了很久。 他像是没能听明白对方的话,等到被傅辞洲整个握住手掌,这才仰头问道:你说什么? 傅辞洲微微躬身,上前一步抵上祝余的额:你觉得你不一样,那我就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你,认识现在的你。 祝余狠狠哆嗦一下: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傅辞洲的手臂在他肩上一圈,把外套盖在了祝余后背,你冷不冷?小脸小手都冻得冰凉。 祝余欲言又止,最后干脆闭上嘴保持沉默。 他不敢去看傅辞洲的眼睛,最终臣服于那一抹熟悉的温暖。 冷。 他想说他的手冻得冷,脚也冷,眼睛疼,嗓子也疼。 他还想说自己很想他,一直想,想得整夜睡不好,想到难受不想活。 冷了啊,傅辞洲手臂环过祝余后背,在阴影中把人抱紧,给你暖暖。 祝余一抽鼻子,将脸压在傅辞洲的肩头。 傅辞洲的拥抱像是藏着什么不可言说,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都能让祝余迅速回血升温恢复良好状态。 他不敢去看傅辞洲的眼睛,只想要单纯地靠近。 拥抱、触碰、和安抚。 他想和傅辞洲在一起。 仅此而已。 深冬的夜晚,室外并不是什么好去处。 如果条件允许,傅辞洲是想一直把祝余抱到天亮。 然而还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在他怀里打了一个喷嚏。 祝余身体有点差,夏天太热会中暑,冬天太冷爱发烧,傅辞洲被他折腾过不少次,现在多多少少长了个心眼。 牵着手把人带回医院,祝余取下傅辞洲的外套递了回去。 你要回家吗?傅辞洲收回自己衣服,依旧担心祝余的身体,我可以送你。 祝余摇了摇头:我还要值班。 林巍的话祝余现在一点都不想信,他去问了科室内的负责人,结果对方压根就没请假。 祝余早就有所预料,在听到结果时毫不吃惊。 他回到办公室穿上白大褂,随手扯了个口罩戴在脸上。 晚上值班一般也不用带,更何况是办公室一人都没有的情况下。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祝余就是想带着。 空气中飘荡着消毒水的味道,在明天的六七点钟时清洁工会重新开始喷洒清扫。 那时的消毒水浓度应该是最高。 祝余按住自己的口罩,上半身后移靠在椅背上。 温热的呼吸被困在其中,贴上面颊。 当当当三声轻响,祝余坐直身体,说了声请进。 他拧开笔帽,拿过桌上一份病程记录。 手指随意翻动纸张,抬眸看向桌前来客。 是傅辞洲。 他一手按住桌边,另一只手递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奶奶给的。 祝余重新垂下眸子,目光停在那一颗红蓝相见的糖纸上。 可是并没有把它拿过来。 我明早过来,傅辞洲把那颗糖放在了祝余的手边,给你带早饭。 祝余的拇指指腹抵着病程一角,像是在跟什么较劲似的,把纸张都给顶皱起来了。 嗯。他小声地应了一句,依旧低着头。 我走了。傅辞洲勾了勾唇,转身离开。 房门被关上时发出了一声轻响,祝余仿若无事地翻了几页病程,最后还是没忍住继续无视那块搁在一边的奶糖,把它拿过来握紧了掌心。 另一边,傅辞洲去了停车场准备回去。 一路上周围车位空出来不少,空荡荡的,安静得有点渗人。 就在傅辞洲快到出口准备掏证刷卡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横空出世,跟没长眼似的直接往他车头上怼。 他反应迅速急踩刹车,轮胎磨着地面,发出一道刺耳的尖锐声响。 谁他妈有病啊在停车场里玩这个?! 傅辞洲一把扯下的安全带,隔着两个挡风玻璃看见对面车里林巍玩味的笑。 操,他暗骂一声,疯子。 这场事故发生在出口,停车场的工作人员很快赶来询问情况。 林巍认错态度良好,还下车给傅辞洲配了个不是。 让您受这么大惊吓真不好意思,我请你喝一杯,你看怎么样? 工作人员没见过这么个自来熟的赔罪方式,有些奇怪地盯着林巍。 去哪?傅辞洲问道。 工作人员奇怪程度又加深了几分,看着这两人像在看着怪物似的。 林巍抿唇一笑,开门上车:跟着就行。 两辆车一前一后出了医院,林巍没走多远,就停在了一个街口外的临时停车位。 他下了车,也不去管傅辞洲,直直进了家便利店。 再出来时,他的手上拎了一提啤酒,没什么讲究地坐在路边上,打开了其中一罐。 傅辞洲和林巍的接触很少,在他印象里还以为对方是个什么斯文的正经文化人,没想到竟然也能跟王应袁一夏似的指哪坐哪,没一点心理包袱。 他走去林巍身边,林巍抬手递给他一罐啤酒。 犹豫几秒,傅辞洲接了过来:长话短说。 真不好意思,林巍抹了把嘴,笑道,我要说的话特别多。 傅辞洲单手打开啤酒,里面的泡沫一窝蜂涌了出来,顺着易拉罐滴落在地。 林巍赌他不走,而他也的确没走。 我和祝余认识七年,我比你了解他,林巍站起身子,对傅辞洲一挑眉梢,你承不承认? 傅辞洲嗤笑一声,抬手喝下一口啤酒。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是却不得不承认。 现在自己对祝余的了解几近于无,而填补这七年的,就是林巍。 哈!林巍笑地后退一步,你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谁吗? 傅辞洲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这是我和他的事。 你是不是觉得是你父母,林巍突然靠近傅辞洲,几乎要撞上他的鼻尖,觉得是祝余的父母? 傅辞洲推开林巍:你想说什么? 我从知道祝余的事情开始,就很想骂你一顿,林巍仰头把剩下的啤酒喝完,手指收拢捏扁罐子,你不理解他,也不体谅他,你除了爱他什么都没做过,甚至差点害死他。 傅辞洲一成不变的内心终于起了层波澜:他怎么了? 可是林巍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依旧说着他想说的:你既然知道祝余小时候的经历,就明白他的心理一直都不是一个健康的状态,可是你不顾他的反对坚持公开你们的关系,想过会恶化他的病情吗? 傅辞洲手指用力,把易拉罐捏的咯噔一声响。 他没想过。 他甚至没想过祝余的心理健康问题。 你知道祝余是什么样的吗?他跟你在一起真的是开心吗?你喜欢的是祝余吗?林巍顿了顿,一字一句问道,是他,还是那个已经死了的祝余?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傅辞洲眸中漆黑,看不清任何情绪。 我和祝余的确存在很多问题,但是我会妥善处理。 妥善处理?林巍觉得好笑,你们的问题出在哪?你要怎么处理?你去问祝余?你觉得他会和你说? 傅辞洲目光深沉,低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知道有一种病叫数字恐惧症吗?林巍扔了手上的易拉罐,弯腰又拿起一瓶来。 他就像是酒后闲聊,随意而又散漫:我看过一个案例,有个人患有数字4恐惧症。他看到数字4就呼吸困难害怕心慌,比如4路汽车、4根油条、单价为4的商品,或者显示的4点、14点、44分。 他会不坐那一路汽车,会扔掉一根油条,会换其他商品,会在他认为危险的时间里陷入极度的恐惧中无法自拔。 这种情况很多是受到刺激后留下的心理阴影,比如恐惧数字4的人,在童年都发生过与4有关的惨案或者重大打击。 你就是祝余的数字4。 第100章 奶糖 他以前没有护住的人,现在要保护 傅辞洲想过祝余反常的原因,但仅仅只是局限于两人相见的过激表现。 他没有林巍了解的那么透彻,甚至就算在七年前知道了祝余的过去,也压根就没往心理疾病上去想。 惨案和重大打击这两个词就像是两根钉子,一下钉在了傅辞洲的心上。 恐惧症 他轻轻念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词,脑海中闪过七年前祝余在自己家门前时眸中的惊恐。 或许就是那时候,来自他人的恐惧深深刻进了祝余的骨血。 可是 傅辞洲想不通。 曾经那样活泼开朗的祝余,怎么会是心理不健康的样子? 那个爱笑爱闹,窝在他怀里撅着嘴巴说我叫祝小鱼,小美人鱼的鱼的祝余,依旧不是他自己? 脑海里突然飘过许多只言片语,傅辞洲努力抓住其中最为清晰的几句。 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我其实都在骗你。 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失望,因为我骗的人有很多。 这不过是一小时前,祝余对他说过的话。 当时他并不是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直到现在,傅辞洲才像是逐渐明白过来。 祝余在骗他。 过去的那些,祝余都在骗他。 就像尉霞想让祝余活成自己儿子一样,傅辞洲想让祝余活成祝小鱼。 所以祝余把所有的复制重新再来一遍,只不过这一次要更为简单一些。 傅辞洲比尉霞好骗。因为压根就没有祝小鱼这个人。 祝余只需要按着傅辞洲的喜好来,凭空塑造一个出来。 压根没有破绽。 祝余演的自己都入戏了。 你爱他什么啊?林巍握着一罐啤酒,从傅辞洲身边走过。 他故意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没用多大力气,但是去把傅辞洲撞得侧了身子。 你差点害死他。 林巍说完,跟阵风似的晃晃悠悠离开了。 地上还放着喝剩了的啤酒,七零八落的,裹着白色的塑料袋。 昏黄的路灯下,傅辞洲有些恍惚。 过去的记忆一幕幕的重复,他甚至分辨不清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笑着的祝余,落泪的祝余。 拥抱时的祝余,分离时的祝余。 分卷(88) 最后那个印在额头上的亲吻,还有那一句消散在空中的告白。 傅辞洲醒着,听见祝余说出那三个字,再起身离开。 他闭上眼睛,仰头把手里那罐啤酒一点一点喝完。 有些冷了,傅辞洲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呼出一团白雾。 转身离开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奶糖,拨开糖纸把糖咬进嘴里。 傅辞洲头脑简单,问题想得也简单。 他爱祝余,祝余爱他。 管他是什么祝余,哪个祝余。 也就这事儿。 不是什么事儿。 隔天,钟妍起床准备去医院接傅蓓蓓的班。 他们也就在年里才来元洲,住的还是原来奶奶家的老房子。 傅蓓蓓成家后有了自己的家,虽然搬出去住了,但是还是经常回来陪老人。 而傅辞洲回国之后也就在元洲定居,在奶奶家附近买了房子。 所以昨晚本应该回自己家睡觉的傅辞洲,竟然一大早坐在了老房子的客厅里,钟妍看到后吓了一大跳。 哎哟!她捂着心口拍了拍,怎么还有个人在这里! 傅辞洲眸中布满血丝,明显一夜没睡。 他手上还捏着一张被折成纸鹤的糖纸,最终被按压在了一个小蜜桔下。 爸呢?傅辞洲问道。 钟妍回头看了眼卧室,傅延霆正好出了房门。 来跟你们说件事,傅辞洲站起身,手指压在了桌子边缘处,希望你们能言而有信,别再搞一些见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钟妍身子一僵,转身看向傅延霆。 傅延霆的目光倒是没有躲闪,一动不动看着傅辞洲。 我六岁那年就看上他了,六十岁也看不腻。性向是天生的,不管再过多少年,我还是这样。 傅辞洲吸了口气,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这么多年我没怎么回过家,也没找你们要过一分钱,有记恨,但是时间太久了,已经快没了。 我已经不是七年前我的了,我要做什么事根本没必要和你们汇报。这次我来不是征求你们的同意,而是求你们,不要再为难祝余。 他胆子很小,什么都不敢。当初是我先开始的,也是我先挑明的,是我造成这一切的,他就等于才同意,然后就被我甩了。 祝余的身体一直都不好,现在心理也有问题,不能受一点刺激。相比于我,他更在乎你们。当初他不是被你们说动了,也不是害怕了,你们那点技俩我都能看出来,你觉得他能不知道?爸、妈,祝余真的非常尊重你们,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对他好一点啊? 傅辞洲眼眶微微发红,就连说话也带了些气音。 七年前,他和父母闹翻是为了祝余;七年后,他再向父母低头还是为了祝余。 傅辞洲皮糙肉厚,可以被打也可以被骂。 但是祝余不行,祝余就不能受一点点的委屈和伤害。 他以前没有护住的人,现在要保护好。 钟妍忍不住落泪的,重新回到卧室,而傅延霆也移开目光啊,走向厨房。 随你。 他简单扔下两个字,可傅辞洲却像是劫后余生,轻轻笑了出来。 拿开那棵蜜桔,下面压着的纸鹤微微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糖纸翅膀。 傅辞洲把它捡起来,装进兜里。 每一天都在积累努力,生活是越过越好的。 他和祝余那些空缺了的时间,在这一刻也算是有了一点点的回报。 傅辞洲会提前扫除两人前路上的障碍,再拉住祝余的手,慢慢带着他走回他们本应走的路。 那是他的小鱼。 