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丑妃》 第一章 神女穿越 战王府,琉璃苑。 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个遮着面纱的女人,好像死了一般。 “王爷,王妃还有一口气,您看,她的手还热呢,求求您了,叫大夫来给瞧瞧吧!” 床前,一个年过半百的的仆妇,正砰砰给一个浑身充满上位者气息的男子磕头,额前已经磕出鲜血。 可那男人冷硬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动容,一身紫金蟒袍显得他整个人更加高不可攀,只见他大手一挥。 “瞧瞧?瞧什么瞧,不过一个腌臜丑陋的怪物,凭借肮脏手段爬上本王床贱种,死了活该!” 说着,他指挥身后的小厮,“王妃身染恶疾,传染厉害,既然死了还不赶紧抬出去烧了,若给明日辰儿的百日宴染了晦气,你们都别想活命!”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噬人心魄的阴冷。 小厮打了个哆嗦,连忙应声上前。 凤琉璃的心里难过极了,此时虽然一点力气也没有,可她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若是平时,他这样说自己,恐怕她早就哭成泪人了,可如今…… 她一个字也不想说,浑身上下彻骨的冷。 她知道他恨她,恨她用那样肮脏的手段爬上他的床,恨她用太后的势力逼他娶她,恨她占了他最爱的女人的王妃之位。 可她心心念念着小时后他对她许下的承诺,她以为,只要她还是他的王妃,她日日占着这个位子待在他身边,总有一日他会知道她的好,看到她的爱,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发现,她真的错了。 嫁入战王府不到一月,他便迫不及待的娶了他最爱的女人为侧妃,并在自己查出有孕的那天,那个女人也查出了怀孕。 可同样是怀孕,他却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以至自己被那女人陷害,生下死胎,他都不曾来看过一眼,只把那表面伪善,内心恶毒的女人捧在手心,她怎么辩驳都没用。 加上不知怎么回事,她突然莫名其妙染了恶疾,整个脸丑陋至极,他甚至开始用她有病的借口将她囚禁琉璃苑,不许她出门半步给他丢人。 如今,这一年来他第一次踏足这里,竟然是为了指挥人把还没咽气的她抬出去烧了,省得耽误那个贱人的孩子明日百日宴! 她恨,她恨啊! 可她真的没有半分力气再去抗争了,周围自己奶娘刘嬷嬷的阻拦祈求声,小厮们的吵闹声,战九霄的怒斥声乱作一团,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 她似乎听到那个薄情冷血的男人最终也没有为她说一句话,安排人将刘嬷嬷拉开,将她抬出去烧掉,等府中的小少爷战北辰百日宴过了再举行葬礼,就大步离开了。 随着他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远,她的心也一点点仿若被千年寒冰冻住,最后连同血液,连同意识,也一点点被冻住…… …… 吵死了,真是好吵啊! 凤琉璃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被吵炸了,她向来喜欢清静,所以她所居住的琉璃谷除了她自己一个人也没有,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声? 她努力睁开眼睛,顿时被面前的场景惊呆了! 第二章 真的有这么丑吗 什么鬼? 她的白玉床呢?她的隔离屏障呢?她的灵药田呢?她的极品丹炉呢? 她现在怎么睡在这么一个破烂不堪的木床上! 还有几个下人打扮的男子正伸手还想要抓自己。 她惊的一下子坐起身,指着他们大骂道:“哪里来的登徒子,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小厮手已经伸到一半,马上就要碰到她了,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哆嗦,一下子收回手。 由于凤琉璃起的太急,掉落了脸上的面纱,小厮正好对上她那张恶心至极的脸,险些惊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倒退两步,一蹦三尺远。 早就知道王妃丑陋,可可可可万万没想到这么丑! 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凤琉璃,“你你你……丑八怪诈尸了!” 丑八怪?诈尸? 她死了吗? 凤琉璃凝眉,好像突然记起了什么。 她大抵是死了,她在用好不容易淘来的上古极品丹炉炼制丹药的时候,炼丹炉爆炸,那巨大的威力居然冲破了她的仙体屏障,有一片丹炉碎片直接刺进了她的心脏! 可现在…… 不得了,她好像穿越了,从一个修仙世界穿越到一个普通世界来了! 还穿成了个犹如怪物的丑女! 随着一大波记忆涌入,她差点气的当场骂娘。 岂有此理! 这原主的病本是有救的,是被他们战王府生生蹉跎死的啊! 那该死的战王爷,原主的亲丈夫,竟然还要把她一个堂堂王妃活生生烧掉! 可她,可不是那个任人捏扁搓圆的原主。 只见她翻身利索的下床,就这么面无遮拦,一步步走到为首的小厮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你才诈尸!刚才你称呼本王妃什么?” 她的身段高挑,比作为男子的小厮还要足足高上几公分,尤其是如今她浑身的气质陡然变化,与她那张犹如恶鬼的脸交相辉映,简直能止小儿夜啼! 小厮被当场吓得浑身抖如筛糠,“我我我……”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直接瘫在地上,一湾黄色液体顺着她的粗布裙底蜿蜒而出,竟然是吓尿了! 没用的东西,她真的有这么丑吗! 凤琉璃连忙嫌弃的遮了遮鼻子,却因为脸上的恶臭比这尿骚味也好闻不了多少,又赶紧拿开,暗暗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这是正顶着张什么鬼畜脸。 “还不快滚!我都醒了,难道你还想活活烧死王妃不成!” 她怒斥一声,小厮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连忙起身和其他几名小厮一起,连滚带爬的跑了。 原本被他们押着的刘嬷嬷此时也被放开,连忙恭敬的扑到凤琉璃身边,脸色欣喜又惊讶,“王妃,您的病没事了?” 虽然她很高兴刚才凤琉璃竟然会反抗了,而且病好像也好了,但怎么感觉,她身上的气质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凤琉璃正凝神消化原主杂乱的记忆,无暇顾及其他,一想到自己让仙界提亲的男仙踏破门槛的无敌美貌竟然变得如此丑陋不堪,能把人吓尿,她就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 但到底这个丑只是从原主记忆和刚才小厮的表现中得知的,她还没亲眼见过,她赶紧对着刘嬷嬷挥挥手。 “我没事了,你先出去,我不叫你不要进来。” 第三章 黄铜镜 门一关,她这才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在箱子底找到一块有点旧了的黄铜镜,用一种奇怪的金属镶着边,上面画着一些古怪纹路。 她没在意,赶紧拿起来对着里面打眼一看。 呕…… 这什么尊容,她自己都要吐了! 满脸褶皱犹如老妇,还有一些古怪的瘤子往外渗着脓血一样的绿色液体! 仿佛地狱爬出来的加强版绿巨人和癞蛤蟆结合体! 这原主把唯一一块镜子压在箱子底果然是有道理的! 呕呕呕,她接连干呕三声,心里已经猜测原主应该是中了某种恶毒的剧毒,可现在这里又不是她的琉璃谷,没有灵药田,没有仙丹,也没有仙术,总不能以后就让她顶着这么一张脸见人吧! 正想找块豆腐撞死,突然,她发现那黄铜镜中的镜像背景好像有点怪异…… 那好像…… 好像是自己的琉璃谷啊…… 怎么回事,难道她伤心过度出现幻觉了吗? 她定了定神,仔细盯着镜中映像,那是她在琉璃谷的炼丹场。 炼丹场中她存放灵药和炼制好的仙丹等的收纳格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排列着,活灵活现。 甚至她都能清楚的看到场内她的极品上古丹炉已经四分五裂,中间还有一团黑乎乎的灰烬。 这…… 唉,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啊,如果这一炉能练成,那肯定是极品中的极…… 突然,她一口气还没叹完,目光便锁定了灰烬中的一样东西——丹药! 百草解毒丹! 她穿越前炼制的极品百草解毒丹,竟然成了! 这种丹药可以解百毒,并且服下以后百毒不侵,虽说只有一颗,可正好能解她现在的燃眉之急啊! 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抓,竟然好像抓到了! 她低头往自己手心一看,一枚七彩颜色的极品丹药果然真真实实的躺在自己手心,她内心顿时一阵狂喜,正要服下,突然,门外传来刘嬷嬷的声音! “王妃,不好了,王爷过来了!” 王爷? 凤琉璃凝眉,就是那个害死原主的罪魁祸首! 她顿时怒从中来,大呵一声,“拦住他,就说我的病传染,不许他进来!” 话未说完,门口已经传来一声巨响! “砰!” 门,几乎是被踹开。 凤琉璃手掌一翻,便将百草解毒丹藏于袖中,回头怒视着来人,“说了我这病传染,你聋……吗?” 话说到一半,她不由得顿了顿。 只见面前站着的人墨发青衣,面容精致,器宇轩昂。 果然不愧是堂堂战王,曾立下赫赫战功令人闻风丧胆的九王爷,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就凭这周身气势,比她从前见过的大多男仙都要好上许多。 怪不得,原主对他痴心一片,为了他受尽委屈也甘愿了。 “呕……” 正对上凤琉璃那张丑陋不堪的脸,战九霄却险些吐了,但他还是强忍着,浑身上下裹挟着难掩的怒气。 “你以为我愿意进来,我不过是来看看,你是否真的尸变!” “尸变?” 凤琉璃的眸子闪了闪,一改刚才的怒气冲天,突然扭着身子就走了过去,直接伸出自己盈盈一握的手臂一下搭上战九霄的肩膀,媚眼如丝,声音轻佻,“王爷这是在关心我吗,那您亲自摸摸……” 第四章 恶心死你 说着,她另一只手拉了战九霄的手就要往自己胸口上放,嘴里还念叨着,“臣妾这颗小心脏,可一直为王爷噗噗跳动着呢……” 如果是寻常女子,这模样姿态倒真有几分勾人的意思,可她…… 顶着这张散发着恶臭的脸…… 眼见着战九霄的脸都紫了,“呕……你想得倒美,滚!” 他一把甩开凤琉璃,仿佛碰到什么恶心的苍蝇一般,一个劲的甩着自己的胳膊。 凤琉璃的眼神冷了冷,他是真的讨厌原主,可单凭一张脸就如此姿态,枉费原主对他痴心一片,甚至不惜为他怀孕早产。 再说了,她的脸,可是进了王府后才变成这样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长得好看也掩盖不住他心底的恶臭,她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恶心恶心他。 凤琉璃冷冷一笑,也不生气,“怎么,王爷不是关心臣妾?这里可是琉璃苑,不请自来的是王爷,要滚,也不该是我滚吧。” “你……” 战九霄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这难道是要本王滚?” “这可是王爷自个儿说的。” 凤琉璃丝毫不给他留面子,嘟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看着他。 战九霄一张俊脸气的红了又紫,紫了又红,以前的凤琉璃可是三天两头出幺蛾子想要自己来这腌臜地方,现在自己来了,她竟敢要自己滚! 他不由得怒气滔天的甩了甩袖子,“好,这可是你说的,本王来不过是警告你一声,既然没死就老实在这里待着,休想本王再踏足这里一步,希望你在这里,能活的舒服!” 他说着拂袖而去,临走,还眼神阴鸷的盯了凤琉璃一眼,仿佛一把寒冰利剑,要将凤琉璃刺穿。 这是在威胁自己? 凤琉璃不由得冷冷勾唇,看着他的背影,“请王爷放心,只要王爷不来,臣妾自会活的舒服!” “咳咳咳……” 一句话险些将还未走远的战九霄呛死,他加快脚步,怒气冲天的摔门而去。 刘嬷嬷赶紧走过来,一脸担忧的看着凤琉璃,“王妃,王爷虽然做的不对,但到底是王爷,您何苦要这样气他,以后,恐怕王爷更不会来琉璃苑了。” “我不气他,难道他就会来吗?” 凤琉璃回眸,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刘嬷嬷,倒是一时堵得刘嬷嬷哑口无言。 是啊,之前王妃巴巴的求着他,哪里敢气他半句,可他也从未来过啊,唯一一次过来还是…… 看着刘嬷嬷愣怔的样子,凤琉璃突然冲她笑了笑,“你放心,你家王妃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已经全想开了,既然王爷对我无情,我又何必惦念他,只管自己活得舒服就成,以后,我们不欺负别人,别人也休想欺负到我们头上来!” 说实话,她笑起来的样子的确是丑,比不笑的时候更丑,可刘嬷嬷却突然觉得她笑的真好看,眼睛里是纯粹自信的,丝毫没有从前那股子阴郁劲儿,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可仔细看看,她还是那个容貌丑陋的王妃啊。 难道王妃死过一次,真的不一样了? 第五章 脸好了 刘嬷嬷纳闷,但到底这变化是好的,她便没有多问。 只见到凤琉璃看了看天色,折腾这么一通也不早了,便说道,“帮我弄点吃的来,再准备热水,我吃完东西要沐浴,好好睡一觉。” 刘嬷嬷立即领命而去。 她是凤琉璃从丞相府带过来的奶娘,从小看着凤琉璃长大,凤琉璃在这府中受尽磋磨,下人们死的死,背叛的背叛,倒只有她,还是个衷心可用的。 丞相大人曾与太后有救命之恩,深得太后赏识,连带着凤琉璃这个相府嫡女,刚出生就被封了琉璃郡主,虽说现在过得落魄,但到底身份还在这里,如果死了便罢,没死,一点吃食热水还是能要来的。 很快东西都上来了,虽不是山珍海味,也可以看出下人们有意克扣,但凤琉璃从穿过来就没吃东西,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的将一桌子饭菜塞进肚中,看的刘嬷嬷担忧不已,“王妃,王妃您慢点,小心噎着……” 她一边说,一边心里酸涩的紧,曾几何时,王妃也是堂堂琉璃郡主,长相绝艳全城,提亲的人那是踏破门槛,可她偏偏嘱意一个对她没有半分感情的冷血战王。 如今落得这个地步,当真可怜…… 只愿她是真的变了吧,不是被伤透了心,一时犯了糊涂。 凤琉璃不知她心中所想,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消化了片刻,才让人上了热水,把人都赶出去,叫刘嬷嬷守着外面,不许人进入,才准备沐浴。 浴桶里热气腾腾,凤琉璃先是小心翼翼的取出那枚百草解毒丹,服下去,这才脱了衣服,坐进浴桶。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周身的热气回流,深呼吸,慢慢调息,果真感觉到那丹药起了作用,浑身上下的皮肤开始刺痛起来。 她强忍着,攥紧浴桶边缘,可这疼痛愈来愈烈,仿佛一根根钢针活生生在她身上扎,“唔……” 终于,忍不住,她闷哼一声。 外面守着的刘嬷嬷连忙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凤琉璃深吸一口气,咬牙,她看了看浴桶里已经泛起丝丝黑色杂质的水,“我没事,让人再准备热水,我要换水。” 待到一连换了三次水,凤琉璃才感觉到皮肤的刺痛渐渐消散,浴桶里的水也变得清亮起来。 刘嬷嬷进来服侍她更衣,忍不住大吃一惊。 “王妃,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 凤琉璃看着她,对着浴桶里的水一照,果然,自己的脸已经完全好了! 白白嫩嫩,明眸皓齿,朱唇点缀,甚至比自己从前做神女时候的容貌更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更好看了,让人心驰神往。 她莞尔一笑,顿时百媚丛生,她对着刘嬷嬷做了个嘘的动作。 “想必你心里清楚,我的脸是来了王府才毁容的,是中毒,我将死的时候浑身毒气本来会随着生命散去,可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那毒气却回不来,我用热水清洗几次,自然就好了,现在我不想招惹是非,这件事不必对旁人刻意提起。” 刘嬷嬷此时又惊又喜,这王妃哪里只是解了毒这么简单,这模样,虽然五官脸蛋都没变,可真真要比她原来的样子还要美上好几分啊! 第六章 教训 王妃这是因祸得福啊! 她只以为凤琉璃是要给战九霄个惊喜,连连应着:“是,是,是王妃!” 凤琉璃看着她的样子,随之遣了出去,自己美美的睡了一觉。 可第二天一大早还没醒,就听的外面传来一个丫头的声音。 “今日是北辰少爷的百日宴,王爷请王妃过去,喝杯喜酒呢。” 刘嬷嬷见王爷来请人来的却是蓉侧妃身边的丫鬟翠环,知道事情不对,便替凤琉璃回绝道,“不了,王妃怕吵,那边人多,就不过去了。” 可那翠环不依不饶,忍不住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分,大声嚷道,“不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能替王妃做决定,我告诉你,这可是王爷有请,否则你以为你家的破落王妃能……” “啪!” “啊!”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狠狠的挨了一巴掌。 只见凤琉璃一脸怒气的站在门口,双手掐腰,脸上戴着面纱看不出容貌,只凭借气势生生让人胆寒。 “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本王妃的院子里大呼小叫。” 那丫头隔着面纱,对上凤琉璃那双泛着寒芒的眸子,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刚才的嚣张气焰去了大半。 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对着凤琉璃见礼,“王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奴婢……” 那丫鬟平日跟着齐蓉儿嚣张跋扈惯了,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豆大的眼泪已经噼里啪啦的顺着脸颊掉下来。 “这都是王爷的意思。” “既然如此,我收拾收拾自会过去,至于你,滚吧!” 凤琉璃却视而不见,对着她冷哼一声,叫刘嬷嬷打发了去。 若是闲来无事,她还真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捧高踩低的东西,可显然真正难缠的是她背后的主子。 真是自己不找麻烦,麻烦自己找上门来。 刘嬷嬷一脸担忧,“王妃,今日是蓉侧妃的孩子辰少爷的百日宴,那蓉侧妃向来与您不和,心机深沉,怕是会在宴会上为难您,您还是不要去了吧。” 凤琉璃却大手一挥,“无妨。”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早就说过了,自己不会轻易招惹别人,但别人若要招惹自己,定会要她吃不了兜着走。 凤琉璃回屋叫刘嬷嬷找出自己那唯一一套正宫华服,这套衣服是皇上御赐的,凤琉璃还没来得及穿就毁了容,再也没出席过正式场合,衣服自然搁置了起来。 如今拿出来还是崭新锃亮,凤琉璃将这衣服往身上一穿,顿时气场非凡,风采飞扬,整个人明艳的令人不可逼视。 刘嬷嬷忍不住赞叹,“王妃,您可真漂亮,若是王爷看见,定然再不会嫌弃您了!” 凤琉璃暗自腹诽,漂亮也挡不住有些人眼瞎耳聋,被那猪油蒙了心啊。 趁着刘嬷嬷出去拿东西的功夫,她悄悄将那黄铜镜拿出来看了一眼,竟然发现自己那炼丹房中标记着驱虫丸的格子被打开了,她曾经亲手炼制的那瓶驱虫丸就放在那里。 她有些疑惑,伸手往里面一抓,那瓶驱虫丸竟然就到了自己的手心里。 她大吃一惊,不由得觉得这神奇极了。 她试图向那些没打开的格子伸手,可什么也抓不到。 虽然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外面已经传来刘嬷嬷的脚步声,她赶紧将那黄铜镜藏了起来,把那瓶驱虫丸悄悄藏在袖中,想了想又取了面纱戴上,和刘嬷嬷一起走了出去。 正厅中,人头攒动,宾客往来不绝,茫茫人海中,凤琉璃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主座上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以及他身边那一袭红裳,巧笑嫣然的女人。 第七章 你也配坐在本王身边 那女人旁边站着的奶娘怀中,还抱着个正伸着小手摇来摆去的婴孩。 不知道怎么回事,凤琉璃只觉得心中突然泛起一丝异样,好像是恐惧,又好像是别的什么…… 这,是原主的意识? 难道原主并没有彻底离去? 面纱下凤琉璃的秀眉微微蹙了蹙。 她在心里安慰,“别怕,既然我来了,从前别人欠你的,我都会一一替你讨回,绝不会让你像从前那般受人欺负了!” 可即使是这样,她心里的那股异样也难以压下。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忽略,冲着那二人就走了过去。 “王爷。” 她对着主位上的战九霄福了福身子,算是行礼。 战九霄没理睬她,她也不说话,又走到旁边的另一个主位边,居高临下的看着齐蓉儿。 “蓉侧妃,这是我的位子,还请您让一下。” 齐蓉儿正忙着跟战九霄撒娇,闻言,脸色一僵,随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战九霄。 谁人都知道,在这府中,大家只知道有容侧妃,不知道有王妃,这主位的位子向来都是她坐的,何曾轮到那个女人? 从前这女人也不敢有半分怨言,今日竟敢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话。 加上她抬眸一看,今日这凤琉璃竟然穿的这般正式,气质也不一样了,不禁微微蹙了蹙眉。 战九霄怒斥一声,“就凭你,也配坐在本王身边?” 他的话说的极其难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凤琉璃。 凤琉璃也怒了,本来不想跟战九霄争吵,没想到他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只见她冷然一笑,“王爷坐主位,王妃坐次主位,这是自古以来皇室的规矩,不过一个庶子的百日宴,我本是不预来的,可王爷一大早非要派人巴巴的请了我过来,却不遵循礼制,就是为了让大家看这笑话?看我们战王府是如何没规没矩?” 她这话说的铿锵有力,不卑不亢,让原本都已经打算好看她笑话的人皆是一愣。 不是说战王妃不知礼数,丑陋不堪,上不得台面吗,竟然能说出这番有见识的话来?而且看这浑身气度,竟也不凡啊。 战九霄的脸色也忍不住一沉,一道锋芒从身体里迸发而出,他何时请她过来? 他刚要痛骂,倒是齐蓉儿赶紧站了起来,利索的让出位子,还对着凤琉璃行了个礼。 “姐姐,都怪我,光顾着与九霄哥哥说话,没看到姐姐过来,姐姐说的对,姐姐若是不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坐在主位的。” 这话说的,简直滴水不漏,既掩盖了刚才她轻慢无礼的姿态,又暗暗讽刺了一把凤琉璃。 可她低头的时候,眸底却忍不住划过一丝阴鸷,该死的,这女人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了?还会反抗? 若是从前,叫她给自己行礼都是使得的! 见鬼,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 凤琉璃面纱底下的凤眸微微划过战九霄和齐蓉儿,心里边已经有了数。 今日这事,怕不是战九霄请自己过来,而是齐蓉儿吧? 呵,且看她耍什么把戏。 她也不再理睬,大啦啦的一屁股就坐在主位上。 战九霄狠狠的瞪了一眼凤琉璃,一时却无话可说,回过头看向齐蓉儿的时候又变的满眼柔情,“蓉儿,这贱人如此嚣张,你何必让着她?” “九霄哥哥,不要这么说姐姐……” 齐蓉儿向来会做戏,嘴里虽然这么说,眼底却已经见了水渍,她长得也算是倾国倾城,标准的鹅蛋脸,勾人的桃花眼,曾是京城排名第一的京城第一美人第一才女,否则也不会入了战九霄的眼了。 这么一言一行,顿时让在场的人的心都化了,一个个开始指责起凤琉璃。 第八章 小少爷活不过今晚 “果然是嚣张跋扈,看都快把侧妃给欺负哭了……” “是啊,还敢口出狂言,说什么庶子,她自己可是个下不出蛋的母鸡!” “哈哈哈,说这话可就抬举她了,听说他嫁进来一年,王爷都不曾碰过她,能下出什么蛋来?” 他们的话字字珠心,何其难听,可凤琉璃一言不发,依旧稳稳的坐在位子上,大有荣辱不惊的气势。 齐蓉儿的嘴角悄悄浮起一抹暗沉,突然转了一个圈,走到奶娘面前,将那婴孩抱了起来,娉娉婷婷地走到凤琉璃面前。 “既然姐姐来了,就抱一抱辰儿吧,您可算是他的主母呢,唉……” 说着,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状似无意的说道,“若是姐姐的孩子没有死,怕是也跟辰儿一般大了。” 凤琉璃的眸子猛的一眯,心里那股异样越来越强。 没错,她记起来了,原主嫁入王府之前一个月爬上了战九霄的床,嫁入王府后第二个月查出有孕,同时,比她晚进府一个月的齐蓉儿也查出有孕。 可她的孩子死了,没几天,齐蓉儿的孩子就早产出生了,的确是该一般大的! 她说这话明显是要故意激怒凤琉璃,可她的声音很小,大厅里又比较吵,除了离她很近的凤琉璃之外,旁人根本听不到她说了什么。 凤琉璃来不及思考,那孩子已经朝她递了过来,她下意识伸手。 可她还没来得及接住孩子,就看到齐蓉儿手上戴的金纹指套寒芒一闪。 她的心猛地一沉。 她一把接过孩子,用自己的胳膊一下挡开了齐蓉儿锋利的指套。 指套在她的手腕上瞬间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面纱下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齐蓉儿,这可是她的孩子啊,她怎么能下的了这般狠手! 竟然为了陷害自己,不惜伤害自己的孩子! 还好,她早有防备。 可转瞬,她就看到了齐蓉儿嘴角那抹微不可查的得意之色,不好,上当了! 趁着她抱着孩子腾不出手的空档,只见齐蓉儿上前一个踉跄,“哎呦”一声,一把就拽住了凤琉璃脸上的面纱。 说是迟那是快,她往下一拽,凤琉璃脸上的面纱就掉了一半,凤琉璃惊叫一声,腾出一只手一下就拽住了面纱的另一边,这才迅速戴好。 只是短短一瞬,几乎无人看清凤琉璃的样貌。 可那孩子,却突然眼歪嘴斜,浑身抽搐起来,嘴里还流出白沫! 大家全都吓呆了! 战九霄也是大惊,起身一把夺过孩子,目眦欲裂,冲着人群大吼,“还不快叫大夫!” 现场一片混乱,战九霄抱着孩子匆匆走向后厅,齐蓉儿等人也匆匆跟了过去。 突然,人群里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天哪!这王妃到底是有多丑,竟然把孩子吓出疯病了!” 小小的一声,顿时全场炸了锅。 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说话极其难听,唯有凤琉璃,坐在座位上岿然不动,久久不能回神。 后厅里,大夫姗姗来迟,给小少爷匆匆把了把脉,检查一番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小少爷受惊,犯了癔症,由于年纪实在太小,怕是,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第九章 谁指使你的 什么! 战九霄颓然倒在榻上。 事情说来话长,自从他被凤琉璃算计,与她同房,便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也就是,就是那方面的功能出现了障碍。 哪怕是面对她最爱的女人齐蓉儿,竟然也不能行事。 幸好成亲当晚喝的烂醉,才与齐蓉儿有了这个孩子! 可现在孩子竟然…… “给我治!治不好,你们全都得死!” 他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声音里带着令人胆寒的狂怒。 接着,他对着吓人大吼一声,“去,把那个贱妇给我带上来!” 凤琉璃的丑陋容貌他是刚刚见过的,如此丑陋不堪,竟然还敢到百日宴上来,吓坏他的孩儿,真是其心当诛! 凤琉璃被人压着带上来跪在地上,戴着面纱的脸上面无表情。 她当然知道不是自己吓坏了这孩子,可她真的想不通,天下怎么会有母亲这般狠心,用自己孩儿的性命来陷害别人! 同时,她也分外同情的看了那孩子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凤琉璃似乎发现他鼻孔中有什么黑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庆幸的是穿越过来之后,虽然他的法力荡然无存,可她的视力却依旧特别好,即便隔得很远,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百足虫!一种能控制人心智的虫子,若是用于小儿,可使其突发癫痫,半日而亡。 她猛的捏紧了袖子中,自己来之前从黄铜镜中拿出来的那瓶驱虫丸! 她不敢置信的猛地抬头,脱口而出,“辰儿的病,我能治……” 话还没说完,却直接迎上了战九霄狠狠一脚。 “噗……” 虽然毒解了,病好了,可这具身子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战九霄身经百战,历经沙场,这一脚毫不留情,直接踹在她的心口窝,凤琉璃当场就吐出一口鲜血。 “噗……” 喷在面纱上血红一片。 众人却没有一个同情她的,甚至没人愿意为她说上一句话。 “你能治,真是自不量力!还是又想耍什么花招,说,是谁指使你的?!” 指使? 刚刚那一脚已经让凤琉璃怒从心起,带来这么一句无端的指责,她实在忍不住了。 “不知王爷此话从何说起!” 她当即也不跪了,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身子却站得笔直,一动不动地直视着战九霄。 战九霄不由得顿了顿,即使隔着面纱,他也能清晰地感觉到面纱下有一双眸子倔强而坚强的凝视着自己。 可这也丝毫不能抵挡他的怒火,他指着凤琉璃的脸就叫骂道,“还不说实话,辰儿年幼,你是如何能下的此狠手,竟然用你那丑陋不堪的容貌生生将他吓成这般模样!” 齐蓉儿此时早就已经在旁边哭成泪人,扑上来拽着战九霄的袖子,还在假惺惺的劝道。 “王爷,你也别这么说姐姐,姐姐虽然长得丑,可辰儿的病也不见得就是她吓的,这得多丑啊,就能将一个百日的孩子吓成这般模样……” 她嘴里口口声声像是在为凤琉璃开脱,可实际上是将凤琉璃推入更深的地狱。 第十章 好脸怎么吓孩子 凤琉璃的眼神从在场的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只见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她唇角一勾,问战九霄道:“王爷当真相信是臣妾将孩子吓成这样的吗?” “不是你还能有谁?之前辰儿明明都还好好的,就是看了你的脸就变成这样了!你还不承认!” 战九霄哪里由得她分说,双目赤红,活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凤琉璃冷笑一声,“好,那我今天就给大家看看我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说着,也不再辩解,只是直接把手伸向了自己的面纱! “你!” 战九霄大吃一惊,想要阻止,在场的人也全都张大了嘴巴。 尤其是齐蓉儿,甚至像只受惊的小猫似的一下扑进了战九霄怀里,别过眼去不敢看她。 可凤琉璃丝毫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直接一把摘掉面纱,就把自己真实的面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王爷的意思是,我的这幅模样将辰儿吓成这样的吗?” 战九霄睁大眼睛,只见那张脸上虽然还有残留的血迹,可鲜红的血迹更衬得她肌肤胜雪。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眉似远山,唇不点而朱。 竟然是一个连齐蓉儿都不能与之相比的美人! “这……你……” 这个转变冲击着众人的眼球,也推翻了之前战九霄和齐蓉儿的说辞。 如此一个美人,怎么会把孩子吓坏呢?这实在是说不通。 凤琉璃直视着战九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有嘲笑,还有蔑视。 她就是在嘲笑战九霄的愚蠢。 战九霄的脸色更是难看,按理说凤琉璃是他的正妃,有一个这么貌美的正妃战九霄应该高兴才是。 但是战九霄没有,他看向凤琉璃的眼神依旧是要杀人一般,不明白这个昨天还丑陋如鬼的女人在搞什么鬼! 齐蓉儿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不,不是这样的!凤琉璃的脸明明都已经烂成了那个样子,怎么还会好呢?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 “这……王妃貌若天仙,辰少爷的病应该不会是王妃吓的吧?” 这时候忽然有人打破了宁静。 有了开头,后面有人就跟上了:“是啊,而且孩子还这么小,连美丑都能不能分清,即便王妃容貌不端,也不至于吓到人。” 顺着风向,凤琉璃冷冷的开口,“王爷,齐侧妃,现在你们还觉得是我吓坏了孩子吗?” 对她不客气的,她也不会圣母心。 她的眼神犀利如刀,看的齐蓉儿心中一慌,下意识的惊呼出声,“怎,怎么可能?你的脸怎么可能好?” “呵,妹妹的意思是,我的脸不该好?” 齐蓉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低下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当然不是……” “我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上天自然是眷顾我的。”凤琉璃冷笑一声,轻描淡写道。 齐蓉儿气的眼睛里几乎喷火,可是当下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眼珠子一转便转移话题:“对不起姐姐,都是妹妹失言,只是妹妹真的担心辰儿,辰儿毕竟是九霄哥哥唯一的骨肉,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怎么活啊!” 说完抱着孩子把脸埋在战九霄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犯了什么错都似乎是值得原谅的。 战九霄连忙轻轻的拍着齐蓉儿的背哄着,他此时对齐蓉儿温柔的模样和方才看凤琉璃时阴狠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王爷,你们担心孩子臣妾可以理解,你们方才对我的冒犯我也可以暂时不追究。毕竟稚子无辜,我说我可以救辰儿,王爷若是不相信我,要用孩子的命与我赌气,那最后的结果最难过的肯定不是我。” 凤琉璃语气平淡。 战九霄神色愤恨,可如今在这么多双眼睛之下是凤琉璃占了理,他第一次拿凤琉璃没有办法! 如此情况下不能拿凤琉璃怎样,着实可恨! 凤琉璃眼波流转,多少能猜到战九霄的心思。 “王爷还是赶快做决定吧,否则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救不了辰儿了。” “王爷,不如您就让姐姐试一试吧,若是辰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蓉儿怎么活?”齐蓉儿又哭了起来,眼底却悄悄划过一抹阴狠。 哼,真是自不量力,这孩子的病她可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看她有几分本事治好,不如到时候再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战九霄的脸色十分勉强,目光阴沉的仿若暴雨前的天空。 “凤琉璃,你要是治不好辰儿,本王绝对饶不了你!” 这几个字是从战九霄的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凤琉璃无奈的摇摇头,之前是她的脸吓坏了孩子,现在治不好孩子她也逃脱不了干系。 反正在战九霄的眼里,她怎么做都是不对的。 第十一章 孩子得救 可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这个孩子,而不是和战九霄赌气。 “刘嬷嬷,你去取一些蜂蜜来。”凤琉璃吩咐刘嬷嬷道。 刘嬷嬷立刻答应,可刚走一步耳旁就传来战九霄的斥责:“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不给孩子把脉开方子,还要蜂蜜,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而齐蓉儿的表情和战九霄的完全不同,在听到凤琉璃需要蜂蜜,她的神色便猛地一凝! 蜂蜜?不,难道这贱人真的看出孩子的病因了! 她心里一阵打鼓,连忙附和战九霄。 “是啊,王爷说的对,姐姐你若是治不了辰儿我也不会怪你。我知道姐姐一向不喜欢我,但孩子是无辜的,姐姐何必拿孩子出气呢?” 拿孩子出气? 到底是谁在拿孩子出气? 凤琉璃都快被气笑了。 “王爷,你了解辰儿的情况,你能治吗?”凤琉璃瞟了战九霄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冷嘲。 战九霄握了握拳,最后又松开,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看到战九霄的态度,齐蓉儿咬了咬唇。 不行,不能让凤琉璃拿到蜂蜜。 “王爷,姐姐不知道安的什么心,这个时候要蜂蜜根本就不合常理。您救救辰儿啊,他要是有事蓉儿也不要活了。” 齐蓉儿在战九霄的怀中哭诉着,眼神看向了孩子,十分不舍的样子。 战九霄之前有些犹豫,被齐蓉儿这么一哭诉就乱了心神,再次没有了理智。 “你把辰儿给我。”战九霄说着就要把孩子从凤琉璃的怀里抢过来。 凤琉璃翻了一个白眼,为了孩子,也为了她自己,只能兵行险招了。 “王爷可不要过来,再过来孩子没命了我这条贱命可是赔不起的。”凤琉璃冷笑一声,迅速将一根银针扎在辰儿的大穴上。 “凤琉璃,你敢!你要是敢碰辰儿一根毫毛,本王一定将你凌迟处死!”战九霄目呲欲裂。 凤琉璃没有理战九霄,只是给了刘嬷嬷一个眼神。 刘嬷嬷赶紧去厨房里找了蜂蜜回来。 在众目睽睽之下,凤琉璃用蜂蜜从孩子的鼻孔处引出了一条细细的黑色的虫子。 离得近的人看得很清楚,那虫子虽然小,可正是因为小,所以那密密麻麻的腿便显得更加恶心。 凤琉璃面不改色,让刘嬷嬷端了一杯酒过来,直接将虫子扔到了酒杯里。 之后凤琉璃给辰儿服了一粒驱虫丸,彻底解了百足虫残留在孩子身体里的毒。 这期间大厅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大家连呼吸都不由放轻了。 同时孩子也醒了过来,呆在凤琉璃的怀中十分乖巧。 见到这一幕,战九霄觉得十分奇怪。 辰儿在齐蓉儿那里甚少有安稳的时候,大夫说孩子还小,身子又弱,所以才会夜夜啼哭。 可为何在凤琉璃这里就不哭了? “王爷,我到底在救辰儿还是害他,现在您也看到了,辰儿的身体还没有痊愈,不若先留在我身边,等到孩子的身子完全痊愈了,再回到侧妃的身边。反正今日这么多人看着,孩子要是在我身边有个三长两短,我也跑不了。” 凤琉璃趁机道。 她说的是一个原因,可还有一个原因没说,要是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那也可以气一气齐蓉儿。 战九霄没有拿主意,而是看向了齐蓉儿。 齐蓉儿还处在震惊中,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慌张道:“也好,也好。姐姐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在辰儿的身上找一找念想也是好的。但有一段时间我要见不到辰儿了,再让我抱一抱吧。” 凤琉璃没有拒绝的理由。 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辰儿一到齐蓉儿的怀里就哇哇大哭起来。 凤琉璃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个孩子,似乎和很抗拒齐蓉儿。 第十二章 不明的伤 但人家是亲生母亲,谁也不能说什么。 抱过后,凤琉璃便将孩子带回了琉璃院。 刘嬷嬷看着孩子,不由得老泪纵横。 “王妃的孩子要是还在,也该是有这么大了。” 说完发现这话也是伤凤琉璃的心,又赶忙道:“王妃不要太伤心,以后王妃总还会有孩子的。” 凤琉璃毕竟不是原主,倒也没有刘嬷嬷担心的那般难过。 不过为了不让刘嬷嬷疑心,还是顺着刘嬷嬷的话道:“嬷嬷说的是,孩子总还会有的。” 刘嬷嬷抱着孩子哄着,看着,似乎怎么都看不够。 完全都忘了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是齐蓉儿。 看刘嬷嬷逗得高兴,凤琉璃也加入了逗孩子的行列。 小小的孩子十分可爱,看到凤琉璃自己就咯咯笑着,伸出手一个劲儿的要抓凤琉璃。 凤琉璃也是第一次被一个孩子这么亲近,这种感觉有些奇妙。心里暖暖的,不知该如何形容。 刘嬷嬷这时候才看到凤琉璃的嘴角还残留血迹,手臂上那道划痕更是触目惊心。 “王妃您身上还有伤,先请个大夫来看吧。”刘嬷嬷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从凤琉璃的怀中抱过孩子。 “不用了,不过是小伤,不碍事的。”凤琉璃并不在意,她堂堂神女,有什么大夫的药能比的上她亲手炼制的金丹,一会去铜镜里窥探一番便是。 就在这时,忽然,从孩子露出的胳膊处,凤琉璃看到了一道隐隐的痕迹。 那痕迹并不明显,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到。 凤琉璃拿了蜡烛过来,在烛光下仔细看才看清楚了——那分明就是被人掐过的痕迹! 凤琉璃和刘嬷嬷对视了好一会儿,这个情况连凤琉璃都有些懵,想不太明白为什么辰儿的身上会有这种人为的痕迹。 还是刘嬷嬷见识多一些,反应也快,马上仔仔细细的给辰儿检查起来。 最后检查的结果让人触目惊心。 辰儿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都不忍心去数,而且都是在隐蔽的地方。 大腿内侧,手臂内侧,都有被掐过或者一条一条的伤痕。 “孩子一直都是齐蓉儿照看,按照她在府里的地位,没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难道这些是……齐蓉儿自己做的吗?”凤琉璃自己都怀疑了。 齐蓉儿不是辰儿的亲生母亲吗?一个母亲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身上有这些伤痕? “老奴也不知道,但是这伤……这伤……唉,真是造孽啊!”刘嬷嬷又是生气又是愤怒。 凤琉璃想到了孩子对齐蓉儿的抵触,齐蓉儿一抱孩子,孩子就哭。 这些都证明着里面有内情。 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孩子。 凤琉璃看到孩子的脸色也是蜡黄的,并不是健康的孩子该有的红润。 刚想到这里,凤琉璃的脑海中毫无预警的就出现了她的炼丹房,而不用黄铜镜,她也能看到补血丸的那个格子打开了。 她稍稍一闭眼,想象自己已经取了补血丸。 睁开眼睛的时候,补血丸真的已经在她的手里了! 她震惊又欣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也不敢耽误孩子的病。 她连忙拿着补血丸,让刘嬷嬷用温水化开,一点一点的给辰儿喂了进去。 见到凤琉璃忽然拿出来的药,刘嬷嬷觉得很是奇怪:“王妃,这药您是从哪里得到的?” 凤琉璃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对医术无师自通了,之前随便做了些,倒也有些功效,便放在匣子里,这会儿正好用上。” 刘嬷嬷虽然感觉奇怪,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这边正在忙活,而另一边,齐蓉儿伏在战九霄的胸前,正在哭诉:“王爷,妾身真的舍不得辰儿,也不知道辰儿在姐姐那里过得好不好,姐姐会不会好好对辰儿。” 齐蓉儿是哭着,但是在战九霄看不到的地方,那双眼睛像是毒蛇一样阴冷。 第十三章 不可能喜欢 战九霄看齐蓉儿哭的梨花带雨的,心疼不已,安慰道:“我知道你担心,但为了辰儿也是没有办法。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凤琉璃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过了,如果辰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她陪葬!” 说是这么说,但是他的心里也十分不是滋味。 今天凤琉璃说要带走孩子的时候,他连阻止的办法都想不到,竟然也觉得凤琉璃带着孩子是一个比较好的办法。 真是奇怪,这个女人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还有她的脸……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可以放过她! 他今天这个脸面丢的可大了,他一定要讨回来,顺便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王爷,您今天也看到了,姐姐的脸已经好了,并且美若天仙,蓉儿是万万比不上的。王爷不会因此就嫌弃了蓉儿,喜欢上姐姐吧?”这时候,齐蓉儿忽然试探道。 闻言战九霄的脸色黑的像是锅底,眼中闪过阴狠,“怎么可能?别说她美若天仙,就算她真的是天仙,本王也不会对她动心的!她再貌美,也改变不了的那颗黑心。” 想到那屈辱的一夜,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战九霄就恨不得将凤琉璃碎尸万段。 偏偏凤琉璃的后台很硬,有太后护着。 否则的话,他就根本不会娶凤琉璃! 可是,一想到今天她的容颜…… 齐蓉儿注意到他眼底的异色,暗地里狠狠的攥了攥拳头,一把推开了战九霄,泪眼盈盈道:“那在王爷的眼中,妾身的容貌的确是比不上姐姐的。” 想到凤琉璃那张狐媚的脸,齐蓉儿咬紧了牙。 之前凤琉璃的脸明明都烂成了那个样子,怎么还会好呢?并且还更胜从前。 “蓉儿,在本王的心里,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战九霄自知说错了话,急忙重新将齐蓉儿揽入怀中安抚道。 齐蓉儿看着战九霄,怎么都觉得战九霄这话听着并不是这么的顺耳。 “所以王爷还是认为蓉儿是比不上姐姐的?” 战九霄:“……” 他第一次觉得,面前的女人好像不像从前般贤良淑德懂事体贴了,竟然……有点像从前的凤琉璃,无理取闹…… 该死,怎么又突然想到那个女人,他连忙皱紧眉头,驱散脑海中的想法…… …… 齐蓉儿的院子还在闹腾的时候,凤琉璃早已经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凤琉璃用早膳的时候,刘嬷嬷上来一边给她布菜一边说道:“王妃可知道昨天晚上侧妃的院子闹了一天晚上,今天早上侧妃的眼睛都是肿的,王爷上朝去的时候也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闻言凤琉璃觉得身心舒畅。 战九霄自己喜欢那种做作的女人,而齐蓉儿则是自己做了亏心事在先,是该闹一闹的。 凤琉璃吃饱了之后喂辰儿喝了一些牛乳,想到辰儿身上的伤痕,她也不敢要齐蓉儿那边的那些乳娘。 反正辰儿也喝的高兴,这两日就先暂时这样。 看着外面晴空万里,天气甚好,凤琉璃抱着辰儿道:“我也好久没有好好出去走一走了,不如带着孩子出去走走。” “听闻辰少爷以前身子不好,从来都没有从院子里出来过。”刘嬷嬷说着又是叹气。 “那这不正好,我们一起去。”凤琉璃将辰儿举高高的,辰儿的笑声更加开心了。 凤琉璃抱着孩子来到了花园中,虽然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凤琉璃还是自得其乐的告诉辰儿各种花的名字,从旁边看去,她们倒是更像是一对真正的母子。 正当她们逛的高兴时,见到齐蓉儿带着一众婢女朝这边走来。 “一定要摘嫩嫩的木槿,看清楚了不要摘了带虫的。这糕点是做给王爷吃的,要是出了问题小心你们的脑袋。”齐蓉儿厉声吩咐丫鬟们。 第十四章 花园相遇 齐蓉儿说完抬起头就看到了凤琉璃正抱着孩子站在不远处。 而孩子在凤琉璃的怀里纵然是不逗都是笑呵呵的。 她觉得这一幕刺眼极了,难道血缘真的是…… 该死的凤琉璃,该死的小畜生,早知如此,她早就该把这个小畜生掐死! 再想到昨天晚上的一幕幕,她心里恨不能现在就将凤琉璃撕碎了。 既然遇到了,那没有她退让的道理。 她冷笑着,朝凤琉璃走了过去。 凤琉璃见她过来,也没有躲,只怕齐蓉儿现在还觉得她是以前那样能随意欺辱的吧。 “以前姐姐总是不爱出门,倒没有想到今日姐姐也有这么好的兴致,这花园中的花都是王爷按照我的喜好种的,不知道有没有姐姐喜欢的,我可以送给姐姐。” 齐蓉儿笑容满面,摆出的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以前每每这样,凤琉璃都会和齐蓉儿争吵一番,而最后战九霄毫无悬念的都是站在齐蓉儿这边。 这次齐蓉儿不过是故伎重施罢了。 不过面对她的挑衅,这次凤琉璃没有大吵大闹,只是淡淡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总觉得这园子俗气了一些。是这个原因的话,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你……!”齐蓉儿没有想到会被凤琉璃顶回来,一时都找不到反驳的话。 凤琉璃轻哼一声,这女人最大的本事,不过就是在男人的面前撒娇了。 偏偏战九霄吃的就是那套。 “哎……哎……呀……”这时辰儿咿咿呀呀的挣扎着想要揪一旁的狗尾巴草。 凤琉璃顺手摘了放到了辰儿的手中,辰儿又朝凤琉璃露出了招牌的笑容。 “姐姐还真是喜欢孩子,就是可惜自己的孩子保不住。”齐蓉儿见到辰儿,找到的新的方向打击凤琉璃。 并且说着还靠了过来,想要将辰儿抱过去。 不想她还没有碰到辰儿,只是靠近了一些,辰儿就哇哇大哭起来。 凤琉璃眸色一紧,下意识的就后退了一步,远离了齐蓉儿一些。 齐蓉儿在下人的面前失了面子哪里会依,马上就祭出了杀手锏,楚楚可怜的看着凤琉璃。 “姐姐,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就要来抢我的孩子吗?” 凤琉璃都不想争辩什么,直接道:“难道你没有眼睛,自己不会看是孩子根本就不想要你抱吗?” “他是我的孩子,怎么会不让我抱。姐姐你若是想要多养辰儿一些时日,直说就是了,何必这样呢?” 凤琉璃看了看孩子,心一横,将孩子一把塞在了齐蓉儿的怀里,冷声道:“好,你抱,你自己哄,看孩子会不会听你的。” 辰儿一到了齐蓉儿的怀里,就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并且一直推举着齐蓉儿,不一会儿的时间就脸都变红了。 齐蓉儿手忙脚乱的哄着,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凤琉璃看着也是心疼,但若不这样做,别人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你们在做什么?”战九霄带着怒气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 战九霄远远的就看到了齐蓉儿抱着孩子手忙脚乱,而凤琉璃倒是环着胸一副看戏的姿态。 凤琉璃无奈的撇撇嘴,好,又是她的错了。 “你看看你有一点主母的样子吗?辰儿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孩子,也是他的嫡母,如今他还养在你的身边,你就这么不知好歹,丝毫不懂感恩为何?” 战九霄不分青红皂白就斥责凤琉璃道。 第十五章 修一下院子怎么样 对战九霄的态度,凤琉璃已经见怪不怪。 “王爷,你不要责怪姐姐,都是我的错。我实在想念辰儿,就想抱抱辰儿。都是我的不是,是我无能,自己的孩子自己都照顾不好。” 齐蓉儿抓紧机会又在战九霄的面前装可怜。 她说着还不忘得意的看凤琉璃一眼。 “这与你有何关系?你已经尽力了,想来是你年岁也不大,不知如何照看孩子,哪里像是有些人,人老珠黄!”战九霄安慰齐蓉儿道。 人老珠黄!凤琉璃差点气的吐血,她不过比齐蓉儿大上一岁,如何就人老珠黄了! 凤琉璃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和贱人一般见识,听孩子的哭声实在是太过凄厉,才她将孩子抱了过来,才对战九霄道:“也亏得王爷记得我是这个府里的主母,王爷不说,我自己都忘了呢。” 战九霄顿了顿,但马上道:“听你的意思是怪本王了?是你自己一点主母的样子都没有,现在不过是看辰儿愿意亲近你,所以给你这个机会,你不要不知好歹。” “是,多谢王爷看得起我,给我这个机会。”我谢你全家。 看在战九霄是王爷的份儿上,最后这句凤琉璃没有说出口。 不过……这或许还真是个机会呢?提高生活品质的机会。 想着,她继续道:“既然王爷给了我这个机会,那不如好人做到底,我的琉璃苑已经很久没有修葺过,要我做一个真正的主母,那住的地方总不能太寒酸吧?” “并且辰儿要在琉璃苑住上一段日子,就算我能吃得了苦,王爷忍心委屈了孩子吗?” 凤琉璃迎风而立,其中风华一瞬间让战九霄都有了不敢直视的感觉。 战九霄略微愣怔。 察觉到战九霄的愣神,齐蓉儿不满的扯了扯他的衣袖。 战九霄这才回神,干咳一声,对凤琉璃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你现在是在用孩子要挟本王吗?” 风琉璃也看到了方才战九霄的沉迷,她清楚自己的这幅皮囊杀伤力有多大,瞬间起了玩心。 “王爷,我不是在要挟你,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并且您若是来了琉璃院,气氛环境好一些,妾身才能更好的伺候您不是。对了,您回来都还没有好好看过辰儿,辰儿都想您了,您看一看。” 凤琉璃说着抱着辰儿就朝战九霄靠了过去。 这话差点让战九霄跌了个跟头。 “凤琉璃,你是战王妃,应该端庄持重,当众说出那样的话,像什么样子?也不怕教坏了孩子!” 战九霄的话是严肃,但不知是怕摔到孩子,还是有旁的原因,他并没有推开凤琉璃。 齐蓉儿见状眼睛都要喷出火来,她不敢相信战九霄竟然让凤琉璃靠近,这怎么可能! 对战九霄的这个态度凤琉璃也是有些吃惊,她趁热打铁,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问道:“那修葺院子的事情,王爷以为如何?” 战九霄看着辰儿在凤琉璃怀中乖巧可爱的样子,心忽然就软了下来。或许是这个原因,再看凤琉璃也没有那么厌恶了。 “不过就是修一下院子,战王府还不差这点银子。” 得到回答的凤琉璃见好就收,不再多待,脚底抹油快步离开了,像是再多呆一会儿战九霄就会反悔一样。 “九霄哥哥,您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姐姐,不喜欢蓉儿了。”齐蓉儿扯着战九霄的袖子,一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 战九霄心疼的将她搂进了怀中,柔声道:“怎么会,我只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没有其他的意思。” 第十六章 虚弱的身体 不到一个晚上的时间,战九霄同意给琉璃院修葺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战王府。 把孩子暂时给凤琉璃养,修葺院子,承认了凤琉璃主母的身份,再加上凤琉璃容貌与以前大不一样。 不知不觉,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了凤琉璃要重新得宠的消息。 凤琉璃忙着想院子要重新怎么修,没有怎么注意外面的情况。 倒是齐蓉儿那边的人来琉璃院来得勤快,勤快都有些不正常了。 一会儿是怕孩子冷了送衣服被褥来,一会儿是怕孩子饿了送乳母来。 只是一天下来就来了六七趟。并且但凡来一个人,都要找机会打量凤琉璃。那眼神怪异得让凤琉璃莫名其妙。 而辰儿身上的那些痕迹让刘嬷嬷心有戚戚,凡是外面送来的东西没有一样敢给辰儿用的。 怕孩子有事情,更怕牵连上凤琉璃。 这一点凤琉璃也是一样的想法。 在齐蓉儿的人来了第八趟的时候,凤琉璃终于是有些烦了。 “回去告诉你们的侧妃,本妃的琉璃苑什么都不缺,饿不着辰儿,也不会冷到了辰儿,你们这一趟一趟的来,你们不烦我还烦了。” 来人是个嬷嬷,但看上去就没有刘嬷嬷这么慈眉善目了。 说起话来也是和齐蓉儿一样,尖酸刻薄。 “还请王妃多多体谅,辰儿并非王妃的亲生孩子,王妃不知道身为亲生娘亲的心情也是情有可原,我家蓉侧妃关心孩子是理所当然,况且也是王爷允准的,王妃若是觉得不合适,可以自己去与王爷说。” 这是用战九霄来压她了? “回去告诉你家那个侧妃,第一次本妃与王爷说要养孩子,王爷没有拒绝。第二次我与王爷说要修院子,王爷也答应了。你说我要是与王爷说要把辰儿一直养着,你说王爷会不会答应?” 那嬷嬷面色一变,刚要说话,凤琉璃就变了脸色,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冷眼看着嬷嬷:“你算个什么东西,见到本妃不行礼,还敢语出不逊。看在你这次是初犯,本妃暂不计较,若有下次,你可以试试!” 她并没有明确的威胁,语气也不是凶神恶煞,但自从穿来后她那身身为神女的通天气势也带过来了,那嬷嬷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嗜血,不禁打了个寒颤,灰溜溜的离开了。 “王妃,这些人一天这么多趟的往这里跑,怕不仅仅是因为小少爷,您可要小心啊。”刘嬷嬷的眼底都是深深的不安。 凤琉璃却并不在意:“怕什么,齐蓉儿心里装着什么等露出来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她翻不起多大风浪的。” 她现在最在意的不是齐蓉儿和战九霄,她最担心的是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昨天逛个园子她差不多都是走一步喘三口。 这原本也没什么,但回来之后她已经吃过补血丸了,那可是仙药。虽说神界的东西拿到凡界来不能发挥全部的功效,可是这都像是没有功效一样了。 她的身体还是没有改变,这不合常理。 第十七章 微量鹤顶红 凤琉璃将刘嬷嬷等人找个借口遣出了房间,她要想办法查一查自己的这具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下心来,凤琉璃慢慢调息运气,然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的额头上就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她竟然发现,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不能将身体内的气流理顺。 这具身体的气息完全都是乱的,这样的气息,要是普通凡人的身躯早就活不成了,多亏她之前服了那颗百草解毒丹。 可是,好不容易有了重生的机会,不管再难她都要将这具身体调理好,不然再出事她说不准就神形俱灭了。 她再度闭上了眼睛,聚精会神,用尽所学将身体的脉络气流理顺,堵塞的脉络需要打通,这样才能将气流理顺。 现在没有人可以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一开始让她十分痛苦,皮肤之下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咬噬着,堵塞的脉络想要打通也并非是易事。 