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修真界都想复活本尊》 第一章 鹅毛般的大雪从天边飘落,慢悠悠的坠在血红的梅枝间。 在雪原的最深处,跪着一个男人。 他身体无力的向下俯着,双臂却略有些诡异的微微抬起。走近才能看到,有两条闪着寒光的银丝自万丈高的山壁坠下,从男人手腕最脆弱处穿了进去。只要稍微一动,就是刻骨钻心的疼痛。 黎扶月,修真界无人不识。他曾经手触天道,霁月光风人人敬仰,五年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走火入魔,将世间搅的不得安宁。 直到几日前,终于合三界之力把将他镇在了这里。 风雪渐盛,男人原本清晰的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在恍惚间黎扶月竟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白影出现在了不远处,“扶月,过来,到师尊这里来。”那人站在梅枝下,笑着朝自己伸手说。 “师尊……师尊我在这里!”黎扶月本想起身,但下一刻他的身体就被那条银链狠狠地拽了回来。 伤口再度裂开,鲜血从手腕蜿蜒流下,黎扶月一辈子从没有这样狼狈过,但他并不在意。黎扶月满脑子只想着当年师尊说过永远也不抛下他,果然,现在师尊来救他了。 黎扶月的声音颤抖着,上下牙齿不断磕碰,费劲全身力气都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唤了多少声师尊,到了最后嗓子已经彻底沙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雪原依旧安安静静,黎扶月想的那个人没有来。 也是此时,白影忽然散去,黎扶月终于看清这里除了株株盛开的雾梅外什么也没有。 原来刚那些只是黎扶月生出的幻觉。 师尊最终还是毁约了。 他已经飞升上界多年,或许早就不记得自己。 雪原安静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的山间忽然传来隐隐钟鸣,黎扶月手腕上的银链也随之轻颤。 “……伏神阵终于布好了。”明明死到临头,可听见钟声黎扶月却笑了出来。 修真界众人真是为伏神阵找了一个好阵眼啊——遥正钟,它的主人就是黎扶月早已飞升多年的师尊。 钟上有师尊飞升前留下的神识,只有经得他同意,那群修士才能将遥正钟请来当做阵眼。 原来师尊并不是不记得我,他只是和修真界众人一样,想要我魂飞魄散。 这阵法耗费七日才能开启,一旦开启阵下的人只有魂飞魄散一个结局。 就连师尊也抛弃了他——黎扶月从没像这一刻一样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已然沦落到了众叛亲离的境地。 黎扶月,你真可笑。 刚一想到这,原本平静雪原忽然雪虐风饕,男人额上的红痕竟也随着漫天狂舞的飞雪一道变成了黑色的。黎扶月身上的魔气,瞬间暴涨。 埋入手腕里的银链随之震了起来,黎扶月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脉正在一点点被那东西一点点搅碎。 疼,实在是太疼了。 一阵厉响后,山壁上有石块坠落。黎扶月竟这样顶着能够撕碎神魂的疼痛站了起来,他的双手紧握成拳,下一刻那两条可以震碎人心魂的锁仙链居然就这么断了开来。 ——没人想到走火入魔的黎扶月,能在一瞬间毁掉上古传下来的神器。 狂风呼啸着,黎扶月的黑发在风中飞舞,他体内的灵气与魔气一起溢出,将周围的梅花都碾成了红泥。 黎扶月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心,接着有些迷茫的向前望去。他自由了,但他却已无处可去。 雪原的最深处,这是黎扶月长大的地方,也是他潜意识里的“家”。 黎扶月体内的魔气疯狂翻涌着,满是伤痕的□□与灵脉已经经受不住这样的折腾。他忍不住呕出鲜血,接着跌倒在地。 男人缓缓平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任凭白雪与赤梅将他的身体掩埋。 就在这个时候,黎扶月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师……师兄?”下一刻他就被人小心翼翼地抱进了怀里。 黎扶月虚弱的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原来这个穿过风雪抱住自己的人,竟是他的师弟林朝尘。 “你受伤了?”林朝尘看到了黎扶月身上的血迹,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和林朝尘的温柔不同,看到眼前人黎扶月下意识的用剑撑地站了起来,“别过来!”他厉声说。 少年无比眷恋的叫了一声“师兄”,接着也红着眼睛慢慢地提起了剑。 林朝尘沉默一会,过后竟然咬牙对黎扶月说:“最后一次师兄,赢了我。要是赢了我,我就放你走,再也不去找你。” 放我走? 黎扶月没有想到,林朝尘竟愿意放过自己。 只一瞬间,发生在这片雪原上的往事,走马灯似的在黎扶月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师尊是凡间的皇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修真之后更是不理俗事。 将林朝尘抱回来后,一心修道不懂如何带小孩的师尊,直接将他交给了大徒弟黎扶月。 眼前这个少年其实是黎扶月亲手养大的。 黎扶月曾拉着他的手教会他走路,用灵力护着他学习御剑,甚至林朝尘此生会的第一个词都是“师兄”。 师尊飞升后,林朝尘曾对黎扶月说,从今往后师兄就是自己的一切。 “好。”黎扶月没有任何犹豫的说出了这个字,他早已经不在意生死,可林朝尘的话还像是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向他探了过来。 原来还有人愿意相信自己,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 雪域梅洲,两个修士足踏飞雪比着剑法。黎扶月的剑意本无人能敌,只可惜他受了重伤,每一招落下心脉都会随之震动。 就算这样,几招下来林朝尘还是落到了下风。 黎扶月的剑刃,已经轻轻点在了林朝尘的胸口。只差一下,他就算彻底赢了林朝尘。 身体已到极点的黎扶月本该在这个时候向对方刺去,可在动手前,林朝尘刚才说的话却又在黎扶月的耳边响了起来,他知道——师弟想放过自己。 黎扶月清楚自己这一剑究竟有多厉害,要是真的刺下去,最差也能毁掉对方一半修为。于是在这一刻,黎扶月竟下意识收敛了几分剑意。银白的剑刃从林朝尘的胸口擦过,缓缓刺向虚空。 可同样在这一刻,一道冰冷的剑光从林朝尘的手中飞出,狠狠刺向了对面人的胸口。 就这么一剑震碎了黎扶月的心魂。 等林朝尘反应过来的时候,黎扶月的身体已经被剑刃穿透,落到了自己的怀里。 鲜血从黎扶月的胸口处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甚至溅到了林朝尘的脸颊上。黎扶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原来有这么多的血。 这一剑实在是太快了,黎扶月呆呆地看了一眼胸口,突然在林朝尘的怀里笑了出来。 到底是众叛亲离一个不落。 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累过,黎扶月缓缓地闭上了眼眸,耳边也只剩下了疾风的怒吼。他并没有给林朝尘留下任何一句话,而是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朝着少年拍了过去。 长剑从黎扶月的胸口脱出,男人向下坠去终于不再挣扎。 不远处由修真界大能合力布下的伏神阵开始运转,一道刺眼的金光向着黎扶月破碎的胸膛袭来。 在最后一刻,黎扶月终于想明白了林朝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才那条锁仙链也是伏神阵的一环,待它将自己的心脉震碎,阵法才会正式开启。 如今锁仙链断了,震碎自己心脉的活,当然得交给别人做。 林朝尘说要放自己走,自始至终只是在做戏罢了。 毕竟他知道,面对自己师兄一定会心软。这一局,赢的人注定是林朝尘。 山崖间金光大盛,一时间空中竟如出现了两个太阳般明亮。但下一刻,那束金光便逐渐暗淡直至消失不见。 修真界一代传奇黎扶月就此魂飞魄散。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黎扶月半生烈火烹油,繁花着锦,到头不过一枕黄粱空空如也。 ——《天眠道生》第350章,诛魔。 “黎扶月就这么死了?!作者太仁慈了orz” “师兄走火入魔后,主角逐渐成熟起来。而只有亲手杀了曾经最依赖的师兄,林朝尘才算正式走上这条孤独的王者之路……这章我终于看到了主角的成长。” “所以黎扶月到底是为什么走火入魔的?作者好像你还没有说。” “死都死了还管他怎么走火入魔的,问就是剧情需要!” “拜托剧情需要也得讲逻辑,我总觉得还有故事没说清楚……” “撒花~林朝尘终于成为修真界第一人了!”】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房梁上的木屑忽然下雨似的掉了下来,躺在床.上的男人也从睡梦中惊醒。 几乎每一晚黎扶月……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他黎风兰,都会梦到上一世死后看到的那些东西。 ——一本名叫《天眠道生》的小说,主角正是他的师弟林朝尘,而自己则是文中的一大反派。 黎风兰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等再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这个世界。 如今五年时间已经过去。 往常醒来他还会感慨一下,还好这一世自己不再是什么“反派”,只是个出场不过几千字的小炮灰,宗门内最不起眼的底层弟子。 但今天他只想说: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这间房子要塌了吗? 停顿几秒后,凡人·黎风兰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戴上帷帽,披起鹤氅,快步执灯走出了房间。 黎风兰住的密光山位置非常偏僻,入夜后耳边除了偶尔的几声鸟鸣外什么也听不到,安静的有些吓人。 对天眠宮的人来说,住在这和被流放没有什么区别,黎风兰想或许只有他这只咸鱼才会享受这儿的生活。 “嘶,好冷。”黎风兰将灯探了出去,确定外面没有什么异样后才迈步走出房门。 这间屋子有些高,他仰头向上看去,开始思考自己要怎样才能到房顶上看看。 可还不等黎风兰想出方法,随着瓦片的几声轻响,那落在房顶的东西竟滚了一下,接着不等他做出反应便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 黎风兰愣了一下,要不是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这东西怕是会砸到他身上,直接将他送回二次元。 停顿一会后,黎风兰总算慢慢蹲下身去研究这从天上掉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月光从远山的间隙露了出来,轻轻地铺洒在地上。 借着月光黎风兰终于看清,躺在这儿的原来是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色滚金边的长袍,此时衣衫已经被血染红了小半。男人闭着眼睛,修长的双眉紧紧蹙在一起,神情看上去有些痛苦。 黎风兰发现,原来这从天上掉下来的并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他那……不讲武德的师弟林朝尘。 林朝尘现在这模样,分明是生了心魔,只差一点就要步自己的后尘走火入魔了。 ……原来《天眠道生》里志高行洁的主角林朝尘也会有心魔? 看到林朝尘的那一秒,黎风兰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灯柄,手指的骨节都因用力过大而微微泛白。他想若是自己将这银质的灯柄刺下去,是否就能报了上一世的仇? 不过这样的想法只存在了一刹那。黎风兰灵根尽毁,和凡人没有多大区别。他知道这样一下刺去,只能叫自己被林朝尘的护体结界击倒。 于是黎风兰冷冷地看了地上人一眼,接着便准备起身回屋关门。 晦气,真是天降晦气。 然没想就在这个时候,倒在地上的林朝尘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子,嘴里也跟着喃喃念叨开来。 “放手!”黎风兰拽了拽袖子。 见林朝尘并没有松开的意思,黎风兰本想撕掉衣袖走人,但一想到这动作背后的意义,他又将手收了回来。 正是这一刻,黎风兰听清楚了林朝尘嘴里念叨的话。 已是宗门持剑仙尊的林朝尘,竟然在这个月夜孤独的倒在地上,如担心被丢弃的孩提般轻声叨念着:“师兄……师兄……” 黎风兰不由一顿,师兄?除了自己以外,林朝尘还有哪个师兄? 下一刻,原本打算拽出衣袖离开的黎风兰忽然俯下身,并在林朝尘的耳边一字一顿的说:“你师兄早死了。” 不过瞬间,倒在地上的林朝尘竟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眸中有红光一闪而过。下一刻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并直接扼住黎风兰的肩膀说:“带我到屋里去。” 西南方向的天空中,几道剑光慢慢地清晰了起来。黎风兰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这好师弟现下应当是生出心魔后惹了事,正在躲避追踪。 这个剧本,黎风兰本人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不等黎风兰动,刚还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朝尘就直接拽着他闪进了屋里。 林朝尘站在黎风兰的背后,只用一只胳膊便将他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一动也不能动。 还没等黎风兰站稳,一阵笛音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耳边。这声音极小,很容易就会被忽视。 天眠宮的普通弟子不会懂这乐音是什么意思,可黎风兰却在听到的瞬间睁大了眼睛:天眠宮禁地失窃了! 剑光、代表失窃的笛音,还有身后这个明显不对劲的林朝尘。答案已经摆在了台面上——林朝尘生出心魔后,从禁地里偷了东西出来。 好家伙,真是刺激啊。 黎风兰虽然是只咸鱼,可他也知道自己的“好师弟”已经成了天眠宮的持剑仙尊。 因而黎风兰真的是一点也想不通,辈分这么高的林朝尘,究竟是为了什么东西铤而走险的呢? 重点是,小说里完全没有提到这段剧情。 为了躲开那些人,林朝尘进屋之后立刻用灵力设下障眼法。暂时被心魔困扰男人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怀中的白衣人灵根已废,经不起一点折腾。 林朝尘的灵力实在太过霸道,在他障眼法设下的同时,受到灵力波动影响,怀中的黎风兰忽然咳了起来。 下一刻,还没等黎风兰将刚才的问题想明白,他便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意识,晕倒在了男人的怀中。 晦气,晦气至极。 黎风兰看到,在自己倒下的那一刻,男人的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清明。 …… 黎风兰是被淡淡的竹香味唤醒的,睁开眼睛看到床榻上青玉雕花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天眠宫,砚依山。 身侧是一盏绘着湘妃竹的屏风,窗外是缭绕的烟雾,还有一栋玄木筑成的高楼。 黎风兰昨晚以为自己又要死在林朝尘手上,万万没有想到,林朝尘不仅没杀自己,甚至还将自己带回了他的住处。 看来《天眠道生》的读者吐槽的不错:林朝尘性格太宽厚仁慈了,就连对待敌人都如春风般温和。 唯独师兄除外——黎风兰在心中默默补充道。 普通修士看不出林朝尘生了心魔,更不知道昨晚的笛音代表着什么。 他不杀人也算能理解,只是……自己为什么被带到这里来了? 结婴后林朝尘就搬到了这儿,黎风兰当年常来砚依山看望师弟,甚至也曾小住过几回。 重生后他却从没有想过,自己某一天竟然会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不过幸好,这只是一间黎风兰之前没有去过的侧殿,并没有勾出他太多不快的回忆。 四舍五入也算是故地重游,黎风兰的眼中却没有半点怀念。 他将房间大概扫了一遍,接着就把掉落在枕边的帷帽戴上,缓缓地站起了身来。一想到昨晚自己竟然受到林朝尘灵气冲撞而晕了过去,黎风兰就觉得丢人。 黎风兰的口中有淡淡的苦味,他回头看到,床铺上的被子一整晚都没有拉开。黎风兰想,昨晚林朝尘应该是随便给自己塞了枚丹药,把他扔到床.上就赶紧走了。 夜黑风高他应当没有看清自己的长相。 想到这里,黎风兰不由松了一口气。 按照他的经验,此时林朝尘应该是在打坐压制心魔,或者忙着处理昨晚偷来的东西。自己要是不想再和林朝尘打交道的话,最好趁着这个时间离开砚依山。 正想着,黎风兰已经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这一世的他灵根已废,体内藏不住灵气,几乎无法御剑。要想离开砚依山,黎风兰只能走到不远处的渡仙台前唤来灵鹤才行。 千年前黎风兰不放心自立门户的师弟,不知道来过砚依山多少次,如今他闭着眼眼睛都能找到去渡仙台的路。 不过……在将要走到渡仙台的时候,黎风兰的脚步停了下来。 和雪域梅洲不同,砚依山四季如春,亭台楼阁与山水相依,完全担得上“仙境”这两个字。 黎风兰看到,不远处那座藏在竹林里的小亭子上,竟然贴着一张已经泛黄的符纸。 这是很多很多年前,他赠给林朝尘的。 那时林朝尘在修真界众人眼里,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剑仙。可是搬到砚依山后,他却还会向师兄撒娇,说自己不习惯一个人住在这里。 听到师弟的话,黎风兰便送了他许多张传音符,贴在砚依山的角角落落。 只要林朝尘想,行走在砚依山任何一处的他,都可以随时通过传音符与黎风兰说话,和师兄在自己身边时一样。 上千前的时间过去,就算曾有灵力附着保护,这张纸还是泛起黄卷了边。似乎只要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一碰,符纸就会碎成小渣从亭柱上落下。 黎风兰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传音符早已经失效,黎风兰不知道林朝尘为什么还不将它撕去。 是时隔太久,忘记了它本来的用途了么?还是因为这座亭子太偏,而被主人遗忘。 但还没等黎风兰走近,一道结界忽然将他挡在了这里。 感受到结界上灵力波动的那一秒,黎风兰心中便闪过了大红加粗的四个字:大事不好! 林朝尘不喜欢被人打扰,当年就在砚依山上布下了结界。那时还是他师兄的黎扶月在这里畅通无阻,但这并不代表黎风兰也可以。 果不其然,亭上的风铃轻轻摇了两下。几秒钟之后,几个身穿绣着獬豸纹黑袍的年轻弟子就出现在了黎风兰的眼前。 在天眠宮,没有人不认识他们——律法堂的弟子,宗门内的执法者。 “你是何人!胆敢擅闯砚依山?”不等黎风兰后退半步,一把长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上。 黎风兰轻咳一声,他交出弟子牌,装作轻松的说:“我叫黎风兰,是……林仙尊的朋友,他昨日邀请我来这找他。” 闻言,周围几个弟子对视一眼,“朋友?”他们的语气里满是怀疑。 “没错。”这一回黎风兰回答的很是肯定,他想只要林朝尘还想瞒住昨晚从天而落的事,就一定会帮自己圆这个谎。 这些弟子能感觉到,黎风兰身上并没有多少灵力,他们打心眼里不相信眼前这人会是林朝尘的朋友。 但是仙尊大人行事不是普通弟子能揣测的,再加上黎风兰回答的这么肯定…… 沉默一会后,黎风兰脖子上的剑终于被收了回来。 “好吧,不过仙尊大人今日临时闭关,你先和我们去一趟扪心崖。等仙尊大人出关,我们定会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他,倒时再放你出去。”那黑衣弟子说。 不得不说,律法堂这些弟子的确秉公执法。 ……但对黎风兰而言,重点并不是这个。 律法堂还有扪心崖,这全是同一个人的地盘。 ——持律仙尊孟临洲,正是黎风兰上一世那个逆徒! ※※※※※※※※※※※※※※※※※※※※ 终于赶在三月开始前开文了,最近几天日六。 第一次写古耽,激动又紧张,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提建议~么么么么! 封面是主角人设xd ==古耽预收== 《原来我也是来历劫的》 身受重伤,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质子裴清宴,无意间窥得天机:自己周围的人竟都是来历劫的神仙,世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司命写的历劫专用虐文话本。而在此劫中表现优秀的凡人,都会获得十世平安富贵命。 重伤初愈后,裴清宴立刻调整状态进入剧情。他为救神仙甲身中奇毒;为保神仙乙江山征战西域十四国;为神仙丙白月光挡刀,大伤根基;最终再为神仙丁祈福皇寺,常伴青灯终了一生。 简直兢兢业业,可歌可泣。 哪想裴清宴死后才知——自己也是来历劫的,仙位还比那些人大。 裴清宴:淦!!!耍我? 之后几十年,故人陆续结束历劫工作,回天报道。 仙婢:“帝君,殿外已经跪满了人,都说要见您。” 裴清宴淡定喝茶:“凡尘俗世,不必再提……就说我都忘了吧。” 仙婢:“帝君说,就说他都忘了吧。” 裴清宴:“???” =小剧场:糊弄学大师清宴帝君= -此毒半月发作一次…… 裴清宴:确实 -中毒者痛不欲生。 裴清宴:可以的 -最可怕的是无药可解啊! 裴清宴:厉害了 -裴公子不怕吗? 裴清宴:我都行 -??? 裴清宴内心os:搞快点搞快点,赶着走下一个剧情呢。 第二章 看到眼前光秃秃的扪心崖,黎风兰真是满心的嫌弃。 上一世修真界可是用动用了上古神器来锁他,没想重生一次竟换成了个破破烂烂的山崖。 这个情况可以用他从《天眠道生》评论区学来的一个新词形容:消费降级。 但仔细想来黎风兰和扪心崖也不是一点渊源也没有。 至少千年前还没有成为“持律仙尊”的逆徒孟临洲,就经常被他师尊发配到这里来面壁思过。 这里一度成为孟临洲第二个家。 扪心崖下起了小雪,独自坐在山崖下吹冷风的黎风兰,也从原主师尊留下的乾坤袋里取出了鹤氅披上。 他的身体极差,不但不像别的修士那样不惧冷热,甚至随便吹吹山风,都有可能染上风寒卧床几日。 想到这里,黎风兰又不由在心里给林朝尘记了一笔。 但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忽然看到不远处的崖壁出现了一道黑影。要不是天眠宮护山结界强大,他都要以为这里闹鬼了。 “还有人在?”黎风兰不由喃喃自语道。 原来今天还有倒霉蛋和他一样,被律法堂的人送到了这个鬼地方? 黎风兰看到了崖壁前的人,而那个人当然也发现了他。 与呆在原地没有任何交流意愿的黎风兰不同,几秒钟后崖壁前那人居然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正是这一刻,黎风兰借着月色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接着不由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他? 就在重生后当了五年咸鱼的黎风兰以为,自己已经远离前世纷扰的时候。不过短短两天时间,他竟就遇到了第二个故人。 原来这个和自己一起坐在扪心崖下吹冷风的人,就是他上一世那逆徒孟临洲。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千余年不见,逆徒的确成熟了不少,五官似乎也更加深刻了。 隔着帷帽黎风兰看到,孟临洲一双凤眼好似寒冰冷冽,薄唇紧抿浑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他穿着一身黑衣,长发在脑后束成了高高的马尾,其上插着一支……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黎风兰看到,孟临洲的发间竟插着一支枯木制成的簪子。 别人或许不懂那簪子是什么,可黎风兰却一眼认了出来——那是雾梅花枝。 放眼三界,只有黎风兰上一世居住的雪域梅洲栽有雾梅,株株都是他的心血。 但那是一千二百年以前的事情了。 小说里写到——那年眼前这个“好徒弟”前脚刚死了师尊,后脚便放火将雾梅烧了个干干净净。曾经遍布雾梅的雪原,最后只剩下一团焦黑……看上去孟临洲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书里逆徒孟临洲还说:“雾梅必须用灵力浇灌,被黎扶月养了千年,谁知道有没有染上邪气?只有一把火烧了才能叫人放心。” 想到这里,再看一眼孟临洲发间的木簪,黎风兰竟不由笑了一下。 这逆徒上一世就和自己不对付,人生最高目标好像就是将他打败。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了,孟临洲居然还没忘记那些破事,烧了自己的雾梅不够,还折了枯枝插在发间当战利品。 幼稚,真是太幼稚。 可惜那些身外之物,他早就不在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孟临洲在这做什么? 如今他已经是宗门持律仙尊,早就没人能罚他。大半夜出现在这,总不能是来扪心崖来的上瘾了吧? “你是为什么被罚来这的?”没等黎风兰想明白刚才那个问题,孟临洲就先这么问了他一句。 此时正好有夜风吹过崖底,抚过他的帷帽,黎风兰藏在帽下的下半张脸和暗紫色的伤疤露了出来。 他下巴和嘴唇的轮廓极美,可这样的美衬的那疤痕愈发狰狞。 见状,就连孟临洲都不由愣了一下。惊诧之余他居然觉得,眼前的人有几分熟悉。 在黎风兰看来,孟临洲的语气完全是在审问自己。 或许是《天眠道生》的评论看多了,听见逆徒的话后,黎风兰下意识想起一个词:职业习惯。 尽管黎风兰懒得搭理孟临洲,但天道好轮回,千年时光过去,黎风兰已经不再是能将他发落到扪心崖来面壁思过的师尊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小心触到了砚依山的结界。”黎风兰懒懒地瞥了孟临洲一眼,非常糊弄的回答道。 没有想到听见他的回答,已经当上持律仙尊的逆徒没有追问,更没有直接离开。他忽然满是不屑的冷笑了一下说:“林朝尘?就他事多。” 就他事多? 黎风兰记得孟临洲当年就和林朝尘就非常不对付,没想到一千多年过去了,成了仙尊的他居然变本加厉。 对此,黎风兰只想说他……骂得好! 孟临洲穿着一身普通黑衣,还隐藏了修为,明显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是持律仙尊。而一个“普通弟子”这么说林朝尘,显然是一件非常惊悚的事。 黎风兰心中虽然无比赞成这句话,表面上还是轻咳一声提醒了一下孟临洲。 孟临洲却像没注意到黎风兰的暗示一样,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补充了一句:“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人。” 要是孟临洲真是普通弟子的话,说出这四个字的他已经能担得上“大逆不道”的罪名了,而黎风兰应该做的就是将他的行为告知律法堂。 可惜的是孟临洲不是普通弟子。 更可惜的是,黎风兰也不是。 相比起这个表里如一,始终和自己对着干的逆徒,黎风兰现在更讨厌的还是林朝尘。 他对“道貌岸然”这个评价,真是再赞同不过。 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原来还是有人能看清林朝尘的! 听到那逆徒的话,黎风兰终于忍不住赞成道:“没错,我也觉得。” 这回孟临洲终于正眼瞧了黎风兰一下。 “孟亭里。” “嗯?”黎风兰没弄懂逆徒这是什么意思。 闻言,孟临洲又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下:“孟亭里,我的名字。” 好家伙,你就是这样用假名字欺骗师尊的? 黎风兰装作不知道的点了点头说:“我叫黎风兰,是密光山的弟子。” “哦。”孟临洲非常敷衍的点了一下头。 黎风兰敢保证自己眼前这位孟仙尊,百分之一万的不知道“密光山”是什么地方。孟临洲就是这样,永远一副装都懒得装一下的样子,更不会和人客套、说好话。 当年他就是凭借着这样的一身本事,频繁来扪心崖报道。 果不其然,孟临洲下一句话就是:“没听过。” 黎风兰:“哦。” 千年过去,逆徒的情商依旧半点不涨。 