早上八点,祝余日常跟着主任一起挨个病房查床。 今天除夕,他收到了不少病床的新年祝福,病人们的病情都恢复得比较平稳,暂时没有大事让他们操心。 最后一床是住院最晚的奶奶,祝余的衣兜里还装着昨晚傅辞洲给他的奶糖,进房前还是忍不住垂了目光。 傅辞洲就站在床边,手里正拿着前一天的住院收费单认真看着。 也就是这个人,大早上跑到他的办公室送来早餐,惹得路过的小护士睁大了眼睛。 祝余没动那些早饭,全部分给了同样熬了一夜的同事。 小余啊,奶奶笑得开心,冲他招了招手,你来啦。 祝余捧过奶奶苍老的手臂,轻轻嗯了一声。 主任医生加上其他规培生一共五六个,站在床尾看着他们隔代亲。 在询问过家属觉得没什么事后,主任躬起腰,打趣似的问奶奶:您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好!奶奶笑着说,过年了,给你们发红包! 站着的小年轻都笑了起来。 吃糖,奶奶伸着手臂,抓了一把奶糖塞进祝余的手心,你吃。 她的手上牵着连线,傅辞洲赶紧上前整理好。 只是老人家的手上没多大力气,抓来的几颗奶糖洒在床边,送到祝余手里只剩一个。 嗯祝余喉结上下滚动,声线不稳。 认错孙子了。主任笑道。 没有没有,奶奶连忙反驳,小余喜欢吃糖。 啊?一边的实习生诧异道,是吗? 平日里冷冷淡淡的祝医生,竟然喜欢吃奶糖吗? 我孙子说的,我孙子也爱吃,去年我特地去买了,二十块钱一斤呢 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琐事,主任笑了一声,看向傅辞洲:原来是熟人? 傅辞洲捡起床边的奶糖,报以笑容:我和祝医生是朋友。 那么多的过去和喜欢,成了现在淡淡的一句朋友。 祝余盯着那颗奶糖,掌心里像是被压上了千万斤重。 只是朋友? 查完房回办公室,有好几床病人赶在新年出院。 祝余写完今天新的病程,又去整理出院相关,忙到九点多,经同事提醒才发觉自己下班了。 他交接好工作,走出办公室发现傅辞洲正在走廊等他。 忙好了?对方收了手机,向他走来。 祝余下意识地躲避,与傅辞洲保持半米远的距离:嗯。 傅辞洲没有继续靠近,两人并肩走去电梯间:回家吗?我送你。 祝余依旧不敢看傅辞洲,只是盯着地面问:奶奶那里 我妈在,傅辞洲顿了顿,补充道,她让我来看看你。 祝余身体一僵,在原地停了几秒,然后继续往前走着。 电梯外等着不少人,祝余站在最外边。 他的头一直垂着,听周围的人杂七杂八说着话。 一颗奶糖递到了他的视线内,祝余顺着那只手臂往上,看到手肘处停止。 没敢继续往上。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祝余刚想抬起的手猝然放下,跟着人群往前走了几步。 只可惜,人有点多,电梯里还放了张推车床,祝余没站进去。 这边电梯门关,隔壁电梯还在一楼没上来,祝余左边看看右边看看,明显有点茫然。 傅辞洲把奶糖拧开一边,这次递得高了一些:吃一颗? 糯米纸漏出一小片,遮在熟悉的糖纸上。 祝余停了许久,这才抬手,把糖接过来。 他还是低着头,像只小仓鼠一样剥开糖纸,把奶糖轻轻咬进嘴里。 等电梯的人又多了起来,傅辞洲站在祝余身边,垂眸看着他。 好吃么? 第101章 同意了 你怎么又跟他搅合到一起了? 奶糖谁没吃过,又不能吃出火锅味来。 祝余的睫毛飞快颤了一下,接着又是嗯了一声。 以前一张嘴得吧得吧停不下来的人,现在话少得让人心疼。 他内敛沉默,仿佛变了个人。 这是真正的祝余? 又或者说,是梁安? 电梯到达一楼,祝余没准备让傅辞洲送自己回去。 而傅辞洲干脆也不开车,就跟着祝余走在路边。 大年三十的街上很热闹,大红灯笼挂了一条街,走到哪都能听见吵吵闹闹的喜庆歌曲。 现在这个点正是出来买菜的点,医院旁边就是住宅区,街口转两个弯有个菜市场。 因此路上的人比较多,同向的、相向的,擦着肩膀接着脚踝,越往前走越像是赶集。 祝余低头走的很快,从傅辞洲这个视角来看略显孤独。 有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像是有道水流把他们冲开片刻。傅辞洲在下一秒紧跟上去,在大衣的遮掩下轻轻握了握祝余的指尖。 祝余吓了一跳,赶紧把手臂甩开。 他回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傅辞洲,也就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又赶紧把目光收了回去。 慢点走,傅辞洲并不介意他的排斥,这里人多。 祝余轻轻一点头,把刚才被傅辞洲攥过的手指蜷进衣袖中。 他继续往前走着,感觉自己就像是刀刃,切开了眼前一片拥挤的人群。 车辆来来往往,红绿灯来回闪烁。 他像是重新回到了曾经那一块玻璃罩中,看着这么忙碌的一切,却永远无法加入其中。 看车,傅辞洲握住祝余的肩头,把他往后带了一带,想什么呢? 祝余打了个哆嗦,但是没有像刚才那样反应剧烈。 眼前的斑马线白色交替,像是他的人生,不停替换着新的角色。 就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到十八岁后,那些角色又通通全部消失。 然后他就成为了一具空壳。 走了。傅辞洲推了推祝余的手臂,见他没有反应,就带着他一起走上马路。 绿灯不过十几秒,祝余的目光在地面上乱飞,瞥见的都是快步行走的鞋子。 红灯亮起,他刚好走到路那头。 街口三个岔路,祝余不敢抬头,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走哪边。 城市高楼耸立,把天空切割成大块的多边形。 天离得好远,下面全都是海。 水流淹没颅顶,强压之下让人喘不过气。 小余? 突然有道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祝余像是从水中抽离,猛地抬起了头。 车鸣声、吵闹声、微风声、鸟叫声,一堆声音前仆后继全部灌进了祝余的耳朵里。 他有一瞬间站不太稳,下意识回应过去:嗯? 祝钦扶住了他的手臂。 祝余定了定神,喊了声爸。 对方手里拎着两袋蔬菜,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祝钦哎了一声,抬眼看向他身边的男人,登时睁大了眼睛:傅 像是太久没见忘了名字,他只说出了一个姓,就没了下文。 傅辞洲。傅辞洲连忙把话接过去,叔,好久不见。 祝钦愣在原地,就像是活见鬼似的,也不去管什么礼貌,直接拉着祝余开问。 你怎么又跟他搅合到一起了? 这句话的语气不太好,祝余低着头没回答。 叔,要不咱们回去再说?傅辞洲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帮祝钦拎过手上的袋子。 祝钦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上就是一空。 他有些恼怒,抬手要拿回来:我不要你拎! 叔你跟我别见外,傅辞洲溜得快,重新回到了祝余的身边,走吗? 祝余知道祝钦不怎么待见傅辞洲一家,但是之前的事傅辞洲的确是无辜,没理由把这份气撒在他的头上。 先,先回去吧他随便点了个方向,率先抬脚离开。 傅辞洲脸上堆着笑,跟个憨憨似的:是啊叔,这都快到饭点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现在不到十点到个屁的饭点。 祝钦心里憋着气,但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多了一个祝钦一起走,祝余明显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他无意识地靠近祝钦,等反应过来时已经离傅辞洲有一步远的距离。 两人目光相接,祝余觉得不妥,又悄咪咪地凑近一些。 没关系,傅辞洲勾唇笑笑,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没不舒服,祝余口是心非地否认,挺,挺好的。 下一秒,祝钦干脆插进他俩的中间。 今天买了点猪肝,中午做点猪肝汤喝。 傅辞洲往旁边退出半步,但依旧眉眼带笑。 他看着曾经沉默的祝钦絮絮叨叨,竟然有那么几分钟妍的样子。 眼前的父子俩差不多高,祝余耷拉着脑袋听祝钦说话,肩膀也塌着,像是矮了一截。 路口转弯,对方悄悄瞥了傅辞洲一眼,但是在对上视线后很快移开就当无事发生。 像是早恋被抓包的小情侣,干什么事都偷偷摸摸的。 几分钟后翻了小区门口,祝钦翻出身上的磁卡刷开门禁。 傅辞洲殷勤地把门抵着,让祝钦和祝余快些进去。 祝钦转过身看看傅辞洲,又看看祝余:他家里人同意了吗? 祝余一时语塞,反倒是傅辞洲连忙回应:同意了同意了!都同意了! 祝钦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身子转回去,可是祝余却愣在了那里。 傅辞洲拉拉他的袖子,把人从门口拉去了一边。 咯吱一声,小区的铁门被关上。 祝余像是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向傅辞洲。 傅辞洲松开祝余,笑着重复道:同意了。 祝余不知道祝钦听到这三个字是什么想法。 但是这三个字对于祝余来说,都有了一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像是祝余六七岁一直心心念念的那架小飞机,在他十六七岁的时候,虽然惦记,但是好像也没那么热烈的渴望了。 分卷(89) 祝余走在路上,一点点捋着自己的思绪。 这样是不是就代表,傅辞洲和那架飞机一样,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老人家身体不好,前天送去祝余的医院去了嗯,然后就遇着了 傅辞洲和祝钦走在前面,正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祝余越走越慢,最后最后看他们两人在单元楼前停下。 祝钦转过身看向他。 而傅辞洲干脆拎着菜又走回来。 干嘛呢? 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两人的身上,像镀了一层金边。 祝余和傅辞洲一起,再和他并肩走向祝钦。 好久没吃叔叔做的饭了,傅辞洲又手脚勤快地去拉单元楼的大门,住几层啊?我来按电梯。 傅辞洲和那架飞机不一样,祝余想。 就算隔了五年、十年、二十年,他还是特别想要。 想到听到一句认可就能愣在原地,心里的喜悦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他很久没有开心了。 差点都忘记了开心的感觉。 二十三。 祝余抬手,按下电梯按钮。 傅辞洲的手指跟着他一起,撞在了祝余手背上。 还挺高,傅辞洲和祝钦打着趣,我不是在元洲买了套房子吗,就在东城那边,二十六楼。有一天停电了,我干脆就没回去哈哈哈哈 祝余抬眼看了看傅辞洲,很快又把头低下去。 对方在元洲买的房子,那是不是就会住在这儿了。 到家后,祝余洗了个澡,然后回卧室补觉。 床头柜上放着安眠药物,祝余随手打开抽屉,把那瓶药扔了进去。 傅辞洲和祝钦一起在厨房摘菜,一来二去也就聊了起来。 洗不完的澡,祝钦指了指浴室,洁癖。 医生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有一点?傅辞洲道。 我没有,祝钦摇头,这是心理问题。 说到心理问题,傅辞洲顿时警觉了起来。 叔,他收了收脸上的笑,这些年祝余还好吗? 怎么才算好?祝钦把一握豆角扔进框里,就这样。 傅辞洲像是犯了错,连呼吸都轻了不少:我爸他之后有再去找您的麻烦吗? 没有,祝钦叹了口气,还给了不少钱。不过我一分没动,全放卡里存着,一会儿你就带走。 傅辞洲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啊这叔您不要白不要。 我才不要!祝钦也来了脾气,我们家又不穷! 傅辞洲吃了个瘪,没敢继续乱问。 好在祝钦也没把老一辈的气往小辈身上撒,菜摘好了就赶傅辞洲去客厅坐着了。 十一点半叫他起来,祝钦指了指餐桌上的玻璃杯,哪儿有冰糖,和杯糖水。 傅辞洲连忙应下,看着时间还早,先把糖水给冲好放着。 祝余的房子两室一厅,一百平米,算是小户型。 不过房子采光很好,设计也舒心,尤其是客厅外的阳台,被祝余搬进去了不少花花草草。 傅辞洲闲的没事干,拎着个喷壶往叶片上喷了喷水。 角落里放着一盆大叶绿植,长得都快有傅辞洲高。 椭圆形的叶子层层叠叠,拨开一看,后面竟然还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鱼缸。 鱼缸里垫着水草和鹅卵石,其中有一条赤红色的小鲤鱼,在水中摆着尾巴。 傅辞洲记得他曾经也捡回来过这么一条小鲤鱼,但是没过多久就死掉了。 漂亮的东西大多娇贵,得时时刻刻放在心上,疼着护着才行。 糖水冷了有一会儿,现在温度适中,最好喝下。 傅辞洲握住杯子,在祝余卧室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转身回到了厨房。 叔,你去叫他吧。 祝余现在有点怕我。 第102章 适应 别再推开我了。 以前傅辞洲太过莽撞,折腾人的事情一件也没少干。 