不仅仅困难,还要忍受巨大的痛苦。 每打开一个脉络,都像是一根钢针从她的身体横穿过去,像是要她的半条命。 好在难的只是前期,到了后期,身体里堵塞的脉络打通了一半,气息也没有之前那么混乱之后,便是事半功倍了。 凤琉璃一心扑在自己的身体上,完全没有注意时间的流逝,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此时的她像是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身上的脉络终于完全打通,气息也算得上是流畅了。 虽然还有些弱,只要她再调理一番,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这时一阵风从窗户处吹了进来,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行不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洗一个热水澡。现在又脏又臭就不说了,要是风寒了那也是徒增麻烦。 刘嬷嬷见她的模样感到非常吃惊,但是想到之前凤琉璃也有过这样奇怪的时候,最后的结果又都是好的,便没有多问。 凤琉璃让人打好了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 打通了脉络,理顺了气流,再泡一个热水澡,对凤琉璃来说真的是舒服似神仙了。 足足泡了大半个时辰,泡的身上都要起褶子了,凤琉璃才心满意足的出来。 回到房间,她看到桌上摆着一碗褐色的汤药。 “这是什么?”她皱了皱眉,问刘嬷嬷道。 刘嬷嬷才将辰儿哄睡着了,小声答道:“这是厨房送来的汤药,以前王妃的身子不好,这汤药一直都是没有断过的。” 一直都没有断过? 凤琉璃忽而感觉到一丝丝危险的气息,走过去端起汤药好好查看,放在鼻下认真闻了闻。 从味道上并没有闻出什么。 见状,刘嬷嬷也紧张起来,“这汤药有什么问题吗?” 凤琉璃的眉头没有舒展,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不对劲。” 刘嬷嬷死死的盯着凤琉璃手上的汤药,心里泛起了阵阵不安,要是这汤药真的有问题,那凤琉璃喝了这么长时间。 这后果…… 天啊,她想都不敢想。 凤琉璃闻着味道也是一般的补药,没有闻出其他的问题。 可是她心里的不安还是没有消失。联想到这具身体内奇怪的气息,她还是觉得这汤药不能随便吃。 她看到了窗户边上绿色的盆栽,直接将汤药倒进了盆栽里。 第十八章 抖威风 汤药倒进了盆栽里,盆栽依旧是绿油油的,没有一点变化。 然而这些只是表面看到的。 在凤琉璃的眼中,那盆栽呈现两种姿态。 其中一种姿态和刘嬷嬷看到的一样,盆栽还是绿油油的,没有一点变化。 而另一种,那盆栽出现了一个虚影,像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的盆栽,在接触到汤药的时候瞬间就枯萎了。 “王妃,这汤药没有问题吧?”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刘嬷嬷自己都是不自信的。 凤琉璃冷冷一笑,看着碗底残留的一点汤药,对刘嬷嬷道:“去请个郎中来。” 凤琉璃坐在榻上,皱眉思考着。 这个原主在她来到这里之前就已经是病入膏肓,脸都被毁成那般模样,现在汤药出了问题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 只是她好奇的是这是战九霄的意思还是齐蓉儿的意思? 战九霄对原主十分厌恶仇恨,有想要原主死的动机。而齐蓉儿就更不用说了,要是她这个正妃没有了,那齐蓉儿肯定就是新的战王妃。 不一会儿的时间,刘嬷嬷急急忙忙的带着一个郎中进来。 凤琉璃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对郎中道:“我怀疑这汤药里有毒,烦请郎中看一看。” 她现在还是战王妃,郎中不敢有所怠慢,拿出银针在汤药里一试,接触到汤药的银针果然慢慢的就变黑了! “回禀王妃,这汤药里加了鹤顶红!只是,分量极小,单次服用不会让人死亡。”郎中战战兢兢道。 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现在却被他知道了,幕后之人要是知道的话不会把他杀了灭口吧? 凤琉璃眼睛眯了眯,鹤顶红,敢给她下鹤顶红!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是谁,若是让她知道,她定不会轻易放过! 凤琉璃给了刘嬷嬷一个眼神。 刘嬷嬷会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给了郎中:“麻烦您了,若是有人问起,只是王妃身体有些不适,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郎中巴不得是这样的结果,拿了荷包忙不迭的就跑了。 “去厨房问一问,是谁熬的汤药,谁给我送来的,凡是经手过这碗汤药的,都给我带来。”凤琉璃又吩咐刘嬷嬷道。 看来她在辰儿百日宴上抖的威风还不够,还需要再加点料。 不一会儿,刘嬷嬷就带了一个丫鬟进来。 凤琉璃稍稍有些意外,难道都是这一个丫鬟干的? “王妃,老奴查问过了,汤药是小兰煎的,也是小兰自己送来的,从头到尾都再没有别的人接触过。”刘嬷嬷道。 凤琉璃的美眸轻轻划过小兰的脸,十分温柔的问:“是这样吗?” 小兰见凤琉璃还好好的,已经瑟瑟发抖,但还是极力否认:“都是奴婢做的,但是汤药绝对没有问题!” “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剩下的这一点你就都喝了吧。”凤琉璃淡淡道。 刘嬷嬷端着药碗来到了小兰的面前。 小兰一个劲儿的摇着头,就在刘嬷嬷要强行灌进去的时候,小兰终于支撑不住了,匍匐在地上哭着对凤琉璃道:“王妃,奴婢知错了,求王妃饶命!” 凤琉璃看着小兰的眼神已经冷的像是在看死人,当即便对刘嬷嬷道:“绞了她的舌头,发卖出去。” 院子里其他的下人面面相觑,再看向凤琉璃时眼神中都有惧怕。 “你们若忠心于我,我并不会亏待你们。当若敢背叛,只会比小兰更惨!”凤琉璃一字一字,说的掷地有声。 “是。”下人们皆不敢再轻视凤琉璃。 第十九章 恶人先告状 鹤顶红的事情让凤琉璃的心情不大好,之前才有的困意也没有了,坐在软榻上发呆。 刘嬷嬷着实不放心,出去仔细打听了小兰的行踪。 “王妃,小兰一直都与蓉侧妃的人走的很近,还有人看到过小兰从齐侧妃的院子出来。”刘嬷嬷打听清楚了,回禀道。 凤琉璃并不意外,只是这件事她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办。 即便知道了是齐蓉儿的意思,但她毕竟还是战王妃,背后还有太后,齐蓉儿若真能那么轻易便能弄死自己,恐怕自己也不能活到现在了。 除非,背后有人撑腰……那么这个能给齐蓉儿撑腰的人…… 呵!凤琉璃冷笑一声,竟然有些苍凉,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最可贵的便是人间冷暖,可她做神女的时候就不信,果然,她是对的。 “王妃,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看凤琉璃久久不出声,刘嬷嬷忍不住问道。 凤琉璃回神,她知道刘嬷嬷在担心什么,给了刘嬷嬷一个安心的眼神,道:“嬷嬷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正说到这里,一个丫鬟来报:“王妃,蓉侧妃说想要和您一起在花园用晚膳,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说请您过去就是。”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刘嬷嬷有些担心齐蓉儿会对凤琉璃不利,不想要凤琉璃去。 但她凤琉璃不是个遇到事情会往后躲的人,让刘嬷嬷好好照顾辰儿,自己收拾收拾就往花园去了。 当她来到花园中,远远的就看到花园中的亭子里并非只有齐蓉儿一个人,战九霄也在。 齐蓉儿正给战九霄盛了一碗汤,那黏腻的声音凤琉璃站的那么远都能听到。 “九霄哥哥,这可是蓉儿自己熬的汤,要是不好喝您也不能嫌弃哦。” 战九霄笑的像朵花儿似的,接过了齐蓉儿递上来的汤,“好,我一定一滴都不剩的喝完,绝对不辜负你的心意。” “哎呀,人家在说这碗汤,九霄哥哥说什么呢?”齐蓉儿说着就把头撇到了一边,像是在害羞。 凤琉璃看的差点吐出来,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来这一套,也不怕把自己腻死。 齐蓉儿偏过头的时候看到了凤琉璃的身影,却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忽然一脸愁容对战九霄道:“九霄哥哥,辰儿在姐姐的身边,也不知道姐姐会不会好好照顾他,蓉儿也不知道辰儿是冷了,还是饿了。” 战九霄想到了辰儿在凤琉璃怀中那乖巧的样子,脱口而出:“应该不会,看辰儿愿意亲近她,想来她对辰儿还是很好的。” “可是姐姐今日还骂了我派去看辰儿的人,蓉儿知道是自己没有能力,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但是蓉儿是真的想辰儿。” 齐蓉儿说着就在战九霄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凤琉璃一口气憋在心里,还当真是恶人先告状。 而战九霄对凤琉璃是一点就着,当即就皱眉道:“她当真敢这样?” “九霄哥哥不相信蓉儿的话了?”齐蓉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满是伤心的看着战九霄说。 战九霄自知说错了话,忙红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不相信你,但是辰儿在她那里的确好了许多,为了辰儿好你就先忍一忍,等到辰儿好一些了,我一定让你们母子相聚,绝对不让你们分开。” 齐蓉儿这才破涕为笑:“那九霄哥哥可要说话算话,不然蓉儿可是不依的。” 说着话两人又抱在了一起,齐蓉儿还挑衅的往凤琉璃这边看来。 凤琉璃此时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 不巧的是战九霄也看到了她。 一见到她战九霄的脸就臭的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同时大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二十章 歪心思 凤琉璃被恶心了这么半天,原本是想离开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呕吐的,现在看来也不可以了。 “九霄哥哥,你不要生气,想来是姐姐也想念你,打听到了你在这里,所以才想要来看一看你的吧。都是蓉儿的错,蓉儿不应该每天都霸占着你的。” 齐蓉儿还像是自己没有骨头一样挂在战九霄的身上。 以前的凤琉璃每每见到类似的场景都是要大吵大闹一番的。 齐蓉儿的嘴角微微勾起,只要凤琉璃大吵大闹,她就有理由要回孩子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就是太善良,一直都为别人着想,不会为自己想一想。”战九霄抱着齐蓉儿,齐蓉儿柔弱的样子让他一阵心疼。 凤琉璃看着这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男女,心头漫上一阵无奈。 不过她是对战九霄无感,原主是爱惨了战九霄,都已经是这样的情况,她还能感受到见到战九霄时心脏明显跳快了几下。 这并不是她能够控制的,是原主的执念还留在心中。 “你不要以为本王将辰儿暂时让你抚养你就有了机会。本王只是舍不得孩子受苦而已,你要是好好照顾辰儿,那在这个府里还有你的一席之地。但是其他的你想都不要想。” 战九霄一面牢牢的护着齐蓉儿,一面警告凤琉璃。 那样子就想是凤琉璃能扑过去把齐蓉儿吃了一样。 凤琉璃刚要开口解释,齐蓉儿再次抢了她的话。 “九霄哥哥,不管怎么说姐姐都在照顾我们的孩子,您不应该对姐姐这么凶的。想来姐姐也只是想远远的看您一眼。蓉儿也倾心于您,这种心情蓉儿是能明白的。” 齐蓉儿楚楚可怜的与战九霄说完,紧接着对凤琉璃道:“姐姐既然来了,那不如就一起吃吧。只是这些菜都是我为了王爷做的,也没有想到姐姐会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凤琉璃看着只觉得好笑,所以齐蓉儿是特地演了这么一出给她看的吗? 她是觉得很恶心,却没有生气。 她缓步走了过去,与齐蓉儿对视着,问道:“妹妹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不是妹妹让人请我来吗?” “姐姐可能误会了,我的确是让人去了,但我是想要看辰儿。我只是想和九霄哥哥,和辰儿,我们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个饭。” 齐蓉儿说着走到了凤琉璃面前,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道:“都是妹妹的错,不应该让姐姐误会的,但妹妹想着姐姐会带着辰儿来的,姐姐为何不带辰儿来呢?” 凤琉璃往旁边走了几步,实在是没有办法和齐蓉儿面对面,否则她觉得自己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辰儿不像王爷和妹妹有这般的闲情逸致,更不像王爷这般身体健壮,热情似火,来花园里吹冷风还这么有兴致。” 凤琉璃嘴角扬起嘲讽的笑容,目光轻轻从战九霄的脸上扫过。 战九霄听出凤琉璃语气中的嘲讽,心里憋了一口气。 凤琉璃也没有心情在这里继续被恶心,直白的问:“所以到底还让不让我吃饭,不让我吃饭我要走了,天气这么凉,我的身子可不如二位的这般好。” 她口口声声都是为了辰儿好,倒是让齐蓉儿无处下手。 “滚,你给我滚!”战九霄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几乎是在嘶吼。 第二十一章 撞破 凤琉璃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战九霄,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战九霄的气还没有消,猛地坐了下来,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看着是气的狠了。 齐蓉儿心里也气的不行,面上却没法说。 一计不成有生一计,她给战九霄倒了一杯酒,温声细语的劝着战九霄。 “九霄哥哥,我们不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生气,辰儿身体向来弱,不如我们还是早日给他生个弟弟,沾沾喜气,说不定辰儿的身子就好了,不用再住在姐姐那儿了。” 战九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桌上,声音中还是隐藏不了的怒气:“简直欺我太甚,若不是看在她的身份,本王定要让她不得好死!” 齐蓉儿心疼的将战九霄的手握住,含情脉脉道:“九霄哥哥不要生气,您不是还有蓉儿陪在身边吗?蓉儿会一直陪着您的。” 闻着齐蓉儿身上的阵阵馨香,战九霄心猿意马,觉得小腹一阵火热。 这感觉让他十分吃惊。 …… 凤琉璃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但脑海里突然想起自己刚才闻到的一缕异香。 自从身体好起来后,她的原本十分敏锐的嗅觉好像也慢慢回来了,若是常人,肯定是闻不到的。 不对,那香味不正常? 想着,她转身往回走去。 然而才刚走进花园里,她就被一个侍卫拦住了,“王妃请止步。” “为什么?”凤琉璃不满的问。 她嘴角噙着一抹坏笑,偏摆出一副正经样子,道:“我的帕子掉在里面了,要进去找一下。” 侍卫一脸为难:“王爷现在不方便,王妃可以迟一些来找。” 凤琉璃见状,心里更加有底了,齐蓉儿没安好心。 可是,战九霄明明夜夜都在她那里睡,她怎么还用得着……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先进去看看再说。 “那怎么可以呢?手帕可是贴身之物,要是被别人拿去了,只怕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要是我不合适进去,不如你进去帮我寻也是一样的。” 侍卫的脸上闪过一抹难堪,还是拦着凤琉璃,道:“这里不会有人进去的,等过会儿属下帮王妃寻回也是一样的。” 凤琉璃自然也不会放弃,她身形矫健,趁着侍卫没有防备,就闪了进去。 侍卫也不敢高声呼喊,更不敢去拉扯她,便是眼睁睁看着她跑了进去。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就来到了离亭子不远的地方。 只见亭子里的画面非常香艳,齐蓉儿的衣服已经半褪不褪,露出了红色的肚兜。战九霄的外衫也脱了。 果然有趣! 只见凤琉璃悄悄的从后面靠近,快要走到二人身后的时候才突然踢了一颗石子。 战九霄忽然察觉到动静,猛地抬头,竟然正好对上凤琉璃那张妩媚的脸。 美,却似笑非笑,让人毛骨悚然! 顿时,刚刚萌芽的某些感觉荡然无存,他的脑海仿佛也瞬间清明了不少,战九霄有些迷惑的看了一眼眼下的情况,但更让他愤怒的还是凤琉璃,他杀了她的心都有,忍不住怒声吼道:“凤琉璃,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边吼着,一边将自己的外衫披在了齐蓉儿的身上。 凤琉璃嘻嘻笑着,扬了扬手上的帕子,道:“我的帕子忘了,回来拿一下,没想到坏了王爷的好事,真是不好意思,我这就走,王爷您继续,您继续啊。” 那潇洒的背影,哪里还有从前半分妒妇的模样?倒是让战九霄心里竟更加不舒服了。 齐蓉儿只恨她扰了自己的好事,恨得牙痒痒,想要继续挑逗战九霄,可是他看起来已经完全清醒,甚至意味全无。 第二十二章 上门找茬 打扰了战九霄和齐蓉儿的好事,凤琉璃心情很好的回到了琉璃苑。 另一边的的战九霄便没有她这么好的心情了。 被她打扰了之后,不管齐蓉儿再怎么挑逗,他都没有了兴致,只能败兴而归。 齐蓉儿回到院子以后发了一通脾气,把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之后还觉得不解气。 “你说,你是怎么办的事?鹤顶红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凤琉璃那个贱人为什么还活着,是不是剂量还不够!” 砸东西砸累了,她开始责问身边的丫鬟珠儿。 珠儿被吓得瑟瑟发抖,但也不得不回答道:“那一整包鹤顶红奴婢都已经让小兰分次给王妃下了,小兰现在也没有来,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这次不成的话,我们还有下次,奴婢一定会让王妃消失的。” “王妃王妃,别人在我的面前这样叫她就罢了,连你也要在我的面前提醒我,她是正妃,而我只是个侧妃吗?” 齐蓉儿的怒火没有一点消减,反而更盛。 “王妃,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您名义上虽然是侧妃,但是王爷处处优待您,谁又敢轻视您半分呢?” “优待?王爷还说了她是这个府里的主母,把孩子都给她养着了,还想要怎样?都是你没有用,让你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本妃留着你有什么用!” 齐蓉儿骂着将一个茶杯就往珠儿的头上砸去,珠儿的头上马上就见了红。 而齐蓉儿并没有因此罢手,口中骂着,手里拿到东西还不停的往珠儿的身上打去…… 外面闹成什么样子凤琉璃不知道,这个晚上她睡得分外好。 第二日,凤琉璃正用午膳的时候,齐蓉儿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就来了,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齐蓉儿是来拆家的呢。 凤琉璃轻轻瞟了一眼,继续哄着辰儿喝牛乳。 刘嬷嬷则防备的护着辰儿,生怕齐蓉儿过来吃了辰儿一样。 “姐姐可真是好心肠,不是自己的孩子也这么上心,难道姐姐真的以为将辰儿照顾好了,九霄哥哥就会多看姐姐两眼吗?” 齐蓉儿说着抬高了下巴,一脸高傲的坐在了凤琉璃的对面。 “我不敢说自己的心肠好,但比起你肯定是不够黑的。”凤琉璃的眼神轻蔑的从齐蓉儿的脸上划过,嘴角的笑容邪魅而妖冶,更带着十分的得意。 “况且对这个孩子好一些会不会得到王爷的侧目,齐侧妃心里不是十分清楚吗?” “你……”还没有说两句话,齐蓉儿就已经被凤琉璃气得半死。 凤琉璃冷笑一声,就这点本事还来这里抖威风,不自量力。 气了一会儿,齐蓉儿想到了新的主意,又重新镇静下来,给了身后的丫鬟一个眼神。 丫鬟会意,将一个篮子放到了桌上。 齐蓉儿十指纤纤,掀开了篮子上盖着着蓝色绸布,巧笑嫣然:“姐姐何必这么大的气性呢?妹妹来可是给姐姐送好东西的。这些冻梨可是王爷赏的,这个府里只有我有,我特地送几个来给姐姐。” 风琉璃根本就没有看什么冻梨,也不用想就知道齐蓉儿没有憋着什么好主意。 鹤顶红的事情她都还没有和齐蓉儿算账,齐蓉儿就自己找上门来,真当她是泥捏的吗? “好啊,既然妹妹有这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绝。只是这冻梨都还没有化,妹妹不如就好事做到底,将这梨亲自化开了再给我吧,正好我这里有刚打上来的井水。”凤琉璃说话间不经意瞥了瞥齐蓉儿那双纤纤玉手。 冻一冻她的那双猪爪子,希望能给那双爪子的主人长点记性。 第二十三章 被迫下跪 听到凤琉璃的话,齐蓉儿冷冷一笑,并没有反抗,将冻梨一个一个的从篮子里拿出来放到了井水里。 那冰上传来的寒意十分刺骨,但齐蓉儿生生忍了过去。 凤琉璃,一会儿看你还能得意吗? 见此情景,刘嬷嬷也有些担心,伏在凤琉璃的耳边小声道:“王妃,要是王爷见到一定又要生气了,您还是消消气,暂时算了吧。” 凤琉璃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让齐蓉儿停止。 她当然知道战九霄见到这一幕肯定会生气,可她实在忍不下这口气。齐蓉儿算计她那么多次,她要是不出这口恶气,她会好几天都睡不着觉的。 而且,她倒也想看看,战九霄能为了齐蓉儿做到什么地步。 刘嬷嬷的预料是没有错的,那冻梨还没有化开,战九霄就匆匆赶来了。 一见到战九霄,齐蓉儿就恢复了小白花的样子,泪水马上就漫上了眼眶。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凤琉璃把她的手都砍了。 “凤琉璃,你在干什么!”战九霄都还没有走进来,一声怒吼就传了进来。 齐蓉儿奔了出去,伏在战九霄的胸前带着哭声道:“九霄哥哥你不要生气,这不关姐姐的事,都是蓉儿心甘情愿的。姐姐是正妃,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是应该的。” 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的把冻红的手从战九霄的眼前划过。 战九霄看到齐蓉儿通红的手就是一阵心疼,同时对凤琉璃也就更加痛恨。 “你这毒妇,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能向蓉儿学着一点,能不能有蓉儿一丁点的善良!”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还有现在凤琉璃的狠毒和无理取闹,他杀了凤琉璃的心都有了。 要是凤琉璃不是丞相的女儿,要是没有太后的关系,凤琉璃早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这边凤琉璃翻了一个大白眼,毫不犹豫的说:“不能。” 要她学齐蓉儿的两面三刀,还是要她学齐蓉儿的小白花技能,不管是什么她都学不会,也不会去学。 至于善良?哼哼……战九霄自己瞎还不够,还想要拖着别人一起瞎吗? “九霄哥哥,蓉儿没有你说的这么好,更不配让姐姐学我。九霄哥哥,蓉儿不疼,不委屈的,您就不要怪姐姐了。” 齐蓉儿听着是给凤琉璃求情,说完之后自己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手非常疼一样。 凤琉璃冷笑一声,不过就是碰了一下冰,手上红了一些罢了。疼什么疼? 可看到战九霄对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她心里属于原主的心理又开始作祟,有些酸酸的,有些疼。 然而看在战九霄的眼里就不是这样了,他不再斥责凤琉璃什么,直接沉声道:“凤琉璃,你身为正妃,却毫无宽和之心,虐待侧妃,不堪正妃之位。你就跪在冰上背诵女则,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再起来。” 凤琉璃冷冷的看着战九霄,让她背女则,让她跪在冰上背女则。 战九霄,你有本事! 战九霄说完吩咐自己的贴身侍卫在琉璃苑监督,自己将齐蓉儿打横抱起,大步走了出去。 凤琉璃被侍卫强压着跪在冰上,她现在这幅身躯根本就反抗不了。 她索性心一横,好,那就跪!让这寒冰将原主对他仅存的那点好感全部抹去! 她不得已跪在冰上,却一言不发。什么狗屁女则,这种东西她根本不知道,即便是知道她也不会背! 侍卫看着这个不受待见的王妃跪在冰块上也倔强的不肯开口,不禁在心里替她不值。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凤琉璃只觉得膝盖传来阵阵刺骨的痛,冰块化出了冰碴子,一下一下不间断的戳着她此时本就脆弱不堪的膝盖,她脑袋有些昏,同时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十四章 治伤 凤琉璃毕竟还是王妃,见她晕了过去,侍卫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赶忙去告知战九霄。 “王爷,王妃跪晕过去了。”侍卫回禀道。 战九霄正坐在齐蓉儿的床边,心疼的给齐蓉儿上着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冷道:“晕了就晕了,怎么,还要本王去看那个毒妇吗?” 凤琉璃就是死了都是死有余辜,要是可以的话,他还想放鞭炮庆祝。 侍卫也习惯了战九霄对凤琉璃的态度,没有再说什么,默默退下了。 “九霄哥哥,你真的不打算去看看姐姐吗?”齐蓉儿依偎在战九霄的怀里,温柔的问道。 战九霄看向齐蓉儿的眸子盛满了深情:“那个毒妇那样对你,你还总是为她求情,你就不怕她伤害你吗?” 齐蓉儿嘴角的笑容十分嘲讽,声音却腻的能掐出水来:“九霄哥哥,你也不要这样说姐姐,姐姐的性格虽然暴躁了一些,但蓉儿相信她没有坏心的。蓉儿有您的疼爱已经足够了,不管姐姐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姐姐的。” 这番话让战九霄十分感动:“你总是这样善良,总是愿意为其他人着想。凤琉璃的事情我自有主张,你也不用为她求情,她是什么性情我十分清楚。平日里你也不要去惹她,免得她欺负你。” 齐蓉儿抱着战九霄,破涕为笑:“有九霄哥哥在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已经入夜凤琉璃才又悠悠转醒,她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感觉到了膝盖处一阵刺痛。同时晕倒之前的画面全都在她的脑海里重现。 好,很好,战九霄,你好本事,这笔帐她记下了,以后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刘嬷嬷见她醒来红着眼睛扑到了床边,哽咽道:“王妃,你终于醒了。膝盖还疼吗?” 看着刘嬷嬷已经有了白头发,脸上也满是疲惫,凤琉璃实在是不忍心再让刘嬷嬷担心,微笑着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已经不疼了,其实本来也不怎么疼。我是骗他们才故意晕倒的。” 刘嬷嬷到底也不是三岁小孩,凤琉璃说什么就相信什么。 凤琉璃的膝盖红肿一片,在冰上被人押着跪了那么久,怎么会不疼? 但是她也没有戳穿凤琉璃的谎言,强撑出一抹笑容,“郎中已经来过了,说您的膝盖伤的不轻,要好好将养,有一段日子您不能走路了。不过好在您以前用的轮椅还在。” 凤琉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仔细看了自己的伤,的确是不轻。要是用这里的药,还真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了。 说不定还会落下后遗症。 想着,她笑着对刘嬷嬷道:“我饿了,想吃您做的阳春面,您去给我做一碗吧。” 刘嬷嬷无奈的瞟了她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去给她做面了。 房间里只剩下凤琉璃一个人,她看着膝盖处的伤,随之意识空间便出现了。 同时空间中冰肌续骨膏的格子已经打开,她拿到了药膏,轻轻的往自己的膝盖上涂着。 她这次伤的着实不轻,这具身体还没有恢复好,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今天受一点伤,明天受一点责罚,那也不是个办法。 看来还是不能和战九霄硬来,否则以她现在的实力,说不准真的会被战九霄折磨死。 第二十五章 想到好主意 冰肌续骨膏虽然好用,但在这里不能发挥全部的功效。并且凤琉璃的伤势也不轻,所以也不能马上恢复好。 不过涂上了药膏之后,伤势也不是十分严重了,小心一点行走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她并不想这样。 战九霄敢这样对她,让她伤成这样,她暂时不能将战九霄怎么样,却也不想战九霄好过。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她都坐在轮椅上,并且逮到了机会就坐着轮椅抱着辰儿让刘嬷嬷推着去花园里溜一趟。 齐蓉儿为了让别人知道战九霄对自己的宠爱,当日的事情已经传的到处都是。 而如今风琉璃双腿不能行走还要照顾辰儿的事情自然也就传出去了。 没有一天的时间,这传言从战王府传出去,又传回了战王府。 “战王妃也是可怜,那么好的相貌,也不知道战王殿下是怎么想的。” “男人偏爱妾室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是宠妾灭妻就太不应该了。战王妃也是可怜,那么好的身世,竟然也要受这种苦。” “唉……就是,但战王妃对战王也是仁至义尽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回娘家。她不回去,丞相大人也不能自己去战王殿下要说法吧。” “谁知道呢,人家皇家的事情,我们又知道多少。” …… 不过一个白天的时间,这些话就从外面传到了凤琉璃的耳朵里,而她才不过是坐着轮椅去花园里走了一遭而已。 也不知道齐蓉儿现在气成了什么样子,只是想想齐蓉儿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她就想拍手叫好。 所谓法不责众,战九霄就算是知道外面的百姓在说什么,也不能把人家都杀了。 她一开始只是想卖个惨,至少让府里的人都知道战九霄为了齐蓉儿怎么委屈她了,没有想到事半功倍,竟然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并且那些传言还给了她一个启发,是啊,她还有娘家,她可以回丞相府啊。就算回去之后丞相不能帮她出气,她也可以在丞相府住上一段日子。 能住多长时间就住多长时间,也总比呆在这里有生命危险的好。 “嬷嬷,修葺院子的人你找好了吗?” 这两日刘嬷嬷一心扑在了凤琉璃的腿上,根本没有想着这件事。 凤琉璃问起,她愣了愣才道:“人之前就找好了,只是王妃现在也不方便挪动,所以老奴想着修院子的事情不如缓一缓,等王妃的伤好了再做计较。” 要翻新院子,那她自然不能继续住在这里,要暂时搬到其他地方去住。否则的话不方便。 “不用等了,既然人找好了,明天你就让那些人来吧。” 刘嬷嬷虽不知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还是应下了。 第二日,正好之前说好的修葺院子的人来了。凤琉璃穿戴好就往战九霄的书房去了。 见到凤琉璃来,战九霄就是一脸的厌恶。看到凤琉璃坐着轮椅,他想到了外面的那些传言,更是想捏死凤琉璃。 也不知道上辈子是欠了凤琉璃什么,这一世凤琉璃要来这样折磨他。 风琉璃轻嗤一声,要不是她醒来就是这个样子,真当她愿意和战九霄打交道。 “知道王爷不想见我,我来只是和王爷说一件事。现在琉璃苑要修葺,我要搬出琉璃苑。我想与其重新整理一个院子,不如让我回丞相府去住。” 第二十六章 和平谈判 听凤琉璃说要回丞相府,战九霄的神情不仅仅是生气,还有一些凤琉璃看不透的情绪。 但所出来的话大多在凤琉璃的预料之内。 “现在想着回丞相府了,你嫁过来的时候自己说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回去向你爹诉苦的。” 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她回不回去,诉不诉苦是她的事情,战九霄既然敢做,难道还怕她回去诉苦吗? 有了前车之鉴,凤琉璃也不打算和战九霄硬来。 “王爷,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从丞相府出来的,丞相府里的那是我的父亲母亲,即便是我出嫁了,我也还是他们的女儿。即便是没有事,我回去看一看是天经地义。而且自从嫁进战王府,妾身也是一直都没有回去过,这次要回去,这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吗?” 战九霄死死的盯着凤琉璃,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你果真就只是想回去看一看,没有其他的阴谋?” 凤琉璃在心里把战九霄骂的狗血淋头。 就算是她有什么阴谋,她回去自己的娘家一下怎么了?她是嫁给战九霄,不是卖给战九霄了。 “王爷,一直以来我有过什么阴谋吗?哪一次不是妾身吃亏受罚您自己想想。远的不说,就说辰儿百日宴开始,妾身没有害辰儿,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冤枉我,踹了妾身一脚,妾身现在心口都是疼的,最后您给过妾身一个说法吗?” 战九霄从未想过给凤琉璃什么说法,而且他对凤琉璃的恨让他觉得凤琉璃死了都是多余的,哪里会想着给什么说法。 “怎么,现在觉得委屈了,你当初非要嫁给本王的时候,不就是说受什么委屈都不在意吗?”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 凤琉璃在心里骂着,就算是原主当真说了这话,战九霄就往死里欺负人家,这还是个男人吗? 倒不是说男人要如何的宽宏大量,但战九霄这也太没品了。 现在不是和战九霄掰扯这些的时候。 凤琉璃生生忍下这口气,继续哭诉道:“好,当初是我瞎了眼,没有看出王爷是这样的人。难道王爷就因为当初我的那句话,往死里欺辱我还觉得理直气壮吗?” 战九霄张了张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凤琉璃便继续道:“我现在也不说谁对谁错,反正在王爷的心里我就没有对的时候。既然如此,王爷对我也该是眼不见为净,让我回丞相府王爷也不必担心我时时刻刻有阴谋对付齐侧妃了。” 战九霄眸色阴沉不悦,还是不答应:“你回去了本王才更担心你对蓉儿不利。” 凤琉璃在心中冷笑,张口闭口都是齐蓉儿,真看不出这战九霄还是颗情种。 只愿战九霄能一直深情下去,就是看清了齐蓉儿的真面目也不要伤心。 “以前我与齐侧妃起争端,不过是还在乎王爷罢了。如今我也想通了,王爷对齐侧妃是一往情深,我怎么争都是争不来的。所以我也不想争了。我现在就想回丞相府,这样可以吗?” 这话也是出乎战九霄的意料,他上上下下将凤琉璃打量了一遍,却觉得还是不可信:“你会如此好心?” 凤琉璃抿了抿嘴,长舒一口气,道:“我真的想通了,此次回丞相府,就是想和父亲商议一下和离的事情。” 第二十七章 要回娘家 听到和离二字,战九霄的眼神都亮了一下。 当初但凡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娶凤琉璃。 但是凤琉璃不仅仅是丞相的女儿,还是太后亲封的郡主。丞相曾经救过太后,太后对丞相特别厚待。 基于凤琉璃这样的靠山,他才不得不娶了凤琉璃。 纵然之后凤琉璃恶毒,他也只能忍受着,不能休书一封休了凤琉璃。 那现在凤琉璃想要和离,错误又不在他,是凤琉璃想要和离的,对于这种结果,他求之不得。 “你是说真的?你真的愿意和离?”战九霄心里有些激动,但还是觉得不能相信凤琉璃。 谁知道这会不会又是凤琉璃的诡计。 凤琉璃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只怕人人都觉得这个男人潇洒伟岸,而她却看到了这个男人不堪的这一面。 她是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这战王府是很好,但我过的是什么日子王爷自己也很清楚,王爷以为我天生下贱,很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吗?”凤琉璃冷笑着道。 战九霄冷哼一声:“不管你在这里过的是什么日子,都是你自己求来的,你怪不得任何人。本王现在只问你,你说的和离,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然王爷以为我是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的吗?”凤琉璃嘲讽道。 不过很快正色:“我愿意和离,但我也是有条件的。” 闻言战九霄的脸色瞬间如同冰封:“本王就知道,你还有别的手段。” “不管我在战王府的日子是自己求来的还是王爷赐予的,事实都是我在战王府过的并不好。方才王爷不同意我回丞相府,真实原因是什么王爷自己清楚。难道王爷以为我父亲和太后知道了我在府里经历了什么,会让我们这么简单就和离吗?” 战九霄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所以你是在威胁本王吗?本王告诉你,本王不吃那一套。” “王爷吃哪一套我没有齐侧妃清楚,我不过是在实话实说。若是让外人知道王爷是怎么对我的,不仅仅是对王爷的名声有损,并且和离之后我也难免受人轻视。我以后若是想要再嫁,只怕别人轻视我,对我不好。所以为了我以后,也为了王爷自己的名声,王爷最好还是暂时对我好一些。我们一起营造双赢的局面,难道不好吗?” 战九霄看着凤琉璃,觉得凤琉璃像是变了一个人,与以前完全不同。他好像不认识凤琉璃了,他所知道的凤琉璃,是肯定说不出这番话的。 可他对凤琉璃到底为什么变成这样的不感兴趣,他只想要和离。 “好,只要你答应和离,我什么事情都可以答应你。” 凤琉璃嗤之以鼻,刚才还就一个条件都费了她这么多的口水,现在又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了。 这变脸的速度堪称她的楷模。 “我们约法三章,第一,像之前打我,或者让我罚跪的事情不能再发生。”不管能不想相信,凤琉璃还是要试一试。 战九霄并没有怎么思考就点了头,只要凤琉璃能答应和离,他委屈一段时间也是可以的。 说到这里凤琉璃便顿住了。 等了好一会儿没有等到下文,战九霄不耐烦的问道:“还有两条呢?” “我暂时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凤琉璃道。 第二十八章 侧妃妒意 凤琉璃虽没有说剩下的两个条件,但是战九霄想若是凤琉璃说的太过离谱,他也是可以不答应的。 遂点头道:“好,你可以以后再说,但是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给我玩什么花样,否则的话有你好看。” 凤琉璃不在意的笑了笑,到时候谁给谁好看还说不一定。 “那我回丞相府的事情,王爷觉得如何?” 战九霄没有马上回答,他还是觉得凤琉璃不可信任。 “王爷,难道你觉得你我的和离是我们两个人就可以决定的吗?”凤琉璃瞟了战九霄一眼。 也不知战九霄是因为在意齐蓉儿才这么犹豫,还是本身便是谨慎到近乎胆小。 战九霄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好,你可以回丞相府,但是你最好掂量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否则本王有一千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凤琉璃只是轻轻一哂,没有说话,看着像是默认了战九霄的话。 在书房与战九霄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是费心神,回到琉璃院就躺了一会儿。 然而她一睡醒,前方就有消息传来,说她和战九霄的关系有所缓和,两人在书房里和和气气的谈了大半日的话,而且战九霄还允许她回娘家住上几日。 凤琉璃听到这样的传言只觉得可笑,可见之前她与战九霄的关系是何等的剑拔弩张,只是她在战九霄的书房里多说了一会儿的话在别人的眼中就是和和气气了。 不过……不知道这些话传到齐蓉儿的耳朵里,会有什么样效果。 “咣当!”一个上好的白瓷花瓶在地上摔的粉碎,紧接着传来的齐蓉儿歇斯底里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王爷好好的怎么会允许那个贱女人回丞相府呢!” 珠儿头上的伤还没有好,但是现在还是不得不大着胆子上前劝道:“王妃,您先不要生气,不是说了吗,是因为琉璃院要修葺,所以才让她回去住几日的。王爷的心里都是王妃,怎么会对那个女人有什么好心呢?” “那个贱女人天生长了那么一张狐媚的脸,谁知道王爷是不是对她动心了。” “王妃且宽心,若不是太后和丞相,王爷早就休了她了,想来这次也是那个女人威胁王爷,王爷不得不答应的。王爷这样做,也是为了与王妃的将来。” 然而不管珠儿怎么劝,齐蓉儿想到凤琉璃在战九霄的书房里呆了大半日,心里就都是不安。 才刚刚收拾好的屋子,又被齐蓉儿糟蹋的不成样子。 这王府里没有一个像样的女主人管着,风总是吹的特别快。齐蓉儿那边摔东西跌碗的事情一阵风一样传到了琉璃院。 刘嬷嬷正收拾着东西,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也不过是一笑而过。 凤琉璃的心情却十分好,当时她并没有想着能气齐蓉儿一番,目的只是想回丞相府去。 万万没有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她不过是与战九霄多说了几句话,没有像以前那般大声吵架,就能有这样的效果。 说起来齐蓉儿已经得到了战九霄一心一意的对待,战九霄为了齐蓉儿几次想要杀了她,齐蓉儿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不过是一件小事就能把齐蓉儿气的摔了屋子,也不知是齐蓉儿太没有自信,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不过不管是什么,反正她能回丞相府了,回去之前还能看这么一出好戏,也是值了 第二十九章 回府 既然好不容易才让战九霄答应她回丞相府的,那凤琉璃就不打算让这件事马马虎虎的过去。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基本上的常识还是有的。 她现在的身份是战王妃,不说回娘家,就是平常出门都是有该有的仪仗规格的。 与刘嬷嬷问清楚了之后,凤琉璃再次来到了战九霄的书房。 战九霄一见凤琉璃来就觉得没有什么好事,放下了手中的公文,不耐烦的问道:“你不是在准备回丞相府的事情吗,又来这里干什么?” 凤琉璃十分自觉的找了个椅子坐下,丝毫不在意战九霄冷漠的样子,笑着道:“妾身就是为了回丞相府的事情而来。” 战九霄看着凤琉璃没皮没脸的笑,真的不知道面对他的冷脸凤琉璃是怎么笑出来的。 难道是他现在的表情不够嫌弃凤琉璃吗?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脸,让自己的声音更加低沉:“还有什么事?” “之前王爷自己答应我的,和离之前先要给足我面子。那这次我回丞相府,也在给足我面子的范畴之内。别家的王妃回娘家的时候是什么情况,那我也要一样。” 凤琉璃说的理所当然。 战九霄气极反笑:“和别的王妃一样?凤琉璃,本王说过了,虽然本王答应了你的条件,但是让你不要太过分!” “王爷,过多的我也不要,我只要和其他的王妃一样,这已经是正常不过的要求了。王爷要是不同意,那和离的事情妾身就只能重新考虑了。” 凤琉璃耸了耸肩,一副随便的样子。 “你以为本王真的怕你吗?”战九霄是真的动了怒。 凤琉璃现在的性情与辰儿百日宴之前当真是大不一样,变得更加无理取闹,更加气人了。 “我只希望王爷明白忍辱负重这个词,王爷轻易得到所求的日子过久了,怕是忘了有得有失。长痛不如短痛,王爷要是想继续与我纠缠,或者最后弄得一个两败俱伤,您还是自己思量思量吧。” 凤琉璃的话刚说完,战九霄就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她的面前,同时她的脸颊被战九霄用力的掐住,让她不得不与战九霄直视着。 “忍辱负重!你也知道本王娶你是一种屈辱吗?凤琉璃,劝你最好不要惹怒本王,难道你以为本王真的不敢杀了你吗?” 脸颊上传来的痛疼让凤琉璃的分外清醒,这样的情况她竟然还笑了起来,“王爷难道要是出尔反尔?” 战九霄脸色一滞,猛地放开了凤琉璃。 “本王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但凤琉璃,你最好也记住,本王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本王会陪你回丞相府,但是仅限于此,你要是做不到你所说的,本王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凤琉璃走出了书房,啐了一口。和这个情绪不稳定的人打交道还真是难。 有了战九霄的默许,整个王府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凤琉璃回丞相府的事。 第二日,战九霄特地告假陪凤琉璃回去。 不远处,齐蓉儿满面怨毒,看着战九霄和凤琉璃的车架远去,她攥紧了帕子,指甲陷进了肉里也感觉不到疼痛。 等看不到人影了,她才收回目光,这时才发现周围有许多下人都朝她投来了各种各样的眼神。 “滚,看什么看,再看本妃把你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齐蓉儿把气都撒到了下人的身上。 下人们做鸟兽散。 可齐蓉儿的胸口还是堵的快要炸掉了。她忍不住尖叫出声,但还是无济于事,只惹来了更多嘲笑的目光。 第三十章 心病 路上凤琉璃十分的兴奋,不断的掀开马车的车帘看外面的风景。 原主因为不受战九霄的待见,再加上脸也毁了容,所以进了战王府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对这里的环境人文也没有多少记忆。 所以这外面的东西对凤琉璃来说还是很有新鲜感的。 战九霄对凤琉璃的欣喜嗤之以鼻。 不一会儿的时间外面的喧闹声渐渐减小,凤琉璃知道快到丞相府了。 她也估算没有错,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她在刘嬷嬷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然后再去抱辰儿。 她实在是不放心那个小不点在战王府,怕是等她回去的时候都要给小不点上坟了。 齐蓉儿对辰儿的态度,辰儿对齐蓉儿的表现,她都觉得怪怪的。 因为事先并没有告知丞相府,故而丞相并不在家。 但是奇怪的是凤琉璃也没有见到原主记忆中的母亲。 来门口迎接她的这个女人,是原主的父亲的妾室,陈姨娘。 原主的记忆中也没有关于这个姨娘的太多记忆,却也没有什么冲突。她现在在这方面对原主的记忆不是十分信任,自己还是暗暗留了个心眼。 “婢妾拜见王妃。”陈姨娘盈盈福身。 这陈姨娘虽然看着并不年轻,但是从脸上还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当然现在也不差,那是一种年轻女子没有的韵味。 “姨娘请起。”凤琉璃一边想着,一边也没有耽误她让众人起身。 只是想的太过入神,没有注意自己膝盖上的伤还没有好,上台阶的时候差点就摔了下去。 战九霄刚好在她的身边,下意识的扶了她一下。 因为是下意识的动作,所以战九霄反应过来之后眼中闪过厌恶,马上就收回了自己的手。 凤琉璃转头看了他一眼,轻哼一声,也没有想要感谢他的打算。 她腿上的伤原本就是拜战九霄所赐。 “这是怎么了?”陈姨娘见她趔趄了一下,满是关切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王府的时候不小心被没有长眼睛的石头拌了一下,摔了一跤,只是小伤,不碍事的。”她的唇角又出现了妩媚而不怀好意的笑。 一旁的战九霄听了又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但是碍于和她的约定,到底做的克制了许多。 凤琉璃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缠,便转移了话题,问陈姨娘道:“怎么只有姨娘出来,我父亲母亲呢?” 提到她的母亲,陈姨娘就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 “相爷上朝去了,夫人她因为外面关于王妃的那些传言日日忧心,王妃也不曾派人回来报个消息,夫人忧思成疾,得了心病,这精神也是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夫人便上山礼佛,求佛祖保佑王妃,不好的时候就只能躺在床上。” 说到这里陈姨娘顿了顿,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才接着道:“最近夫人又病了,只能卧床静养。不过王妃回来就好了,夫人见到王妃好好的,一定就能好起来了。” 听完陈姨娘的话,凤琉璃的心脏传来一阵疼痛,鼻头也不受控制的酸了起来。这都不是她的情感,想来是原主的。 凤琉璃看了身边的战九霄一眼,只见战九霄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第三十一章 再现黑雾 丞相夫人病了,凤琉璃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的。 让凤琉璃惊讶的是,不用她说什么,战九霄的脸虽然很臭,但竟然是主动跟着一起来了。 战九霄这么配合,倒是省了她许多麻烦。 一路上陈姨娘都是念叨着丞相夫人的情况,但是念叨来念叨去,主要还是那么几句话。 就是丞相夫人是忧思成疾,要好好静养,见到她回来了应该就会好了之类的。 虽然是心病,但她就算是神女的时候还做不到别人看她一眼就疾病全消了,更何况是现在? 一路听陈姨娘念叨着来到了丞相夫人的院子,不过奇怪的是丞相夫人虽然病着,院子里却没有药味。 只是从下人们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样子,能知道这个院子的主人的确是不大好。 这时一个丫鬟抱着一包东西从她的身边经过,她原本是没有注意到,但是这个丫鬟撞见了她的目光,第一个反应竟然是逃避。 之后凤琉璃看向了丫鬟手中的布包,只见从布包里散发出一股隐约的黑色的气息。 就想是黑色的雾气。 这让她想到了之前那棵在虚影里枯死的盆栽,这个布包里的东西有危险!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个丫鬟就快步走远了。 她想叫住那个丫鬟,可话到嘴边又顿住了。就算是布包里东西有危险又怎么样呢?也不能一个人拿着刀就说人家是杀人犯。 她只能暂且按捺住,继续往夫人的房间里走去。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插曲。 纵然是白天,房间里还是有些阴暗,丞相夫人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 他们一行人进来也没有让丞相夫人睁开眼睛。 “夫人病的沉重,已经这样昏昏沉沉的两天了,醒来的时候少,睡着的时候多。醒来的时候也一直叫着王妃的名字。”陈姨娘叹道。 而凤琉璃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她总觉得刚才出去的那个丫鬟或许和丞相夫人的病情有关。 还是先查看一番好。 她不想让陈姨娘和战九霄追问她能力的由来,先对陈姨娘道:“姨娘,我要在府上住上几天,你先带人将我的东西归置好,母亲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 陈姨娘倒是没有说什么,看了丞相夫人两眼之后就出去了。 “王爷,你也先回去吧。”等陈姨娘出去之后凤琉璃对战九霄道。 战九霄冷笑了一声:“不是你说的回娘家要和其他的王妃一样吗?丞相夫人还病着,本王刚来就走,这戏做的也假了一些吧。” 凤琉璃撇撇嘴,只怕原因不是战九霄说的这样,战九霄是怕她等丞相夫人醒了乱说话吧。 不过这里人多嘴杂,她到底还是没有点破:“我说的做戏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王爷对我还不错,至少相敬如宾,而不是想要腻腻歪歪。点到为止就好了。” 战九霄还欲再说什么,凤琉璃继续说道:“王爷若是在这里待久了,回去之后齐侧妃想必不会轻易罢休吧?反正到时候就算是我回去和齐侧妃解释清楚了,齐侧妃也未必会相信,王爷要是不想自己惹麻烦,还是回去吧。” 这话成功让战九霄闭上了嘴。 然而战九霄没有发现的是,他并没有反驳凤琉璃的话。 战九霄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就传来了敲门声。 第三十二章 讨个公道 凤琉璃让人进来,原来是下人送药来了。 她不想让战九霄知道的太多,催促着战九霄赶快离开。 战九霄还从来没有被这么驱赶过,还是被凤琉璃这个他最看不起最讨厌的人驱赶,他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不至于在这里发脾气,黑着脸离开了。 反正对外人他的脸色一直都是这副模样,倒是没有让人起疑。 等战九霄走了,凤琉璃转过头看那碗汤药,发现那碗汤药和之前她看到的那个包裹散发着同样的黑气。 这晚汤药里的东西就之前那个包裹里面的! 那道黑气一模一样,凤琉璃可以确定。 “等一等。”看丫鬟就要把药给丞相夫人喂进去,凤琉璃出声阻止了。 丫鬟不明所以的看着凤琉璃。 “我先看一看。”凤琉璃也不过多解释,将汤药抢了过来。 之后她手放在丞相夫人的脉门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丞相夫人的身体状况、 其实丞相夫人的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准确的说是丞相夫人的身体本身是没有多大的问题的,问题就在于这碗药。 丞相夫人的确是有些积郁成疾,但是不至于这么严重,昏睡更是不至于。只要好好将养着,吃一些普通的补药都可以相安无事好久。 然而这汤药里却放了寒凉的药材,让丞相夫人雪上加霜,把原本就有问题的身体生生拖成了现在这样。 要是再继续引用这样的汤药,那丞相夫人就算是不死,也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和丞相夫人有仇,用这么阴毒的法子。 今天如果不是她来,那以后丞相夫人昏睡不醒,别人也会以为丞相夫人是自己病的,而不是说被别人害的。 她与丞相夫人没有什么关系,但这是原主的亲生娘亲。并且以后她想要在这里混下去,有丞相夫人的帮忙会比较顺遂。 不管从那方面说,她都不能袖手旁观。 想着,她召集了府里的人,把刚才出去的陈姨娘也叫了回来,肃声道:“我方才已经看过了,我母亲之所以变成这样,并不是生病,而是这汤药有问题。我母亲是被人害成这样的!此事事关重大,必须彻查!” 一听这话,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妃,许多郎中都已经来看过夫人了,都说夫人是郁结于心,积郁成疾,您会不会是哪里误会了。”陈姨娘陪着笑道。 凤琉璃一脸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或许我母亲一开始的确是积郁成疾,但是这汤药也是有问题的,只要请太医来看一看就知道了。” 太医应该是有这个本事分辨出来的。 陈姨娘脸色微变,不过还是维持着微笑:“王妃,妾身知道您担心夫人,但这种事怪怕人的,也不好胡说的。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那丞相府成什么了?” 凤琉璃的淡淡的瞟了陈姨娘一眼:“有人谋害我母亲,难道我还忌讳着别人会说什么,不敢查清楚给我母亲一个公道了不成?” “妾身也不是这个意思,可就算您贵为王妃,这个府里也还是相爷做主的。依妾身看,不如等相爷回来再做主。看时辰相爷没有多一会儿就下朝了,也不差这段时间的。” 说来道去,陈姨娘就是要拦着凤琉璃。 第三十三章 异曲同工 凤琉璃不再接她话头,眼神在陈姨娘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直将陈姨娘看的浑身都不舒服了,才缓缓道:“本妃记得在出阁之前,丞相府还是十分有规矩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说话做主。” 陈姨娘只当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就温和道:“王妃说的是,按照妾身的身份,在这个府里原本是没有妾身说话的地方的。但是夫人病着,相爷将府里的事情都给妾身处置,妾身斗胆,觉得还是能说两句话的。” “父亲让姨娘管着府里的事情是因为母亲病着,府上不能没有一个打理杂事的人。纵然父亲抬举姨娘,但是如今本妃回来了,姨娘还打算在本妃的面前当家做主吗!” 凤琉璃提高了声音,锋芒直指陈姨娘。 陈姨娘不自觉的咬紧了唇,这个凤琉璃和传言中的完全不一样。 传言凤琉璃在战王府并不受宠,多番顶撞战王,并且还是一个已经毁容的丑八怪。 可是今日一见却完全都不是这样的。战九霄要是不宠凤琉璃,又怎么会陪着凤琉璃回来? 凤琉璃也根本就没有毁容。 还说凤琉璃是个没有脑子的,冲动易怒,现在凤琉璃的言行举止哪里有半点冲动的样子。 然而现在看到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了,事已至此,她也不能问凤琉璃为什么和传言中的不一样。 “王妃误会了,妾身哪里有这个胆子,只是想告诉王妃,莫要冲动,万万要以相府为重,不能毁了相爷的名声,妾身这也是为了相爷着想啊。” 陈姨娘说着就跪了下来。 看到陈姨娘的做派,凤琉璃就想到了齐蓉儿。 两人的性情算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时,外面有人高声传相爷回来了。 闻言陈姨娘的神色瞬间就有些惊慌。凤琉璃眼尖的看到了,心中也有了底。 丞相进来见到凤琉璃眼眶都红了,拉着凤琉璃看了半天,才哽咽道:“怎么回来都不说一声,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把爹娘都忘记了。” 听到这话凤琉璃有些不好受,也不是凤琉璃不好受,而是原主不好受。 想想也是,当初原主是铁了心一定要嫁给战九霄,谁劝都没有用。 想来现在原主也知道错了。 可惜啊可惜,还是配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 凤琉璃一边感叹着,一边也没有忘记眼前的事情。 “女儿怎么会忘了爹呢,只是王府的事情也不少,女儿一时之间忙不过来,所以今天才回来。” 简单说了一下让丞相放心,凤琉璃才说到了正事上:“父亲,女儿发现母亲的病不是简单的病,而是有人在母亲的汤药里动了手脚,母亲才会病的这么严重。” 