大概是没见过有人和自己一样无礼,听到黎风兰这声“哦”后,孟临洲反而忍不住瞄了一眼坐在一边的黎风兰。 见黎风兰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孟临洲忽然摇了摇头轻声说:“世人都说林朝尘是位善人义士,却不曾想过,当年他杀死的那人,是将他亲手养到大的师兄。黎扶月犯下错事,修真界人人得而诛之……” 坐在黎风兰身边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终于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只有他和……孟临洲不行。”他的声音并不大,却足够人听清。 这一次,就算是黎风兰都忍不住震惊的看了一眼孟临洲。 重来一世,黎风兰自己都已经不愿多回忆他身上的恶名。 所以他压根没有想过,这世上竟然有人会替自己说上一句公平话。 黎风兰更没有想过,这个人会是孟临洲——毕竟他一向最讨厌自己这个师尊。 沉默许久,黎风兰终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看到他的反应,倒是一直臭着一张脸的孟临洲笑了一下。 “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敢冲这句话点头的人。” 厉害啊! 听了孟临洲的话,黎风兰也不得不佩服他这逆徒了,原来孟临洲竟然不是第一次说这番话? 真不愧是他。 想想也有些好笑,当年孟临洲在宗门中是出了名的叛逆和不服教。谁能料到最后他居然成了天眠宮的持律仙尊,甚至成了仙尊后依旧这么敢说。 皓月渐升,映亮了扪心崖的崖壁。 孟临洲就这么闭眼面朝石壁打起了坐来,就像是真的在反省什么一样。 过了不知道多久,黎风兰忽然听到孟临洲又一次开口说:“我有个很多年不见的朋友,要是他在这里,听到我说的话也会点头的。” 当年,我有个朋友。 朋友。 这一次黎风兰敢打包票,要是孟临洲那位“朋友”在这里的话,听到他这番话绝对会点头。 因为,自己就是孟临洲那个“朋友”。 …… 黎风兰一直都觉得,“逆徒”这两个字,孟临洲他当之无愧。 明明他和林朝尘一样,都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可这两人却走到了两条完全相反的路上。 与从小就喜欢黏着自己的林朝尘不同,从少年时期开始,孟临洲便凡事都要和自己对着干了。 收孟临洲为徒的时候,黎扶月已经是修真界第一人。而能成为黎扶月唯一的徒弟,孟临洲自然也天资不凡,并且背负着许多期许。 那是黎扶月第一次当师尊,他不想让一个好苗子折在自己手里,对孟临洲的要求就格外严格。而孟临洲也没有辜负师尊的期许,他的修为精进极快,完全担得上“天才”二字。 可在孟临洲修为突飞猛进的同时,黎扶月终于发现,自己的徒弟好像有点不对劲。 彼时他还不知道怎样形容孟临洲的不对劲,直到死后看过那本名叫《天眠道生》的小说和评论他才明白,孟临洲的问题学名叫做:中二病。 孟临洲的叛逆期声势浩大。 他想要离开师尊阴影,想要战胜他,让他正视自己。 那时黎扶月并不知道孟临洲在想什么——有林朝尘这个“师叔”做对比,孟临洲总觉得黎扶月对自己的要求太严格,与他的关系也不够亲昵,甚至于……师尊都不常对他笑。 可是年轻的孟临洲没有想过,当初照顾林朝尘的时候,黎扶月只是一个普通弟子。 但是在收他为徒的时候,黎扶月已经是当世第一人,以及未来的天眠宮掌门,他身上背负的不知比当年重了多少。 孟临洲愈发叛逆,也是这个时候他开始频繁来扪心崖报道。 小小的扪心崖并没有将孟临洲困住,给师尊留下张“你凭什么教训我。”的纸条,少年孟临洲便直接出走去浪迹天涯了。 但这只是孟临洲自己以为的。 离开天眠宮后没过多久,孟临洲就遇到了凶兽潮,差点丧命其中。 要不是一个路过的散修救了的他,可就没有今日的持律仙尊了。 咳咳……至于那个散修,当然就是孟临洲他师尊黎扶月假扮的。 孟临洲自以为修为够高,能避开天眠宮的护山结界,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去。殊不知他玩的所有小把戏,都被黎扶月看在了眼里。 见孟临洲溜下山,黎扶月也就分出一抹神识将他跟上。 黎扶月本来想要孟临洲长长记性,可凶兽潮爆发的时候他到底还是出手了——这逆徒嘴巴是毒了一点,但是罪不至死。 后面的故事非常简单。 孟临洲初次下山,见什么都新鲜,嘴上说是浪迹天涯,实际上不过四处旅游。 而伪装成散修的黎扶月,身上没有了宗门的重担,不再摆师尊的架子,也是颇为放的开。 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黎扶月便和孟临洲游遍了凡间的名山大川,吃遍各种珍馐佳肴,完全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任谁看了那个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的散修,都不会将他和天眠宮高高在上的黎扶月仙尊联系起来。 哦,对了。 在那段时间里除了四处游玩外,最重要的就是,孟临洲没有少对他的“散修好友”说黎扶月的坏话。 黎扶月非但没有拆穿他或是不悦,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并且时不时的附和一下。 要知道那个时候黎扶月可是三界修士的共同偶像。头回见到有人和自己一样,不将黎扶月当做神看待,吐槽过后孟临洲直接将那散修引为知己。 不过说实话对黎扶月而言,伪装身份和逆徒在凡间游荡的那段日子,也的确挺有意思的。 这算是他上一世为数不多的轻松时光。 几个月后,见师尊不来找他,孟临洲自己倒是先心虚了。 他终于决定与散修朋友告别,回宗门看看。 深秋,天眠宮外的枫林远远看去红的似一团火。 一身黑衣的少年最后一次问:“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天眠宮?凭你的修为,一定能大有所为。” 坐在地上的白衣人慢慢站了起来,他笑了一下拍着孟临洲的肩膀说:“我就不去了,自由惯了,受不了你们天眠宮的条条框框。” “好吧……”孟临洲看上去有些失落,就当黎扶月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却见少年将自己的剑提了起来。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下一刻孟临洲便将剑穗取下,无比郑重地交到了黎扶月的手中,“所以这个给你。” 黎扶月万万没有想到,孟临洲最后居然会同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 唯一的朋友吗? 头一回,黎扶月觉得自己这个师尊做的有些不成功。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黎扶月也已经将自己的剑穗取下送给了孟临洲。 “回去好好听你师尊的话,有什么事就直说,不要再随便出走了。要不是遇到我,你早就死在了凶兽潮里。” 这是散修给孟临洲说的最后一句话,而那逆徒只是颇为得意的将剑穗系上并说:“我考虑考虑。” 剑光划过枫林,孟临洲与散修就此别过。 经历了这件事,黎扶月本来想着要和孟临洲缓一下关系。 但命运没有给黎扶月时间,回天眠宮后没多久,他便走火入魔了。 这或许也算是黎扶月上一世最遗憾的事情之一,他还没来得及当一个合格的师尊。 …… 短短几个月的时光,对修士来说实在是短的不像话。 黎风兰没有想到,孟临洲居然还记得自己。 说完刚才那句话,上一刻还在打坐的孟临洲忽然站了起来。 不但他站了起来,甚至黎风兰发现,他还用灵力将自己也拉了起来。 “待在这里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出去,现在宗门正是热闹的时候。” 果不其然,孟临洲当年可以从扪心崖溜出去浪迹天涯,现在自然也行。 “不了吧?”黎风兰向后退了两步,装作犹豫的说,“我担心律法堂的弟子来查人。” 闻言孟临洲很是不屑的笑了一下说:“不会的,他们向来不管扪心崖。” 持律仙尊亲自带自己从这里溜出去,这种行为不是监守自盗还能是什么。 黎风兰就知道!让孟临洲当持律仙尊,绝对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事情。 他本就不服管教,最讨厌关禁闭这一套。再加上黎风兰是因为林朝尘才被关到这里来的,孟临洲的叛逆心一下就被激发了出来。 此时不反,还待何时?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刚听孟临洲说完这句话,黎风兰眼前的景色,就由扪心崖的石壁,变成了不断向后掠过的流云。 孟临洲看出眼前人修为低微,竟然将他强行带上飞剑离开这里了。 这简直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千年不见,孟临洲已是渡劫期巅峰的修为,几乎是瞬间两人就远离扪心崖,来到了天眠宮的主峰所在处。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与光秃秃的扪心崖不同,主峰这里热闹的似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黎风兰看到,主峰前的空地上悬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玉莲花台。 白玉台缓缓转动着,不断有金光发出。台上比试正酣,而在台下则满是来自于各门各派的修士。 自从重生起,黎风兰就一直呆在密光山上。已经习惯了寂寞的他,看到眼前的场景竟然有些不适应。 也是看到这热闹无比的场面后,黎风兰掐指一算才发现,原来最近竟是宗门大会举办的日子。 小说《天眠道生》里讲,这场宗门大会持续多日,修真界各方大佬悉数到场。 现在距离黎扶月魂飞魄散不过一千二百零五年,那些修真界的大佬,自然全是他的老熟人。 ……孟临洲这逆徒,果然和我八字不合! 亏他刚才还觉得这逆徒成熟了不少,没想到这爱凑热闹的坏习惯,到了今天都没有改正。 正说着孟仙尊已然用灵力掩盖掉相貌,站在他身边颇有兴致的向台上看了过去。 黎风兰觉得,昨天偷偷从砚依山溜走,真是自己重生以来做的最糟糕的一个决定。 但归根结底,还是要怪林朝尘这个晦气师弟! 就在暗自懊恼的时候,黎风兰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仙乐阵阵,他远远看到有仙婢伴着一艘乌木舟出现在天边。 那些仙婢,全是符纸幻成的傀儡。 没等黎风兰看清楚舟上的人是谁,就有一股威压袭来,叫地上站着的人一齐低下了头。 “咳咳咳……”黎风兰灵根全废,抵不住这样强大的威压。他的胸口处忽然火燎般的疼痛了起来,不过这痛感并没有持续多久,下一刻就有一只手轻轻地贴在了黎风兰的背上,为他传来一点灵力。 “咳……谢谢。” 孟临洲非常心安理得的“嗯。”了一声。 乌木舟慢慢地落了下来,这一次黎风兰终于看清楚了舟上的人。 他着一身红衣,五官精致如画,只是眉眼间总有几分散不去的焦躁之感。 果然,来到宗门大会,就会遇到熟人。 只是黎风兰没有想过,自己在会上第一个遇到的居然会是他。 ——程渡安,修真界第三大门派明心宗宗主的小儿子。 黎风兰当年还曾救过程渡安一命,在他走火入魔之前,明心宗也没少用这件事来套近乎。 当然,仅限于出事前。黎风兰走火入魔后,明心宗跑的可是比谁都快。 一千二百多年前,修真界大能合力布下伏神阵杀死黎扶月。要是他认真记仇的话,来参加宗门大会的,多半都算他的仇家。 但是只有看到那个红衣人的时候,黎风兰忍不住在心中骂起了他来。 程渡安,你这个小偷当的可还开心? 黎风兰努力压制着愤怒,轻轻地闭上眼睛回忆起了剧情。 上一世黎扶月死后尸体落入冰河,那河水过于湍急又能吞噬灵力,一时间难以将他找出。程渡安所在的明心宗正好有一个仙器,可以免于灵力被冰河吞噬。 所以他虽然不是天眠宮的人,也并非什么修真界大能,可还是带着那个仙器,加入了寻找黎扶月尸体的队伍。 最后也的确是程渡安找到了黎扶月。 然而他不但没念在黎扶月曾救过自己的份上给对方最后的尊重,甚至还起了邪念。 程渡安趁着众人不备,从黎扶月的尸体上挖走了他那颗道心。紧接着修为暴涨,从不受重视的纨绔小少爷,一跃成为了明心宗一代大能。 但谁知偷了道心之后,程渡安身上就沾了黎扶月的气息,他也因此不敢随意出宗门半步。 为了方便活动,程渡安搞出了一个分.身傀儡行走世间,那傀儡体内有黎扶月的一滴心头血。 所以说,眼前这个红衣人,其实只是程渡安的分.身。 黎风兰不会放任自己的道心留在别人手中。 这个身体旧伤难愈,灵根全废。若是能够拿回道心,自己就能彻底修补好灵根了。 不拿白不拿,更别说这道心本来就是我的。 黎风兰虽然早就决定斩断前世纷扰,当只咸鱼就好。 但是这并不代表曾是修真界第一人的他,甘愿一生当个废人。 ※※※※※※※※※※※※※※※※※※※※ #法外狂徒孟临洲 --- 日六中~ 第三章 程渡安已有渡劫期修为,如今的黎风兰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在拿回道心之前,他最好先杀了这个分.身,取回自己的心头血。 等灵脉与修为恢复一点后,再去寻程渡安的真身。 话说回来单论修为的话,黎风兰同样比不过程渡安的分.身。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别的办法——比如说,布阵。 鲜少有人知道,上一世的剑修黎扶月对布阵也很有研究。 他打算在自己最熟悉,同时也是天眠宮最冷僻地区之一的密光山布下阵法。到时只要能将程渡安的分.身引来,取回心头血就再简单不过。 担心被人搜魂,程渡安真身与分.身的记忆并不相通。 且正值宗门大会,天眠宮大能众多,他们各个神识强大,分.身也不敢随便传信回去。 这一点正好方便了黎风兰动手。 ——只要能杀了眼前这个男人,叫他回不去明心宗,那自己的身份就不会暴露。 只是……要怎么把程渡安引来呢? 黎风兰一边看着台上的人,一边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同时手指也下意识慢慢地一圈圈缠绕起了披散在背后的长发。 男人并没有发觉自己在做什么,可是站在他身侧的孟临洲眼底却不由闪过一丝震惊。 ……黎风兰的动作他太熟悉了,在千年之前,也有一个人喜欢在思考问题的时候轻轻绕弄自己的长发。 或许是想起了那个人,孟临洲竟突然开口说:“你知道赢了这场比试,能拿到什么东西吗?” 宗门大会持续多日,白玉莲花台上的比试只是其中一项活动。 这项活动所有元婴以下修士都能参加,几日的比拼结束后,会在每个等级的修士里决出一名胜者。 最后获胜者多的门派,就能拿到一个奖励。 本届宗门大会在天眠宮举办,奖励当然也是天眠宮提供的。 “什么东西?”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这事黎风兰还真不知道,《天眠道生》的剧情并没有这么细,而自己之前一直呆在密光山,也不太清楚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青叶镯。” 说完这三个字孟临洲就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黎风兰竟然觉得这逆徒有一两分落寞。 但是他无暇去关注孟临洲的异样情绪。 居然是青叶镯? 这镯子内部有一方小天地,不过面积不大,且放满了格式建筑,在黎风兰看来有些中看不中用。 但尽管如此,它也是一个仙品灵器。 身死道消后天眠宮将黎扶月的遗物收回了藏宝阁,青叶镯就是其中之一。 没有想到天眠宮今日又将它拿了出来,还当了宗门大会的彩头。 ……这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呢? 黎风兰暂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的兴趣。 听到刚刚那三个字后,他就明白了程渡安那分.身此行的目的。 偷别人道心并不是一点代价都不会付出。这些年虽然有各种顶级灵宝压制,可程渡安体内依旧频繁真气逆行,差不多已经到了极限。 青叶镯曾被黎扶月佩戴过,上面还残存着他的气息,用来压制道心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里,黎风兰稍感不屑的嗤笑了一下。 青叶镯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对除了程渡安外的人来说也没多大用处。 这本来只是一场元婴以下修士的比拼,各大宗门都不会在意。更不会像明心宗这样,专门出一位大能现场坐镇。 所以黎风兰猜,程渡安出现在这里,除了鼓舞士气外,八成还会偷偷搞点小动作,为自家弟子博得赢面。 …… 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 只见一道剑光划过,有个身穿青衣的男子猛地向后退去,最后直接从白玉莲花台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宗门大会向来点到为止,这样的情况非常少见。 依旧站在莲花台上的明心宗修士笑了一下,很是狂妄的说:“原来这就是你们天眠宮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青衣人伤的不轻,莲花台下一阵混乱。可那些明心宗的弟子,竟然一起喝起了彩来。 “原来天眠宮的人这么不禁打。” “我看‘第一宗门’这名号,也该换我们明心宗了。” 乌木舟上的男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端着酒杯笑道:“青叶镯蒙尘多年,我想也该有一个配得上它的主人……” 台下的明心宗弟子欢呼更盛,不过其他人却全都安静了下来。 在场各门各派的人都知道,青叶镯的上一个主人是黎扶月。 只是无论背地里怎么说黎扶月,他们都不敢在天眠宮的地盘上讲出这样一番话——黎扶月差点就成了天眠宮的掌门仙尊,这番话委实太不给天眠宮面子。 哪怕一直呆在密光山,可黎风兰也有听闻,经过当年自己那件事后,天眠宮有意低调。明心宗却趁着这个时间迅速扩张,这些刚进门不久的弟子,一个个都自信的吓人。 甚至不少的年轻弟子,已经不再将其它宗门看在眼里。 修真界实力为尊,明心宗弟子的底气来自于程渡安。 程渡安的底气……则来自于那颗从黎扶月身上偷走的道心。 “明心宗要赢了吗?”黎风兰听到,周围有弟子小心翼翼地向师姐提问。 “差不多吧,”个高些的女修抿唇说,“眼下这场筑基期的比试,就是最后一局。” 已经到最后一局了? 黎风兰忽然将视线投到了白玉莲花台上。 他并不在意青叶镯会不会被明心宗拿走。 黎风兰今天要做的,只是将那分.身引去密光山。 要想程渡安去密光山,那么首先就要让他注意到自己。 白玉莲花台上的比试,是允许踢馆的。 就在负责裁定比试的人准备宣布明心宗弟子获胜的时候,一个男人忽然踏进传送阵法,转眼就出现在了莲花台上,并引起台下一阵惊呼。 黎风兰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孟临洲都不由愣了一下。 ——他怎么忽然上台了??? 一言不合就上擂台比试,真不愧是能被送到扪心崖反省的人啊! ……孟临洲就喜欢这种叛逆的! 台上的黎风兰没有看到,刚才还一幅兴致缺缺模样的逆徒,忽然之间激动了起来。 仔细说来黎风兰虽然灵根全废,修为无法精进,但好歹原主也是成功筑了基的。 黎风兰拥有无人可比的剑法和经验,对其它筑基期弟子而言,这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既然这是筑基期的比试,那么黎风兰当然不会错过。 明心宗的人愣了一下,纷纷不屑道:“这样的灵根,也敢上来挑战?” “哈哈哈,天眠宮果然是没人了!” 而看出黎风兰灵根状态的天眠宮弟子,则咬牙一脸隐忍的站在原地。 显然,大部分人心中也是那么想的,只是碍于宗门面子,不好说出口而已。 至于黎风兰的对手,他则不屑地笑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病恹恹的,提剑都费劲,就他这样子还想与我斗? “你可想好了?若是死在台上,可不关我的事!”男人挑衅道。 黎风兰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平稳了一下呼吸,看着真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台下的天眠宮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不愿去看一会的场景。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黎风兰必输无疑的时候,他忽然从随身携带的乾坤袋内取出一把灵剑,下一刻不等明心宗弟子反应,就直接朝着对方的胸口刺了过去。 黎风兰的速度实在太快,他的剑法精妙,妙到对手完全无暇反应。 这一刻,灵力的强大与否,仿佛已经不重要了。 还没等其它修士反应过来,伪装成普通弟子的持律仙尊孟临洲倒是先大声喊了一句:“好剑法!” ……黎风兰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这逆徒居然还爱起哄? 看来他伪装身份之后,就彻底放飞了。 从这个角度看,孟临洲和黎扶月真不愧是一对亲师徒。 孟临洲那一嗓子下来,看到黎风兰腰间弟子牌的天眠宮的修士也随之激动了起来。 他们能看出黎风兰的身体极差,灵脉里几乎储存不住灵气。但是他的剑法却极其高明,手下没有一招是多余的。 白衣人蝴蝶般优雅的在空中舞动,仅仅三剑就拆了那个明心宗弟子的所有招数。 对方跌倒在地,盯着直指自己鼻尖的剑刃,瞪大眼睛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始至终,黎风兰根本就没有用到多少灵力。 乌木舟上程渡安的分.身猛地站了起来,“这……这不可能。” 和之前几场比试进行时一样,他本想暗中帮明心宗弟子一把。但还没有来得及出手,黎风兰的剑尖居然就已经点在了对手的咽喉处。 “你输了。”黎风兰忍着喉间的腥甜淡淡地说。 帷帽下黎风兰的脸色已经如纸张一般苍白,但是白玉莲台边的人,没有一个看出他状态不佳。 台下的明心宗弟子面色铁青,全部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程渡安咬了咬牙,其实按照胜率来说,青叶镯已经注定是他囊中之物。 可是宗门弟子的惨败,还是叫红衣人感到万分丢脸。 正当他打算暗中给黎风兰一个教训的时候,程渡安分.身的心口处忽然一阵阵的抽痛起来,体内真气竟然又有了逆行的迹象。 “这……他,他是?”红衣人下意识将手抚向了胸口,向后退了两步。 而见明心宗人不再说话,负责评判的修士终于上前来,宣告了黎风兰的胜利。 黎风兰余光看到,乌木舟上的人呆愣着站在了原地。 他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那人的注意。 ——尽管这分.身里只有黎扶月的一滴心头血,可自己使用灵力的时候,他绝对有感知。 程渡安不会想到,已经魂飞魄散的黎扶月,居然还能重生。他九成九会以为,眼前这个白衣人是黎扶月凡间家人的后代,身上流着与他一样的血。 而要是能与“黎扶月的家人”换血,那么程渡安体内那颗道心,便会重新安分下来。 红衣人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 刚才那几招看上轻松,可实际上黎风兰体内的灵力已经枯竭。 就在他尝试着用剑撑着身体,打算恢复一下再下莲台的时候,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了黎风兰的身边。 宽大的黑袍遮住了所有投向黎风兰的视线,伴着一阵熟悉的淡香,男人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接着就将他轻轻地带离了莲台。 “没事吧?”黎风兰听到,逆徒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其温柔。 “咳咳……没事,只是消耗有点大。” 孟临洲总算是放开了黎风兰。 而黎风兰抬眸才看到,此时自己已经被对方带到了另一座远离莲花台的山峰上。 见状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沉默一会后,孟临洲扶着他坐到了一边的石凳上,接着忽然看着黎风兰问:“你为什么要上台?” 这个问题,有些不好回答……黎风兰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为了引起程渡安的注意吧。 没有办法,面对着暂时糊弄不过去的逆徒,黎风兰终于憋出了一句:“说出来你或许不会相信……” “嗯?” “你可能不太理解……” “什么?” 黎风兰深吸一口气说:“我一直崇拜……呃,黎扶月前辈。” 尽管换了个壳子没人认得出来,但说出这句话,黎风兰依旧有些不好意思。 孟临洲这逆徒从小就不服自己,当年黎扶月当修真界第一人,备受尊敬的时候,他都对此感到不屑。 因此黎风兰觉得,听见自己说出这番话,孟临洲就不会再与他深交了。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黎风兰见自己的话音刚一落下,孟临洲的眼神忽然一亮。 他说:“巧了,我也是!” 黎风兰:??? 你也是? 黎风兰想自己之前看错这逆徒了:一千二百余年过去,孟临洲的叛逆期依旧没有结束。 现在黎扶月在修真界人人喊打,孟临洲便又开始和众人对着干了。 真是无聊。 …… 黎风兰体内灵气耗尽,最后还是孟临洲将他送回了密光山。 “你怎么住在这样一个破地方?” 一到密光山,看到这藏在半山腰,不用心找根本发现不了的几栋小楼后,孟临洲上来便满是嫌弃地说道。 “还好,比较清静。” 除了林朝尘可能会从天而降外——黎风兰默默在心中补充到。 孟临洲又四处打量了一下,接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就你一个人?” “嗯,”黎风兰点头说,“我师尊在闭关,还有一个师叔,不常在宗门。” 孟临洲对他的师门没有一点兴趣,大概将密光山看过一遍,他又准备与黎风兰聊刚才对方在白月莲花台上的表现。 不过稍叫黎风兰感到庆幸的是,这回孟临洲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他挂在腰间的弟子牌忽然发出了一阵轻鸣。 ——律法堂终于有事了! 黎风兰心中暗喜。 “真多事。”见状,孟临洲一点包袱也没有的直接这么吐槽了一句。 在黎风兰看来,逆徒差不多已经将“烦死了”这三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他看了一眼黎风兰说:“我有事要忙,过几日来找你。” “好,快去忙吧,还是宗门的事情要紧。”黎风兰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赶着孟临洲向来时的路走去,只差将“送客”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虽然看出了黎风兰的不耐烦,可有事要做的孟临洲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这里。 见他御剑而去,黎风兰终于松了一口气,并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刚才白玉莲台上的那场比试,是黎风兰重生之后第一次提剑。 尽管这柄剑只是修真界内随处可见的普通灵剑,可回到住处后,黎风兰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将它擦拭了一遍。 说实话,他的确有些怀念过去那些执剑的岁月。 不过他也的确厌倦了修真界的纷扰……要不是今天必须引起程渡安注意的话,黎风兰想自己这一世恐怕都不会再去碰剑。 黎风兰不由轻叹一口气,接着将长剑收回了乾坤袋里。 ——原主可以说是一穷二白,他就么一个乾坤袋,还是师尊闭关之前给的。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黎风兰本人极穷,但看过乾坤袋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师尊可绝对是个富人。 乾坤袋里面的许多东西,就连他上一世都没有见过。 这一回黎风兰便打算用袋里的灵宝来布阵。 宗门大会已经开了好几日,距离程渡安离开这里的日子又近了一点。 黎风兰猜对方今日应该会好好把自己调查一番,最快夜里就会来密光山了。 他要做的就是布置好阵法,在这里等着程渡安自投罗网。 只不过……还没等黎风兰开始布阵,五年间几乎没有人到访过的密光山竟然迎来了一个客人。 “风兰,听说你今日上了白玉莲花台?” 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紫色锦袍的男人正斜倚在门口,侧头笑着看向他。 男人这身紫衣华丽至极,甚至就连头顶那紫金冠的长穗上也缀了灵石。 按理来说,这样一身打扮一定会掩过主人的风头。 可来人非但没有被这一身华服压住,甚至周身气质更显得张扬外放。 与其说是修士,不如说他像人间的纨绔公子,或是什么王孙贵胄。 事实也差不多如此——在黎风兰甚至所有认识他的人看来,眼前这个男人真的不太想当修士。 要是黎风兰没有记错,在小说将要结局的时候,眼前人直接身体力行,判出了天眠宮…… “师叔,你怎么来了?”黎风兰起身向他打了个招呼。 