但是现在他稍有收敛,明白就算是为别人好,那也得别人乐意才行。 现在祝余看到他都要哆嗦一下,万一睡醒一睁眼给刺激大了,傅辞洲可扛不住。 祝钦睨他一眼,也没多问,放下手上的炒瓢去喊祝余起床。 傅辞洲端着糖水跟在祝钦屁股后面,靠着卧室的门框往里看。 屋里开着暖气,比较暖和。 祝余穿着深棕色的棉质睡衣,正坐在床上神游。 糖水,傅辞洲见祝钦要走,连忙过去把玻璃杯递给祝余,喝点。 祝余看见傅辞洲,原本放在被子上舒展着的手指猛地抓皱了被单。 我放床头,再不喝就凉了。傅辞洲转手又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随后就出了门。 屋里的窗帘还关着,光照不进来,有些暗。 祝余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手拿过水杯,一点一点喝下了那杯糖水。 换好衣服出门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傅辞洲正放着筷子,扭头见他出门,脸上瞬间挂起了笑容。 糖水喝了吗?傅辞洲问。 祝余拿着杯子,轻轻点了点头。 叔叔做了猪肝汤,傅辞洲在餐桌旁溜了一圈,顺走了祝余手上的玻璃杯,闻到没,香得要命。 祝余手上一空,慢半拍地低头看了看。 叔,您慢点端,傅辞洲把杯子忘料理台上一放,赶紧去给端着汤盆出来的祝钦放好桌垫,其实我来端就行了,这个烫手。 傅辞洲的嘴叭叭个没完,殷勤献得祝钦都懒得理他。 一顿饭吃得非常和谐,傅辞洲一人讲单口相声,时不时还能让祝钦笑笑。 在国外呆了几年,学了点金融和计算机,回国后和朋友一起开了家公司,主要是开发软件运行,还有一些其他投资 祝余听傅辞洲说他的七年,匆匆几句就带过了。 猪肝汤很鲜,上面飘着打散了的蛋花。 祝余用勺子舀着喝,像只小猫一样,舔着自己的食物。 公司总部不在元洲,不过我在元洲这儿买的房子,祝余也在,应该是定在这了。 叮的一声脆响,是勺子碰在碗沿发出的声音。 祝余依旧垂眸不语,翻开汤下泡着的米饭。 我爸妈真是同意了,他们当初跟我商量着的,上学上个三四年出来要是还想着就随我。现在都多少年了,早就不管了。 饭桌上的谈话带着笑,显得轻巧又随意。 可是祝余知道,之所以现在能够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这些话,是因为他们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些错过了的时间,像是陷进了黑暗,永远都找不回来。 吃完午饭,傅辞洲包揽了洗碗工作。 菜其实都没吃完,要洗的碗也不多,他没一会儿就洗干净,出了厨房发现屋里就剩祝余一个了。 叔叔呢?傅辞洲朝次卧探了探脑袋。 出去了。祝余站在餐桌边上,目光有些躲闪。 大中午的去哪啊?傅辞洲不解道,不睡一会儿吗? 祝余没有再回答,他像是轻叹了一声,转身去了阳台。 傅辞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祝钦大概是在给他们两人腾出地方。 其实也没这个必要。 毕竟祝余现在都不敢靠近他。 我之前浇了水。傅辞洲也走去阳台,但是站在屋里,没踏出去。 祝余点了点头,只是用手指拨拨叶片,好像也没事干。 看这边是新盖的房子,搬来多久了?傅辞洲问。 祝余转身看向傅辞洲:一年多。 那的确没多久,傅辞洲说,不过元洲水土养人,住这儿挺好的。 祝余又是点了点头,话少的让傅辞洲有些不适应。 进来吧,他把阳台的门打开一些,外面冷。 祝余在原地犹豫几秒,最后还是听傅辞洲的话进了客厅。 我之前也想买小房子,但是我姑说大房子她比较好串门,所以买了个三室的,就在东城那边,打车过去起步价,你有时间的话我随时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傅辞洲一边说着,一边把阳台的门给关上。 门是玻璃门,包括窗户全部都做成了双层隔音的材料,这么一关门,倒像是把外面的声音都给挡住没放进来。 其实楼房离马路很远,按理来说没有多大的噪音,但是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仿佛耳边有什么消失了一般,接着傅辞洲的声音像是放大了很多倍,跟个炸/弹似的在祝余身边炸起。 祝余一下就慌了。 而几乎是同时,傅辞洲就捕捉到了他的反常。 阳台的门重新被打开,祝余的视线落在了门把上。 你是不是不舒服?傅辞洲退开几步,我可以走。 祝余垂在裤缝处的手指蜷缩,目光在地板上来回扫荡。 这样可以吗?傅辞洲退到了靠近餐桌的地方。 祝余看了他一眼,内心又开始莫名慌张。 我走我走傅辞洲拿过自己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连忙出了门。 直到咔的一声,防盗门被关上的声音响起,祝余这才缓缓睁大眼睛,赶紧追过去把门打开。 还好,傅辞洲还在门外。 不是的!祝余胸膛起伏,说话微微有些带喘,我 你慢慢说,傅辞洲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我不走,你不要着急。 祝余手指还握着门把,屋里的温热和走廊的冰凉交杂在一起。 傅辞洲,他声音有些发沉,对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祝余发现自己不能去想关于傅辞洲的任何事。 曾经甚至严重到一点点相关都不可以。 比如糖画、木雕、烟火、和小金鱼。 他有一阵子特别怕鱼,就连一个卡通简笔画都怕得厉害。 就像是有病,简直没办法出门。 祝余会做梦,梦到过很多次傅辞洲厉声质问自己当初为什么反悔突然离开。 为什么他那么那么努力想要在一起,可是自己却一直不停在放弃。 祝余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回答不了。 傅辞洲掏给他一颗炽热滚烫的心脏,他却轻而易举地丢弃不再回头。 当初他的离开对得起所有人,可是却唯独对不起傅辞洲。 祝余怕傅辞洲会恨他,更怕傅辞洲忘了他。 他怕被抛弃,被遗忘,怕和傅辞洲的重逢。 对不起,祝余低着头,说话声音抖得不行,傅辞洲,对不起 可是事情却并不想他想的那样。 祝余曾经担心的情况一个都没有出现。 没关系。 他听见傅辞洲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安慰:没关系的,我不在意。 他不在意。 祝余呼吸一顿,轻轻垂下了手臂。 七年的分离,傅辞洲不在意。 我爸妈当年那样对你,我也应该跟你说句对不起。不是因为我爸妈道歉,而是因为我没保护好你。 我当年干了很多蠢事,太幼稚了。傅辞洲揉了揉鼻子,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来,你也不要生我的气。 祝余认真听完,站在玄关微微发愣。 是啊,傅辞洲怎么可能和自己置气。 傅辞洲分明最疼他了。 我祝余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发现它们全都在发抖。 他攥紧拳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往后退了一步:先进来吧。 傅辞洲又回到了屋里。 他不确定祝余是不是真的好了一些,干脆就把阳台的门给打开了。 一个相对来说不是密闭的空间,应该会让祝余舒服一些。 我站在这里可以吗?傅辞洲靠近阳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一些冷风。 祝余和他隔了几步远,停顿片刻后指了指沙发:你坐吧。 我站这儿挺好,傅辞洲把外套叠了一叠放在沙发上,你坐着吧。 两人一左一右僵持几秒,最后祝余垂眸走到傅辞洲身边,拉着他的衣服把人拉去了沙发坐下。 我站着真挺好的,傅辞洲还在极力争取,你千万不要勉强自己,什么事情都要一步一步来。 我,我没事,祝余坐在傅辞洲的身边,双手微微握拳放在腿上。他的目光又开始飘忽不定,呼吸也要快了许多,我就是有一点点,不太舒服。 傅辞洲听后连忙站起来:我还是站那儿去吧 他的话戛然而止,低头一看,祝余抓住了自己的手指。 就坐这吧!祝余微仰着脸,提高了些声音,我没事 傅辞洲跟个木头似的,哐的一下把自己砸进沙发:好! 可能,可能适应一下就好了。祝余想松开傅辞洲的手,可是手指刚往后缩了一点,就被对方牢牢握住。 那你适应。傅辞洲抓着祝余的手,两个手一起抓。 心脏猛烈跳动了起来,傅辞洲的手掌温热,似乎都能感受到指纹间的摩擦。 祝祝余,傅辞洲按耐住自己呼之欲出的心动,低头看了看两人相握的手,我以前有很多毛病,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去追求我想要的。但是现在我会学着理解你,体谅你,知道要站在你的角度上去看待问题,去发现你想要的。 分卷(90) 我真的,我回国后一直在找你,虽然也没找出什么来,但是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再遇见的。 他看着祝余,眸中尽是遮挡不住的温柔。 我真的很想你。 别再推开我了。 傅辞洲的自信并非空穴来风,因为他总觉得念念不忘的不会只是他一个人。 虽然他们在分开前没约定时间,可是却把那三个重若千斤的承诺许给了对方。 我很爱你,所以不会放弃。 我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祝余一句话拆成好几句,跟吐泡泡似的一点点往外冒,我,很没意思。 在大学里,他既无趣又死板,很多人都不爱和他说话。 林巍曾经笑他是出了家的和尚,看透世俗无喜无悲。 祝余现在这种性格压根就不是当年的样子。 他已经不是十七岁时、那个爱笑爱闹的祝小鱼。 没有没有,祝余像是回魂一般,僵硬地一勾唇角,对傅辞洲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其实我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的话前后矛盾,就像是临时切换了人格,吐字都清晰了起来。 傅辞洲,你真的不怪我吗?祝余问道。 傅辞洲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怪过你。 祝余像是松了口气:那,那就好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胸,一个习惯性的动作,按住了激烈的心跳。 我总是怕你怪我祝余盯着茶几一角,缓缓说着,我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 不会。傅辞洲一一否认道,我没有怪你,没有生气,更不会不理你。 少,少爷,祝余重新捡起这个熟悉的称呼,张开手臂抱住傅辞洲,对不起。 动作有些生硬,但是勉强还算可以。 傅辞洲扣住祝余的后腰,顺势把人揽进怀里:没关系。 两人的对话像是商量好的一样,你一句我一句,把问题解决得完美不出披露。 傅辞洲抱着祝余,把脸贴在对方的耳廓,目光却深沉了一些。 祝余?他试探性喊了一声。 不是,祝余慌乱地解释道,我是祝小鱼。 第103章 生病 傅辞洲,我生病了。 祝小鱼。傅辞洲轻轻念出这三个字。 少爷。祝余话里带了些怯懦,可是又止不住的高兴。 他略微笨拙地学着当年的口吻,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生动。 我其实,其实也很想你! 傅辞洲被祝余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打得措手不及。 突然冒出来的称呼就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在阳光下反射出绚丽的彩光,可是扎进肉里,顷刻间就可以要了人命。 祝余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傅辞洲没想过事情会变得这么棘手,因为他发现自己对祝余精神状态上的了解一片空白。 而更可笑的是,仅仅的零星碎片,还是经林巍的口中得知。 那一瞬间,傅辞洲仿佛又回到了七年前,自己还是那一个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的莽撞少年。 他不知道、不了解、也不明白。 我昨天一夜没睡,祝余低头在傅辞洲的颈窝里蹭了蹭,值班室有床,但是睡不着。 傅辞洲摸摸他的头发,忍住话里的颤音:为什么? 太冷了。祝余说。 现在困不困?傅辞洲又问。 祝余打了个哈欠:困。 傅辞洲有点心疼:那就回屋睡觉吧。 祝余笑着点点头,然后拉着傅辞洲的手一路溜回卧室。 睡衣叠好放在枕边,他拉上窗帘,抬手脱掉自己穿着的毛衣。 冬天好冷,祝余接着又去解自己的衬衫纽扣,我都想买辆车了,从家到车里再到医院,都有暖气。 那怎么没有买呢?傅辞洲偏过脸,把卧室的门给关上。 等他转身时,看到祝余正拿着睡衣发愣。 没钱吗?傅辞洲笑着问。 啊?祝余像是没有听到傅辞洲刚才的话。 没钱买?傅辞洲话里带了些笑,小医生? 有钱,祝余晃晃脑袋,兴冲冲道,发年终奖了,过几天就去买。 