她的话音刚落,丞相就皱起了眉头,严肃的说道:“这事情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你能确定吗?” 凤琉璃重重的点了点头:“女儿敢确定。” 丞相脸色开始阴云密布,他看向了外面站着的奴仆,一字一字的问道:“是谁在夫人汤药上动了手脚?” 下面鸦雀无声,没有人承认,也没有人敢说话。 凤琉璃的目光不在那些奴仆的身上,她一直都盯着陈姨娘。 而陈姨娘却看着丞相,在丞相质问下人的时候,凤琉璃看到姨娘的眼眶红了,眼神里也满是伤心失望。 第三十四章 女儿不委屈 丞相一连问了好几遍,都没有人承认。 凤琉璃虽然是怀疑陈姨娘,但毕竟也只是怀疑,没有切实的证据,她也不敢轻举妄动,要是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凤琉璃原本是想要等丞相自己查的,可是看丞相的样子是着急过头了,只是着急夫人的病情,都没有想着找出真凶。 丞相能对夫人如此深情,也是难得。 “父亲,依女儿看不如先让太医来看一看母亲,还有母亲的药方什么的。一来要尽早给母亲诊治,二来也好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又是谁动的手脚。”凤琉璃道。 丞相坐在床边,擦了擦溢出眼角的泪,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说的对,看我只顾着着急,都忘了怎么办了。” 言罢,叫进了管家,让管家拿着帖子去请别的太医来。 之前也有太医给夫人诊治过,却什么问题都没有看出来。丞相已经不信任那个太医了。 陈姨娘听说要找太医,一直垂着眸子低着头,看似安分的站在丞相的旁边,但她是什么神情凤琉璃看不到, 等了大半个时辰,太医才请来。 太医查看了那碗汤药,再查看了之前的太医开的药方,这才说道:“启禀相爷,王妃,这药方是没有问题的,要是按照这药方上的药来给夫人煎服了,夫人应该早就醒了。”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太医也不敢说的太明白,踌躇了须臾才说道:“这汤药和药方是有出入的,汤药中被加入了几味寒凉的药,既减轻了原本的药性,又对夫人现在的身体有害。” 那就是说,药方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是后来抓的药出了问题。 从抓药到熬药,再到把药段端上来,不是一个两个人经手过,就算是经手的人是明确的,可是这期间这么多环节,能接触到汤药的不仅仅是那几个明确的经手人。 想要查清楚这件事还真的不是这么容易。 而且不清楚真相,贸贸然让这件事传出去了,要是查出来真凶是自己人,那真的是丞相府的丑闻了。 “不管有多少人,都给本相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本相都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 丞相不想就这样放弃,名声和夫人的性命比起来并没有那么重要。 人要是没有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父亲且慢,此事不好查,还是细细斟酌之后再做定夺。”凤琉璃劝道。 凤琉璃说着眼神并没有离开过陈姨娘,只见陈姨娘听完了她说的话之后,一直交握的手放松了许多。 凤琉璃邪魅一笑,接着道:“父亲忙于朝堂上的事,此事女儿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反正这次女儿也要在府上住上一段时间的,父亲不如就将这件事交给女儿办吧。” 丞相面露疲惫,但笑的十分欣慰:“真的是长大了,也好,那就你来查吧。” 闻言陈姨娘没有控制住,抬起头看着凤琉璃,眼眸中还有掩饰不住的惊慌。 此事商议定了,丞相将房间里的闲杂人等差了出去,其中包括陈姨娘。 “璃儿,你实话告诉爹,你在战王府是不是受委屈了,战王和那侧妃是不是欺负你了?”等房间里安静下来,丞相郑重其事的问道。 要是说了实话,肯定又是一场大风波。 凤琉璃默默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出话:“父亲想多了,战王对女儿虽然算不上体贴,但也是相敬如宾,女儿并没有受什么委屈。” 第三十五章 可怜的原主 凤琉璃说的真诚,丞相也不得不暂且相信。 “只要你好就一切都好了,其实当初你要嫁给战王,我和你母亲是怎么都不同意的。当年出了那些事,战王他……”丞相一时失言,趁凤琉璃不注意,紧接着道:“我就怕战王对你不好。我和你母亲觉得你与其嫁入皇家,不如嫁给寻常人,这样有了我们的庇护,你至少可以得一个平安。但是现在,唉……” 丞相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凤琉璃知道,丞相没有说完的那半句话是嫁进了战王府,那也不是丞相能庇护的了。 只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原主把小命都丢在了战王府,再没有平安可言了。而丞相只看到眼前的她,不知道真正的凤琉璃已经死了。 她不是战九霄,是不知道战九霄有多恨丞相,她也不会劝战九霄要宽容。 但是战九霄对谁有仇,去找谁报仇就是了。原主什么都没有做,就算是身为仇人的女儿,战九霄可以不喜,可以讨厌,可以冷落。 可生生让原主送了性命,这一点她真的看不上战九霄的做法,也不像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该有的做法。 丞相若当真对战九霄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战九霄将丞相碎尸万段是应该的。 而原主生为丞相的女儿,即便是什么都没有做,难道就因为这一点就该死吗? 还有齐蓉儿,生的那么一张清纯的脸,平日里装的单纯天真,背地里却如此的毒辣。 齐蓉儿既然已经得到了战九霄的宠爱,又何必非要了原主的一条命。 而且原主对齐蓉儿一直都没有什么坏心,反而一直都是齐蓉儿在陷害原主,是有什么深仇大怨非要做到这种地步。 她实在无法理解战九霄和齐蓉儿这种将别人的命视若草芥的行为。 现在想这些也已经晚了,她想的再多,也救不了原主了。 只能在心里独自感叹,而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帮原主尽力的照顾双亲。 “父亲,因为王府里我的院子在修葺,所以王爷特许我回来住一段日子,这段日子父亲就放心将母亲的事情交给我吧。” 凤琉璃道。 丞相看着面前的女儿,感慨道:“果真是懂事了许多,也好,那为父就把你母亲交给你了。” 凤琉璃郑重应下。 接下来太医给夫人重新开了药方,与之前的那一份大同小异。只不过夫人的比之前病的严重,所以药量上也加重了许多。 为了保证汤药再没有人有机会动手脚,从抓药到熬药,再到喂进夫人的嘴里都是由凤琉璃和刘嬷嬷亲力亲为,半点没有假手于人。 只是这凡界的药再好,终究也是比不上神界的。 凤琉璃找个机会将刘嬷嬷支了出去,打开意识空间,取了自己以前的炼制的醒神丸给加在了夫人的汤药里。 这醒神丸顾名思义有醒神的作用,但是也有补气的作用。丞相夫人吃了太多寒凉的药物,要是只吃凡界的药,她还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醒过来。 丞相夫人服用了加了醒神丹的汤药之后,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健康的红晕。原本不规律的呼吸也逐渐平缓了下来。 等呼吸完全规律平缓下来之后,在凤琉璃的目光中,丞相夫人的眼皮动了动,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第三十六章 凤夫人醒来 看到丞相夫人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凤琉璃的心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起来。这不是她的情绪,应该是原主的。 丞相夫人睁开眼睛看到她,眼中闪过不敢置信。虽然身体还虚弱着,但勉力伸出手想要触碰凤琉璃的脸。 见状凤琉璃主动拉着夫人的手摸在了自己的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道:“母亲,女儿回来看母亲了,都是女儿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听到声音夫人这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真人,眼泪扑簌簌的就往下掉,用力撑起身体紧紧的抱着凤琉璃。 “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你都不知道为娘有多担心你,没事就好,回来就好。” 夫人哭着,凤琉璃的心里也是忍不住的酸楚。 凤琉璃就知道这是原主的情绪,干脆也不忍了,纵情的扑在夫人的怀里哭了出来。 这都是原主的伤心和委屈,原主再也没有了这样的机会在母亲的怀里去诉说这些委屈,她便好人做到底,再帮原主这一次。 母女二人什么都没有说,就剩抱头痛哭了。 刘嬷嬷听到声音进来,看到这一幕,想到凤琉璃在战王府受的委屈,也是心酸的直掉眼泪。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母女二人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夫人不住的打量着凤琉璃,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而凤琉璃哭了这一场,虽然有些疲惫,但是身体却轻快了许多,一直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的那种郁郁的感觉也没有了。 她想了想,应该是原主的心愿已了,彻底离开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希望原主来生能寻到一个好人家,得到一个好姻缘,不要再重蹈这一世的覆辙了。 原主离开,她还要继续用原主的身体在这里活下去。 “母亲,女儿会在府里住上一段日子,您就安心养病,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担心。”凤琉璃扶着夫人重新躺了下去,劝慰道。 有女儿陪在身边自然是好,但凤夫人还是担心,“你怎么要回娘家住,是不是王府发生什么事了?” 凤琉璃摇摇头,耐心的解释道:“并没有什么事,只是我的院子需要修葺,王爷特许我回来住一段时间。王爷对我还算是好,外面那些都是流言,母亲不用太担心。” 凤夫人并没有因此就放心,还是蹙着眉头,脸上写满了不放心。 正当这时,凤夫人身边的丫鬟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罐子,低着头道:“王妃,这是战王府的人送来的,说是对王妃的伤有好处。还有一封手信。” 战王府送来的,是战九霄让人送来的?战九霄会有这么好心? 凤琉璃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她接过了东西,心里满是戒备。 “对你的伤有好处,你受伤了?怎么伤的?伤到哪儿了?”凤夫人一听她受伤了,又激动的想要坐起来,亲自检查凤琉璃到底伤到哪儿了。 凤琉璃忙将凤夫人重新按在了床上,她的药再好,凤夫人要是再折腾,那也是白搭。 而进来的丫鬟见到凤夫人醒了,又是惊喜又是激动,眼泪哗的一下就流了出来,跪倒在凤夫人的床前,又是哭又是笑:“夫人您终于醒了,这可太好了,奴婢还以为夫人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大碍的,就是王爷大惊小怪了而已。”凤琉璃等丫鬟平静了才与凤夫人说道。 凤夫人一开始并不相信,怀疑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凤琉璃。 凤琉璃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外面的流言传成那样,她再怎么解释都不足以让人无条件的相信她说的话。 幸好她的药膏能让她的伤口愈合的快一些,否则就她的伤,任谁都能看出来那不是摔的。 “我还要在府上住上一段时间,母亲要是不相信,等您的身体好一些了,您亲自来检查就是了。”凤琉璃放缓了语气,哄着凤夫人道。 凤夫人一听女儿要在府上住上几日自然是高兴的,。 可她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你说这从今天开始要搬回丞相府来住?” 看凤夫人的神色变化,风琉璃有些不解,但还是如实道:“是啊,王爷已经同意了。” “不行,你现在不能住在府里,要马上回王府去。” 凤琉璃不解的看着凤夫人,战九霄都已经同意她回丞相府了,丞相也已经同意了,凤夫人为什么会不同意呢? 她想了想觉得凤夫人可能是觉得战九霄不同意,就再解释了一遍:“母亲,王爷已经同意了我回来住上一段日子了,因为我的院子在修葺,回去之后也是麻烦。王爷还陪我回来了呢,不信的话你可以问父亲。” 凤夫人看女儿压根就没有想到点子上,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再过两日就是战王的生辰了,你身为正妃,是王府的主母,筹备战王生辰的事情是一定要你去做的,你这个时候待在娘家,不是让人非议,惹人笑话嘛。” 战九霄的生辰? 凤琉璃还真没有往这上面想。 回到战王府之后肯定要忍受战九霄的冷暴力,就算是战九霄答应过了不会再用暴力手段对付她,她也不能完全相信。 只要齐蓉儿一来找茬,战九霄就把所有的账都算在她的头上。 战九霄都这样对她,她还有什么心情去理战九霄的生辰? 然而转念一想,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要是她不在王府,战九霄的生辰上只有齐蓉儿这个侧妃,齐蓉儿刚好可以逞威风。 想到齐蓉儿那副得意的嘴脸,她怎么想心里怎么不舒服。 而且她现在还是战王妃,名头都还是她的,怎好让齐蓉儿白白占了这么一个便宜? 想来想去,不回战王府参加战九霄的生辰她好像真的是亏的。 “母亲说的是,是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不过母亲的身体也还没有好,我再陪母亲两天,等王爷生辰那日我在回去。” “不行,你马上就得回去。”凤夫人这次非常强硬。 这个孩子啊,还是不知道重点在哪里。 “你是王府的主母,王爷的生辰是要你亲自操办的,你生辰那日才回去,像什么样子。” 凤琉璃撇了撇嘴,就是她回去了,战九霄也未必会让她办。即便是让她办了,齐蓉儿也不会让她顺利的办。 这个活可不好做。 但她凤琉璃也不怕,反正她行的端坐的正。 “那我明日就回去。” “不行,你马上就回去。”凤夫人异常的坚决。 凤琉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撒娇道:“母亲,我这回来一次至少要配您和父亲用一顿饭吧, 晚膳之后我再回去好不好?” 凤夫人也不是不想女儿在身边,只是实在没有办法。见女儿爱娇的模样,也再狠不下心,只能答应了。 第三十八章 都是命 凤夫人爱怜的看着凤琉璃,想到好不容易见女儿一面马上又要分开,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凤琉璃见状,也不忍好不容易见一次凤夫人倒让人家伤心。 她见刘嬷嬷抱着孩子站在一边,灵机一动,对刘嬷嬷道:“快将孩子抱过来,让母亲看看。” 凤夫人一听有孩子眼睛都亮了,但很快又寂灭下去,皱眉看着凤琉璃道:“你的孩子?” 刘嬷嬷这时已经把孩子抱了过来,凤琉璃先抱在了自己怀里,一边做着鬼脸哄孩子一边解释道:“王爷和齐侧妃的孩子,因为前阵子出了些事情,所以暂时放在我这里养着。” 闻言凤夫人的眼中闪过失落,但听着辰儿咯咯的笑着,还是忍不住凑过来逗弄着。 “夫人不知道,辰少爷对王妃可亲近了,在王妃这里吃得好睡得好,从来都不闹腾。”刘嬷嬷看着辰儿也是喜爱不已。 看到辰儿的样貌时,凤夫人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这个孩子与你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特别是眼睛。” 凤琉璃倒是没有注意过这一点,这么小的孩子,她看谁都差不多,看不出什么像不像的。 刘嬷嬷则与凤夫人一样,听到凤夫人的话以后仔细看了看辰儿,也无意识的脱口说道:“夫人不说老奴还没有注意到,是与王妃小时候长的很像。” 凤琉璃是刘嬷嬷带大的,刘嬷嬷也还记得凤琉璃小时候的模样。 凤夫人见凤琉璃不说话,想到凤琉璃生下了一个死胎,怕凤琉璃更伤心,赶忙说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你还这么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闻言凤琉璃就知道凤夫人是误会了,笑着道:“母亲放心,我能想通的。” 原主能不能想通她不知道,反正她是能想通的。 不过凤夫人这么一说,凤琉璃倒也想起来了。 按照凤夫人现在的情况往前一推,估摸着生病的时间就是在原主生出死胎之后不久。 想来凤夫人也是太过担心女儿,所以才会着急病了。而这一病,许多事情都顾不上,才会遭了暗算。 否则的话按原主记忆中的凤夫人,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 而丞相公事本来就多,要担心女儿,还要担心生病的夫人,忙众生乱,更多的事情就顾及不上了。 也是母子连心,孩子受苦,父母肯定也是不好过的。 如果原主嫁的不是战九霄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人,这一辈子也不会过成这样,早早的就离开人世。 如果战王府里里面没有齐蓉儿这么一只美人蝎,也不至于这样。 可能都是命吧。 凤琉璃出神的想着,没有注意到凤夫人的眼神一直都在她身上。 孩子的事情这么严重,凤琉璃竟然会表现的这么平静。听闻生下死胎之后凤琉璃就郁郁寡欢,整日呆在屋子里不愿意出去见人。 性情也是大变,变得非常暴躁易怒。 现在看来倒是没有一点暴躁易怒的迹象都没有,并且状态非常好,不像是刚失去孩子的。 而且以前凤琉璃每每提到战九霄都是一副怀情的小女儿形态,这次回来却没有见凤琉璃的脸上有太多的儿女情长。 方才提到战九霄的生辰凤琉璃表现的也没有那么热衷。 是发生了什么,让凤琉璃与以前有诸多不同。 第三十九章 不要脸面 在丞相府用了晚膳之后,凤琉璃又将带来的家当打包,不过半天的时间就又要回到战王府去了。 临走之前,丞相和凤夫人都拉着她的手一再叮嘱,在战王府里要事事小心,但是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出了什么事尽管派人回来告诉他们。 听着丞相和凤夫人的絮絮叨叨,凤琉璃一直冷静的心忽然也软了下来。 而一个人尝到了好,才会意识到坏的事到底有多坏。 看到了丞相和凤夫人对她的好,她更加意识到战九霄和齐蓉儿到底有多过分。 同样都是人,原主也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凭什么就要被战九霄和齐蓉儿恶心欺负呢? 她与齐蓉儿有解不开的仇恨,却也没有办法将这些仇恨转嫁在辰儿的身上。她倒是很好奇战九霄表现的这么高傲,是怎么做到的。 凤琉璃忽然回到了战王府,王府的下人都觉得奇怪,不过因为凤琉璃在府中的情形不似往日,下人们也不敢说什么。 许是在丞相府只顾着说话,没有怎么顾着吃东西,才刚到琉璃苑坐下,凤琉璃的肚子就有些饿了。 看着刘嬷嬷在哄着孩子,凤琉璃也想出去走一走,便道:“我去厨房做些点心,嬷嬷你看着辰儿吧。” 刘嬷嬷自然是不同意:“怎么能让王妃自己去呢?” 而刘嬷嬷的话才刚说完,风琉璃就已经大步走出去了。 看着风风火火的凤琉璃,刘嬷嬷无奈的摇了摇头。虽说现在的凤琉璃看起来不太有规矩,但是和以前比起来,还是现在的凤琉璃看着让人宽慰一些。 从琉璃苑去厨房的路一定要经过前厅,离前厅还有一段距离,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一阵笑闹的声音。 “九霄哥哥,我在这儿呢。”齐蓉儿那腻的恶心的声音传来。 “你别让我抓到你。”战九霄的声音是凤琉璃从来都听过的愉悦……还有放荡。 她很想转头回去,可传来饥饿感的肚子让她杜绝了这个想法。 她又不是想要偷窥,而且人家也是正经夫妻,不过就是猛浪了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是这么想,但是经过门口的时候,见门打开着,她还是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一眼。 这个时机也是刚刚好,她看过去的时候,战九霄正覆在齐蓉儿的身上,两人交缠的像是连体婴。 衣服七零八落,可谓是香艳至极。 凤琉璃做神女这些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她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不由开始反思为何总是让她看到这种事。 难懂是她做神女的时候太过清心寡欲了,这是上天来考验她的? 凤琉璃一身青衣,站在夜色中很是显眼。守在门口的珠儿一眼就看到了。 她看着风琉璃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虽然看不清楚神情,但她知道凤琉璃看到这一幕,心里一定恨的滴血。 不一会儿战九霄去沐浴的时候,珠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齐蓉儿的身边,得意道:“王妃,那个女人不知道为什么又回来了,刚才就在外面,看到您和王爷这般,她一定气死了。” 闻言齐蓉儿冷冷的笑了起来,目光中都是阴狠。 凤琉璃,你脱光了跪下都求不到王爷的一点怜爱,这还只是个开始,以后就好好受着吧。 齐蓉儿越想越觉得畅快,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第四十章 转变 琉璃苑需要修葺,凤琉璃终究不能在这里住,以后住在哪里也还是要战九霄给一句话。 并且她要是不和战九霄打个招呼,战九霄总以为她有什么阴谋。 她抱着辰儿在正堂等着,然后让下人去通知战九霄。 彼时战九霄刚沐浴完出来,与齐蓉儿两人在床榻上调情。 “王爷,王妃回来了,说是有事情和您说,让您过去一趟。”下人低着头,完全不敢看战九霄的脸色。 战九霄一听风琉璃回来了,脸色刷的一下就变黑了,不由沉声道:“她不是说要在丞相府住一段时间吗?怎么又回来了?” 同时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这个女人,他就不应该相信她!这出尔反尔的速度他当真是始料未及。 下人吓得都快跪下了,战战兢兢的说道:“小的也不知道,王妃此时的确就在正堂。” 齐蓉儿横躺在战九霄的怀里,妩媚的勾着战九霄的脖子,娇滴滴说道:“凭她是谁,九霄哥哥若不想去就不去。” 战九霄并未因为齐蓉儿的这句话面色就有所好转,他依旧紧皱着眉头。 齐蓉儿眸色阴沉,正好凤琉璃见到了她和战九霄缠绵,不如就再给凤琉璃一个下马威,让凤琉璃看清楚自己在这个府里的地位。 “九霄哥哥,蓉儿今晚还给九霄哥哥准备了别的好玩的,你就别去了嘛。姐姐找你又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呢?明天去也是一样的。” 齐蓉儿再接再厉,凑到了战九霄的面前,在战九霄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温香软玉在怀,战九霄却没有一点旖旎心思。 他在担心凤琉璃。 凤琉璃说的好好的要在丞相府住上一段时间,为此还开出了和离的条件。 一个晚上都没有凤琉璃就回来了,难道凤琉璃是后悔了? 想到这里,战九霄猛地起身,拿起了外衫穿上。 见状,齐蓉儿非常意外,以前她用这样的手段对付战九霄是无往不利,今天是怎么了? “九霄哥哥,你是不要蓉儿,要去看姐姐吗?”齐蓉儿双目含泪,满是乞求的看着战九霄。 “我不知道凤琉璃耍什么手段,去看看就回来。”战九霄心中不安,语气淡淡。 齐蓉儿咬紧了唇,扯住了战九霄的袖子:“明日再去不可以吗?” 战九霄一而再的被拖住,不由皱起了眉,这次蓉儿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也是为了我们,你在这里等我,乖,我一会儿就回来。”战九霄说完甩开了齐蓉儿的手,匆匆离去。 齐蓉儿坐在软榻上,气的脸都狰狞起来。 凤琉璃,你等着! 战九霄匆匆来到了正堂,见凤琉璃抱着辰儿,脸上的笑容甚是温柔。辰儿在风琉璃的怀里也是他没有见过的乖巧。 这样的画面,仿佛凤琉璃和辰儿才是亲母子。 “你不是说要在丞相府住上一段日子吗?怎么又出尔反尔?”战九霄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怒气在渐渐消散。 凤琉璃没有从辰儿的身上移开目光,漫不经心道:“我母亲说你的生辰快到了,我这时候住在丞相府不合适,所以赶我回来。” 说到这里,凤琉璃才抬起头,接着道:“王爷放心,我说过和离的事情不会反悔。” 战九霄这才放心许多,轻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琉璃院正在修葺,我带着孩子住在那里多有不便,王爷还是重新给我安排一个院子吧。”凤琉璃道。 第四十一章 搬家 战九霄还以为凤琉璃找他来是有多大的事情,一听只是院子的事情,冷笑着不耐道:“你身为主母,连这样的小事都要找我拿主意吗?” 凤琉璃无奈的笑了,原来她在战九霄的眼里还是一个主母? “真是感谢王爷看得起了,还觉得我是一个主母。但是王爷觉得我除了空有战王妃的这个名头,我还有哪一点有主母该有的?王爷看看我住的琉璃院,那是王府里的主院吗?我就连回一趟娘家住几天都要拿出和王爷和离的条件来,这是一个主母会有的待遇吗?” 其他的她都不想说了,像什么齐蓉儿原本该和她请安,还有管家的权利之类的。 要是战九霄真的让齐蓉儿每天和她请安,她得把自己膈应死。 还有管家的事情,她才没有这个闲心。 “怎么?现在觉得不满足了?”战九霄一步一步逼近了她,笑容透出浓浓的恨意和嘲讽:“当初是谁和本王说只想要嫁给本王,其他的什么都不图,现在终于露出自己的真面目了。” 风琉璃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原主所说的能嫁给战九霄就够了的意思是不在意战九霄的身份,战九霄富贵的时候她能不能得到富贵不要紧,战九霄没有富贵了原主也会陪在战九霄的身边。 原主在意的是战九霄这个人,无关其他。 而不是忍受战九霄和齐蓉儿的践踏和侮辱。 不过说实话,原主也是太软弱了,都被战九霄欺负成这样,却还是对战九霄念念不忘。 这样的感情也不知道是应该说深情,还是该说傻。 风琉璃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不是原主,原主现在也彻底的离开了,想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反正她是不会像原主一样有情饮水饱的。 “是,我现在不满足了。”凤琉璃承认的坦坦荡荡,倒是把战九霄吓了一跳。 “我以前是只求王爷的情,现在我发现情求不到了,我也不要了。其他的我也不想要了,我不过是想在和离之前保住自己的脸面,这样可以吗?至于王爷觉得我是这个王府里的主母,王爷自己说这话不心亏吗?”’ 战九霄愣愣的看着凤琉璃,忽然发现自己不认识凤琉璃了。凤琉璃现在说的话他一句都反驳不了。 以前不管他怎么对风琉璃,凤琉璃都是不吵不闹,他便更加认定凤琉璃也认为自己错了,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现在凤琉璃理直气壮起来,他竟有了一丝……心虚。 看战九霄不说话,凤琉璃抬高了下巴,冷声道:“王爷可以好好想一想,但不要想的太久,王爷的儿子受了惊着了凉,到时候王爷可不要怪在我的身上。” 战九霄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没带脑子过来,刚才竟然会觉得凤琉璃有那么一丝丝的可怜。 他恶狠狠的瞪了凤琉璃一眼,要不是顾及着丞相府,这个恶毒又蠢笨的女人早就被他赶出去了,现在还不知错,如此嚣张跋扈,何处可怜了。 “去把芳华苑旁边的毓秀苑收拾出来,给王妃和辰儿暂住。”战九霄也不想和凤琉璃废话,直接吩咐自己的侍卫道。 毓秀院? 凤琉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妙的弧度,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所谓的芳华苑是齐蓉儿在住的。 让她住在一旁的毓秀院,也不知战九霄是几个意思。 第四十二章 披着人皮的夜叉 “王妃,王妃,不好了,王爷要给那个女人搬院子,就搬到咱们旁边的毓秀苑来。”珠儿急急忙忙给齐蓉儿禀告到。 在无人之处,齐蓉儿已经习惯了别人唤她‘王妃’,珠儿深谙此道。 “什么!”齐蓉儿直接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她曾经想要住在毓秀苑,那里的规格虽然比不上芳华苑,但着实是一个好地方。 北面临湖,南面只要一打开门就是花园,风光甚好。 里面还有六株有些岁月的金桂树,开花的时候香味都能飘出王府。 可是战九霄不仅不同意她住毓秀苑,就连她想要将里面的金桂树移植到她的院子里都不可以。 还说什么毓秀苑就在隔壁,她想要看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看。 那现在呢“战九霄口口声声说着在意她,却将她得不到的都给了凤琉璃。 珠儿看着齐蓉儿狰狞的神色,慢慢的垂下首去。 “走,我们去看看。”齐蓉儿气势汹汹的往外走去,像是要杀人一样。 毓秀苑许久没有人住,就算是想要凑合住一晚都还需好好收拾。 凤琉璃抱着孩子坐在檐下,刘嬷嬷带着人先把凤琉璃要住的房间归置出来。 大老远凤琉璃就看到齐蓉儿怒气冲冲的走来。 她就知道,知道了战九霄给了她新的院子,齐蓉儿是一定会来的。 进了毓秀苑,齐蓉儿看着院子里的一切,这些都应该是她的,现在却被凤琉璃抢了。 连王妃之位也原本应该是她的! 越是嫉妒的想要发狂,她在凤琉璃的面前更加不能丢了面子。 咬一咬牙,她扬起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走到了凤琉璃的面前,非常敷衍的福了福身,道:“蓉儿见过姐姐,原以为好几天见不到姐姐了,没有想到姐姐又回来了。是丞相府也容不下姐姐吗?” 凤琉璃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更是浅淡到轻蔑。 “丞相府能不能容得下我有什么重要的,反正我如今是战王妃,战王府容得下我就可以了。” 第一次交锋齐蓉儿就差点破功。 好不容易把气咽了回去,笑吟吟道:“姐姐说的是,王爷宽厚,战王府肯定会有姐姐的一席之地。不过姐姐奢求的也不要太多。就比如现在,王爷为何会容得下姐姐,姐姐心里也要有个数。” “哦?我心里应该有什么数,妹妹不妨说来听听。”凤琉璃一举一动都似乎带着一种极致的优雅,眼波流转之间都是齐蓉儿无法企及的魅惑。 齐蓉儿努力让自己忽视凤琉璃那张妩媚的脸,抬高了自己的下巴,仿佛这样做就能比凤琉璃要尊贵自信一些。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院子就在旁边,王爷让你带着辰儿住在这里,只是为了方便我能经常过来看辰儿。方便我和辰儿亲近。帮我养育辰儿,这就是现在你在王府的全部意义。” 说着齐蓉儿便要凑近了辰儿。 凤琉璃灵活的退后了两步,隔开了齐蓉儿和孩子的距离。并让刘嬷嬷将孩子抱进了屋子里。 她嘴角挑出一抹笑,笑容浅浅,却怎么都有一股张扬的意味:“天色已晚,实在不方便给你看辰儿。孩子的眼睛可能与大人不一样,有一些披着人皮的夜叉孩子可能看得透。所以你再把孩子吓哭了,我哄起来也不容易。” 第四十三章 馊掉的饭菜 齐蓉儿睁大了眼睛看着凤琉璃,尖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凤琉璃竟然敢骂她是夜叉! “这么大的人了,要是再听不懂人话,可能这辈子就没有做人的必要了。”凤琉璃火上浇油。 齐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凤琉璃敢骂她!凤琉璃竟然敢骂她! 她没有忍住,冲上去就要撕了凤琉璃的脸。 凤琉璃轻松躲过,并且啪啪两下把她伸上来的手给打回去了。 “凤琉璃,你是不是不想要命了!”齐蓉儿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肺都要气炸了。 而凤琉璃只是轻轻一笑,“怎么,想要去和战九霄告状了?想去就去,我也没有拦着你。但若还想继续在这里撒野,你马上就会知道是谁不想要命了。” 齐蓉儿不由瑟缩了一下,在她的眼中凤琉璃就像是个恶鬼一样。 这还是以前那个畏畏缩缩,丑陋蠢笨的凤琉璃吗?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去成全你,只是到时候不要哭着来求我!”齐蓉儿说的时候眼神都不敢看凤琉璃,明显就是色厉内荏。 凤琉璃轻哼一声,不愿与她再浪费时间,转身回里屋去了。 看着凤琉璃的背影,齐蓉儿恨得咬牙切齿。 凤琉璃,你给我等着,我定会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这件事对凤琉璃来说就是一个小插曲,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转眼到了第二天中午,齐蓉儿出现在了厨房。 她并不常来,厨房的人都吓了一跳,请了安之后规规矩矩的站着,不敢多言。 齐蓉儿看到了准备好的饭菜,笑着问道:“这是给毓秀苑的吗?” “回侧妃,是的。”厨房管事不得不上前答道。 侧妃让齐蓉儿的心一滞,脸上的笑容却更灿烂了。 她歪头看到了厨房角落里馊掉的饭菜,声音十分柔和,说出的话却十分恶毒:“你们不知道吗,王妃不喜欢这样的饭菜,王妃喜欢那样的。” 厨房的管事往齐蓉儿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慌得忙跪在了齐蓉儿的面前:“侧妃,那些饭菜都已经馊掉不能吃了,这怎么使得?” “本妃说可以就可以,你们要是不照着做,本妃就告诉王爷你们以下犯上,到时候打死你们!”齐蓉儿的笑容瞬间消失,恶狠狠的说道。 厨房的人想到战九霄对齐蓉儿的宠爱,不敢再说什么。 一会儿之后,凤琉璃一看桌上的饭菜,无言的冷笑了一声。 刘嬷嬷一看也惊呆了:“今天的午膳怎么会是这样!” 说完,吩咐外面的丫鬟们道:“这样的东西怎么能端到王妃的面前,还不快端下去!” 桌上的饭菜都是馊掉的,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酸臭味。 “等等。”凤琉璃抬手阻止了丫鬟们,而后道:“去将王爷请来,就说辰儿想他的父亲了,让王爷来陪辰儿吃一顿饭。” 其中一个丫鬟领命,往书房去了。 “送这些饭菜来的人呢?”凤琉璃问。 一个丫鬟答:“送饭菜来的都是厨房的人,不过他们送了东西来就走了。” 走了?走了也不要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刘嬷嬷,你带着人去,把送东西来的人都堵在厨房里,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要紧,只要能把人堵住,我一会儿就来。” 见到丫鬟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不安,凤琉璃又加了一句:“你们不用怕,出了任何事都有我顶着。” 闻言丫鬟们才稍稍胆大了那么一点,跟着刘嬷嬷去了。 第四十四章 猜想 战九霄原本在书房中,正打算去芳华苑和齐蓉儿一同用午膳。 听到毓秀苑的人说凤琉璃请他过去,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想到辰儿,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虽然辰儿到凤琉璃身边的时间不长,但是辰儿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完全都不见以前那个病怏怏的样子,也不再整日整日的啼哭。 在凤琉璃身边的时候,他好像就没有见过辰儿哭。 他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明齐蓉儿才是辰儿的亲生母亲,而且齐蓉儿又这么温柔细心,为何辰儿却会和凤琉璃那个毒妇那般亲近。 凤琉璃这么恶毒,竟也会对辰儿这么好。 这件事他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想着来到了毓秀苑,他本是怀着一颗宽仁的心前来,也不想在辰儿的面前和凤琉璃争锋相对。但是看到桌上的菜,他还是忍不住暴怒了。 “凤琉璃,你说的请本王来吃午膳,吃的就是这些东西吗!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非要处处羞辱本王,和本王过不去吗!” 战九霄的口水都快喷到了凤琉璃的脸上。 凤琉璃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并点头道:“是,这就是厨房今天给我送的午膳,都说夫妻是有福同享有难同担,我这也不知道是福还是难,或者是某个人的乐趣,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请王爷一同来尝一尝。” 战九霄脸色一滞,原本准备好要责骂凤琉璃的话尽数憋进了肚子里,只吐出三个字:“真的吗?” 凤琉璃神色轻松的逗着辰儿,回道:“是不是真的王爷一查就知道了,王爷该不会以为以我现在的处境和地位,能在王府里买通人兴风作浪吧。” “那可不一定。”战九霄冷哼一声,但他的心里已经出现了动摇。 是的,以他对凤琉璃的管控,凤琉璃的确没有能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收买兴风作浪。 是谁做的,他已经有了猜想。 这时,芳华苑。 “王妃,不好了,那个女人请了王爷去毓秀苑。”珠儿慌张跑到了齐蓉儿的面前。 齐蓉儿正满心欢喜的等着战九霄来与她一同用午膳,听到珠儿的话她面上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面色狰狞起来,将桌上的酒壶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凤琉璃她是个疯子,就是个疯子!”她气的跳脚,破口大骂着。 珠儿也是六神无主:“王妃,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啊,要是被王爷知道那些饭菜……” 齐蓉儿也是心慌,若是被战九霄知道真相,她也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去毓秀苑。”齐蓉儿咬咬牙道。 现在更不能让战九听信凤琉璃的一面之词。 战九霄此时正在问刘嬷嬷:“这些饭菜是哪里来的?” “这些都是厨房送来的,送这些东西来的人现在都押来了。”刘嬷嬷道。 厨房的一干人等跪在院子里,都不由瑟瑟发抖,充满了恐惧。 战九霄面沉如冰,指着厨房的管事道:“这些吃食是哪里来的?辰儿还在王妃这里,你们哪里来的胆子给王妃送这样的吃食!难道府里已经供不起王妃的吃食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这样做的?” 齐蓉儿就站在门外,听到战九霄的话不由心虚,脚步再也挪不动。战九霄的这一句句话不像是在骂管事,听着就像是在骂她。 风琉璃静静的坐在一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齐蓉儿的身影,眼神玩味起来。 第四十五章 王府如此财大气粗 厨房的管事刚要答话,说都是齐蓉儿威胁他们这样做的。 但齐蓉儿的声音忽然就从他的身后传来:“九霄哥哥,这是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呢?” 她一边走进来一边说着,路过管事身边的时候,还用警告的眼神瞪了管事一眼,让管事不要胡说。 管事咬了咬唇,到底还是害怕齐蓉儿,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战九霄的心里对齐蓉儿已经有所怀疑,见到齐蓉儿也没有太好的脸色,并且也没有回答齐蓉儿的话。 凤琉璃在一边十分热心道:“妹妹来了,你看厨房的人今天给我送来的饭菜,我这不是让王爷来看看,是不是王府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才让我吃这样的饭菜。” 齐蓉儿看着凤琉璃故作姿态,恨不得用眼神就能将凤琉璃碎尸万段。 凤琉璃心里却是十分畅快,也不知道齐蓉儿是胆子太大还是太蠢,这种忙着送上把柄的事情都会做。 看来昨天她真的是把齐蓉儿气的狠了啊。 战九霄也是看着齐蓉儿,问道:“府中的事情一直都是你来料理,这件事你知道吗?” “王爷,此事蓉儿不知。”齐蓉儿心里虚透了,却也只能咬紧雅牙关道:“蓉儿虽然承蒙九霄哥哥不弃,让蓉儿打理府中的事情,蓉儿也已经很努力,却实在是无用,还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慢待了姐姐,都是蓉儿的不是,九霄哥哥要怪就怪蓉儿吧,都是蓉儿无用。” 齐蓉儿说着就哭着跪在了战九霄的面前,大有要哭的肛肠寸断的趋势。 见到齐蓉儿的眼泪,战九霄的一腔怒气马上就化成了绕指柔,“好了,这件事真相到底是什么都还不清楚,要真的与你无关,我还能怪你吗?” 凤琉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齐蓉儿的功力果真是不能小觑,只是这么哭一哭,就浇灭了战九霄的怒火。 她不得不敲了敲桌子,提醒战九霄道:“王爷,您想要和齐侧妃卿卿我我也麻烦先把这件事解决一下好吗?王爷可别忘了我们说好的。” 她的意思是和离之前先和平相处,但是这话听在齐蓉儿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战九霄竟然和凤琉璃有了约定! “九霄哥哥,您和姐姐说好了什么?”齐蓉儿撑着勉强的笑容,问战九霄。 战九霄并不想把和凤琉璃谈条件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便只是淡淡答道:“没什么。” 然而这个回答落在齐蓉儿的耳朵里便不是这么回事了,齐蓉儿看着战九霄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 战九霄明明说过不会对凤琉璃动心的,可对凤琉璃终究还是一点一点的不一样了。 齐蓉儿看向了凤琉璃,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凤琉璃,那一切都还好好的。 凤琉璃将齐蓉儿的变化都看在眼里,却不过置之一笑。齐蓉儿当作宝贝的,在她凤琉璃的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你们为何拿这样的东西来毓秀苑?”战九霄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在厨房管事说话之前,齐蓉儿再次抢着道:“九霄哥哥,说不定是这些人办事不认真,拿错了原本要扔掉的食物也说不一定啊。” “呵呵……”凤琉璃笑了两声:“齐侧妃最好是睁开眼睛看看再说话,如果是要扔掉的,还会好好的装在盘子里送来吗?还是王府已经财大气粗到这种地步,扔菜都这么精致了。” 第四十六章 吃馊饭 一开始战九霄的心里就有了猜想,看到这里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 他不敢相信他一直信任的齐蓉儿会做这种事。他一直都相信齐蓉儿天真善良,相信以前都是凤琉璃来找齐蓉儿,故意欺负齐蓉儿的。 但是今天他的这个信念似乎在慢慢崩塌。 又被凤琉璃看到他这么丢人的时候,他无法忍受凤琉璃那嘲讽的笑容和语气,朝着凤琉璃道:“你闭嘴,这件事本王自有主张!” 凤琉璃轻轻的切了一声,努了努嘴,死鸭子嘴硬。 战九霄说黑着脸,眼神从厨房那些人的脸上一一掠过,每个字都像是从他的牙缝里蹦出来的:“你们胆敢轻视主母,意图侮辱,着实可恶。管事割了舌头,其余参与的人,各打二十大板,然后都送去庄子做苦力,要是出去之后敢胡言的,小心自己的项上人头!” 齐蓉儿做的事他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继续把这些人留在王府里也是会惹是生非,只有发卖出去了。 “王爷,王爷,小的知错了,您饶了小的这次吧,小的不敢再犯了。”厨房的管事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严厉的处罚,连连给战九霄磕头求饶。 看战九霄面寒如霜,管事害怕的都要晕过去了,只能强撑着,向齐蓉儿求情道:“齐侧妃,您救救小的,您一定要救救小的啊。” 这件事原本就是齐蓉儿让他这么做的,要不是齐蓉儿,他现在还好好做他的管事,哪里会飞来横祸,管事的位置没有了,舌头也保不住了。 齐蓉儿心头一慌,害怕管事破釜沉舟,直接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战九霄,只能开口向战九霄求情道:“九霄哥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姐姐是正妃,蓉儿也一直都约束着下人们要对姐姐恭敬,想来他这次也是无心之失,九霄哥哥就宽容他这一次吧。” 战九霄嘴唇抿得紧紧的,什么都没有说,明显是没有想要听齐蓉儿的话饶过这个管事。 凤琉璃也没有心情为这些人求情,这些人听了齐蓉儿的话,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许是齐蓉儿逼迫他们做的,但是他们也没有做过反抗,还不是想要牺牲她保住自己的平安。 她可不是圣母。 但齐蓉儿好像想给她一个机会做圣母。 “姐姐,这些人也都不是故意的,姐姐一向与人为善,您就宽恕他们一次吧。姐姐要怪就怪我,是我没有管好府里的事情,都是我的不是。” 齐蓉儿倒是会权衡利弊。 凤琉璃轻轻一笑,现在事情已经出了,齐蓉儿管理不善已经是事实。而且比起用这些馊菜侮辱她,还在战九霄的面前说谎装无辜,管理不善的错误在战九霄的面前不值一提。 “姐姐,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们受这么严重的处罚吗?他们只是不小心做错了一件事,也没有伤害到姐姐不是吗?姐姐就不能原谅他们吗?” 没有伤害到她? 凤琉璃认真的盯着齐蓉儿看,想要看看齐蓉儿的脸皮有多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没有受到伤害是因为她没有吃这些东西,这和这些人,和齐蓉儿有半点关系吗? 见齐蓉儿还想再说,凤琉璃气不过,也不想再听,抓起桌上的馊饭,以迅雷之势往齐蓉儿的嘴里塞去。 第四十七章 颠倒黑白 “齐侧妃说的这么好听,他们是无心之失,你能忍受这样的事情,那你就把这些都吃了吧。你都吃了我就放他们一马。” 凤琉璃一边往齐蓉儿的嘴里塞着馊饭,一边说道。 事情发生的非常快,就连战九霄的都没有想到凤琉璃会这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凤琉璃一把一把的抓着馊饭往齐蓉儿的嘴里塞。 齐蓉儿自己也被吓坏了,嘴里硬生生被凤琉璃塞进了许多的馊饭。直到馊饭那恶心的味道刺激着她,她这才反应过来。 “九霄哥哥快救我啊!” 齐蓉儿喘过了气,大声呼救,战九霄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凤琉璃推开,将齐蓉儿从凤琉璃的手中救了过来。 而这时齐蓉儿已经是狼狈非常,头上和衣服上都洒满了馊饭,馊臭的味道直冲齐蓉儿的脑门。 并且因为凤琉璃非常大力,这段时间齐蓉儿真的吃了不少馊饭进肚子里。 “咳……咳……”齐蓉儿一边将吃进去的馊饭呕吐出来,一边用要吃人眼神瞪着凤琉璃:“凤琉璃,你这个贱女人,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齐蓉儿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屈辱,她现在快要气疯了,如果现在能把凤琉璃剥皮拆骨,她一定会这样做。 听到齐蓉儿对凤琉璃的叫骂,战九霄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没有对齐蓉儿说什么,而是厉声对凤琉璃道:“凤琉璃,你身为大家闺秀,这就是你的风范吗?” 战九霄的针对凤琉璃并不吃惊。还是这个时候还用大家闺秀来说事,未免太可笑的。 她气的都笑了起来,对战九霄道:“我是大家闺秀,但大家闺秀也不是用馊饭养出来的。我一向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做初一,我就会做十五。她冤不冤,其实王爷的心里十分清楚。” 齐蓉儿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就去看战九霄的神色。 然而战九霄的还是怒看着凤琉璃,并没有看她,这让她稍稍放心。 “九霄哥哥,我知道是我错了,这件事是我有错在先,我给姐姐道歉,但是姐姐也用不着这样呀。”齐蓉儿埋首在战九霄的胸前,嘤嘤的哭着。 虽说是哭着,但齐蓉儿的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这次她是丢人了,但是凤琉璃这样对她也正好,想来这件事战九霄就不会再追究了。 至于凤琉璃,等到她喘匀了这口气,一定要凤琉璃加倍奉还! “凤琉璃,你有必要这样吗?这件事本王知道你受了委屈,也已经给你出气了,你还这样对蓉儿,你的心肠为什么这么歹毒!” 战九霄不顾齐蓉儿的狼狈,将齐蓉儿抱在怀中。很明显,他已经对齐蓉儿心软了。 凤琉璃冷冷笑着:“我歹毒?所以我落得这样的下场,身为正妃,要处处被一个侧妃欺辱,以前的事情不说,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王爷心里明镜似的。王爷在朝堂上如何我不清楚,但是在府里为何这般的不分青红皂白?” 见凤琉璃急了,齐蓉儿更加得意,还将战九霄护到了身后,“姐姐,王爷也是你的夫君,就如同天一般,你怎么能这样说王爷呢?府中的事情王爷自有定夺,姐姐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心里也是清楚的,是非黑白也不是姐姐一个人说了算。” 第四十八章 立威 齐蓉儿的话提醒了战九霄,今日的事情或许是凤琉璃占理,但是以前还有很多事,凤琉璃又是如何能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没有错的。 “王妃今日的这派头,本王也算是见识到了。就像蓉儿说的,以前的许多事,王爷自己做的自己心里应该清楚。你如何不想一想为何本王在别人的身上能分青红皂白,就在的身上不能分?或者你以为你是白的还是黑的。” 战九霄看着凤琉璃的眼神厌恶而阴狠,恨不得让凤琉璃永生永世都不出现在他的面前。 “今日的事本王也算是给了你一个交代,也到此为止,日后要是敢再提起这件事,你可以试试本王还会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 最后看了凤琉璃一眼,战九霄拉着齐蓉儿快步走出了毓秀苑。 虽然战九霄说了那么决绝的而又难听的话,但是为何她看着战九霄这离去的步伐像是落荒而逃呢? 战九霄就这样走了,厨房的那些下人还在毓秀苑里。 刘嬷嬷踌躇了一下,问道:“王妃……这些人怎么办呢?” “王爷自己处置的,就让他们去芳华苑,要求情也好,领罚也好,那都是他们的事情。”凤琉璃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厨房的人见到了她刚才对齐蓉儿的手段,齐蓉儿这么受宠,而凤琉璃连半分的宠爱都没有。当着战九霄的面给齐蓉儿塞进了那么多的馊饭,战九霄竟然都没有惩罚凤琉璃。 这让下人们怀疑起了凤琉璃在这个府里的地位。 就这件事凤琉璃不处置他们就已经很好了,他们也不敢再求情,一溜烟跑出去了。 只那个管事还对凤琉璃磕头求情道:“王妃,小的知错了,小的全都招了,这些饭菜都是齐侧妃让小的们送来给王妃的,这都是齐侧妃吩咐的,小的也不敢有所违背啊。” 凤琉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蝼蚁:“从你进这个院子开始,你有无数的机会坦白这件事,但是你都没有。现在你和我坦白有什么用呢?这个府里能做主的又不是本妃。” 说完她给了刘嬷嬷一个眼神,刘嬷嬷招招手,唤来了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小厮,直接将管事捂住嘴绑走了。 之后刘嬷嬷让厨房重新做了饭菜端上来。 或许是有了这个插曲谁都不敢再轻视凤琉璃,所以这次端上来的饭菜比以往都好。 看着这满桌的饭菜,凤琉璃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刚才战九霄的话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原主的记忆她都是有的,除了硬要嫁给战九霄这件事,她当真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得罪了战九霄,让战九霄对她的偏见这么大。 自从原主嫁到了战王府,就是受尽了委屈,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了。 而且今日的事情纵然是有齐蓉儿撒娇卖痴的成分在里面,但是战九霄对齐蓉儿的袒护就像是没有脑子一样。 她直觉战九霄不是容易被感情左右而不分是非的人,为何在齐蓉儿的身上就屡屡破例。 原主硬要嫁给战九霄的确是做错了,可来到了战王府之后原主也没有争宠呀。更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害战九霄的事情,战九霄为何就会这么厌恶她呢? 这件事越是细想就越是矛盾,也越是让人想不明白。 第四十九章 嫉妒 战九霄陪着齐蓉儿回到了芳华苑。 齐蓉儿迫不及待的就让珠儿赶快给她准备热水沐浴,这一身馊臭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看着齐蓉儿的背影,战九霄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齐蓉儿整整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换了两桶热水,这才觉得自己的身上干净了,再没有那股异味。 等她身心舒畅的来到了客厅,就见战九霄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神色阴沉的可怕。 想到刚才在毓秀苑发生的事,她就忍不住的心虚。 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战九霄就在这里,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凑上去,勉强撑出一个笑容,问道:“九霄哥哥,你是生蓉儿的气了吗?” 战九霄依旧盯着齐蓉儿,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 齐蓉儿从来都没有面对过战九霄如此尖锐的目光,心中慌乱无比,下意识的就逃避着,低下了头不敢面对战九霄的目光。 “闹了这么半天,你也累了,你先休息吧。我还有很多公务,今晚就睡在书房了。”战九霄淡淡道。 这话没有安抚到齐蓉儿,反而让她更加心慌。 以前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说只要是她和凤琉璃起了冲突,战九霄都是站在她这边的。更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战九霄要歇在书房这种事。 今天的事情战九霄到底是责怪她了。 “九霄哥哥,你为了凤琉璃生我的气了吗?”齐蓉儿扯住了战九霄的袖子,说道。 战九霄不着痕迹推开了她的手,微笑道:“没有,你不要想太多了。不过凤琉璃现在终究还是正妃的位分,你该给的脸面还是要给她,否则让人抓住了话柄,对你自己也不好。” 战九霄这话只是单纯的想要遵守与凤琉璃的约定,在和离之前给凤琉璃作为一个正妃的脸面。如此他做到了自己的承诺,凤琉璃若是失信于他,那他更有理由让凤琉璃自己滚出战王府。 然而这话听在齐蓉儿的耳朵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战九霄,不知道战九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分明就是在袒护凤琉璃。 以前战九霄还说要是没有凤琉璃,就一定会娶她为正妃,还说就算是凤琉璃占了正妃的位置,在战九霄的心里她才是战王府的女主人。 这才过了多久,战九霄就和她说凤琉璃才是正妃,要她给凤琉璃脸面。 战九霄心中也有些烦乱,却是也介意齐蓉儿这次做的事情,遂没有再与齐蓉儿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齐蓉儿心中又急又气,又六神无主,眼睁睁看着战九霄离开了。 “蓉侧妃,王妃的院子已经熄灯了,王爷真的去了书房,并没有去找王妃。”珠儿打听到了外面的情况,回来禀告道。 “侧妃?” 齐蓉儿觉得这两个字十分的刺耳,珠儿这也是要来提醒她,她只是个正妃吗? “王妃恕罪,是奴婢失言了。”珠儿自知失言,忙跪下道。 “以后最好不要再有失言的事情,本妃不用你时时刻刻提醒我只是个侧妃。本妃现在是侧妃又如何,这王妃的后院由本妃掌管,你看看这个王府里有一个人敢不听本妃的话吗?王爷对本妃依旧宠爱,正妃的位置迟早是本妃的!” 齐蓉儿咬牙切齿的说着,也不知道是对珠儿说还是对自己说。 第五十章 禁足 凤琉璃虽有心事,但这并未影响她的睡眠,这一睁眼,又是一个大好的天气。 只是毓秀苑的风光发生了一些变化。 梳洗完之后的凤琉璃走出了屋子,一眼就看到院门口站着两个侍卫。 难道是昨天塞了齐蓉儿一嘴的馊饭,战九霄今天才想起来要报复她,把她关在院子里不让她出门? 她皱了皱眉,走到了门口,不管如何她总要知道是什么情况。 明明都和战九霄说好了和平相处,而且昨天的事情战九霄也很清楚不是她在挑事情,而是齐蓉儿自己在找事情。 战九霄要是真的敢因为这件事软禁她,她就敢给战九霄好看。 走到了门口,她发现不仅仅是两个侍卫守在门口,是一群侍卫把她的院子围得严严实实的。 这阵仗让她怀疑自己在战九霄的眼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她要还是神女,就是再来一个营的侍卫都拿她没有办法。 但她现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战九霄还怕她变成苍蝇飞出去了不成? “王妃,您不能出去。”她才在走到门口,一个侍卫就过来说道。 她没有认错的话,这个侍卫是贴身跟在战九霄身边的。 “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只是这一日,王妃就忍耐一下吧。” 只是这一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咿……咿……啊……”这时她的身后传来了辰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凤琉璃转身,见刘嬷嬷正抱着辰儿站在檐下。 而刘嬷嬷见到这样的场景好像完全都不吃惊。 凤琉璃略微沉吟,没有再与侍卫纠缠,转而朝刘嬷嬷走去。 “嬷嬷,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来到了刘嬷嬷的面前,凤琉璃直截了当的问。 刘嬷嬷先是叹了一口气,才说道:“难道王妃忘了吗?今日是王爷小生辰的日子。” 小生辰? 凤琉璃反应了一下,终于从原主的记忆里找到了什么是小生辰。 