原主只有一位师叔,他名叫莫憎羽。在黎风兰重生后的五年时光里,男人有至少四年半都在凡间游玩。 无论是放在天眠宮,还是整个修真界,莫憎羽都算是个异类。 这两天开宗门大会,莫憎羽暂时回到了天眠宮。 他一向不喜欢无趣的密光山,结婴后就般到了别处去,偶尔才会过来瞧上一两眼。 “没什么大事,听说你在白玉莲台上出了风头,所以特意来看看。”莫憎羽耸了耸肩说。 黎风兰笑了一下说:“那你已经看到了。师叔好不容易回一趟宗门,不去别的地方找朋友叙叙旧吗?” 按理来说黎风兰应该和师叔寒暄两句才对,但是看到眼前这个人,他却只想着应该如何送客。 除了黎风兰着急布阵外,这背后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 其实原本的黎风兰,和“废人”这两个字没有任何关系。 这世上天灵根的修士很少,黎扶月算一个,黎风兰也算一个。 亦或是,从前的黎风兰。 按理来说拥有天灵根的他,不应该这么默默无闻才对。但谁叫原主刚进宗门没多久,就出了一场意外。 彼时他刚刚筑基,正与宗门其它弟子一起离开天眠宮除魔卫道,没想到回程中出了意外。 没多少实战经验的原主被凶兽重伤,不但当场丢掉了半条命,甚至容貌也毁了大半。 虽然原主的师尊把他的小命捞了回来,可废掉的灵根却难再修补。 天灵根弟子少见是少见,但在修真界第一大宗门天眠宮却也不是那样的稀奇。 原主被收进宗门的时候,不少人都知道自己身边又多了一个天才弟子。可时间久了不见他的消息,人们也就逐渐淡忘了这件事,更忘记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在修真界伤仲永这样的事,再常见不过。 除此之外《天眠道生》里没多少与原主有关的剧情,作者只在最后简单的借其它配角之口简单提了一下“黎风兰意外身亡”。 至于这个“意外”到底是什么,作者也没有介绍,毕竟黎风兰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唯一有用的信息是,他“意外身亡”的时候,正与自己的师叔呆在一起。 那个师叔,就是站在黎风兰眼前的紫衣人莫憎羽。 所以为了保住小命,重生之后黎风兰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离原主的师叔莫憎羽远一点,尽力避开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意外。 虽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掉。但小说里好歹给了点提示,黎风兰还是要重视一下下的。 哪怕它大概率没有什么用处。 一想到重生这件事,站在这里的黎风兰又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男人的手缓缓抚向自己的左肩下,尽管没有感觉,可他还是知道这里有一根陌生的仙骨。 这根仙骨始终提醒着黎风兰,他的重生并不是意外,而是某人有意为之。 可是时至今日,黎风兰都不知道那个自剔仙骨帮他重生的人究竟是谁。 他更不知道,对方复活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也是黎风兰重生之后最在意的事情,他向来不喜欢欠别人东西。 剔仙骨重生这份因果实在太大了,一天不还上他便一天难以安心。 毕竟黎风兰坚信:天上绝对不会掉馅饼,有的话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迟早有一天,他会找到这个复活自己的人。 …… 正想着,刚才还一脸悠闲站在门边的男人忽然如鬼魅般向黎风兰靠近。 只等下一刻,那只握着银质折扇的手,就出现在了黎风兰的心口处。 黎风兰下意识的向后仰去,这才堪堪避过了那把折扇。 “咳咳咳……师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莫憎羽忽然变脸似的将手中的折扇收了回去,同时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靠近黎风兰。 男人忽然贴近,轻声在黎风兰的耳边说:“我只是奇怪,师侄有这样一身好本事,我之前怎么不知道?” ※※※※※※※※※※※※※※※※※※※※ 成功引起程渡安注意√ ———— 今天是不是开学了?祝在上学的小天使新学期顺顺利利呀~ 另外app评论区有个置顶的生日祝福,真的好尴尬哈哈哈。我试了一下删不掉,当时随便填了一个生日,今天忽然跳出了这个orz 第四章 说完刚才那句话,男人还饶有兴致地轻抚了一下黎风兰的长发。 而黎风兰则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说:“师叔一直不在宗门,当然不会知道。” 莫憎羽一直在人间游荡,跟本不了解自己这个师侄。 “也对。”男人笑着将手收了回来,并颇为赞成的点了点头。他坐到桌边,非常不见外的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黎风兰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不懂莫憎羽刚才究竟是看出了什么,还是有其它的目的。 或者说黎风兰一直都看不懂莫憎羽这个人。 眼前的男人游戏世间,从来都不按照套路出牌。每每面对他的时候,黎风兰总觉得自己像只被大猫玩弄的猎物。 明明上辈子他被修真界大能一起追杀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的…… 莫憎羽嫌弃密光山无趣,喝完那杯茶他就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准备去别处寻乐子了。 而就在黎风兰将紫衣人送到门口的时候,莫憎羽忽然又转过身来朝他眨了眨眼笑着说:“我记得风兰受过一次重伤,从此止步筑基,无法在修真一事上精进。” 黎风兰点了点头,他不明白莫憎羽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 “所以师侄还不如放下执念,去人间逍遥自在。” ——原来莫憎羽以为,黎风兰是受伤之后不甘心,这才勤奋苦修,剑法超群的? 不过话说回来,在天眠宮劝人不要修真,这件事可真是只有莫憎羽能做出来。 哪怕自认咸鱼的黎风兰,在心态方面都要甘拜下风。 说完那句话,莫憎羽就转身离开了这里。 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黎风兰不由想到——自己这个师叔,十句话里面有八句是在开玩笑,但是劝他不要苦修这一句,绝对是真心的。 毕竟莫憎羽他本人就在践行。 只不过《天眠道生》里有讲,莫憎羽虽然不愿苦修,可是天资出众,修为更是高深莫测。 像他这种人劝别人放下执念,听着可真有些讨打。 黎风兰做事小心谨慎,直到目送莫憎羽御剑离开密光山,看着他身影完全消失在涛涛云海之中,这才转身回到屋内。 关紧房门后,黎风兰把原主师尊留下的乾坤袋拿了出来。 这袋里装着不少灵石,黎风兰灵根全废,凭他自己的力量无法支撑一个阵法的运行。幸亏有乾坤袋在,他才能顺利布阵。 说起来原主的师尊在黎风兰重生前就开始闭关,五年时间对修士来说实在太短,黎风兰也不知道他师尊到底什么时候出来。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师尊对徒弟虽然采取半放养模式,可出手向来阔绰。 尤其原主受伤后,师尊给了不少的防身灵宝。 所以在将乾坤袋里东西取出来的同时,黎风兰难得真心地在心中给他那位闭关的师尊说了声谢谢。 下一刻黎风兰就皱眉用刚刚取出的灵剑划破了自己的手指。 男人慢慢闭上眼睛念动咒文,血一滴一滴的溅落到了地上。 由灵力幻成的暗红色符文刹那间铺满地面。 从窗外看去,密光山忽然闪过一道红光,过了很久才逐渐消失。 小楼又恢复到了往常的样子。 站在房间中央的男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并长出一口气。 阵法布终于好了。 程渡安的修为是从黎扶月那里偷来的,他不会珍惜,更不会去费劲研究什么阵术。 这个阵法并不复杂,但是黎风兰相信对付程渡安的分.身傀儡还是绰绰有余的。 是夜,密光山半山腰的那栋小楼,仿佛也随着密林一道睡了过去。 没有人看到,一道暗红色的剑光忽然划过夜空,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躺在床上的黎风兰轻轻地闭着眼睛,好似已经陷入了沉睡。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这栋小楼里。 程渡安那分.身傀儡,果然就像黎风兰猜的那样来到了这里。 和白日里不同,站在小楼中的男人眉眼凌厉,满是杀意。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一秒也没犹豫,就从手中变出了一把匕首,向着那张床走去。 黎风兰睡觉的时候异常安稳,他的手轻轻地搭在被子上。窗外正好有一缕月光投了进来,远远看去这双白皙优美的手,就好似月光凝聚而成。 见状,红衣人的脚步不由一顿。 他本打算直接用匕首划破黎风兰的手腕,将对方的血引入自己的身体。 可在看到那双手后,红衣人的视线居然不由自主地向上移去。 黎风兰脸上有一道暗紫色的狰狞疤痕,因此白天他都戴着帷帽。现在没有了帷帽遮挡,红衣人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苍白、脆弱。 这两个词在刹那间冲入了红衣人的脑海。 男人的五官极精致,在月光下竟美的有些虚幻。而脸上那道暗紫色的伤疤,也被衬托的格外狰狞。 红衣人当场就愣在了这里,除了美与丑的极致碰撞外,他居然在黎风兰的身上……看到了几分那人的影子。 “黎扶月……”作为分.身的他,自然也有过去的记忆。 实际上原主和上一世的黎扶月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黎风兰这张脸之所以与他上一世相似,只是因为他的神魂过于强大,慢慢影响到了外貌而已。 看到这张与黎扶月有三四分相似脸,这个站在床边的红衣男人总算是想起了今天的正事。 ——他要与黎风兰换血。 眼前这个人再像黎扶月,都不是他。 甚至他不允许这世上还有与黎扶月相像的人存在。 程渡安面无表情地走到了床边,接着俯身半分犹豫也没有的直接划破了黎风兰的手腕。 嘶……好疼。 黎风兰忍不住在心底里暗骂了程渡安一下,再给这个小偷记了一笔。 一滴滴血珠从黎风兰的手腕上滚落下来。 黎风兰的手腕纤瘦而苍白,鲜红的血珠也因此分外显眼。 程渡安看愣了一下。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划破自己手腕的时候,随着“滴答”一声,又一滴血砸在了地上。 就在下一刻,玄色的地面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暗红纹路,看上去极其诡异。 “这是什么东西!”程渡安不由瞪大了眼睛,想要向后退去。 然而还没等他移动,地上的暗红色纹路就已经“发芽”,如藤蔓一般将程渡安的身体牢牢锁在了这。 此时,躺在床上的黎风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并起身坐在了床边。 程渡安被红色的灵力禁锢在原地,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声音略带颤抖的向黎风兰问道:“你到底是谁?” 坐在床边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衣,当下他的衣服还有整张脸都已经被映上了红光。 黎风兰本就精致的五官,变得愈发明艳。甚至就连那原本狰狞的伤疤,都在此刻化作了装饰。 他没有回答程渡安的问题,轻轻咳嗽了两声,靠在床边的花格上说:“你不是程渡安的正身。” 黎风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对面的男人就用匕首朝他刺来。 然而那从地上生出的诡异藤蔓已经蔓延至男人的胸口,匕首还没有碰到黎风兰,他的上半身就不能再动了。 不仅如此,程渡安体内的真气再次逆行,胸口处着了火一般的痛。 黎风兰慢慢的站了起来,毫不费力地从红衣人手中抽出了匕首。 “程仙君,您这样的贵客,半夜来密光山做什么?”黎风兰一边把玩匕首一边笑着问。 红衣人当然不会回答黎风兰的问题,这个困住自己的阵法的存在,已经摆明了告诉他:黎风兰知道自己的计划。 或者……眼前这一切,根本就是黎风兰设下的局。 “你到底是谁?!”程渡安的表情无比惊恐,他又一次问道。 男人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在一点点的流失……似乎是被…被这诡异的阵法吸走了。 真气逆行越发猛烈,红衣人胸口处那滴心头血好似沸腾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黎风兰手中的匕首终于慢慢地点在了男人的胸口。 他抬起头,笑了一下说:“我?我不过是你这滴心头血的主人而已……” 红衣人的手脚,在刹那间变得冰凉无比,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对面人,喉咙中发出了残破的气音,半晌后终于说出了那个名字:“黎,黎扶月……” 同一时间,明心宗的影殿内。 身着赤色坠玉锦袍的男人吐出了一口鲜血,本来在打坐的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男人的眉眼微微上挑,唇边还沾着鲜血,看上去明艳而妖异。 殿内的石铃飞快震响起来,程渡安瞥了一眼就知道,自己的那个分.身出事了。 不过男人没有时间去想分.身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受到他的影响,程渡安本体的真气也开始胡乱在身体内碰撞了起来。 这感觉宛若刀搅,痛苦异常,可是在痛苦之余,程渡安居然将手缓缓地按在了胸口处,紧接着笑了出来。 他的脸上痛苦与快乐交织在一起,看上去格外诡异。 程渡安害怕真气逆行,更害怕道心承受不住逆行的真气而碎裂。 而他之所以会笑,是因为同样只有在这一刻,程渡安才能清清楚楚地意识到,黎扶月的道心依旧“活”在自己的身体里。 …… 程渡安是明心宗宗主最小的孩子,他从来都没有掩饰过自己是一个有野心,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但可惜的是,程渡安空有野心。 他的灵根实在太平庸了,就算拿丹药当饭吃,结婴之后程渡安的修为还是彻底停滞不前。 程渡安一直想,要是自己出生在普通人家,不曾接触修真,或者不是明心宗宗主的儿子就好了。 这样他一生也没有机会窥见大道,更不会知道天地宽阔。 可程渡安偏偏知道。 他想自己这种无力感与绝望感,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直到那天,有秘境开启。 传说秘境里面长着一棵上古神树,只要吃了树上的灵果,就能够洗筋伐髓,一跃成为天灵根。 程渡安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个秘境十分凶险,程渡安是与明心宗的弟子结伴去的。 那些弟子修为都比他高,与其说是同探秘境,不如说是专为保护他才一起进入秘境。 可惜就算这样,在到达传说中上古神树所在处之前,队伍里的其他人还是全部死在了路上。 千年时光过去,程渡安依旧无法忘记那天的情景。 他站在一座巨大的黑色山峦前手举长剑,过了几秒开始快速后退。 就在这个时候,那座山峦居然动了起来,直到这个时候“山”前的人才看清,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山,而是一只卧躺在地上的凶兽! 凶兽看到了程渡安,它金色的竖瞳闪动两下,接着张开血盆大口快速朝程渡安所在的地方而来。 这是一只仙级凶兽,力量几乎等同于人类修士渡劫期。 程渡安必死无疑。 尽管知道自己躲不开,可男人还是咬牙想要御剑逃离这里。 凶兽看到他的动作后,只轻轻用尾巴拍打了一下,程渡安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他躺在地上,能够感受到整块大陆都在因为凶兽的动作而震颤。 程渡安不是一个轻易认命的人,可这一刻他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然就在闭眼的同时,他听到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怒吼。 下一刻地动山摇。 男人睁眼就看到,那只黑色的巨兽踉跄着后退而去,最终竟然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这是……”程渡安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又过几秒等烟尘散去他方才看清楚,原来是有人一剑刺穿了凶兽的咽喉。 如此强大的力量,就连程渡安都从没见过。 一身白衣胜雪的黎扶月,就这样擦干了长剑上的血污,缓步向程渡安走了过来。 而程渡安也正是在这一刻,爱上了眼前的人。 ——是的,爱。 程渡安一直都清楚,他爱黎扶月。 就像他同样清楚,自己在爱的同时还深深地嫉妒着黎扶月一样。 那次黎扶月不但替他疗伤,甚至知道程渡安的目的后,还不嫌麻烦的带他去找到了那棵上古神树。 只可惜到了之后两人才发现,那棵树已经枯死了上千年。 最后他们虽然没有找到灵果,可黎扶月还是一路将程渡安平安送出了秘境。 也正是在这一路上程渡安意识到,闻名全修真界的黎扶月仙尊面冷心热,并没有传闻中那样遥不可及。 黎扶月越是这样,程渡安心中那团异火燃烧的越是旺盛。 明心宗的弟子都怕他、躲着他,更没有人会与他做朋友。 只有黎扶月不同。 ——当一个人距你很遥远的时候,你绝对不会嫉妒他。但是当他突然闯入到你的生活里,却会叫你产生出一种触手可及的错觉。 程渡安就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摘下天上那一轮明月。 黎扶月距他越近,他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嫉妒。 爱与嫉妒的种子一起发芽,互相缠绕着生根长大,难分难解。 …… “黎扶月,黎扶月……”程渡安的心口从没有这样痛过。 他慢慢地倒在了地上,脸上带着病态的笑容。 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着道心那一下下的震颤。 男人知道自己去往天眠宮的分.身一定是出了意外,但他现在完全无暇顾及。 程渡安的头发散了开来,他躺在地上一边笑一边轻声呼唤着那个名字。 卑劣又怎样?可我的确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我获得了力量,而且我们是一体的……黎扶月。 天眠宮密光山的小楼里,黎风兰只冷冷看了红衣人一眼,下一刻他就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匕首刺入了程渡安的皮肉。 一滴血在此时冲破男人的胸膛,缓缓地落到了黎风兰的手心。 这便是他的心头血。 红衣人瞬间一动不动,好像散去神魂一样被冻结在了这里。 而看到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黎风兰慢慢地将心头血攥紧,下一刻这东西就消失在了他的手心,回归到了主人的身体里去。 原本破碎的灵根有了生长的迹象,黎风兰的额头忽然出现了一道红痕。 不过只一瞬,那道红痕又消失不见。 房间内的阵法继续运转,红光大胜。 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红色的“藤蔓”一点点消失,失去了支撑的程渡安慢慢倒在了地上。 见状黎风兰不由松了一口气,接着忍不住轻咳起来。他对程渡安这个恩将仇报,偷走他道心的人没有一点好感。 刚才那个阵法扰乱了红衣人体内的真气。 要是叫外人来看,他就是因为体内真气突然逆行,心头血不受控制破体而出,这才重伤身亡的。 死法已经设计好了,黎风兰现在要做的就是处理他胸前的刀伤,然后连夜将眼前这具尸体扔到别处,彻底撇清自己与此事的关系。 毕竟只要见到这具尸体,人们应该就能看出眼前的红衣人不过是一个分.身傀儡,以及他的修为究竟是从哪里偷出来的…… 届时修真界绝对要因为这件事乱上一阵,黎风兰可不想被牵扯进去。 可惜在动手的时候,黎风兰不小心忘记了一件事: 他现在的身体,不是一般的差。 刚才那个阵法耗费了他不少心神,而黎风兰也还没有完全吸收那滴心头血。 因此就在他准备处理这具尸体的时候,黎风兰的额头忽然一阵刺痛。 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接着重重摔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完蛋了…… 黎风兰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便是:我的房间正中央,还躺着个尸体,这尸体上的刀伤,还没来得及处理。 ※※※※※※※※※※※※※※※※※※※※ 黎风兰:危危危危危危危!! 第五章 随着分.身的倒下,远在明心宗的程渡安终于慢慢地站了起来。 他面无血色,抚在胸口处的那只手剧烈地颤抖着,好似在刚刚丢掉了半条命。 事实也差不多这样,天眠宮那个分.身死后,程渡安的修为瞬间落下了两个小境界,短时间内很难恢复。 程渡安起身走到石铃前,狠狠地砸碎了它。 “没用的东西!”他咳出了两口血沫,接着赶忙吞下丹药调整体内逐渐平静下来的真气。 过了一刻钟,程渡安才再一次睁开了眼睛。 男人不知道天眠宮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要是那具尸体被发现,当年自己偷挖黎扶月道心的事情就会暴露出来…… 程渡安双手用力攥成了拳。 顾不得那么多,他立刻冒险唤醒了几个被分.身带去天眠宮的傀儡仙婢,命她们尽快找到尸体,直接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后,程渡安这才脚步踉跄的走到了影殿的后殿。 这无比空旷的后殿中,居然只挂着一件雪色狐裘。 男人一把将那件狐裘从衣架上扯了下来,接着颤抖着用力抱入怀中,半晌后他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这件狐裘是当年黎扶月在秘境中赠给他的,一千余年来,男人一直将它好好地藏在影殿的背后。 这一刻程渡安再次将手抚向了心口。 疼痛已经完全消失,刚才的一切还有那段千年前的回忆,忽然又似一场梦般遥远。 …… 深夜,乌木舟里的几张符纸忽然幻成了人型,悬挂在她们腰间的铃铛轻轻动了起来。 那几名仙婢停顿几秒,便循声向天眠宮的一角而去。 没过多久,这几道身影就出现在了密光山的半山腰。 然而还没她们继续往前走,一道剑光闪过,那几名仙婢瞬间倒地变回了符纸。 下一刻那几张符纸就燃成了灰烬,被夜风吹散消失不见。 一道黑影出现在了密光山的小楼中,没过多久便与地上那具尸体一起消失在了这里。 这一晚天眠宮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次日清晨,黎风兰被自己的生物钟唤醒。 尽管以非常别扭的姿势躺在床上睡了一晚,直到现在头还很疼,可是清醒之后,黎风兰还是第一时间起身向房间中心的空地看去。 只一眼,黎风兰的脑内就瞬间刷过了一排大红加粗的感叹号。 他发现——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居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黎风兰喃喃自语道。 从重生到现在,黎风兰还从来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他确定昨晚的红衣人已经死透,绝对不可能自己离开。 而要是程渡安的手下,或者说宗门的人已经找到了这里的话……自己也绝对不可能安稳的睡过这一晚。 所以那个尸体,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又或者说,是谁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了那具尸体? 黎风兰慢慢蹲下身,指尖从地板上抚过。 昨晚的阵法已经彻底消失,而空间内也没有其它陌生的灵力残留。要不是他手腕上的伤疤还没愈合,黎风兰真就要怀疑昨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看到窗外忽然闪过一道极其刺目的亮光。 他皱了一下眉,总算慢慢地站起了身来。 要是黎风兰刚才没有看错的话,那道亮光似乎出现在南灵山方向……这次来天眠宮参加宗门大会的修士,全部都住在南灵山的不同山峰上。 直觉告诉他,这道亮光绝对和昨晚的事情有关。 男人转身回到床边,重新戴上帷帽快步走了出去。 他出门便看见天眠宮南灵山方向剑气冲天,应当是有人在那里打了起来。 看到白光的同时,许多天眠宮弟子都以为宗门出了什么大事,第一时间御剑赶了过去。 放在往常,黎风兰当然是能不凑热闹就不凑。 但是今天他却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唤来天眠宮的灵鹤朝着南灵山而去。 灵鹤的速度远不如御剑。 等黎风兰来到南灵山的时候,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南灵山一共有三十座峰,离近一点就看到,今天乱起来的那里正好就是程渡安住的之晓峰。 这里距南灵山其它山峰有段距离,不过黎风兰清楚,今早的闹剧绝对已经传遍了整座南灵山。 其它宗门的大能暂时不插手之晓峰的事,是在给天眠宮面子。 此时之晓峰正殿广场上没有人打架了,刚刚赶来的修士全都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哪怕是曾经在天眠宮呆了一世的他,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 “请问这位道友,之晓峰峰刚才是不是有打斗发生?”刚从灵鹤的背上跃下,黎风兰就随便抓了一个人来问。 那名弟子本身不想回答问题,可转身看到问自己的人是谁后却改变了注意。 ——他那天也在白玉莲花台边,亲眼看到了黎风兰为天眠宮出气的样子。 “刚才明心宗的弟子发现,他们那程仙君死了!” 听语气这名弟子还蛮开心,着实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尽管早有准备,可听到这句话后,黎风兰还是重复了一遍:“程渡安死了?” “没错,”那弟子显然是已经在这里听了好一会的八卦,现在迫不及待地分享道,“刚被人发现,死在了我们为他安排的住处里,于是明心宗的人过来闹事,说要讨个说法。” 死在了宗门为他安排的住处中…… “怎么死的?”想到程渡安身上的刀伤,黎风兰赶紧追问道。 “这个……好像没听说。”那人挠了挠头说。 程渡安胸前的刀伤非常明显,要是不处理的话,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明心宗的人,绝对会借此大作文。 听到这句话黎风兰已经能够确认,昨晚那个将程渡安从自己房间里带走的人,甚至还处理了尸体上的刀伤,他的确是想要帮自己的。 可尽管如此,黎风兰还是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自己在明他人在暗的感觉。 那个帮自己的人到底是谁? 以及……他与自己的复活又有什么关系。 不等黎风兰思考,一道暗红色的剑光再次出现在主峰之上。 “是明光宗的副宗主。”看清楚来人之后,那个弟子赶紧向黎风兰介绍。 这次宗门大会是程渡安与明心宗副宗主一起带人来的,两人分别住在不同的峰上。 而刚才闹事的那些,不过是明心宗的几位核心弟子。他们一直跟在程渡安身边,男人的尸体也是这些人发现的。 “原来刚才的剑光不是他。”黎风兰忍不住说。 听见他的话后,站在一边的天眠宮修士冷哼了一声说:“对,只不过是几个弟子罢了,真是不将我们天眠宮放在眼里。” 话音刚一落下,就有一柄暗红色的重剑从空中砸了下来,直接穿透了地面。 这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明心宗的副宗主站在重剑边,身上那件红袍随着剑气一起舞动,他将周围人扫视一圈,咬着牙说:“我们程仙君莫名在天眠宮丢了性命,现在不但难讨个说法,甚至连他的尸身,都不能带走了吗?” 这位副宗主话音刚一落下,广场上的明心宗弟子全都大声应和了起来。 黎风兰听到,期间有天眠宮的弟子好心解释,说什么程仙君死得蹊跷,等查清楚后一定将他安送回明心宗。 可是那位副宗主显然不同意他说的话。 红色重剑飞了起来,狠狠地朝着前方的天眠宮弟子劈砍而去,广场上瞬间响起一阵尖叫声。 看清样子明心宗这位副宗主是打算直接闯进去抢尸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忽然不知从哪里飞出,轻轻松松就将红色的重剑挡在了半空。 