他穿好睡衣,掀被子睡觉。 整天值班真的好累,我的导师好严,我都不敢偷懒。 傅辞洲坐在床边,认真听着祝余的喋喋不休:我没想到你会学医。 毕竟对方曾经是个连医院都不愿意多待一会儿的人,傅辞洲压根没想到会在那个地方遇见祝余。 祝余拉了拉被子盖在自己胸前,看向傅辞洲时眸子亮晶晶的:这是 他的话说了一半,表情突然停住了。 是什么?傅辞洲问。 祝余张了张嘴,然后闭上。 是惩罚。 嗯?傅辞洲用食指拨了拨祝余额前的碎发。 少爷,祝余从被子里伸出小拇指,轻轻钩住了对方,我们一起睡吧? 傅辞洲一愣,而后点头:好。 祝余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傅辞洲搂着祝余,压根没有睡着。 他借着昏暗的光线睁着眼睛,看着祝余的脸看了许久。 七年的时间并没有让对方的容貌发生太多改变,像是依旧还在当年,两人相拥而眠时,四条腿互相交叠。 傅辞洲不是个爱照照片的人,手机里拍的祝余也就那么几张。 角度没找对,拍得也不行,丑丑的,没有真人好看。 他把照印刷出来,夹在钱包里,放在桌子上。 每每一人在深夜辗转反侧,就会翻出手机里祝余的照片,在脑海中想着对方跟他闹腾的样子。 他也曾中途扛不住,偷偷跑回南淮。 明知道对方已经离开,可是围着那个院子绕上一圈,身上好像就能沾染一些祝余的味道。 他太想祝余了,想得自己都要疯了。 傅辞洲忍不住靠近,鼻尖抵着鼻尖,感受着祝余的呼吸。 怀里是个会说话、会呼吸,会笑着叫他少爷的祝余。 虽然好像是勉强来的,需要时间去一点点纠正。 醒醒,傅辞洲微微偏头,在祝余的唇角落上一吻,三点了。 你偷亲我祝余眯着眼睛,笑出两道弯弯的月牙。 不过一个午觉的时间,祝余就已经完全进入角色了。 他笑得自然,就连傅辞洲都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傅辞洲抬手按在祝余眼尾,一路抚去眉梢:可以偷亲吗? 祝余抱住傅辞洲,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可以。 祝余睡了一觉,感觉神清气爽。 他翻了翻手机,在确定过病人的各项数值正常后,干脆赖在被窝里不起来了。 真的好累,他搂着傅辞洲的腰,把自己往被子里缩,我想再睡一会儿。 傅辞洲由着他抱,但是还是劝道:现在睡了,晚上就睡不着了。 晚上可以不睡,祝余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从被子里窜出来,今天除夕,我们去放河灯吧。 嗯,傅辞洲摸摸祝余依旧蓬松的头发,现在去。 还有糖画!祝余像个要出门春游的小学生,兴奋地补充道,还有米糕! 傅辞洲手指发颤,把祝余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嗯,都给你买。 还有夏天的元洲,祝余在傅辞洲怀里闷闷道,夏天的元洲也很好玩,茉莉花很多,走哪都香香的 可是没有傅辞洲。 祝余闭了闭眼,没有继续想下去。 我们出去玩吧,他重新睁开眼睛,双手推了推傅辞洲的肩膀,我明天好不容易放一天假呢。 傅辞洲以前就惯着祝余,向来是有求必应。 现在依然是,祝余无论说什么,只要他能做的一般都会去做。 好,出去玩。 除夕的下午很热闹,傅辞洲和祝余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卖糖画的老爷爷还在那儿,这么些年身体依旧硬朗。 祝余举着傅辞洲的名字,像个猫一样吃着糖画。 他的头发又细又软,搭在前额,是傅辞洲记忆里十七岁的模样。 冬天的天黑得早,刚过六点,街边的店铺就亮起了灯。 河灯因为环境问题在前几年就禁止燃放,不过元洲河上有很多装饰性的彩灯彩船,红彤彤的,晶亮一片。 河道是不能下了,桥底更别谈去了。 祝余撑着街边的石头栏杆,往外探出自己的上半身。 爱情桥,祝余扭头对傅辞洲说,你命名的。 他微仰着脸去看傅辞洲,唇角勾起,笑弯了眼睛。 你不是说土吗?傅辞洲站在祝余身边,小心护住他,后来更名了,叫小鱼桥。 下桥打啵,祝余一打响指,笑得有点邪,你找的好地方。 傅辞洲偏头吻了一下祝余的额角。 速度很快,就像是被暖风吹过,轻轻的一下,没人发现。 哎?祝余捂住刚才被傅辞洲贴过的地方,你干嘛? 他们已经不是曾经的青葱少年,男人肩上有担当,心里有柔软。 傅辞洲大大方方把他揽住,低声道:桥上也可以。 河灯虽然被取消了,但是街边的米糕依然香着。 傅辞洲买了几块,手上拿着,袋子里拎着,和祝余一起捧着热乎乎的米糕,在昏黄的路灯下边走边吃。 红豆的,祝余把自己的塞进傅辞洲手里,又从对方那里抢来一个咬过了的,我不喜欢吃红豆的。 傅辞洲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米糕,在祝余咬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老板给错了。 他记得祝余曾经说过,吃米糕不能放馅。 当时还觉得这人是个事儿逼,可是现在恨不得对方多挑点刺。 祝余:红豆的贵一块钱。 傅辞洲笑着看他:那我赚了? 祝余抿着唇,唇上似乎还沾着一点粉白。 吃嘴上了。傅辞洲努了努嘴。 祝余用手背擦了一下,再抬着下巴看他。 没了。傅辞洲笑道。 两人走在路边,影子被路灯拉长又缩短。 祝余吃完米糕空出一双手,在大衣的遮掩下悄悄拉住傅辞洲的衣摆。 傅辞洲垂下手臂,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握进掌心。 祝余刚拿过米糕,手心里还热乎着,只是指尖还是凉的,就像是握住了一把带着寒风的露水。 他放在口袋里,小心搓了搓。 少爷,你以后住在元洲了吗? 嗯,但是有工作还要往外地跑。 工作忙吗? 公司起步阶段,稍微有点忙。 祝余低头踩着地上的砖块,手指蜷在口袋里和傅辞洲扣紧。 他穿着大衣,衣领下垂,把白皙的颈脖露在外面,看着有点冷。 正好,我也很忙祝余拖着尾音,像是把话吞进嗓子里。 但是我会经常回来,傅辞洲偏头去看祝余垂着的睫,我家在这儿啊。 祝余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也抬头看向傅辞洲:今天除夕,你不回家吗? 傅辞洲抬手:他们让我多陪陪你。 祝余停下脚步,把手上的食品袋揉成一团:你还是回家吧,不然叔叔阿姨会不高兴的。 没事,傅辞洲拿过祝余手上的垃圾,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你不用在意。 其实这么多年,傅辞洲没怎么回过家。 他对钟妍和傅延霆的怨气还没散干净,一回南淮脑子里想的都是祝余。 所以一到过年他干脆往元洲跑,就在大年初一和父母见上一面。可是即便如此,大多也因为那些陈年旧事不欢而散。 父子俩的倔驴脾气简直就是一个模样,两人互相头铁,谁都不愿低下。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傅延霆现在终于松口,让傅辞洲在两难之间缓了口气。 他放不下祝余,也放不下双亲。 你回去看看奶奶吧,祝余低头看着手机上的数据,皱眉道,她今天心率有点高 傅辞洲俯身靠在祝余肩上,看他的手指戳手机屏幕:多高吗? 快九十了。祝余把手机上的数据给傅辞洲看,超一百不太好。 傅辞洲一点都看不懂,但很快掏出手机给钟妍打了个电话。 可是半天也没人接听。 怎么了?祝余问。 有点担心,傅辞洲关掉手机,我去医院看看。 傅辞洲走得急,祝余也跟了上去。 到了医院匆匆赶去病房,刚出电梯还没走进走廊,就听见一阵嘈杂。 你现在开始跟我讲道理了?当初我看不上小妍你不跟我讲道理,现在你看不上小余你又开始跟我讲道理了?都是一样的情况,我当年干了什么,你现在又干了什么?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合起火来对付人家一个孩子?要不是,要不是他们一直瞒着我,我早就打死你! 分卷(91) 奶奶这一通骂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把祝余和傅辞洲两个人全给听愣了。 尤其是祝余,那简直就傻了。 奶奶不是老年痴呆了吗? 怎么现在说话逻辑挺正常的? 蓓蓓,你也瞒着我,奶奶的声音发颤,像是哭了,我的两个可怜孩子 傅辞洲捏了一下祝余的手指,推门进了病房。 祝余还在门口发愣,半天没敢进去。 里面的争吵还在继续,有人搭了一下祝余肩膀:祝医生 祝余猛地回过神来,睫毛轻轻一颤,才发现额角已经滑下了几滴冷汗。 里面怎么了?裴希悄咪咪地问,除夕夜吵得这么凶,可真行。 祝余晃了晃神,推开裴希转身离开。 他沿着走廊一直走,走到尽头,左拐就是楼梯间。 祝余总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同样是晚上,同样是医院,他好像搞砸了什么事情,然后坐在台阶的最后一级抱着膝盖。 祝余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双臂叠在膝盖上,弓着腰,把脸埋进去。 祝小鱼可以脆弱到流泪,因为他的身边有傅辞洲在。 所以,可以哭。 祝余睁着眼睛,半天没掉下一滴眼泪来。 他又不是祝小鱼。 除夕的医院不似平常热闹,患者能出院的都出院,不能出院的也要提前强行出院。 值班医生很少,病人也很少。 祝余呆呆地看着医院寂静的楼梯转角,那里光洁如新,一尘不染。 兜里的手机震了一震,祝余掏出来一看,是林巍的电话。 这通电话响铃持续了很久,祝余盯着屏幕发呆,林巍这个名字带来的记忆全部灌进大脑。 妈耶,你这是精神分裂吧? 开玩笑,你应该去报电影学院。 他认识林巍七年,和傅辞洲分开七年。 祝余按下接听,把手机贴在耳边。 祝~小~鱼~林巍笑着喊他。 祝余身体一僵,不由得坐直了脊背。 不到一天啊,这就变回祝小鱼了? 准备演几天?还是打算演一辈子? 楼上的病房里的争吵暂时告一段落。 钟妍不停地抹着眼泪,反观傅延霆,眼睛也透着血丝。 你们不认,我认,我七年前就认下了! 奶奶把床头能砸的能摔的,给扔得满地都是。 她刚做完手术,动一下都要费上好大的力气,傅蓓蓓在旁边按着,心疼得直掉眼泪。 奶,你这样小鱼也会担心的。 奶奶瞪了眼傅辞洲,暂时躺下合上眼睛。 他现在挺好的,你不也看到了吗?傅辞洲继续说着,今天我还带他出去转了一圈,真的挺好的。 人呢?奶奶缓了口气,问道,让他过来给我看看。 傅辞洲连忙出门去叫祝余。 奶奶指着床尾站着的傅延霆对傅蓓蓓道:让他滚蛋! 傅辞洲赶在自己父母之前出了病房,可是左看右看,竟然没有发现祝余的影子。 正在值班的裴希眼熟傅辞洲,连忙好心提醒道:你找祝医生吗? 傅辞洲挺住脚步:他在哪? 刚才看见往那边走了,裴希给他指了个方向,上厕所去了吧? 傅辞洲匆匆赶去走廊尽头,厕所里找了个遍也没把人找到。 他有些着急,拿出手机给祝余打电话。 有轻微的震动声,是从手边的楼梯间里传来的。 随后电话被挂断,祝余的信息很快发过来。 我回家了。 同一个把戏骗不了两次。 更何况,第一次祝余就没有骗到。 傅辞洲收起手机,走进楼道。 祝余果然坐在阶梯的最下方,抱着膝盖,缩成小小的一团。 都快一米八的人了,二十五六岁,还像个高中生一样委屈。 傅辞洲走到他的面前,屈膝蹲下。 小骗子?他揉揉祝余的头发,去拉对方的手,怎么了? 傅辞洲祝余哑着声音,我生病了。 第104章 对峙 哟,情敌。 生病了可以治好,傅辞洲握住祝余冰凉的手指,缓缓道,没什么的。 祝余下唇打了个哆嗦,但是很快冷静下来。 他脸上的表情迅速褪下,眼底的笑容和慌乱很快被掩盖过去。 祝余从傅辞洲的掌心中抽出自己的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傅辞洲一愣,看着对方扶着墙壁站起了身。 事情仿佛倒退回了一天前,那时候的祝余就像现在这样排斥着他。 我送你回去?傅辞洲尝试着沟通。 好在祝余并不反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不过半小时前的亲昵与温存,在眼下荡然无存。 傅辞洲把祝余送到单元楼下,祝余站定脚步,没让他继续往上送。 我他走出几步又转过身子,有些不安道,你不要生气。 他怕对方离开,有时候很想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在尉霞身边的十年,还有和傅辞洲在一起的三年。 囫囵算起来有大半个人生,那些年龄尚小的曾经,自己活得到底有多辛苦。 模仿一个人的脾气性格不是很难,祝余聪明,最会抓着人心。 可是就是他抓住的这份人心,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摧毁着他的所有。 顺从尉霞是因为他想安稳的活下去,那是被动,是不得不。 他的原生家庭和亲生父母并不允许他正常的活下去。 可是在尉霞死后,原本可以做回自己的祝余却又改去迎合傅辞洲的喜好来。 因为不想失去,因为太喜欢。 可是当他对上傅辞洲的目光,却又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发出疑问。 他到底是喜欢我吗? 如果换一个性格相同,长相相似的,傅辞洲是不是也会喜欢? 