也是只有这个国家的皇室才有小生辰这一说,皇妃初次有孕之时,都会根据孕期推算皇帝临幸的日子,那一天,就是皇子皇女的小生辰,不必铺张大办,多是皇子们成家后阖家欢聚的日子。 所以说今天就是战九霄的小生辰。 看凤琉璃想起来了,刘嬷嬷才继续道:“王妃也不用太过忧心,以前这样的日子王爷也是不让王妃去打扰的。只是看最近王爷来看王妃的次数多了,老奴还以为王爷的态度会有所缓和,没有想到王爷还是这样防着王妃。” 原来是防着她去打扰。 凤琉璃抽了抽嘴角,她又不是闲得无聊,非要去战九霄和齐蓉儿的面前凑上一腿。不说原主,最近她的表现不都是能离这两个人多远就离多远吗? 一直都是齐蓉儿没事找事,来找她的麻烦,战九霄的眼睛和脑子就像是白长的一样。与其派这么多的人来看着她,不如派去看着齐蓉儿,这样战九霄也不至于这么瞎。 她无奈的撇撇嘴,干脆不想了。从刘嬷嬷的怀里将辰儿抱过来,在闻到辰儿身上的奶香味时,凤琉璃的心都不由柔软了。 不过这孩子放在她这里养了也有一段时间了,齐蓉儿看起来倒是一点都没有为了孩子的事情着急。 第五十一章 不解释 望着毓秀院外警惕的侍卫,凤琉璃不想并不在意,也不想解释什么。 反正解释了也没有人相信。 之前她与战九霄约法三章,她也一直都恪守当时的承诺,除了院子的事情,与战九霄就再没有什么交集了。 没有求战九霄什么事,也没有逼迫战九霄做什么事,就连昨天齐蓉儿这么欺辱她,她都没有打上门去。 她都已经做到这种份儿上了,战九霄还这么大费周章的对付她,也是不嫌累。 对付她的这些心思但凡放一半在齐蓉儿的身上,也不至于不知道齐蓉儿的真面目。 罢了罢了,反正这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战九霄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早该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更何况昨日战九霄明明知道了真相,还是要袒护齐蓉儿,那就不是没有判断能力,而是战九霄的选择了。 今天既然是战九霄和齐蓉儿相聚的好日子,想来齐蓉儿也不会闲得无聊来她这里找事情。她也乐得清闲。 正好毓秀苑里还有一个秋千,她便抱着辰儿在院子里荡秋千。 这小小的孩子长得很快,只是这段时间就被凤琉璃养的白白胖胖的,完全都看不出来刚来到凤琉璃身边的时候是一个病怏怏的孩子。 当然,为了将这个孩子养的健康,凤琉璃也是花了心思的,至少强身健体的丹药没有少给辰儿吃。 现在看来,喂的都是值得的。 刘嬷嬷看到凤琉璃与辰儿相处的画面,不由笑了起来。 要是辰儿是凤琉璃亲生的该多好啊,以后凤琉璃在战王府也有个依仗。 辰儿现在虽然是养在凤琉璃身边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战九霄就把孩子要回去还给齐蓉儿了。 想着,刘嬷嬷的心头一暗。 这时的战九霄和齐蓉儿正在湖心亭里赏花饮酒。 齐蓉儿原本惴惴了一个晚上,现在看到战九霄还是愿意与她一个人过小生辰,才稍稍安心。 她也不敢提起昨天的事情,只是一味的撒娇的道:“九霄哥哥为了我这么费心思,我要怎么报答才好呢?” 战九霄瞧着齐蓉儿的微醺的模样,嘴角不由扬起了微笑:“要怎么报答,你还不知道吗?” “九霄哥哥,这还在外面呢。”齐蓉儿羞涩的嗔了战九霄一眼。 战九霄更是受用,哈哈笑着道:“怕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二人。” 说着凑过去在齐蓉儿的脸上亲了一下。 而齐蓉儿偏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毓秀苑压房檐的一角,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凤琉璃。 战九霄对凤琉璃的变化,就是在辰儿给了凤琉璃抚养之后。 齐蓉儿眸色一沉,再转过连面对战九霄的时候已经是愁容满面,还叹了一口气。 见状,战九霄自然是要问的:“怎么了?” “今日是九霄哥哥的小生辰,按道理是要辰儿也在才算是圆满的。现在辰儿不在,又算什么合家欢乐呢?”齐蓉儿假惺惺的拭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战九霄略皱眉一想,齐蓉儿说的有道理。 “去毓秀苑将辰儿抱来。”他扬声对远处的侍卫道。在凤琉璃那里看到辰儿十分乖巧,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爱哭了。 “且慢。”齐蓉儿忽然阻止了他,满面伤心,泫然欲泣,“九霄哥哥,辰儿那孩子对我并不亲近,若是姐姐趁机一同前来……今日毕竟是九霄哥哥的小生辰,我只想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 第五十二章 生辰 闻言战九霄就想到了凤琉璃那张自以为是的脸,还有昨日竟被看到他那么狼狈的一面,他眼中迸出恨意。 “她哪里来那么大的本事,辰儿又不是她的孩子,这样的场合辰儿原本就应该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干脆起身道:“本王亲自去,定然会把辰儿带来的。” 齐蓉儿眼中闪过窃喜,但想到战九霄对凤琉璃一次又一次的特外,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试探的问道:“就怕九霄哥哥到时候心软。” 心软?对凤琉璃? 怎么可能! “你放心,今日是你的小生辰,凤琉璃就算是想来本王也不会让她来!” 不就是一个凤琉璃,这是在他的府邸里,难道他还做不得主了吗? 齐蓉儿眼里盛满了感动:“有劳王爷了?” 凤琉璃,九霄哥哥始终还是站在我这边的,你用再多的心计都是没用! 战九霄怒气冲冲的来到了毓秀苑。 见到战九霄冲了进来,凤琉璃甚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信守诺言的从来都不是她。 “王爷今天不是要和齐侧妃团聚,不让我打扰吗?怎么王爷会贵步临贱地。”凤琉璃语带嘲讽。 战九霄现在最不能面对的就是她的嘲讽,那对于他来说就像是被凤琉璃时时提醒着他的不公与昏聩。 但明明都是凤琉璃的错,是凤琉璃非要嫁给他,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凤琉璃凭什么用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他? “今日是蓉儿的小生辰,辰儿理应与他的亲生父母一同度过的。”战九霄阴沉着脸,特地强调了亲生父母四个字。 凤琉璃冷笑一声,她一看就知道又是齐蓉儿在战九霄的耳边说了什么。 这两个人,现在都还不死心。 “王爷想要就抱走吧,你说的也对,我毕竟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也没有他的亲生母亲那样有本事。他与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学的与我一样窝囊怎么办?还是应该让她学一学他母亲的本事。” 战九霄发现现在凤琉璃真的是能轻而易举的挑起他的怒火,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轻易被凤琉璃左右,更不想让给辰儿看到他发怒。 想着,战九霄的脸黑的像是锅底,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对凤琉璃再说什么,只是让人赶快将辰儿抱走。 珠儿是跟着战九霄一同来的,听到战九霄的话得意的走到了风琉璃的身边,道:“请您把辰少爷交给我吧。” 然而她只是稍稍靠近了凤琉璃,凤琉璃都还没有说什么,辰儿就在凤琉璃的怀中哇哇大哭起来。 战九霄的瞳孔缩了一下,闪过一抹心疼。 “王爷,王妃定是不舍得辰少爷离开,所以使了什么手段。说不定是她掐了辰少爷。”珠儿恶人先告状。 凤琉璃也不想再解释什么,抱着辰儿离开了珠儿一些,她再哄了两声辰儿就破涕为笑。 然后她将辰儿放到了一旁的青石桌上,自己走远了之后辰儿也还是安安静静的。 “你们自己去抱吧,看看是不是我捣的鬼。”凤琉璃冷声道。 这些人做了什么他们自己的心里十分清楚,却总是要把责任往她的身上推。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珠儿心中有些忐忑,心虚的不敢抬头。若是她过去的时候辰儿还哭怎么办? 第五十三章 不担心 战九霄见到凤琉璃的动作也有些吃惊,凤琉璃的做派看起来十分的光明磊落,他心中有了疑问。 但他不愿意相信凤琉璃是这样的人。 他瞪了凤琉璃一眼,在珠儿之前大步走到了辰儿的身边。 他抱起辰儿的时候孩子也没有哭,正当他觉得也是凤琉璃在捣鬼的时候,珠儿等齐蓉儿身边的人走了过来。 这时辰儿脸上的笑容滞住了,紧接着继续哇哇大哭起来。 辰儿的这个反应惊呆了所有的人,有的人只是惊讶,有的人惊讶中还有心虚。 这个变故来的十分突然,就连战九霄一时之间也有些难以接受。 辰儿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噤声就停住了哭声,反而哭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撕心裂肺,还在战九霄的怀里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一会儿的时间,辰儿原本白白胖胖的小脸就涨的通红,再加上撕心裂肺的哭声,直像是要背过气去一样。 而凤琉璃这时已经走进了屋子里不见人影,任谁也不能说是她。 战九霄将辰儿给以前的奶娘抱着,奶娘使出了十八般武艺还是无济于事,辰儿还是继续哭着,并且哭的比在战九霄的怀里还要凄惨。 哭的时间越长,辰儿的哭声也渐渐小了下来。 这也不是辰儿乖巧下来,而是看起来哭的时间太久,已经哭不出来了。 奶娘看情况似乎不对,怕辰儿在自己的手里有个三长两短,忙对战九霄道:“王爷,辰少爷这样哭下去不是办法,只怕会有性命之忧。还是快将王妃请出来吧。” 珠儿一听不悦的瞪了奶娘一眼。 战九霄紧紧的咬着唇,死死的盯着凤琉璃的房门,一动不动,像是石化了一般。 凤琉璃在屋子里也能听到辰儿的哭声,但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担心和心疼。 刘嬷嬷却不一样,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情况,记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看凤琉璃还气定神闲,刘嬷嬷实在忍不住,哽咽着对凤琉璃道:“王妃,辰少爷的哭声越来越小了,别是出什么事了,您还是快去看看吧。大人的事情,和小孩子无关啊。” 凤琉璃饮了一口茶,淡淡道:“孩子的事情是和大人没有关系,可辰儿如果不想回到以前的地方,这点苦是要先受的。嬷嬷放心吧,辰儿的身体情况我清楚,不会出事的。” 她这段时间给辰儿吃了不少强身健体的丹药,身体比一般的孩子好了太多太多,就这么哭一下,哪里会说出事就出事。 虽然凤琉璃这样说,但刘嬷嬷还是不能放心,辰儿的每一声哭声都仿佛是在撕扯着她的心肝,让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你们不是他的奶娘吗?照顾辰儿这么一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吗?你们要是哄不好辰儿,以后也不用呆在府里了。” 战九霄咬着牙对奶娘说完就大步离开了毓秀苑。 他不能对凤琉璃妥协,这一妥协,就是对凤琉璃认输了。 奶娘心中叫苦不迭,只能使出浑身解数哄着辰儿。 可是辰儿依旧在哭,只是声音从一开始的撕心裂肺,变成了小猫一样。 一群人站在毓秀院里,却对辰儿什么办法都没有。 凤琉璃看起来像是真的不打算管辰儿了,带着刘嬷嬷挑选起了衣服,之前回丞相府的时候,她才知道凤夫人给她准备了许多漂亮的衣服,正好就带了回来。 第五十四章 砸门 见战九霄离开,一院子的人面面相觑。 奶娘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抱着辰儿,将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辰儿还是不见有停止哭泣的迹象。 “王妃,您就出来看看辰少爷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辰少爷的哭声也小了,您难道就不担心吗?” 奶娘最后也只得求助了风琉璃,而凤琉璃的屋子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凤琉璃一点都没有要出来看一看的样子。 战九霄黑着脸回到了湖心亭,齐蓉儿见他空手而归,心里已经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但是看战九霄的脸上,她也不敢多问,反而安抚着战九霄:“九霄哥哥,姐姐带了辰儿这么长时间,舍不得辰儿也是情有可原的,就算孩子不来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你陪在蓉儿的身边就好了。” 嘴上说着满足的话,但表现出来的却是满面愁容。 战九霄现在的心已经不在这里,对齐蓉儿的神色也没有太过关注。 他只要想到辰儿哭成那个样子,再想到凤琉璃的态度,这心情就怎么都好不起来了,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堵得他十分难受。 他方才离开是想着辰儿哭成那样,凤琉璃刚才不出来哄应该是和他赌气。现在他已经离开了,凤琉璃会把辰儿哄好让奶娘带来的。 可是在湖心亭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带着辰儿来。战九霄越来越坐立不安。 齐蓉儿瞧着战九霄的模样,暗暗高兴。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让侍卫赶紧去看一看。 齐蓉儿只看到了战九霄越来越不好的脸色,心中窃喜凤琉璃要倒大霉了,完全都没有担心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 不一会儿的时间,侍卫回来在战九霄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战九霄听了之后抿紧了唇,沉着脸对齐蓉儿道:“我再去看看,你等我回来。” “都是蓉儿无用,给九霄哥哥添麻烦了。”齐蓉儿楚楚可怜的看着战九霄。 现在战九霄没有什么旖旎心思,他满心都是侍卫和他禀告的情况。 他离开之后凤琉璃竟然在屋子里眼睁睁看着辰儿哭,根本都没有出来看过辰儿一眼。 凤琉璃,你竟然敢!竟然狠得下心这样做! 他大步来到了毓秀苑,只见他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样,毓秀苑里现在还是什么样。 辰儿在奶娘的怀里哭的抽抽噎噎,院子里依旧不见凤琉璃的身影。 听着辰儿的声音已经是有一声没一声的,战九霄的心里疼的滴血,只能把孩子抱了过来。 来到了他的怀中,辰儿依旧在哭,但是哭的没有那么凄惨,挣扎的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王爷,王妃好狠的心,奴婢们怎么求,王妃都不肯出来哄辰少爷一下。”珠儿跪在了战九霄的面前,委屈的说道。 战九霄看着凤琉璃紧闭的房门,话到嘴边实在是没有办法张口,一狠心,反正现在辰儿哭的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厉害了,兴许一会儿就歇了。 想着,他抱着辰儿一言不发的就往外走去。 然而要走出的毓秀苑的时候辰儿又大哭起来。 这哭声抓着战九霄的心。 他再也忍不住,心头一股股的怒气漫了上来,想不了太多。 并且这是在他的府里,他也不必要想太多。 “来人,给我把房间门砸开!”他沉声吩咐侍卫道。 第五十五章 不用你动手 战九霄的话音刚落,侍卫们还没有来到凤琉璃的房门前,房门就被从里面推开了。 只见凤琉璃穿着一身红色的广袖罗裙,那红色将凤琉璃原本就妩媚的面容衬得更是艳丽非常。 这样的凤琉璃,让战九霄想到了传说中在焰火中涅槃的凤凰。 不知不觉的,他看着凤琉璃的眼神中出现了惊艳。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王爷不是要带着辰儿去和齐侧妃相聚吗,怎么还在这里?” 凤琉璃站在台阶上,面目含笑,居高临下的看着战九霄道。 那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居高临下,是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傲气。 战九霄感觉现在的自己在凤琉璃的面前十分的狼狈…… 齐蓉儿在湖心亭里等着,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反而都是愉悦,还在自斟自饮着。 想到现在凤琉璃受到的斥责,还有很可能就会再次被战九霄抛弃,她就忍不住的高兴。 只要凤琉璃这次倒了,她就一定要趁机将凤琉璃彻底踩死,这样她就是王府的女主人,再也不会有人和她作对了。 越想她越觉得开心,仿佛现在凤琉璃已经死了,她已经是这里的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了。 她正高兴时,远远的就见到战九霄往这边来了。她脸上不由露出了笑容。 然而她并没有笑的太久,战九霄的身后缓缓的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那不是凤琉璃又是谁! 凤琉璃的怀中抱着辰儿,二人缓缓的朝她走来。 齐蓉儿的脸色僵硬的没有一点血色,她手里的帕子几乎被她扯碎。 战九霄明明答应她不让凤琉璃来的! 什么还会这样! 她恨不得咬死凤琉璃,再将凤琉璃整个都撕碎了。她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还没有想通,战九霄和凤琉璃来到了她的面前。 她心中再恨,也还是要撑起勉强的笑容,她在战九霄的面前不敢再有差错了。 “这是妹妹和王爷相聚的日子,我本来是不该来,也是不想来的,可是王爷刚才也看到了,辰儿实在是不乖,所以我只能走这一趟了。” 凤琉璃笑吟吟的说着。 不管齐蓉儿再怎么伪装,她都能看出来齐蓉儿的嫉恨。 其实也不用看,齐蓉儿想什么,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战九霄的脸色就像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天空,嘴唇抿得像是一条直线。 凤琉璃身着红色的华装,那也是正室才能穿的颜色。她抱着孩子站在战九霄的右后侧,看着怀里的辰儿,面带微笑,神色温柔。 两人站在一起,是任何人都否认不了的郎才女貌。再加上辰儿,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这一幕狠狠的刺疼了齐蓉儿的眼睛,银牙咬碎了一地。 战九霄一言不发,沉默着坐了下来,此时他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凤琉璃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随着战九霄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的哄着辰儿。 辰儿时不时的发出笑声,凤琉璃也是笑着,好似这里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她也扮演着一个奶娘的角色。 可是对战九霄和齐蓉儿来说,谁都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纵然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来到这里,齐蓉儿就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挑衅,是赤裸裸的嘲笑! 第五十六章 心不在焉 齐蓉儿眼前人住了对凤琉璃的怒火,她为了今日也算是费尽心思,还给战九霄安排了戏曲,她不想因为凤琉璃的插入,让她的这些心思都付之东流。 遂只能装作不在意凤琉璃的到来,还故作大方,将自己原本在战九霄身旁的位置让给了凤琉璃。 “姐姐坐这里吧,姐姐在辰儿满月时候的教导,妹妹还谨记于心。” 凤琉璃扬唇一笑,辰儿满月那日,她曾提醒齐蓉儿未分尊卑,而战九霄很是不高兴。 现在齐蓉儿是想旧事重提,让战九霄想起以前的事情。 还是想提醒她,战九霄发怒的样子。 可惜,齐蓉儿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对齐蓉儿的‘好意’并没有什么表示,理所当然的就做了下来。 而十分意外的,对她的行为举止,战九霄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阴沉着一张脸。 对这张阴沉的脸,凤琉璃也早已经习惯了。或者说是并不在意,如果能将她如何?战九霄也不必只是摆脸子给她看了。 齐蓉儿一计不成,见战九霄和齐蓉儿都没有说什么,只能咬咬牙坐到了一旁。 “珠儿,让戏班子上来吧。” 她忍着怒气吩咐珠儿,转而对战九霄笑意吟吟:“九霄哥哥,这个戏班子是新来到京城里的,蓉儿事前已经让他们将你最喜欢的都唱过了,蓉儿觉得还别有风味。你暂且听听看。” “嗯。”战九霄淡淡的应付了一句。 见状齐蓉儿咬紧了唇。 又是这样,战九霄对凤琉璃果然是越来越不一般了,如今在凤琉璃的面前竟然对她都敷衍起来。 奈何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敢太过分,只能自己将一肚子的气憋着。 两三个段子下来,三人都没有怎么听。 战九霄和齐蓉儿是因为凤琉璃的到来无法安心听戏,不管是恨,还是嫉妒,总之他们的心思和眼光都在凤琉璃的身上。 而凤琉璃是本来就不爱这些咿咿呀呀的东西,正好她的怀里还抱着辰儿,现在小孩子对于她来说可比戏曲有趣的多。 在戏曲的糟杂声中,凤琉璃斜眼看了齐蓉儿一眼。 看到齐蓉儿含恨嫉妒的眼神,凤琉璃就觉得一阵暗爽。 原主在齐蓉儿的手上吃了那么多苦,现在也该还回一些来了。 “听说是妹妹想要见孩子,我也是体谅妹妹的一片为母之心,不忍妹妹伤心难过,所以就将辰儿带来了。不过辰儿想不想见你就另说了。” 听了凤琉璃的话,齐蓉儿原本就嫉恨的心更是怒火中烧,她真的想将凤琉璃的那张脸刮花! 但战九霄在这里,她只能委屈的望着战九霄,“九霄哥哥,蓉儿知道是自己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照顾不好,辰儿与我不亲近也是我的报应。” 战九霄面色一滞,下意识的就看向了凤琉璃,不悦道:“今日这样的日子,你非要惹本王不高兴吗?” “九霄哥哥,你千万不要责怪姐姐。辰儿以后还要靠她照顾,蓉儿怎么样都没有关系的,只要辰儿好好的。” 齐蓉儿急急扯着战九霄的袖子道。 她的这话,便是在说凤琉璃会把对她的恨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凤琉璃笑了笑,她要是真的回将恨转移,那当初就不会救辰儿。 齐蓉儿的这话也真是太没有良心。 既然如此,也不要怪她心狠手毒了。 第五十七章 怀疑 “对,齐侧妃为了孩子真是能隐忍。不过啊,就算是齐侧妃不高兴,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都说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辰儿在齐侧妃的院子里哭闹不停,几乎都没有安静的时候。辰儿的身上又总是出现一些淤青,也不知道是磕着碰着了,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只怕是齐侧妃的院子里有什么见不到的东西。” 凤琉璃说的云淡风轻。 这件事她现在还不是十分清楚,想不通辰儿身上的伤痕到底是怎么回事,与齐蓉儿到底有没有关系。 若是有关系,那她都觉得太可怕了,怎么会有母亲这样对自己的孩子? 若是没有关系……她想来想去都觉得齐蓉儿是知情的,但凡花那么一点点心思在辰儿的身上,又怎会看不到那些伤痕。 闻言齐蓉儿的心整个提了起来,看了战九霄一眼,生怕战九霄怀疑自己,来不及做太多的思考,便解释道:“姐姐莫要说这些,听着怪怕人的。我已经查过了,辰儿会如此只是因为下人照顾不周,我已经整治过下人,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而战九霄看似面色冷峻,内心气的波澜却是不小。 凤琉璃说中了他的心事,辰儿为何以前在齐蓉儿的院子里会是这样,而到了凤琉璃的身边就这样乖巧,凤琉璃明明是那么恶毒的一个女人。 而如今闹成这样,辰儿也能在凤琉璃的怀中安睡。 可齐蓉儿,在提到辰儿当初的不安,竟然只知道推脱自己的责任,丝毫看不出当辰儿的样子。 他有些不明白为何会是这样的情况。 “妹妹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没有经验,带不好孩子也是情有可原,但辰儿身上的那些伤痕,除了邪祟所为,我是真的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毕竟若不是邪祟遮住了妹妹的眼睛,妹妹又为何会对这么明显的伤痕视而不见呢?” 凤琉璃看着齐蓉儿,今日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那不如索性把话再说的清楚一些,正好试探试探,辰儿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一直执着于这个话题,齐蓉儿心中慌乱无比。忙跪在了战九霄的面前,泪眼盈盈的喊冤:“九霄哥哥,姐姐这话的意思是在说是蓉儿伤害了辰儿吗?辰儿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又怎么会这么做?” “妹妹,我可没有这么说,我也知道妹妹十分心疼辰儿,所以想来想去只想到了有邪祟遮住了妹妹的眼睛,这才说得通。否则妹妹说一下,难道之前你就没有发现辰儿身上的这些伤痕吗?” 凤琉璃紧逼一步。 齐蓉儿被她逼得退无可退,只能咬紧了牙,一口咬定:“九霄哥哥,都是蓉儿的疏忽。我剩下辰儿之后身体虚弱你是知道的,是我每日惫懒,这才疏忽了辰儿,让他受了那么多的苦。九霄哥哥,你要相信我啊。” 看看辰儿在凤琉璃的怀里安静的沉睡,再看看齐蓉儿痛哭流涕的模样,战九霄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了这个时候,齐蓉儿也没有关心过辰儿,看上去像是还在找借口推脱。 馊饭的那个事情,在他的心里还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知道齐蓉儿并不是事事对他坦诚。 如今,他也不不知该不该相信齐蓉儿。 第五十八章 演戏 “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阙,可正是千丈虎狼穴,大丈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 台上正唱着《关大王独赴单刀会》,这是他平日里最喜欢的一出戏,今日听着凤琉璃和齐蓉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并没有心思去看。 其实他完全可以喝止的话,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他也想知道凤琉璃的怀疑是真是假,从齐蓉儿的身上得出一个答案。 然而听到现在,他除了更加烦躁,还是没有什么答案。 齐蓉儿见战九霄不答话,一边担心战九霄是不是怀疑了什么,一边恨凤琉璃的难缠与多事。 难道凤琉璃是真的疼爱孩子吗?只怕是想用孩子来对付她吧。 她狠狠的剜了齐蓉儿一眼,干脆来了一招破釜沉舟。 “看来九霄哥哥也是怀疑我了。”她的笑变得凄凉。“也是,姐姐说的是有道理的,我身为辰儿的母亲,却让辰儿受到了伤害却不自知,我是有责任的。不管我再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既然如此,我也只有以死证明我的清白了。” 说着她就往一旁的桌角撞去。 战九霄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决绝,忙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沉着脸道:“你这是做什么?我他都没有说过不相信你。” “但是九霄哥哥也没有说过相信我。”齐蓉儿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战九霄面色一滞,到底是没有回答。 凤琉璃见此情景面露嘲讽,不屑道:“若是真的想死,何必非要在王爷的面前呢?王爷是什么身手,难道妹妹不知道吗?” 齐蓉儿瞪着凤琉璃,眼珠子都要瞪的掉下来了。 “姐姐这是非要逼死我吗?好,那等王爷明天早上去上朝,我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屋子里,这样姐姐总该满意了吧!” “妹妹,我从来都没有想要逼你死的意思,是你自己又要撞桌角又要上吊的,我何曾说过一句要你死的话?” 明明就是齐蓉儿自己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倒是把责任都推到了她的头上。 “是,姐姐是没有明说,但是姐姐话里话外都是说我伤害了辰儿,辰儿是我的亲生骨肉,我如何会这样做?” “我也没有说是你做的……” “好了,不要再吵了!” 战九霄吼了出来,这一声不仅仅是对凤琉璃吼的,也是对齐蓉儿吼的。 齐蓉儿愣住了,战九霄对她从来都没有冷过脸的。 凤琉璃却是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孩子抱的紧了一些,并且下意识的哄着辰儿,生怕辰儿被吓到。 见到这一幕,战九霄的心里更加烦躁。 一边是凤琉璃说的状似有理的话,一边是他真心疼爱的齐蓉儿,他此时当真是为难。 最后,看着跪在他面前伤心欲绝的齐蓉儿,他终究还是做了选择。 他将齐蓉儿扶了起来,然后看向了凤琉璃,冷声道:“你不要说你不是怀疑蓉儿伤害了辰儿,你怀疑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本王只是想问你,你如此怀疑,如此步步紧逼,你到底有何证据证明辰儿身上的伤和蓉儿有关?”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偏向齐蓉儿。 齐蓉儿面色一喜,看向凤琉璃的眼神就得意起来。 凤琉璃手上有孩子又有什么用呢?战九霄最后还是相信她的。 第五十九章 不要脸 凤琉璃满是惊讶的看向了战九霄,战九霄这是为了爱情,连孩子都可以牺牲吗? 她反应过来,冷冷的笑了笑,好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既然不喜欢孩子,那生下来做什么? 即便是不喜欢,那既然生下来了,如此大的一个战王府,随便找个院子养着都是可以的,何必非要这么折磨一个孩子呢? “王爷真是高明,如今辰儿身上的伤痕早已经好了,我又去哪里找证据?”她忍不住白了战九霄一眼。 “这件事你如果真的笃定,只有伤痕这一个证据也是不足的。若你真的因为一个伤痕就断定此事与蓉儿有关,那你就是污蔑。” 战九霄语气十分冷静淡然。 凤琉璃再次惊得目瞪口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这么小的年纪就受到了别人的折腾,战九霄作为父亲,是如何做到这么云淡风轻? 而齐蓉儿是喜悦的,因为战九霄站在了她这一边。 她抓紧机会,泫然欲泣的对凤琉璃道:“这都是我的疏忽,但我真的是无心的。姐姐关系辰儿,我也是关心辰儿的。只是因为我的疏忽,姐姐却说我是故意,这个罪名我真的没有办法认。” 凤琉璃冷笑一声:“我要把王爷刚才说的话送给你,你有没有做自己心里清楚。这个罪名你认或者不认,都改变不了事实。” 齐蓉儿不在辩解,只是装作委屈的样子,在战九霄的怀里哭泣起来。 凤琉璃看着这对男女,真的是恶心透了。 她不过是因为齐蓉儿装模作样的关心辰儿,她心里有疑问所以呛了齐蓉儿几句,战九霄就问她要证据。 说到底,辰儿也不是她亲生的孩子,战九霄自己才是亲生的父亲。 孩子受到了委屈,战九霄这个亲生父亲不去调查,竟然来找到这个养母要证据? 如此作为,袒护齐蓉儿的心已经是昭然若揭。 她真的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齐蓉儿和战九霄这样做父母的,他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你既然说伤痕,如果孩子的身上真的有伤痕,这么短的时间也不会完全消失,我们便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有你所谓的伤痕?” 凤琉璃已经够气闷,战九霄的这话再次将她气得半死。 “战九霄,你到底是不是一个男人,够不够资格做一个父亲?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气,辰儿才刚满月不久,如何能受凉?” 现在已经立冬,小孩子如何能受一点冷风。若是得了风寒,受罪的还不是孩子,折腾的也是她,战九霄和齐蓉儿依旧可以逍遥快活。 打的还真是好主意。 并且凡间的药是没有那么好的功效,能让辰儿身上的伤痕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消失。 可她用的都是最好的药! 当然,这一点她没有办法对战九霄直说。 “辰儿穿的这么多,并且只是一会儿的时间,你既然将辰儿养的很好,又如何这一会儿就会受凉?” 战九霄说得十分强硬,看上去根本就不关心辰儿,一心只想要证明心上人的清白。 “王爷说的真是让我无法反驳。”凤琉璃被气的都笑了起来:“王爷但凡去找一个精通医治小孩子的大夫,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战九霄已经不想和凤琉璃多言,直接过来想要将辰儿的袖子撸起来检查。 第六十章 质问 齐蓉儿见状暗暗发笑,凤琉璃有了辰儿又如何呢?现在战九霄在意她也多过辰儿,为了她连辰儿都可以不顾。 凤琉璃拿什么和她争! 凤琉璃看到战九霄的动作,下意识的就抱着辰儿躲开了。 “战九霄,你真是不可理喻,你这是为了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吗?” 凤琉璃真的想撬开战九霄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是水还是豆腐渣,或者说辰儿并不是战九霄的孩子,所以战九霄才能这么不在意。 “不过就是看一看,又有什么不可以,还是辰儿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你所谓的伤痕,所以你才在阻挠本王。” 战九霄握紧了拳,让自己千万不能心软。不过就是看一看,辰儿的身子看起来也没有弱到这种地步。 “九霄哥哥,要不就算了吧。蓉儿受些委屈和误会也没有什么的,只要辰儿好就好了。”齐蓉儿又是一副让凤琉璃十分讨厌的柔弱模样。 凤琉璃真的想问一问齐蓉儿,是不是一天不装柔弱就会死。 “只要看一看,马上就真相大白了,你一直这样阻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你所谓的伤痕?”战九霄对凤琉璃步步紧逼。 凤琉璃没有退让分毫,目光灼灼的盯着战九霄,气势逼人:“王爷该不会忘了我以前是什么样,而辰儿满月那日发生了什么事吧?我竟然能将自己的脸治好,能将辰儿的病治好,那难道你以为我会眼睁睁看着那些淤青慢慢的自己消失吗?” 战九霄愣了愣,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 “姐姐,辰儿还这么小,按理来说用药不宜过重。姐姐说不让王爷检查,是不是怕王爷会查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证据。毕竟辰儿不是你亲生的,你又这么讨厌我,难说你将怒气都撒在了辰儿的身上。” 齐蓉儿见战九霄似乎有所犹疑,赶忙火上浇油。 凤琉璃呵呵一笑:“齐侧妃为了摘清自己,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辰儿是你的亲生孩子,那你好好对他了吗?你说对他疏忽了,我看你嘴上说着,对辰儿却没有什么愧疚之心。” “姐姐,我的心情是如何你又怎会知道?难道我非要撕心裂肺的哭一场才算是对辰儿有愧疚之心吗?我每日吃不好睡不好,让人去探望辰儿还要被你赶出来,我自己去看也要被你嘲讽一番,难道我做的还不够吗?还是你非要我赔上自己的命,才算是对辰儿有一个交代?” 齐蓉儿忽然歇斯底里的喊着,那声音几乎要震破凤琉璃的耳膜。 战九霄被两人吵得头疼,可看到这么吵闹的环境中还能辰儿还能在凤琉璃的怀里熟睡,他好不容易狠下的心又软了下来。 他们三人纠缠着,谁都没有看到戏台上的‘关二爷’扔下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随手拿起了台上的一柄红缨枪,踏着湖面以迅雷之势朝着战九霄猛刺过来。 按照平日这样浓重的杀气战九霄是能察觉的,可是现在他的心思都在齐蓉儿和凤琉璃的争吵上,完全都没有察觉。 等到旁边的侍卫们察觉的时候,想要拦截也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战九霄的心腹侍卫林檀不顾自己的安危,毅然决然的用胸膛挡住了刺向战九霄的红缨枪。 第六十一章 看不透 因为林檀给战九霄挡住了红缨枪,给了战九霄反应缓冲的时间。 战九霄看到林檀被鲜血染红的胸口,他的眼睛也红了。飞起一脚重重的踢在了刺客的身上。 他这一脚用了十足十的力道,刺客被踢出去了好远。 齐蓉儿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凤琉璃则抱稳了孩子,目光向周围扫视着,生怕再出现第二个刺客。 周围的侍卫都围了上来。 战九霄一边扶着受重伤的林檀躺了下来,一边厉声吩咐其他的侍卫道:“给本王将刺客抓起来!” 其实不用他吩咐侍卫们也会这样做的。 可是只听刺客捂着胸口看着战九霄阴森森的冷笑了两声,忽然嘴角流出黑血,瞪着眼睛倒下去了。 凤琉璃眼睛一眯,这刺客服毒自尽了。 战九霄看着刺客的眼神十分狠戾,像是要生生给刺客的尸体撕碎。 他确实也想这样做,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林檀。 只见那柄红缨枪正中林檀的心间,林檀此刻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府里的郎中很快赶来了,但仔细检查了之后,郎中战战兢兢道:“王爷,草民实在是无能为力。” 战九霄的目光像是利剑一般扫了过来,郎中打了个冷颤,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将真实情况说出来:“此人心脉受损严重,要是将红缨枪拔出来,即便是不失血而亡,也会疼痛而死。草民医术不精,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战九霄已经红了眼睛,林檀一直是他身边最得用的人,帮他度过了许多难关。 两人说是主子和下属的关系,但实际上更像是兄弟,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林檀这时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断断续续的对战九霄道:“王爷……王爷不必伤心,属下为王爷出生入死,职责就是要保护王爷。如今……如今属下是死得其所。” 凤琉璃对这个府里的人都不是太熟悉,来到这里这么久,与她有联系的不过是刘嬷嬷和辰儿。 今天看到林檀,觉得林檀倒也算是个汉子,至少有情有义,还能视死如归。 这样的人如果死了,还真是有些可惜。 “不,你撑住,本王一定能救你的,你撑一下!”战九霄的声音都已经颤抖起来。 凤琉璃看了一眼这个府里实际上的女主人齐蓉儿,只见齐蓉儿躲的远远的,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心的提醒战九霄:“王爷,这里的郎中没有办法,说不定宫中的御医会有办法,不如赶快去请御医,说不定还有救。” 她理解战九霄着急的心思,可只是吼叫救不了人,能救人的还是大夫。 “来人,备上快马,快去请御医,快去将所有的御医都请来。”战九霄此时也顾不得这个主意是凤琉璃出的,一心只想救林檀。 看着这一幕,凤琉璃再看了看怀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笑的辰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真的不明白战九霄方才对辰儿的态度。 此时看着战九霄也不是一个无心无情的人,对一个侍卫战九霄都能这么重视,为什么对辰儿就这么残忍。 身为父亲,之前辰儿的身上出现伤痕而他没有发现,这本来就是失职,方才又不顾辰儿的身子非要检查,对战九霄来说,辰儿就这么不重要吗? 第六十二章 命在旦夕 宫中的御医来到的时候,也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期间战九霄拿来了金疮药洒在了林檀的伤口处,然而林檀的伤口太深,从前胸贯穿至后背,不是简单的止血就可以的。 凤琉璃怕吓着孩子,只是远远看着。 然而在她的这个距离看,也能看到林檀的胸口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只怕这个伤不简单。 果然,御医检查了林檀的伤口,就跪在了战九霄的面前。 “王爷,这枪头抹了剧毒,下官也无能为力。如今剧毒已经侵入心脉,就算是将枪头拔出来,能暂且保住性命,却也没有几天的时间了。” 御医说出实情心里也在打鼓,不知道战九霄会不会大发雷霆,将怒气发在他的身上。 “本王不管,不管用什么方法,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都要更给本王救活他!否则的话本王要你们的命!” 凤琉璃在一边撇了撇嘴,她是了解战九霄着急的心情,但是这个时候这样为难御医,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御医要是能救的话,如何还会冒着被责备的风险说出这番话。 “王爷,下官真的无能为力,请王爷恕罪!”御医匍匐在地上,声音都颤抖起来。 战九霄还要再发怒,昏迷过去的林檀忽然醒来,强撑着道:“王爷,属下自知大限已至,王爷不必再费心,也不用责怪任何人了。” 凤琉璃看到战九霄的眼睛似乎红了。 “你住口,本王不许你胡说八道,也不许你说什么死不死的话,有本王在,就不会让你死的!本王会请来最好的御医给你医治,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林檀的嘴角噙着一抹凄凉的笑:“王爷实在不必费心了,属下自己心里清楚。还望……还望王爷看在属下的功劳上,能替属下照顾家中年迈的母亲。” “你放心,本王一定会的。” 战九霄的声音都哽咽起来。 也不知道这个侍卫和战九霄是什么关系,竟然能让战九霄这么的在意。 “如此……如此,属下就放心了。” 林檀说完,双眼一闭,再次昏死过去。 战九霄紧紧咬着唇,脸上的肌肉都抖动起来,凤琉璃都担心他会暴血而亡。 罢了罢了,既然让她看到,她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就当是她圣母心泛滥吧。 想着,她将辰儿让刘嬷嬷抱着,走过去对战九霄道:“我有办法能救她。” 闻言战九霄猛地转过头看着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战九霄相不相信凤琉璃也并不在意,现在她说再多战九霄都不会相信,只有等到林檀真的脱离危险,战九霄才会相信。 “时间紧迫,反正现在也没有人能救得了他,王爷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交给我还有一丝希望,让他自生自灭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一点王爷不会不知道吧?” “你要是救不活他,又当如何?”战九霄沉声问道。 又来了。 凤琉璃翻了个白眼,不管她做什么,都要和她讲一讲条件。然而她反过来和战九霄讲条件就不行了。 “如果他死了,王爷就将我碎尸万段,这样总可以了吧?”她无奈道。 战九霄终于再没有什么好说的,按照凤琉璃的要求,将林檀抬进了房间里,然后凤琉璃暗中从意识空间里取出了百花解毒丸,给林檀服下。 第六十三章 起死回生 “你给他吃了什么?” 一看凤琉璃什么都不说就给林檀吃了药丸,战九霄激动的抓住了凤琉璃的手,厉声问道。 要不是要救人,凤琉璃真的想和战九霄再吵上一番。 这么多人看着,难道她会给林檀吃毒药吗? 最终她还是压下了自己的怒气,好言好语的解释道:“这是解毒丸,能救他的命。” 而她的话音刚落,林檀就咳出了一口黑血。 看到这个情况,战九霄的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顺手就从一旁侍卫的腰间拔出了剑,眨眼间那柄剑的剑尖就抵在了凤琉璃的脖子上。 “凤琉璃,你好大的胆子,他都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还能狠下心害他!” “哇……哇……”战九霄的话说完辰儿就哇哇大哭起来。 也不知道是被战九霄吓得,还是感受到了凤琉璃有危险。 因为辰儿忽来的哭声,战九霄的动作也顿了顿。 齐蓉儿在林檀受伤的时候神思一直处于游离状态,这个时候就清醒了。 “姐姐,你恨九霄哥哥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林檀伤的都已经这么重了,御医都说他可能活不长了,你又何必下次狠手呢?” 落井下石? 到底是谁在落井下石? 不过现在凤琉璃也没有心情和齐蓉儿打嘴仗。 “王爷,你如果真的想要这个侍卫一命呜呼,这一剑你就尽管刺下来。”凤琉璃说着抬高了下巴。 这在战九霄看来是挑衅无疑。 齐蓉儿在一旁看着,十分期待战九霄一剑就要了凤琉璃的命。 “你当真以为你有丞相府做靠山本王就不敢要了你的命吗?”战九霄几乎是嘶吼,同时剑尖直接接触到了凤琉璃的喉咙。 凤琉璃面无惧色,甚至还能笑出来:“王爷,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你要是真的怀疑是我害的这个侍卫,那你等他咽气咽彻底了再来杀我,又有什么影响?” 她发现战九霄好像总是抓不到重点,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侍卫的安危。 就算是她真的对这个侍卫有恶意,只要这个侍卫还有一口气,当务之急就是救这个侍卫。 说到底,就算是要了她的命,也救不回来这个侍卫。 “王爷且慢。”御医忽然出声道。 战九霄停止了和凤琉璃的对峙,看向了御医,但是剑依旧没有放下来。 御医见林檀吐出了那一口黑血之后脸色有所和缓,忙过去重新把脉。 过了好一会儿,御医道:“王爷,病人的脉象已经平稳,并且体内的毒正自己周转,退出了病人的心脉。” 御医的话刚说完,林檀又吐出了一口黑血。 而同时战九霄杀人的目光又看向了凤琉璃。 凤琉璃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御医还算是有见地,马上解释道:“王爷莫要着急,病人咳出来的这都是毒血,如此下去将身体里的毒血都排完了,病人或许可以保住一命。” 听到这话战九霄还是没有全然相信,狐疑的目光看向了凤琉璃。 凤琉璃觉得在这里短短几天,她的脾气已经被磨练的很好了。要是她做神女的时候,救了人还要被人用这么怀疑的目光看着,她说不定要挖出那个人的眼睛的。 林檀还在大口大口的吐着黑血,看上去虽然触目惊心了一些,但随着咳出的黑血增多,林檀的脸色更加缓和了。 第六十四章 没有能力的女主人 战九霄只顾着看林檀吐血,一不小心剑尖划破了凤琉璃的脖子,见了血光。 刘嬷嬷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差点叫了出来了。 凤琉璃反倒十分淡定,用手背推开了剑。冷笑一声带着刘嬷嬷离开。 经过齐蓉儿身边时,发现齐蓉儿又呆呆的看着林檀,对于她的离开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觉得齐蓉儿平日里已经够没有脑子了,现在才发现平日里对付她的时候齐蓉儿只怕已经是用完了自己所有的脑子。 现在只是遇到了这样一点事,就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用这样的脑子在战王府混到了这个地位,也真是为难齐蓉儿了。 战九霄看着剑尖处的血迹,再看着凤琉璃离去的背影,眼神很是复杂。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现在的心情,是要感谢凤琉璃救了林檀,还是要为了自己的冲动相凤琉璃道歉。 不过不管是什么做法,现在也都来不及了,凤琉璃已经走了。 林檀吃了凤琉璃的百花解毒丸,身体状况有了很大的改善,御医也有了把握,把贯穿林檀胸前的枪头拔了出来。 之后再缝合了伤口,林檀的命算是保住了。 看林檀没有了生命危险,战九霄也暂时放下了心,嘱咐齐蓉儿一定要照看好林檀。 齐蓉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事,赶忙安排了人照顾林檀。 林檀毕竟是战九霄的心腹,从刚才战九霄的反应来看,就知道战九霄对林檀十分的看重。 齐蓉儿也不敢不重视。 凤琉璃也回到了毓秀苑,刘嬷嬷正给她处理者脖子上的伤口。 这么小的伤口她原本是不放在眼里的,可刘嬷嬷就是大惊小怪,这么点伤口也要上药。 “这话原本是不该老奴说的,可老奴见到了也不得不说。王爷宠爱谁,别人不能置喙,但是偌大的一个王府,要料理的事情那么多,稍微哪里不注意,就有可能出大问题。若是没有一个有能力的女主人,短时间内可能看不出什么,可时间一长,肯定要出问题的。” 凤琉璃知道刘嬷嬷是在齐蓉儿不堪为当家主母。 “就拿今日的事情来说,侍卫一开始受伤的时候,王爷在伤心着急没有反应过来,那请大夫请御医的事情应该是齐侧妃去做的。后来给侍卫安排屋子,安排人伺候,也该是齐侧妃主动去做的。但是从头到尾齐侧妃都是呆呆的,该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如此之人,怎能料理家事,驾驭下人。” 凤琉璃唇角勾了勾,就驾驭下人这一条,齐蓉儿就已经闹过笑话了。很难想象,齐蓉儿掌管家事这么长时间,竟然连府里的下人都没有收买。 就上次给她送馊饭的事情,齐蓉儿也敢厨房里随随便便威胁几个人就给办了,也不知道齐蓉儿是胆子大还是蠢。 刘嬷嬷的话也没有说完:“今日的事情看起来是吓人,但也只是一开始的时候,之后那么长时间齐侧妃也该平静下来了。可是看起来齐侧妃是真的被吓坏了,就这点胆子,如何做王府的掌家之人?” 凤琉璃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嬷嬷对齐侧妃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齐侧妃事后能想起来要安排人照顾那个侍卫,把后面的事情安排的勉强妥贴,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六十五章 永远不懂重点 刘嬷嬷给凤琉璃包扎好了伤口,帮凤琉璃卸了钗环,凤琉璃正要安歇的时候,婢女进来禀告说战九霄来了。 战九霄来了,这个时候? 凤琉璃十分诧异,睡觉的这个时间来,战九霄该不会是想要做一些夫妻之间的事吧? 她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虽然原主和战九霄是夫妻,但她对战九霄真的没有感觉的。 “王妃,王爷好不容易来一次,有什么话好好说,可千万不要再和王爷争吵了。”刘嬷嬷语重心长道:“您既然已经嫁给了王爷,那就只能把日子过好。” 凤琉璃笑了笑,没有说话。 刘嬷嬷的话给了她灵感,是嘛,战九霄要是想要留下来,那她和战九霄吵一架就可以了。 刘嬷嬷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战九霄已经进来,也只能看了凤琉璃一眼,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战九霄进来,沉默着坐到了凤琉璃的旁边。 凤琉璃此时一头秀发未挽成髻,用一根鹅黄的绸带随意的松松绑在脑后。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衣。 许是烛光太过温柔,衬得凤琉璃的脸盘也温柔起来。 战九霄自己都没有擦觉到自己的心不知不觉的就软了下来。 他看到凤琉璃脖子上缠着的纱布,又马上移开了目光,问道:“你从何处得来的解毒的药?” 凤琉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是重点吗? “王爷,不知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问题。”凤琉璃答非所问。 战九霄皱起了眉:“什么问题?” “你的关注点永远都不是重点,这次的事情先不提,就说之前辰儿的事。” “辰儿的什么事?” “之前我说辰儿的身上有伤痕,不过是有所怀疑才与齐侧妃争吵了两句,她是辰儿的亲生娘亲,但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她只顾着撇清自己,可有过一点点担心辰儿?” 战九霄不悦,“蓉儿年纪还小,做事不周全是难免的,辰儿是她的孩子,她如何能不担心?” 凤琉璃嘲讽的笑了笑,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那王爷呢?当时在亭子里,冷风阵阵,这样的环境下,你竟然要当场检查辰儿的身体。你只怕也只想着证明辰儿的身上没有我所说的伤痕,并没有想过辰儿如果着凉怎么办吧?与证明齐侧妃的清白比起来,辰儿的安危健康就不值一提的是吧?而这时候齐侧妃也并未表示过关心辰儿的身体,你觉得这样正常吗?” 战九霄张了张口,却发现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此时仔细想一想,凤琉璃说的好像都是对的。 而凤琉璃的话还没有说完:“再说今日的事,王爷担心那个侍卫的安全斥责别人是情有可原。但后来王爷的做法,我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在意那名侍卫的生死。” “本王如何不担心林檀的生死,他跟着我多年,救过我多次,若是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你不会懂这种感情的!”战九霄拍桌而起。 凤琉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着战九霄就像看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王爷,你还是不明白,重要的是林檀的生死,其他的都不重要。而当时的情况是我是唯一一个能救林檀的人,你要是杀了我,那当时还有谁承诺能救林檀吗?而且王爷为了一个侍卫要我的命,传出去的话别人是会赞赏王爷重情义,还是说王爷昏聩?” 第六十六章 说的爽了 战九霄不说话了,因为他发现凤琉璃说的都是对的。 以当时的情况看,他的确不应该在没有结果的时候就对凤琉璃那样。 要是当时他真的杀了凤琉璃,林檀也没有救了。 就算是凤琉璃没有治好林檀,他因此杀了凤琉璃,也是站不住脚的。林檀的伤毕竟不是凤琉璃造成的。 见战九霄不说了,凤琉璃干脆将一直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你了,可我再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也从未想过要害你。强行嫁给你或许是我的错,可再怎么说也错不至死吧?你就非要去我的性命不可吗?” 说起这个,战九霄冷冷一笑:“你终于承认强行嫁给我是一个错了?” 错,还是大错特错。凤琉璃腹诽。 她相信原主要是在的话,也一定会这么认为。 嫁人不是想嫁就嫁,至少要知道那个人性情怎么样,能不能明辨是非。 很明显,战九霄并不是那个良人。 “是,当初是我的错,所以我与王爷说可以和离,算是终止这个错误吧。”凤琉璃轻描淡写道。 不过她主要要说的并不是这件事。 “如果王爷觉得折磨我是因为我犯的错所以惩罚我,那辰儿呢?他又犯了什么错?” “这和辰儿又有什么关系?”战九霄冷声道。 “如何与辰儿没有关系?我说辰儿的身上有伤痕,你不相信,非要检查。现在辰儿身上的淤青也已经好了,我没有证据证明。可是辰儿一碰到齐侧妃,甚至是齐侧妃身边的人就开始啼哭不已,这总是事实吧?辰儿在齐侧妃身边养着的时候瘦的像只小猫,这总是事实吧?” 战九霄无言以对。 “当身为父亲,你做什么了吗?就算一开始你没有做什么,后来你已经发现了这一点,你不去查明为什么,还一次一次的纵容齐侧妃和她身边的人强行接触辰儿。我真的不明白,你听辰儿撕心裂肺的哭,难道就不心疼吗?” 战九霄的唇渐渐的抿紧了。 说到这里凤琉璃看了一眼在摇篮上睡得深沉的辰儿,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我不是孩子的亲娘,但我每听一次,我都觉得很不好受。我今日说这些,不是要告什么状。只是这孩子和我亲近,我没有办法视而不见。这毕竟是你亲生的孩子,我话已至此,听不听都是你的选择,反正最后吃亏的不会是我。” 战九霄从来都没有感觉像现在这般难堪过。 被一个自己一直看不上的人一句一句的训斥,一句一句的质问,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回想之前的一切,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关心辰儿了,在凤琉璃的口中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做过一样。 而他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这才是让他最难受的。 连看一眼辰儿,他都觉得一阵心虚。 他一直以来做的真的有这么差劲吗? “好啦,我今天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王爷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我管不了这么多。要是没有什么要说的,王爷可以走了。我累了,伤口也疼得很,我要休息了。” 战九霄看凤琉璃的脖子上只是围着一层纱布,那纱布上连一点血迹都没有。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起身离开了。 第六十七章 约法第二章 战九霄没有去齐蓉儿的芳华苑,径直去了林檀所在的屋子。 御医还守在这里,屋子里药味弥漫,床上的林檀面无血色,一直昏睡着。只有微微起伏胸膛说明林檀还活着。 想到林檀受伤时候的情况,他懊悔非常。 要是他不和凤琉璃争吵,他一定能察觉到情况不对劲的。 那就也不会变成这现在这样了。 他坐在屋子里,夜已经深了,他却毫无困意。 御医煎好了药,让丫鬟给林檀服下,再给林檀换了胸前被鲜血染红的纱布。 战九霄静静的看着御医做这一切,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受。 御医见他坐在这里,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下,安安静静的候在一旁。 “咳……咳……” 一会儿之后,林檀忽然躺在床上忽然大声的咳起来,一边咳着一边大口大口的吐出了血。 看到这样战九霄和御医都被吓了一大跳。 御医忙过去给林檀把着脉,期间战九霄的心都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忘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战九霄的魂才回来,问御医道:“他的情况如何?” 