明心宗副宗主的脸色一下难看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由灵气幻化出的银莲花虚空绽放,一名黑衣人就这样足踏银莲,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男人的长发在空中舞动着,长袍上绣着的獬豸像活了一般怒目注视着广场上所有人。 他的目光格外冰冷,在男人出现的那一刻,广场上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的身后是几十名同样身穿黑衣的律法堂弟子。 黎风兰看到,自己身边站着的那个修士瞬间切换了崇拜模式,好像上一刻站在这里骂人的不是他一样。 至于黎风兰……看到这逆徒的出场造型,他不由想到了一个词:装逼。 孟临洲的手微微抬起,银白色的长剑立刻飞回了他的手中。 男人看都没看明心宗副宗主一眼,径直朝着程渡安居住的主殿而去。 见到自己被孟临洲无视了,天眠宮的副宗主立刻咬牙提剑挡在了孟临洲的身前。 “孟仙尊,今日的事情,贵派就不打算给个解释吗?” 孟临洲终于停下了脚步。 而在万众瞩目之中,他不负黎风兰期待的看了明心宗人一眼,接着忽然皱眉问道: “今天怎么了?” 哈哈哈哈哈哈,孟临洲真有你的! 黎风兰总算发现,孟临洲成为持律仙尊后,受折磨的人就由他这个师尊扩大到了全修真界。 看明心宗的人被孟临洲噎回去,可真是有够爽的。 他相信自己徒弟绝对没有刻意讽刺人的脑子。 孟临洲之说以会说出这番话,十有八九是他之前又不知跑到哪里去消极怠工了,到现在也不清楚之晓峰上发生了什么。 真不愧是他。 “孟仙尊,您这是故意讽刺我吗?”果不其然,明心宗的副宗主愈发愤怒。 “不曾。”见到明心宗副宗主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孟临洲也没有多说,直接派人进门验尸。 至于他自己……看出明心宗的人有硬闯的打算,孟临洲就如尊煞神般挡在了门外。 一时间众人僵持了起来。 天眠宮面积有人间三个郡国那么大,单单是有名有姓的仙山就有千余座,门内修士更是难以计数。 从筑基开始,修士们就要完成宗门任务,大部分人会去凡间历练。而少部分修士也会选择留在天眠宮,在律法堂或是其它几个弟子堂协助处理宗门事务。 尽管选择去律法堂的弟子只占全天眠宮修士的很少一部分,可在这个时候黎风兰还是看到,整个之晓峰广场已经被黑衣人围了起来。 这些律法堂弟子衣着统一、面无表情,看上去极有气势。 昨晚死的那个毕竟不是程渡安的正身,黎风兰相信律法堂的弟子进去之后不用多久,就一定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明心宗的副宗主是程渡安的心腹,因此他绝对知道里面人的身份。 果不其然,律法堂弟子进去后没多久,门口处的明心宗人便对视一眼,突然一起拔剑朝孟临洲刺去。 “啊!”站在黎风身边的那个修士不由小声惊呼,“怎么那么多人打孟仙尊一个!” 而看到那群人的样子,黎风兰则笑了一下说:“他们打不过孟临洲。” 怎么说孟临洲都是当年自己亲手教出来的。 “什么?道友你怎么可以直接叫孟仙尊的大名,他——”黎风兰身边那个修士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不远处的孟临洲直接用剑气将周围所有人逼退。 男人淡淡瞥了明心宗弟子一眼,一脸公事公办地说:“正值宗门大会,为求公正,我稍后将邀请所有前来天眠宮的宗门一道处理此事。” 殊不知明心宗怕的就是这个。 “废话少说!这是我们明心宗的事,我们自己处理便好!”听了孟临洲的话,明心宗那几位领头的修士咬了咬牙,再次准备硬闯正殿。 但就在这个时候,刚进到房间里面去的律法堂弟子们快步走了出来。原本守在广场上的黑衣修士全都提起长剑,一脸紧张的看向了明心宗人。 之晓峰广场上站着数百修士,所有人都安静的待在原地,注视着那几个黑衣弟子向孟临洲行礼。 “仙尊大人,屋里那个……那个不是程宗主的尸体。”为首的律法堂弟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闻言广场上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明心宗副宗主瞪大了眼睛,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孟临洲冷冷地对那个律法堂弟子说:“继续,别管他。” “是,仙尊大人,”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那不过是一个分.身傀儡,死因是真气逆行,心头血破体而亡,我们在他的身上发现了……两股不同的灵气。” 这名弟子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在不停颤抖着,他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代表着什么。 在场的人都是修士,话说到这里大家该懂得就全都懂了。而不懂的,也忍不住向自己身边的人打听。 “体内有两股灵气是什么意思?” 黎风兰静静注视着前方,语气平淡的回答道:“意思是,一般人体内只能有一股灵气,若是有两股的话,那么必然有一股是他人的。要想他人灵气长久的在自己体内运转,那只有一个方法能做到……” “什么方法?”黎风兰身边的修士一脸紧张的问道。 “偷走别人的道心。” “什么!”黎风兰身边的修士先是一惊,接着下意识问,“程渡安可是渡劫期的仙尊,谁的道心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啊!?” 与此同时,一身黑衣的孟临洲终于转过身去,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程渡安偷了谁的道心?” 律法堂的弟子不敢说话,他低头瞄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另一个黑衣女人走上前来,用双手举起了一盏琉璃灯。 黎风兰认了出来,这盏琉璃灯是天眠宮的仙器之一,轻易不出世。 哪怕隔着老远,黎风兰都能看到她的双手正在难以控制的颤抖着。 这盏灯里收集了从程渡安分.身尸体上收集来的灵力,以及他心脉中的血液。 有了这两个东西,只要手持琉璃灯,分出神魂进去探查,就能查出灵力的主人。 孟临洲狐疑的看了一眼这几个弟子,似乎是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说出那个名字。 就在他打算伸手接过琉璃灯的时候,明心宗人忍不住再次出剑。孟临洲身边的律法堂弟子,也随之与他们缠斗在一起。 见此情形手捧琉璃灯的律法堂女弟子,终于在这一刻大声说出了那一颗道心的主人。 “是……是当年的黎,黎……黎扶月。”说完这句话,她呼吸的节奏都急促了起来。 接着愣在这里的人终于换成了孟临洲。 于此同时,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站在原地忘记了动弹与说话。 黎扶月。 黎风兰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人叫出这个名字了。 “我师尊?”沉默了不知多久,孟临洲居然当着数百人的面,说出了“师尊”这两个字。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孟临洲喃喃自语道:“师尊…当年师尊的尸体,的确是程渡安找到的……他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男人的心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乱过。 他一直都知道,黎扶月当年做了错事,而被修真界联手围杀,是他罪有应得。 可是……可是,程渡安怎敢毁坏师尊的遗体? 他更不配用黎扶月的灵力作威作福。 孟临洲慢慢地握紧了剑柄。 听到“黎扶月”这三个字,明心宗的副宗主神情明显惊慌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血口喷人!你们天眠宮居然还有脸提黎扶月那人?当初不就是他将这三界搅得天翻地覆!一千年过去了,当大家忘了是吗?” 明心宗的普通弟子显然不知道真相,听到副宗主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也跟着骂起了天眠宮。 甚至有不少人,已经和律法堂的弟子起了冲突。 在这一刻,孟临洲好像又变回到当年那个冲动的、天不怕地不怕,凡事都有师尊兜底的少年。 他不顾眼前人的身份,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直接提剑朝明心宗副宗主的心口处刺去。 “孟临洲,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对面的男人咬牙切齿的说完这句话,下一刻他的双目变得通红,身上也发出了微微亮光。 这座山峰的峰顶,居然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聚起了劫雷。 广场上的修士都不明白这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就连孟临洲都只是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而已。 只有黎风兰一个人,在看到天色之后忽然紧张了起来。 ……这不是普通的劫雷。 男人缓缓闭上眼睛,稍作一番心理斗争后,安静无比的广场上突然传来了他声音。 只听他大声喊道:“孟临洲快跑!他要自爆元丹了!” 黎风兰看出眼前这个明心宗的副宗主,应该和之前的程渡安一样,只是个分.身傀儡。 他的正身八成还在明心宗,并且被程渡安控制着,所以男人才会如此卖命。 既然只是个分.身傀儡,那他自然不怕死。 明心宗好歹也是个名门正派,他们不会承认这件事。 眼下这个男人想做的就是自爆元丹,利用这股力量毁掉程渡安的尸体,让整件事变得死无对证。 “什么?”孟临洲忍不住皱眉向黎风兰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 他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头戴白色短帷帽的男人,接着便想起自己之前在黎风兰面前随便编出一个名字,还和对方交朋友的事情。 ……黎风兰怎么也来凑热闹了?他认出我了? 尴尬,实在太尴尬。 孟临洲这些年在宗门弟子面前,伪装的一直很不错。 在旁人眼中,他是认真、严肃、刚正不阿的律法堂仙尊。 万万没有想到遇到黎风兰之后,孟临洲居然这么快就翻车了。 “你看着后面!”黎风兰大声提喊道——他看见,发现出声提醒的人自己之后,孟临洲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而明心宗副宗主抓住这个机会,差点便一剑解决了孟临洲。 黎风兰刚才那一声提醒既生气又严肃,孟临洲居然从中听出了几分师尊的感觉……他咬牙将那种感觉从脑内抛了出去。 不只是孟临洲听到了黎风兰的话,广场上的其他人同样也听得清清楚楚。 尽管大多数人都不认识黎风兰,可听到他的话,再看到空中的劫云,人们还是选择了相信。 元丹自爆可不是闹着玩的。 短短几秒钟时间,原本站在广场上的修士纷纷御剑离开。 而明心宗副宗主似乎不止想借自爆元丹的力量毁了房间里的尸体,还想拉孟临洲同归于尽。 ——反正程渡安的事一出,天眠宮与明心宗的关系,已经注定破裂。 天眠宮再死一个仙尊,对明心宗而言有利无害。 听到黎风兰的话,他更加不要命的挥剑劈向孟临洲。 此时劫雷的声音已经很大了,之晓峰上的人几乎全部散去。 黎风兰已经唤来了灵鹤,但转身看到那逆徒依旧站在大殿外,他还是忍住不住再喊了孟临洲一声。 实际上孟临洲并不是恋战,他只是想赶在眼前的人元丹自爆前将殿内的尸体带出来。 黎风兰的声音终于将孟临洲惊醒,他用剑气逼退了对面的男人,接着快速向之晓峰山崖边飞去,一把将黎风兰拽上长剑便离开了这里。 二人离开之晓峰没多久,一道道劫雷便雨点似的落了下来。随着明心宗副宗主自爆元丹,主殿整座建筑也轰然倒塌。 于此同时,黎风兰与孟临洲一起落在了之晓峰对面那座山上。 看到不远处那堆废墟,黎风兰与孟临洲都沉默了下来。 黎风兰本人对此倒是没有多大感觉,他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而见孟临洲半晌不说话,黎风兰终于忍不住向身边的人看去。 他以为孟临洲不说话是因为马甲掉的太干净,一时间有些尴尬。 可没想到黎风兰刚一转身,居然看到一身黑衣的律法堂仙尊孟临洲,用手背轻轻地抹去了一滴眼泪。 这逆徒居然哭了? …… 孟临洲,临洲。 这个名字是黎风兰为他起的,指的就是自己上一世的住处雪域梅洲。 黎风兰与眼前人在雪域梅洲生活了数百年。 而在这百年时光中,孟临洲没有少给他找麻烦,黎风兰也没有少罚这逆徒。 无论黎风兰怎样罚他,孟临洲永远都是一副倔样。 今天是黎风兰这个师尊,第一次见到孟临洲流眼泪。 注意到黎风兰的目光,孟临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眼前这个他在宗门中唯一的朋友说:“我只是……忽然有些为我师尊不值。” “谢谢你,”孟临洲竟然上前轻轻地拥抱了一下黎风兰,接着笑了一下低声说,“你刚才喊我的时候,让我想起了他。” 想起了黎扶月? 听到逆徒的话,黎风兰忽然生出了一股危机感。 孟临洲还没有见过自己这张脸…… 而等心头血彻底融合,他现在这张脸与上一世的自己,恐怕就不止四五分相似了。 孟临洲打记事起就和自己在一起,他能认不出这张脸吗? 黎风兰:危! ※※※※※※※※※※※※※※※※※※※※ 黎风兰每天都过的很刺激_(:3」∠)_ (幸亏徒弟不太聪明) 第六章 心里虽然紧张了那么一小下,黎风兰语气却没有什么变化。 他刚才喊孟临洲的时候稍有些着急,没想到这一点居然让对方想起了黎扶月? 自己在逆徒心中的形象,的确是不怎么地。 “看来你师尊脾气不大好。” 还不都是被你气的! “不……”孟临洲忽然低头小声说,“是我当年太过分。” 收孟临洲为徒的时候,黎扶月已经是修真界第一人,不久更是被定为天眠宮下一任掌门仙尊。 那时孟临洲并不懂这代表着什么,而等他自己成了持律仙尊,稍稍懂得那么一点的时候……黎扶月早已灰飞烟灭。 只余一个雪域梅洲,却被孟临洲亲手烧了个干净。 想到这一点,孟临洲的心脏忽然一阵抽痛。 他并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口处的那一片混沌,忽然破开了个口子。 被压抑千年的情感,正在一点点的从那里露出…… 黎风兰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今天自己不但第一次看到这逆徒流泪,甚至还第一次听到了他认错。 这还是孟临洲吗? 只见孟临洲慢慢低下头,他咬了咬牙说:“我要亲手杀了程渡安,把师尊的道心拿回来……”黑色的长发从鬓边垂下,这一刻他的目光无比幽深。 说完这句话后,孟临洲就沉默了下来。 他没有看到,站在自己身旁的男人冷冷地将目光转到了别处。 假慈悲。 他可不会被这逆徒的花言巧语迷惑,孟临洲装什么乖乖徒弟,好像烧了为师梅树的人不是你一样! 尽管在心里骂了逆徒一万遍,可黎风兰转头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点头微笑道:“你可真是有孝心。”师尊都要被你感动复活了。 黎风兰在这将逆徒虚假恭维了一番,而孟临洲居然也厚着脸皮收了下来。 就在黎风兰心中怒气值飙升的时候,逆徒终于御剑去之晓峰处理这件事,离开了他的视线。 黎风兰深吸两口气,冷静下来也打算唤出灵鹤,回密光山休息。 但正是此时,危险忽然发生了。 原来刚才有不少明心宗弟子也趁乱逃出了之晓峰。 躲在其它无人山峰上的一个明心宗修士,被律法堂的弟子发现。慌不择路下,他竟跑到了黎风兰这里来。 远远看到黎风兰,那人还以为黎风兰也是来抓自己的。 不等黎风兰这边做出什么反应,他倒是先下手为强了。 这人想都没想就冲黎风兰拔剑。 不过这个修士显然有些蠢,他忘记自己在天眠宮的地盘,也忘记了最近是什么日子。 就在黎风兰打算用原主师尊给的灵宝挡一挡的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乐音。 下一秒那个修士就尖叫着倒在了地上,而黎风兰的视线,则不由自主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落去。 “……怎么是他?” 只见男人怀抱琵琶,披散着长发。 碧空中柔和的阳光漫不经心的投在了男人的脸上,他本就极其清隽五官更显得温柔至极。在黎风兰的记忆里,他本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看谁都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 只是……现在这双眼里只有一片冰冷。 宁青默。 黎风兰想宗门大会果然是个再遇故人的好地方。 自己到底又在这里遇到了熟人。 只不过黎风兰记得,宁青默上一世和“乐于助人”这四个字可没半分钱的关系。 这千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叫宁青默这样自私的人转了性? 看到宁青默落在不远处,黎风兰赶紧站在原地,与刚才赶到这里来的律法堂弟子一起向他行了个礼。 正向这里走来的男人没有说话,宁青默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眼神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 黎风兰不由皱眉,千年不见宁青默怎么变成了这样? 当年的他,与现在相比完全不是一个人。 …… 黎扶月是在追踪魔修的时候遇到宁青默的。 那天正好是人间的拜月节,城内的镜月湖上漂满了河灯。远远看去,好似星子坠入了凡尘,飘荡在湖面之上。 不过黎扶月并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眼前的美景。 他追一名魔修追过了四座城池,没想到了这里居然跟丢了。黎扶月的目光从湖畔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湖心。 他看到在河灯间,有一艘玄木画舫正随着湖水微微晃动,并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琴声。 舫上有几个人正坐在那里饮酒赏月,看上起好不惬意。 最重要的是,那是几名修士。 犹豫几秒后,黎扶月还是决定上前询问一下。 他发现了画舫上的人,舫上的人自然也看到了他。 那天的宁青默,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湖面上是悠悠荡荡的莲花灯,灯下的碧波一圈圈的漾着,远看灿若云霞,甚至浓艳到了有些俗气的地步。 直到一个少年出现。 黎扶月一身红衣白氅,就这样踏着满湖的莲灯向画舫而来。他的足尖轻轻从河灯上点过,只叫那河灯如被夜风吹拂了一下的微微晃动。 常年在雪域梅洲与剑相伴,叫黎扶月的气质变得格外冷。 但是那天的夜色又太过温柔,温柔到了差点融化这雪域梅洲最冷的一片雪。 宁青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美人,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从琴弦上落了下来。 琴声断了,饮酒的人也全都放下了酒杯。 “诸位道友,”黎扶月悬空立在了画舫前,他极其礼貌的行了一个礼,接着才问,“请问你们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出现?” 其它人还没有说话,就见那音修放下自己的琵琶,接着起身朝黎扶月笑了一下说:“当然见了。” “他去哪里了?”黎扶月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你先上画舫,我再同你说。”宁青默笑着卖了个关子。 见状黎扶月也没有多想,他点了点头下一刻就站到了那艘画舫上去。 “道友……”他刚想重复这句话,就见到宁青默放下琵琶倒了一杯酒端了过来。 “今日是拜月节,道友可否赏我一个面子?” 黎扶月有些纠结的朝着周围人看去,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帮自己解围,甚至还隔空敬起了酒来。 怎么办怎么办,这就酒究竟喝不喝?黎扶月在心中疯狂纠结了起来。 宁青默也看出了黎扶月的为难,可对他而言,这样的少年更有趣了。 离近后宁青默细细观察起了少年的相貌,叫他倍感惊艳的是,近观来人非但看不出一点瑕疵,甚至更能感受到对方五官的精致程度。 少年的皮肤白似象牙,鼻梁纤细笔直,唇色浅红。他额头上有一道红痕,配着如瀑的墨发,只能用“靡颜腻理”四个字来形容,可偏偏身上又有着极清冷的气质。 宁青默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 黎扶月很想直接拒绝,但是宁青默已经把酒杯递到了他的眼前。 没有办法,少年轻轻咬了下牙,还是将酒杯从对方手中接了过来。 在内心倒数过“三二一”后,黎扶月终于闭眼一口将杯中的酒都灌进了肚子里——他看过师尊饮酒,所以酒的味道应该也不差吧? 然而现实和黎扶月的想象完全不同。 刚将那杯酒喝下肚,一股灼烧之感就从嗓子蔓延至了胃部。 少年的脸瞬间变得通红,接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原来酒是这个滋味! 看到他的样子,刚才还想要逗一逗他的宁青默终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男人上前来帮他拍了拍后背,接着难得正经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不会饮酒。” “咳咳……没事。”黎扶月想自己好歹也几百岁了,要是叫别人知道他没有喝过酒的话,似乎有一些丢人。 “我叫宁青默,”男人终于放下了酒杯,接着问道,“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尽管被酒呛了一下,但身为元婴期修士的黎扶月还是赶紧调整了过来。 “在下天眠宮,黎扶月。” “黎扶月……”宁青默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下一刻就笑道,“我听说过你。” 三百岁结婴,天才中的天才,整个修真界也只有他这么一个。 听到来人是黎扶月,画舫上的其他人也都吃了一惊,并不由自主的对他另眼相看。 天眠宮的修士筑基之后,隔上一阵子就要下山历练。但黎扶月的师尊却一直将他留在身边,直到结婴才放黎扶月出来。 所以在此之前,黎扶月从来都没有面对过这样的场景,酒香还有脂粉香……这一切的一切对他而言都陌生的不像话。 画舫上的场景,叫黎扶月觉得很不自在。 藏在宽大袖口中的那只手不安的攥紧了衣摆,他有点想雪域梅洲和师尊了。 沉默一会后,黎扶月终于想起了自己上画舫来的正事。 “请问宁青默道友,您刚才说的那个可疑的人,他后来去哪里了?”黎扶月问。 “嗯?可疑的人?”宁青默终于想起了这件事,他笑了一下朝黎扶月眨了眨眼说,“刚才那个人么……他就在画舫上。” “什么!”黎扶月一瞬间紧张了起来,甚至手都已经按在了灵剑上,而那长剑也非常配合的嗡鸣了起来。 只见宁青默笑着说道:“刚才遇到的可疑的人,不就是小道士你吗?” 从认识的第一天起,黎扶月就知道,宁青默不是什么正经人。 …… 所以宁青默今天这是怎么了? 看到眼前人奇怪的样子,就连决心与上一世撇清关系的黎风兰都忍不住好奇了一下。 男人向这里走来,通过琴弦上残存的灵力,黎风兰很快发现了一点——宁青默的功法,与当年完全不同! 宁青默所在的玄轻门是修真界第二大宗门,和满是剑修的天眠宮不同,玄轻门的弟子修什么的都有。 玄轻门功法的核心,在心法。 他们并不崇尚苦修,更不会像天眠宮人一样以维护三界和平为己任。玄轻门人喜好享乐,甚至有几分纵情声色的意思。 黎风兰记得,上一世在自己死前,宁青默就已经是玄轻门年轻一辈中最被看好的弟子。 改修不同的心法,就意味着男人已经离开了玄轻门。 所以他到底是为什么会……重修一个与玄轻门功法截然相反的道法,又放弃未来门主的位置呢? 宁青默当年为了门主的位置,可做了不少的“好事”,比如说利用自己这个朋友…… 想到这里,黎风兰心情有些烦躁。 因为他回忆之后才发现,《天眠道生》里有关宁青默的剧情,好像都停在了一千二百年前。 他以为在那之后,宁青默按部就班的成了门主,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然而黎风兰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朝着自己不曾想过的方向发展而去。 发生在宁青默身上的事情实在过于诡异,黎风兰终于忍不住尝试着放出神识去探查对方,几秒钟后他忽然睁大了眼睛。 ——宁青默不但放弃了玄轻门的功法,甚至……他还转修了无情道。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音修宁青默,风流之名闻名整个修真界。这样一个人转修无情道,简直比自己复活还值得震惊好吗?! 黎风兰灵根全废,神识也随之变弱了不少。由于是重生后头回做这种事,当惯了“仙尊”的黎风兰一不小心便忽略了这一点…… 他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收回神识的下一刻,宁青默的视线忽然跟着转了过来。 一个筑基没多久,还灵根全废的小修士,居然敢光明正大的用神识探查仙尊?黎风兰的无礼行为,一下子就引起了宁青默的注意。 男人不由抬起头,慢慢地向黎风兰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 从今天开始日三几天,v后恢复日六qaq(其实这章也很长哒)希望小天使们不要养肥呜呜,然后记得点收藏呦~ 第一次写古耽,希望大家能多给建议哈哈~爱你爱你爱你~ 第七章 等黎风兰回过神来的时候,宁青默已经站在了他对面。 很明显……方才自己分出神识探查对方的行为,已经被发现了。 事情变得有些尴尬。 黎风兰的修为太低,他的行为对宁青默没有半点威胁,但却差不多是将“没礼貌”和“挑衅”这里两个词写在了脸上。 宁青默冷冷地朝黎风兰看来。 被他这样盯着,黎风兰不由得怂了一下。 要不喊逆徒回来解围? 不行不行,为师的颜面何在! 见宁青默一直不说话,不只是黎风兰,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其它几个律法堂弟子都抖了起来。 他们不知道黎风兰刚才用神识探查了宁青默,因此搞不懂仙尊为什么过来的他们,愈发觉得宁青默这个人可怕。 “把帷帽摘下。”停顿一会后,宁青默终于开口了。 帷帽! 黎风兰不由后退一步说:“仙尊大人,我早年受了伤,脸上有一道伤疤……” 话还没说完,黎风兰就停了下来。 显然,他不能对一名仙尊说:“我怕自己吓到你。” 黎风兰是个剑修,为了方便活动,他戴的这顶帷帽只能遮到下巴。 还不等黎风兰自己动手掀开帷帽,忽然有一阵山风刮来,轻轻掀起了帷帽一角。下一刻站在他对面的宁青默,就看到了黎风兰下巴上狰狞的伤疤。 男人不由皱了一下眉。 感觉到白纱轻轻从皮肤上擦过,黎风兰慌忙低头。 但紧接着他突然发现,刚才那似乎不仅仅是一阵风那么简单…… 自己脚下的这片土地,此时居然在微微震颤着,地上的尘土砂石正飞快向后掠去。 甚至不远处的石崖都裂开了一道缝隙。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眠宮说地震了? 还没等黎风兰想明白,就听到站在他身边的一名律法堂弟子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那里怎么了!”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就见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墨色山峦,居然一点点的碎裂开来。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试图冲出山体。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长吟忽然出现在众人的耳畔。这声音巨大,简直能够撼动山河,于此相伴的还有一阵铁链摩擦的刺耳声响。 巨响之后,天地寂静。 黎风兰看到,站在这里的律法堂弟子们,都不由向宁青默靠近过去。 而就在所有人愣在原地一脸惊恐的时候,没人看到帷帽下黎风兰忽然笑了一下。 原来是你,乘黄。 远处那座墨色山峦名叫少远山,而在少远山下,锁着三界唯一一只依天道而生的凶兽。 宁青默快步向前走去,扔下一句“呆在这里别动。”就足踏虚空朝着少远山的方向而去。 他离开后,其余人终于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们知道吧,被镇压在少远山下的乘黄原本是那个黎……扶月收来为祸世间的。”正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指了一下远处雪域梅洲所在的方向。 为祸世间? 听到这几个字,黎风兰忍不住挑了挑眉。 