那如果换其他性格,傅辞洲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不会生气,傅辞洲站在几步之外,露出一抹笑来,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了,就给我打电话,我立刻过来。 祝余僵硬地点了点头,继续耷拉着脑袋往楼里走。 如果有一天傅辞洲知道曾经的祝小鱼都是他有意扮演,还会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大概可以,但是一年两年可以,十年二十年还可以吗? 毕竟自己不是那个祝小鱼。 如果两个人真的在一起一辈子,那是傅辞洲忍一辈子,还是自己演一辈子? 冷白色的感应灯亮起,白色的瓷砖地面几乎能印出人的影子。 祝余没有回头,转弯走进电梯间,按下了按键。 他想过自己总有一天会和傅辞洲不欢而散,但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临的这么早。 大概是许久没有活泼起来,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就足以让他疲惫。 开门回家,客厅里的里的电视开着,闹嗡嗡的,像是在放春晚。 玄关多了一双男士皮鞋,是林巍的。 哟,约会回来了?林巍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后仰着脖颈和祝余说话。 祝余走到茶几边缘站定,看着林巍的目光有些空洞:如你所愿。 一天时间,林巍抬起手臂,竖了根食指,我用了六七年才把你往前拉了一段,结果你前男友只要一天,唰的一下,把你整个人都重新拽了回去。 你这样让我很没成就感啊!就为了那个愣头青?自己都不要了?披着一张皮能演多久,你不累吗? 房间里开着暖气,祝余静静地听完林巍说话,转身进了卧室。 他拿了换洗衣服,又出门走向浴室。 当初我怎么跟你说的?要往前看,人活一辈子,要对得起自己 祝余把浴室的门关上,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隔在门外。 他还记得以前,自己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带着一身酸菜泡面味还能扎床上睡觉。 傅辞洲硬拉着他洗澡,他还觉得对方大少爷脾气。 可是现在祝余稍微出去的时间长了一会儿就要进浴室把身上洗一洗。 换一身干净衣服出来,好像就可以轻松那么一会儿。 洗完澡已经晚上九点,祝余吹干头发走进客厅,林巍依旧还赖在沙发上玩手机。 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祝余冷着声问。 林巍眉梢一挑,随手把手机扔茶几上:学弟,我们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祝余垂下眸子,有些心绪不宁,我的事情我自己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腕突然被林巍握住就是一拉。 祝余毫无防备,重心一倒就要往林巍身上摔,他抬脚猛地踢了一下茶几,借着一道反作用力,单手撑住旁边的沙发坐垫。 然而即便如此,林巍只稍轻轻转一个面向,就直接锁住祝余的双手把人压在了沙发上。 刚洗过澡的祝余身上仿佛还蒸腾着水汽,他的睫毛还凝着水,湿漉漉的盖在眸子上。 放开我。祝余冷着脸,愤怒时没什么表情。 我本来是不想这样的,林巍啧了一声,俯身逼近,我能在你身边等个三年,就能继续再等三年。但是看现在的情形,我再傻逼似的等下去,什么都没了。 祝余偏头躲避林巍的触碰,沉着声音警告:林巍,别过线。 我今天还偏要过这条线!林巍捏住祝余下颚,强迫对方转过脸来,他不过比我早认识你几年,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祝余,你什么德行我都清楚,你在我面前才是最真实唔! 祝余趁其不备抽出手臂,再林巍手臂麻筋上猛地一戳,接着屈膝直捣腹部。 不过因为他下半身几乎悬空,所以这一膝顶力道不是很重。 靠! 林巍骂了一声,忍痛去抓祝余的衣领。 两人从沙发打上茶几,撞洒一片祝钦买回来的瓜子花生。 吱 一声防盗门开的声响,祝钦连玄关都还没进,抬眼看到祝余发丝凌乱、衣衫半开,被林巍压在地上。 祝钦头皮一炸,直接原地转身,小跑似的跑去了电梯间。 爸!祝余皱眉,踹开身上的林巍,别太过分! 林巍干笑两声:祝余,你叫什么叫?搞得就像我真怎么了你一样。 在电梯门关了又开,门外上没了动静。 祝余干脆放弃抵抗,往地板上就是一躺。 他和林巍折腾来折腾去,谁都折腾不过谁,两人跟狗皮膏药似的黏成一团实在没意思,反倒随了对方的意思,打打闹闹跟多亲密一样。 这个姿势挺好,林巍把手臂撑在祝余的脸边,也停了下来,我们就这样聊? 祝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 你在感性用事,林巍勾唇一笑,你知道自己在演戏,也明白这样不好,但是你依旧愿意在傅辞洲身边演他的祝小鱼,因为你被感情控制。 这就像是爱上了一个人渣,明知道和对方在一起会让你堕落颓废,但是还是忍不住接近,最终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渣。 他不是人渣。祝余道。 打个比方,林巍似乎很不乐意,你也不用这么护着他吧? 这些年你一直都在跟我一起走正确的路,做自己难道不舒服吗?为什么要重蹈覆辙?在一个坑里摔第二次?你傻? 祝余像是无所谓:这是我的选择。 我不能看你又回到原来的样子,林巍收起那一副嬉皮笑脸,终于稍微严肃了起来,祝余,你否认不了我对你的感情,所以才会纵容我这样,你知道我是真的对你好,所以你不愿意伤害我。就算过多少年你怎么变,还是会在这里心软。 我不想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去别人那里演一辈子,那太累了,我舍不得。你不该活在谁的影子里,你应该做你自己。现在你不用刻意讨好也不用委曲求全,你分明和我在一起最自在舒服,为什么还要勉强回到他的身边? 林巍很少说一些正经话,他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在日常的玩笑里随口而出。 这是大概是他为数不多掏心窝子的话,依祝余的判断来看,最起码七分真三分假。 不能全信,但是大差不差。 可是祝余控制不了。 我就是要重蹈覆辙,我就是要去演,我是感情用事,我不能看傅辞洲难受,我就算在他身边演一辈子那又怎么样?他高兴,我也高兴,那就可以。 祝余你疯了,林巍诧异地笑了一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祝余也笑了:林巍,你既然知道我什么德行就明白他对我有多重要,我根本不在意你说的那些,也不在意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什么都无所谓,但我要时时刻刻见到他,你懂吗? 吱 又是一声防盗门被打开的声音。 祝余推开林巍直起上半身,林巍的一条腿岔在祝余的双腿之间,两人虽然都坐了起来,但是姿势依旧暧昧。 祝余以为是祝钦又回来了,低头整理好衣领。 刚想转头喊一声爸,结果那个字在看到对方是谁后生生堵在嗓子眼中。 哟,情敌,林巍把自己的刘海往后一撸,新年好啊。 傅辞洲大步走进来,连鞋都没换,弯腰拉起坐在地板上的祝余。 分卷(92) 祝余三魂七魄最起码飞走一半,傻子似的呆愣在原地。 傅辞洲的脸黑得不能看,抬手把祝余的睡衣整理好。 来的真是时候?林巍站起身来,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刚才的话听了多少?又听明白多少?需要我给你重复吗? 祝余心上一惊,后退半步靠在墙边。 傅辞洲把人拉到自己身后:我听到了,所以呢? 你在拉他往回走,林巍瞥了一眼祝余,他在加重他的病情。 我不懂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理问题,但是也绝对不会认同你的诊断。 我和祝余的过去不是假象。他是真的在开心难过,真的在笑在哭。不是假的,也不是演的。他是我的人,我爱他,他也爱我。 林巍靠墙咬了根烟:那不是真正的他。 现在的就是?傅辞洲嗤笑一声,他完全活成了以前的反义词,这就是你所谓的真正的祝余? 你凭什么就把他的性格定义下来?因为死掉的祝余爱笑爱闹喜欢蓝色,他就不可以了吗? 祝余一怔,茫然地看向傅辞洲。 就连林巍都夹掉唇上的香烟,唇角扯出一抹怪异的笑。 我他妈一点都不关心什么真的假的。 傅辞洲像是有些暴躁。 我只想让他开心就好。 第105章 新年 傅辞洲永远喜欢祝小鱼。 房门又发出一声轻响,这回是祝钦小跑进来,扯着祝余的胳膊把人给拉了出去。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这回屋里只剩下了傅辞洲和林巍。 沉默只持续了几秒,就在林巍抬眸的那一瞬间,傅辞洲直接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了墙上。 你打的什么主意?傅辞洲压低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戾气,你在误导他。 林巍又把手上的烟咬进嘴里,扣住傅辞洲手腕勉强道:朋友,让我点个火。 傅辞洲松开林巍,后退一步。 就在对方摸打火机的时候,抡起手臂就是一拳。 操!林巍跌在沙发上,歪头吐掉嘴里的烟,你他妈有病? 这七年你都在干些什么?傅辞洲又把林巍揪起来,他现在这样是不是都是你害的! 我害的?林巍大笑起来,要不是我,他已经死了。 傅辞洲瞳孔骤缩,手上的力道顿时卸了一大半。 林巍趁机攥紧拳头,对着傅辞洲脸上也补了一拳。 这拳用了他□□成的力道,关节处的皮肤被擦破,就连手臂都震得发麻。 傅辞洲眼前一黑,血腥味顿时充斥着整个口腔。 他扶住墙壁,让自己保持站立。 我跟你说过,你差点害死他,林巍走去沙发旁,弯腰从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机,知道我和祝余怎么认识的吗? 咔嚓一声,林巍点燃一根香烟。 在我们学校的湖边,他跳下去了。 林巍走的时候电视里正放着压轴小品,演员们滑稽的腔调和动作惹得观众们哄堂大笑。 房门被打开后留了条缝,没过一会儿祝钦就带着祝余进来了。 老刘家喊我打会儿麻将,祝钦别扭道,我就不回来了。 老医生老实了一辈子,估计也没说过几句谎,他摸摸鼻头,转身离开,还把门给关上了。 祝余站在玄关,似乎有些局促。 屋里飘荡着一丝烟味,他微微皱了皱眉。 傅辞洲缓步走过去,在微暗的门厅前停下。 他长舒一口气,看向祝余的目光像是搅着沉重的黑暗。 过来。傅辞洲扔下这两个字。 祝余指尖一颤,下意识就走了过去。 傅辞洲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过话,感觉带着生气,是略微命令的口吻。 祝余有点害怕,但是乖乖听话。 他一点一点挪过去,最后停在傅辞洲的面前,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手足无措。 傅辞洲看着他,那目光就像是把锋利的刀,割在身上生疼生疼。 祝余仿佛回到了最初,还是五六岁的年纪,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生怕犯了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错事。 在想什么?傅辞洲微抬手臂,张开些许,想抱一下吗? 他刻意稳住声线,声音哑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祝余睫毛扑闪了一下,只是抬眸了那一瞬间,很快又垂了下去。 傅辞洲没有催促,站在原地没动。 大概等了半分钟左右,祝余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圈住了傅辞洲的腰。 都不知道拿你怎么办,傅辞洲抱住祝余,没敢用太大的力气,还在怕我吗? 祝余把脸闷在傅辞洲的肩头,隐约吸了吸鼻子。 我这么喜欢你,你还怕我,真没良心,傅辞洲把脸贴在祝余的发上,小白眼狼,别怕行不行? 祝余的手臂收紧,轻轻点了点头。 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放河灯我给你的纸条?傅辞洲问,上面写的什么? 祝余当然记得,傅辞洲在大冬天的午夜发神经,出去跑了半小时就为了给他买个破纸条。 纸条上的四个字歪七扭八,还有一个小鱼的简笔画。 祝余勉强开口,带了哭腔:开开心心 那时少年的关心笨拙又直接,把话写在纸上,送去他的面前。 或许在更早的时候,盛夏的傍晚,傅辞洲在单杠旁学的一声知了叫,也就是单纯想让自己开心一些。 抱我会开心吗?傅辞洲把祝余抱紧了些,开心的话就抱。这不是挺简单的事吗? 当初和王应袁一夏他们一起闹腾你不乐意吗?你的那两个混蛋父母出现你不生气吗?我和你坦白的时候,那天晚上,在那个街口,你不高兴吗? 如果那些情绪都是真的,那你演了什么呢?假装优秀?你就不能本来就优秀吗?