御医的手还没有从林檀的脉门上收回来,小声回道:“病人的伤口原本就流了很多血,失血过多,现在又咳出了这么多的血,伤口也被重新撕裂开了,只怕是不好。” 闻言战九霄的心头升起了巨大的恐惧,想也不想就对御医吼道:“本王不管,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要把他救回来,否则的话本王要你给他陪葬!” 御医叫苦不迭,却也不得不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启禀王爷,病人的情况吐血之前是好的,但是现在按脉象来看,两天之后病人若是还醒不过来,那就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这话抽走了战九霄全部的力气,他两腿一软,眼前一黑,后退了几步撞到了桌子才勉强站稳了。 御医咽了咽口水,更加小心翼翼道:“依下官看,之前病人的毒是王妃解的,要是求助于王妃的话,兴许会有办法。” 求助于凤琉璃? 战九霄第一个反应是拒绝的,但是当他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林檀,咬一咬牙,大步走了出去。 凤琉璃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人拽了起来。 “凤琉璃,你到底给林檀吃了什么!他刚刚又吐了血,御医说他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战九霄的声音差点掀翻了屋顶。 辰儿也受到了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忽然被人叫醒凤琉璃的心情已经很不好了,战九霄还这么大吼大叫的,她一脚就踹了过去。 战九霄没有想到她敢这么做,没有防备,被踹退了好几步。 “是你让林檀变成这样的,你要负责!”战九霄也顾不得这些,再次冲上来恶狠狠的对凤琉璃道。 凤琉璃大概听出来是什么情况了,看来是林檀那边又出了什么状况,但是这关她什么事?她走的时候都还好好的。 没有来得及细想,辰儿的哭声让她无法忽视。她先过去将辰儿抱起来哄着。 战九霄请她救人还这种态度,原本她也是要生气的,但是看到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孩子,还是勉强克制住了,沉着脸道:“战九霄,之前我与你约法三章,才说了第一个条件。现在是第二个条件,以后不准再对我呼来喝去!” 第六十八章 暗箭难防 战九霄恨恨的瞪着凤琉璃,恨不能用眼神就能杀人。 可凤琉璃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继续哄着辰儿。 战九霄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如此几个回合之后,才沉声道:“你若是答应我能救林檀,我就答应你。” 凤琉璃撇了撇嘴,她当真是看不透战九霄这个人。 为了林檀战九霄都来到了这里,看起来林檀对战九霄是十分重要的。但是现在又和她讲条件,重要还是不重要,她是分不清了。 “那是不是我不答应的话,王爷是不是就不管林檀了?” “你……”战九霄已经冲上来,手掐在了凤琉璃的脖子上,但咬紧了牙齿也用不下力。 凤琉璃垂眸看了一眼,还笑着道:“怎么,在王爷的眼里,用我的命去换林檀的命是划算的?” “啪!” 战九霄一甩袖子,桌上的花瓶摔倒了地上应声而碎。 辰儿被惊了一下,不过因为是在凤琉璃的怀里,这次并没有哭。 “好,我答应你,你可以去救林檀了吧。” 凤琉璃笑了笑,算是在她的意料之内。战九霄是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可惜总要逼上一把,他自己才能找到重点。 将孩子交给了刘嬷嬷,凤琉璃与战九霄走出了毓秀苑。 “其实王爷觉得我不会去救林檀,这其中的原因王爷自己心里是清楚的吧?” 路上,凤琉璃轻飘飘的说道。 “你一贯恶毒,你会不会去救人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战九霄冷哼道。 “王爷还是扪心自问,除了强行嫁给了你之外,我还做过什么恶毒的事情?这孩子是你和齐侧妃的,齐侧妃养不好,我也好好帮你们养着了,纵然你从来都没有感谢过我,还总是怀疑我。林檀受伤,当时你也没有给我开任何的条件,我也救人了,纵然你现在怀疑我,我也没有说撒手不管。我就想问问王爷,这世上的恶毒之人要都是像我这样,那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平事了吧。” 战九霄抿紧了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凤琉璃对他做的事情当然不仅仅是这样,现在竟然还有脸这么说。 而那个真正的原因,他也难以启齿。 总之,凤琉璃做的恶事不仅仅如此! 凤琉璃也没有穷追猛打,随着战九霄快步来到了林檀住的院子。 一看到林檀,凤琉璃就发现了林檀的不对劲。林檀昏睡着,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她一碰到林檀的手,发现林檀整个人都凉的厉害。 按理说服用了百花解毒丸之后伤口的愈合也会加快,而且之前林檀已经将毒血都咳出来了,现在又怎么会咳血呢? 百花解毒丸的药效是强了一些,但也只在一开始的时候会将毒血咳出来,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副作用了。 这不对劲! “林檀刚才咳出来的血是什么颜色?”她快声问御医道。 “是红色的。” 红色的血,那就不是毒血! 凤琉璃心头大骇,快速从意识空间里拿出了一粒玉露丸,想给林檀服下。 却被战九霄拦下:“你又要给他吃什么?” 凤琉璃眸色一凛,手上一用力,就将玉露丸喂进了林檀的口中。 “我都已经来这里了,难道还会毒死他吗?倒是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注意他的饮食和汤药?”她冷声问质问道。 第六十九章 又来认错 战九霄听出了凤琉璃话中的意思,头脑中闪过的念头让他不敢面对。 可看到林檀在吃了凤琉璃给的药丸之后,呼吸慢慢的就平缓了,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了,就连额头上的汗珠都似乎减少了。 这样的情况让他似乎没有理由怀疑凤琉璃,还有凤琉璃说的话。 但这里服侍的人都是齐蓉儿在打点的,要是这里的人有问题,那岂不是齐蓉儿也逃不了干系吗? 想到之前厨房的人给凤琉璃送馊饭的事情,他对齐蓉儿已经没有了绝对的信心。 凤琉璃也不说话,让战九霄自己去纠结。 但这次她再次高估了战九霄的判断能力,或者说是明辨是非的能力。 “就算是这里的人有问题,也不一定就和蓉儿有关系。” 好一会儿之后,战九霄才从嘴里吐出了这句话。 凤琉璃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笑,这么半天战九霄就想到了这个吗? “王爷,你可能误会了,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你自己相信就可以了。现在受伤的不是我,牵扯上的也不是我,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战九霄被噎了一下,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吼道:“难道你刚才的话不就是说蓉儿指使下人害了林檀吗?” “我不过是怀疑这里照顾的人,并没有指齐侧妃,怀疑齐侧妃是王爷自己的事,相不相信也是王爷自己的事。” 凤琉璃嘴角的笑容嘲讽,她的确是怀疑齐蓉儿动的手脚,但是她并没有说出来,现在怀疑那就是战九霄自己的事情了。 而战九霄尤其没有地方撒,要他拿出齐蓉儿是清白的证据,他现在自己都怀疑了,又去哪里拿证据呢? “主子,不好了,林檀没有出事,王……毓秀苑的那个女人又把林檀救回来了,现在王爷和那个女人都在林檀的屋子里。” 珠儿打听到了消息,慌慌张张的给齐蓉儿禀告。 齐蓉儿的心陡然一紧,阴沉着脸,问珠儿道:“林檀伤成那样都没有死?你是不是听错了?” “奴婢打听的千真万确,的的确确是没有死。” 齐蓉儿将手中的帕子扯得不成样子,怎么会,她明明下了那么重的量,就林檀那个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还能活下来! 她在屋子里踱了两个回合,心一沉,道:“我们去看看。” “王爷,听说林檀又有了危险,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凤琉璃和战九霄正大眼瞪小眼,屋子里的气氛几乎降到冰点的时候,齐蓉儿急急忙忙跑进来了。 因为刚才的怀疑,战九霄对齐蓉儿并不热切,只是淡淡的瞟了一眼。 见状齐蓉儿心里也没有底,强忍着心虚,问道:“到底怎么样了,王爷怎么不说话?” “现在已经没事了。”战九霄将目光放在了林檀的身上,并没有看齐蓉儿。 齐蓉儿咬一咬牙,跪在了战九霄的面前,哭的都哽咽起来:“九霄哥哥,都是我的错,林檀伤的这么重,蓉儿应该一直守在这里的,要是蓉儿一直守在这里,可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又是这几句。 凤琉璃原本是不想再管的,但是听到齐蓉儿每次都是这几句,还是忍不住道:“之前辰儿的事情齐侧妃也说是自己的错,现在也说是自己的错。林檀受一次伤就把整个王府搞得乌烟瘴气,王爷给你掌家之权,是为了每次出事都听你来认错的吗?与其每次都认错,不如拿出点实际的动作来,没有这个本事,就换一个人管。” 第七十章 理论 齐蓉儿一听凤琉璃在怀疑她的能力,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连眼泪都忘了继续掉。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很努力了。我知道我的出身不如姐姐,比不得姐姐是丞相府的千金,是大家闺秀,又见多识广。我嫁给九霄哥哥只是为了和九霄哥哥相守一生,为了这个愿望,我已经很努力了!” 她忽然歇斯底里的朝着凤琉璃吼道。 凤琉璃甚是无奈,她就知道自己不该多说话,这明明就是战九霄和齐蓉儿之间的事情,现在两个人都怪在了她的头上。 她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模样,认输道:“好,是我的错,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她真是吃饱了撑的。 说完她抬腿就往外面走去,却忽然听到战九霄道:“你如今说蓉儿能力不足,可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把管家的权力让出来的给蓉儿的,现在又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凤琉璃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战九霄。 她对原身曾经的经历只有些碎片记忆,并不知道还有这茬,战九霄这话说得意味不明,凤琉璃想了想,自圆其说道:“当初王爷排斥我,对我没有一个好脸色也就罢了,齐蓉儿身为侧妃,吃穿用度远超侧妃规制,王府的下人不是傻子,那样的情况下我如何掌家?为了不让府中的事务更加繁乱,我才不得已交出掌家之权。如今王爷的意思是在责怪我了?” 战九霄哪里听得进这些,负手而立冷哼道:“是你自己让出的管家之权,如今出了事情你全都往别人的身上推,难道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了吗?” 她有责任? 凤琉璃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我有责任?战九霄,我忍你很久了,你别是疯了吧,是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你,你放肆!”战九霄面色铁青,仿若地狱里的恶鬼。 他被凤琉璃不顾礼仪直呼名讳的行径惊着了,一时间竟找不到话反驳她,凤琉璃不以为意:“不知王爷所言,我放肆在哪?” “姐姐,你怎么能直呼王爷名讳呢?” 齐蓉儿看凤琉璃竟然敢这么顶撞战九霄,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迫不及待的火上浇油。 凤琉璃笑眯了眼,“我怎么不能?” “王爷并未将我视作他的王妃,就算他将我休了,我也是太后钦点的郡主,与王爷同品,同品之下,王爷能罚我跪,我还不能喊他名字了?他又不是皇上。”凤琉璃说着,瞥了一眼战九霄越渐铁青的脸色,又添了一句,“齐侧妃,别总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下贱。 齐蓉儿被她说得面色铁青,战九霄只是瞟了她一眼,最后目光又落到了凤琉璃的身上:“所以你觉得造成如今的局面都是本王的错,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凤琉璃实在是不知道战九霄纠结这个问题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把这个纠结清楚,害林檀的下人就可以抓住了吗? “一开始要让出掌家之权的是你,现在出言指责的也是你,凤琉璃,你这出尔反尔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一些?” 战九霄嘲讽道。 凤琉璃冷冷一笑,她与原主原本就不是一个人,谈何出尔反尔?而且她说的也都是在理的,难道她让出了掌家之权,现在出了事她还一句话都不能说了? 她正要说话,头却忽然像是要炸开一样疼了起来,还来不及反应,她眼前就黑了下来。 第七十一章 原来是天意 凤琉璃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落入眼帘的是是十分熟悉的场景——这里是她的炼丹场。 但很快她注意到了不对劲,眼前的景色隐隐像是掩在薄雾之中,若是仔细看,都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她想起来了,她的炼丹炉炸了,她流落到了凡间,那现在这是……梦? “神女琉璃。”远方飘来了一个沉暮的声音。 她身心一震,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便是一直的只闻其声不见其身的,高高在上的——神。 “你此番去到凡间,乃是因为凡间的凤琉璃原身是你神识中的一部分。神识流落凡间,饱受摧残,乃是历练的一种方式。但因为命途太过多舛,受到的苦难太多太狠,神识单薄,几致消失。” 她听懂了:“所以此番我去到凡间,其实是您的安排?” “自然,否则以你神女的身份和修为,怎会被丹炉的残骸压死。若你不去凡间保住你的这一部分神识,这块神识彻底寂灭,就会对你的修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保住这一小块,那她全部的修为都会受到影响。 还真是霸道到有些无理的要求。 “那我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历练,重新回到这里?” 反正都这样了,纠结的再多也没有用了,还是多想想以后吧。 “只要凡间的凤琉璃好好过完这一世,寿终正寝,你受损的神识恢复,便是功德圆满,可以回归正位。” “这一世,那就是说我要以凡人的身份在凡间再活几十年?和战九霄一起?” 她都要跳起来了,只是这几天她都觉得度日如年,还有几十年,她要怎么过? “凡人凤琉璃原本的生活轨迹对你来说乃是天机,不可提前得知。记住,千万不可举止出格,否则破坏了凡人原本的生活轨迹,最后偏离了轨道,你也不能回归神女之位。” 她咬了咬牙,这算是什么霸王条款,难道要她在凡间像是缩头乌龟一样的过一辈子?那还不如直接让她灰飞烟灭呢。 “并非是我做事出格,咄咄逼人,实在是那些凡人太过不讲理,若是手段不强烈一些,只怕连我以凡人的身份也难以存活。您也知道对原身的历练太狠,那您也应该知道原身一开始过的是什么日子,身边都是些什么人。而且我若是没有其他的帮助,也很难保证能寿终正寝。” 她说完好一会儿,那位都没有任何的回音,她也不再说什么,安安静静的等待着。 她并未夸大其词,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战九霄说要她死,她毫无反抗之力。之前敢那么刺激的反抗,也是觉得她死了之后就能做回神女。 现在神告诉她要是作为凡人的她死了,那她很可能也不能做回神女了,这后果太过巨大,她不能不小心。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不追究你的出格举动,你炼丹场中的丹药也能随你取用,但是不可过分,若是你做的决定或者做的事情让你头痛,你就不能再继续。否则扰乱了人间秩序,不仅仅是你自己不能回归神女之位,还会出现大问题。” 闻言凤琉璃松了一口气,能得到这样的回答她已经很满意了。 第七十二章 再救一次 凤琉璃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烛光昏暗,让她一时之间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但方才梦境中神与她说的事情却在她的脑海里十分的清晰,她之后要被困在这凡人的身体里几十年,并且不能早逝,否则就没有办法回归身神女之位。 要是一月两月,一年两年她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几十年,她当真没有这个信心。 她是神女的时候,几十年并不算长,弹指一挥间的事情。可是对于一个凡人来说,那就是一生。 这一生中会发生什么事还不知道,对她确实很有挑战性。 “你怎么了?快醒醒。” 她的耳边传来了战九霄的声音,这才缓缓回过神来。 “你快去看看林檀,他的呼吸和脉搏都越来越弱了。”战九霄急声道。 她没好气的看了战九霄一眼,就知道战九霄对她没有那么好的心,她这个战王妃,在战九霄的眼里,还不如一个侍卫。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从空间里取出了一粒大乘丹,给林檀服下。 这次战九霄没有再拦着她。 大乘丹比之前的百花解毒丸和玉露丸功效要好上许多,百花解毒丸是给林檀解了毒,也护住了林檀的心脉。 按照正常的情况这样也够了,但是后来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林檀咳出了鲜血,脆弱的心脉再次受到损伤,她用玉露丸也只是暂时令林檀不至再咳血,对林檀的情况并没有彻底解决。 现在只能用大乘丹,重新护住林檀的心脉,并且同时止血,加速伤口的愈合,这样才能救林檀一命。 否则只是止不住血的伤口,就足以夺去林檀的性命。 看着林檀的情况稳定下来,凤琉璃也才松了一口气,为了不让人趁虚而入,她只能严肃的交代战九霄。 “林檀伤的很重,像是刚才的情况要是再来一次,我也无能为力了。所以王爷还是让自己信得过的人照顾林檀吧,也免得浪费了我的药。”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她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并且她自己的事情都还一团糟,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管别人的事情。 战九霄没有说什么,目送着凤琉璃离开。 而这里,还在是一地鸡毛。这里的下人是不能再相信,要安排其它的人手。 这些事原本是王府的女主人应该做的。 可现在王府里实际上的女主人,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干嘛。 叹了一口气,战九霄只能自己安排。 府中出了刺杀的事情,下人的心难免不稳,战九霄只能让管家给府中的下人多发一个月的月例,暂时稳住下人的情绪。 “九霄哥哥,你是不是怪我了?”齐蓉儿见战九霄将这些安排下去也没有和她说一句话,心中很是不安,怯怯的拉着战九霄的袖子问道。 战九霄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看着齐蓉儿这幅楚楚可怜的面孔也没有任何的怜惜,敷衍道:“没有,你也忙了这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齐蓉儿面上一红,莫名觉得这话像是在嘲讽她。她其实并没有做太多。 “这里也不需要你费什么心了,我去毓秀苑看一看,方才我好像吓到辰儿了。” 战九霄也不知为何,忽然想要去毓秀苑看一看凤琉璃。 第七十三章 难得和平 凤琉璃回到了毓秀苑,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 她烦恼的并不是林檀的事情和方才与战九霄争吵的事情。 只要想想她还要在这里生活几十年,还要按照凡人的生活轨迹,她就一阵头疼,未来的日子像是看不到头。 “王妃,忙了这么半日,老奴去厨房拿些吃的,您吃了再睡。”刘嬷嬷道。 凤琉璃无力的摆了摆手,这种小事她实在没有心情去烦恼。 刘嬷嬷看到她这样,也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辰儿交给了她,转身走了出去。 她看着怀中的孩子,心情忽然变得复杂。 这个小家伙,还不知道以后要经历什么,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凡人的一生对比她作为神女的一生不过是弹指一刹那。 然而现在她身在其中,才知晓不管是多长时间,那对凡人来说那也是十分珍贵而漫长的一生。 她正看着辰儿的脸胡思乱想着,眼角的余光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影。她还以为是刘嬷嬷回来了,抬头一看却发现是战九霄。 “林檀又有情况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没有。”战九霄答着抬脚走了进来。 之后再没有说话。 凤琉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将睡着的辰儿放到了摇篮里,才问道:“那王爷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 战九霄坐了下来,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沾战九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来做什么,只是感觉想来看看。而且这个府里他去哪里都没有办法安心,来到凤琉璃的这里心就静了下来。 见战九霄不说话,凤琉璃皱起了眉头。 难道战九霄真的是来睡觉的,她可不想! “夜已经深了,王爷要是想歇息了,可以去找齐侧妃,妾身这里不方便。”凤琉璃警戒的看着战九霄。 战九霄听到抽了抽嘴角,环视了一周,问道:“你哪里不方便?” “辰儿晚上还需要照顾,只怕会吵到王爷休息。况且王爷在我这里肯定也睡不惯,还是去齐侧妃那里吧。” 要是她这个时候和战九霄同眠,她觉得自己很难寿终正寝了。她忍不住将战九霄踹下床的话,估计战九霄回直接扭断她的脖子吧。 “王妃,热水已经烧好了,请您沐浴。”正巧这时外面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好,我就来。” 凤琉璃说着从箱子里翻出了要穿的衣服,朝着战九霄讪讪一笑,道:“我要去沐浴了,王爷还是去齐侧妃那里吧。” 说着她抬脚就向往外面走去。 她也并非是在找借口,在林檀那里她又是动气又是晕倒,出了一身的汗,的确是要洗澡的。 走出两步,她感觉自己的手臂被抓住。 低头一看,战九霄正抓着她的手臂。 透过衣衫传来的温热令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惊慌的看着战九霄,不知道战九霄想要干什么。 战九霄感觉到了她浑身僵硬,再看眼神也那么惊恐,似乎将他当成了洪水猛兽。 看到这一幕他竟莫名的有些心虚,放开了凤琉璃,问道:“你身边就没有个贴身丫头吗?” “有刘嬷嬷就已经够了。” “以前或许够了,但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辰儿在你身边,只有刘嬷嬷一个恐难照顾周全,府里的丫鬟,可有你中意的,本王许你一个。” 语气是战九霄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柔和。 第七十四章 去找侧妃吧 凤琉璃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战九霄竟然会这么平和的与自己说话,一天之前战九霄见到她还是恨不得吃了她的样子。 看来救了林檀,让战九霄对她的印象有很大的改变。 她还要在这里生活几十年,战九霄态度的缓和对她来说算是好事。 要是像斗鸡一样的过一辈子,她真的难以想象,也无法忍受。 “这样的小事还是不劳烦王爷了,要不王爷给我些银子,我自己去处置就好了。”她尽量扯出了一个没有攻击性的笑容。 战九霄挑眉,从刚才开始凤琉璃说话不像以前那么尖锐,话说到了现在两人都没有争吵,这也算是难得。 他感觉自己的压抑的心情随着凤琉璃态度的软化渐渐的轻松下来,整个人都愉悦不少,大手一挥,道:“明日你要多少自己去账房取。” 也不仅仅是买丫鬟的钱,凤琉璃此番救了林檀,那是多少的银子都无法感谢的。 话说到这里,两人又是寂寂无言。 凤琉璃的心又提了起来,生怕战九霄忽然扑过来,赶忙说道:“那王爷可要先和账房说,可不要明天我去拿钱账房又不给。事情闹大了王爷说不定还要说我是无事生非。” 战九霄的心头漫上丝丝愧疚,想了想未免节外生枝,他直接从怀中取出了袋碎银:“买个人用不着这么多,剩下的自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凤琉璃不客气的接过来颠了颠,小声喃喃道:“这还差不多。” 战九霄的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拿到了钱,凤琉璃看战九霄还是不打算走,只能继续赶人:“王爷要是不想找齐侧妃,不如去书房或者其他地方睡吧,您看辰儿还睡着,王爷要是在这里安歇,势必要这兴师动众,吵醒了辰儿就不好了。” 战九霄明知道是推辞,还是看向了辰儿,只见辰儿闭着眼睛,呼吸沉稳规律,是他在齐蓉儿那里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安静。 他走到了摇篮旁边,声音不由放轻了,“这才没有多长时间,他在你这里长的可真快。” 之前在齐蓉儿那里瘦的像只小猫,现在白白胖胖,已经像只小猪了。 “他在这里每天能吃能睡,长的自然快了。”凤琉璃随口答道。 这无意中的一句,却触动了战九霄的心。在这里能吃能睡,对凤琉璃来说这么简单的事情,齐蓉儿这个亲生母亲为何做不到? 答案呼之欲出,可在那一瞬间,又被他自己否定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了心里的不安,硬了心肠,道:“那你好好休息,本王先走了。” 闻言凤琉璃丝毫都不掩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甚至还福身行了一礼:“王爷慢走。” 离开之前,战九霄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辰儿的睡颜,那一刹那,他竟觉得辰儿睡着的样子与之前凤琉璃晕倒时候的模样是那么相似。 不知为何,他的心猛烈的挑动起来,最后却还是快速的转身离开了。 凤琉璃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很是奇怪,这样子怎么像是在逃跑。 看向了外面,凤琉璃才看到刘嬷嬷已经回来了,但一直没有进来,见到战九霄离开之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凤琉璃没有在意,她知道刘嬷嬷想什么,但是她并不是原主,可不想战九霄留下来过夜。 第七十五章 不敢面对 这一夜安安静静的便过去了,只是凤琉璃感觉自己一个晚上都在做梦,可是醒来的时候又忘了自己到底梦见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早上头昏昏沉沉的。 刘嬷嬷见她那个疲惫的样子,心疼道:“不如再睡一会儿,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凤琉璃摇了摇头,再睡她也是睡不着的,随口问道:“林檀那边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那个侍卫已经醒了,现在王爷正在那个侍卫的院子里,说是正在查下人。” 一个晚上的时间,战九霄才反应过来吗? 凤琉璃牵了牵嘴角,事实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呼之欲出,也不知道战九霄还要确定些什么,最后查出来真相又会是什么结果呢? 她的笑容渐渐变成嘲讽,这个结局,她似乎也能预见了。 “将昨天碰过林檀吃食的人都给本王带上来。”战九霄此时正在林檀所住院子的大厅中,吩咐另一名侍卫柳山。 他面沉如水,其实心里乱作一团。想到凤琉璃和他说的话,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他的心里甚是不安。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柳山带着三个丫鬟来到了他的面前,回禀道:“王爷,这三人都曾碰过林檀的饮食,其中一人将御医熬好的汤药喂给了林檀,另外二人一人做了一道参汤,另一人将参汤喂了林檀服下。” 这乍一听是没有什么问题。 战九霄的目光在三个丫鬟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问柳山道:“那他们所喂的汤药和参汤是否还有剩余?” “昨晚事发之后,属下曾命人将所有的东西都维持原样,所以汤药和参汤剩余的都还在。” 闻言战九霄一阵羞愧,柳山都能有所见地,他却犹犹豫豫的等到了现在。如果不是柳山先做了准备,那他现在还查什么? “烦请御医看一看,这汤药和参汤是否有问题。”他掩饰了自己的情绪,沉声对御医道。 御医不敢有所怠慢,仔细检查起汤药和参汤。 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御医,御医自己也是十分紧张。 要是参汤有问题倒也罢了,若是汤药有问题,那他也要惹上嫌疑。 御医将参汤和汤药都尝了一点点,随即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再仔细闻了好几遍之后,才对战九霄道:“启禀王爷,这参汤和汤药确实有问题。” 闻言战九霄不由握紧了拳头,质问道:“这汤药不是你开的吗?怎么会有问题!” “药方是下官开的,准确的说,是参汤有问题。” “到底是什么有问题?”御医的话把战九霄绕晕了。 “这参汤中还加了大量的夹竹桃,夹竹桃本身就有毒,再与下官所开药方中的侧柏叶相冲,所以导致病人再次中了剧毒。” 这次战九霄听懂了,眼神阴恻恻的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三个丫鬟,问道:“这参汤是谁做的?” “王爷,参汤是奴婢做的,但是奴婢没有放什么夹竹桃啊!”穿着粗布衣服的丫鬟哭着磕头道。 “那是谁把参汤喂给林檀的?” 三个丫鬟都没有说话。 还是柳山指着绿衣的丫鬟,“是她。” 绿衣丫鬟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话也说不清楚了:“王爷,奴婢……奴婢什……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夹……夹竹桃。” “王爷,这是从这个丫鬟的房间里搜出来的粉末。”这时正巧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绿衣丫鬟面无血色,下意识的尖声叫道:“不可能,我已经全都放进去了……” 话到这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战九霄不再废话,吩咐道:“将这个贱婢拖下去,堵住嘴乱棍打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里面还有些别的内容,可是他不敢再深查下去,他怕查出来的结果毁了他心中的自认为是港湾的地方。 第七十六章 独自出府 凤琉璃如今在府里的处境与以往大不相同,又有着正妃的身份,有些消息不用她去刻意打听,也会传到她的耳朵里。 听到战九霄对丫鬟的处置,果真与她之前意料的差不多。 战九霄是不会继续往下查的。 其实真正的凶手是谁,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是战九霄不表态,大家也都跟着装傻罢了。 反正这是战九霄的事情,林檀是战九霄的侍卫又不是她的侍卫。护着谁袒护谁那都是战九霄的选择。 不过林檀到底是个有义气的,也是好汉一条,能醒过来脱离危险,她也放心了。 “嬷嬷,我让你准备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她收回了心思,问刘嬷嬷。 刘嬷嬷面露难色:“老奴已经准备好了,但是王妃……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要是大摇大摆的出去,只怕王爷还要说我太过张扬。”凤琉璃随便扯了个借口。 其实她更多的是想出去玩一玩。 来到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闷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从来都没有出去看一看。 之前倒也罢了,只是如今她将要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既来之则安之,她自然要好好了解一下,她即将在这里生活几十年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在刘嬷嬷的帮助下,她换了一身装扮——正是她让刘嬷嬷准备的一身男装。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单利落,若是不仔细看的话,也看不出她其实是个女儿身。 这张脸当真是雌雄莫辨,女装时是瑰姿艳逸,男装时也是英姿勃勃,还真是一副好皮囊。 “嬷嬷你在这里看着辰儿,我出去买个丫鬟就回来了。”她笑着道。 刘嬷嬷哪里会答应:“王妃要出门,身边怎么能没有人跟着。” “嬷嬷你就放心吧,我这么大个人,难道你还担心我会走丢了不成吗?带着辰儿诸多不便,我也不放心他一个孩子在这里。” 刘嬷嬷看向了辰儿,面色十分为难。 她却不给刘嬷嬷选择的机会,“就这么决定了,我一会儿就回来了,嬷嬷不必担心。” 说完她就小跑着出去了。 刘嬷嬷看着她的身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是好还是不好。 凤琉璃从后门出了王府,循着向路人打探到的路,来到了京城最为繁华的北街。 北街上的人摩肩接踵,吆喝声一声高过一声,此起彼伏,生生不息。 看到这样繁华的场景,凤琉璃不由兴奋了起来。她做神女的时候都是一个人,耳边能听到的声音不是日复一日的凤鸣就是丹炉中的火苗燃烧的声音。 第一次融入这么热闹的场景,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和小玩意儿,她都要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走着走着,还真让她看到了一个卖身的姑娘。人来人往之处,那姑娘跪在地上,求二十两银子替父亲还债。 看热闹的人多,看上去并没有人想要花二十两银子买这么个丫头。 凤琉璃不由心生怜悯,反正她也需要,径直走了过去,将手中战九霄的给的那一袋碎银到了小丫头的手中,“我买你了,你跟我来吧。” 小丫头闻言看了看手中的袋子,又不敢置信的抬头看着凤琉璃。 凤琉璃这才看到小丫头的容貌,那双眼睛水灵灵的十分漂亮,她不由道:“今后你跟着我,就叫杏仁吧。” 第七十七章 买到丫鬟 杏仁感激的跪下就给凤琉璃磕头:“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杏仁无以为报,愿意当牛做马,以报答公子一二。” 乍一听到杏仁的称呼,凤琉璃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才想到自己是女扮男装出来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起来吧。” 杏仁小心翼翼的看了凤琉璃一眼,虽然她心中忐忑,但是既然已经卖身,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跟着凤琉璃走了。 刚才看热闹的那些人看着凤琉璃和杏仁的背影指指点点,没有人说凤琉璃这是做好事,反而不是说凤琉璃傻,就是说凤琉璃别有居心的。 凤琉璃没有管这些闲言碎语,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出来的时间也不短,凤琉璃的肚子有些饿了,遂找了一家顺眼的酒楼,打算先填饱肚子再说。 她的银两都给了杏仁,只能将腰间的玉佩取了下来,让店小二找个当铺当了。 见状,杏仁忙将怀里的锦袋拿了出来,小声道:“奴婢只要二十两,剩下的还是还给公子吧。” 在战王府了看惯了齐蓉儿矫揉造作的样子,现在看到真的纯真与可怜,凤琉璃的心也不由柔软了。 “我不缺钱,只是出来的时候忘了带了。我既然给了你,那就是你的,收着吧。” 杏仁还不清楚凤琉璃的性情,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又战战兢兢的把锦袋揣进怀里。 一会儿之后饭菜上来,杏仁缩手缩脚的站在旁边,不知道应该干什么。 凤琉璃干脆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强势的将筷子塞在了她的手中,道:“让你吃你就吃,在我这里没有这么多规矩的。” 杏仁最后虽然是坐下来了,可是一顿饭下来她都食不知味。 等她们吃完,小二也将玉佩当了回来了,给了凤琉璃二百两银子。 凤琉璃付了饭钱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原本是打算直接回王府的。但是忽然想到,神警告过她,她以前作为神女炼制的丹药不能过分取用,以后会遇到什么问题还不知道,还是未雨绸缪的好。 凡人的身份想要炼出作用那么好的丹药是不可能了,可是药丸她还是能做出来的。 现在身边又有杏仁,她自己买药材做一些药丸并不是不可以,这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可以用这些药丸应急。 “我们先去药铺。”她对杏仁道。 杏仁小声应了。 凤琉璃对这里也不是太熟悉,只能边走边找。 走了不一会儿,她看到前面围了一圈的人,本来她是不想凑热闹的,可是她看到那些人围着的是一家药铺。 难道是这家药铺的药十分好,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买? 存着这样的心思,凤琉璃挤了进去,却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小妞,你要是乖乖跟了本少爷,本少爷保你后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一个流里流气身着紫衣的纨绔子弟正指使自己的狗腿子围住了一个白衣姑娘。 只见被围住的姑娘眉若远山,眼若含情。比起齐蓉儿不知道胜了多少倍。 “公子,请你自重。”那姑娘也没有怕,冷眼斥责道。 “装什么清高,本公子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被本公子看上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那公子越来越嚣张,完全不顾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第七十八章 路见不平 周围的看客也只是敢交头接耳,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鄙视,并没有一个人去阻止那个紫衣公子。 眼看着紫衣公子的手快要摸到了白衣女子的脸。 凤琉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喝道:“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调戏民女,还有没有王法,你还要不要脸了?” 说完她将白衣女子护在了自己身后。 紫衣公子明显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当众阻止他的好事,他上上下下将凤琉璃打量了一遍,狞笑着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本公子警告你,识相的滚到一边去,惹恼了本公子,有你的好果子吃!” 凤琉璃不屑的哼了一声:“好大的口气,就是神都不敢说自己就是王法,你如此大的口气,打雷的时候还是避着一点,说不准什么时候上天就腾出手来,一个炸雷劈死了你!” “你放肆!”这一番话将紫衣公子气的脸都涨红了,指着凤琉璃对自己的小喽啰道:“给本公子打死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凤琉璃身后的女子这时候扯了扯她的袖子,她以为女子是害怕了,转头道:“你不用怕,我自有办法对付。” 说时迟那时快,凤琉璃直接一脚就往紫衣公子的胯下重重的踢了过去。 紫衣公子来不及躲闪,被她踢了个结结实实。 “啊!”紫衣公子惨叫了一声,捂着下半身倒在了地上,脸上的表情十分痛苦。 凤琉璃这一脚不仅仅是踢疼了紫衣公子,在场的男子见了都不由自主的双腿一紧,打了个冷颤。 “你……你好大的胆子!本公子一定要你的命,本公子要将你……将你碎尸万段!”紫衣公子疼的一阵一阵的吸着冷气,却还是忍着疼,恶狠狠的盯着凤琉璃,恨不能用眼神就把凤琉璃千刀万剐。 凤琉璃一开始是有些害怕的,但是转念一想,她现在是男扮女装,想要她死也要先找得到她才是。 “我不要你的命已经很仁慈了,比起要我的命,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命根子吧。” 凤琉璃轻哼一声。 听到这话,再看看紫衣公子一副狼狈的样子,不少人都窃窃笑了起来。 凤琉璃也不在这个是非之地多留,拉着白衣姑娘和杏仁快步离开了这里。 走出了好长一段距离,凤琉璃确定没有人跟上来了,这才停了下来。 “多谢公子仗义相助。”白衣姑娘盈盈福身道。 凤琉璃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在下应该做的。” 姑娘也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凤琉璃都不由呆了呆。那一瞬间的惊艳,仿若清晨的芙蓉出水,深夜的昙花绽放。 那个紫衣公子当街抢人也不奇怪了。 “公子救了我,我自当报答公子。”白衣姑娘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把折扇,双手递给了凤琉璃,接着道:“公子日后若是有难处,可以拿着这把扇子到城北的隐月山庄找我,我定全力相助。” 凤琉璃接了过来,这看上去就是一把很简单的折扇,上面画着一棵墨松。 “我还有事,便不与公子多说了。公子保重。”白衣姑娘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凤琉璃愣愣的看着白衣姑娘的离开的身影,这姑娘也是有些奇怪,经历了刚才那个紫衣公子的骚扰,却丝毫都不见惊慌。 一个姑娘家身上拿出来的却是一把折扇,这可是不多见呐。 第七十九章 不是卖身 凤琉璃在杏仁的带领下来到了其他的药铺买了药材,两人大包小包的提着回到了王府。 当见到凤琉璃进了战王府的时候,杏仁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看着凤琉璃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不会是战王殿下吧?” 凤琉璃失笑,道:“我不是战王,我是战王妃。” 杏仁将凤琉璃打量了一番,还是觉得凤琉璃在骗她。 凤琉璃也不再过多的解释,一直到毓秀苑,她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才松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我的王妃啊,你慢点喝,可不要呛着了。”刘嬷嬷一边抱着辰儿,一边还要看着凤琉璃。 凤琉璃喝饱了,不拘的抹了抹嘴,给刘嬷嬷介绍道:“这就是我今天出去买的丫鬟,我已经取过名字了,就叫杏仁。” 杏仁的注意力还是在凤琉璃的身上,愣愣的说道:“你当真是战王妃?” “都已经到这里了,我还会骗你不成吗?”凤琉璃觉得这个丫头甚是有趣,看来以后的日子不会那么闷了。 “不是不是。”杏仁的头摇成了拨浪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的运气,上一刻她还是卖身替父还债的平民女子,现在就是战王妃身边的丫鬟了。 王公贵族家里的丫鬟都不是随便买的,像是她这种就是做最粗的活计这些府邸都是不会要她的。 现在她竟然能伺候战王妃,这对她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凤琉璃看着杏仁发愣,又是好笑,又是心软,叹了一口气,吩咐刘嬷嬷道:“去找一身合适的衣服给她换上吧,先凑合凑合。” 以后的日子还长,她也不能窝在这个地方过一辈子。 说完她走进了房间,换下了男装,换上了平日的妆扮。 她走出来,看到杏仁也已经梳洗过,换上了新衣服,看起来比一开始精神了许多。 “王妃,这是奴婢写的卖身契,奴婢已经按过手印了。”杏仁双手奉上了自己的卖身契。 凤琉璃随意扫了一眼,笑道:“还识得字,很好。” “嬷嬷,你带她去管家那里登记一下。”紧接着她吩咐刘嬷嬷。 刘嬷嬷带着杏仁离开之后,凤琉璃再看了看杏仁写的卖身契,写的还不错,看来她是给自己找了个好帮手。 一会儿之后,却是管家和刘嬷嬷一同回来了。 “王妃,按照规矩,杏仁姑娘的卖身契要放在府中押着的。”管家道。 凤琉璃皱了皱眉,又看向了手中的卖身契,这张卖身契要是放在别人的手上,那杏仁还能算是她的人吗? 她轻轻一哂,将手中杏仁的卖身契撕了个粉碎,对管家道:“你就只用给杏仁登记一下,你知道府中有这么个人就可以了。至于杏仁的月钱,也不用从府中的公账上出。” 不拿公账的月钱,也就不用给卖身契了。 管家愣了愣,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杏仁却是红了眼圈,没有了卖身契,那她还是自由身,也不用入奴籍。 扑通一声,她跪在了凤琉璃的面前:“奴婢谢王妃恩典,王妃的大恩大德,奴婢没齿难忘,以后奴婢的这条命就是王妃的了。” “快起来,我这么做并不是要你谢我。”凤琉璃忙将杏仁扶了起来。 第八十章 教授医术 杏仁感激的看着凤琉璃,不知道自己是积了什么德,才遇到凤琉璃这么好的人。 凤琉璃让杏仁坐了下来,认真的问道:“你读过书吗?” “读过的,奴婢的父亲曾经也是个读书人,就是一直科举不中,还因为赶考欠下了许多的债,所以奴婢才不得不卖身替父还债。”杏仁答道。 凤琉璃点点头:“这样最好了。我以后会教你医术和制药,你若是识字的话,学起来也容易很多。” 闻言杏仁不敢置信的看着凤琉璃,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是现实吗?还是在做梦,这好像是忽然就掉进了福窝。 战王妃不让她卖身为奴,撕了她的卖身契,还要教她医术,这样的事情她就算是做白日梦都不敢做这么美。 她激动的都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好半天才吐出了一句话:“奴婢怕学不会,辜负了王妃的期望。” “只要用心去学,就没有学不会的。”凤琉璃由不得杏仁拒绝。 杏仁看凤琉璃坚决,也只能咬牙道:“既然王妃信任,那奴婢一定使劲吃奶的力气去学。” 听到这话凤琉璃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力气活,你只用吃奶的力气是学不会的。你放心,我会好好教你,能学会就多学一些,不能学会就少学一些。这也不是读书,一定要你去考科举的。” 杏仁感觉身上的压力是小了一些,感激的望着凤琉璃,由衷道:“王妃对奴婢又再造之恩,奴婢当真不知道怎么报答王妃,只有祈求上天,让奴婢生生世世都能给王妃做牛做马,以报答今生的恩德。” “唉,话不能乱说的。”凤琉璃叫停了杏儿的话,说不定天上那位闲得发慌真的听进去了呢。 就为了这点事情赔上自己的生生世世,实在是不值得。 “我也不是白白教你的,我教你医术和制药,这都是要学费的。你给我打三年白工,这三年我供你吃喝,但是不给工钱,这样我们就算是两清了。” 杏仁破涕为笑,若不是真真切切的看到凤琉璃真的战王妃,她真的不敢相信那高高在上的王妃,竟然会是这么和蔼可亲的的样子。 “王妃说的哪里话,王妃不仅仅救了我,还愿意教我医术,这么大的恩情,别说是给王妃打三年的白工,就是这一辈子都跟在王妃的身边,没有半点月钱,奴婢都是愿意的。” 凤琉璃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纠结,看向了刘嬷嬷,调侃道:“看看这个丫头可真会说话,刚才还说生生世世都愿意给我做牛做马的,这一转眼,就变成这辈子了。” 刘嬷嬷对凤琉璃这个不着调的样子甚是无奈,只能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见杏仁脸色一肃,又要表忠心的样子,凤琉璃赶紧叫停:“我只是开个玩笑,不是那个意思。” 刘嬷嬷见杏仁被凤琉璃调侃的不知所措,忍不住安抚道:“你也不用多想,王妃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是,总之王妃是不会亏待你的。” 杏仁重重的点头:“奴婢这一辈子都会跟在王妃身边,为王妃的命令是从。” 凤琉璃的玩心又起,坏坏的笑着道:“现在你说一辈子,要是遇到了心爱之人,到时候可不要哭着闹着要嫁人。” 第八十一章 调皮王妃 杏仁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乍然听到凤琉璃说嫁人的事情,脸都羞红了。低着头绞着手指头,话都不会说了。 见状凤琉璃更是觉得有趣,她都不记得多久没有见过杏仁这般会害羞的人了。 天上的那些神女,各个都是高高在上心如止水,骄矜得很。几千几万年见一面,说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句,无趣的很。 “看你脸红的这个样子,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说出来我听一听,是哪家的公子。你和我说说,我还能给你去说亲。” 杏仁的脸已经红的像是熟透的柿子,咬着唇重重的跺脚,半天才憋出一句:“奴婢没有心上人,也不会因为要嫁人就离开王妃的。” “是吗?话不要说的太早哦,不然以后要嫁人的时候可不好开口了。”凤琉璃还是没有个正经样子。 口舌上的功夫,杏仁哪里是凤琉璃的对手,急的都要哭,其他的话也不会说,又怕凤琉璃不相信,梗着脖子红着脸道:“奴婢不会的。” 刘嬷嬷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把辰儿往凤琉璃的怀里一放,道:“王妃要是有这个闲心,还是哄一哄辰少爷吧。” 凤琉璃哈哈大笑起来,一点大家千金的仪态都没有,但是落在杏仁的眼里,这样的凤琉璃当真是美极了。 像是正午的太阳,耀眼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毓秀院里一片欢声笑语,似是过了冬日迎来了暖春。 傍晚,林檀悠悠醒来。 柳山见到凑了上去,急切的问道:“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檀反应了一下,脑子里仿佛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又像是乱成一锅粥,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想。 最终心口的疼痛提醒了他发生了什么,眉头一皱,问道:“王爷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王爷一切都好。”柳山答道。 得到答案林檀放下了心,与此同时,他的思绪渐渐明了起来,但因为昏迷之后的记忆隐隐约约,他还是不敢确定,问柳山道:“是谁救了我?” “是王妃,你第一次被刺客重伤,连御医都说你没有救了,但王妃救了你。第二次你被人暗算,还是王妃救了你,并且提醒了王爷有人害你。” 这些话柳山原本是不想说的这么明白,但是林檀现在还非常虚弱。他虽然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守在林檀的身边,可是也不能保证一定能保林檀平安。 林檀要是自己心里有数,小心防范,那就更加安全了。 林檀垂眸,看来他的那些记忆并不是幻觉。 一会儿之后,他轻声道:“烦你去请王妃过来,我想亲口谢过王妃。” 纵然只是短短的一会儿,但柳山还是嘱咐了其他人好好照看林檀,这才前往毓秀苑去请凤琉璃。 凤琉璃听到柳山来,略微惊讶,在听了柳山的请求之后,沉吟片刻,答应了柳山。 她让刘嬷嬷带杏仁去房间看看,看还缺什么。 她随着柳山来到了林檀所住的院子,同时腹诽,她的药是很好,不过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醒来,这也是林檀的本事。不愧是战九霄的身边的人,不同于平常人。 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屋子里。 林檀一见到她,就从榻上挣扎着下地跪在了她的面前,沉声道:“属下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第八十二章 忽来的温柔 此时,战九霄得知了凤琉璃去看望林檀,想了想,他鬼使神差的起身,往林檀的院子去了。 他反复告诉自己,他就是怕凤琉璃又发疯,伤害了林檀。 而他来到门口的时候,便看到林檀跪在地上,而凤琉璃正伸着手打算扶林檀起身。 这个女人…… 他的脑袋里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情绪,声音就已经出了口:“你干什么?” 凤琉璃被他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伸出的手也下意识的收了回来。 林檀见他到来,自己挣扎着起身。 “王爷。” 战九霄瞪了凤琉璃一眼,然后将林檀扶到了床上躺下。 凤琉璃皱着眉头看着战九霄,难道战九霄这个时候都还以为她会害林檀不成? 如果她要害林檀,那当初用了那么多的药把林檀救回来干什么?那些丹药每一颗都是她的心血。 “你身为王妃,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你如何不守礼数,府里的人要是有样学样怎么办?你身为主母,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战九霄一脸的不悦,心头还有些不舒服。 凤琉璃差点惊掉了下巴,所以战九霄气势汹汹的进来,其实是因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而不是怕她害了林檀? 这是什么情况? 可是林檀是战九霄的侍卫,即便她是战王妃,扶起林檀也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 她习惯性的想要反驳,神的声音忽然在她的脑海中响起——不能脱离了原主的生活轨迹。 原主那么爱战九霄,爱的都丢了性命了见到战九霄心还是控制不住的悸动,现在的情况要是换做原主,是肯定不会和战九霄顶撞的。 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要她爱战九霄,这对她实在是太有挑战性了,但装还是能装一下的,和谐一点对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王爷,妾身也只是看林檀伤的重想要扶一下,正因为是他救了王爷的性命,妾身对他也是心怀感激。妾身关心林檀,也只是恪守王府主母该有的宽厚,别无他想。” 凤琉璃难得按捺了性子,耐心的解释道。 天知道她对林檀真的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啊,再说只是扶一下,也扯不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上吧。 这里满院子的人都看着呢,难不成她会和林檀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不成? “王爷,您不要责怪王妃,是属下想要见王妃,王妃才来到这里的,都是属下思虑不周。”林檀见战九霄似乎误会了凤琉璃,赶忙解释道。 战九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冷漠的开口:“你才刚醒,更应该好好休养,其余的什么事情都不必想。” “属下知道是王妃救了我的性命,我只是想当面谢王妃的救命之恩。” 连林檀一个侍卫都知道被人救了要感谢,战九霄却只有一次一次的责怪她。凤琉璃腹诽。 战九霄知道自己是自己误会了凤琉璃,这里还有这么多的人看着,他也不好太过苛责,只得对凤琉璃道:“倒是本王误会你了,你今后也要像今日这般懂事宽厚,本王也能省不少心。” 撇了撇嘴,凤琉璃在心里以神的话告诫着自己,才能让自己冷静,含笑道:“王爷教训的是。” 看她如此温顺,不曾顶撞,战九霄看着她的眼神却充满了诧异。 第八十三章 神助攻 按照往常来说,此时的凤琉璃才是他熟悉的样子。在辰儿的满月宴之前,凤琉璃一直都是如此柔顺的模样,他说什么凤琉璃都不会反驳。 就算是他宠爱齐蓉儿,凤琉璃都不曾说过他一句不是。 可现在凤琉璃变回了这个样子,他却觉得违和。 张扬肆意的凤琉璃似乎才正常。 他狐疑的看了凤琉璃好一会儿,没有忍住伸出手摸了摸凤琉璃的额头,心里想的是凤琉璃的疯病是不是好了,脱口而出的却是:“你是不是生病了?” 凤琉璃愣愣的看着战九霄渐渐的靠近,然后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那抹温热迅速传遍了她的全身,令她心跳加速。 她这时候才发现,战九霄生的是剑眉星目,一张脸轮廓鲜明,如果不是凶巴巴的,时常皱着眉,没有傻到不变黑白,还真是个玉面郎君。 就是天上的男神仙都很少有战九霄这般俊朗的容貌。 看着,看着,她不由就失了神。 战九霄这时候也发现了两人的距离太过靠近,气氛十分的暧昧,连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凤琉璃也反应过来,退后了数步,讪讪的笑着道:“王爷说笑了,妾身好好的,没有生病。” 战九霄也是有些尴尬,两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有些诡异。 凤琉璃偷偷的看了战九霄一眼,战九霄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倒也想问问战九霄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柳山和林檀对视了一眼,而后林檀说道:“此次属下能够死里逃生,真的要多谢王妃妙手回春。王妃救命之恩,属下无以为报。” 面对林檀时凤琉璃便正常了许多,笑道:“既然见到了,我便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 “听闻当日为了属下,王爷和王妃之间还有些误会,幸好误会解除,否则属下当真是万死难赎其过了。” 凤琉璃笑了笑,林檀的目的也太过明显了。