另一个筑基不久的年轻弟子不由惊呼:“那为什么不杀了它?” “上古凶兽,哪里是想杀就能杀的?” “千年前就试过,”起先说话的人补充道,“可惜整个修真界的大能合力也没能杀死它,只勉强将它锁在禁地,封印下来……” 话音落下,众人沉默了起来,更深的事已没人敢再聊下去。 感受到脚底的震动,大家差不多都猜出了少远山上发生了什么。 封印乘黄的结界百年就要修补一次,最近正好快到日子,是结界最脆弱的时候。 被明心宗副宗主招来的天雷这么一劈,结界彻底破碎,凶兽尝试着挣脱锁链。 “要,要是它……它跑出来了怎么办?”那个年轻弟子颤抖着声音问。 这次回答他问题的人是黎风兰:“要是乘黄真的跑出来了,我们这些人给凶兽塞牙缝都不够。” 说完,他还笑了一下,语气异常轻松。 听到黎风兰的话,提问的人居然“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周围几个修士的脸色也变得惨白惨白。 正在大家僵立不敢动弹的时候,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律法堂弟子快步上前把跪在地上的人拽了起来说:“没用的东西,乘黄以天地灵气为食!吃个什么人啊!” 说完他还瞪了黎风兰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继续造谣。 借着帷帽遮挡,黎风兰假作无事发生的将视线移到了一边看风景。 开个玩笑而已,不要介意嘛。 不能只准你们造谣我,不让我造谣回来吧? 律法堂那个弟子还想警告黎风兰,可没想他下一瞬就看到,有大片祥云出现在天际。 接着一道剑影划破苍穹带来束束金光,将整座少远山笼罩其中。 刹那间仙乐阵阵,云霞蒸腾。 哪怕黎风兰几人站在很远的地方,都能感受到空气中澎湃的灵力。 ——前来参加宗门大会的各方大能齐聚少远山,联手镇压异动的凶兽。 伴随着凶兽乘黄的的长吟,和黎风兰同站在一座山崖上的年轻修士,已经全部看呆在了原地。 “那个是孟临洲仙尊!还有方才离开的宁青默仙尊!” 沉默一会终于有眼神好的人,认出了其中几道身影。 哪怕同是修士的他们,都从来没有亲眼目睹过这样足够撼动天地的力量。 就在这个时候,黎风兰忽然从身边人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对了,持剑仙尊呢?他来的话是不是就能封印住乘黄了?” 林朝尘? 听见这句话,黎风兰不由在心中吐槽: 你们的持剑仙尊林朝尘,现在恐怕还忙着摆脱心魔呢。 接着就见有人摇头回答:“据说林仙尊前几日追击妖族时受了伤,谁料伤还没养好妖族又有异动,他早先已经离开宗门,连夜赶去处理这件事了。” 林朝尘这个人怎么还甩锅妖族??? 那天他明明是生出心魔后惹了事,被人追杀的时候受的伤。 恐怕处理妖族的事情是假,趁机出去避避风头才是真吧。 ——宗门大会还没有结束,林朝尘要是一直不出来露面绝对会引起他人怀疑。 外出处理妖族异动,真是一个躲开修真界各方大能的好理由。 没想到千年不见,林朝尘居然这么擅长编故事了。 啧啧……黎风兰想,自己当年要是有林朝尘这么聪明,八成还能多活几年。 果不其然听到解释之后,周围人感慨了一下仙尊大人时刻以大局为重,没有一个人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与此同时少远山上金光大盛,七位合体期与渡劫期的大能各显神通封印乘黄。 而那只上古凶兽也不断撞击石壁,发出刺耳的长吟。 看到眼前的场景,黎风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一千多年前,乘黄也是这样被修真界众人,当着自己的面封印起来的。 “没用的……”看着眼前的画面,他忽然笑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凭这七个人,绝对没法封印住一只上古神兽。 果不其然下一刻随着一阵轰鸣,那座墨色的少远山居然一点点碎裂开来。 一丈高的巨石刹那间化作齑粉,一只巨大的冰蓝色眼眸就这样透过石壁碎裂的间隙向外看了出来。 没错,一只眼睛就堵住了石壁的裂隙。 传闻乘黄通体洁白,身形如狐,背生长角,体类山峦……现在看来居然一点也没有夸张。 呆在山壁上的人一齐向后退了一步,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古籍中对乘黄的记载。 几秒钟之后,巨大的少远山缓缓碎裂倒下。 而刚才试图封印乘黄的修士,也被这强大的力量向远处推去。 烟雾迅速升腾起来,遮天蔽日。 这个时候他们终于看清楚了乘黄样子,果真如书上说的一模一样。 它的身形的的确确有刚才倒下的半座少远山那么大! 乘黄站在虚空之中,冰蓝色的眼眸忽然落到了黎风兰一行人站的山壁上,接着发出一阵长吟。因为这声长吟,众人脚下的石壁再次颤抖了起来,甚至有人撑不住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几里的距离,对于乘黄这种体型庞大的凶兽来说,真的什么都不算。 几乎是一瞬间,乘黄就出现在了黎风兰所在的山崖边。 乘黄体积实在太过庞大,它遮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群修士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凶,凶兽吃人了!”呆呆仰望着这山峦般的身躯,有人忍不住喊出了这一句话来。 但是那只巨大的凶兽却并没有理会他。 这只冰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住黎风兰,接着一点点的向他靠近。 同样是这一刻,黎风兰想起了一件事—— 乘黄是上古凶兽,它可以直接嗅出人灵魂的气息。 无论你投胎转世,还是借尸还魂,一切都躲不过乘黄的鼻子。 ……这个属性,真的是太要命了!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刻乘黄忽然低下了它那巨大无比的脑袋,缓缓地向黎风兰所在的位置而来。 随着“扑通”一声,黎风兰身边那个筑基不久的修士,直接当场晕倒了。 可乘黄依旧看都没有看那人一眼,它忽然歪着脑袋朝黎风兰眨了眨眼,然后居然……轻轻地用鼻子蹭了蹭眼前的人。 “呜呜……”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凶恶无比的乘黄吗! 此刻乘黄的样子看上去极其委屈,冰蓝色的眼眸也变得湿漉漉的。 它忍不住朝黎风兰“呜呜”了起来,就像一只在埋怨主人太久不来陪自己玩耍的小狗。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长这么大,还向人类卖萌有什么不对。 咳咳。 当年黎扶月收来乘黄,并不是为了祸世间。 这上古凶兽,其实是他的灵宠。 ※※※※※※※※※※※※※※※※※※※※ 乘黄参考《山海经》里的外表设定: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 剩下的内容、设定均与《山海经》没有关联。 p.s.下一章攻就出场了! 第八章 眼下不是相认的时候,黎风兰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试图装出自己不认识乘黄的样子。 它被人在黑乎乎的少远山下关了一千多年,本来就有满满一肚子的委屈,现下遇到主人想好好撒撒娇,没想到他居然不理会自己。 见状,乘黄又向前走了一步,它歪着脑袋“呜”了一下,看上去极其委屈,似乎是在疑惑黎风兰为什么不认得自己了。 难道他将自己忘了? 为了唤醒黎风兰的回忆,乘黄忽然缩小身形,收起了背后的长角——当然这只是对它自己而言,哪怕缩小了一大圈,乘黄依旧有一层楼那么高。 不好! 看到眼前忽然缩小的乘黄,黎风兰已经能猜出它之后要做什么了。 一个“停”字卡在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见到那只巨大的凶兽忽然躺在了山崖上,接着将自己白色的毛茸茸的肚皮翻了出来。 “嗷呜呜呜~”来摸来摸! 这哪里还有一点上古凶兽的样子? 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乘黄记得,千年前主人就喜欢自己变小之后的样子,他会轻轻为自己顺毛还有揉肚子。现在它已经勉为其难将肚皮露出来了,主人怎么还不动手呢? 黎风兰真要谢谢乘黄不会说话,要是它会说话,此时自己的大名绝对已经响彻天眠宮了。 见到乘黄这和古籍里记载的完全不同的表现,山崖上仅剩的一个没被乘黄吓出好歹的修士终于忍不住问:“它,这凶兽——它是不是认得你?” 还没等黎风兰狡辩——不对,解释。一阵强大无比的威压,忽然向他所在的山崖袭来。 黎风兰瞬间弯下了腰,同时体内残断的灵脉,也火烧火燎的疼了起来。 “咳咳……”他的喉间涌出一股腥甜。 见状乘黄赶忙着急的蹭了过来,但被黎风兰警告性的目光一盯,身为上古凶兽的它又怂怂地退回了原处. “呜~” 这是大乘期的威压。 如今天眠宮共有两个大乘期修士,其中之一是黎风兰的晦气师弟林朝尘。 而另外一个,就是现任掌门蒋意昶。 果然,黎风兰回头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蒋意昶穿着一身冰蚕丝织成的青衫虚空而立,他五官柔和眸色清明。配上被束进玉冠的长发,整个人当真风雅到了极点。 和一千多年前相比,眼前人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 黎风兰记得他天资出众,刻苦勤奋,处理宗门事务的时候从不徇私情,绝对担得上“君子”二字。 蒋意昶本来就是天眠宮最被看好的未来掌门人选,直到半路忽然冒出一个黎扶月…… 正是因此,当年黎扶月与蒋意昶的关系就有些不尴不尬的。 总而言之黎风兰觉得,自己和蒋意昶并不算熟——尽管千年之前他们的名字总是被人一起提到。 咳咳,如果非说有什么往事的话……当年他正是被刚刚继任掌门的蒋意昶逐出宗门的。 说来林朝尘还在外“斩妖除魔”,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是谁,当然是猜都不用猜。 一把玄黑长剑破空而来,它直直地朝乘黄腹部刺去,半分余地也没有留。 这是大乘期仙尊毫无保留的一击,平山断海都不成问题。 可是这一次,它却被乘黄厚厚的毛皮挡了下来,一点伤口都没有划开。 这一剑没能伤的了乘黄,却激怒了它。 上古凶兽狠狠地瞪向蒋意昶,接着缓缓用利爪碾碎了那把掉落在地上的玄黑长剑。 乘黄是在挑衅对方。 这把玄黑长剑虽不是蒋意昶的本命灵剑,可也与他息息相关。 在它被乘黄碾碎的同时,蒋意昶忍不住伸手捂在胸前,接着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来。 灵剑碎裂对修士本身也有着极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刚才那些试图再次封印乘黄的修士,也汇聚到了这里。 其中就有孟临洲。 “别过来!”蒋意昶擦掉嘴角边的血迹,对身后的人说。 ——更准确点讲,他这句话是说给孟临洲听的。 孟临洲拿剑的那只手,刚才被沾了乘黄灵气的山石割伤,血半天都没有止住。 看到黎风兰与乘黄的距离,孟临洲下意识就想靠近山崖带走黎风兰。 要不是蒋意昶开口,孟临洲此时怕已经站在了山崖上。 “是,掌门仙尊。”男人咬了咬牙,不情不愿地向后退去。 这一刻除了孟临洲以外,山崖上下的所有人都被乘黄的力量所震撼。 靠近乘黄的他们能够感觉出来,这只上古凶兽,方才甚至没有动用自己真正的力量——它没有恢复体形,甚至碾碎那把长剑的时候,都没有用一点灵力。 乘黄只用蛮力,就碾碎了大乘期仙尊的灵剑。 和满脸惊恐的其他人不同,黎风兰必须承认,看到蒋意昶的灵剑被乘黄碾碎,自己还是爽了一下下的。 但同时他也不由皱眉。 黎风兰发现,蒋意昶早在来这里之前就身受重伤……若不是这样,就算是乘黄也很难一下碾碎对方的灵剑。 可蒋意昶是天眠宮的掌门,有大乘期修为,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伤的了他? 黎风兰这热闹还没有看几秒,下一刻麻烦又落到了他的头上。 乘黄见自己赢了蒋意昶,赶紧转过身来邀功似的蹭起了黎风兰,就差开心的摇尾巴了。 它的动作极快,黎风兰还没来得及反应,乘黄就已经再次仰面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乘黄:“呜呜呜~” 主人你看我厉害吗? 黎风兰:“……” 没救了,不如一起毁灭吧。 这里不少人当年可是见过乘黄向黎扶月撒娇卖萌的。 这也是黎扶月“控制”上古凶兽,企图为非作歹的证据之一。 黎风兰默默向后退了两步,躲在了几名修士背后,妄图蒙混过关。 而注意到他的动作,躺在地上等揉的乘黄则歪了歪脑袋,接着又蹭到了那群修士背后…… 天要亡我。 黎风兰伸出手去抚向自己胸口处那根陌生的仙骨,默默向那个复活自己的好心人道了声谢。 辛苦你复活我,但这因果我怕是没机会还了。 见状蒋意昶的目光终于离开乘黄,缓缓落在了黎风兰的身上。 不等黎风兰做出反应,蒋意昶的指尖突然凝出一股灵力向他袭来。 黎风兰立刻意识到:他想要看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乘黄会不会做出反应! 护主正是灵宠刻在神魂上的本能。 蒋意昶或许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果不其然,在那股灵力向黎风兰袭来的同时,乘黄那双冰瞳忽然一竖。 然而黎风兰做梦也想不到的变数,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一把黑色的剑鞘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它划过天际,最终直直的砸向了乘黄的额头。 随着“嗷呜”一声,刚才起身的上古神兽脚步虚晃两下,接着居然被砸晕在了原地。 这一下动作实在太快、太轻易,就好似乘黄并非上古凶兽,而是一只不会化形的小狐妖。 刚才那场轰轰烈烈的打斗,就像是在做梦。 周围修士面面相觑,黎风兰也下意识向后退了小半步。 这还不算,那把剑鞘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原本冲黎风兰而去的灵力,居然拐了个弯融进了剑鞘之中。 仅在刹那之间,一切归于平静。 上一世黎风兰耗费三天三夜才收服乘黄,他没有想到,这一世只一把剑鞘就能砸晕这只凶兽,无声无息的吞掉蒋意昶大乘期的灵力。 ……自己不过死了一千年,这世界变化未免也太快了吧? “掌门仙尊,多有得罪。” 就在黎风兰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声音。 这个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黎风兰下意识地转过了身去。 这一下,他正对上了一双如秋水般冷盈的眸子。哪怕是黎风兰,在看到这双眼眸的时候都不由微怔,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一眼就能看穿自己…… 男人鼻梁高挺,唇角微微上扬神情温柔,一眼看去华骨端凝,就似刻画在山崖上的神像,总之半点不像凡尘里的人。 “风兰。”见到他转身,站在身后的人笑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男人的语气温柔又慵懒。与此同时那把剑鞘也飞回了他的掌心。 这时黎风兰才注意到,来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其上满是连他都看不懂的金色道符。在收回剑鞘的同时,衣袖上的金纹也微微泛起了亮光。 眼前的人他当然认得。 “怎么几年不见,就不认得师尊了?”男人开玩笑似的说道。 “师……师尊。”黎风兰赶忙弯腰行礼,有些僵硬的说出了这个词语。 他黎扶月曾经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叫一声师尊。 可眼下情况有变。 因为站在自己眼前这个男人……他的的确确就是原主那一直闭关不出的师尊陵不厌。 算了,黎扶月发的誓就叫黎扶月去遵守吧,这可不关自己黎风兰的事。 只见陵不厌笑着“嗯”了一声,接着轻轻地拍了拍黎风兰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他。 下一刻男人就绕过黎风兰,走到了山崖边。 “掌门仙尊,”陵不厌走去和蒋意昶打了个招呼,正当黎风兰以为师尊要替自己求情或解释的时候,忽然听到他开口说,“方才乘黄的异动,并非什么大事。” “哦?”蒋意昶刚受伤不轻,他咳了几声,调整过呼吸后问,“它是为何异动。” 只见陵不厌轻轻点了点头,继而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只不过是我徒儿身上,带着点黎扶月的气息。” 黎风兰:??? 只不过,带着黎扶月的气息? 师尊,您真的是来救我的吗? ※※※※※※※※※※※※※※※※※※※※ 终于出关了xd!哈哈哈哈哈 乘黄(咬手绢):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第九章 站在黎风兰身前的那几名律法堂弟子,瞬间像见了鬼似的四散开来。 不远处修真界各方仙尊,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 “您何出此言?”一直不曾说话的宁青默突然开口,他的语气有些危险。 陵不厌像是才看出大家误会了什么似的浅笑了一下,他摇头解释:“诸位莫要多想。” 男人转身走到了黎风兰对面,忽然停下脚步伸手向虚空中探去。 黎风兰不知道陵不厌想要做什么,他本能地向后退。 “别怕。” 陵不厌低声说,他的声音非常温柔,温柔到了有些蛊惑人心的地步。 黎风兰不由愣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陵不厌的手已经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黎风兰才看到,陵不厌的手中竟拿着一张被剪成人型的的符纸。 这是什么东西?他下意识皱眉。 而站在远处的宁青默已经念出了符纸的名字:“明心玄女符?” 陵不厌把手中的符纸扔了出去,那张纸瞬间于空中幻化成了少女模样,赫然就是一直跟在程渡安身边的红衣仙婢! 明心宗人擅长傀儡术,贴符纸耍阴招对他们来说很是寻常。 眼前的玄女,是明心宗的顶级傀儡。 ……但就连黎风兰自己,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到他身上来的。 难道是那天在白玉莲花台上的时候? 思来想去不是没有可能。 以程渡安的修为与小肚鸡肠,神不知鬼不觉的在自己身上贴张符纸并不难。 一想到要不是陵不厌发现它,自己身上竟一直带着张符纸,黎风兰就不由背后发寒……当了一世仙尊的他,可不喜欢任人摆布的感觉。 这时掌管律法堂的仙尊孟临洲也开口了:“黎风兰在台上扫了明心宗的面子,程渡安可能在那时设法贴出符纸,打算伺机唤醒傀儡进行报复。没想到还没动手,他自己反倒出了事。” 程渡安的灵力是偷黎扶月的,符纸上也就因此带有他的气息,被乘黄认错自然不奇怪。 听到孟仙尊的话再看一眼这傀儡,周围律法堂弟子纷纷长舒一口气。蒋意昶稍稍停顿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都是这样想的。 没有灵力支撑,几秒钟之后空中那位仙婢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见状黎风兰也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暗暗在心中记下了这件事。 ——他隐约觉得这张符纸出现的有些蹊跷,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深思的时候。 自己能安然躲过这一劫,还是要谢陵不厌。 要不是他忽然出关,自己今天十有八九就要栽在这里。 想到这黎风兰不由看了一眼陵不厌。 能收原主这个曾经的天灵根修士为徒,陵不厌当然不弱。甚至《天眠道生》里写过,连身为主角的林朝尘,后期遇到问题的时候都曾请教过他。 陵不厌的厉害,与其他人都不同。 用四个字形容他,那就是“博古通今”。 陵不厌天资非凡,读书时五行并下、过目不忘。相传他已将天眠宮藏经阁里成千上万年积攒下的典籍,全部记到了脑子里。 不仅如此,他还懂得早已失传的上古符文,遍阅古书残卷,根据其上记载去各大仙山福地,拿到了无数天道至宝。 有修士们说,陵不厌不但博古通今,甚至知晓三界。 这说法也不算夸张,比如刚才陵不厌就直接击中乘黄的命穴,令它昏睡了过去。 而乘黄的命穴所在,就连黎风兰当年也是与它鏖战三日才摸清的…… 陵不厌出现在小说将要结尾时,他戏份极少,人气却半点也不低。 但不知是因为作者着急完结,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陵不厌的“下线”着实有些匆忙。 小说里写道:陵不厌的师弟莫憎羽突然叛教,接着这两个曾经的同门,在宗门某个禁地大战三日,最后竟同归于尽。 这段剧情只有短短几百字的记录,非常不起眼。 它能被写到书中,主要是因为这二人打碎了禁地的结界,放出了一群凶兽,给主角林朝尘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而黎风兰之所以能够记住它,是因为陵不厌与莫憎羽的师兄弟关系。 当时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黎风兰只想吐槽:同样是和师弟打架,陵不厌这个同归于尽的结局,明显要比自己被晦气师弟砍死,还给他送经验来的强。 但现在亲身见过陵不厌和莫憎羽……黎风兰却觉得,书中的记载绝对省略和隐藏了很多。 至少陵不厌不是一个单纯会因师弟叛教,就去与他打个你死我活的人。 …… 在黎风兰仔细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刚才被陵不厌砸了命穴晕过去的乘黄终于开始动弹。 它那白色的爪子在空中蹬了两下,鼻腔中发出了可怜又委屈的几声“呜呜。” 乘□□蓝色的眸子慢慢睁开,一直盯着它的律法堂弟子尖叫了起来。 “乘黄醒了!” “陵仙君,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好歹是只上古凶兽,乘黄的恢复能力惊人。 上一刻才睁开眼睛,下一刻乘黄便站了起来。 陵不厌下手太快,乘黄并不知道是谁打晕自己的。 但是正耍威风时被人砸晕,显然是只兽就不能忍! 起身之后它对着山崖那一边长吟一声,原本冰蓝色的眼眸也出现了一道道红痕,背后再次生出长角。 曾经与乘黄交过手的黎风兰知道,它发怒了。 从背后的长角开始,乘黄整个身体都燃起了蓝色的异火。接着不等人们提剑,这只已经被关了千年的凶兽,终于释放自己的本性,朝着蒋意昶所在的方向而去。 上古凶兽天生就有人类修士大乘期的修为,乘黄虽还未成年,但它的血脉里依旧奔涌着不屈的战意。 又是一声长吟,不远处的山巅有巨石滚落。 见此情景山崖边的所有修士,全部提剑准备合力对抗乘黄这一击。 天生凶兽的血脉压制,要比修士的威压厉害得多。 除了黎风兰以外,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好受。 站在后面的律法堂弟子,甚至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但仅仅是在一瞬之间,山崖上忽然金光大盛。 只见凶兽乘黄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腾空而起,但在下一秒就有一张符文编织而成的巨网从虚空中出现,将这只凶兽网了进去,令它动弹不得。 乘黄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忽然停止挣扎,蜷缩在了这张巨网中,甚至嘴里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它感受到了,这张巨网上都是主人的气息。 与此同时黎风兰则不由轻叹一口气,将视线落到了别处。 “这是……”蒋意昶不由睁大双目,朝那张巨网走去。 “是定言咒,”陵不厌回答了他的问题,“它当年的主人施咒,令乘黄永远不得伤害人类。”说完男人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但此时除了陵不厌本人外,这里没有一个人能笑的出来。 “定言咒”这三个字,好似一颗惊雷落入人群之中。 永远,不得伤害人类? 可修真界中人不都说,乘黄是黎扶月收来为祸世间的吗? 甚至这就是黎扶月身上的四大罪名之一。 律法堂的年轻弟子,全都懵了。 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刺耳的乐音——宁青默的气息乱了,他怀中琵琶的琴弦,竟也随之崩断一根。 转修无情道一千余年,宁青默的心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乱过。 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 修真界的人都说,黎风兰与凶兽乘黄结下灵兽契后,三界将不得安宁。 于是结契的异象刚一出现,黎风兰再次成为修真界的众矢之的。 而那时黎风兰也因为收服乘黄耗费元气、身受重伤。 和天眠宮的其它修士不同,黎风兰并没有一筑基就外出历练。他一直被师尊留在身边,直到结婴才离开宗门。 黎扶月结婴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就是宁青默。 在后面的岁月里,他们曾并肩闯荡天下,渡过一个个惊心动魄的难关…… 黎扶月一直以为,宁青默是自己的知己挚友。 因此在师尊飞升自己被全修真界讨伐,陷入孤立无援境地的时候,黎扶月第一个想起了宁青默。 毕竟宁青默曾对自己说,会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那一天,凡间的秋安城下着大雪。 一身蓝色锦袍的宁青默坐在城中的居所内,一边饮茶一边听宗门里的人讲述修真界最近发生的事。 在一个时辰的谈话中,“黎扶月”这三个字被反复提起。 “……上古凶兽突然出世,修真界本要合力围剿。谁知道被黎扶月抢了先,他不但没有杀凶兽,甚至还与那凶兽签订灵契!” “合力围剿?”宁青默忽然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 “呃……这,凶兽还未成年,各派联手,一定能杀了它。”对面修士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 毕竟在此之前,修真界只有一人曾杀死过上古凶兽。 宁青默冷冷笑了一下,他怎会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想的? 这些人本来就知道,凭借自己的力量杀不死那只凶兽。听说黎扶月去了,他们就赶忙退回去,等着看黎扶月与凶兽两败俱伤。 哪想到黎扶月居然打败了凶兽,且不但没杀它,还与它签订了灵兽契。 这一下,整个修真界都乱了套。 一个走火入魔的有过前科的大乘期修士,配上一只上古凶兽,这实在是危险至极! “仙尊大人,”坐在宁青默身边的人突然起身行礼,“若您能找到那魔头,与三界都是一件大好事。届时回到宗门——” “好了,”宁青默忽然起身打打断了他的话,“修真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是快些回宗门吧。” “……是。”一行人互相对视,接着终于起身告辞。 在离开居所的时候,领头那人忽然靠近宁青默,并低声说道:“仙尊大人,还请三思啊。” 玄轻门内部斗争激烈,宁青默已经被边缘化许久。 黎扶月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并非他想的那样淡泊名利…… 玄轻门的人走后,宁青默在居所的小亭里一边赏雪一边温酒。 不知过了多久,居所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男人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撑起纸伞向门边走去。 随着“吱呀”一声,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宁青默看到,黎扶月的鼻尖微微泛红,长发尽数披散在脑后。他身上的伤还没养好,白衣之上还印着淡淡的血痕。 黎扶月的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白狐,看到宁青默,刚才还一脸温顺的小家伙,忽然朝他呲起了牙。 宁青默愣了一下,接着便一把将门外的人拉了进来。 他伸出手去抚掉黎扶月肩上的雪花,笑着朝他问:“小道士,你怎么忽然跑到我这里来了?” ※※※※※※※※※※※※※※※※※※※※ 乘黄:警告警告!宁青默不是好人! 乘黄:呲牙ing 乘黄:骂骂咧咧骂骂咧咧 宁·并不淡泊名利·青默:当事人现在就是很后悔 == 为更好区别配角姓名,这章改了一个人物的名字,曾在3、4章出现的师叔莫憎安→莫憎羽。么么么哒! 周末快乐!本章掉落20个红包~ 第十章 黎扶月的伤比宁青默想的还要重,那时已到了极限。 他刚准备说点什么,下一刻竟然直接向宁青默的怀中倒去。 刹那间,有梅香朝宁青默袭来。 