你不能本来就开朗,本来就温柔热心积极向上呢? 我不是傻子,不会因为一些浮于表面的东西而对你怎么样,有些东西是骨子里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你就是一个特别优秀的人,无论把你放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你都会优秀,我都会喜欢。 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我知道这需要很长时间去接受,但是我可以陪你慢慢来。 傅辞洲揉揉祝余的发,和怀里的人分开一些:好不好? 祝余脸上湿了一片,重重点了点头。 他攥着傅辞洲的衣服,很快又凑上去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想哭,但是又不是很敢。 祝余想着曾经徐萍找上门来,他好像也没有去想应不应该哭。 只是当时很想哭,而傅辞洲又在身边,所以就哭了。 曾经他还能肆无忌惮地在傅辞洲的怀里落泪,可是为什么现在却要想这么多? 如果那些情绪都是真的 那些情绪本来就是真的。 我祝余闷着声音,只说出了一个字就哽住了。 傅辞洲揉着他的头发,拍拍他的后背:想哭就哭,我在这儿呢。 傅辞洲在,所以可以哭。 祝余把额头抵在他的胸口,放任眼泪夺眶而出。 他已经很久没有掉眼泪了。 负面情绪隐藏得很好,堆在不见天日的心底。 只是心上的负担越来越重,就快压得祝余走不下去。 好在傅辞洲又回到了他的身边,就像当初他不由分说闯进祝余的世界一样,把那些讨厌的情绪全部翻了个底朝天。 心墙被他踹了个豁,哗啦哗啦往外淌着泪水。 胡乱一气,但是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傅辞洲哄着宠着,再把人抱回房间,擦干眼泪。 快到零点了,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开始倒计时说着新年祝福。 傅辞洲坐在床边,捧着祝余一张瓷白的脸:小哭包,眼睛都红了。 祝余抬手,使劲揉了揉。 越揉越红,傅辞洲握住他的手腕,不疼么? 卷翘的睫毛都黏在一起,黑漆漆的,随着飞快的眨眼频率上下扑闪。 傅辞洲没忍住凑过去,在他的眼睛上亲了亲。 叫你祝小鱼是因为你不喜欢听祝余这个名字,本质上还是想让你开心一点。喜欢看你笑也是因为你笑的时候会开心,其他同理。 傅辞洲把祝余的碎发理好,手指划过鬓边耳廓。 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什么样的你,而是什么让你开心,我才会去喜欢。祝小鱼,你不要给我本末倒置。 他又叫回了曾经的称呼。 祝小鱼是永远开心的祝小鱼,没有什么具体的定义。 不是顺从傅辞洲的喜好才能成为祝小鱼,而是只要开心就可以成为祝小鱼。 傅辞洲永远喜欢祝小鱼。 窗外炸起烟火,客厅里的电视也响起了喜庆的音乐。 祝余微微发愣,偏过脸去看窗外的一片灿烂。 给你个好东西,傅辞洲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来,祝小鱼,新年快乐。 祝余在看到红包的下一刻垂下目光,搁在大腿上的手指不自在地蜷起。 他想起七年前奶奶给的那个红包,被自己散落一地,掉在傅辞洲的脚边没有去捡。 奶奶给的,傅辞洲拉过祝余的手,抚平手指,把红包放进掌心之中,我奶奶逗得不行,装老年痴呆来撮合我俩,今天下午我姑跟她说漏了嘴,气得在医院发了一通脾气,晚上也是她老人家非要让我来送红包,所以 所以在门外听见了祝余和林巍的对话,顺便听到了一段剖心表白。 我爸妈他们都同意了,还有叔叔一开始也都不反对,傅辞洲攥着祝余的手,握紧了那一个红包,不去找其他乱七八糟,以后我就在你身边,让你时时刻刻都能见到我,好不好? 红包一如既往的厚重,就像七年前奶奶追出来给他的一样。 日子是越过越好的,没人再给他委屈受。 因为委屈受的太多了,还活着就算挺了过来。 傅辞洲,祝余抖着指尖,拉住傅辞洲的衣袖,我想 我想接吻。 我想触碰。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但是傅辞洲却在目光中读到内容。 等不及祝余探过身子,傅辞洲手掌扣住他的后腰,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非常轻柔的吻,止步于唇齿,没敢太过深入。 祝余有些僵硬,紧张得牙齿也跟着一起抖。 不怕。傅辞洲手掌上移,捏捏他的后颈。 祝余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砰砰 他的心跳快速又大声,心脏撞击着胸口,生疼生疼。 傅辞洲的另一只手按在祝余的左胸,与他稍微分开一点。 嘴唇被允出淡淡的粉,像是给灰白上了一抹暖色,看上去多少有点人气。 祝余垂着眸,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看傅辞洲。 不看也好,傅辞洲想,自己被林巍揍了一拳,脸上估计还挂着彩。 浅尝辄止的接触后并没有得到满足,很快,让祝余缓了口气后,他又吻了上去。 这回不再停留于表面。 他撬开齿关,缓慢入侵。 祝余扶着傅辞洲的肩膀,被吻得晕晕乎乎。 什么时候被按在床上已经不知道了,祝余衣领半开,被人探进去摸索。 他的脑子昏昏沉沉,傅辞洲沉重得像一座山,压在他的面前,推也推不开。 过分了。傅辞洲的声音沙哑,强行让自己收回了手,新年第一天,节制一些。 第106章 心墙 骚了吧唧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许多不公,成年后祝余一直都不愿再任人拿捏。 他不爱说话,有些孤僻,什么事情自己闷头去做,肩上扛着一堆破事,有时候扛不住就懒得继续扛。 也懒得继续活着。 差一点他就坚持不住,还好中途被林巍生拉硬拽给带了回来。 林巍和傅辞洲很像,但是比傅辞洲多了几分精明。 可能是对方主攻心理方面,所以对人心的揣测格外精准。 如果说傅辞洲像条猎犬,那林巍就是狐狸。 他饶有技巧地走进祝余的世界,慢慢渗透进日常生活。 祝余对他有防备,但是却忍不住顺着对方的指引往前走。 假装遗忘和前进,像是完全脱离了过去,正在缓慢迎接新生。 一个全新的祝余,被定义成原本的自己。 这一切都是林巍希望看到的。 林巍信了,可祝余没信。 他一边把自己困在一个又一个的牢笼中,可是又一边偷偷藏了钥匙。 祝余回到了元洲,走过以前走过的路。 他还是想让人拉他出来,那个人只能是傅辞洲。 骨头都硌手,傅辞洲把祝余的衣领整理好,拉过一边的被子盖住,就穿这一件,一会儿又得感冒。 祝余鼻尖发红,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冻的。 他拉着傅辞洲的衣袖不撒手,跟小猫一样,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这二十多年来乱七八糟的人生让他无论对谁都保有一分警惕。 同样都是拿着刀的,别人捅一下顶多要走半条命。可傅辞洲要是捅他一下,祝余连人带心都能碎得稀巴烂。 怕被欺骗,怕被伤害。 他怕的太多了,尤其怕傅辞洲。 可是原本是要逃离开的人,祝余却愿意把自己送去对方的身边。 分卷(93) 如果傅辞洲真想捅他一刀,他一定不躲闪。 就像当年对方为他捧来一颗真心,自己却转身弃之不理。 祝余心有愧欠,只觉得这是困果报应。 掌心覆盖在左胸,隔着薄薄的胸膛,里面有一颗残缺的心脏。 如果傅辞洲想要,他什么都可以给。 他可以伤害我。 我乐意至极。 想什么呢?傅辞洲按着被子,又在祝余唇上亲了亲,这么盯着我看,眼睛都直了。 傅辞洲的脸上青了一块,嘴巴里应该破了,刚才接吻时祝余尝到了血的味道。 祝余抬手,指尖轻轻扫过那一点伤口。 傅辞洲把手握住,偏头亲了亲。 都舍不得亲你。 说出来的话也黏黏糊糊的,傅辞洲听得自己都牙疼。 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祝余得声音发哑,其中带着没有底线的纵容。 傅辞洲原本都快被自己黏糊笑了,结果祝余这句话一说出来,他又硬是把笑被憋了回去。 两人半夜一上一下躺床上,四目相对之间突然说这样的话,总让人有些浮想联翩。 而祝余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发现对方可能解读到了自己没有表述的那些有的没的。 不是他想亡羊补牢,但好像为时已晚。 傅辞洲抵住他的额头,他和擦着鼻尖:任何事? 祝余睫毛一个扑闪,突然觉得好像就算理解错误,但是也可以勉强认可。 傅辞洲的确可以对他做任何事。 自然而然的接吻,傅辞洲吻得非常小心。 祝余缓慢地回应,圈住对方的脖颈。 两人在一起也就几个月的时间,高三学习任务重,基本没怎么闹腾过。 祝余也就记得当初傅辞洲傻乎乎地要跟他私奔,离开南淮的那两天他们白天坐车赶路,晚上就放肆大胆。 像现在一样。 被子鼓起一块,傅辞洲的吻落在胸口,侧过脸把耳朵贴上去:这里还好吗? 嗯祝余把手指插进他的发里,室间隔缺损,不严重的话长长可以好的。 那就好。傅辞洲又心疼地揉了揉。 哎祝余别扭地握住他的手腕,别那么揉。 那怎么揉?傅辞洲笑了起来,你教教我? 祝余用手肘半撑着身子,垂眸拉好自己的衣服:你怎么不揉你的。 说完他动作一顿,像是想起来什么,轻轻抿了抿唇。 怎么了?傅辞洲用被子把祝余裹好。 祝余抬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唇瓣抿了又开,手指攥着被子,摇了摇头。 在想什么,说给我听听。傅辞洲耐心等着。 他拉过祝余的手,捏捏他的手指。 困了的话就捏捏手指尖,比较醒困,傅辞洲认真地捏过祝余每一根手指,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睡觉吧。 傅辞洲,祝余手指一蜷,勾住了傅辞洲的手,我这样你会觉得奇怪吗? 嗯?傅辞洲没能明白祝余的意思,哪里奇怪? 祝余左右看看被褥,又是垂眸不言。 以前小嘴叭叭叭,现在都不怎么说话,傅辞洲叹了口气,把祝余抱进怀里,这样的奇怪? 祝余抬手扣住对方手臂,轻轻嗯了一声。 其实他想说的有很多,比如刚才那种情况,如果是祝小鱼,应该早就和傅辞洲闹做一团了。 傅辞洲对他耍流氓,他就一定要耍回去,你来我往,这才不叫吃亏。 可是祝余只是拉好自己的衣服,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他仔细想了想,以前的祝小鱼那样的做法不过脑子,自己现在这样的做法也没过脑子,两个时间段,两种不同的做法都是他的自发反应。 与其说是祝小鱼丢了,不如说是祝小鱼变了。 我变了很多,祝余轻声道,你如果觉得不适应,可以和我说 的确变了很多,傅辞洲摸摸他的头发,小鱼长大了,变成大鱼了。 祝余有点想笑:我在跟你认真说话呢。 我也挺认真的,傅辞洲说,你可以换个词,这种变化叫成长。 这么多年不会有人一直不变,真要算起来,我也是变了的。 你觉得我会不适应,是因为我们分开太久。只要等个一两年,基本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傅辞洲把怀里的人拉开一点,捧住他的脸左右看看:其实还是原来那样,就是头发短了一些,眉毛露出来了。 祝余被傅辞洲搓了搓脸,手掌往里一挤,把嘴巴给挤嘟了起来:还有什么想说的?再说给我听听。 祝余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我想把客厅收拾一下。 这个行为其实很不符合祝小鱼的人设。 在祝余眼里,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应该大喊着困死我了,然后一头扎进被窝里睡觉。 祝小鱼应该不会去过多关注像是瓜子花生撒地上这种屁大点的琐事。 但是他纠结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主要是林巍在客厅点了烟,祝余心里急得慌,一定要及时开窗通风才可以。 行,我来收拾。 傅辞洲搓了一把祝余的脑袋,跟摸小狗似的,把他揉的闭了闭眼。 祝余自然不会让傅辞洲一个人收拾,他给自己套了件加绒的睡衣外套,也跟着出了卧室。 你怎么也出来了?傅辞洲正端着果盘蹲地上捡花生,你先睡会儿,我收拾完了就回去。 一起收拾快一点,祝余拢了拢茶几上的瓜子,你还没洗澡呢。 以前可都是我催着你去洗澡,傅辞洲轻笑一声,指尖捏过一个花生,五香的,我记得你喜欢吃。 嘎嘣一声脆响,几颗花生仁就溜进了傅辞洲的手心。 他把手垂去垃圾桶,指尖那么一搓,就剩下白白胖胖的花生仁了。 记不记得有一年的元旦晚会,我给你抓了好几把五香花生。 祝余眸中带了些笑,点了点头权当回应。 傅辞洲把花生仁递到他嘴边:那应该就是真喜欢吃花生吧? 手指几乎贴着下唇,祝余稍停片刻,借着对方的手把花生吃进嘴里:真的。 傅辞洲笑了起来,他把花生捡完,又去和祝余一起扫瓜子。 咱俩这样不挺好的吗?傅辞洲又剥了个花生,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不要去想我怎么觉得,我喜欢你,你得给我一个真正的你,不然就是爱情骗子,渣男,你懂我意思吧? 