要是原主在的话见到这一幕应该会很高兴,至少这个府里并不是人人的眼睛都是瞎的。 “你不必想这么多,好好休养就是。这些事情本王自会处置。”战九霄也明白林檀的好意,面色微微窘迫。 凤琉璃看战九霄这个模样倒是好笑,不过战九霄的话她也同意:“王爷说的是,你不能多思多虑,好好休息就是。” 林檀瞟了一眼凤琉璃明媚大方的面容,心里直为战九霄感到惋惜。 “王爷,晚膳已经准备好了。”这时下人走来道。 战九霄起身,想要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凤琉璃道:“王妃不如一起用晚膳吧。” 凤琉璃睁大了眼睛,她没有听错吧,战九霄这是邀请她一起用晚膳? 搜索了一遍记忆,这是完全没有的事情。 “王妃随王爷去吧,属下这里还有柳山照看,不碍事的。”林檀见凤琉璃久久不动,以为她是担心自己,赶紧说道。 凤琉璃扯出了一个笑容,没有解释什么。 在战九霄颇有压力的目光之下,她只能梗着脖子僵硬的点了点头。与战九霄一同用晚膳,她怕自己会吃不下去。 而且谁知道她是不是哪里又得罪了战九霄,战九霄这么反常,不会是想趁机在饭菜里下毒吧? 怀着忐忑的心情,她跟在战九霄的身后一步一步的挪了出去。 第八十四章 同用晚膳 凤琉璃一步一步的挪到了战九霄的辰光苑。 这还是凤琉璃第一次来,以前战九霄从来都不让原主来辰光苑,就是齐蓉儿的芳华苑都不准原主去,像是原主会吃人一样。 不过辰光苑不愧为战王府的主院,修的大气磅礴,足足比她现在住的毓秀苑大了两倍。 外面是翠竹环绕,里面是松柏林立,流水环绕假山,朱漆的柱子,檐下雕龙画凤,。看得凤琉璃啧啧称赞,果真是皇家贵胄,民脂民膏就堆积在这些地方了。 凤琉璃看了看周围,没有看到齐蓉儿身影,难道战九霄真的是舍弃了齐蓉儿,单独和她吃饭? 坐下之后她环视一周,又等了一会儿,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有忍住,问道:“齐侧妃呢?她不来一起吃吗?” 战九霄一怔,脸上闪过一抹阴鸷,语气淡淡:“她身子不适,这段时间会闭院休养。她自己会在芳华苑用膳。” 闭院修养? 凤琉璃在心里笑了笑,这么拙劣的借口。她又不是不知道齐蓉儿,就是腿断了齐蓉儿都能让人抬着出来兴风作浪的人,怎么会因为生病就乖乖闭院休养? 除非是战九霄给齐蓉儿下了死命令,不让齐蓉儿出芳华苑。 那便不是闭院休养,而是软禁了。 看来战九霄还没有昏庸到无可救药,还是查清楚了林檀被害的事情,没有以为的偏袒齐蓉儿。 不过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原主很是可悲。任何人在战九霄的面前受了委屈都能得到一个公道,唯独原主是个例外。 只要和原主粘上边的,战九霄就已经默认是原主的错了。即便是真相大白,战九霄对原主依旧没有公道一说。 到底是什么样的恨,让战九霄能对原主做到这种地步? “发什么呆呢?还不快吃,怕本王在里面下毒吗?”战九霄见凤琉璃执着筷子发愣,言语间有些嘲讽。 凤琉璃猛然回神,听到下毒二字,她心中一虚,下意识否认道:“没有没有,王爷又怎么会下毒呢?” 说完随便夹了一块肉低下头慢慢的吃着。她刚才还真的这样想过。 这一顿饭下来,也就只有战九霄说了那一句话。 看着凤琉璃没有了之前的张扬,战九霄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用完膳,二人涣了手,漱了口,凤琉璃起身就想告辞回毓秀苑。 现在和战九霄在这个房间里,对她来说太压抑了。 “你救了林檀,本王还没有正式谢过你。”就在凤琉璃的起身的时候,战九霄说道。 她站在原地,看着战九霄这个和善的样子,她背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怎么看战九霄都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可是碍于神的警告,她只能尽量按着原主的脾性,微笑道:“王爷客气了,林檀救了王爷一命,我救他也是应该的。” 这个回答十分中规中矩,任谁都挑不出错,可战九霄却皱起了眉头,他想再说什么,最后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凤琉璃不想在林檀的事情上过多纠缠,也不想战九霄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她想到自己往后要自己做药丸,就毓秀苑那个小院子是不够的。而且毓秀苑离芳华苑太近了,她住着不舒服。 “王爷,不知我的琉璃苑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修好?”她问道。 第八十五章 忽冷忽热 “本王正想和你说此事,琉璃苑已经修葺好,明天你就能搬回去了。”战九霄道。 还真是快。 不必再住在齐蓉儿的隔壁,凤琉璃是忍不住的开心,而且做药丸的事情能够马上提上日程,这才是最令她开心的。 当即她便笑着福身:“多谢王爷了。” 这一句谢说的非常真心。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见到她笑,战九霄冷峻的面容也温和了许多,眼眸中甚至还露出了笑意。 “不过就是一个院子,也值得你这么高兴?” “我的要求也不多,吃好睡好就可以了。”凤琉璃正高兴着,语气又恢复了以前的没心没肺。 她这么一笑,整个人都顾盼生辉,明媚非常,眉眼灵动,整个人都像是会发光,让人不由自主的就移不开眼睛。 战九霄这些年见过的女人也不少,像凤琉璃这般妩媚却不显得轻浮的女人还是第一次见。 可是以前的凤琉璃明明也不是这样的。 那个唯唯诺诺,同时又无礼蠢笨的凤琉璃,难道是他的幻觉吗? 而透过凤琉璃的眉眼,他也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凤丞相。 他的脸忽而冷了下来,对凤琉璃道:“晚膳也吃完了,你要回去就快回去吧。” 凤琉璃的笑容也马上消失了,她就知道战九霄是狗改不了吃屎,刚才忽然对她好也不过是战九霄在逗她。 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简直就是有病。 他这般反复无常,情绪变化的这么快,就不怕分裂成两个人吗? 纵然凤琉璃再怎么忍,这口气她是忍不下的,狠狠的瞪了战九霄一眼,甩袖离开了。 战九霄真的当她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凤琉璃气冲冲的回到了毓秀苑,刘嬷嬷见她这么大的火气,奇怪的问道:“王妃不是去看林侍卫的吗?怎么会这么大的气?” 凤琉璃气的胸膛里像是被火烧着一样,一连灌了两杯茶水火才稍微熄了一些。 紧接着怒声道:“还不是战九霄,我好好的去看林檀,他怀疑我是不是要害林檀,后来是他自己邀请我去辰光苑的用晚膳的,也不是我求着他要去的,吃完了饭他忽然就变了一张臭脸,把我赶回来了。” 她怀疑战九霄不是请她去吃饭的,而是请她去吃火气的,现在她都分不清自己是吃饭吃饱的还是被战九霄气饱的。 “王妃,您再生气,怎么可以直呼王爷的名讳,这要是传出去了,又有人要离间您和王爷了。”刘嬷嬷赶忙看了看外面,发现没有人听到,这才放下了心。 凤琉璃深吸了一口气,然而这对她的怒火没有半点帮助,她还是快要气炸了,骂战九霄的话刚要出口,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就疼了起来。 呵,按照原主的脾气,她连骂战九霄都是不可以的。 她没有办法,气的大声喊了一声,这才感觉心里没有这么闷了。 “怎么了怎么了?”杏仁听到她的喊声,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以为凤琉璃发生了什么事。 凤琉璃终于恢复了理智,吐出一口浊气,坐了下来,对杏仁道:“无事,闲着无聊喊一喊。” 杏仁狐疑的看向了刘嬷嬷,刘嬷嬷只是无奈摇头。 凤琉璃只能从摇篮里将辰儿抱了起来,看着孩子纯真的笑脸,她的心情才慢慢好起来。 第八十六章 走错了 凤琉璃抱着辰儿,逗辰儿逗了好一会儿,心情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夜渐渐深了,辰儿也玩累睡着了。 凤琉璃这才去沐浴准备睡觉。 虽然已经有了杏仁,但沐浴还是她一个人,她不习惯被人看着自己洗澡。当时去买丫鬟的时候她也不是真的想着让丫鬟贴身照顾自己。 主要还是为了辰儿。 这个府里的人除了她身边的刘嬷嬷,把辰儿交给谁她都不放心。所以才想着从外面买丫鬟。 想来当时战九霄也是有这个心思的,否则偌大的战王府,难道还拨不出一个丫鬟吗? 正当她泡的浑身舒缓时,听到院子里传来踩踏落叶的声音。这么晚了,院子里的丫鬟都已经休息了。 她心头一凛,出了浴桶胡乱的穿好了衣服正要出去查看,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这时候有人敲门,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妃,王爷来了。”是杏仁的声音。 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不过战九霄这时候来干什么,难道晚膳的时候冷脸还没有给她看够,都追到这里来了吗? 想到战九霄,她那一肚子的气又回来了。 她打开门和杏仁一同去看战九霄来干什么,杏仁带着她往院子里走去,她刚想问,就看到战九霄在院子里,而不是在客厅里。 并且不复她一直看到的那般意气风发,而是发髻混乱,身上的衣服也是不整,正以剑支撑,单膝跪在地上,看上去很是狼狈。 见到她来,战九霄抬起头,只见她头发湿湿的披散在肩头,已经将她身上的白色寝衣打湿了大半,一滴水珠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落到了脖子,锁骨,最后隐入了白色的寝衣。 这幅画面,让人浮想联翩。 身上的伤口传来疼痛,他猛然惊醒,自己刚才在想什么! 回过神来,他强撑着站了起来,冷声道:“天黑,本王走错了。” 说完他转身就打算离开。 “等一下。”凤琉璃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还不等他转身,凤琉璃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且毫无预警的抽走了他手中的剑。 没有了剑的支撑,他差点没有站稳摔倒。 “你干什么?”他怒目瞪着凤琉璃。他现在十分的后悔,也对自己十分的不解,怎么就来到毓秀苑了呢? 凤琉璃轻嗤一声:“都这个样子了,还逞什么强,进屋再说吧。” 她原本也是不想管的,可要是战九霄死了,她的好日子只怕也就到头了。 战九霄对她虽然没有多好,但是至少谨守诺言,答应了不对她随意谩骂苛责,就当真做到了。 只要有战九霄在,她就还是战王妃,衣食无忧。 要是战九霄不在了,谁知道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虽然她是丞相之女,可已经嫁出来的的女儿,哪里有回家去住的道理。况且也不是休妻。 她暂时还没有一个人撑起战王府的打算。 战九霄站在原地,看起来没有想要进来的打算。 凤琉璃扬唇,眼眸潋滟:“进不进来王爷可以自己看着办,反正现在王爷死了,我还是战王妃,辰儿还在我膝下。到时候我就请封辰儿为世子,那我就是未来战王的母亲。整个战王府都由着我折腾……” 她的话刚说到这里,战九霄已经喘着粗气往屋子走去了。 第八十七章 不一样的王爷 凤琉璃挑了挑眉,跟在战九霄的身后进去了。 到了房间里,借着烛光凤琉璃才看清楚了战九霄的情况。 方才院子里太黑她没有看到,战九霄的脸上都有血迹。 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原本是想问战九霄是怎么搞成这样的,但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她说的太多,谁知道战九霄会不会以为她是想打探消息呢? “王爷稍坐,妾身帮你包扎一下吧。”凤琉璃道。 就战九霄身上的伤,还用不上她的丹药。 “你会吗?”战九霄习惯性的问。 凤琉璃翻了个白眼:“王爷要是信不过我,门开着,我也没有绑着王爷非要在这里。” “哼!是你要本王进来的,如今又要本王走,本王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那我又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凤琉璃懒得和他多说。 “那王爷既然在这里,就要信得过我,否则的话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怀疑她的看家本领,她也是没有好脾气的。 战九霄脸色依旧冰冷,到底还是坐着没有走。 凤琉璃进了里间,不一会儿的时间,拿着纱布和药材出来了。 “这都是我今天才买的药材,刚好能用上,王爷也是运气好。要是我今天没有出府,王爷就是来了我也只能用纱布给你裹起来。”凤琉璃故意说。 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瞟着战九霄。 见战九霄毫无动静,似乎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她不介意再说得明白一些:“这大夫们诊治都是要收诊金的,这些药材也是我自己买的。” “咳咳……”战九霄没有防备,被口水呛了一下。 他这一咳,身上几处大的伤口渗出血来。 见状凤琉璃眼睛一眯,上手将战九霄的上衣扒开,只见战九霄的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伤,伤口齐整,一看就是被利刃所伤。 大半夜的,扛着一把剑,伤成这样出现在她的院子里,战九霄到底去干什么了? “这个够了吧。”战九霄顺了气之后随手将手上的扳指取下来递给了凤琉璃。 凤琉璃手脚麻利的收了起来,生怕战九霄后悔。 “王爷这伤是怎么来的?”凤琉璃最后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若是战九霄做的事情很危险,那她觉得还是应该给自己想一条后路的。 “不小心摔的。”战九霄没有生气,也没有打算将真正的原因告诉她。 凤琉璃轻嗤一声,当她是三岁小孩子吗?就算是摔的,那也是摔进刀山火海里了。 “那王爷肯定是深夜去爬人家的墙头,被人家放狗追摔的,最后慌不择路,跳进了妾身的院子,是不是?” 战九霄的嘴角抽了一下,按捺着要打人的冲动,干脆顺着她的话道:“本王只是担心辰儿来看一看。” “那王爷刚才说的是走错了。”凤琉璃毫不留情的拆穿。 战九霄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凤琉璃看到他这个样子倒是觉得新鲜,一看他就不是经常说谎的人,说谎都不会。 “王爷要来看辰儿也不收拾好再来,这幅样子也不怕吓到他。”凤琉璃这次并没有拆穿他。 战九霄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摇篮里睡得正熟的辰儿,声音虽坚毅但还是含了柔情:“他是本王的孩儿,怎会被这点伤吓到。” “人家一岁都没有。” 战九霄又继续装死。 第八十八章 害羞的男人 凤琉璃的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没有想到不可一世的战九霄会有这样耍赖的时候,看起来憨憨傻傻的,还有些……可爱。 战九霄的背后有一道比较长的伤口,想要包扎要将纱布从胸前绕到背后,再从背后绕回来,如此反复。 凤琉璃一心都在战九霄的伤上,还要教杏仁药材要如何处置,并没有闲心注意其他的事。 用纱布每在战九霄的腰上绕一圈,她的脸就与战九霄的胸膛几乎贴在一起,每靠近一次,战九霄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口,让他整颗心都躁动起来。 接下来他有意识的躲避着凤琉璃的靠近。 然而他的身躯很是宽阔,这一躲凤琉璃就不能将纱布缠绕。 “你躲什么,我弄疼你了吗?”两三次之后,凤琉璃终于忍不住问。 战九霄有些尴尬,干咳一声,道:“不是……是……只是条件反射。” 凤琉璃狐疑的看着他,明显不相信这话,再次问:“还是你嫌弃我?” “不是……”战九霄马上否认,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风琉璃还是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战九霄,然后继续给战九霄包扎。 而在她注意了战九霄躲避的动作之后,也发觉了战九霄是刻意的躲避她的靠近。而这种躲避并不像是讨厌。 她想到了一个理由,坏坏的笑着:“王爷该不会是不习惯亲近女子吧?” “你胡说什么!”战九霄虽然是在否认,语气也很重,但是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可疑的潮红,眼神也不由自主的躲避着与凤琉璃接触。 见他的模样,凤琉璃笑出了声。 “不许笑!”战九霄红着脸吼道,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凤琉璃并没有听他的,继续问道:“王爷也并非是没有成亲,如何还这么……嗯……单纯呢?难道你与齐侧妃在一起时候也是这样吗?可我远远的看到过一部分,那时候您好像奔放得很嘛,还在亭子里……” “凤琉璃,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本王不介意缝上你的嘴!”战九霄恼怒的打断了凤琉璃的话。 凤琉璃看战九霄真的恼了,也见好就收,闭上了嘴,继续给战九霄处理伤口。 这次她能够感觉到战九霄在尽力克制着不躲避她,只是包扎好了之后,战九霄脸红的像是猴子屁股。 “好了。”凤琉璃忍着笑,将药材和纱布收拾了一下,让杏仁拿下去收起来。 战九霄紧绷着脸,紧握的拳头说明他现在的心情并不平静。因为刚才凤琉璃的撩拨,他现在——很不平静! 他只能深深的吸了好几口气,同时感觉到身上的伤口没有那么疼了,诧异道:“你怎么会医术的?” 他以为凤琉璃只是帮他随便的包扎了一下,看来是他还是打从心底里就不相信凤琉璃,纵然之前凤琉璃救了连御医都毫无办法的林檀。 “我一直都会,只是王爷以前都没有注意过而已。”凤琉璃随便找了个借口,反正以前战九霄也是真的没有注意过。 说完她怕战九霄会留下来,接着道:“王爷的伤也包扎好了,还是回自己的院子休息吧,我这里还有辰儿要照顾。” 战九霄挑眉,又是用这个借口。 但他破天荒的不想戳穿凤琉璃。 第八十九章 齐侧妃上门 回去的路上,战九霄不断的将以前的凤琉璃和现在凤琉璃作比较,如果不是他能确定凤琉璃没有被人调包,他真的要怀疑这是两个人。 而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的凤琉璃比以前的要生动许多,也似乎没有他印象中的蠢笨。 或许,以前是他真的不够注意凤琉璃。 “王爷,您回来了。”这时候柳山急急赶来,见到战九霄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王爷身上的伤要叫御医来看吗?” 战九霄轻轻摇了摇头,将凤琉璃从他的脑袋里甩了出去,正色道:“不必了,王妃已经处理过了。” 柳山愣了愣,问道:“王爷为何不找御医呢?” 战九霄的脸一沉,吐出了一口浊气:“如果惊动了御医,皇兄势必也知道了。难道本王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还要向他求助吗?” “可是王爷,我们已经和那个组织交过几次手,每次好不容易查到他们的据点,之后与他们交手我们都有不小的损失,民间的大夫医术又比不上御医,兄弟们的伤好的很慢。这次更是王爷都被伤到了,依属下看,王爷还是与陛下商议,至少让御医给兄弟们治伤。” 柳山说的这些战九霄都知道,可是想到皇帝……他心一寒,开不了这个口。 “这件事本王会想办法,不必让陛下费心,你先下去吧,不要走漏了风声。” 见战九霄坚持,柳山也没有办法,只能退下了。 夜深无人,战九霄满面心事的回到了辰光苑。 第二天一早,凤琉璃红光满面的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准备搬回琉璃苑,看她的样子丝毫都没有被昨天晚上的插曲影响。 而芳华苑中却是阴天一般。 齐蓉儿脸色凶恶,一脸要吃人的样子,问珠儿道:“你说的是真的,昨天晚上王爷是毓秀苑出来的?” 珠儿强忍着对齐蓉儿的恐惧,小声道:“府中已经传遍了,说昨天深夜王爷从毓秀苑出来,并且今天王妃……那个女人就要搬回琉璃苑了。王爷下了命令好好修葺琉璃苑,如今的琉璃苑,比咱们的芳华苑还要大上半个院子。” “啪!”齐蓉儿将妆奁直接扔了出去,砸到了门框上,里面的首饰散落一地。 “王妃莫要太生气,王爷到底没有在毓秀苑过夜,说不定王爷只是去看小少爷的呢?”珠儿忙劝道。 “我们去琉璃苑!”齐蓉儿说着就往外面走去。 珠儿追在后面:“王妃,请您三思,王爷说过不让您出去的啊。” 然而齐蓉儿的脚步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有半分的减缓。 凤琉璃此时已经身处琉璃苑中,她满意的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顿时觉得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还是宽阔一点的地方住着要舒服,那毓秀苑也太小了一些。 辰儿好像也十分喜欢这里,在凤琉璃的怀里咯咯地笑着。 “得知姐姐今日搬回琉璃苑,妹妹特来贺姐姐乔迁之喜。” 琉璃苑中原本是喜气洋洋的,一见到齐蓉儿来气氛马上就凝滞住了,连辰儿都不笑了。 凤琉璃不想辰儿见到齐蓉儿,让刘嬷嬷先将辰儿抱进去。 “多谢妹妹了,但是妹妹不是尚在禁足吗?怎么,王爷答应让你出来了?”凤琉璃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齐蓉儿。 第九十章 巴掌 齐蓉儿的的面色一僵,但很快又扬起了笑容:“这还要多亏了姐姐,王爷为了让我来给姐姐贺喜帮忙,特意让我来帮姐姐。” 凤琉璃垂眸略略思索,齐蓉儿说的也有可能。战九霄一碰到齐蓉儿那就是什么原则都没有的。 “妹妹太客气了,我这里不需要帮忙,妹妹贺喜也贺过了,现在可以回去了,妹妹应该很清楚,这里不欢迎你。” 凤琉璃最近的底气很足,完全都不需要和齐蓉儿虚与委蛇。而且在战九霄的面前她已经够憋屈了,没有道理面对齐蓉儿她还要憋屈下去。 她又不指着齐蓉儿吃饭。 “姐姐何必对我这么大敌意呢?还是姐姐觉得王爷最近对姐姐亲切了很多,就能够取代我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了?” 齐蓉儿的笑容的渐渐冷了下来。 “齐侧妃不必自作多情,本妃是正妃,没有想要取代你的什么位置。”凤琉璃不屑道。 齐蓉儿死死的咬着牙齿,阻止自己不要现在就上前撕了凤琉璃。 “姐姐想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齐侧妃想要什么自己心里也清楚。” 话到这里,凤琉璃以为齐蓉儿要发怒的时候,齐蓉儿却出乎意料的冷静下来,还朝着她福了福身,“方才是妹妹冲撞了,还请姐姐大人大量,莫要怪罪。” 这巨大的反差让凤琉璃看的目瞪口呆。 齐蓉儿这是灵魂出窍才刚回来吗? 凡事反常必有妖,她不会相信齐蓉儿是真的认错,只怕是又在酝酿什么害人的主意。 她实在不想在这个高兴的时候和齐蓉儿扯皮,直接道:“齐侧妃看错我了,我不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所以这里并不欢迎你,你可以回去了。” “妹妹做错了什么,姐姐要这么讨厌我?”齐蓉儿忽然一把抓住了凤琉璃,红着眼睛就要落下泪来。 “本妃没有你这样的妹妹,齐侧妃还请自重。” 凤琉璃被齐蓉儿抓住,感觉浑身不适,就像是被毒蛇缠上了那样。想要甩开齐蓉儿的手,但齐蓉儿抓的非常紧,她甩了几次都没有甩开。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凤琉璃动了气。 杏仁这时候也上前来想要将齐蓉儿和凤琉璃分来,可是齐蓉儿就是不放手,杏仁也不敢太用力,所以两人还是纠缠在一起。 “妹妹只是想要和姐姐解释,我对姐姐没有坏心,这一切都是误会,姐姐为什么不相信呢?” 齐蓉儿说着也走上了台阶,凤琉璃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却是上了更高的台阶。 她一凝眸,好像知道齐蓉儿想要做什么了。 果然,齐蓉儿下一刻像是站不稳一样要往后倒去。 凤琉璃一惊,想要拉住齐蓉儿,否则齐蓉儿要是在这里摔了,她就算是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了。 她心一横,与其被齐蓉儿陷害,她不如吃点皮肉之苦,总好过后续的纠缠。 可谁知就在她伸出手去拉齐蓉儿的时候,却反而被齐蓉儿拽住。齐蓉儿这一拽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她毫无防备的就脸朝地的摔了下去。 齐蓉儿的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容,毁了凤琉璃这张狐媚的脸,看她还怎么去勾引战九霄! 琉璃苑的人都看呆了,完全忘了反应,眼睁睁看着凤琉璃摔了下去。 凤琉璃自己也是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脸和地面接触的那一刻。 第九十一章 没有回府 然而凤琉璃预想中的和地面的亲密接触并没有到来,摔下去之后她接触到的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软绵绵的。 她睁开眼睛,发现是杏仁垫在了她的身下,她是摔到了杏仁的身上。 呆了一下,她手忙脚乱的爬了起来,然后将杏仁扶了起来,急声问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杏仁原本是不想凤琉璃太担心,但凤琉璃是摔到了她的腰上,她现在小腹疼得很,实在是忍不住,捂着小腹直不起腰来。 当下凤琉璃也不废话,喊来了两个小丫鬟,扶着杏仁就走进了房间里。 齐蓉儿见杀出了杏仁这么一直拦路虎,凤琉璃并没有什么事,并不甘心,还想再跟上去。 凤琉璃却直接把门猛地关了起来,离齐蓉儿的鼻子就只有一个手指头的距离。 “姐姐,你开开门呀,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姐姐,你开门好不好啊,我当面给你道歉,姐姐你不要误会。”齐蓉儿一边敲着门一边道。 凤琉璃是不想理会齐蓉儿的,可是齐蓉儿在外面吵吵的她实在是头疼。 她从意识空间中取了一粒金髓丸给杏儿服下,而后气势汹汹的冲了出去,忽然打开了门,紧接着就一个大耳刮子抽在了齐蓉儿的脸上。 “齐蓉儿,你不要给脸不要,趁我还有点理智,你最好给我滚出去。再多呆一刻,我打死你!” 凤琉璃的眼神凌厉,仿若刀子可以杀人。 其实这时候她的脑袋已经隐隐发疼,她很明确的知道这是神在警告她,但是难道齐蓉儿都这样对她了,还要她忍吗? 对于原主来说或许可以忍,但是她忍不了。她可以按照原主的生活轨迹生活下去,但不可能成为原主那样的人。 神或许听到了她的诉求,她头疼的感觉慢慢消失了。 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齐蓉儿已经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她想自己刚才的样子肯定像个恶鬼。 叹了一口气,她走进了屋子里。 见她进来,杏仁挣扎着想要起身,被她赶紧按了下来。 “王妃,其实奴婢没事的,您为奴婢打了侧妃娘娘,奴婢担待不起。”杏仁忐忑道。 凤琉璃的心情依旧不虞,只是对杏仁的时候温和了一些,“你现在没事,是你运气好,加上我的药好,和齐蓉儿有什么关系。而且她先推我的,我打她怎么了。” 她还觉得那一巴掌打的轻了,再来是个嘴巴都是不够解她的气的。 齐蓉儿闹了这么一通,琉璃苑里也还是要归置,但这个仇凤琉璃是记下了。 不过她要是打上门去,相当于是给了齐蓉儿把柄,战九霄一定会偏向齐蓉儿。如果在战九霄的面前告齐蓉儿的状,那她也是自己找骂。 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战九霄既然要护着齐蓉儿,那她就把齐蓉儿欠她的在战九霄的身上讨回来。 今天晚上等到战九霄回来,她就给战九霄将昨天晚上包扎的伤口重新包扎一下,在伤口上撒上盐,让战九霄感受一下有多疼! 不仅仅是她在等战九霄回来,齐蓉儿也在等。 然而她们一直等到了深夜,都没有战九霄回来的消息。 凤琉璃从一开始的满心怨恨,到后来等到深夜都没有见战九霄回来,再想到昨天晚上战九霄回来的那个样子,她渐渐有些不安。 第九十二章 再次出府 “王妃在担心王爷吗?”刘嬷嬷见凤琉璃半夜还不睡,从辰儿的身边走过来问道。 “没有。”凤琉璃下意识的就否认,摆弄着桌上的那些药材,道:“我就是想将这些药材处理好。” 刘嬷嬷没有听她的狡辩:“其实现在王爷对王妃的态度也有所缓和,只要王爷感受到王妃的真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凤琉璃轻嗤一声,原主对战九霄倒是真心了,真心的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战九霄也没有感觉到啊。 “嬷嬷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明天嬷嬷还要带辰儿呢,先去休息吧,我弄好这些就睡了。” 刘嬷嬷见她敷衍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手轻脚的走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凤琉璃得到的消息是一整个晚上战九霄都没有回来。 用完早膳,她乐呵呵的对刘嬷嬷道:“想来王爷是嫌弃这个府里的女人没有新鲜感,出去喝花酒去了。” “呸呸呸,王妃说什么,王爷不是那样的人。”刘嬷嬷没好气的瞪了凤琉璃一眼。 凤琉璃没有在意刘嬷嬷的眼神,继续不慌不忙的说道:“也可能是我说的那样,也有可能不是,不过王爷毕竟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了,我还是出去找一找吧。” 刘嬷嬷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等凤琉璃换了男装出来,刘嬷嬷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 “王妃,你这样出去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上一次也没有人认出我来。嬷嬷你在府里看着辰儿,我找到王爷就回来了。” 凤琉璃说完一溜烟就跑了,刘嬷嬷想追也追不上。 但这次凤琉璃出府并没有这么顺利,上一次并没有人拦着她,可是今天,管家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拦在了她去后门的必经之路上。 “王妃这是要出府吗?”管家一板一眼的问。 凤琉璃如实点了点头。 “王妃出府可以配上车马丫鬟侍卫,如此才是规矩,似王妃这般装扮,出去抛头露面,这不合规矩,并且也不安全。” 凤琉璃在心中冷笑,她就不相信自己上一次出去是什么秘密。怎么上一次都没有人管她,现在倒是出来指手画脚了。 她负手而立,冷冷的看着管家:“你在叫我一遍。” 管家不明所以,应她的要求,喊道:“王妃……” “是啊,本妃是战王妃,想去哪里,要做什么打扮难道还要征得你的同意。即便是要怪罪,那也是王爷来和本妃说。还是王爷交代过你,不让本妃出门。” 管家被噎住。 凤琉璃没有再理会他,临走之前还说了一句:“王爷倒是说过不让齐侧妃出院子的,你有这个时间来管本妃,不如看好了芳华苑,可别让昨天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管家脸色肃然,看凤琉璃的眼神有了惧怕。 她顺利出了府,但径直往北街去了,上一次她还没有玩够,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可要好好的玩一玩看一看。 至于找战九霄的事情,战九霄那么大的一个人,难道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吗? 再说如果战九霄不回去,即便是她找到了,那也无济于事。 还不如趁着有时间,该玩就玩,该吃就吃,总之不要委屈了自己就好。 第九十三章 街头偶遇 凤琉璃在繁华热闹的大街上玩的乐不思蜀,不过俗话说乐极生悲,她正逛得高兴时,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肩膀。 她转身便看到了那日的紫衣公子。 不过今天人家穿的不再是一身紫衣,换了一身骚气的绯色衣服,看上去更像是二流子。 凤琉璃看了看周围的人在看到这个公子之后就避如洪水猛兽,让开了好一段距离。 “小子,你让本公子好找!”男子面色狰狞道。 同时男子的身边还有许多打手,凤琉璃评估了一下目前的状况,想要和这些人硬碰硬是不行的。 三十六计,走为上。 “公子的伤好了吗?”虽然说是打不过,但是凤琉璃也没有想过要求饶。 和这种下流的人求饶,她还嫌脏了自己的嘴呢。 男子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就退后了两步。 见状凤琉璃不给面子的笑了起来,“看来公子的伤还没有好,那不好好休息,出来乱跑什么呢?这可是关乎公子下半生和下半身幸福的事情,可不能马虎啊。” “还敢说!”男子叫嚣是叫嚣着,但半步都不敢上前,只让那帮打手团团把她围住,狞笑着道:“本公子看你今天往哪里跑!” 他的话音刚落,凤琉璃就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直接砸到了他的鼻子上,一瞬间他就血流如注。 打手们有的看的是男子受了伤,有的则看向了地上的那一锭银子。 “快给我抓住他啊,看什么看!”男子捂着鼻子嘶声喊道。 打手们这才反应过来,但正当他们要冲过去的时候,却见凤琉璃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些碎银子,扬手就扔了出去。 围观的人见到银子哪里还顾得了许多,一窝蜂冲了上来拣地上的银子。 凤琉璃则趁机隐入人群中跑了。 男子好不容易才见到她,怎么可能让她再次跑掉,指挥着打手们在后面紧跟不舍。 凤琉璃一边在心里骂着,你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运气,这么大的一个京城,竟然冤家路窄,这么巧就遇上了。 她对京城的路并不熟悉,像只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一个蒙面的男子,拉着她就往一旁的小巷里跑去。她心头大骇,想要挣脱。 可是她的力气与蒙面男子根本不值一提,几乎是被蒙面男子拖着跑。 跑进了小巷之后,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蒙面男子才停了下来,放开了凤琉璃的手。 她退了两步,原本满心戒备,但看男子就站在原地,没有要伤害她的样子,就试探道:“多谢壮士相救,不知壮士是何方人士,日后在下也好回报。” 那蒙面男子不说话,直接就将脸上黑色的面巾揭开了。 竟然是战九霄。 凤琉璃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战九霄。而且看战九霄一身黑衣装扮,看起来也不像是在外面玩了一个晚上的。 “你怎么这副样子在外面?”战九霄沉声问道。方才他就认出凤琉璃,只是不知道凤琉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一直在暗中看着。 凤琉璃并没有回答,她看到战九霄不仅仅是衣着奇怪,身上还添了一些新的伤口,并不是前天晚上她处理包扎过的,反问道:“王爷怎么又添了新的伤,是和别人打架打输了吗?” 第九十四章 秘密基地 凤琉璃这么一说,战九霄倒也想起来了,之前他的伤就是凤琉璃给他医治的,才是一个号晚上的时间就愈合了许多,血也止住了。 看起来凤琉璃的本事不小。 他心中一动,对凤琉璃道:“你和本王去一个地方。” 凤琉璃还什么都没有说,就被他拉着走了。 一路上七弯八绕的,凤琉璃最后也不知道绕到那里去了。 然而这也还没有完,来到的地方只是有一匹棕红色的骏马,战九霄先上了马,然后再把凤琉璃也拉了上去,两人骑着马往城外飞奔去了。 在马上颠簸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一个庄子上。 凤琉璃有些忐忑,难道战九霄是见不得她住在王府里了,想要将她扔到这个庄子里吗? 跟在战九霄的身后再走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庄子的深处。 战九霄打开了一个房间的门,凤琉璃抬眼一看,里面躺着四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同样的是伤的都不轻。 其中有一人手臂几乎被砍断,都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看上去十分骇人。 只看着那些伤口,凤琉璃便看出来这都是利刃所伤。 战九霄并没有停下脚步,带着她一连走进了三个房间,里面都是些伤员。伤势有轻有重。 就在战九霄要推开第四道门的时候,凤琉璃拦住了他,不解道:“王爷让我看这些做什么?” 她是隐隐知道战九霄的目的,但还是要问清楚。 战九霄抿紧了唇,似乎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斗争,才说道:“之前你给林檀疗伤,为本王知道你精通医术。这里的这些人都是和林檀一样,与本王出生入死的人,不知你能不能也给他们医治?” 这……凤琉璃眨了眨眼睛,“王爷这是在求我吗?” 战九霄的眼中闪过恼怒,但是听到的侍卫们呻吟声,他的恼怒都变成了不忍与无奈,“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那王爷可得想好了,我要是帮他们医治了,王爷欠我的人情那可就大了。”凤琉璃挑眉道。 明明就是求她,又拉不下脸面,男人啊。 “只要你能救他们,就算是本王欠你的。” “好,一言为定。”凤琉璃答应的非常干脆。 战九霄带着凤琉璃来到了一开始的房间,给众人介绍凤琉璃道:“这是本王的一个朋友,是个江湖郎中,姓凤,医术高深,本王特地请了他来给你们疗伤。” 江湖郎中?凤琉璃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她明明是富贵公子的模样,哪里像个江湖郎中了? 房间里的人将凤琉璃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肩上有伤的那人目光停留在了凤琉璃的脸上:“凤大夫想必不常在外面走动吧,看这脸白的和个娘们儿似的。” 他们都是军营里出来的,说话未免直白粗糙了一些。 “看这身量也是孱弱瘦小,凤大夫自己也是精通医术,怎么不给自己开些强身健体的补药,补好了自己的身子再说。” 凤琉璃扭头看了战九霄一眼,见战九霄没有任何的反应。 她好歹还是战九霄的王妃,战九霄就这么看着她被调戏? “王爷顶天立地之人,怎么会有这么柔弱的朋友呢?这位凤大夫眉眼生的也是眉清目秀,要是打扮打扮,说不定比寻常女子还要好看呢。” 第九十五章 有仇必报 凤琉璃含笑看着这些嘴上没轻没重的人,等一会儿她就会让他们知道,胡言乱语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走到了一开始肩上有伤的那人身边,一边查看伤口一边问道:“敢问好汉尊名。” “凤大夫不必客气,叫我陈水就可以了。” 之后凤琉璃没有再说话,沉默着仔细检查了伤口。 期间那陈水还道:“看凤大夫这么斯斯文文的,想来平日的生活也十分讲究,不知道平日住的地方是不是如同女子闺房那般秀气。” 风琉璃并没有反驳,她本来就不是男的,要不是战九霄把她带来这里,她才不会来。 也不知这些是只是嘴上无德,还是心里也这么龌龊。 再看战九霄一直沉默的站在那里,似乎这些人在嘲讽她就和战九霄没有关系一样。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但是很快消失,对战九霄道:“想要治好他们的伤,还需要很多的药材,要不劳烦王爷去准备一下吧。” 战九霄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她写下了大致需要的药材,交给了战九霄。战九霄拿着就走了出去。 看来战九霄倒是真的不担心她会报复啊。她唇角的笑容似曼陀罗一般美丽,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你这伤是剑伤吧?”她笑着问陈水道。 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容,陈水的背后冒起了一阵冷汗。 不过陈水觉得这是自己的错觉,继续吊儿郎当道:“凤大夫不是大夫吗?难道会看不出来。” “能,我能看出来,不过吧,我就是问一问,也好确定一下。如果不能确定的话,我就只能用其他的方法证明了。” 话刚说完,陈水的伤口就被她用手撑开了。 “啊!”陈水没有防备,疼的惨叫了一声。 “你干什么!”等疼过了一阵,陈水咬着牙质问道。 凤琉璃没有先回答,而是从一旁拿起了一把匕首,笑的露出了一口白牙:“你不告诉我,我就只有自己看咯。因为你的伤口外面已经有了腐肉,所以我只能撑开伤口看了,而且伤口边缘这些腐肉也是必须要去除的。” “没有麻药吗?我见其他的大夫处理伤口的时候都是用麻药的。”陈水急了。 “你的伤口离心胀很近,要是用麻药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心脏,到时候就是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而且壮士的如此一个大男人,难道还怕这点疼吗?” 凤琉璃仿若一个恶魔一般,一点一点的持刀逼近了陈水。 “你们还不按住他,否则到时候你们的伤我都不给你们用麻药!”凤琉璃刀子一般的眼神看向了门口看戏的其他侍卫。 这些也都是伤员,只是伤的比较轻。 方才陈水调侃的那些话他们也都听到了,卖队友他们毫不留情,七手八脚的就上来按住了陈水。 紧接着房间里响起了一声又一声杀猪一般声音…… 战九霄用最快的速度买了药材回来,再进到庄子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凤琉璃和他的一众属下有说有笑。 “我给你用最好的药,保证你以后生龙活虎,更甚从前。”走进了他就听到了凤琉璃得意洋洋的声音。 “凤大夫真是医术高深啊,原来精壮之药也有这些区分,真是长见识了。”其中一人十佩服朝凤琉璃竖起了大拇指。 听到这话战九霄的脸就黑了一半。 第九十六章 打成一团 “凤……大夫,让你治病就好好治病,你那张嘴就是闲不住吗?”战九霄大步冲了进来。 这个女人就不知道什么是羞耻的吗? 凤琉璃看到他回来并没有理会,怎么,别人说她就可以,她和别人说说话都不可以了吗? “王爷,原来是属下误会凤大夫了,属下一开始还有些不信任凤大夫,没有想到凤大夫的医术是真的好。” 陈水笑嘻嘻的和战九霄夸着凤琉璃。 战九霄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也不知该怎么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感受。 反正看到凤琉璃和这些人嘻嘻哈哈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是不舒服。 而且说的这是什么话题,男人之间开些黄腔那是正常的,凤琉璃一个女人,和这么多的男人讨论这种事情都不会觉得害羞的吗? 陈水看到战九霄的目光几乎是要杀人,笑容渐渐的维持不下去了。 原本十分轻松的气氛也凝固了。 凤琉璃轻哼了一声,没有管他,还与众人道:“你们不用担心,王爷与我之间就是这样的,我做什么王爷都看不顺眼,但是关键时刻又离不开我。我不知道王爷平日对你们怎么样,但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别扭了,扭扭捏捏的像是……” “你闭嘴!”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战九霄狮子吼一般的声音打断了。 她耸了耸肩,给了大家一个‘你们都懂了’的眼神。 侍卫们看了看战九霄,又看向了凤琉璃,然后都偷偷的笑了起。 战九霄涨红了一张脸,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百口莫辩。 慢活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凤琉璃才把庄子里的伤员都看了一遍,包扎了伤口,开了药方。 晚膳在庄子里随便对付了一下,深夜才又与战九霄骑着红马回了城。 两人骑着马来到了王府的门口,下马的时候战九霄原本是要将凤琉璃抱下来,但他刚伸出手,凤琉璃就自己跳了起来。 “今天麻烦你了。”凤琉璃抬脚往里面走去,后面忽然传来了战九霄的声音。 她停下了脚步,慢慢的转身,还以为战九霄回来之后要和她算账的。不想战九霄竟然会这么反常,还知道说这么一句。 “王爷不必客气,能帮上王爷我也觉得很荣幸。”气氛正好,她也乐意和战九霄好好说话。 不过也只有这么一句,战九霄朝她点了点头,就大步走进去了。 她无奈的一摊手,只能自己走进去了。 而她还没有回到琉璃苑,战九霄与她一起共乘一骑回来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她一只脚才踏进琉璃苑,杏仁就迎了出来,边走边问道:“王妃是和王爷一起回来的吗?” 无奈的点了点头,她走到软榻处躺下,长长的舒出了一口气,今天可太累了。 “那王妃是在哪里找到王爷的?”杏仁太天真的以为是凤琉璃找到了战九霄。 “是他找到了我,不是我找到了她。”说到这里,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杏仁道:“我饿了,能去厨房给我看看还有什么吃的吗?” 杏仁只能住了口,往厨房去了。 刘嬷嬷抱着辰儿走了过来,凤琉璃和战九霄关系破冰她也是高兴的,不过她是有别的事情要说:“王妃这两日总是出府,您也该收收心,想想宫里的太后。很快就要到冬至了,您也应该进宫给太后请安了。“ 第九十七章 毒计又生 太后? 凤琉璃皱了皱眉,要不是刘嬷嬷说,她都快忘了还有太后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记忆中太后对原主倒是挺和蔼可亲的。 既然有这样的规矩,她也只能遵从,对刘嬷嬷道:“那嬷嬷就去准备吧,我们冬至那日进宫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见凤琉璃越来越懂事了,刘嬷嬷甚是欣慰。 与此同时,凤琉璃与战九霄共乘一骑回府的事情也被齐蓉儿知道了。 这次齐蓉儿除了怒和恨,还有心慌。 战九霄一直都是那么讨厌凤琉璃的,却为何会与凤琉璃同骑着一匹马回来? “王妃被禁足的事情从来都没有过,王爷却为了一个侍卫就把王妃禁足,现在还带着琉璃苑的那个女人不知道去了哪里,王妃可要想想办法啊。不然王爷就要被琉璃苑的那个女人抢走了。” 珠儿担忧道。 就以前齐蓉儿做的那些事情,一旦凤琉璃翻过身,她们怎么可能还有好日子过? 齐蓉儿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直接扔到了珠儿的脸上,怒声道:“本妃会不知道事情有多严重吗?也是你们没有用,看那个贱人身边的那个老嬷嬷,就能把孩子哄得服服帖帖的。” 珠儿咬紧了唇,没有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齐蓉儿才冷冷的开口:“琉璃苑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暂时还没有。”珠儿道。 “没有你就不会自己去打听吗?”齐蓉儿将一整碟的糕点都扔在了珠儿的身上。 那碟子砸在了珠儿的锁骨上,痛得她差点叫出声来。但她只能死死忍住,要是被齐蓉儿听到了,不知道还会怎么数落她。 她起身退了出去,悄悄的往琉璃苑去了。 齐蓉儿斜躺在软榻上,脸隐在昏暗的烛光中,忽明忽暗,阴沉不定。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珠儿才姗姗走了进来,她没有说话,用眼神询问着。 “王妃,琉璃苑的人说,那个女人打算冬至的时候进宫给太后请安。” 慢慢的,齐蓉儿的嘴角绽开了一抹笑容,对珠儿道:“你去告诉王爷,就说我今天都没有吃东西,现在晕过去了。” 珠儿知道了齐蓉儿已经有打算,低着头退了出去。 战九霄听着珠儿说齐蓉儿晕倒了,不由心慌,没有多想跟着珠儿来到了芳华苑。 “蓉儿你怎么了,你今天都没有吃东西吗?”他说着走到了齐蓉儿的床前,担忧的看着齐蓉儿。 然而当他看到齐蓉儿红润的脸颊,愣了一下。 “九霄哥哥,蓉儿真的已经知道错了,你不要不要蓉儿好不好?”齐蓉儿一把抓住了战九霄,紧紧的抱着战九霄,声音中染上了哭声。 听到齐蓉儿柔弱的声音,战九霄的心又软了下来,“我没有不要你,只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蓉儿知道都是蓉儿的错,是蓉儿对林侍卫照顾不周,王爷怎么处罚蓉儿,蓉儿都认,但是蓉儿真的好怕。因为害怕,蓉儿昨天又做了错事。” “什么错事?”战九霄听得一头雾水。 齐蓉儿顿了顿,难道凤琉璃没有将昨天她私自走出了芳华苑的事情告诉战九霄? “难道姐姐没有和你说吗?”她试探道。 战九霄想了想,这才摇摇头。今天凤琉璃没有和他说过任何事。 第九十八章 冬至进宫 看到战九霄的神情,齐蓉儿暗暗笑了起来。 很好,看起来凤琉璃什么都没有说。 “昨天蓉儿犯了错,听闻九霄哥哥受了伤,蓉儿实在是担心,所以自作主张出了芳华苑去琉璃苑问姐姐您伤的如何。蓉儿知道不该无视您的命令,不管是为了什么,蓉儿都不该这么做,还请您责罚。” 说着,她跪在了战九霄的面面前。 战九霄将她扶了起来,道:“若是如此,那到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下不为例。” “多谢九霄哥哥。”齐蓉儿满是感激。 然而低头的那一瞬间,她的眼中都是阴霾。战九霄竟然没有松口她禁足的事情,可恨! 两人坐了下来,她看了战九霄的心情还不错,继续说道:“不知王爷知不知道,再过两日就是冬至了。” 战九霄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她。 “听说冬至那日姐姐要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蓉儿也只是听说,并不敢确定。”一边说着,她一边打量着战九霄的脸色。 瞧着战九霄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她心中更加高兴。 “这些日子蓉儿看着姐姐对九霄哥哥亲近了许多,其实蓉儿是为九霄哥哥感到高兴的。蓉儿自知身份低微,能力不足,所以姐姐若是心系九霄哥哥,愿意掌管王府的内务,那蓉儿也能卸下这个重担。可是现在看来,姐姐的心还是不在九霄哥哥的身上。” 战九霄的脸色现在已经十分难看。 凤琉璃要进宫竟然一句都没有和他说过,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以为凤琉璃已经懂事了。 不想还是这样! 还是这段时间凤琉璃还是一样将他玩转于鼓掌之中! “九霄哥哥,你也不要生姐姐的气,姐姐也未必就是像蓉儿揣测的那样。九霄哥哥只要和姐姐好好说,姐姐应该也会明白的。” 齐蓉儿轻飘飘的说着,拿起了一块枣花糕递到了战九霄的面前。 现在战九霄哪里有心情吃什么枣花糕,一阵风似的就出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齐蓉儿的嘴角缓缓的翘了起来。 凤琉璃,这次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 战九霄原本气势汹汹的来到了琉璃苑,但在临进去的时候又停住了。 他进去干什么呢? 质问凤琉璃为什么要进宫吗? 别说明天是冬至,凤琉璃进宫给太后请安是合乎规矩。就是随便一个日子进宫凤琉璃都是可以的。 最后他只能一肚子气憋在自己心里,又大步离开了。 两日之后,冬至。 东方才露出了鱼肚白,凤琉璃就被刘嬷嬷和杏仁从床上拖起来。迷迷糊糊的梳洗完,又被刘嬷嬷打扮一番,戴上王妃的头冠,她感觉自己的脖子都被压短了一半,刘嬷嬷这才满意。 虽然齐蓉儿在禁足,但有了前车之鉴,她也不敢让辰儿留在琉璃苑,只能抱着一起进宫了。 进了皇宫,凤琉璃看着里面的景色也不由为之感叹。这里是比不上天宫的琼楼金阙,大气磅礴。但也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原主以前也是经常进宫的,但是按照记忆来看原主应该都没有好好注意过皇宫里的景色。现在凤琉璃看起来还是十分新鲜的。 跟着领路的太监一路来到了太后的长宁宫。 进了长宁宫,凤琉璃稍稍收敛了一些,方踏进了大殿中。 第九十九章 太后 “快快快,上前让哀家看看。你都多久没有进宫给哀家请安了。” 走进了大殿中,凤琉璃刚要福身行礼,就已经被太后身边的嬷嬷扶起来了。 太后依旧是原主记忆中的模样,慈眉善目中也有不容忽视的威严。 “这就是齐侧妃生的那个孩子吗?”太后后知后觉的注意到了她怀中的孩子。 她低垂着眉眼,小心答道:“正是,因齐侧妃养的不好,所以王爷将孩子暂时让儿臣抚育。” “来,让哀家看看。” 太后朝她伸出了手。 她轻轻的将辰儿交到了太后的怀中。 原以为辰儿会认生,没有想到并没有。到了太后的怀中,那个小家伙依旧是笑眯眯的。还十分胆大的伸手想要抓太后那金灿灿的项链。 或许人年纪大了就对小孩子没有抵抗力,太后一开始因为辰儿的出身还有些介意,不过看到小家伙儿这么可爱,心里的那点介意也没有了。 “这孩子可当真是不认生。”太后抱着就不想撒开了。 凤琉璃看到这一幕,眼睛眯了眯,若说之前她只是怀疑齐蓉儿对辰儿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那现在她已经是万分肯定了。 否则以辰儿的这个傻样子,见人就笑,为什么一接触到齐蓉儿和珠儿就哭的撕心裂肺? 这一幕当真应该让战九霄看到才是。 抱了好一会儿,太后才将辰儿交给了刘嬷嬷,然后将凤琉璃叫到了面前。 “战王将孩子让你抚育,想来你与战王的关系不再像以前那般僵硬了。”太后笑吟吟的看着凤琉璃道。 凤琉璃却觉得这笑容中有些她看不明白的意味,下意识的更加小心起来。 “回太后的话,以前是儿臣太过任性,有了孩子之后,儿臣方稳重起来。” 太后点了点头,好像是信了。 接下来又说起了丞相府的情况:“之前你母亲一直病着,上次你回去之后你母亲的病好了许多,你有空还是应该多回去看看。” 丞相夫人虽然的确是因为女儿生病的,但是病的不能起床这是被人害的。 这些她却没有详细解释,只中规中矩的答道:“谢太后教导,儿臣会抽时间常回去看望母亲的。” “听闻战王为了你将齐侧妃禁足了。” 太后的话题忽然又回到了战王府。 低垂着头,凤琉璃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太后似乎是别有用心。 “这都是别人乱传的,是齐侧妃掌府不利,让王府里的下人出了些差错,为了让下人心服,王爷这才将齐侧妃禁足,以示公正的。” 她轻描淡写的解释。同时感觉到了太后的厉害。 齐蓉儿被禁足的事情就连在战王府里都没有到处张扬,有些下人都不一定知道,太后竟然知道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战王府里有太后的人。 这情况有些诡异。 她话音落地之后大殿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太后给嬷嬷使了个眼色。 嬷嬷会意,带着大殿中的宫女们都退了出去。 看这情况,太后是要和她说一些别人不能听的话题了。 “你近来与战王相处融洽,可知道他最近如何?”太后的依旧笑着,但凤琉璃从那笑容中仿佛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她不由想到了战九霄带她去看过的那些伤员,心不由紧了一下。 第一百章 眼线 “回太后的话,儿臣与王爷之间说的最多就是有关辰儿的事情,其他的事情儿臣一概不知。” 下意识的,凤琉璃就觉得伤员的事情不能和太后说。就是战九霄受了伤大半夜出现在她院子里的事情,也不能和太后说。 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太后的声音,她的心提了起来。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她抬起头,看到是太后拉住了她,将她拉到了身边坐下。 “琉璃,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为什么能嫁进战王府?” 太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凤琉璃不由沉下心神,看太后这样子,和她探听战九霄的情况是别有用心。 原主当初能嫁给战九霄是因为太后赐婚,难道这后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看你的样子还真是忘了,那哀家提醒你一下。”太后的声音虽清,但是凤琉璃听着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 “当初凤丞相来求哀家,说你对战王一往情深,凤丞相求哀家给你们赐婚。哀家告诉丞相,只要你愿意时时告知哀家战王的动向,成为哀家在战王身边的眼睛,哀家就给你们赐婚。你也是答应的,难道你忘了?” 什么?还有这回事? 凤琉璃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原主的记忆里完全都没有这回事。 她是应该相信太后还是相信原主的记忆? 见她呆住,太后并没有明显生气的模样,只是语气低沉了许多:“你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哀家现在就问你,这段时间战王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凤琉璃的心内已经是翻江倒海,脑袋昏昏沉沉。原以为她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今天太后的话又给了她当头一棒。 她只能勉强维持着不让自己露出不该有的表情,尽量用平和的语气答道:“儿臣并未发现战王有什么不妥。王爷在府中一切正常。” 听到之后,太后定定看了她许久。 顶着太后的目光对凤琉璃来说也是压力巨大的,她低着头,在心里骂着战九霄。 要不是要按照原主的生活轨迹继续活下去,她才不会为了战九霄去得罪太后。 按照她自己的性子,一定要在太后的面前狠狠的告战九霄一状,让战九霄之前那样欺负她。 “罢了,你既不愿意说,哀家也不逼你。”没有想到太后松了口 凤琉璃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太后再逼她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顶得住。 “你之前失了一个孩儿,也不必太过伤心。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这辰儿你若是喜欢,放在你膝下养着就是,你是王府的正妃,是他名正言顺的嫡母,也不必放在你的名下。” 太后又拉起了家常,仿佛刚才的那一幕完全都没有发生过。 凤琉璃的脑袋还有些懵,但太后这话她还是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太后是说她以后还有孩子,如果把辰儿过继到了她的名下,那对她以后的孩子会不好。 并且这个孩子毕竟是齐蓉儿的孩子,现在倒是和她亲近,但是谁知道以后会成什么样呢? 有了刚才那一出,凤琉璃没有心情细想这件事,应付道:“儿臣知道了,多谢太后关怀。已经快到晌午,辰儿也该饿了,还请太后允准儿臣带辰儿回府。” 再继续呆下去还不知道会扯出什么事,她只能找个借口先离开。 第一百零一章 往事 出宫的时候凤琉璃完全没有了欣赏景色的心情。 她满心都是太后刚才说的话,还有好好搜索着原主的记忆,看看原主还有没有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今天她可谓是被原主的记忆坑惨了,进宫一点准备都没有。 