等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黎扶月已经晕倒在了他的怀里,嘴里还下意识地念叨着:“青默你放心…有我在,乘黄一定不会伤人……” 听到自己的名字,乘黄委委屈屈地在黎扶月的脖子上蹭了一下。 “嗯,我知道。”宁青默轻轻在他耳畔说。 听到这句话,黎扶月终于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宁青默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黎扶月。 处于走火入魔状态的剑修理智丧失,残暴嗜血,甚至本命灵剑上的罡气也会变得浑浊。 而此时的黎风兰并没有走火入魔,他看上去与从前没什么区别。 他们已经认识了上千年,但宁青默从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黎扶月。 尤其是最近这百年,黎扶月早已经成为了修真界最高实力的象征。 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伪装坚强。 宁青默以风流闻名修真界,每每遇到黎扶月的时候,总会忍不住开玩笑逗他,看他脸红。 可是这一刻,刹那间心慌意乱的人居然换成了宁青默。 他下意识的将黎扶月抱了起来,无视掉那只不停朝自己呲牙的小狐狸,迎着风雪走入了屋内。 在这一路上,他心跳的速度不断加快。 宁青默当然知道这感觉意味着什么,但越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便越不会在意这样的情感。 甚至宁青默最擅长的就是欺骗与玩弄情感——这都是黎扶月不曾知晓的事情。 男人轻轻地将黎扶月放到了床.上,无比温柔的替他掖好被角。 “嗷呜——”跟着他走进房间的乘黄不断朝宁青默呲牙,男人淡淡看了它一眼,突然伸出手捏着乘黄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 乘黄伤得比黎黎扶月还重,被宁青默提溜起来后,只能像只普通狐狸一样朝他呲牙。 “上古凶兽?”宁青默不屑地笑了一下,骤然间放开手让它重重地坠在了地上。 “呜呜呜……” 身着蓝色锦袍的男人就这样推开门走了出去,乘黄呜咽着跃到床榻上,轻轻地蹭过主人,便将自己盘成一团暖在了黎扶月的脖颈边。 一人一兽就这样依偎着睡去,远远看去竟有些可怜。 走出门后,宁青默脸上的笑意消失,他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张传音符。 小道士,你不应该相信我的。 我和那些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宁青默相信,黎扶月的确有意控制住乘黄,让它不要伤人。 可他同时却想——就算黎扶月说有自己在,乘黄不会伤人。但凶兽本恶,这哪里是一个修士能控制得了的? 上古凶兽为祸世间,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甚至一旦再次走火入魔,黎扶月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修真界。 宁青默说服了自己,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催动传音符,将黎扶月的动向传给了玄轻门的人。 …… 宁青默结束了回忆,当时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与黎扶月的故事就要终结在这里。 在此之前宁青默一直觉得,自己和黎扶月的关系平淡如水、可有可无。 而黎扶月也只是他万千好友之一。 但万万没有想到,从那天起,他们真正的纠缠才正式开始。 时隔一千余年,宁青默终于知道,原来黎扶月真的给乘黄下了定言咒,叫它无法攻击人类。 天眠宮的山崖上,宁青默的心越来越乱。 他当年的背叛,再也无法心安理得。 甚至他不由去想——黎扶月身上背负的其它几条罪名,又真的如人们所说那样吗? 宁青默心乱如麻,怀中的琵琶又崩断了一根弦,一声刺耳的尖鸣落下,他的嘴角边居然渗出了一丝血迹。 在场大能纷纷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宁青默听到这句话之后,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只有孟临洲冷冷看了他一眼说:“怎么?宁仙尊是害怕了吗?” 害怕? 黎风兰一时间也有些搞不懂这逆徒是什么脑回路。 等众人目光全都落到自己身上,孟临洲这才不屑地说:“当初不是你的人围困我师尊和这只凶兽?亏他曾把你当做朋友。” 朋友? 听到这两个字,黎风兰差点笑了出来。 他曾经的确是将宁青默当做朋友的。 至于宁青默……他们认识了上千年,感情当然也不全是假的。 归根结底不过黎风兰忽略了一件事——自己只有宁青默这么一个朋友,但是对方知己遍天下,他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今天为了利益丢掉他这一个,可转身还有几十上百个,这对宁青默来说完全是一件只赚不亏的买卖。 单纯,我当年真的太单纯了。 这就是太听师尊的话,结婴之前都不出宗门一步的后果。 就在黎风兰胡思乱想的时候,逆徒还在继续讽刺与挖苦着宁青默。 “眼下听到‘定言咒’的存在,明白自己当初误会了他,你这又是吐血又是断弦的。是害怕师尊化作厉鬼,来半夜索命吗?” “孟仙尊!”这次,就连蒋意昶这个掌门都忍不住出声呵斥。 孟临洲这张嘴,真是完全没个把门的。 律法堂的弟子们,更是一个个听的目瞪口呆。 他们已经完全听不出来孟临洲是在替自己师尊说话,还是在骂他了。 按理来说见孟临洲气到蒋意昶,自己应该开心才是。 但现在黎风兰满脑子里想的都是——这逆徒竟诅咒自己变成厉鬼? 孟临洲看了掌门一眼,并没有因为蒋意昶的呵斥而停下来。 他忽然笑了一下说:“也对,我怕是误解你了。毕竟我师尊黎扶月他……已经灰飞烟灭多年,连做厉鬼的资格都没有。” 黎风兰:…… 这倒霉徒弟,可真会说话啊。 为师要是真的化作厉鬼,第一个掐死的人一定就是你! 黎风兰看到,山崖上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唯有自己的师尊,还一脸兴趣盎然的看逆徒在这表演。 ……原来这就是《天眠道生》里说的“出尘”吗? 宁青默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的一只手慢慢从琴上落了下来。 失去了衣袖的遮挡,黎风兰这才看到——原来不止琴弦裂了,甚至就连琴身也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这位已经转修无情道的大能叹了一口气,他看向孟临洲并轻轻地摇了摇头。 男人又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琵琶,语气平静地说:“不是害怕厉鬼索命,而是我心中有愧。” 心中有愧。 这四个字他说的格外认真。 宁青默虽然已经离开了玄轻门,可他毕竟曾是这个门派里的传奇人物,有很多旧友在此。 听见宁青默这么说,刚才赶来一起封印乘黄的另一个玄轻门修士忍不住说:“我知道宁仙尊与黎扶月曾是好友,当初……乘黄的事情或许有误会。可那又如何?若不是他之前亲手放出三百只凶兽,怎会有那日的误会!还有斩断冥河——” “仙君。”蒋意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抱……抱歉。”玄轻门的修士终于想起,自己还在天眠宮的地盘,不能骂的太过分。 宁青默始终没有说话。 而黎风兰就像没听到有人在细数自己罪行一样,他的注意力全部落在了那把琵琶上。 琵琶上的裂纹越来越大,宁青默不由伸出手去轻轻从这些裂隙上滑过,尝试着用灵力修补。 尽管宁青默在努力遮掩,可黎风兰还是发现了这把琵琶上的蹊跷—— 原来在琴身之内,竟然有一股强大的灵气,不断周而复始的运转着。 黎扶月与宁青默曾经一起探访过不下二十个秘境。 在其中一个秘境,刻有一个养魂的功法。 当初黎扶月和宁青默两个人都觉得,这个功法非常鸡肋。 ——只有无情道修士才能修习,甚至它只能养别人的魂,且必须是残魂。 他们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开。 然而黎风兰现在却发现,宁青默琵琶里的那股灵气,竟然正是在按照那个功法运转着! 对方转修无情道,也正好符合了功法的要求。 随着琵琶上的裂隙越来越大,黎风兰还感应到了一缕属于自己的残魂…… “嗷呜——” 似乎在应和自己的想法,被网住后变蔫的乘黄忽然也朝着宁青默嚎叫了起来。 显然,它嗅到了熟悉的气息。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宁青默改修无情道,就是为了这个功法。 而他修习这部功法,为的就是留住黎扶月的残魂。 黎风兰不由在心底里冷笑了起来。 宁青默你这到底是图什么呢? 莫不真的是戏演久了,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 幸亏宁青默那里只有一缕残魂,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它的存在。 听到乘黄的嚎叫,大家纷纷将注意力放到了它的身上,提防它发狂冲破禁锢。 就在这时,陵不厌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笑了一下。 “风兰,”他伸出手去轻轻指了指宁青默,接着问道,“你知道那把琵琶里面有什么吗?” 不会吧! 黎风兰的心中瞬间拉响了警报。 陵不厌难道真的有这么神通广大? “不,不知道。”黎风兰真想大逆不道的伸手捂住自己师尊的嘴巴。 师尊,你怎么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呢? 黎风兰心中的祈祷并没有实现,只听陵不厌自问自答道:“这里面,有一抹残魂。” 见黎风兰不接话,陵不厌竟然还不放过他。 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教他徒弟一点东西了。 “你猜那抹残魂,是谁的?” 黎风兰:…… 正是不才。 ※※※※※※※※※※※※※※※※※※※※ 看着评论还有存稿箱里的章节,努力忍着不剧透hhhh 感谢在2021-03-07 16:55:30~2021-03-08 16:42: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楠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u山君、醒醒我们去喝奶茶、4960126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一章 其余人都盯着乘黄,无暇关注别处。 黎风兰轻轻咬了咬牙,等待着陵不厌将那个名字说出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宁青默突然出声,打断了他本来要说的话。 “陵仙君!待处理完凶兽,我有一事想要问您。” 他的语气有些着急,手也下意识地握紧了琴颈。 还好还好,看来宁青默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还保存着黎扶月的一缕残魂。 黎风兰也不由松了口气。 而经过宁青默这一提醒,陵不厌终于想起了还挂在天上的乘黄。 一身黑衣的男人慢慢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山崖边。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陵不厌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此时乘黄还在尝试着冲破符咒织成的金网,随着被困住的时间变长,它变得愈发暴躁。 见到陵不厌向自己走来,乘黄立刻转移目标,疯狂朝他嘶吼。 但男人就像是没看到乘黄似的,他停下脚步,缓缓地念出了一串晦涩难懂的咒文。 ……这是定言咒。 山崖上站着的人里,只有黎风兰认了出来。 他没有想到,这世上除了自己还有第二个人懂得这个咒文。 当年自己也是与乘黄结下灵兽契后,才从对方识海的传承中发现的咒文。 陵不厌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由符文编成的巨网一点点缩小。而乘黄也随着巨网一起,慢慢地发生了变化。 它背后的长角消失不见,身形也越来越小越来越圆……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只狐狸幼崽的模样。 “嗷呜?”乘黄自己也发现,眼前这群人类似乎变大了许多。 不对,是自己变小了! 意识到这个残酷的事实,乘黄立刻发出了愤怒的长吟,同时愈发卖力的在网中挣扎。 可是因为体型缩小,它做的一切都失去了威慑力。 甚至就连刚才被吓晕的律法堂弟子,也忍不住说了句:“乘黄变小还挺可爱。” “呜呜呜~” 兽脸都要丢光了。 在乘黄无能狂怒的时候,他眼中的罪魁祸首陵不厌终于停了下来。 而刚才高悬在空中的乘黄,也慢慢地落到了男人的怀中。 “嗷呜嗷呜!”乘黄立刻朝陵不厌呲牙,男人则有些嫌弃的拎起了它。 “上古凶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封印的,现下少远山倒了,乘黄暂时由我看管,诸位仙尊应当没有意见吧?”陵不厌不顾手中上古凶兽的尊严,随手拎着它问道。 陵不厌能控制住乘黄不假,但乘黄好歹是只上古凶兽,就这样随随便便交给他,真的可以吗。 他莫不是疯了? 果不其然,修真界各方大能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提出要重新商议这件事。 但在这时天眠宮的掌门蒋意昶却忽然开口:“自然。” “蒋仙尊……”有修士忍不住说,“黎扶月魂飞魄散多年,谁也不知道他留下的定言咒能维持多久,要是凶兽忽然发狂,陵仙君恐怕也难控制住它啊!” 他话说的有些委婉,但意思却已经非常明显了。 修真界还是信不过陵不厌。 若是凶兽不受定言咒制约发狂,无论你懂多少也没有用。 “那您有什么好方法吗,”蒋意昶反问道,“或是您想接管乘黄?” “这……” “既然没有的话,就照陵仙君说的办吧,”显然蒋意昶已经下定了决心,“若出事,天眠宮自然会担着。” 见他都这么说了,其它人自然不会再反对。 乘黄的事情告一段落,程渡安与明心宗的大麻烦还摆在面前。 修真几位大能向主峰而去,共同商议明心宗的事情。可以预见的是,这一届宗门大会,恐怕是要中止在这里了。 而对这些没有兴趣的陵不厌则直接唤来灵鹤,和黎风兰一道向密光山而去。 不到一天时间里发生了这么多事,咸鱼了五年的黎风兰一时间还有不适应。 在回去的路上,他不由想——天眠宮实力为尊,内部没有森严的等级制度。 在掌门与几大持教仙尊之下,就是一抓一大把的各峰峰主。 他师尊陵不厌就是其中之一,尽管被尊称一声“仙君”,但是这在卧虎藏龙的天眠宮也并不稀奇。 蒋意昶为什么会放心将乘黄交给陵不厌?甚至不顾其它门派的反对…… 黎风兰一直都知道,蒋意昶是个极其理智,凡事以宗门为重的人。 他能做出这样的决定,绝对不是一时冲动。 可这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就在黎风兰坐在灵鹤背上胡思乱想的时候,陵不厌忽然靠近过来。 “风兰,它就先交给你了。” 陵不厌的话音刚一落下,还没等黎风兰反应,乘黄就已经从空中落到了他的怀里。 而刚才还一脸凶相的乘黄先愣了一下,接着立刻疯狂蹭起了黎风兰。 “呜呜~” 我回来了! 真是变脸如翻书,瞬间将自己上古凶兽的身份忘得一干二净。 乘黄圆滚滚的身子在黎风兰怀里蹭来蹭去着实有些痒,黎风兰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暂时将那些捉摸不清的问题放到了一边。 等回到密光山的时候,乘黄身上的金色大网已经完全消失,重获自由的它终于发现了一个好玩具——黎风兰的帷帽。 白色的爪子不安分的探了过来,一下下的拨弄着黎风兰帷帽上的白纱,看上去似乎是玩上瘾了。 “别闹!”黎风兰赶紧拦住这小家伙,没想乘黄以为主人是在是和自己玩,反倒愈发起劲。 就在这个时候,陵不厌忽然转身捏住了乘黄的后颈。 “呜!” 是谁抓我! 只见一身黑衣的男人走近伸出食指,敲了敲它的脑袋沉声说:“怎么欺负我徒儿?” 只一瞬,乘黄立刻安静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一会它才小心翼翼地朝黎风兰怀里缩去,顺带委屈巴巴地“呜”了一声。 眼前这个黑衣男人着实给乘黄留下了不少心理阴影,天生桀骜不羁的上古凶兽,也本能地生出了畏惧感。 看到它这样子,陵不厌不由笑了出来:“真没想到黎扶月的灵兽,竟然是这个性子。” 显然陵不厌已经看出了乘黄的本性——擅长认怂。 不过要不是这个属性,当初他或许还不会与乘黄结灵兽契。 …… 千年前。 尽管已经被逐出宗门,可在天眠宮长大的黎扶月并没有忘记维护下界的使命。 听说有上古凶兽降世,他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三日恶战后,乘黄已是奄奄一息。 黎扶月咬牙按住胳膊上的伤口,提剑向它走去。 巨大的凶兽卧在荒原之上,远看如一座雪山横贯大陆,见黎扶月向它走来,乘黄慢慢地站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再度裂开,乘黄不由低嚎一声。 蓝色的异火将凶兽的身躯紧紧包裹。 它长吟一声,刹那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黎扶月深吸一口气,将灵力注入长剑。大乘期的剑意四溢,荒原上瞬间生出了几个巨大的龙卷。 这剑意实在霸道,上古凶兽都不由后退几步,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即将被撕碎的错觉。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可就在黎扶月准备提剑杀死这只上古凶兽的时候,眼前如山峦般巨大的乘黄忽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 凶兽的突然消失,令黎扶月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不过大乘期修士的神魂无比强大,这整片荒原上的一草一木,全都在黎扶月神识的笼罩下。 所以他立刻发现,乘黄并不是消失,而是变小了。 荒原的角落有一只圆滚滚的雪色小狐狸,毛皮间还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出渗血。 它直愣愣的躺在地上,紧闭着双目蹬直了四肢。 乍一眼看去似乎是死了,但再看一眼就能分辨出——它是在装死。 原来上古凶兽还会装死?黎扶月震惊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戳了戳乘黄的肚子,对方忽然抖了一抖。 黎扶月:“……”装死的演技还不怎么地。 等黎扶月抓住变小的乘黄,把奄奄一息的它提起来的时候,却见这只上古凶兽忽然抬头朝他“呜”了一声,接着用脑袋蹭了蹭黎扶月的手腕。 黎扶月:…… “呜呜呜~”乘黄一边蹭,一边朝男人眨眼卖萌。 黎扶月提剑的那只手,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为剑修的黎扶月有个不为人知的缺点,或者说弱点。 直到元婴期三百多岁才第一次走出宗门的他,并不像别的剑修那样面对敌人不留情面。 黎扶月其实是不太愿意杀生的。 他只有在走火入魔的时候……才会生出异样的念头。 今天他并没有陷入那种状态,乘黄变小之后这么一蹭,黎扶月立刻心软了下来。 而天生聪颖的乘黄在发觉黎扶月感情变化,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买起萌来。 “算了。”过了许久,心理挣扎一番后,黎扶月终于说出了这两个字。 他双手将乘黄捧了起来,严肃的盯着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眸说:“你是天生凶兽,虽然刚刚出世,还没有做过什么,但我依旧不能放你走。除非,与我结契。” 也不知道乘黄听懂没听懂黎扶月的话,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满是无辜的向他看去,接着眨巴了两下。 看到它的表现,黎扶月立刻算作默认。他放下乘黄,提剑在虚空中勾画起了灵兽契的符文。 当时黎扶月并没有想到,修真界对他的忌惮会因为这件事而加深,甚至没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那千余年过的实在顺风顺水,直到此时仍对修真界依旧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 陵不厌只是在感叹乘黄这怂怂的个性,可听见他提到“黎扶月”这三个字,黎风兰忽然忍不住问:“那师尊觉得乘黄的主人,黎扶月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之后黎风兰突然觉得不妥,他一直在回避和上一世有关的人与物,没想到刚才竟然鬼迷心窍的对一个认识不久的人说出了“黎扶月”这三个字。 “黎扶月吗?”陵不厌一边轻轻抚摸乘黄的脑袋一边说,“我不了解他。” 还没等黎风兰松掉这一口气,陵不厌再次开口:“但我猜他应该和这只凶兽一样,只是表面厉害罢了。” 黎风兰:…… “为什么?” 陵不厌放开了乘黄,他一边朝密光山尘封已久的主殿走去一边随口说道:“若我是他,修真界既然说我要为祸世间,那我索性解开定言咒,给他们看看真正为祸世间是什么样的。” 男人说话的时候面带微笑,可他越是云淡风轻就越显得可怕。 黎风兰忍不住默默向后退了一步,他想密光山这群人,果然都不一般。 是夜。 宗门大会果然中止在了今日,各大门派的人在天眠宮主峰议完事,陆续离开了这里,宁青默却忽然造访密光山。 男人有意低调,但原本正在打坐的黎风兰还是发现了他的到来,并慢慢睁开了眼睛。 宁青默这个时候来密光山做什么? 黎风兰直觉,这件事应该和自己的那抹残魂有关。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分出神识,向大殿内探去…… 走进密光山大殿后,宁青默沉默了一会,向陵不厌问出了一个问题:“敢问陵仙君,您说这一抹残魂的主人,还有复生的可能吗?” 陵不厌笑着给宁青默沏了一壶茶,慢慢将那把琵琶接到了手中。 大半天的时间过去,琴弦已经换成了新的,裂隙也已经补好。 男人修长的手指缓缓从琴弦上抚过,弦声微颤。 “宁仙尊,恕我直言。”陵不厌将琵琶双手交还给了宁青默。 “您请讲。”音修不由抿住双唇,一脸紧张的等待着陵不厌的答案。 “这一抹残魂,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回黎风兰小心了不少。 听到这儿虽不知道宁青默是什么反应,黎风兰本人反正是紧张了起来。 甚至因为反应过度,乘黄的那只爪子都被他给捏痛了。 “嗷呜。”乘黄一脸委屈的抬头看了看黎风兰,但主人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 此时的黎风兰,正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陵不厌该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复活了吧? 不然他为什么说没有留下的必要。 “此话怎讲?”黎风兰听见,主殿里的宁青默也忽然颤抖着声音如此问道。 ※※※※※※※※※※※※※※※※※※※※ 小天使们记得收藏喔~跪谢么么么么 感谢在2021-03-08 16:42:13~2021-03-09 16:47: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醒醒我们去喝奶茶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尧濯、醒醒我们去喝奶茶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二章 然而陵不厌的答案和黎风兰想的并不一样。 “残魂的力量实在太弱,”陵不厌喝了一口茶淡淡说道,“要是他还活着,散去这一点点神魂,自己也感受不到,甚至不用多久就能修补完整。” 陵不厌这句话说的没错,黎风兰的神魂是完好的。 说者或许无心,听者却绝对有意。 宁青默修剪圆润的指甲,已经深深地陷入了皮肉之中。 手对音修来说非常重要,此刻他却忘记了这些。 宁青默为了这缕神魂,抛下多年的苦心经营,放弃玄轻门掌门的位置,甚至转修无情道。可最终居然落得一场空。 黎风兰一边给乘黄顺着毛,一边面无表情地听着宁青默的话。 “真的不可以?”他不死心的再次追问。 陵不厌也很有耐心的说:“无论是谁,若是真的只剩下这一缕残魂,人必然早已死透了。” 他的语气格外诚恳,因此杀伤力也格外的大。 “咳咳咳……”宁青默咳嗽不止,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他的手颤抖了起来,心脏也一悸一悸的跃动。 与听到逆徒说话时不同,“死透了”这三个字并没有刺激到黎风兰,甚至他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居然有点想看宁青默听到这三个字后会是什么表情。 而真正能看到宁青默表情的男人,却只是笑着给自己添了一盏茶。 谁能想到修真界大名鼎鼎,受万人敬仰的宁仙尊,背地里居然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复活一个差点搅乱三界满是恶名的人? 真是刺激。 宁青默慢慢地站了起来,他朝陵不厌点了点头说:“今日的话,还请陵仙君——” “自然,请放心。”陵不厌答应道。 见两人不再往下聊,黎风兰赶紧将神识收了回来。 不多时,宁青默也离开密光山,向天眠宮外而去。 和其它修士不同的是,他并没有回自己的宗门,而是去了凡间的一座小城。 那座小城里有一片湖。 千年前的拜月节上,他正是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小道士…… 而此刻的人界除了宁青默外,还有另一位修真界的大人物在。 人界与妖界以一座绵延一万八千里的山脉为界,那山名叫“夺枝”。 尽管界限分明,可因妖族那边环境恶劣,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有妖越界侵扰人族。 前阵子又有大妖占下了一座人界市镇,林朝尘就是以此为理由离开天眠宮的。 明心宗副宗主自爆元丹闹得实在太大,根本瞒不住。因此就在这天晚上,远在人界的林朝尘便知晓了天眠宮上发生的事情。 站在夺枝山山谷中的林朝尘慢慢攥紧了手中的玉牌,坠在腰间的银白长剑,忽然开始不受控制的嗡鸣。 ……师兄的道心被人偷走了? 再睁眼的时候,林朝尘的双目已经变成了赤红色。 重逢时黎风兰就看出师弟生了心魔。 而现在林朝尘终于还是没能压制住心魔,甚至受其影响,彻彻底底的走火入魔了。 一向对妖族没有好脸色的林朝尘,突然向前方刚刚赶来的妖族大将笑了一下。 然而站在山谷那一边的妖族大军并没有放松,反倒是慢慢向后退去。 林朝尘的眼中满含杀意。 他剑上的罡气慢慢变得混沌起来,这是剑修走火入魔最明显的征兆。 “不好!”其中一位妖族大将忽然提高音量说,“快走!林朝尘要走火入魔了!” 此时此刻,男人身上那不正常的感觉,已经无法遮掩。 或者说他已经不愿意遮掩。 听见妖族大将说的话,林朝尘忽然提剑,一招就将那些向夺枝山另一边逃去的小妖斩杀。 只见他轻抚着剑刃说:“既然已经看出我走火入魔,那我自然不能放你们走。” 前方两名妖族大将心里虽然非常紧张,可其中一人还是颇为挑衅的说:“林朝尘你也想走你师兄的老路,过上两年被自己人杀个魂飞魄散吗?还不如投奔我们来!” 说完后面那群小妖跟着笑了起来。 “是啊,听说走火入魔的修士会被关入炼魂谷,林仙尊真的愿意吗?”另一人也应和道。 有他师兄黎扶月的例子在先,要是林朝尘生出心魔的事情传了出去,整个修真界都会因此大乱。 而他本人也的确会像那妖族说的一样,被关进炼魂谷里直至恢复正常。 ——这都是黎扶月身死道消后,天眠宮定下的新规矩。 截止今日,被关进去的修士还没有一人能出来。 这些妖族不知道,林朝尘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后面说的那番话。 走火入魔后,林朝尘生出了幻觉。 他看到黎扶月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并如当年一样微笑着将刚才那妖族的话重复了一遍:“你也想走师兄的老路,过上两年被自己人杀个魂飞魄散吗?” “师兄……”林朝尘喃喃念到。 林朝尘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前方的白影,但下一刻那只手却又收了回来。 