这话说的像是有些好笑,祝余却从里面读到了几分认真。 虽然他觉得自己七年前就做了一回渣男,但是事情放在眼下,他还是比较想从良的。 至于真正的自己,那大概就是傅辞洲说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 其实道理挺简单的,随着自己的喜好来那就是自己。 祝余又想到了小时候祝钦曾告诫自己的话。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自己是谁,想做什么。 可是那时候的祝余没什么想做的。 他只想有饭吃,有衣服穿,努力学习,让自己和那个祝余更像一些。 因此再尉霞走后,他一度缺乏目标,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 可是非常恰巧,傅辞洲出现在他接下来的人生里。 祝余有了一件想做的事情,那就是和傅辞洲在一起。 我当年,选导师,选了孟老师,祝余看傅辞洲捡着地毯里的瓜子,轻声道,因为他在元洲。 傅辞洲直起身子,转身看向祝余时眸中带着隐约的开心:因为我吗? 祝余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在傅辞洲破釜沉舟的勇气对比下,祝余似乎从未努力过。 他不是奔跑在阳光下的孩子,自然无法拿出那么多勇敢回馈。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小声地争取。 哪怕是在对方已经放弃之后。 也算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或许祝余一直都没放弃去做自己。 他只是需要和傅辞洲在一起。 唉终于收拾好了,傅辞洲把地毯卷起来放去一边,等明天送去清洗一下就行。 你要不要洗个澡?祝余试探着问道,还是,回家? 我家就我一人,傅辞洲走到祝余面前,不在你这儿我就得去医院。 祝余垂下眸子:那你洗个澡吧。 行,傅辞洲答应得干脆,你给我拿身换洗衣服。 祝余关了电视,茫然地回到自己卧室。 他从衣柜里翻出睡衣,然后在新内裤和旧内裤之间犹豫了几秒,最后选择了后者。 像是历史回放一般,他若无其事地敲门进去,把两人的换洗衣物塞进洗衣机。 傅辞洲飞快洗了个战斗澡,食指挑着那条内裤,在空中转了一圈:没新的? 祝余耳尖微红:没有。 傅辞洲轻笑一声:你怎么不看我? 祝余低头按下洗衣机的按钮:有什么好看的。 我好看的地方多了去了,傅辞洲弯腰穿裤子,真不看? 洗衣机开始运行,祝余转过身,看傅辞洲刚套上睡裤,故意裸着上身。 他看过太多的人体解剖图,只稍一眼就把眼前的男人分为好几个大块,颈肩胸腔腰腹,无论是肌肉线条还是比例尺寸,都堪称完美。 好看吗?傅辞洲穿上睡衣,没扣扣子。 祝余收回视线,洗完手推门出去:就那样吧。 骚了吧唧的,生怕别人看不见。 对于害羞,祝余的处理当时和七年前有些很大的不同。 可是傅辞洲都能看得出来,并且乐在其中。 怎么回事啊?傅辞洲进了卧室,拎着自己的裤腰一弹,我记得我以前穿你内裤就特别勒,怎么现在还一样? 祝余喉间一哽,表情复杂地朝卧室门口方向看去。 没长大点吗?傅辞洲踢了鞋子直接上床,来来来,让我看看。 第107章 陪伴 不亲我一口吗? 傅辞洲有个特长,就是能很快让祝余笑出来。 不管是七年前还是七年后,两人就像是火星撞炸/药似的,凑一起总要起点化学反应。 当下自然也不例外。 叔今天还回来不?傅辞洲扒裤子扒到一半,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祝余脸上滚烫一片:回来。 唬谁呢你个小骗子,傅辞洲按着祝余亲了好几口,怎么,怕我? 祝余推了推他:头发吹干。 头发挺干的,傅辞洲抓了一把自己的发顶,我用吹风机还吹了会儿呢。 没有完全干。祝余更正道。 傅辞洲撇了撇嘴:不去。 床上躺着个热乎乎、暖烘烘的祝小鱼,傅辞洲哪有心情等着头发完全干透才过来。 一会儿它就干了,傅辞洲撑在祝余身上,再说我现在又不睡觉。 祝余停顿片刻,没有说话,像是妥协。 傅辞洲笑盈盈地看着他,每过几秒就凑上去亲一亲。 又在心里嘀咕什么呢?说出来给我听听。 祝余想了想,张口道:明天我值班。 嗯?傅辞洲杵着下巴,所以呢? 我想睡觉了。祝余说。 你睡,傅辞洲不为所动,我看着你睡。 祝余挪了挪手臂,把傅辞洲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今晚不行。 祝小鱼,傅辞洲伸手揽过祝余,用被子往他身后一掖,不行什么? 祝余被按着后背压进傅辞洲怀里,脑袋被迫一抬,枕在了对方胳膊上:明知故问。 我就想问,傅辞洲眯着眼睛闹他,你跟我说说。 没有那什么,祝余说完把脖子一缩,半张脸都盖在了被子下面,不行。 傅辞洲胸腔震动,笑得声音还挺大:哪什么? 有毛病祝余小声嘀咕道,我睡觉了。 傅辞洲的笑容收敛了些,凑过去亲亲祝余额头:明天几点上班? 七点。祝余说。 大年初一还要上班傅辞洲抱怨了一句,没人性啊 今晚还有人值大夜呢,祝余闷着声道,当医生真的好累啊。 男朋友抱抱,傅辞洲把祝余抱紧,好了,睡吧。 祝余在傅辞洲的怀里窝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没再说话。 睡衣上是熟悉的洗衣液的味道,淡淡的香,混着傅辞洲的味道。 跟做梦一样,傅辞洲又回来了。 祝余手臂环住他的侧腰,然后抱住。 像是回到了曾经和对方相拥而眠的夜晚,傅辞洲的体温、心跳、和怀抱。 他都想要。 分卷(94) 祝余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但是依旧易醒。 他条件反射抱住怀里的东西,然后在下一秒被反过来抱紧。 早安,傅辞洲的下巴搁在祝余头顶,声音沙哑还未开嗓,大年初一还要上班的小医生。 祝余像是从睡梦中惊醒,扒拉着傅辞洲的衣领仰头看了看对方的脸。 真是傅辞洲没错。 好看吗?傅辞洲低头,还没等祝余回答就吻了上去。 没羞没躁闹腾了一会儿,祝余率先下了床,一阵风似的溜去了卫生间。 哎傅辞洲在床上扫兴地一踢被子,跑得真快。 早上六点半,祝余把自己收拾好,从面包机里取出两片吐司来。 就吃这个?傅辞洲一歪脑袋,吃得饱吗? 医院门口有卖早饭的,祝余分了一片给傅辞洲,食堂也有。 我送你过去?傅辞洲捏过那片面包,慢悠悠咬了一口。 你去医院看看奶奶。祝余问道。 叫这么亲啊?傅辞洲抬手用拇指擦掉祝余眼角的水渍,眼睛怎么还是红的? 一熬夜就这样,祝余把面包吃下去,又用手揉了揉,太阳晒晒就好了。 叔呢?傅辞洲又往次卧方向看了看,昨晚上真没回来? 在别人家睡了,祝余说,昨晚和我说过了。 真是为咱俩操碎了心,傅辞洲靠在门框上干笑一声,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祝余把傅辞洲往外一推:挡路。 傅辞洲正好去主卧换衣服:几点下班? 下午五点,祝余从茶几上捡了几个巧克力装进兜里,不过我有点事。 有事?傅辞洲立刻警觉起来,什么事? 祝余眼下还能有什么事比自己更重要?! 像是预料到了对方可能产生的不悦,祝余给傅辞洲足够长的缓冲时间,这才说道:我和林巍有话要说。 傅辞洲觉得祝余跟自己做对似的,他烦什么对方来什么。 你跟一疯子有什么好说的?傅辞洲把祝余按玄关里,那人居心叵测,把你往沟里带。 我知道,祝余背靠着鞋柜,抬手点了点傅辞洲发肿的嘴角,你不要打架。 二十五六岁的人了,还能一言不合就动手,跟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似的,干什么毛毛躁躁的。 知道还去?傅辞洲靠近了些,不打架打你吗? 祝余放下手臂,往后仰了仰:我要迟到了。 不亲我一口吗?傅辞洲挑了挑眉。 祝余喉结上下一滚,偏头想在傅辞洲唇上亲一亲。 可惜对方并不买账,按着他的后脑勺在脖颈上直接就是一口。 温热的唇贴上皮肤,热气散满耳廓。 祝余后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受到了一丝尖锐的疼痛。 嘶祝余捂住自己的耳下,别 晚上给他看看,傅辞洲拿下祝余的手,又在牙印上撮了一撮,少打你的主意。 拖傅辞洲的福,祝余回去换了件高领毛衣。 他在电梯里拉了拉衣领,甚至还心虚地带了围巾。 电梯的镜子中映着两人并肩而立的样子,祝余把半张脸都遮住,脑袋上像是蒸着热气。 傅辞洲这七年都活到狗肚子里了,怎么还跟个高中生似的莽到不行。 以前上学天天卡点,现在上班倒是积极,傅辞洲看了眼手机,才几点啊,打个车几分钟的事。 我一般走过去。祝余说。 几步远还打车,当初买这个房子也就图离医院近。 今天是一般情况吗?傅辞洲撞撞祝余肩膀,今天这明显特殊情况。 祝余身子偏了偏,低头偷笑。 没让你请假是我支持你工作,傅辞洲继续得寸进尺,但凡你干点别的,我都要你把今天的工给旷了。 电梯门开,祝余率先走了出去。 单元门边挂了两颗红彤彤的灯笼,小区里也是一副新年的喜庆装扮。 今天阳光不错,像是一脚踏进阳光里。 傅辞洲替他理了理脑后的围巾,手指还极其眷恋的勾住一点发梢。 晚上早点结束。还没分开他就已经开始想念。 嗯,祝余微微仰头,冲傅辞洲笑了笑,到时候给你电话。 两人一起去了医院,一个左转办公室,一个直走到病房。 奶奶还没醒,身边有傅蓓蓓和钟妍照顾着。 妈,傅辞洲把买来的早饭放在桌上,你们吃点。 钟妍应了一声,拿起一颗茶叶蛋慢慢地剥着。 哎,傅蓓蓓拉了拉傅辞洲的衣服,凑过去小声问道,怎么样? 傅辞洲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挺好的。 挺好就好,傅蓓蓓舒服了,可算是好了。 钟妍瞥了一眼说着悄悄话的姑侄两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她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一点一点吃下茶叶蛋。 傅辞洲倒是挺自在,他今天心情特别好,往窗户边上一靠,低头玩手机。 先是在高中的小群里发了个红包,王应第一个开抢,被里面的金额惊得连发十二个表情包。 王应:出啥喜事了啊? 傅辞洲唇角一勾,回了过去。 傅:脱单。 王应: 王应:卧槽? 许晨: 袁一夏:都打啥省略号?给老子庆祝! 王应:庆祝老傅终于走出来了,啥时候带我们看看新嫂子? 袁一夏: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王应撤回了一条信息。 傅辞洲乐得不行,摸摸下巴还想着要怎么回复过去,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他下意识以为是祝余,结果来人是傅延霆。 没什么意思。 傅辞洲继续低头玩手机。 许晨:我去,这么大? 袁一夏:恭喜啊兄弟,新年快乐。 傅辞洲捏着手机一角,在掌心中转了一转。 七点整,傅蓓蓓叫醒奶奶,所有人似乎都忙碌了起来。 小洲啊,红包给了吗?奶奶一睁眼就连忙问道。 傅辞洲正倒着热水,听到问话应了一声:那肯定给了,亲自递手里面的。 那就好,奶奶重新闭上眼睛,重复念叨着,那就好啊 傅延霆瞥了傅辞洲一眼,到底没有说话。他轻轻叹了口气,把脸转向窗外。 钟妍拍拍自己丈夫的手臂,垂眸摇了摇头。 傅延霆对上她的目光,到底还是懒得去管了。 八点医生查房,大年初一相比于平日来说人少了一些。 祝余走在主任身后,听对方和家属沟通,又检查了奶奶的各项数值以及身体健康。 会心慌吗?祝余问道。 奶奶笑着答道:见着你好好的我就不心慌啦! 傅辞洲也跟着笑:奶,人家医生问话你要如实回答。 就是就是,傅蓓蓓也笑道,该说什么还是要说什么的。 祝余脸上还戴着口罩,耳尖却红了一些:奶奶,你哪里不舒服要和我说。 没有不舒服,奶奶躺床上直摆手,我一看到你啊,什么病都没有啦。 主任笑得不行,又把祝余留在这儿了。 祝余摘了口罩,接过奶奶递给他的奶糖。 不怪奶奶骗你吧?奶奶有些不太好意思。 祝余蹲在床边,赶紧摇摇头:不怪。 好孩子,奶奶伸手摸了摸祝余的头发,以后好好的。 祝余垂下眸子:嗯 他和傅辞洲的父母没有太多沟通,就是临走的时候喊了一声阿姨叔叔。 钟妍难得主动把祝余送去病房外,长叹了口气后皱眉道了歉。 阿姨当初对你说那些话,你别放心上,阿姨现在跟你道个歉,你别怪阿姨。 祝余的手放在衣兜里,握紧了那两颗奶糖:我没有怪过阿姨。 他理解钟妍的做法,就像理解尉霞一样,他们都是爱孩子的母亲。 要怪只能怪祝余命不好,投了个坏胎,没有这样的福气。 咯吱一声,病房门被开了一条缝。 傅辞洲站在门里,从门缝那边往外悠悠地看。 没说什么!钟妍翻了个白眼,还不放心你妈。 之前倒是放心,您看您干的什么事?傅辞洲打开门,把钟妍推进病房,我来送他回去就行。 阿姨没对我说什么其他的,祝余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你别那样对阿姨说话。 耳朵红了。傅辞洲在祝余身后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祝余抬手捂住耳朵,上面还挂着口罩的系绳。 傅辞洲手指勾住祝余领口衣料往下一拉,能清晰的看到侧颈上的牙印吻痕。 他咬的。 祝余吓了一跳,赶紧把衣领拢好:你干嘛? 傅辞洲抿唇一笑,放低了声音道:早知道咬高一点,让你遮。 