原主的记忆里只有要嫁给战九霄的喜悦,完全都没有要嫁给战九霄的条件。 她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太后是可以亲近的,没有想到真实的情况竟然会是这样。 太后让她嫁给战九霄是,就只是为了监视战九霄而已。 亏得她反应快,要是回答太后的时候露出了半点不妥,还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 一个战九霄她都得罪不起,更何况是太后? 想到战九霄,她倒也想起来了。 她一直以为战九霄讨厌原主,是因为原主的脸毁了,战九霄嫌弃原主的模样。 现在想来完全都不是这样的。 原主在毁容之前战九霄就已经是不待见了,从嫁进战王府之后,战九霄对原主一直都是敬而远之。 只不过毁容之后战九霄的讨厌似乎更加顺理成章了,所以战九霄才毫不掩饰。 并且战九霄对原主的讨厌好像也不能单纯的说是讨厌。 就像她一开始想的,战九霄这样的身份,讨厌原主就避着不见就是了。战九霄对原主更像是恨。 恨不得原主去死。 她一直就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今日看来,的确是别有原因。 按今日的情况看,太后与战九霄之间一定不是母慈子孝。太后给原主和战九霄赐婚,战九霄必定不愿。 那战九霄恨原主,是不是知道了她是太后派来的眼线。 仅仅是因为太后把原主赐给战九霄做王妃,好像还不足以让战九霄对原主这么暴戾。 在马车上一直想到了王府,又回到了琉璃苑,凤琉璃都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关窍。她像是掉进了迷雾里,四周都看不清。 不知道哪里是悬崖,哪里又是出路。 “王妃一路上都愁眉不展,可是在长宁宫发生了什么,您惹太后不高兴了吗?” 从宫中出来刘嬷嬷就注意到了凤琉璃心事重重,只是当时在宫里不好问。 惹太后不高兴了? 凤琉璃撇撇嘴,也算是吧。 没有给太后想要的答案,可不就是惹太后不高兴了。 原主这事情做的,说的是因为对战九霄一往情深才想要太后赐婚,但又答应了太后监视战九霄,这是两面不讨好啊。 最后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她,她要怎么办?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心头压的大石头依旧在。 “王妃,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她的模样让刘嬷嬷的心也一直提着。 看到刘嬷嬷,凤琉璃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刘嬷嬷不像原主这般傻,说不定会知道什么呢? 为了不让刘嬷嬷起疑,她并没有直接问,尽量委婉道:“嬷嬷,从我进府,王爷就一直不喜欢我是不是?” 刘嬷嬷愣了愣,才道:“现在王爷对王妃也渐渐好了,王妃还想那些做什么呢?” “王爷现在虽然对我好了一些,可是我能感觉到王爷并不与我交心。王爷似乎还在防范着我。我想来想去真的想不明白是那里做错了,嬷嬷若是知道的话,还请不要瞒着我。否则说不定我什么时候又在王爷面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回到了以前那般境地。” 第一百零二章 先淑妃 刘嬷嬷听着凤琉璃的这一番话甚是自伤,以为她是又为战九霄伤心了,安慰道:“王妃莫要想太多,王爷并非是非不分之人,看这次王爷将齐侧妃禁足就可以知道。只要假以时日,谁是谁非,王爷一定能知道的。”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 凤琉璃绝感无奈,但她目前能问的人只有刘嬷嬷,只能继续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王爷的身边还有一个齐侧妃。近来是正好发生了王爷被刺杀的事情才让齐侧妃被禁足,要是齐侧妃出来之后又在王爷的身边吹枕头风,我再一无所知,那前途也是未可知。” “其实那些事都和王妃没有关系,那都是王爷与太后之间的事情。”刘嬷嬷道。 战九霄和太后的事情? 听到这里凤琉璃来了兴致,她只是随便问问,没有想到刘嬷嬷还真的知道一些事。 “太后和王爷之间有什么事情呢?” 刘嬷嬷也是皱了皱眉,道:“具体的老奴也不知道,事情要说起来也是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 “嬷嬷请说。”凤琉璃的声音有些急切,她要知道的就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知道的越多,她对目前自己的处境才能更加明了。 “那是当朝陛下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先帝的淑妃,也就是王爷和陛下的亲生母亲被查出来谋反,通敌卖国。当时先帝已经病入膏肓不理朝事,举证先淑妃通敌卖国的是丞相大人,处置先淑妃的是太后娘娘。” 那就说得通了! 凤琉璃一拍脑门,这就是她想知道的,就是因为原主的父亲凤丞相举证了先淑妃谋反,所以战九霄就把这笔仇也记在了原主的头上。 “那先淑妃到底是不是真的谋反呢?”她问道。 刘嬷嬷一惊,急急道:“这种事情老奴怎么会知道呢?但是相爷一向正直不阿,老奴相信陷害人的事情相爷不会做。并且先淑妃也是陛下的母妃,陛下继位之后依旧尊相爷为相。” 是啊,就像刘嬷嬷说的这样,要是凤丞相诬陷了先淑妃,那皇帝如何还能容得下凤丞相呢? 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剥丝抽茧快要找到真相,没有想到剥完一层还有一层。 不过……她皱起了眉头,“若是先淑妃当真谋反,按照规矩,现在的陛下如何能登基呢?” “这个老奴隐约听夫人说过,当时好像是有了太后娘娘的扶持,陛下才得以顺利登基。不过陛下刚登基的时候,也有不少的大臣以先淑妃谋反为由反对陛下,也是有了太后娘娘的弹压,陛下才能坐稳帝位。这些也都是老奴无意间听夫人说的,真假不知。” 凤琉璃想知道,刘嬷嬷也只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这些事情在凤琉璃的脑袋里绕了两圈,凤琉璃感觉自己好像有了些许头绪。 若刘嬷嬷说的为真,那她偏向于先淑妃谋反的事情其实为真,否则皇帝已经登基并且帝位稳固,即便是动不得太后,那想要动凤丞相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而要是凤丞相要是在朝堂上有失,齐蓉儿肯定第一个敲锣打鼓的来告诉她。 所以从陛下对凤丞相的态度上看,怎么都不像是有仇的样子。 并且太后也牵涉其中,若凤丞相是诬陷了先淑妃,太后还给原主和战九霄赐婚,这不是把仇人往战九霄的面前送吗? 第一百零三章 被欺负 想着,想着,凤琉璃又觉得满头都是雾水了。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到了战九霄那天晚上受伤出现在毓秀苑的事,还有庄子里的那些伤员。 加上今天太后问她的问题,她心里总是不安。 战九霄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那天战九霄还大白天出现在大街上,然后大白天带她去了庄子。 要是做亏心事,怎么可能在大白天。 而且看战王府富丽堂皇的,皇帝应该还挺看重战九霄的吧。 说不定战九霄做的事情就是皇帝吩咐的,而看战九霄对她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十分介意淑妃的事情。 而按照刘嬷嬷所说,皇帝是被太后扶持登上帝位,又是在太后的帮助下才坐稳帝位。 战九霄能介意她的父亲是凤丞相,自然也会介意被太后扶持登上帝位的皇帝。 或许战九霄是和皇帝闹着别扭,受伤了也不愿意让宫中的御医救治,怕自己的伤被皇帝知道丢人。 当然,这些都是她的猜想,是不是真的还需要去求证。 而当年先淑妃的事情是真是冤都还未可知,推测现在的情况也并不准确。 她正要再问刘嬷嬷,却听到外面有声音传进来。 “王妃,不好了,杏仁在花园里被人欺负了。”一个洒扫丫鬟哭着喊着跑了进来。 一听这话凤琉璃将刚才想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并不多问起身就大步往花园走去。 现在以她在府中的地位,敢欺负杏仁的也只有齐蓉儿了,也只有齐蓉儿有这个闲心。 果然,才踏进了花园,就看到了齐蓉儿的身影。 一丛桂花树下,齐蓉儿带着一众丫鬟站着,那杏仁就跪在齐蓉儿的面前。 而且齐蓉儿的手已经扬了起来,眼看着一个耳光就要落到杏仁的脸上。 “住手!”离齐蓉儿还有一段距离,她只能厉声喊道。 齐蓉儿惊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一下,一个巴掌还是落到了杏仁的脸上。 她面色一寒,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先将杏仁拉了起来。 这时候她才看到,齐蓉儿不仅仅是打了这一个巴掌,杏仁的左右两边脸颊都有巴掌印。 “齐侧妃,不知本妃这个丫鬟是怎么得罪了你?” 听到凤琉璃自称‘本妃’,齐蓉儿的眼中闪过狠戾。 这个称呼原本应该是她的! “这花园里的花都是妹妹让府中的花匠悉心栽培,为的是让王爷在处理完公务之后能稍稍放松,这个丫鬟竟然敢私自剪。要是这花园里的花都被她剪了,那王爷看什么?”她微笑着道。 “王爷之前因为掌府不利的事情将齐侧妃禁足,看来齐侧妃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凤琉璃可没有心情和齐蓉儿虚与委蛇。 这桂花是她早上离开琉璃苑之前吩咐杏仁来采摘的,她打算风干之后用来入药。 也是她想的不周到了,只想着齐蓉儿会出来欺负了辰儿,没有考虑到杏仁。 “我们在说所以摘花的这件事,姐姐何必顾左右而言他?” 提到禁足的事情,齐蓉儿的脸色忍不住变了。 凤琉璃嘴角浮起讥笑:“本妃说的就是剪花的事情,看来以齐侧妃的脑子,没办法将府内的事情打理好也并不奇怪,连人话都听不懂。” 第一百零四章 巴掌还巴掌 齐蓉儿亦冷冷笑着:“姐姐说话就说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做什么呢?有什么我不懂的,姐姐直说就可以了。” “我是说,王府难道连几朵花都没有办法供给本妃了吗?是不是王府出现了什么困难?”凤琉璃问道。 齐蓉儿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好一会儿之后,才勉强找到了一个听得过去的借口:“这是我让人栽种,供给王爷欣赏的,不是让你带人来摘的。你都摘了,那九霄哥哥还看什么呢?” “你既然称呼王爷一声‘九霄哥哥’,那难道在你的眼中,王爷会是在意这些花花草草的人吗?” 凤琉璃想着战九霄这段时间几乎不在王府里,再想到在庄子上看到的那慕,还有太后问她的话。 此番情景之下,战九霄应该不会有什么心情赏花看月的。 而这话听到齐蓉儿的耳朵里却不是不是这么回事了。 凤琉璃这是在她的面前炫耀比她更了解战九霄吗? “姐姐别是因为自己抚育了辰儿,王爷因此多看了你两次,你就自以为了解九霄哥哥了。”齐蓉儿早已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那表情狰狞的像是要吃人一般。 这副样子在凤琉璃的眼里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不过看齐蓉儿的样子,对外面的事情战九霄并没有和齐蓉儿说过。 也是,就齐蓉儿的脑袋,那些事情要是和齐蓉儿说了,相当于是公告天下了吧。 如此看来,在战九霄的身上,她知道了齐蓉儿所不知道的事情。并且战九霄并不打算让齐蓉儿知道。 “本妃是否了解与齐侧妃无关,齐侧妃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别以为王爷不在府上,就不会知道你偷偷走出芳华苑了。” 她已经不耐烦在这里和齐蓉儿做这些无谓的争吵。 至于齐蓉儿打了杏仁的…… 眼睛眯了眯,她说完走近了齐蓉儿两步。 齐蓉儿下意识的就后退了。 “你想……” “啪!” 齐蓉儿的话还没有出口,凤琉璃的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凤琉璃,然而凤琉璃无所畏惧,抬起另一只手扇在了她的另外半边脸上。 “这两个巴掌是让你知道,本妃身边的人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你若是知趣,以后在王府里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也不和你争什么。你要是非要与本妃过不去,那最后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不要后悔!” 此话她是出自真心,她以后会在这里长久的生活下去,可没有心情一次又一次的去应付齐蓉儿的挑衅。 “你这个贱人,你竟然敢打我,你算是什么东西!” 然而这时候的齐蓉儿哪里还能去想那么多,叫喊着就要上来厮打凤琉璃。 凤琉璃冷冷一笑,伸手一只脚轻轻松松就把齐蓉儿绊倒。 齐蓉儿面朝地摔在了泥土里,再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还挂着一根杂草,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齐侧妃还是好好保重,要是这张脸蛋毁了,那你的九霄哥哥还会不会对你一往情深那就谁都不知道了。” 她的话音刚落,齐蓉儿的手就不自觉的摸上自己的脸。 见状她不屑的笑了笑,带着杏仁离开了。 “凤琉璃,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我要你为今日付出代价!”后面还传来了齐蓉儿的嘶吼声,而她脚下的步伐没有任何改变。 第一百零五章 朝堂之事 杏仁怯怯的跟在凤琉璃的身后,道:“王妃,奴婢没有关系的,您这样对齐侧妃,侧妃会记恨您的,奴婢承担不起。” 凤琉璃停下了脚步,回回头看着她,难得认真道:“你知道我并没有收你的卖身契,你并没有卖身给我,即便你是伺候我的人,你与这个府里那些下人也是不一样的。至于齐蓉儿,你以为没有你,她就能不恨本妃了吗?这是本妃与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日后碰到她你若是碰不过,那自己也小心一些。” 杏仁愣愣的,连哭都忘了。 看凤琉璃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快步跟了上去。 齐蓉儿回到芳华苑之后就把能看到的东西,能砸得动的都砸了个稀巴烂。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稍稍冷静下来,冷声对珠儿道:“派人去王府的各个入口守着,只要王爷回来,马上告诉本妃。” 珠儿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看着满地的狼藉,齐蓉儿更气了。 然而一整个晚上战九霄都没有回来,第二天战九霄也没有回来,第三天也不见人影。 战九霄不仅仅是没有回王府,连早朝都没有去上。 “皇兄,战王兄一连三日都没有上早朝,没有告假,更没有任何消息,战王兄分明是没有把您放在眼里,这成何体统?” 朝堂上,黎王沉声道。 龙椅上,与战九霄有五分相似的皇帝端正的坐在上面。相比战九霄的阴沉,皇帝看上去更加沉稳内敛。 皇帝没有说话,而黎王的话也还没有说完。 “并且皇兄让战王兄去清缴一个区区的江湖组织,可半月有余却还没有任何的消息,那个江湖组织却依旧嚣张,也不知战王兄是不是真的按照皇兄的圣旨去做了。” 皇帝的面色不惊不喜,看着凤丞相,问道:“对此事丞相有何看法?” 凤丞相马上出列,执着玉圭道:“陛下,臣觉得黎王殿下说的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陛下交办的差事办得如何他总要有个说法才是。如此这般无影无踪,实在是不成样子。陛下还需提点战王殿下,否则日后这朝堂上还有何规矩可言?” “丞相大人说的是,对战王兄的事,皇兄还需有个决断才是。”黎王听到丞相的话心头一喜,忙趁胜追击。 “那依黎王觉得,朕应该如何决断?”皇帝沉声问道。 从声音中谁也听不出此时皇帝的喜怒。 “臣弟不敢,如何决断皆看皇兄的意思,臣弟不敢有异议。”黎王惊了一下,马上低头道。 “那丞相觉得应该怎么办?”皇帝又看向了丞相。 凤丞相没有黎王那般惊慌,声音低沉如海:“依臣所看,陛下需要提点战王殿下,朝堂上的规矩还是要守的。” 黎王冷笑着瞥了丞相一眼。老滑头,就知道避重就轻。 此时皇帝的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却也不知是对谁的不耐烦。 “朕知道了,此事朕自会思量,若是无事的话,今日的早朝就散了吧。” 见皇帝不悦,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抚龙之逆鳞,默然而有序的退出了朝堂。 下朝之后,皇帝的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伺候的宫人们大气不敢出一下。 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御书房,皇帝坐下之后,才吩咐道:“去战王府,宣战王进宫。” 第一百零六章 宫中来人 战九霄没有在府上,齐蓉儿也安定了两天。 凤琉璃也安安稳稳的过了两天,却也只是表面的安稳。 随着战九霄一日一日的没有消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心里总是会冒出一些不安。 要是战九霄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她的好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她还是希望战九霄的命硬一些,可不要做了短命鬼才好。 白日,凤琉璃正教杏仁认着各种药材和适用的症状,外面的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道:“王妃,宫中来圣旨了。” 闻言凤琉璃心猛地跳了一下,宫中这时候来圣旨做什么?难道真的是战九霄出了什么事?还是她之前还是惹了太后不高兴,太后等了这几日终于还是对她下手了? 她猛地起身,袖子不小心将桌上的药材扫落了一些在地上。 也顾不得这些了,她大步往外走去。 两个太监正坐在大厅中喝茶,见凤琉璃来两人均起身,齐声道:“拜见王妃,还烦请王妃请战王殿下出来接陛下口谕。” 原来这道圣旨不是给她的。并且也不是圣旨,只是口谕而已。 她松了一口气,笑着客客气气的说道:“战王殿下此时并不在府中,两位公公不若再等一等,本妃这就派人去寻王爷。” 一听这话一个太监的脸就黑了下来:“咱家还要回去和陛下复命,难道一日没有找到王爷,那咱家要一直等下去吗?” 看这太监的态度,凤琉璃简直想打人。 但现在这个想法只能是想法,她还是不得不笑着,道:“公公哪里的话,怎么会找不到王爷呢?王爷这么大个人,难道还会丢了不成?” “这咱家可不知道,战王殿下可有好几日不曾上早朝了。王妃也别怪咱家说话难听,就王妃现在出去找王爷也未必能找到。” 太监冷嘲道。 凤琉璃偏头冷笑了一下,这叫什么日子,她不仅要看齐蓉儿的脸色,现在连一个太监也敢给她脸色看了。 不过太监说战九霄好几天都没有上早朝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战九霄真的出了什么事? 不会的不会的,就战九霄嚣张的那个样子,说不定是一不高兴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所以没有去上早朝。 “要怎么办王妃总要拿个主意啊,难道真的就让咱家一直等着吗?还是拒不接陛下口谕?” 太监又问。 凤琉璃很快冷静下来,问道:“那这道口谕本妃替王爷接了如何?” 两个太监相视一眼,高一些那个勉强道:“那也可以。” “陛下让战王殿下速速进宫,不得有误。” 听到之后口谕之后凤琉璃的脸黑了一半,战九霄人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速速进宫? 她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再次和太监商议:“王爷现在的确不在府中,不如请公公告知陛下,让陛下等一等,等本妃找到了王爷,一定让王爷速速进宫。” 她的话音刚落,那高个子的太监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尖声道:“好大的胆子,敢让陛下等着。陛下传下这道口谕,便是战王殿下几日都没有去上早朝,如今口谕已经传下,战王殿下还是不见踪影,当真是好有规矩。王妃殿下,咱家劝你还是另想办法吧,王爷不和咱家进宫,咱家也是不敢回去将王妃的话告知陛下的。” 第一百零七章 又是头疼 瞧着那太监的嘴一张一合,吐出来的话都是些不中听的。 “公公好大的架子,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陛下亲临了。”凤琉璃原本对太监也还是恭恭敬敬的,但是这些阉人说出来的话也忒气人,她本来也不是个能忍的性子。 别的不说,就说战九霄一个王爷的身份,也能让这些连男人都算不上的太监如此冷嘲非议吗? “我家王爷好歹也是陛下的亲弟弟,当朝王爷。本妃并非在宫里长大,又安静惯了,不怎么出门,是以不知道宫中的规矩。不知道两位公公的品级如何,是不是在我家王爷之上,本妃是不是怠慢了。” 凤琉璃走到了上首坐下,给他们点面子,他们还真当自己是块材料。 她的脸变得突然,两个太监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战王虽然是王爷,但是咱家也是陛下身边的人,身份是比不上王爷尊贵,可带来的也是陛下的口谕,代表的也是陛下的意思。” 高个子的太监轻哼一声。 战王府的正妃不受宠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也没有太将凤琉璃看在眼里。 “原来如此,那王爷不在府上,请问陛下的意思又是什么?还是两位公公可以直接将我家王爷因为不在府上所以接不到陛下口谕的罪名问斩?” “咱家是做不得这个主,但是咱家还是劝王妃一句,陛下是能做这个主的,王妃还是去将王爷寻回来的好。” “怎么?现在又让本妃去寻回来了吗?”凤琉璃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冷眼看着两个太监。 “本妃方才说要去将王爷寻回来,你们不是说不能让陛下等着,不让本妃去寻?是,你们是陛下身边的人,本妃是动不得你们。不过本妃也要去陛下面前分说分说,看看你们方才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是不是陛下的意思!” 老虎不发威,还真的当她是病猫了。 一听到她说要去皇帝面前分辨,两个太监齐齐变色,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见状凤琉璃方知他们也是看人下菜碟,更加气愤,正要再呵斥,头疼却又开始了。 连这样的阿猫阿狗都敢在她的面前乱叫,她却还要适可而止,她心里的气别提有多深重。 可是头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让她不得已还是住了口。 杏仁见她摸着头,知道她是又头疼了,忙过来扶住了她。 两个太监现在已经不敢看她的眼神,低着头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正想将两个太监先打发走,再想办法找战九霄,却听人报齐蓉儿来了。 “姐姐,你怎么能对两位公公不敬呢?”齐蓉儿一进来就谴责起了凤琉璃。 凤琉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却并未理齐蓉儿,而是冷笑着对两个太监道:“这就是齐侧妃,她一向得王爷宠爱,王爷什么都和她说,你们要是找不到王爷一同回去,不如问一问齐侧妃,她肯定知道王爷在哪里的。” 本来都要把这两个太监忽悠走了,齐蓉儿爱搅局,那就自己去收拾吧。 太监将目光放在了齐蓉儿的身上,然而齐蓉儿也根本不知道战九霄去了哪里,只能恨恨的瞪了凤琉璃一眼。 正当这时,凤琉璃抬眼看到战九霄的身影,正大步往这边走来。 第一百零八章 战王回府 战九霄原是办完了事情回到府上,知道宣旨的太监来了,但是见正堂中这么多的人,他皱了皱眉。 走进正堂中,他注意到凤琉璃被杏仁扶着,下意识的问:“这是怎么了?” 凤琉璃重新坐了下来,摆了摆手:“我没事。” 不过她方才与太监吵了一架,再加上头疼,现在战九霄又回来了,她更加没有精力再去处理眼前的事情。 说到底这也不是她的事情,府中的事情是齐蓉儿在管,应付太监的这种事也应该是齐蓉儿去做。 可是在听到太监来宣旨的时候,她心里知道齐蓉儿肯定没有办法妥善处理这件事,所以压根也没有想让齐蓉儿来处置。 现在看齐蓉儿这个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屑的撇了撇嘴。 齐蓉儿也就敢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在别人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按齐蓉儿的能力,其实也就是个做妾的本事。但既然已经成为了侧妃,还有野心做正妃,就要做出一点正妃该做的事情来。 像这般只会在男人的面前撒娇撒痴,如何成为一个正妃? 最近战九霄应该也是发现了这点,否则那些伤员的事情战九霄没有必要瞒着齐蓉儿。 “这又是怎么回事?”战九霄看了看众人都在大堂中,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遂问齐蓉儿。 然而齐蓉儿也不过是在他前一步来到,并且事关皇帝的口谕,她也不敢胡诹,结结巴巴道:“蓉儿也是刚到,来到的时候,姐姐……姐姐和两位公公的神情都不太……不太好,想来是姐姐说……说错了什么,惹了两位公公不悦。”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战九霄的神色。 她很想好好的告凤琉璃一状,恨不能战九霄直接处置了凤琉璃。可是事关重大,战九霄近来对她的态度有变,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而听着齐蓉儿支支吾吾半天,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清楚。以前齐蓉儿也不是这样的。 看着齐蓉儿那张怯怯的脸,他忽然感到一阵烦躁。 不由自主的,他看向了凤琉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如此这般,齐蓉儿同眼神都快杀了风琉璃。 战九霄竟然不相信她而再去问凤琉璃,从什么时候开始,战九霄对凤琉璃的态度竟然会转变得这么快。 凤琉璃自己都没有想到战九霄会开口问她。 她要开口的时候,那高个子的太监抢在她的前面道:“战王殿下,陛下请您进宫,有要事相商,还请您速速跟小的进宫。” “嘁!” 太监的话刚落地,凤琉璃就忍不住轻嗤了一声,斜了太监一眼:“在本妃的面前咱家咱家的,本妃还以为你们多有骨气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闻言战九霄原本就面无表情的脸更冷了。 那两个太监双腿一软,跪了下来,连呼饶命。 看到这里凤琉璃忽然觉得无趣的很,纠缠了这么半天她也累了,起身道:“这两位公公来了挺久了,王爷还是莫要耽搁,赶快进宫吧。” 要是战九霄真的触怒了皇帝,怪罪下来,她这个战王妃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战九霄的眉头蹙起,这么识大体,不像是凤琉璃的性格。 但如凤琉璃所说,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眼神在凤琉璃和齐蓉儿身上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走了出去。 凤琉璃则眼神都懒得给齐蓉儿,跟在战九霄的身后离开回琉璃苑了。 第一百零九章 诡异兄弟 战九霄风风火火的进了宫,入了御书房。 皇帝正埋首折子中,听到宫人奏报他进来了也不曾抬头。 两兄弟谁都不说话,御书房中死一般的寂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皇帝才从案上抬起头,打量了战九霄又是好一会儿,才道:“这段时间你在做什么,不上朝,也不告假。” “臣在查陛下交给臣的事情。”战九霄不动声色的低着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那张面无表情过的脸倒是与皇帝如出一辙。 “那说说吧,都查到了一些什么?”皇帝端起茶喝了一口。 “臣已经查到那个组织的多个据点,这些天臣带着人已经捣毁了多个据点。但是狡兔三窟,臣还没有完全将其消灭。不过请陛下放心,臣会在最快的时间将其连根拔起。” 战九霄抿着唇,其实事情并不像他说的这么简单,也没有这么容易。 到目前为止他也不知道区区一个江湖组织,为何会这么难以对付。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据点,但等他来到的时候,要么就是扑了个空,要么就是对方早有防备一样,双方缠斗之中,他这方就算是胜了,也是惨胜。 “既然你心中有成算,那朕也相信你。” 听他所说,皇帝并未怀疑。 只是说完了这一句,战九霄再没有说什么,御书房中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里面的宫人都暗暗叫苦,每次只要战九霄来就是这样的情况,御书房像是被冰冻住了一般,让人冷的难以呼吸。 两位主子却完全没有被他们自己制造的气氛所影响,两个人看上去都没有任何不适。 等茶盏中的茶水见了底,皇帝才又出声:“听说最近你与你的正妃融洽了许多,你不仅把孩子放在她的身边养着,还把她所住的院子都翻新了。” 战九霄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个世上敢不回皇帝话的,只怕也就是他还有太后了。 “这样做就对了,凤琉璃毕竟是你的正妃,就算是你心里再不愿意,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你只有给她正妃的尊贵,你的王府里才不会乱了套。如今朝堂并不安定,你也要多注意一些,不要总给别人参奏你的理由。” 皇帝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的态度,颇有些苦口婆心的味道了。 而他依旧不说话。 皇帝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战九霄,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今日朕说的这些你听见了,最好也放在心上。若无事,便退下吧。” “臣告退。”几乎是皇帝的话音落地,战九霄就执手一礼,还不等皇帝同意,他径自转身就出去了。 对这一幕宫人们倒是早已经习惯了,皇帝也并未怪罪,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埋首于案中。 战九霄走在出宫的路上,心思还没有从那个江湖组织上收回来,这也是他最头疼的事情。 方才他也没有和皇帝说了全部的实话。 那个组织是狡兔三窟,可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努力,他已经知道了那个组织的老巢,这也是他这段时间没有来上朝的原因。 可是他也只是得到了线索,至于那个是不是真正的老巢,还有能不能剿灭那个老巢都还是未知数。 他不想皇帝看扁他,更不会给皇帝看扁他的机会! 想着,他往外走去的步子更快更急了。 第一百一十章 郎中还是道士 战王府,琉璃苑。 “王妃,您这段时间总是头疼,您医术高深,难道就不能医治一下吗?”杏仁担忧道。 “瞧你这丫头,难道不知道医者不自医吗?”杏仁刚说完,刘嬷嬷便哭笑不得,“而且王妃的医术再高深,哪里能什么病都能治的。” 杏仁的眉头皱的都快要打结了:“可是也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啊,王妃要不还是请个郎中来看一看吧。” 凤琉璃对自己的情况非常清楚,这哪里是什么病,这就是神时时给她的警告。 拒绝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但是拐了一个弯儿。 “也好,找个郎中来看看吧。” 她虽然在努力按照原主的生活轨迹生活,可是就像今天这样,总会有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到时候就算是她说自己没有事,也不会有人再相信。 现在杏仁已经怀疑了,不如就说自己有病,省得日后再让人过多猜测。 得到了她的首肯,杏仁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刘嬷嬷也很是担心凤琉璃,试探的问道:“王妃医术高深,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吗?” 想到之前凤琉璃的脸毁成了那般模样,最后都能妙手回春,恢复容貌,并且更甚从前。 还有辰儿之前遇险,林檀的伤,这些都是得益于凤琉璃的医术。 现在凤琉璃怎么会对自己的头痛之症一无所知吗? “嬷嬷方才不也说了,医者不自医,况且我也不是神仙,能什么病都治好的。”她四两拨千斤。 刘嬷嬷听着却怎么都觉得那只是凤琉璃的托辞。 不一会儿的时间,杏仁拖着一个郎中的风风火火的跑进来了。 “王妃,奴婢打听过了,这是京城里最好的郎中,治好了不少的疑难杂症呢。” 人都还没有进来,杏仁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你这个丫头也是的,来了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稳重一些。”等杏仁进来,得到的就是刘嬷嬷的一通说教。 杏仁吐了吐舌头,朝凤琉璃狡黠的笑了笑。 见到那般笑容,凤琉璃也不由扬起了嘴角。她带杏仁回来果真是没有错的,这无趣的王府中终归还是多了些色彩。 郎中给凤琉璃行了礼,之后给凤琉璃把了脉。 那郎中虽然是在把脉,眼睛却一直盯着凤琉璃。 直到把凤琉璃都盯得不自然了:“你为何一直盯着本妃看,是本妃何处有不妥吗?” 听到她的声音,郎中急忙低下了头,惶恐道:“草民不敢,草民学过几日相术,觉得王妃的面相有些怪异。” “你这个郎中,我是让你来给王妃看病的,不是让你来给王妃看相的。你到底是能不能看出来王妃为何频频头痛。”杏仁一听郎中的话,就觉得这个郎中甚是不靠谱。 “草民无能,不知王妃到底是什么病。” 杏仁不满的瞪了郎中一眼,喃喃道:“还以为医术多好,原来是个半吊子看相的。” 郎中并未理会杏仁的话,目光像是黏在了凤琉璃的脸上:“王妃知晓天机,未来必不得善终。” 此言一出,刘嬷嬷就炸了:“你这个庸医胡说什么?诅咒王妃的话也敢胡说!让你来给王妃看病,你却胡言乱语,若是再不住口,让你将你乱棍打出去!” 那郎中闻言如大梦初醒,慌慌张张的逃跑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驱邪 刘嬷嬷虽然已经把神神叨叨的郎中赶走,可是郎中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最后她还是对凤琉璃道:“王妃,依老奴看,咱们还是去庙里拜一拜吧。” 去庙里拜? 凤琉璃差点笑出声来。 高高在上的那位把该说的都告诉她了,她又能去拜什么? 即便是拜一拜,她又能求那一位什么呢?求让她能随心所欲,不必遵循着原主的轨迹活着吗? 要是能行的话,之前就行了。 再说这样的命她也认了,无需过多挣扎。就是几十年的时间,相比她漫长的生命,忍个几十年也并非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王妃,那郎中说的虽然不可信,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去寺庙也好求个心安。”刘嬷嬷苦口婆心的劝着。 杏仁也跟着劝:“是啊王妃,您这段时间头也一直疼,说不定真的是中邪了呢?反正王府里也没有什么事,咱们带着辰少爷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那位要是听到杏仁说她是中邪了不知道会有何感想。凤琉璃不仅想着。 “杏仁说的是,之前王妃一直扮成男装出去,这样终究是不妥。去寺庙上香王妃可以坦坦荡荡的出去走一走,也省得王妃要扮成男装不合规矩。” 刘嬷嬷为了将她带到寺庙,什么理由都用上了。 看着刘嬷嬷的模样,凤琉璃不想去也只能点头:“那就去吧。” 要是她不去,怕刘嬷嬷整日整日都要作噩梦了。 再说刘嬷嬷说的也是,可以出去走一走总比关在这王府里好。 这段时间王府看起来正值多事之秋,她现在与战九霄的关系虽然有了缓和,但若是真的遇到什么事,她的身份依旧尴尬。 虽然身为王妃,但以她在战九霄心中的位置,她还是无权处置任何事。 与其得罪了战九霄,不如远远躲开,她相信战九霄有能力处理好自己的事情、 她答应了去寺庙,刘嬷嬷当即大手一挥,让院子里的丫鬟准备她出行的东西。 “老奴听说京郊的净慈寺十分灵验,路程虽然远了一些,但左右王妃也无事,那路上还能看到枫林,景色甚好,王妃玩个两三日也是无妨的。” 刘嬷嬷怕凤琉璃又变卦,一个劲儿的给她说着好处。 凤琉璃的怀里抱着辰儿,笑着道:“嬷嬷去安排就好,我相信嬷嬷。” 刘嬷嬷嗔了她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辰儿的身上:“这小孩子长的可真快,好像一天一个样。“ 凤琉璃也没有养过孩子,不过她以前见过其他的神仙养的小狐狸,小的时候长的的确是挺快的。 随口就说道:“这幼崽都这样吧,小时候长得快。” 话音刚落,就惹来刘嬷嬷的一阵数落:“什么幼崽,这可是王爷的孩子。” “哼……对呀,这是战九霄的孩子,可不是我的孩子。” 傲娇的哼了一声,但看向辰儿的目光却甚是温柔。 辰儿的手里抓着凤琉璃的头发把玩着,玩着玩着就要往嘴里塞。 凤琉璃轻轻将自己的头发从辰儿的手中将抽了出来,顺手拿起了桌上的牛乳软糖让辰儿舔着。 辰儿此时已经长出了第一颗牙齿,正咬的不亦乐乎。 刘嬷嬷看着这一幕,会心一笑,出去与杏仁一同准备出门需要的东西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失败的告状 琉璃苑中叮叮当当的准备着外出的东西。若是只有凤琉璃一人去也就罢了,辰儿也要去,那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许多。 不过好在人多,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准备妥当,第二日一大早,凤琉璃就往净慈寺去了。 而这一个晚上战九霄并没有回府,第二日的中午才回到了王府。 时隔几日再见到战九霄,齐蓉儿激动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天知道这几天她急的嘴角都要起泡了。 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战九霄要是还不回来,她都要怀疑战九霄是不是回不来了。 “九霄哥哥,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让人告诉蓉儿一声,你可知道蓉儿有多担心吗?”齐蓉儿一把抱住了战九霄,哽咽着道。 以往的齐蓉儿如此,战九霄是觉得十分熨贴的,但是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看到齐蓉儿这幅模样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温暖。 或许是因为那个江湖组织的事情太过棘手吧 他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扶着齐蓉儿往屋子里走去。 坐下之后,齐蓉儿继续问:“九霄哥哥你这段时间都去哪里了,音讯全无,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情,蓉儿还以为你不要蓉儿了。” “只是有点事情要去办,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战九霄敷衍的笑了笑。 江湖组织的事情他没有打算和齐蓉儿说,齐蓉儿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被吓到。 他还是想齐蓉儿不必知道那些血腥的事情,能天真快乐的活下去就好了。 齐蓉儿也并不是真的关心战九霄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满心想的都是怎么让凤琉璃为之前的嚣张付出代价。 “王爷,您不知道,您出府的这段时间,姐姐……姐姐她……”话到这里,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埋首在战九霄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战九霄忍不住烦躁起来,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事关凤琉璃才烦躁,还是因为齐蓉儿的哭声才烦躁。 他暗暗吸了一口气,声音不由地沉下来:“凤琉璃又怎么了?” “蓉儿知道九霄哥哥政务繁忙,就让人在花园里种了金桂,本想着让九霄哥哥劳累的时候赏一赏花,闻一闻花香,也能稍稍纾解。但是姐姐竟然让人将那些桂花都剪了,说是要晒干了入药,那金桂何曾可以入药,蓉儿听都没有听说过,明显就是托辞。而蓉儿只是说了那个奴婢几句,姐姐就打了蓉儿两个耳光。蓉儿实在是委屈。” 战九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齐蓉儿。 被他这样的目光一看,齐蓉儿忍不住的心虚,但还是强撑着道:“九霄哥哥为何这样看着蓉儿,是不相信蓉儿说的话吗?”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下意识的推开了齐蓉儿抓着他的手,道:“不过就是几朵花,摘了就摘了。” 而且想到之前凤琉璃的医术比那些民间的郎中都好,凤琉璃说用桂花入药,应该也不假。 齐蓉儿愣了愣,战九霄重点竟然在这里? 难道重点不应该是她被凤琉璃打了吗? “九霄哥哥,您是不是不在意蓉儿了?”齐蓉儿忍着满心的不舒服和嫉恨,脸上还要维持着楚楚可怜。 战九霄叹了一口气,问侍卫柳山道:“王妃呢?” “王妃已经去了净慈寺。”柳山答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前往净慈寺 得到答案战九霄皱了皱眉。 都这种时候了,凤琉璃还有心情去求神拜佛,也不知有什么所求。 “王妃既不在府上,那日后再说吧,本王还有公务,就不多呆了。”他一下子轻松起来。 在外面劳累了好几日,回到府上他不想再为了这些琐事头疼。 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来意,被齐蓉儿这么一哭诉差点就忘了:“今日起你便不用再禁足了,只是打理府中的事情你要再细心一些才是。” 听到战九霄解了自己的禁足,齐蓉儿原本是高兴的,但是听到后面那句,她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 战九霄的意思还是之前她将王府管理的不好吗? 她开口想说什么,可战九霄说完之后就大步离开了,根本就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可恨!都怪凤琉璃那个贱人!我一定要她不得好死!”齐蓉儿咬牙切齿的大声骂道。 珠儿看战九霄没有离开多久,赶忙小声劝道:“王妃,您声音小一些,要是被王爷听到了怎么办?” 齐蓉儿看着门口,终究是没有敢再叫骂,纵然瞪的眼睛都红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战九霄的心里有了那个贱人,是从那个贱人的容貌恢复了开始的吗? “凤琉璃,我一定要你不得好死!”她一字一字的冷声道,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冰渣。 而凤琉璃并不知道王府里发生了什么,她坐在马车中,看着外面的景色,心情十分畅快。 看来以后她还是要出来多走一走,整日憋在王府里要不看着战九霄和齐蓉儿腻腻歪歪,要不就是看着齐蓉儿装模作样,那样不利于她的身心健康。 还是外面好。 看着她神情轻松,刘嬷嬷的嘴角也扬了起来。 “王妃可以多出来走一走,京城周边除了这里,还有好多景色优美的地方呢。” 刘嬷嬷说完,凤琉璃还没有来得及答话,杏仁就两眼放着光,说道:“是啊,王妃整日在王府里都不知道,这京郊还有上好的温泉,天气渐渐凉了,天凉的时候最适合泡温泉了。” 凤琉璃也不禁笑了起来:“我看是你自己想玩吧。” 杏仁吐了吐舌头,并不否认。 如此轻松愉悦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他们车架的前方忽然冒起了滚滚尘烟,眨眼之间,一伙山匪就将他们包围了。 “快把所有的钱都交出来,否则老子把你们都宰了喂狗!”为首的男子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鼻梁处一直斜斜的蔓延到左边的脸颊处。 杏仁吓得捂住了嘴巴,刘嬷嬷看上去稍稍镇定一些。 凤琉璃抱紧了辰儿,对刘嬷嬷道:“让所有人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他们,性命要紧。” 他们这次出来没有带侍卫,与这些人硬碰硬是最不理智的。 她也将首饰都给了刘嬷嬷。 刘嬷嬷赞同她的办法,出了马车,将凤琉璃的吩咐告诉了众人。 “慢着。”正在这时,一个清隽的声音传了过来。 难道又来一伙人?不会这么倒霉吧。 凤琉璃想着,走出马车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只见一个青衣公子骑着白色的骏马出现在了那伙山匪的背后,看上去倒不像是打家劫舍的。 “哟吼,来了一个小白脸,怎么,想要英雄救美吗?”刀疤男嚣张的笑了起来。 他周围的那些山匪也嘲讽的笑着。 第一百一十四章 英雄救美 “老子劝你,趁老子没有心情理你的时候,有多远滚多远,否则的话一会儿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刀疤男手中的大刀指向了青衣男子。 “啊!”他的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惨叫一声,手中的刀不知为何落到了地上,人也从马上摔了下来。 周围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包括凤琉璃。 “本公子也劝你一句,趁本公子心情还好,你有所远滚多远。”青衣公子一边说着,一边策马来到了凤琉璃的马车前面。 瞧着他的身影,凤琉璃总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刀疤男哪里肯就这样放弃,从地上爬了起来,怒声吩咐其他的山匪道:“给老子把他们都剁了!” 闻言凤琉璃心头一惊,原本可以花钱买命的,现在倒好,花钱都解决不了问题了。 然而她担心的情况并未出现,只见青衣公子从腰间拔出了一把软剑,眨眼的功夫,方才还趾高气扬的山匪们全都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呻吟着。 “还不快滚,都是好受好脚的,做些什么营生不好,做这种拦路抢劫的事情,下次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拦路抢劫,本公子定不会轻饶!” 青衣公子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山匪们。 听到他的话,山匪们连连磕头谢过,三三两两的跑了。 做完了这些,青衣公子才下了马,来到凤琉璃的马车旁,拱手道:“在下江寒声,不知姑娘芳名。” 其实从方才他便已经认出,眼前的女子,就是那日在大街上救了他的‘公子’。 没有想到那日他男扮女装,而那日所谓的‘公子’,却是个姑娘。 见危机已过,凤琉璃将辰儿交给了刘嬷嬷,自己跳下了马车,福一福身,道:“小女子凤琉璃,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江寒声忍着没有多看凤琉璃几眼,假装看向了前方的路,“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就是净慈寺,敢问姑娘是要去净慈寺吗?” “正是。”凤琉璃点头道。 虽然发生了这个插曲,但是她都已经到了这里,不去白不去。 而且她好不容易出一次远门,还遇到了山匪,怕是真的应该去‘驱邪’了。 “在下刚好也要去净慈寺,看姑娘也没有带侍卫,不如在下护送姑娘前去吧。”江寒生微笑道。 此人长的甚是好看,且笑起来温暖的像是朝阳,凤琉璃瞧着甚是赏心悦目。 “那就有劳江公子了。”她福身谢过。 暂且不说江寒声甚是养眼,往后的路有江寒声跟着,她也能安心不少 谁知道刚才的山匪会不会又杀回来呢? 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净慈寺。 江寒声与凤琉璃一同走进了寺庙中。 走了一段路,凤琉璃见到每一个见到江寒声的沙弥都稍稍驻足,双手合十尊称一声‘江公子’。 “这寺庙里的人都似乎认识江公子?”凤琉璃打量了江寒声一眼。 江寒声微微一笑:“不瞒姑娘,在下是净慈寺的常客,在这里也捐了不少的香油钱,故而与这里的一众僧人也算是熟识。” 一个大小伙子,整天往寺庙里跑,这好像有些不正常。 想着,凤琉璃不由又多看了江寒声两眼。 江寒声含笑看着前面的路,当作不知道凤琉璃在打量他。 第一百一十五章 熟人 “姑娘好生休息,在下就不打扰了。” 将凤琉璃送到了院子,江寒声就告辞了。 凤琉璃目送着他离开,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奇怪。 进了禅房里,杏仁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王妃,这里离京城也不远,怎么会有山匪呢?”、 静下来想一想这件事,她觉得很是奇怪,“奴婢在京城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闹山匪啊。” “是吗?”凤琉璃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 刘嬷嬷点头道:“是,陛下登基之后励精图治,虽然在位的时间不久,可京城周边一直都是很安宁的。” 这么说的话,是她运气太好,一出门就遇到了别人都遇不到的山匪,还是别有内容? 想到之前帮战九霄救治的那些伤员,这两件事看上去没有什么关联,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晚上用了斋饭,凤琉璃抱着辰儿在院子外走了走。 “看这孩子没心没肺的,中午遇到了这么一场,他却还是好吃好睡的。”她撅着嘴和刘嬷嬷吐槽道。 刘嬷嬷哭笑不得:“辰少爷才多大,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看他是和他那个没有良心的爹一样,也没有脑子。”想到战九霄,虽然他人没有在这里,凤琉璃还是翻了个大白眼。 “王妃,这是在外面,不是在王府。”刘嬷嬷警惕的看了一眼周围,见没有人才放下心来。 凤琉璃虽不情愿,但到底还是住了口。 三人坐在一棵银杏树下逗弄着辰儿,好不容易有了这么安定的环境,凤琉璃的心神也放松了许多。 “姑娘好兴致,在下去院子里找你,倒是扑了个空。”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了江寒声的声音。 凤琉璃惊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浑身又戒备起来。 “不知江公子找我何事?”转身之时她已经恢复了微笑。 “无事,只是担心姑娘今日受了惊吓,这檀香有安神的功效,特送一些来给姑娘。” 说着,江寒声递上了一盒檀香。 “多谢公子,但我并不用香,只怕要辜负公子的好意了。” 被拒绝的江寒声也不恼,唇角依旧含笑:“是在下疏忽了,看姑娘车架华丽,想来身份贵不可言,这檀香也算不得上好的,也难怪姑娘不喜欢。” 凤琉璃眯了眯眼,“公子误会了,无关檀香的好坏,是我真的不用香料。” 不过一瞬,江寒声那略有幽怨的模样又一闪而过,神色又明朗起来:“倒是在下多心了,以为姑娘出身高贵便不喜这些小玩意儿,还请姑娘莫怪在下唐突。” 这江寒声救了她,她原本应该是感谢的,但是心里却总是觉得奇怪,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在面对江寒声的时候总是充满了防备。 “在下瞧着姑娘的随侍,穿着好像是战王府的,请问姑娘是战王府的人吗?”江寒声仿佛没有看到凤琉璃戒备的眼神,温言问道。 凤琉璃笑了笑:“这些随侍是战王府的人,那我自然也是了。” 那马车上挂着的灯笼上写着诺大的‘战’子,她是战王府的人,这并不难看出来。 “在下不才,曾与战王殿下打过几次交道,没有想到在这净慈寺能遇到战王府的人。” 这话让凤琉璃微微有些吃惊,此人还认识战九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山 凤琉璃心中颇为懊恼,她来这里只是想放松游玩,并不是真的要来礼佛。 如今这个江寒声说认识战九霄,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如何,但要是江寒声去战九霄的面前胡说八道,只怕到时候战九霄又要找借口说她一顿。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原来公子认识王爷,不过王爷并不会来净慈寺,公子若是想要与王爷叙旧,还是以后自己去王府找他吧。我今日累了,恕不奉陪。” 她说完转身离开了。 江寒声挑了挑眉,这个战王妃,与传言中很不一样。 凤琉璃一边走一边想或许自己压根就不应该来这净慈寺,要是不来,就不会遇到山匪。 不遇到山匪,也不会遇到这个江寒声。 要是不遇到江寒声,她也不用真的去礼佛。 可能她就是和寺庙犯冲吧。 不过也好在江寒声认识战九霄,那救了她的这个恩情,还是让战九霄去还吧。 反正战九霄欠她很多,林檀的命是她救回来的,还有辰儿也是她救回来,再加上庄子里的那些伤员,让战九霄帮她还这个人情是绰绰有余。 原本应该是十分愉悦的旅程,因为江寒声的出现,凤琉璃心情有些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天亮了,她梳洗了一番,让刘嬷嬷照看辰儿,然后带着杏仁去偏殿礼佛了。 凤琉璃原本是心不在焉,但是看到威严的雕像,还是不由认真起来。 她双手合十,真心的祈祷着千万让她能好好活到寿终正寝,然后还能继续做她的神女。 也祈祷着,让战九霄离她远一点,两个人就像是合作伙伴一样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就好了。 这期间也不要让战九霄有事,只有战九霄好好的,她这个战王妃才能一生无忧。 她是神女,却也不是对世间的事情完全不了解。那种什么归隐山林的日子才没有什么悠闲,凡人毕竟是凡人,又不是朝饮晨露就能活下去的。 没有钱财,就没有悠闲。 这一幕落在江寒声的眼中,却不是如此。 见她专心礼佛,江寒声自然而然就以为她是为了战九霄在祈福。 江寒声心里像是被大石压住了,想到那日凤琉璃扮作男子‘帮’他的时候,那眼神里的勇敢和光芒是他在别的女子身上都没有看到过的。 可为何,她偏偏是战九霄的王妃? 不知站了多久,江寒声不知不觉的走进了偏殿中。 听到脚步声,凤琉璃原本以为是刘嬷嬷来了,转身看到是江寒声,问道:“江公子,你还有什么事吗?” 江寒声这时候才察觉自己走了进来,定了定神,笑着道:“在下来,是觉得与姑娘有缘。在下在这附近有一个庄子,景色极好,姑娘若是方便,可去一观。” 凤琉璃皱了皱眉,昨夜的一番言语,江寒声对她的身份应该已经有了猜测,却一直对她以姑娘相称,是何意思? 既然江寒声装傻,那她不介意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一些,“多谢公子相邀,但我担心我家王爷,今日礼佛完毕,明日一早便要回王府的。” “既然如此,那只能下次了。不过那庄子景色胜过这里万千,姑娘不能去看一看,实在是可惜。” 她的回答早已在江寒声的意料之中。 第一百一十七章 险境 翌日,凤琉璃太阳刚出来就收拾好打算回王府了。 然而她来到净慈寺门口的时候,发现江寒声早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她皱一皱眉,越发觉得这江寒声有异常。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用不着牛皮糖一样的粘着她吧。 “姑娘一早就要回王府吗?”江寒声笑着朝她走来。 她也只能迎了上去,淡淡的笑着道:“王府中事务繁多,且王爷近来不多在府上,府中总不能无人主事。” 这也并不完全是说托辞,就齐蓉儿那个没用的在王府里,以齐蓉儿的为人,她觉得要是战九霄有什么事,齐蓉儿能不能处置好另说,怕是事情大了齐蓉儿自己就卷包袱跑路了。 “哦?近来战王殿下并不多在王府中吗?”江寒声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凌厉。 凤琉璃没有发觉,只想快些摆脱江寒声,点头道:“王爷政务繁忙,不在府上也是正常。” “原来如此。那在下就不留姑娘了,姑娘一路顺风。”江寒声马上恢复了温润公子的模样。 略点了点头,风琉璃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而江寒声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车架消失不见才转身走进了净慈寺里。 杏仁也察觉到了江寒声对凤琉璃的态度有些暧昧,皱眉道:“王妃带着辰少爷,言语中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个江公子怎么还是唤王妃‘姑娘’,还对王妃这么热情。” 凤琉璃自己也是被江寒声弄得有些烦躁。 她一个神女,虽然见过别的男神仙女神仙暧昧,可是她清冷惯了,并不是个风流的神女,这感情的事情她实在是不擅长。 “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是萍水相逢,以后说不定也不会遇上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想不明白,她干脆也就不想了。 以后只要她不来这个方向,应该就遇不到江寒声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江寒声也已经不在净慈寺中,而是骑上快马,从另一条小路下了山。 半个时辰之后,江寒声已经身处一处山庄。 “主人,您不是在净慈寺吗,为何忽然回来?”一名侍卫打扮的青年问道。 “战九霄有所动作,快快安排众人撤离山庄。”江寒声冷着脸,完全没有了面对凤琉璃时候的温润。 侍卫面色一变,却也不再多问,转身快步跑开去办了。 这时,战九霄正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山庄逼近。 江寒声独自一人坐在山庄的正堂中,时不时有人进来与他禀告情况。 第三个人进来的时候,告诉他战九霄已经进了山庄。 战九霄,你既能找到这里,还有胆子来,那就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出去了。 他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冷冽的弧度。 战九霄按照原定的计划,带着人从几个隐秘的入口进到了山庄之中,可是一路进来,一个人都没有遇到。 一路进到了山庄的深处,直到与柳山带领的那一队人汇合,也还是没有遇到一个人。 “战王殿下不告而直接闯进了在下的庄子,怕是不太礼貌。”