不,这不是师兄,他只是我生出的幻觉…… 那抹白影并不在意林朝尘的动作,他慢慢走到了男人的身边忽然问:“……朝尘,师兄放了你,可你为何要骗我?” “师兄我没有骗你……没有,真的没有……”林朝尘的呼吸突然乱了起来,他想要给眼前人解释,但却如鲠在喉,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眼前这个“黎扶月”的语气逐渐低落了下来,沉默一会后他突然贴近林朝尘的耳边说:“杀了他们,一个也不能留。你要是被关入炼魂谷,还怎么复活师兄?” “复活师兄……”林朝尘的眸色忽然一亮,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 是的,他不能死,更不能被挂进炼魂谷。 若是被关进去,师兄该怎么办? “黎扶月”轻轻地拍了一下林朝尘的肩膀,慢慢后退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那群妖族本来想趁着林朝尘愣在这里的功夫逃走,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林朝尘忽然提起手中长剑,毫不留情的向前面的人劈去。 只一剑,就连夺枝山的山峰都被削平了。 这完全是一场屠杀,走火入魔并生出幻觉的林朝尘,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 只用短短半盏茶时间,眼前的山谷就堆满了尸体。 在杀完这群妖后,林朝尘终于暂时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走了出来。 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开杀戒过。 然而面对着这一地尸体,林朝尘的心中却没有半分波澜。 天眠宮虽然以维护三界和平为己任,但同时也严禁门下弟子肆意屠杀。 林朝尘这样的行为,无疑很不符合门规。 可男人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夺枝山的山谷,连地上的尸体都不处理一下便转身向天眠宮而去。 半个时辰后,附近妖族发现了这些尸体,立刻回去将它告知于妖族之主。 妖域这地方与人间不同,它并没有严格的昼夜之分,妖域的中心更是笙歌不歇。 虽然已经到了丑时,可妖域中央的宫殿里,依热闹的不行。 大殿的最中央坐着一个男人,他留着一头长至脚踝的白发,此时只用一根金色的丝带轻轻缠绕着。 男人并不关注舞池中花妖曼妙的舞姿,他趴在桌案上一杯又一杯的喝着酒,吃着糕点,同时手指轻轻随着鼓点的节奏在案上敲打着。 “陛下!陛下!”正在这时,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大殿中,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舞姬也惊呼一下四散开来。 趴在桌案上的男人用力按了按眉心,有些不耐烦的问:“怎么了?”与此同时,大殿里的音乐也停了下来。 这个白发男人正是现在的妖族之主段千里。 大殿中央的人先“咚咚”地给段千里磕了好几个响头,接着终于抬头咬牙说道:“天眠宮的那个林朝尘,今日在夺枝山的山谷里杀了我们几位大将!现在……现在,那里的尸体都要堆积成山了!” “你说什么!”身着浅金色丝袍的男人站了起来,桌上的酒杯也被打翻在地。 “林朝尘……又是林朝尘!”段千里怒极反笑,“他从前道貌岸然,说要与妖族互不侵扰,怎么今日终于忍不住大开杀戒了?” 段千里显然是气急了,甚至一脚踹开了眼前的桌案。 这一下,满殿的人都跪了下来。 妖族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妖主段千里与天眠宮持剑仙尊林朝尘有不共戴天之仇。 今天林朝尘又杀了三名妖族大将,段千里绝对要去报仇雪恨。 “他现在在哪?”段千里咬牙问。 “不,不知。”报信的人结结巴巴回到。 段千里冷笑道:“没关系,本尊亲自去天眠宮等他。” 此气如果不出,岂不是告诉全天下他们妖族可以任人欺.辱? 这一次,事情着实闹大了。 妖族虽然已经与修真界势不两立多年,但是因为实力相当,两界也算保持在一个相对平和稳定的状态。 可要是妖族之主闯了天眠宮,那一切就都不同了…… 段千里的手在虚空中一握,下一刻一把金色的十三节鞭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天眠宮这一趟,他今日是去定了。 ※※※※※※※※※※※※※※※※※※※※ 陵·爱吓唬人·不厌:死透了,真的死透了。 又解锁了一个新角色~哈哈 第十三章 夺枝山位于人界边缘,以最快速度御剑,也要将近一日才能到天眠宮。 次日早晨,天眠宮仍处于暴风雨前的宁静状态。 天才蒙蒙亮,黎风兰的住处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门外站着的人,就是他才出关不久的师尊陵不厌。 随着心头血逐渐融合,黎风兰原本废掉的灵根正在慢慢恢复。 他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瞒不住陵不厌,所以不等师尊发现就先下手为强了。 黎风兰装作惊喜的说,在师尊闭关的这几年里,自己从没有一天放弃修炼。原本断裂的灵脉,现在居然有了一点点愈合的迹象。 陵不厌停顿了一下,说他一定会尽力帮黎风兰恢复。 当时黎风兰还以为陵不厌只是客套客套,毕竟在原主的记忆中,陵不厌一直都是放养他的。 然而现实却是…… 这天卯时初刻,陵不厌就煎好灵药站到了黎风兰的门口。 看到他师尊手里那碗黑褐色液体,黎风兰的心瞬间凉了一半。 师尊,您来真的吗? 上一世黎扶月一口药都没喝过,开门闻到这股直冲脑门的苦味,他便本能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师尊……这是?” “良药苦口利于病。”说完这句话,陵不厌就将药碗放在了桌上,微笑着朝他的徒弟看去。 黎风兰莫名觉得,他师尊这抹微笑有杀意。 闻见这股药味,原本躺在地上睡觉的乘黄都皱了皱鼻子,接着向窗边滚去。 “怎么,嫌苦吗?”见黎风兰半天不动,陵不厌突然问,“要不要给你找些蜜饯?” 蜜饯? 不行不行,那东西都是小孩子吃的。我上一世好歹也是修真界的一大仙尊,怎么能被一碗药吓到! “当然不是。”黎风兰深吸一口气,将药碗端了起来。 还没等陵不厌反应,他就闭上眼睛一口将那碗灵药闷进了肚子里。 黎风兰的动作之快、之潇洒,甚至看呆了他师尊。 “咳咳咳……”黎风兰实在喝的太急了,他将药咽下去后,嗓子眼里那股苦味依旧难以被忽视。 就在这个时候,陵不厌忽然起身拍了拍他的后背,不知道从哪变出一个油纸包。 “好了,不逗你。这药的确苦,吃一颗蜜饯吧。”说完这句话,陵不厌像是担心自己继续呆在这里黎风兰会不好意思吃蜜饯一样,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在出门的那一刻,空碗便消失在了他的手中。 听到师尊关门的声音,黎风兰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将那颗蜜饯扔到了嘴里。 不得不说,味道真心不错…… 目送陵不厌关门离开,黎风兰又缓缓坐回了桌边。 他揭开桌上瓷质茶壶的盖子,只见冷白的瓷壶里竟然盛着半盏药。 ——刚才那碗药,黎风兰只喝了一半。剩下一半他用上一世学来的小术法,偷偷地挪到了茶壶中。 尽管喜欢放养徒弟,可无论是相处之后的感觉,亦或是在原主的记忆中,陵不厌都算是一个不错的师尊。 甚至当初原主身受重伤差点死掉,都是他费劲救回来的。 可他对自己越好,黎风兰就越是不安。 毕竟上一世的黎扶月也是死的那一刻才知道,曾经整天粘着自己的师弟,真的会刺出那一剑…… 黎风兰瞄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砸吧嘴的“凶兽”,心想现在自己唯一能信任的,怕也只有它了。 …… 黎风兰赢了一局,可白玉莲花台上的比试,最终胜者还是明心宗。 但程渡安的事情发生后,明心宗副宗主也随之自爆元丹。现在哪怕天眠宮愿意给,也没有人能代表明心宗带走青叶镯。 这天早晨刚喝完药,黎风兰就被宗门主峰的人带了过去。 到了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天眠宮打算将青叶镯重新放回藏宝阁。 作为当时唯一一个赢了白玉莲花台上比试的人,黎风兰不但得到了上品灵石的奖励,甚至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进去看上两眼。 这对普通修士来说,是一个无比难得的机会。 传说中藏着无数稀世珍宝的藏宝阁,就在主峰的山谷之中。其实“藏宝阁”并不是它真正的名字,只是天眠宮弟子习惯用的简称而已。 它真正的名字叫做“撷光楼”,楼高三十三丈,远远看去煞是壮观。 此时负责看管撷光楼的弟子穿着统一的白色锦袍分两列站在门前,黎风兰则站在了队伍的最后一排。 说来黎风兰虽然获得了进楼的机会,可像他这样的普通弟子,只能跟在白衣人背后,在第一层随便看看,不能再向上走。 和一脸紧张的其它人不同,黎风兰显得兴致缺缺。幸亏有帷帽遮挡,不然他这样子绝对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远处的铜钟被轻轻撞响,伴随着钟声撷光楼那扇白玉砌成的大门缓缓打开,为首的弟子捧着青叶镯慢慢地走了进去。 就在这一刻悬在殿内半空中的一把把灵剑,突然发出了柔和的金光。 这些剑全都是仙品,随便放出去一把,都能换来凡间十座城池。可是在天眠宮,它们只能呆在撷光楼的一层,负责看守大门。 黎风兰淡淡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截至目前,一切都很正常。 然而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就在黎风兰踏入撷光楼的那一刻,他眼前的这栋高楼居然震颤起来。挂在每层屋檐上的玉铃疯狂晃动,发出极其刺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 “上面出问题了……” “是第八层!” 黎风兰的耳边是前面修士慌乱无比的交谈声,而在他的背后,撷光楼的大门在这一刻“咚”地一声关了起来。 “第八层?”听到这句话,黎风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黎扶月的遗物,全部被安放在了撷光楼的第八层! 其中就包括他的本命灵剑。 ……不会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黎风兰准备向后退去离开撷光楼的时候,这栋楼晃动的更加厉害,众人耳边传来一阵长剑的嗡鸣。 下一刻就看到一束白光以极快速度从撷光楼的天井落下,接着被护楼的阵法困在了这栋楼的正中央,大致在四五层处。 刺眼的白光消失后,众人终于看清了剑身,并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把近两尺的长剑,剑身薄如纸,白似玉,仿佛轻轻碰一下就能叫它破碎。 长剑的剑柄上有梅枝缠绕,那梅枝被雕的栩栩如生,好像真的是刚才从树上折下来的。 撷光楼里的人,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剑。 唯一不和谐的是,长剑的背后竟然挂着一根腐朽了一半的剑穗,远远看去格外古怪。 但是这里没人关注剑穗,看到长剑的那一刻,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感觉——恐惧。 “那……那是了因果!”不知是谁,终于说出了这三个字。 雪胎梅骨,了因果。 这把剑的主人,正是死在一千二百多年前的黎扶月! 也是因为它从前的那个主人,这柄通体洁白如玉的长剑上,有许多夸张可怖的传说。 现在看到了因果不知为什么突破撷光楼各层结界出现在这里,众人都生出了一种死到临头的感觉。 了因果这是怎么了? 在今天之前,这把剑已经安安静静的躺了一千多年,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叫人格外恐惧。 只有黎风兰一个人又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 了因果忽然冲破结界,自然是察觉到了他这个主人的气息…… 自己的身份不会被识破吧?黎风兰有些紧张。 “快!快点维持阵法!”沉默几秒后,领头的那个弟子终于大声喊出了这句话。 了因果已经击穿了上四层的结界,还好撷光楼的护楼大阵及时做出反应,将它暂时困在了这里。 话音落下后,除了黎风兰以外所有人全站在原地,念起了加固阵法的咒文。 同样在这个时候,撷光楼的大门忽然发出“砰”的一声,接着被人从外打开。 一道熟悉的黑影,出现在了黎风兰的身边。 是孟临洲。 显然孟临洲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到黎风兰,看到站在门边的白衣人后,男人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 他想问:你怎么在这里? 不过情况紧急,孟临洲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站在撷光楼里,和那些弟子一样,将自己的灵力注入了护楼大阵之中。 刹那间,楼中金光大盛。 阵法缓缓运转,了因果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半刻钟过后,前面的白衣弟子终于停下手中动作,转身一脸崇拜的向孟临洲行礼:“谢仙尊大人!” 孟临洲也将自己的灵力收了回来,他只摇头说:“我没做什么,幸有护楼大阵在。” 黎风兰知道孟临洲并不是在谦虚——逆徒虽然有渡劫期修为,但是他这点灵力,在了因果面前可算不得什么。 了因果之所以能被控制下来,靠的就是撷光楼的护楼大阵。而当初布下它的人,才是真正的厉害。 “你怎么在这?”看到了因果暂时稳定下来,孟临洲不急着将它送回八层,而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黎风兰也赶紧将准备好的回答说了出来:“我赢了白玉莲花台上的比试,获得许可进来看看……”尽管说的是真话,可是看着了因果,黎风兰却忍不住心虚了起来。 “这样啊。”孟临洲点了点头,他又转身看了一眼了因果,似乎是打算将它送回第八层了。 但是这一转身,问题忽然来了。 他终于注意到,了因果的剑身上挂着一条长长的已经腐朽的剑穗。 “这是什么东西?”孟临洲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向前走去。 而顺着孟临洲的视线再看一眼剑穗,黎风兰心中顿感不妙。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这根剑穗正是当年孟临洲送给他那位“散修好友”的…… ※※※※※※※※※※※※※※※※※※※※ to:孟临洲: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十四章 结束假扮成散修的日子,回到天眠宮后,黎扶月就决心要当一个好师尊。 为了提醒自己,他换掉了了因果上原本挂着的那条寒玉冰丝剑穗,无比郑重的将徒弟送自己的第一个礼物挂了上去。 这一挂,就是上千年。 黎扶月与徒弟几乎每天都要见面,担心自己假扮散修的事情被发现,便随手给剑穗设了一个障眼法。 一千多年过去,维持障眼法的灵力早已经随着主人一道散去,剑穗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干枯、腐朽。 在了因果如玉剑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寒酸。 看到这根剑穗,孟临洲呼吸不由一窒。 注意到他的样子,周围白衣弟子也纷纷向长剑后看了过去,接着楼内就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了因果怎么配了这样一根剑穗?” “……不知道,我之前只看过图谱,今日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这把剑。” “我也是,这种天生神剑放在第八层最中间,哪里是我们这种普通修士能看的……” “天生神剑”黎风兰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听过这四个字了。 修真界曾有两把天生神剑,一把名为了因果,而另外一把则叫做断尘缘。 它们之所以被称作“天生神剑”,是因为锻造它们的原材料,是上古开天地后遗留下的唯一一块天生玉。 那块玉分黑白阴阳两极,白玉剑就是黎扶月的了因果,墨玉剑为断尘缘,。 断尘缘的主人玄初仙祖,也就是当初锻造这两把剑的人,早已在千万年前飞升,如今修真界只剩下了一把了因果。 说起来这撷光楼里的大阵也是初玄仙祖当年布下的,不然绝对控制不住了因果。 每每想到这里,黎风兰就会不好意思。 ——当初了因果认主,整个修真界都为之震撼。 大家都说黎扶月是万年一遇的天才,好好修炼说不定能成为第二个玄初仙祖。 可是现在,仙祖他老人家在上界逍遥自在。而自己呢?魂飞魄散之后不知从哪捡回一条命,又从头来过了。 当真是云泥之别。 要是玄初仙祖知道自己的一把好剑配了这样一个主人,恐怕都会被气个半死吧…… 说来了因果这把神剑对修士来说,的确有着非常不一样的意义。 《天眠道生》里讲就连黎风兰那个对修真没有兴趣的师叔莫憎羽,都对了因果一直抱有执念。 甚至在叛教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闯撷光楼,夺了因果。 只是那段剧情占的篇幅实在太少,作者的叙述又有些模糊,所以黎风兰只知道他闯了撷光楼,但并不清楚莫憎羽究竟有没有成功。 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 黎风兰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从脑子里面扔了出去,接着便看向了孟临洲。 撷光楼里的夜明珠发出浅浅光亮,将孟临洲深邃的五官都照的柔和了起来。此时他瞪大眼睛看着了因果,一句话也说不出出来。 见到孟仙尊这样,楼里的人也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孟临洲忽然抬起右手。下一刻,他的手心竟也出现了一根剑穗。 这根剑穗虽然也已经开始泛黄,但与了因果上挂着的那个相比,却明显是被主人好好收藏着的。 黎风兰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自己当初给孟临洲的那根…… 一想到自己当年假扮散修的时候,不但与逆徒称兄道弟,还一起鄙视过修真界各大门派。 这要是让孟临洲知道自己就是那位散修,他这个做师尊的尊严何在?! 看到孟临洲拿出这根剑穗,黎风兰立刻开口,想要打断他的思路。 “这把剑悬在天井里会不会有问题?” 孟临洲没有说话,他依旧死死地盯着了因果,过了几秒之后方才说:“你看我手中的剑穗,是不是与了因果后面的一模一样……” 撷光楼里非常安静,听到孟临洲的话,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对比起了这两根剑穗。 只有黎风兰看了一眼就无比心虚的将视线移开。 一样的白色丝线,一样的简单绳结,甚至就连上面挂着的那颗翠玉,都刻着一模一样的图案。 普普通通的莲花鲤鱼纹,象征着连年有余。 这种纹样修真界不会有人用,但却广泛流行于凡间。 黎风兰还在嘴硬:“我还是觉得有点不一样……” 但内心却在想:当初我为什么要买两根一模一样的剑穗!换个图案不行吗? 孟临洲从扪心崖溜走,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带。 他和“散修好友”之所以能潇洒的游遍天下,而不是沦落街头要饭,靠的就是黎扶月的荷包。 当初这逆徒看到市集上有剑穗,非说要买两根佩上。 看着那一堆剑穗上雕工粗糙的龙纹凤纹,甚至象征多子多福的石榴纹,黎扶月可是找了半天才找到两个还算朴素的。 而现在面对着这两根一模一样的剑穗,黎风兰无语凝噎。 实际上在问出刚才那句话的时候,孟临洲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手中的剑穗,与了因果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孟临洲没有注意到,此刻因为过度紧张,自己的牙齿都开始轻轻地打颤。 男人握紧手中的剑穗,一步步向了因果下方走去。 完了——黎风兰知道,孟临洲一定是已经猜到了。 “这条剑穗……我认得。”他喃喃自语道。 可是它为何会出现在了因果上? 只一瞬间,千年前天眠宮外发生的一切,就似走马灯般在孟临洲的脑子里过了一遍。 那是他这一生最畅快的时光,最自由的岁月。 但仔细想来,他的快乐并不是来自于“离开天眠宮”,而是来自于那个与他相伴游遍天下的人。 在这千年时光中,孟临洲曾经不止一次的走出天眠宮,打听自己那位散修好友的下落。可是次次都无功而返。 那时孟临洲以为,他可能是在闭关,对于修士来说闭关闭上千百年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对方知道自己是天眠宮的孟临洲,迟早一天会来找他。 可是……眼前这根剑穗告诉孟临洲,他错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好心的散修会不顾自己的安危,在凶兽潮来临的时候将他救走。 这世上愿意救他的人,至始至终都只有他师尊黎扶月一个而已…… 甚至能够在凶兽潮中救出自己的人,也只有他。 答案其实早就已经摆在了孟临洲的面前,只是他下意识地不愿去想而已。 这一刻黎风兰只能保持沉默,他站在原地,看着孟临洲停在了因果下。 “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逆徒的声音虽不大,可是撷光楼实在太安静,黎风兰将他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被迫回忆这段好心喂了驴肝肺的往事,此时他只觉得万分尴尬。 黎风兰真后悔没有在逆徒刚从天眠宮溜出去的时候把他抓回来。 孟临洲背对着人群,没人发现这一刻有泪水从他脸颊划过。 他终于知道,这世上至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散修朋友。当初与他一起在凡间闯荡的人,其实是就是他的师尊黎扶月。 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师尊了…… 黎扶月死在伏神阵下,早已魂飞魄散。 孟临洲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握进了拳中,此时那人正一下一下的攥拳,自己的心也随之抽痛起来。 他想起回天眠宮之前,自己曾和那个散修好友一道坐在凡间某家酒肆的屋顶上,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坐在自己身边的白衣人不会喝酒,他赏月的时候,喝的是凡间小孩最爱的果酿。 又一次听完孟临洲控诉师尊,白衣人喝了一口果酿,忽然侧头看着他说:“你师尊只有你这一个徒弟,你对他而言当然很重要。他对你严格,是希望你好,并不是故意为难你。” 孟临洲冷哼一下,并没有说话。 白衣人转身,朝着孟临洲抱膝而坐,天边的三千月华,尽数撒在了他的身上。 明明只是一张清秀普通的脸,可孟临洲居然在这张脸上看出了几分独属于他师尊的无双风华来。 孟临洲赶紧摇头将刚才那种想法抛到脑后——黎扶月整天看自己不顺眼,才不会抱膝坐在房顶同他聊天,更不会这样看着他。 “再者说他是天眠宮下一任掌门,必须要有掌门的威严,不然难以服众,”说完这句话,男人停顿一下,突然叹了一口气道,“哎,算了。等你年纪再大些就懂了。” …… 千年时间过去,孟临洲成了天眠宮的持律仙尊,年纪也同他师尊当年差不多了。 他终于懂得了黎扶月,可是他却再也没有一个机会,亲口告诉对方。 孟临洲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剑穗,心脏更是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剑穗,再看一眼高悬于头顶的了因果,忽然觉得眼前的画面是那么的可笑。 此刻,他忽然想回雪域梅洲再看一眼。 看守撷光楼的弟子本该趁着这个时候催动阵法,将了因果送回原位。可看到孟临洲现在的样子,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打扰到他。 而黎风兰还在后悔自己当年的行为。 真倒霉,人都死了还要掉马。 一时间楼内安静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撷光楼忽然又一次晃了起来。 所有人都本能的向了因果看去,却见这把长剑安静的高悬于天井之间,显然已经被护楼大阵压制。 可不是了因果的话……这栋楼又为什么会晃呢? 在同一刻楼内的其它灵宝,也一起发出了刺眼的金光。 看守撷光楼的弟子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全都情不自禁的尖叫了起来。 “当心!”孟临洲立刻回过神来,出手结印用灵力稳住撷光楼。 与此同时所有在楼里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强大的妖力,正在快速向天眠宮的护山结界处撞击。 有妖族袭击天眠宮! ※※※※※※※※※※※※※※※※※※※※ 黎扶月掉马,关我黎风兰什么事? 第十五章 撷光楼一层的剑阵发出声声嗡鸣。 孟临洲之前也曾和妖族交过手,可是从没有见过这么霸道的妖力。 等撷光楼稍稍稳住,再看一眼悬在空中的了因果,他果断作出决定:“先出去!” 他不知道这股妖气是冲什么而来,万一目标是撷光楼,眼前这一堆弟子的安危便不能保证了。 见到孟临洲终于要走,黎风兰不由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头退出了撷光楼。 只是……黎风兰忽然觉得,这阵妖力似乎有些熟悉。 步出撷光楼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抬头向上看去。 天眠宮主峰的结界之上,有一团巨大的火焰正熊熊燃烧,发出了及其刺眼的光亮。 尽管有帷帽遮挡,可那团火光实在太刺眼。黎风兰出撷光楼后毫无防备的抬头一看,不但眼睛被猛地晃到,身上生出一阵灼烧感,甚至太阳穴都随之刺痛起来。 也正是这一眼,虽然没有看清楚那团异火里面到底是什么,但黎风兰已经知道今天这个来天眠宮的大妖到底是谁了。 “段千里……他怎么来了?”黎风兰伸出手去重重按了按太阳穴,下意识地轻声说道。 妖主段千里——自己上一世的老对头。 据说段千里是上古妖神毕方的后代,他周身被三昧真火环绕,凡是被他碰到的东西都会化为灰烬。甚至就连那团火焰发出的光亮,都能使人重伤。 不过……如果黎风兰没有记错,小说后期修真界与妖族冲突不断,可那些冲突全都爆发在夺枝山附近,并没有打到天眠宮来。 这么看剧情绝对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当心。”就在黎风兰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头顶忽然撑起了一把纸伞。 这把伞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竟然灼烫的光亮完全遮挡了下来。 只一瞬黎风兰身上的痛感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师尊?”黎风兰抬头就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撑起伞的人正是陵不厌。 而此刻撷光楼外已经站满了修士,除了他师尊陵不厌以外,所有人都一脸凝重的站在前方,向头顶的护山结界输送着力量。 显然,这片结界被段千里搞出了问题来。 天眠宮的修士们汇聚在主峰,为的就是稳定结界。 “嗯,”陵不厌笑着点着点头说,“向伞里面站一点,当心被晒到。” 黎风兰:??? 打着伞站在这儿的陵不厌,与周围的情景着实格格不入。 他一脸闲适的眯着眼向远处的段千里看去,仿佛就是来主峰观光的…… 紧跟在黎风兰身后,负责看守撷光楼的弟子也退了出来,他们毫无防备的冲出高楼,直接暴露在火光之下。有几个修为低的,还没走两步便一脸痛苦的按着额头慢慢倒在了地上。 幸亏孟临洲也从撷光楼里出来了,男人凝神用剑气将那几个人推到了撷光楼的屋檐下,自己则快速朝前方人多处而去。 “师尊,你不过去吗?”黎风兰终于发现了问题,此刻除了陵不厌外,所有人都在忙着加固结界。 站在他身边的男人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少一个不少。” 黎风兰一直觉得,自己重生后这五年,过的和咸鱼无异。 而今日他终于遇到了一个更加咸鱼的人。 正在此时,黎风兰的耳边又传来一阵轰响。他眯眼朝前看去,就见那团异火突然重重地撞向结界。这一下就连站在主峰前的修士,都有几个都承受不住这股力量的反噬咳出了血来。 “林朝尘疯了。”陵不厌忽然笑着摇了摇头,说出了这几个字。 突然听到晦气师弟的名字,黎风兰不由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问陵不厌为什么要这么说,就见林朝尘的身影也出现在了结界外。 