祝余推了他一把,自己溜去办公室了。 裴希觉得祝余今天一天都有些不太对劲。 比如早上两人遇见时,对方竟然先他一步点头问好。 新年裴希受宠若惊,好 等他回过神来,祝余已经和他擦肩而过了。 我去,刚才祝医生笑了吧?裴希对身边地同事道。 我以为就我产生幻觉呢,同事也很诧异,果然新年新气象? 他闷了一肚子的疑问,在办公室里达到巅峰。 祝余不仅笑了,而且还温和不少,病人找他他还是一样去,但是路上也会和家属说上几句话。 总之像个人样了。 依我的经验来看,无非有两种可能,同事掰着手指和他分析,要么恋爱了,要么买房了。 人家早就买房了,裴希笃定道,铁定恋爱了。 哪个女生能入祝医生法眼?同事笑了起来,我看着也没点蛛丝马迹啊。 603那床病人和祝医生认识,指不定是人家的小孙女。裴希猜测道。 这样啊,同事似懂非懂,啥时候也有病人给我介绍个对象? 你就想想吧,裴希笑道,病程写完没,干活了。 中午,祝余回家吃了顿饭,就他和祝钦两人,傅辞洲留在医院没跟过来。 三菜一汤,虽然是新年第一顿饭,但是也没怎么铺张浪费。 祝钦边吃饭边偷瞄,一说话就想咳嗽,时不时还叹口气。 祝余干脆主动开口,把傅辞洲家那边的情况和祝钦说了一遍。 祝钦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我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祝余筷尖戳着米饭,爸,你不用担心。 祝余看起来温和软弱,但是性子也犟得厉害,祝钦早就看出来祝余没轴过来,这些年也就没去催他找个人陪着。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傅辞洲又得回来,两人压根断不了。 你觉得好就好。祝钦正吃着菜,胡乱一点头。 祝余默默应下,想了想又开口道:爸,我今晚去傅辞洲那边看看,您别往外跑了,就在家里睡吧。 这话说出来实在羞耻,祝余说完门头扒饭,祝钦嗯了一声,干脆起身去厨房添饭了。 吃完饭祝余继续回医院值班,下午五点,林巍的电话和快递信息一起过来。 祝余先是让快递点暂留一下快递,然后就近找了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店和林巍碰了头。 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谁都无话。 这是我第一次,林巍输了一根食指,像是有些愤怒,第一次被人耍。 我没有耍你,祝余轻垂眸子,我只是看出来你在误导我。 你可以用任何办法,只要让我能活下去。林巍收起手指,唇角染上几分嘲讽的笑意,这是你的原话。 是的,所以我没怪你,祝余说,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再用相同的方法去对待别人,很容易就会让对方走进误区 你一直在跟我演戏?林巍打断祝余的话,这六七年你都不累的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不在演,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祝余轻轻皱了皱眉,你心里的疑问也是我心里的疑问,我无法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林巍端起桌上的咖啡,抿了一口,为什么来元洲? 祝余沉默片刻,偏头去看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车辆,轻声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第108章 大结局 你是我的义无反顾和绝对热爱。 和林巍交谈不过二十分钟,祝余刚出咖啡店就收到了傅辞洲的信息。 分卷(95) 那是一张照片,纸盒上写着是他的快递。 买的啥?我给你拿着了。 医院里又专门的快递点,一般病人医生的快递都在那里取。 祝余大多时间都在医院,所以快递地址也就默认是医院地址。 不过他平日里不怎么网购,快递也就刚来元洲时拿过那么一个两个。 祝余一抿唇瓣,连忙回复过去。 我回医院了。 和那疯子聊好了? 嗯。 我看到你了。 祝余抬头往前看去,傅辞洲抱了个半个鞋盒大小的快递盒正站在医院门口等他。 耳尖微热,就像是被夏天正午的光燎过。 祝余小跑过去,抬手就要去拿快递。 傅辞洲把箱子往背后一藏:买的什么?这么宝贝? 祝余没回答,低头去扯傅辞洲的袖子:给我。 和林巍聊什么了?傅辞洲一首拿着快递,另一只手揽过祝余肩膀走去路上,跟我说说,我就给你。 没聊什么,祝余低头看路,让他赶紧回家过年。 就这? 就这。 对于林巍,祝余是感激的。 对方能跟来元洲,那份感情多多少少是有些真心在里面。 只是这份感激祝余没办法表露于口,就像傅辞洲曾经说的那样,拒绝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足够冷淡,不然温和对待,拖泥带水,最终伤了的是傅辞洲的心。 今天想去你家看看,祝余踢开路上的石子,行么? 去我家看什么?傅辞洲有意逗他,看家,还是看我? 看你,这回祝余也撩回去,我最喜欢看你了。 傅辞洲的家在城东,走过几条街就到奶奶家了。 两人打车过去,路经元洲河,祝余往车窗外多看了几眼。 去看看?傅辞洲说,过年河边应该挺多人的。 不了,祝余收回视线,晚上想回去陪陪我爸。 啊傅辞洲一挑眉梢,还回去? 祝余把座位上的快递拿到自己腿上放好:嗯,晚上回去。 傅辞洲张了张嘴,目光在祝余脸上来回游荡,最后他伸手拍了拍那个快递盒:这里面不会是 半小时后到了家,傅辞洲往沙发上一瘫,第一件事就是拆快递。 那里面一堆乱七八糟,就是他想的那些东西。 还真猜对了。 笑死我,他坐在沙发上一个个拆着包装,怎么还有个飞你买这玩意儿干什么? 我没买,祝余红着脸把那玩意儿塞回箱子里,不要就扔掉。 别扔别扔,好像也能派点用场,傅辞洲笑得跟朵花似的,都可以尝试一下。 祝余闷着声坐在沙发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耳廓都发着烫。 他随便拿了一瓶东西,耷拉着脑袋去看纸盒上的使用说明。 好认真,傅辞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他面前,在祝余耳朵上亲了亲,怎么弄的会了吗? 祝余赶紧站起身擦了一下自己耳朵:别这么突然。 晚上还要赶回去,现在又急吼吼地来我家,不快一点怎么来得及?傅辞洲两指指间夹着一片不可描述,我说祝小鱼,你不是知道我的尺寸吗?怎么还买小号的? 祝余偏过脸:你少跟我贫。 现在开始?傅辞洲把手上东西往茶几上一扔,打横抱起祝余,可以开始了。 傅辞洲的房子买的比祝余家的大,三室一厅,主卧还带着独卫。 卫生间里干湿分开,还有一个挺大的浴缸。 傅辞洲把祝余搁在洗脸台上坐下,先去把浴缸的水放好。 怎么下来了?他按着祝余的腰,把人抵在台子边亲吻。 祝余推着他的肩膀,心道自己二十五六岁的人了,难不成还坐在台子上面等他抱下来? 我其实没想这么这么快的傅辞洲咬着祝余的唇,但是你好像有点着急。 他吻得很深,搅乱口腔所有感触。 祝余一开始还能勉强回应对方,但很快就被傅辞洲吻得晕晕乎乎,连把人推开的劲都没了。 衣摆被撩开,顺着肋骨一节一节向上,在一点一点向下。 洗,洗澡祝余胸膛起伏,攥住了傅辞洲不太老实的手腕,我自己洗 他的话在傅辞洲耳朵里过一遍,但基本没什么用。 傅辞洲握着他,吻他的颈脖和锁骨。 以前挺傻的,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留点痕迹。 傅辞洲听着祝余逐渐粗重的喘息,深吸一口气后埋下了身子。 他后脑勺的头发蓦然被人抓住,但是有点短,那几根手指就移去了上方。 傅辞祝余蜷起身子,像一只被烫熟了的虾,放,放开。 他眼尾通红,感受着炙热。 曾经说的话就像是放屁,自己以前能接受的不能接受的,现在全部都接受了。 舒服吗?完事后,傅辞洲把祝余抱进浴室,我比那什么杯可好用太多了 祝余本意是自己先在浴室做好准备,然后再出去和傅辞洲那什么。 结果傅辞洲比他还要着急,嘴上说着不打算没想着,但是脱衣服的速度那是一件比一件快。 连那点时间都不给他。 仿佛还是当年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莽小子,只是亲一口就能支愣半天不消下去。 傅辞洲用了祝余买来的东西,一点点耐心地给他做准备工作。 当年我竟然能忍得住没同意,傅辞洲林最后感叹一句,怎么想的? 要是换成现在的傅辞洲,那绝对忍不住。 有意思的很,人越活越回去了。 祝余身上烫得吓人,拿过多余的枕头扣在自己脸上:疼了! 傅辞洲立刻放缓自己的动作,扣着手腕吻过手指:这样呢? 对方的娇气和耍赖他照单全收,稳妥放进心里,疼惜爱护。 祝小鱼,我看你挺舒服,他把枕头拿开,吻过祝余仰起的下巴和喉结,晚上还有力气回去吗?到时候别让叔看出什么端倪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祝余终于忍不住了,闭嘴。 行,傅辞洲闷头干活,生产队的驴不如闷头犁地的牛,是吧? 祝余气得踹他:不来了! 什么人啊,多好的氛围全坏在那一张嘴上了。 开玩笑,你说不来就不来?傅辞洲把人按住,我来了。 晚上十点,祝余躺床上不知道是回家还是继续睡觉。 他想去摸手机,却发现自己手腕上被套了一串玩意儿。 是当年他丢在傅辞洲脚下的小鲨鱼手串。 祝余捏过那一个个歪七扭八的小木珠,最后把目光定在了那只小鲨鱼上。 傅辞洲果然把那些东西都捡回去了 醒了?傅辞洲端了杯水坐在床边,渴不渴? 祝余稍微动一下身子,某处强烈的不适感就像是通了电一样,沿着尾椎骨劈里啪啦传入大脑。 他手臂一塌,一张脸摔进枕头里。 腰疼那儿疼嗓子也疼 先别动啊,傅辞洲大手抄过他的腋下,把人抱进怀里拖住屁股,喝点糖水,一会儿我给你揉揉腰。 傅辞洲,祝余声音沙哑,连手指都没有力气,你有病。 自己分明都说了晚一点要回家陪祝钦,这人还像疯了一样八他往死里弄。 就真永远十八岁?那虎玩意儿现在怎么感觉又要开始了? 纵欲过度会 才两次,过度个屁,傅辞洲打断祝余的话,你应该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我两次,你四次。 祝余陷入沉默,最后赏了傅辞洲一个滚。 狗玩意儿,没下次了。 祝余到底还是强打着精神回了趟家,但是家里明显比他想的热闹,祝钦正和几人在一起搓着麻将。 哗啦哗啦没有停,丝毫没有想搭理祝余的意思。 祝余在客厅人模狗样地坐了会儿,然后在十一点被傅辞洲又给拉回了他家里。 我觉得我爸应该知道了,祝余垂着头,有些愁眉不展。 什么叫应该?傅辞洲扶着祝余的腰走进房间,叔叔是一定知道了。 祝余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也就这样了。 腰还疼吗?傅辞洲贴心地帮祝余脱了外套,你躺床上,我给你揉会儿。 还行,祝余打了个哈欠,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就是有点难受。 哪儿难受?傅辞洲连忙问道。 正常反应,祝余摇摇头,你在下面你也难受。 傅辞洲一时语塞:就难受?没点别的? 祝余走在傅辞洲的房间里:也有点吧 傅辞洲立刻跟上去:有点什么? 你厉害,行了吧。祝余懒得理他。 房间里拜访的东西很少,书柜上摆放着几个木雕,其中就有那只小鲨鱼。 还站着?傅辞洲从后面抱住祝余,不累吗?要不要躺一会儿? 还行,祝余抬手把那个小鲨鱼拿过来,垂眸细细地看,那些东西,你都拿回来了吗? 嗯,傅辞洲把脸埋进祝余颈窝,手臂托着祝余的手,勾住那个手串,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没追上去,你是不是就把这个带走了。 大概吧祝余握住傅辞洲的手,两人十指相握,我挺坏的,一边放弃你,一边不想让你放弃。 那是真的坏,傅辞洲的唇在祝余脖颈上亲了亲,你走之后我蹲下来捡东西,都没力气站起来了 祝余深吸一口气:我 算了,不说那些,傅辞洲把小鲨鱼木雕放回书架上,躺会儿,明天还值班吗? 明后连休,祝余目光跟随着木雕,又低头去看自己腕间的手串,我还想看看那些东西。 玩偶在衣柜里,糖画在抽屉里,小锦鲤被我给养死了,实在不好意思。 傅辞洲跟条狗似的,推着祝余往床上走。 他倒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对方需要好好休息。 傅辞洲,祝余坐在床边,仰起下巴去看站着的男人,如果你找不到我怎么办? 那就好好活着。傅辞洲手指擦过祝余的侧脸,把碎发拂去耳后。 真要那样的话,他也只剩活着了。 祝余就像一条小鱼,在傅辞洲的心海里摆尾流浪。 海波荡漾了许多年,也飘出去那么远。 七年的时间不仅没有将其沉寂,反而掀起了惊涛骇浪,吞噬理智与晴空,令他彻底疯狂。 海浪卷起鱼群,波及到每一个地方,等到风平浪静,清空如洗。祝小鱼永远都在,他也未曾离开。 始于盛夏,终于寒冬。 少年心动如海浪滔天,不曾停歇。 或许应该换句说法。 你是我的义无反顾和绝对热爱。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