原来刚才是他在外面和段千里对打! 而看到林朝尘后,黎风兰也明白陵不厌为什么要说他疯了。 林朝尘与段千里都有大乘期的修为,他们两人在结界边上斗法,极有可能直接摧毁天眠宮的护山结界。 “……林朝尘为什么不将段千里引走?”黎风兰虽然已经对修真界的事情失去了兴趣,可看到林朝尘这样反常的举动,他还是不由一惊。 无论是在他的心中,还是在《天眠道生》这本书里,林朝尘都不是这种不顾宗门安危的人。 不等黎风兰想明白这个问题,留着一头如雪长发的妖主段千里突然立在虚空处笑了一下说:“林朝尘?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比起你师尊当年,可真是差远了!” 语毕便再次拿起自己的十三节鞭向前而去。 段千里男生女相,他这一笑更是魅气逼人。 但黎风兰知道,段千里之所以会笑,并非他现在有多开心。 而是代表着他要大开杀戒…… 果不其然,随着十三节鞭一起,空中再度爆发一阵刺目光亮,直压日光。 在同一刻陵不厌便抬起胳膊,用宽大的衣袖挡住了这阵刺眼光亮。 刹那间,主峰上响起了一阵痛苦的尖叫,显然他们都被段千里所伤。 “结阵!”就在这时,黎风兰的耳畔传来了一阵略有些耳熟的女声。 接着又有三道剑光亮起,为结界注入更多灵力。 他转头就看到这三道剑光的主人,正是来自于孟临洲,和天眠宮另外两位已闭关多年的仙尊! ……他们两个居然也出山了么? 看来这次段千里惹出来的事着实不小。 这一男一女两位仙尊鲜少出关,黎风兰上一世也只见过他们几面。 若不是今天他们出现在这里,他都要遗忘这两人的存在了。 此时的主峰上,除了这三个仙尊外,剩下人全都没抵挡住方才的反噬。 黎风兰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灵根全废的筑基期修士。要是陵不厌刚才不挡的话,今天他小半条命就要丢在这里了。 憋了半天,黎风兰终于忍不住说:“谢谢…师尊。” “没事,下次自己多当心。”语罢,陵不厌终于将手臂放了下来。 此时空中那两个人,完全没有顾忌下方结界的意思。 “林朝尘,你果然是个疯子,原来你不止不在意你师兄的命,还可以不在意天眠宮每一个人的命。”段千里的白发在空中肆意舞动着,他又笑了一下,慢慢地舔掉了自己嘴角边的鲜血。 此时段千里的眸子,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 而虚空站在他对面的林朝尘始终面无表情,只有听到“师兄”两个字的时候,眼神中闪过了一分杀意。 这样的眼神,本不该出现在向来温润如玉的林朝尘脸上。 “废话少说!”林朝尘冷声说道,他再次提剑朝段千里刺去,分明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毕方一族生性善战,看到林朝尘这架势,段千里咬牙一笑。 下一刻那个金袍男人便消失不见,一只巨大的赤鸟出现在了半空之中。羽翼张开后,就连太阳都被挡在了另外一边。 他竟在这里现出了原形! 赤鸟长唳一声,向前方身着青衫的修士袭去,而林朝尘手中的剑,也未有一刻停顿。 两股灵气在空中相撞,在空气中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时间好像停滞在了这一刻。 黎风兰只听站在自己身边的陵不厌忽然“啧”了一下,接着说:“结界恐怕要碎了。” “不——”可能吧…… 黎风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主峰头顶处的结界真的如陵不厌说的那样,一点点的碎裂了开来。 要知道它虽然不像撷光楼的护楼大阵那样,是玄初仙祖留下来的,可却也凝结了天眠宮几代掌门的心血。 如今,结界居然碎了。 两个大乘期修士的威压一齐透过结界的缝隙朝主峰袭来,这一瞬间,所有人心头都生出了一种末日来临般的恐惧。 “咳咳……”黎风兰残破的就灵脉不堪重负,在威压袭来的时候,喉头忽然用上一股腥甜。 只是下一刻陵不厌就忽然拉起黎风兰的手腕,为他体内输入灵力,抵抗着结界外来自于两位大乘期修士的威压。 在陵不厌碰到他手腕的那一刻,黎风兰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按照他的经验,这样强行与那两人的威压对抗,自己本来就残破的灵脉很有可能会被彻底震碎。然而事实却是——自己非但没有感到不适,甚至周身的压迫感都骤然消失。 这种感觉,很不对劲。 黎风兰的手慢慢攥紧成拳,前后两世相加,他都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陵不厌一样琢磨不透的人。 “好了,没事。”陵不厌的手慢慢收了回去,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天眠宮主峰峰顶的天空忽然被一片紫色祥云包裹,那分属仙妖的两股大乘期威压骤然消失。 天眠宮的结界,居然被补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异象众人从未见过,结界被修补上之后,原本站在主峰前方的修士纷纷一脸戒备的提剑退了回来。 黎风兰忍不住眯眼向上望去,他看见一道身影慢慢地出现在了层层的祥云之中。 那人穿着件天青色的长衫又披狐裘,长发半披半束于玉冠之中,额间则坠着小小一枚白玉。 他目如点漆,怀抱长剑,气质出尘。 祥云于顷刻间散去,黎风兰终于忍不住缓缓摇头,下意识地叫出了那两个字。 “……师尊?” “嗯?”陵不厌转身朝他看去。 “没,没什么……”黎风兰赶紧摇头。 黎风兰叫的人并不是陵不厌,而是……他上一世的师尊,已经飞升近两千年的邱晚游。 ※※※※※※※※※※※※※※※※※※※※ 你到底有几个好师尊(bushi) 第十六章 黎风兰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邱晚游。 《天眠道生》同样明确地写到:邱晚游飞升后,再也不曾下界。 可现在,那男人居然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现在并不是回忆剧情的好时候,只见邱晚游静默着站在原处,将自己怀中的长剑拔了出来。 接着便有剑光闪过,随着一声长唳,赤鸟身上的火焰大盛,黎风兰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段千里已经消失不见,而林朝尘的衣服已经完全被鲜血染红。 这样刺目的红,把刚才睁开眼睛的黎风兰都吓了一跳。 “他怎么了?” “两人都被剑气所伤,段千里已经跑了。”陵不厌语气轻松的回答道,显然他方才没有闭眼,看完了全程。 原来邱晚游不但重伤了段千里,甚至他还对自己的小徒弟也发动了无差别攻击! 方才的一切,其实只发生在短短一瞬之间。 结界外的林朝尘颤抖着伸出手去按住胸口,慢慢地朝前跪了下去。 “弟子林朝尘,拜见师尊。” 师尊? 受赤鸟身上那阵刺眼光亮的影响,许多人刚才都闭上了眼睛,或是直接看不清东西。 直到听见这两个字,天眠宮主峰上的修士,方才抬头朝着结界外看去。 而陵不厌也慢慢地将伞收了回来。 刚才不知道去了何处的天眠宮掌门蒋意昶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紧跟在林朝尘之后,无比恭敬地朝结界外的白衣人行了一个大礼。 “弟子蒋意昶,拜见仙师。” ……仙师? 在修真界,人们认为已经得道飞升的修士都是自己在求仙问道一路上的老师,所以便有了“仙师”这个尊称。 结界外那个男人是谁,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黎风兰看到——紧跟着蒋意昶,孟临洲以及天眠宮“持戒”与“持真”两位仙尊也将长剑收起,朝邱晚游.行礼。 就在下一秒,整个天眠宮主峰上的人全部跪在了地上。 从黎风兰所处的位置向前看去,眼前的画面简直壮观到了极点。 然而黎风兰却不想给邱晚游.行礼…… 他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在不知不觉中,修剪整齐的指尖竟然都因为用力过大嵌入了皮肉之中。 邱晚游,遥正钟。 黎风兰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使他魂飞魄散的伏神阵,阵眼就是邱晚游的遥正钟。 自己的师尊和修真界所有人一样,想要自己死。 隔着帷帽,男人死死地盯着远处的邱晚游。 他们这对师徒,从来没有如此遥远过。 黎风兰不知道,此时因为情绪波动过大,自己的身体都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 而现在整个天眠宮主峰,只有他与身边的陵不厌还站在原地。 看到黎风兰这直愣愣站在原地的样子,陵不厌忽然叹了口气。 自己的徒弟怎么看着不太聪明呢? 下一刻,陵不厌忽然轻轻地拉了一下黎风兰的衣袖,轻声对他说:“坐。” 没等黎风兰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和自己的现任师尊陵不厌一道,盘腿坐在了地上。 修士宽大的道袍,将腿部的动作遮的严严实实,乍一眼看去的确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这个行为真的刷新了黎风兰对自己现任师尊的认知。 黎风兰:??? 卧槽,这样真的可以吗? 陵不厌的行为实在是太惊人了,陷入千年前那段糟糕回忆的黎风兰,都被直接拉了回来。 他之前一直觉得自己那逆徒孟临洲是世上最叛逆之人,万万没有想到,重生之后居然见到了一个更强的。 最重要的是,和逆徒的叛逆不同,陵不厌这种“阳奉阴违”可真是更加的绝。 他呆呆地转头向陵不厌看去,而哪怕隔着一顶帷帽,陵不厌都能感受到黎风兰此时的震惊……或者说震撼更为恰当。 男人没有说话,他笑着朝黎风兰眨了眨眼,似乎一点也不将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当一回事。 “向前看。”陵不厌见黎风兰盯着自己发愣,终于提醒了他一下。 这个时候邱晚游已经站在了天眠宮主峰上,他身后跟着的则是刚才被自己师尊打成重伤的林朝尘。男人一路上都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看到那晦气师弟浑身是血,跟在邱晚游背后一句话也不敢说的样子,黎风兰的心中暗暗爽了那么一下。 邱晚游曾是凡间某国的皇子,根本不懂得怎么照顾人。 在外人看来这叫不食人间烟火,但实际上黎风兰却觉得,称他为生活白痴应该更准确。 幸亏自己拜入他门下的时候已经有十七岁,这才没有被饿死。而另一个出生就被抱来的小徒弟就不那么幸运了,只会教不会养的邱晚游,只能将他扔给自己的大徒弟带。 因此林朝尘从小就很亲近师兄黎扶月,对师尊则是非常标准的敬畏。 就在黎风兰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围人纷纷站了起来。见状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跟着其它修士一同起身。 刚才坐在一边的陵不厌也轻轻拍了拍衣摆,他起身之后,忽然轻声对黎风兰说:“做我徒弟,你不必跪天,不必跪地,更不必跪任何一个人。” 语毕,男人就微笑着转过了身去,而黎风兰这被他这句话震到,久久不能平静。 “人”且不说。 作为一个修士,黎风兰自小就被教敬畏天地。 陵不厌是第一个告诉他,你不必跪天地的人。 …… 主峰最前方的几人还在说着客套话,其余修士全都一脸崇拜与不可置信的盯着前面。 飞升——这对普通修士实在是一个遥远的词汇。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见到了已经飞升多年的邱晚游。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心潮澎湃,甚至感觉那传说中的“大道”都离自己近了一点。 与那些只顾着激动的修士不同,黎风兰现在只好奇一个问题——已经飞升了的邱晚游,为什么忽然回来了? 且不说已经飞升的修士要是想回到下界,还得费上好一番功夫,哪怕回来修为也会被强行压低。 单单说这里灵气的充沛程度,还有精纯程度就完全比不了上界。 在上界呆惯了的修士,再回到这里来,可一点也不好受。 黎风兰对邱晚游没有兴趣,因此他也没有关注前面那群人都说了什么。 直到站在他身旁的陵不厌开口。 “你听。”他忽然说。 “什么?” 主峰上安静的针落可闻,因此黎风兰刚一回过神来就听到了邱晚游的声音。 刚才蒋意昶应该是问了邱晚游忽然下界是否有事要做,因此他便回答到:“天眠宮禁地有我的一分神识,前些日子我感知到,那边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 天眠宮禁地! 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多到黎风兰差一点忘记了林朝尘从天而降那一晚发生的事情。 那一晚天眠宮禁地失窃,而犯罪嫌疑人正是……站在邱晚游身后的林朝尘。 果不其然,听到师尊这句话后,林朝尘忽然抬起了头。他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些令人捉摸不透。 “这……”听到邱晚游的话,蒋意昶的脸色明显有些难看,他显然没有想到,邱晚游这个早已飞升多年的仙尊,居然还会在禁地留一抹神识。 “没错,”蒋意昶停顿了一下,神情有些紧张地说:“几日前,的确发生了一点事情。” 黎风兰好歹与蒋意昶认识了上千年,他一眼就看出此时男人正在心虚,甚至可以说是心虚至极。 宗门禁地里面丢的东西,绝对非常重要…… 但那究竟是什么呢? 天眠宮禁地实在是太大了,同时还分成了好几个区域,黎风兰上一世都不曾走完过。 他在心中将自己知道的禁地里的东西一一排除了一遍。 邱晚游已经飞升,下界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他挂念,却又带不走的东西呢? 黎风兰没有头绪,剧情里也找不到答案——主角林朝尘与师尊不太近亲,再加上邱晚游在小说中早期就飞升上界,所以文中有关于他的剧情,本身就不太多。 邱晚游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说了两句之后,他便要蒋意昶带自己到禁地去。 这个时候一直不曾发言的林朝尘终于开口,借口疗伤不去禁地。 ……不对劲。 在黎风兰的印象中,林朝尘与邱晚游虽然不像同自己那样亲近,但是他一向最尊敬,或者说孝敬师尊。 现在师尊要去禁地,林朝尘居然不跟着一起去吗? 听到林朝尘的话,邱晚游甚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点头“嗯”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不对劲,邱晚游的表现也不对劲。 黎风兰本来就有些好奇这事,看到那两人的反应后,他心中的疑惑更甚。 可惜天眠宮禁地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黎风兰就算想也不能跟着邱晚游一起去看。 就在他思考应该如何调查这件事的时候,主峰的人也散去了一半。 身受重伤的林朝尘目送师尊离开,过了一会他也御剑离去。 “不对……”看着林朝尘的背影,黎风兰突然皱眉。 他实在太熟悉天眠宮了,因此黎风兰一眼就认出——林朝尘消失的方向并不是砚依山,而是自己前世的住处雪域梅洲。 林朝尘为什么要去那里? 黎风兰想,这一趟雪域梅洲自己是去定了。 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一定与他有关。 ※※※※※※※※※※※※※※※※※※※※ 感谢在2021-03-13 19:03:56~2021-03-14 16:4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长工每天不睡觉 12个;醒醒我们去喝奶茶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啵啵 10瓶;醒醒我们去喝奶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十七章 陵不厌一向放养徒弟,回到密光山后,见黎风兰好像有溜出去意思,他也没有阻拦。只是在回主殿打坐前,顺手给了黎风兰一枚珠子,嘴上说让他不要随意乱跑。 这东西名叫“清珠”,能够掩盖掉活人身上的一切气息。黎风兰上一世只听说过它的名字,没有想到陵不厌竟然将它收进了囊中。 ……说来陵不厌给自己清珠,哪里是“不要乱跑”的意思,这分明是告诉他“乱跑的时候记得带着珠子,免得被人发现。” 真不愧是您! 黎风兰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谢过师尊后,便赶紧唤来灵鹤朝雪域梅洲的方向而去。 伴着一声声清唳,灵鹤飞越天眠宮的座座高山,朝着正北方而去。 离那里越近,黎风兰身边的空气便越是寒冷。 上一世的时候他有真气护体不知冷热,现在黎风兰终于感受到了从四周刮来的凛冽的寒风。 灵鹤的速度不如御剑,但黎风兰看上去却一点也不着急,他静静坐在灵鹤背上,朝着正北方望去。 不知过了多久连绵的雪山终于出现在了眼前,而在雪山之下就是他曾经的居所——雪域梅洲。 也是他上一世身陨之地。 一千余年前,自空中向下看去,入目皆是白雪与暗红色的雾梅。 但是现在……只剩下一片狼藉。 灵鹤长唳一声,慢慢地向雪域梅洲的边缘落去,这一下黎风兰终于看清了地上的景象。 虽然早已经知道自己死后这里都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到这一株株枯死的雾梅,黎风兰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孟临洲,给为师等着瞧……”黎风兰咬牙道。 逆徒的这一笔账,自己一定要给他清清楚楚地记下来。 等灵鹤转身飞离雪域梅洲,黎风兰这才慢慢朝雾梅深处走去。 这里的雾梅都是黎风兰当年按照特定的阵法栽下的,现在雾梅虽都被那逆徒烧死了,阵法却还在。 普通人误入这里,一定会迷失方向,不停地在原地打转。 但是作为雪域梅洲曾经的主人,黎风兰只用短短一刻钟就通过藏在这里的阵法,顺利进入了雪域梅洲的最中心。 正是此刻,前方风雪渐歇,一座白玉雕成的恢弘宫殿于骤然间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剥去层层霜雪,门匾上“献云”两个大字依稀可见。 雪域梅洲的最深处,就是当年黎扶月的居处献云殿。 一千二百多年后,他又回到了这里。 黎风兰向前方看去,目光稍有些怀恋。 他轻叹一声缓步走到了献云殿的门边,接着就看到在门匾的正下方,有一片暗红色的血迹还没有被风雪掩盖掉。 林朝尘方才受了伤,这些血应该就是他留下来的。 献云殿的门上设有禁制,现在他虽然换了一个壳子,可是自己曾经的家门,还是进的去的。 不过黎风兰并没有选择推开这扇门——作为献云殿曾经的主人,他当然知道一些小道。 …… 这一次黎风兰直接走小道,向献云殿里的密室而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这间密室本是个储物阁,是邱晚游飞升之后由自己改建的,所以它的存在只有自己和林朝尘两个人知晓。 那些从禁地里偷出的东西,藏在这里的确非常合适。 白衣人停在了密道的最尽头,这儿有一扇门,边上还有一盏灭着的油灯。 灯灭着,就表示密室里面没有人。见状黎风兰总算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慢慢伸出手去,推开了那扇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黎风兰回到了他所熟悉的空间。 ——虽然叫做“密室”,可这其实只是一间两进的卧房。 黎风兰十七岁来到天眠宮,与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尊邱晚游不同,他实在不习惯整天呆在冷冰冰的玉殿里。 师尊飞升之后,他就赶紧搞了一个“密室”出来。 在人前黎扶月还是那个独坐玉殿之上的高岭之花,未来的天眠宮掌门仙尊,但是人后……他只想宅在这里一动不动。 这间密室的存在,事关黎仙尊的形象。除了他的好师弟林朝尘外,就连徒弟孟临洲都不知道这地方的存在。 黎风兰站在前厅,迅速将周围环视一圈,接着锁定目标,朝摆在房间正中央的多宝阁走去。 怎么看这里都是藏东西的最佳地点! 明明是自己的地盘,可黎风兰现在却偏偏生出了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他放缓脚步走到了多宝阁前,然而就在动手翻看、检查这里的前一秒……黎风兰忽然从多宝阁的空隙处看到,此时房间里除了自己以外,居然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甚至那人就躺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见鬼了吗? “卧槽!”这一刻,黎风兰终于没忍住说出了一句粗鄙之语。 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等撞到书案后,总算想起了自己好歹是个修士。 淡定淡定。 我也是鬼,我也是鬼,不过是借尸还魂成功了而已——黎风兰默默给自己壮了壮胆。 房间里面安静的不像话,黎风兰甚至能够清清楚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 不知在原地呆站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尝试着朝着多宝阁的背后问:“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 “……林朝尘?” 依旧没有人回答。 “有人在吗?” 房间里还是那么的安静。 又沉默了不知多久,在“立刻离开”与“上前看看”这两个选项间徘徊百来次后,黎风兰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慢慢绕过了多宝阁。 他朝着床榻走去。 黎风兰站在卧室的入口处,他的视线慢慢离开地板,朝着床榻上移去。 而哪怕上一刻黎风兰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下一刻,看清楚床榻上的身影后,他的耳边还是忽然响起了“嗡”的一声。 他定在了原地,手脚发麻。 “怎……怎么会这样……”黎风兰双手攥紧成拳,视线直愣愣的朝床榻上看去。 他看到,此时自己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 那人双目紧闭,神情平和,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以外,就像是刚才睡下没多久一般。 可是黎风兰知道,他并不是睡着了。 眼下躺在自己床上的人,其实是一具尸体。 而黎风兰也认识这具尸体。 “怎么会这样……”他不可置信的轻声说道。 眼前这个躺在床榻上的人,分明就是他自己——已经死在一千二百零五年前的黎扶月。 所以说,林朝尘从宗门禁地里偷出来的东西,就是他的尸体? 天眠宮禁地面积极大,里面的确包含着一片陵园。 只是黎风兰没有想到,被视作罪人的黎扶月竟然会被葬入陵园之中。他更没有想到,林朝尘会大半夜的将他的尸体偷出来。 黎风兰深吸一口气,终于说出了那两个字:“变态……” 不论林朝尘要做什么,偷人尸体出来都是变态! 他慢慢地蹲下身,开始思考要不要冒死再将“自己”从这里偷出去。 但还没等黎风兰想出个结果,就听外间的风铃忽然轻轻地响了起来。 有人来了! 黎风兰立刻起身,他将四周环视一圈,然后急忙躲到不远处的屏风后面。 这盏屏风很大,而且是由一整块厚重墨玉雕刻而成,上面坠着许多宝石,看上去华丽非凡。如果黎风兰没有记错的话,它应该是其他门派送给自己师尊的贺礼。 邱晚游不喜欢它的颜色,因此便将屏风随手丢了进来,而黎风兰也懒得将它移出去,谁知现在竟起了点作用。 黎风兰刚刚在屏风后站稳,房门就被人从外推了开来。 “扶月……”听到这两个字,黎风兰神经立刻紧绷了起来。他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站在门外的人叫的不是自己,而是躺在床上的那个。 可他已经死了一千多年,凉的不能再凉,怎么可能应声呢? 但是门边的人没有受到影响,他走了进来,慢慢单膝跪在了床边。 这间密室的存在,只有自己和林朝尘两个人知道。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来人是谁,可是透过屏风的间隙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黎风兰还是忍不住背后发寒。 林朝尘疯了。 他看向黎扶月尸体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疯狂。 千百年来林朝尘早已养成了谦和温润的性子,此时他脸上的表情,也的的确确温柔的不行。 但他越对一个死人温柔,黎风兰就越是害怕。 现在的林朝尘宛如一座将要爆发的火山,火山口上覆盖着一层薄冰,火山内的岩浆已经翻滚了起来。 就差一点,他便要到极限了。 黎风兰看到,林朝尘一脸虔诚的将“自己”的手从被子下拉了出来,接着闭上眼睛在那苍白无比的手背上落下了一枚轻吻。 ……救命啊! 《天眠道生》里可没有写过,它的主角是个疯子啊! 说好的“皎如玉树临风前”的如玉君子呢? “扶月,我好想你……” “他们都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不会同意的。” “你知道吗,邱晚游也回来了,我不会让他找到你……绝对不会……” 救命,救命。 如果只能二选一的话,我宁愿被邱晚游带走! 眼前的画面着实太有冲击力,黎风兰不敢再看下去。 此时此刻,他的嘴唇都轻轻磕碰了起来。 黎风兰的手攥紧清珠,死死地屏住呼吸。 他完全不敢想象,要是林朝尘发现了自己的话会发生什么事情。 可有的时候,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黎风兰暗自紧张的时候,林朝尘忽然不再说话了。 透过屏风的间隙,黎风兰看到……刚才半跪在地上的林朝尘忽然起身,一步步朝着自己藏身之处走来…… ※※※※※※※※※※※※※※※※※※※※ 黎风兰:过于刺激,引起不适。 ===感谢小天使们的陪伴xd本文后天(3.17日,周三)就要入v啦,明天断更一下,后天0点就发布,也就是只推迟几个小时这样~届时将会有四更掉落,以及一万晋江币的随机抽奖。希望小天使们不要养肥,多多支持!我一定会好好好努力哒!握拳! v后日六起,不时加更~ 后面放几本预收,求小天使们多多收藏~ 之后几天我可能还会继续张贴小广告(bushi)大家不要嫌弃呀qaq 《原来我也是来历劫的》 身受重伤,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质子裴清宴,无意间窥得天机:自己周围的人竟都是来历劫的神仙,世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司命写的历劫专用虐文话本。而在此劫中表现优秀的凡人,都会获得十世平安富贵命。 重伤初愈后,裴清宴立刻调整状态进入剧情。他为救神仙甲身中奇毒;为保神仙乙江山征战西域十四国;为神仙丙白月光挡刀,大伤根基;最终再为神仙丁祈福皇寺,常伴青灯终了一生。 简直兢兢业业,可歌可泣。 哪想裴清宴死后才知——自己也是来历劫的,仙位还比那些人大。 裴清宴:淦!!!耍我? 之后几十年,故人陆续结束历劫工作,回天报道。 仙婢:“帝君,殿外已经跪满了人,都说要见您。” 裴清宴淡定喝茶:“凡尘俗世,不必再提……就说我都忘了吧。” 仙婢:“帝君说,就说他都忘了。” 裴清宴:“???” =小剧场:糊弄学大师清宴帝君= -此毒半月发作一次…… 裴清宴:确实 -中毒者痛不欲生。 裴清宴:可以的 -最可怕的是无药可解啊! 裴清宴:厉害了 -裴公子不怕吗? 裴清宴:我都行 -??? 裴清宴内心os:搞快点搞快点,赶着走下一个剧情呢。 《当影帝绑定吃瓜系统》 大影帝李故宁出道即封神,是圈内无数人的偶像。但没人知道,李故宁平生最大爱好就是八卦。直到吃瓜系统意外降临,凡是他心中好奇的事全会脱口问出…… —李故宁艰难提问:“听说《挚爱》的主角有原型?” —某导演深情微笑:“没错,他就坐在我对面。” —李故宁绝望提问:“网友说你的新歌是写给暗恋对象的?” —某流量小生:脸红低头.jpg —李故宁崩溃提问:“阿沉有没有因戏生情过?” —老搭档凝望:“……有。” #论吃瓜吃到自己头上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小剧场— 戴执舒出身豪门,少年创业又成商界传奇,可谓h国第一黄金单身汉。但网传戴先生脾气不好待人高冷,令无数人仰慕又望而却步。 系统:请宿主询问戴执舒性向。 李故宁:sos……我可以选择直接去死吗? * 李故宁(委婉):呃,不知道戴先生接不接受同性? 戴执舒: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李故宁:???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几月后—— 追-更:po18city.com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