忽然从房顶上传下来一个男声。 那屋顶上之人,正是江寒声。 战九霄的眸子里透出杀气:“阁下装神弄鬼,取别人性命之时,也没有问过他人是否愿意。” “哈哈哈……那今日在下就破例,问战王殿下一句,是否愿意将性命留在这里。” 第一百一十八章 脱险 “你想要取本王性命,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战九霄丝毫不惧。 江寒声的笑容嘲讽,眼神自信:“那战王殿下就试一试吧。” 最后一个字落地,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屋顶。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传来。 “不好,快撤!”战九霄面色一寒,身体已经做出了动作,躲开了一支箭羽。 此人甚是难缠,他的行动已经如此隐秘,这里竟然是早有布置! 到底是他的人中出了奸细,还是此人当真是神通广大? 他想不明白。 也还不等他想明白,一阵阵的箭矢如同雨点一般朝他们射来,他们只能躲,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 柳山和其他的侍卫尽力护着战九霄,但是他们的周围不断的有自己人受伤倒下。 然而这个情况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这个院子的周围燃起了大火。 “殿下,看来他们是要将我们活活烧死了!”柳山沉声道。 战九霄何尝看不出来,若是再不想办法,他们要不被箭射死,要不就是被火烧死。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这个庄子的地形图,片刻之后,他看向了东北角,道:“从那里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 侍卫们不疑有他,不顾一切的冒着箭雨往东北角冲去。 而东北角也有大火,几个侍卫跳进大火中,忍受着高温的炙烤,用大刀三两下就将大门劈开了。 “殿下,这后面是个的水潭。”第一批冲出去的侍卫惊喜的喊道。 果真是有生机。 战九霄面色不改,他们还没有真正的脱离危险。 并且他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脱离危险而已。 刚想到这里,从水潭的后面便悄无声息的出现了杀手,足有二三十人。 而此时他这边连着伤员,也只剩下二十余人。 他与这些人交过手,心中很清楚靠硬拼以现在的情况他们根本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而且就算是扛过了这一批,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其他的杀手。 如此下去根本就不是办法。 看到身后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叫了柳山过来,快速在柳山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杀手并未给他们太多时间,刚说完双方的人就厮杀在一起。 战九霄首当其冲,身影矫若游龙,一柄青钢剑在他的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见到了血更加的动若灵蛇。 纵然战九霄能以一当十,可是他这边的人毕竟是落了下风,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杀手逼得退无可退。 正当这时,除了方才的院子,山庄各处都燃起了大火,半边天都被染红了。 江寒声见此情景眼睛都红了,他在那处院子放火只是想要烧死战九霄,可没有想毁掉整个庄子。 就算是战九霄找到了这处庄子,那只要今天战九霄死了,这里就还是个秘密。 但现在都毁了!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在大火燃起的同时,不知从何处有弩箭射出,江寒声这边的杀手顷刻之间全都丢了性命。 “主人,其他人都已经安全转移,我们也走吧。此时不必与战九霄缠斗。”江寒声身边的侍卫道。 战九霄,这笔账,我一定加倍讨回!他狠狠的瞪了战九霄一眼,几个纵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凤琉璃这时刚到战王府的门口,下了马车就看到远处的山上燃起了大火……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斥责 山里大火足足烧了一个下午才渐渐熄灭,战九霄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进了宫。 “陛下,都是臣办事不力,没有将人抓住。”他跪在皇帝的面前,沉声道。 他自觉自己的计划十分隐秘周全,却不曾想那神秘人好像知道了他今天会去一样。 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皇帝沉吟了好一会儿,眼眸中透出凌厉:“朕已经给了你很长时间了,之前你说为了此事没有上朝,朝臣们对你本就多有意见,而今你没有将人一网打尽,你让朕怎么和那些朝臣交代?” 闻言战九霄的倔脾气又上了头:“陛下只管秉公办事便是,确实是臣的失职,不管怎么处罚,臣都无话可说。” 皇帝眼中的凌厉渐渐变成了无奈,“要是按照朝臣的意思,自然是将你废为庶人,幽闭至死最好,这样的惩罚你也接受吗?” 猛地抬起了头,战九霄看向皇帝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 “你就是仗着朕的信任肆无忌惮,都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意气用事?”皇帝训责:“你明知道朕不可能听从朝臣的意见处置你,还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孩子气了一些?事情既然已经出了,就想办法去解决,来朕这里请罪是没有用的。” 战九霄快速的低下了头,这番话让他有些难堪。 不得不承认,他内心里知道不管他怎么放肆,他的兄长都是不可能真的处罚他的。 “不过朕也要让那些朝臣闭嘴,就罚你一年的俸禄。不过之后此事倘若还不能解决,要怎么处置你就不是朕能决定的了。” 目前的情况皇帝也是觉得一个两个大,偏偏这个弟弟既倔强又不让人省心。 原本战九霄对皇帝还觉得有些愧疚,但听到最后那句,他的心里又别扭起来,冷着脸道:“陛下放心,臣一定会办好此事,若是办不好,臣提头来见。” 说完也不等皇帝的话,自己起身就走出了御书房。 皇帝的头更疼了。 头疼归头疼,他还是吩咐身边的太监道:“让御医去战王府给战王看一看伤。” 憋着一肚子的气,战九霄从皇宫回到了王府。 齐蓉儿一直让人在门口看着,战九霄一回府就有人告诉了她。 如今她明显感觉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不如以前,以前就算是她不吩咐,也多的是人主动告诉她战九霄的行踪。 现在却是不行了。 越是这样她的心就越慌,也更加的恨凤琉璃。 如果不是凤琉璃,她的处境如何会变? 齐蓉儿端着做好的点心来到了书房,今日她特地穿了一身绣着秋海棠的粉色襦裙,显得整个人都娇嫩嫩的。 “九霄哥哥。”她袅袅婷婷的站在书房门口,露出了最娇媚的笑容。 可战九霄抬起头看到她,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声音在她听来也是十分冰冷:“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的笑容一滞,心中不由一阵委屈。 曾几何时,战九霄对她会这么的冰冷。 这次她是真的委屈了,双目含泪道:“蓉儿只是好几日不曾见到九霄哥哥,想看一看你。你若是不想见到蓉儿,继续将蓉儿关在芳华苑算了,也省得蓉儿控住不住自己来找你。” 说完,她将点心往地上一扔,垂泪转身跑了。 第一百二十章 小意温存 见齐蓉儿真的生气了,战九霄心里也是慌了。 他对齐蓉儿并非没有感情,只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所以对齐蓉儿难免会没有以前的耐心。 “都是我的错,这段时间事情实在是太多,没有能顾及上你,你莫要生气。”战九霄追上了齐蓉儿,低声道歉。 齐蓉儿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去。 见状战九霄着急了,从背后抱住了齐蓉儿,“蓉儿,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不会了,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我哪里敢生战王殿下的气呢,若是战王殿下不高兴了,再将妾身禁了足,那妾身可如何是好。” 齐蓉儿低垂着眉眼,模样很是柔顺温婉。 然而战九霄的心却疼了一下。 “蓉儿,之前是委屈你了。可是我对你的心你是知道的,之前也是事出有因,我怎么会舍得再将你禁足。” 战九霄走到了齐蓉儿的面前,很是着急。 一开始齐蓉儿还是瞪着战九霄,仿佛一辈子都不能原谅战九霄的样子。 但不过眨眼之间,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了,都是逗你的,蓉儿又怎么舍得不理九霄哥哥。九霄哥哥对蓉儿一片深情,蓉儿是知道的。” 说着,她主动抱住了战九霄。 她的脸埋在战九霄的胸前,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 若不是凤琉璃,一贯都是战九霄哄着她的,她怎么可能会沦落至此,自己的肚子里憋着气,还要来哄战九霄? “你当真不生气了吗?”战九霄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齐蓉儿收了自己的心思,抬头嗔怪的看着战九霄:“本来蓉儿是十分生气的,但是见到九霄哥哥气就完全都没有了。” “都是我不好,这段时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战九霄十分羞愧,更加觉得对不起齐蓉儿。 “蓉儿知道九霄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很多事蓉儿都帮不上忙,蓉儿能做的只是懂事一些,不让九霄哥哥担心。只要能让蓉儿跟在九霄哥哥的身边,就是蓉儿的福气了。” 齐蓉儿将自己放的越低,战九霄就越是心疼。 他紧紧的抱住了齐蓉儿,在齐蓉儿的耳边严肃道:“胡说,你的福气怎么能是仅仅如此。你是我最爱的人,一辈子都要陪着我,我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两人相拥片刻,齐蓉儿才娇声道:“只要能陪着最爱的人,蓉儿就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战九霄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也是很久都没有陪过齐蓉儿了,“今日我正好有时间,不如用了晚膳之后陪你在府上逛一逛。” “九霄哥哥说话算话?”齐蓉儿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一脸期待的仰头看着战九霄。 仿佛战九霄就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生命的全部。 战九霄也十分享受这样的目光,忍不住扬唇笑了起来,在齐蓉儿的鼻尖上点了一下,“自然是当真的。” 这是禁足之后齐蓉儿第一次与战九霄一同用膳,齐蓉儿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让珠儿亲自去厨房里盯着,做的也都是战九霄喜欢吃的菜。 饭桌上齐蓉儿柔情似水,战九霄都快忘了在皇帝和神秘组织那里受到的憋屈。 用完了晚膳,两人牵着手说着笑着往花园中慢慢走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花园变样 一只脚刚踏进了花园里,战九霄一眼就发现了今日的花园与往常有些不同。 花园中假山的位置有了改变,数量还多了一些,并且花丛也更加的茂盛,更多了好几颗大树。 在夜色的浸染下,这花园好像生动了许多,这些花丛都像是有了生命,不再是以前那般死气沉沉的。 不知不觉的,走的越是深,战九霄的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走着走着,他连话都忘了和齐蓉儿说了。 来到了水榭处,战九霄见到水榭中也布置了一些他不知道的花丛。 “这些都是你布置的吗?”他意犹未尽的问齐蓉儿道。 “回王爷的话,这些都是王妃吩咐花匠和奴婢们布置的。”齐蓉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花园中掌灯的丫鬟回道。 齐蓉儿不由狠狠的瞪着回话的丫鬟。 怎么?难道凤琉璃觉得这样就可以抓住战九霄的心了吗? 简直是做梦! “王爷,按理说这都是姐姐的一片心意,蓉儿原本不应该多言的,但是为了九霄哥哥的前程,蓉儿还是觉得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战九霄点了她的鼻子一下,满眼都是宠溺:“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多了这些忌讳。” 虽然战九霄这么说,但齐蓉儿还是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会儿,才一脸为难的说道:“王爷,您在朝堂上位高权重,不少的眼睛都盯着您看。蓉儿虽然见识短浅,但是也知道居安思危的道理的。蓉儿也不是没有想过将王府的花园修的精美一些,可若是大动干戈,落在有心人的眼里难免就是铺张浪费。到时候若是有人在朝堂上以此参奏王爷,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话让战九霄不由联想到了此时自己的处境,皇帝正为了神秘组织的事情对他不满,而满朝的大臣看他不顺眼的也有很多。齐蓉儿的话的确是有些道理。 一边说着,齐蓉儿也在观察着他的脸色。 见他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齐蓉儿接着道:“依蓉儿的愚见,即便是没有人参奏,您身为陛下的亲弟弟,若是您都带头节俭,那大臣们谁还敢铺张浪费呢?” 听齐蓉儿说完这些,战九霄原本觉得挺有道理的。 但是当他抬头再看花园的时候,他却犹豫了一下。 齐蓉儿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犹豫,不由咬了咬牙,挤出一个笑容:“当然这都只是蓉儿的愚见,觉得姐姐不应该只为了取悦您就这么铺张浪费,白白给了别人话柄。若是九霄哥哥也觉得好看,那便留着吧。” “蓉儿说的是,凡是也不能只是为了好看,要是为了这点事情惹怒了陛下,的确是不值得。” 战九霄马上做出了抉择。 孰轻孰重他还是能分清的。 只是这个花园的确是有些可惜,可以看出来凤琉璃是用了心的。不过此时他正处于风口浪尖,还是低调一些为好。 “来人,将花园里新添的这些东西都撤掉,把花园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他对一旁的丫鬟们说道。 丫鬟们面面相觑,又都畏惧的看了齐蓉儿一眼,不敢说什么,埋头按照战九霄说的去做了。 齐蓉儿冷眼看着,嘴角的笑容有些得意。 战九霄终究还是在意她多一些,只要她将战九霄哄好了,凤琉璃的死期将至。 第一百二十二章 妥协 “王妃,不好了,方才下人来报,说王爷要将花园恢复原样。”杏仁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说道,语气忿忿不平:“都是那个齐侧妃,在王爷的面前说什么那是铺张浪费,若是让陛下知道了会斥责王爷的。” 凤琉璃制药的手一停,看向了杏仁:“王爷已经让人将东西都撤下了?” “是啊,现在那些人正在花园里搬呢,说是要将那些东西都搬到咱们琉璃苑来。”杏仁说着跺了跺脚。 王妃明明就是好心,却因为齐蓉儿的几句挑拨,王妃的心思就全都白费了。 凤琉璃也有些恼,若是别的事情倒也罢了,但是这件事她真的是为了战九霄着想。 她粗通风水阵法,想着这段时间战九霄的事情棘手,还有皇宫之中波谲云诡。具体的情况她虽然不知道,但猜测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就修了花园,挑选了一些香味清新,具有安神作用的花卉植物,一来想要战九霄就算是偶尔看上一眼,闻到花香,心情也能舒缓一些。 二来她在花园中如此布置,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战九霄的运势。 若是战九霄与宫中的人有所误会,也会容易解开。即便是其他更加棘手的情况,也能让情况不至于更糟,让战九霄不会那么难过。 可是战九霄竟然这么不知好歹。 那齐蓉儿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现在是真的怀疑齐蓉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战九霄。 她看过的那些戏文里,都说喜欢一个人是会真心对人家好,就算是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然而她瞧着战九霄对齐蓉儿是有点这种意味,齐蓉儿就未必了。 吐出了一口浊气,她着实是不想管战九霄这个傻子,奈何按照原主的生活,她不能对战九霄袖手旁观。 而且有战九霄在,她才能活得轻松一些。 “王妃,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让人将这些都撤回来吗?王妃为了这些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心血,要不您去与王爷说一说。” 杏仁实在是不甘心,齐蓉儿不过就是一个侧妃,也就是王妃大气不愿意与其计较,否则齐蓉儿哪里会有这么好的日子。 但是王妃的大气换来的是齐蓉儿的得寸进尺,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是啊王妃,要不您还是去与王爷说明一下,你也是一片好心。况且就那么点花草树木,假山怪石,哪里就铺张浪费了呢?就那点花费,还不够齐侧妃一个月添置首饰脂粉的。” 刘嬷嬷也是皱着眉头道。 战九霄和凤琉璃的关系好不容易有所缓解,她实在是不忍心凤琉璃的一片好心就这样被战九霄误解。 凤琉璃无奈的撇了撇嘴,她这活的也实在是憋屈,明明是好心,还要费心费力的去解释。 但凡战九霄有点脑子都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外面传来了一阵吵闹,三人往外看去,原来是下人们陆陆续续的把花园里的摆设都搬了进来。 “告诉他们,让他们将东西搬到花园里按照之前的布置放着,王爷若是怪罪下来,本妃一力承担。” 凤琉璃终究还是妥协了。 下人们苦着一张脸,主子一句话,他们就要跑断腿啊。 “去吩咐厨房,做些好吃的,让他们搬完去好好吃一顿,就当作是本妃犒劳他们的。”凤琉璃又吩咐杏仁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意料之外 第二日,战九霄去花园晨练时,发现花园与昨天晚上他见到的模样并没有什么改变。 昨日是在夜间所见,因而他没有仔细看到花园是什么模样。 现在一看,却忽而觉得赏心悦目。 其实昨天晚上他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只是被齐蓉儿一说,这种感觉就被他忽略了。 低头略一沉吟,他对柳山道:“一会儿让王妃来书房一趟。” 柳山以为他是要让凤琉璃将花园中的这些东西再撤下去,劝道:“王爷,其实花园这样改一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于齐侧妃说的铺张浪费,属下觉得是矫枉过正了。” 战九霄不由多看了柳山两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柳山竟然也会为凤琉璃说话了。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凤琉璃救了林潭。还救了那么多的兄弟,柳山心里偏向凤琉璃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道:“你让她来就是了,本王自有决断。” 如此说,柳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凤琉璃一起来,刘嬷嬷便告诉她战九霄让她去书房一趟。 这么一大早就让人没有好心情。凤琉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杏仁给她梳头的时候,她不由一直揉着太阳穴。 虽然这在她的意料之中,但真正来临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闷难平。 之前她问过齐蓉儿府里的用度是不是不够了,现在她也想把这么问题抛给战九霄。 不过就是几棵树,几颗石头,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若不是为了日后能继续做她的神女,看她愿不愿意理会战九霄。 “王妃,一会儿见了王爷,您就与王爷好好说说。近来王爷对您也是很好的,只要您好好说,其中若是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 刘嬷嬷怕她的倔脾气又上来,苦口婆心的劝道。 “我知道了。”她认命的低下了头。 暂时也只能如此,与战九霄硬碰硬的话,她的头真的要疼了。 届时她就与战九霄说是为了辰儿,想来战九霄也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要去讨好一个凡人。 罢了罢了,反正现在她也算是寄人篱下,而且她是神女,便不和战九霄这个凡人计较了。 用完了早膳,凤琉璃才慢慢的往书房走去。 “妾身拜见王爷。”来到了战九霄的书房门外,她规规矩矩的福身道。 战九霄低头看着一份公文,见到她来,将公文放了下来,抬头淡淡道:“进来吧。” 做好了被责骂的准备,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踏了进去。 她的表情十分明显,战九霄看着哭笑不得。 不过想到自己之前对她的态度,战九霄忽而觉得有些抱歉。 仔细想一想,近来凤琉璃已经改变了许多,不似以前那般无理取闹,还帮了他很多。他却始终都没有和凤琉璃说过一声谢字。 他从来都是不欠人的,到了凤琉璃这里似乎有些亏欠。 “花园里的那些花草不过都是寻常,并非什么珍品。这些东西对于王府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万万谈不上什么铺张浪费。当然,王爷要是不喜欢,那撤下来就撤下来了,毕竟这王府里做主的人是王爷。” 凤琉璃低声道。 战九霄没有马上答话,打开抽屉拿出了一物,方道:“这个你拿着。” 第一百二十四章 掌府之权 凤琉璃接过来一看,发现那是一枚掌府的印鉴。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解的看着战九霄。 “本王看你近来行事有了分寸,你原本就是王妃,掌管府中的庶务是理所应当。” 闻言凤琉璃眨了眨眼睛,这是怎么回事,战九霄让她来,不是为了斥责她的? 还要将王府交给她打理,战九霄别是吃错了什么药吧? “怎么?不愿意?”战九霄皱了皱眉,他觉得凤琉璃没有拒绝的理由。 凤琉璃摇了摇头:“并非是不愿意,只是不敢相信王爷会将王府交给我掌管,王爷当真信得过我?” “无关信得过信不过,你身为王妃,这本来就该是你的事情。” 这话说的倒是有趣。 凤琉璃挑了挑眉:“王爷将王府交到了我的手上,难道就不怕我为难你心爱的侧妃吗?” “只要你想,难道没有掌府之权,你就不会去做吗?”战九霄眼睛一战不眨的看着她,像是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她笑了笑,觉得战九霄的这话好像也没有错。 “而且本王若是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还算是什么男人?” 战九霄的声音中充满了傲气。 他这副样子,倒是让凤琉璃有些看得上眼了。 “好,王爷既然有如此自信,那我也不再继续推辞。”凤琉璃拿起了印鉴。 见战九霄再没有什么要说的,她十分识趣的退下了。 “如何,王妃有没有和王爷好好说?”刘嬷嬷一直等在外面是,见到她出来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杏仁也是满脸的担心。 她将印鉴给两人看了,笑着道:“放心吧,王爷没有责怪花园之事,并且也没有说要将花园恢复原样。今后还让我掌管府中的庶务。” 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战九霄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方才看战九霄的样子也不是要害她。 现在她和战九霄的实力还相差许多,要是战九霄真的像是要对她不利,也不需要用这么蜿蜒的手段。 或许战九霄是真的发现齐蓉儿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这管家的事情暂时让她来。 战九霄就是简单的把她当作管家了吧。 刘嬷嬷不敢置信,呆呆的看着她手中的掌府印章,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王妃不要再将掌府的权力让出去了。”好一会儿之后刘嬷嬷才反应过来,说道。 “只要王爷不来要,我就不会再交出去。”凤琉璃扬起了嘴角,她现在忽然很想看齐蓉儿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真是非常期待以后的日子了。 主仆三人脚步轻快的回到了琉璃苑,这原本应该是一个好日子,但她们刚坐下不一会儿,宫中就又来人了。 这次来的人不是来找战九霄的,而是来找凤琉璃的。 也不是皇帝的人,而是太后的人。 “王妃,太后娘娘宣您进宫说话。”太后派来的嬷嬷道。 想到之前那次进宫见太后,凤琉璃的心就提了起来。 太后要找她说话,说的肯定不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怕太后又要问她关于战九霄的事情了。 但那是太后,她再不情愿也只能笑着让嬷嬷稍等,她换上了一身合适的衣服,随着嬷嬷进宫了。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一会儿要怎么应付太后,直到进到了宫中,她才稍稍收敛,注意起周围的环境。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跪在前面的路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同病相怜 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穿着并不普通,比她也差不到哪里,凤琉璃起了好奇之心,问嬷嬷道:“那是何人?” “那是黎王殿下的侧妃,人称陆侧妃。” 黎王的侧妃,不知道是不是和齐蓉儿是一样的角色。 待走到了陆侧妃的身边,凤琉璃也看清楚了这路侧妃的模样。 只见陆侧妃哭的梨花带雨,这可怜的模样与齐蓉儿的假惺惺完全不同,倒有些像杏仁刚遇到她的样子。 陆侧妃见到她来,稍稍停了眼泪,难堪的低下了头。 秉着积善的心,凤琉璃停住了脚步,问道:“这是怎么了?” “是……是妾身冲撞了丽妃娘娘,丽妃娘娘罚妾身在这里跪上两个时辰。”陆侧妃哽咽道。 看陆氏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凤琉璃不觉得是陆氏冲撞了那个丽妃娘娘,是陆氏被丽妃欺负了才是。 不管是什么情况,她见到了就不能当作没有见到。 “嬷嬷,烦您去禀告太后娘娘一声,我有些话想要和陆侧妃说,稍晚一些再去见太后娘娘。” 嬷嬷原是有些为难,但看凤琉璃看上去是打定主意了,也只能按照凤琉璃说的去做。 等这里没有了外人,凤琉璃凝神从意识空间中取出了两个药包,趁着人不注意,塞到了陆侧妃的膝盖之下。 陆氏见状一惊,而后赶忙想要将药包还给凤琉璃:“王妃不可,若是被人发现了,妾身便是罪加一等。王妃的好意妾身心领了。” “你不必担心,除了你我,没有人会发现的。”凤琉璃按住了她的手。 陆氏还是不相信,想要将药包还给凤琉璃。 “你不用害怕,若是有事,你让那个为难你的人来找我就是了。太后娘娘还要见我,我先走了。” 凤琉璃由不得她拒绝,起身走了。 陆氏的手还放在膝盖之下,可是凤琉璃走了,她将药包抽出来也没有其他的地方可以放,到时候更加惹人怀疑。 最后她只能选择对凤琉璃的话半信半疑,继续留着药包。 她也发现,只是短短的时间,她的膝盖就不是那么痛了,还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 关于凤琉璃的传言她也听到过一些,她原以为那些传言是真的,以为凤琉璃当真是个一无是处的丑八怪。 今日一见却发现完全不是这样,传言中的凤琉璃和她见到的凤琉璃简直都不是一个人。 “刚才战王妃给了你什么,你是不是用垫子垫在下面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了宫女尖锐的声音。 她被吓了一大跳,慌忙摇着头否认道:“没……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宫女的唇还有些红肿,身上散发着云雨过后的味道。她靠近了陆氏一些,陆氏将那味道闻得更加真切。 陆氏没有记错的话,方才这个宫女与一个路过的侍卫眉来眼去,之后便离开了不短的时间。 她并非少女,对这个宫女做了什么事心中已经有了数。 而这个宫女并不知道陆氏在想什么,直接粗暴的掀开了陆氏的裙摆。 陆氏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用手去挡住药包。 但是让她惊讶的事情发生了,方才凤琉璃给她的药包不见了。 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抬头看向了宫女,却见宫女也是满脸的懊恼,“既然什么都没有,陆侧妃惺惺作态的又是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诡异之处 宫女未发现陆侧妃的膝盖之下有什么,只能悻悻的嘲讽两句。 陆氏也没有再理会宫女,心中对凤琉璃十分感激。 这些凤琉璃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走出了一段路之后,她的头就剧烈的疼了起来。 如果不是扶住了一旁的假山,她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王妃怎么了?”方才去给太后回话的嬷嬷刚好回来。 她咬紧了牙关忍着,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能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看来那位对她是越来越严格了,只不过是取了两个药包,这头就又疼了起来。难道她要见死不救吗? “王妃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老奴去叫御医?”嬷嬷见她脸色都白了,更加担心了。 “不用,我休息片刻就好。”深吸几口气,她缓过来了一些。 她坚持,嬷嬷也没有自作主张。 缓了好一会儿,她感觉没有那么疼了,才在嬷嬷的搀扶下缓缓朝着太后的宫中走去。 太后在宫里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来到原是想开口抱怨两句,但是看到她面色苍白,抱怨的话变成了关切:“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无事,只是头忽然疼了一下,想来是受了风的缘故,让娘娘担心,是儿臣的不是。”她柔声道。 既然要在这里呆下去,不管是太后还是战九霄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反正在这两个人面前,她的姿态只能低不能高。她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 “听说你在御花园和那陆氏说了一会儿话,你和她有什么好说的。”太后自动将凤琉璃受风的罪过安在了陆氏的头上。 凤琉璃看出了太后的迁怒,忙解释道:“儿臣见她这般可怜,也是想到了以前的自己,就安慰了她两句,并没有说其他。” “哼!你倒是好心,可惜她的夫君就没有这么懂事了。”太后冷哼道。 凤琉璃从这里面听出了一些其他的内容,试探的问道:“娘娘此言何意?” “你还不知道,黎王之前在朝堂上参奏战王,说战王办事不力,还多日不朝,毫无规矩。” 说起这件事,太后的脸色也是不太好。 凤琉璃面色一沉,原以为战王身为皇帝的亲弟弟,在朝堂上的地位应该是十分超然的,没有想到战九霄不仅仅是做的事情十分危险,就是在朝堂上也是要面对暗潮汹涌的。 还真是不容易。 “近来因为剿灭江湖组织的事情进行的不顺利,陛下罚了战王闭门思过,战王的心情可能不太好,你也要多体谅战王一些。”太后看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多提点了两句。 还有这回事? 凤琉璃微微张开了嘴巴,她还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早上看战九霄没有上早朝,还以为是像以前那样,战九霄想上朝就上朝,不想上就不上。 原来不是这样。 “不过听说他将掌府的权力重新交到了你的手上,看来是哀家多心了。”太后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微笑。 太后的话对凤琉璃来说就是一个惊吓接着一个惊吓。 这才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太后就知道了。既然太后在战王府的眼线这么厉害,又何必让她盯着战九霄呢? 从太后的那几句话,也能知道太后对她和战九霄的关系并非是一无所知,那之前还问她战九霄的事情做什么,很明显她什么都不会知道啊。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发放任务 “只是之前齐侧妃掌府时出了些差错,王爷这才让儿臣暂时掌府。”凤琉璃低着头,怕被太后看出她的心思。 “无妨,慢慢来就是,也不急在这一时。” 太后这话似乎有些不对劲,听起来不像是在说她在战王府做眼线的事情,而是说她和战九霄之间的事情。 这太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了,没有多久就到年下了,每年的年宴战王都不曾来参加。你不如去劝一劝,陛下毕竟是战王的亲兄长,这样的场合,他总是缺席也不是很好。今年他若是有时间,你便劝他还是莫要缺席,不管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大黎的天下,他战王都是不可或缺的。” 凤琉璃发现自己根本就猜不透太后的心思,这一会儿关心她和战九霄的关系,一会儿又言归正传,像是说起了正事。 她也不知道太后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每次太后让她进宫她都战战兢兢的。 而且太后和战九霄之间要是真的是对立的关系,那她总要找了一方来站,自古墙头草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怎么?有难处吗?” 见她久久都没有回答,太后的眼中露出了探寻。 “没有,不过儿臣只能尽力而为。王爷的脾性想来娘娘也是知道的,若是他不想做的事情,怕是谁都不能勉强一点半点。” 回过了神,凤琉璃赶忙答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就尽力而为吧。”太后也不勉强,接着太后还嘱咐道:“战王身边的那个侧妃是个不中用的,日子一长战王自己也能看出来。你不必同她一般计较,若是有了冲突之处,你大度一些,不必与她一般计较。你与战王之间来日方长,不用争这一朝一夕。” “娘娘教训的是,儿臣谨记。”在这一点上她与太后的看法是一样的。 之后太后再拉着她用了茶点,说了一会儿的话,才放了她出来。 一路上她都紧皱着眉头,想着回去怎么和战九霄说这件事。 她和战九霄的关系并不是太后想的那般,若是贸贸然去说,战九霄肯定要以为她是有什么阴谋。 “王妃姐姐。” 正想着,一旁忽然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才发现是黎王的侧妃陆氏。 “多谢之前姐姐的搭救之恩,姐姐的恩情,妾身铭记于心。”陆氏盈盈福身,眼中都是对她的感激之情。 “妹妹不必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她亦笑着回道。 陆氏生的楚楚可怜,又这般的温柔有礼,她倒也愿意和陆氏多说两句话。 毕竟她要在这里长久的生活下去,多结一些善缘总是好的。 只不过刚才在太后那里知道黎王参奏过战九霄,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善缘结的对不对了。 “姐姐这是要出宫吗?”陆氏问道。 凤琉璃点了点头。 “那不如一同走吧。” 凤琉璃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 陆氏踌躇了片刻,还是说道:“以前一直听说王妃姐姐孤傲,不好相处,如今一见,方知道传言都是假的。” 她不好相处? 凤琉璃笑了笑,“妹妹说的话,可比那些传言中听多了。” 陆氏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尴尬的笑了笑:“那些也不过是传言,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忽略的规矩 凤琉璃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缠,主动换了个话题,问陆氏道:“妹妹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陆氏也并未隐瞒:“妾身进宫,是为了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这宫里竟然还有一个皇后。 凤琉璃惊得好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好好想一想她才发现不管是她还是原主都从来没有进宫见过皇后,皇后在原主的记忆里淡薄的几乎没有。 今天要不是陆氏提起,她都没有注意过宫里还有一个皇后。 “姐姐进宫都只是给太后娘娘请安,每月也不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想来还没有见过皇后娘娘吧。” 说完之后陆氏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又忙解释道:“妾身是羡慕姐姐有太后娘娘的垂怜,不用每月定时进宫。” 凤琉璃回过神,倒也没有多心,问道:“是我无礼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妹妹既见过皇后娘娘,不若与我说一说,皇后娘娘性情如何,免得日后我粗心冲撞了皇后娘娘。” 见她没有异样,陆氏才稍稍放下了心,“姐姐不必担心,皇后娘娘是十分温和的人,纵然是不小心有所冲撞,娘娘也是不会责怪的。就算是跋扈如丽妃,皇后娘娘对她也是十分宽和的。” 丽妃?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丽妃就是之前为难陆氏的那个宫妃吧。 “妹妹所说的丽妃,就是今日罚妹妹跪的丽妃娘娘?不知妹妹犯了何错,丽妃娘娘要罚妹妹跪?”她问道。 日后她要进宫的时候还多,多了解一点对她来说有利无害。 提到此事,陆氏的脸上闪过委屈。 “只是因为今日妾身穿的衣服与丽妃娘娘的一样都绣了兰花,因此丽妃娘娘就说妾身是故意冲撞,罚了妾身在御花园里跪着。” 还能有这样的理由,若不是亲耳听到,她都不敢相信。 “如此真是委屈妹妹了。” 陆氏笑了起来:“也不算是委屈,有姐姐解围,妾身很是感激。” 话题又绕了回来。 “那丽妃娘娘如此跋扈,难道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加以约束吗?”她只能又将话题引到了正题。 “正是因为陛下宠爱,所以丽妃才如此跋扈。” 正好有一队宫人经过,陆氏压低了声音:“据说这丽妃得宠,是因为用邪术蛊惑了陛下,所以陛下才会这么纵容。” 这话凤琉璃倒是不信,若是真有这种邪术,那丽妃为何不直接让皇帝封其为皇后呢? “这话多半是谣传吧?”她随意答了一句。 陆氏讪讪的笑了笑:“多半是吧,不过陛下对丽妃宠爱纵容是真的。” 凤琉璃跟着轻轻一哂,“丽妃能得宠,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妹妹以后进宫的时候多注意避着丽妃就是了。” “也只能如此了。”陆氏叹了一口气。 “妹妹进宫见过皇后娘娘多次,不知娘娘是否与妹妹说到过我?”凤琉璃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并未,皇后娘娘从来都只是问及妾身黎王府的事情,别的事情从未与妾身说过。姐姐若是见过皇后娘娘便会知道,娘娘是极为宽和的人,也从不在人背后闲话的。” 陆氏的声音温柔,让凤琉璃不由去相信。 话到这里,两人也走出了宫。 陆氏又谢过了凤琉璃,这才上了马车离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特权 这一趟进宫,凤琉璃的疑问增加了许多。 一开始只是在太后那里有疑问,与陆氏说了话之后,她对皇后那边也有了疑问。 也不仅仅是皇后的问题,而是许多人的问题。 既然每个月进宫和皇后平安是规矩,为什么偏偏就她能例外。而且原主的记忆里完全都没有这个记忆。 太后,战九霄还有她身边的这么多人仿佛都像是不知道这件事一样,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这好像并不正常。 她怀着满心的疑问回到了王府,她还是打算先问一问刘嬷嬷,刘嬷嬷应该能知道一些才是。 “王妃这次进宫可有什么事情发生?”刘嬷嬷一见她回来便关心的问道。 因为齐蓉儿被放出来了,所以她这次进宫并没有带杏仁和刘嬷嬷,留她们在琉璃苑看着辰儿。 她坐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喝完了一杯茶,才说道:“别的没有什么,就是遇到了黎王的侧妃,当时她正被丽妃罚跪,我与她说了两句话。” “黎王侧妃?”刘嬷嬷皱了皱眉。 她看着刘嬷嬷的样子也不像是了解陆氏的样子。 “嗯,她看起来也是可怜,不过是穿的衣服与丽妃的衣服上都绣了同样的花样子,就被丽妃罚了。” “那王妃无事吧?”听她提到了丽妃,刘嬷嬷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我并没有见到丽妃。” 刘嬷嬷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嬷嬷知道丽妃吗?” 看起来刘嬷嬷好像知道不少宫里的事情,却从来都没有在原主的耳边说过。 “丽妃是陛下近来最宠爱的妃嫔,仅仅是半年的时间,就从一个宫女爬到了丽妃的位置上。没有背景,又没有子嗣,如此却能成为一品妃,可见陛下对其的宠爱。也是如此,丽妃越来越张扬跋扈。” 刘嬷嬷说着眼中闪过不屑。 “那陛下和皇后娘娘都不加以约束吗?就算是陛下和皇后娘娘不管,也还有太后娘娘,难道他们都不管吗?” 对这个问题她当真十分好奇,都说这宫里宫规森严,但听上去似乎不是如此。 不想刘嬷嬷高深莫测的说了一句:“主子们可能自有决断吧。” 凤琉璃扶额,觉得头又疼了起来。 “王妃日后进宫只要不主动去招惹丽妃就是了,您是战王妃,又有太后娘娘护着。只要您不去主动招惹,丽妃想来也不敢随意招惹您。” 刘嬷嬷又道。 凤琉璃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句对她还算是有用。 不过她要问的也不是这个:“今日陆氏说每月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是规矩,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去过,皇后娘娘会不会怪罪?” 刘嬷嬷微微一笑,“王妃不用担心,您不用和皇后娘娘请安是太后娘娘允准的,皇后娘娘也一向宽和,她不会怪罪于您的。” “太后娘娘为何就同意了我不用向皇后娘娘请安呢?”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说起这个刘嬷嬷叹了一口气:“王妃您忘了吗?一开始王爷并不承认您正妃的身份,不愿意您出门,更不愿意您进宫,而后您的容貌有变,太后娘娘心疼您,就特批您不用每月进宫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原来是这样,凤琉璃无奈,原主也太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 第一百三十章 不争朝夕 距离年宴还有一段时间,凤琉璃打算还是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和战九霄说这件事。 不过战九霄将掌府的权力交给凤琉璃之后,与齐蓉儿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再加上被禁足在府上,更是时时刻刻都腻在一起。 凤琉璃根本就不想出琉璃苑的门,不管她去哪里,都能见到战九霄和齐蓉儿在一起,她都怀疑两个人是不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眼不见为净,干脆她也不出门了,有什么事情交给杏仁和刘嬷嬷去办。 虽然她现在管理着府上的事情,但是有杏仁和刘嬷嬷这两个帮手,她也费不了什么心。只要将银库的钥匙牢牢的握在手里就可以了。 闲暇的时候,她还可以教一教杏仁医术。 “王妃,难道您就看着齐侧妃魅惑王爷吗?”杏仁却对齐蓉儿怨气极深,为凤琉璃鸣不平。 凤琉璃挑一挑眉:“你如何就知道是齐蓉儿魅惑了王爷,而不是王爷本身就喜欢齐蓉儿那样的。” 她看着战九霄和齐蓉儿倒是你情我愿,情比金坚。 “您怎么能这么说,您才是战王妃,是王府里的女主人。只有您才有资格与王爷伉俪情深,齐侧妃算什么?”杏仁咬着唇。 凤琉璃看杏仁气鼓鼓的样子,心情愉悦起来,伸手捏住了杏仁的脸颊,笑着道:“看看你,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夫君和别的女人跑了呢。” “王妃,奴婢与您说认真的,您就知道打趣奴婢。”杏仁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刘嬷嬷这时抱着辰儿走了过来,将辰儿交到了凤琉璃的手里,让凤琉璃没有手再去调戏杏仁。 而后对杏仁道:“你方才也说了,王妃是这个府里的女主人,那齐侧妃不过区区一介侧室。她连自己的孩子都带不好,唯一有的本事,也就是牢牢的抓住王爷了。” 凤琉璃赞赏的点了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刘嬷嬷一语道破事情的关键。 齐蓉儿如今不过是仗着还能撒娇卖痴,哄得战九霄高兴而已。 等到日后上了年纪,三四十岁的妇人还学少女的那一套,只会惹人笑话而已。 “王妃的意思是,来日方长?”杏仁不太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理解了凤琉璃的话。 凤琉璃点了点头:“正是,只要我一日还是王妃,那又有什么好怕的呢?我是丞相府的千金,只要不犯下大错,王爷没有理由将我休了。换句话说,即便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错,那这个王妃之位就永远都是我的。” 只是她并不甘心如此窝囊的过这几十年,纵然这只是她的劫。她为人身,但心志并非凡人。 “王妃说的正是这个理,只要您一日是正妃,不管是什么齐侧妃还是别的什么侧妃,都是越不过您去的。” 刘嬷嬷见凤琉璃想开了,也甚是欣慰。 外面一阵冷风拂过,凤琉璃望了出去,看到院子里的红梅已经有了花苞。 时间过的真快,离年宴已经没有几天了。 “给我更衣,我要去见王爷。”她的声音中透出诸多的不情愿。 再不情愿,已经答应太后的事情,也不能不去做。 刘嬷嬷和杏仁给她重新梳妆,一切打扮好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守门的丫鬟就来报,战九霄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事相求 这时候战九霄来做什么? 凤琉璃皱了皱眉,还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就见战九霄走了进来, 她一个眼神,让刘嬷嬷和杏仁都出去。 “王爷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房间中只剩下他二人和辰儿时,她曼声问道。 望着布置简单却处处透着温馨的房间,再看看怀中抱着辰儿的凤琉璃,战九霄有一瞬间的恍然。 这似乎是他一直渴望的生活。 一妻一子,岁月静好。 可为什么,偏偏是凤琉璃? “王爷?”见战九霄一脸呆样的看着她,凤琉璃再出声询问。 战九霄堪堪回神,略带狼狈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道:“的确是有事。” 说完之后抬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掩饰了尴尬,方接着道:“再过不久宫中就要举办年宴了,你是本王的正妃,按照规矩是要参加的。” 这话说的倒是让凤琉璃十分惊讶,这不管从哪里想都不像是战九霄会对她说出的话。 “王爷若说这是规矩,那以前为何王爷从来都没有说过这个规矩?而且我就连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都不能,现在王爷说是按照规矩,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最后凤琉璃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些话,。 并非是她要咄咄逼人,只是战九霄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冠冕堂皇。 这段时间她自问已经将自己与原主的不同最大程度的展示给战九霄看了,不想战九霄还当她是以前的那个傻子。 战九霄的脸马上就阴沉下来,仿若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海面。 而凤琉璃丝毫不惧,目光灼灼的与战九霄对视着。 然而不过一瞬间,战九霄阴沉的脸又缓和了许多,主动移开了目光,低下头道:“以前是我做的不对,我和你道歉。只要你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你会一直是战王妃。” 凤琉璃在心中冷冷一笑,若不是没有办法,战九霄还当真以为她稀罕做这个战王妃。 “王爷能这样认为也挺好,毕竟和离的事情王爷应该早就知道不可能的。不管是太后娘娘还是陛下,都是不可能同意我们和离的,不是吗?” 她的语气透出嘲讽。 这一点战九霄没有道理不知道,也不知是不愿意面对,还是故意骗她。 战九霄抿着唇不说话,凤琉璃也没有赶狗入穷巷。再过分她的头又要疼了。 “说吧,王爷要我去参加年宴,到底想要做什么?” 被凤琉璃看得这么透彻,战九霄有些难堪,片刻之后才说道:“本王想要蓉儿一同参加年宴。” 按照规矩,年宴这种场合,即便是正妃不在,侧妃也是可以自己参加的。 不过战九霄担心的是什么,她完全知道。 “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答应王爷就是了。不过若是齐侧妃惹了什么麻烦,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战九霄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道:“进宫的衣服首饰你不必费心,本王已经派人去给你准备了。” 这倒是省了她不少心思。 正要答应的时候,杏仁走了进来,“王爷,王妃,齐侧妃派人送东西来了。” 齐蓉儿给她送东西?凤琉璃扬起了唇角,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齐蓉儿不会安什么好心。 “王妃,这是我家侧妃为您在年宴上准备的衣服首饰,请王妃收下。”来的人正是齐蓉儿身边的珠儿。 第一百三十二章 毒计 “蓉儿难得想的这么周全,这也是她的一片好心。”珠儿的话音刚落,战九霄就迫不及待的为齐蓉儿说起了好话。 凤琉璃垂下眼眸看了那些衣服首饰两眼,没有表态。 “这些衣服首饰也符合你的身份和年宴的场合,蓉儿也是第一次参加年宴,为你准备这些想来她也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战九霄难得多说了两句话,可惜都是为了齐蓉儿。 “能让王爷多与我说两句话,还是托了齐侧妃的福,既然如此,妾身怎敢不收下齐侧妃的一片好心。” 凤琉璃有些不耐,并非是吃味。 只是战九霄要与齐蓉儿比翼双飞也好,卿卿我我也罢,两人只管去做就是了,为何偏偏还要牵扯上她呢? “那你也好好准备准备,本王就不打扰你了。” 说了这些话,战九霄忽觉手足无措,就是在朝堂上被那些老狐狸讽刺,他都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有口难言过。 望着战九霄的背影,杏仁目露疑色,小声喃喃道:“怎么看着殿下的身影像是逃跑一样。” 凤琉璃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 杏仁的注意力很快转移到了珠儿送来的那些衣饰上:“王妃,奴婢觉得齐侧妃不会那么好心,这些东西会不会有问题?” “杏仁说的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是齐侧妃,还是在年宴那样的场合,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刘嬷嬷也同意杏仁说的,皱着眉头看着那些衣饰,仿若在看什么洪水猛兽。 “拿过来我看看。” 就算是她们不说,凤琉璃也没有那么傻,会对齐蓉儿送来的东西一点戒心都没有。 要说这世上谁最想要她死,据她所知齐蓉儿要排第一个。 杏仁将衣饰端到了她的面前,她拿起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衣服的暗处缝合的线被人为的挑去,从外面看是没有任何问题。 这些线挑的十分刁钻,并未全部挑断,重点的地方还剩下极细的线缝合着。但只要稍稍用力,线就会断掉,衣服自然也就撕裂开了。 “这齐侧妃怎的这般过分,王妃都已经答应王爷要带她去年宴了,她还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实在是……” 杏仁都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齐蓉儿的行为。 凤琉璃倒也不恼,情况本来就在预料之中。 “好在现在是发现了,要是这些衣服没有任何问题,那才是让人害怕呢。”这个时候她还能笑出来。 杏仁看她这么轻描淡写,急得脸都红了:“那王妃打算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吗?还是我们告诉王爷这衣服有问题?” “怎么能当作没有发生过呢?这些衣服方才王爷也看过了,王爷没有看出任何问题,现在我们若是说衣服有问题,齐蓉儿完全可以说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们动了手脚之后嫁祸给她的。” 凤琉璃的眼中闪过凌厉,以目前的情况看,她和齐蓉儿之间已经是不死不休。她在对付齐蓉儿的时候头也没有疼过,那她更加不必有什么顾忌。 “那您打算怎么办?”刘嬷嬷拿着衣服,心中也没有了主意。 凤琉璃将衣服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她的唇边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第一百三十三章 难得聪明 相比之前的那些手段,这次齐蓉儿的手段长进了不少。 凤琉璃看着手中的衣服,就如她之前所说的,这些衣服是在战九霄的眼皮子底下送来的,她当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现在再去战九霄的面前已经说不清楚了。 或许齐蓉儿是想着,若是她发现了这衣服有问题,那必定会去战九霄的面前申辩,那到时候齐蓉儿不仅仅了解她知道了衣服的问题,能够重新想别的办法对付她。 并且纵然是她发现衣服有问题了,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说就是齐蓉儿做的。 而她若是没有闹到战九霄那里,那就是她没有发现衣服的问题,齐蓉儿也可以按照一开始的计划行事。 不得不说,这次齐蓉儿想的很是周全。 只可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齐蓉儿就没有想过第三种情况吧。 以前齐蓉儿的手段都太低劣,她根本都不屑于搭理。 现在倒是有点意思,配她调出心思好好的应对一下。 想来这次如果不是要带齐蓉儿出去见见世面露露脸,战九霄也不会决定要去参加宫里的年宴。 看在这一点上,她就陪齐蓉儿好好玩一玩。 “刘嬷嬷,你想办法将这些衣服带去丞相府,让我母亲找信得过的人处理好,不要出问题。记住,千万不能让齐蓉儿知道。” 她吩咐道。 刘嬷嬷的心思转的很快,只听她这般说就明白了她的打算,颔首道:“王妃放心,老奴一定办好。” 说完刘嬷嬷将衣服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而后道:“老奴就说王妃得了好的锦缎,差老奴送去给夫人。” “那嬷嬷去库房离随便挑一匹吧,做戏做足,省得让人发现了。”凤琉璃点头道。 刘嬷嬷嗯了一声,转身往库房里去了。 临走之前,凤琉璃忍不住再吩咐了一声:“若是父亲母亲问起我在王府的情况,嬷嬷就说府中虽然有些不太平,但是我一切都好,让父亲母亲不必担心。” “老奴知道,王妃放心。” 目送着刘嬷嬷离开,凤琉璃吐出了一口浊气。幸好她还有一个娘家可以依靠,情况不算是太坏。 “王妃,那奴婢做什么?”杏仁还是满脸的担忧和气愤。 凤琉璃抬眼看了看齐蓉儿还送来了一些首饰,道:“将那些首饰拿过来,检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齐蓉儿这次的手段很是别出心裁,她可要好好应对,可不要真的被算计了,那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杏仁将首饰端了过来,两人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三四遍,确定了没有问题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辰儿在这时候咿咿呀呀的叫了起来,凤琉璃一看时间,是到辰儿吃东西的时间了。 杏仁将叫了乳母进来,看着乳母抱着辰儿去隔壁间喂奶,不由说道:“虽然说王爷将陈少爷给王妃养着,但辰少爷毕竟是齐侧妃的亲生儿子,这段时间她一眼都没有看过,没有差人来问过,也不担心辰少爷在这里过的好不好。” “得,我巴不得她永远都别来,每来一次这里就要鸡飞狗跳的。只要她不来,辰儿就吃得好睡得好,什么问题都没有。” 凤琉璃截住了杏仁的话。 杏仁也只是觉得奇怪,听她这么说也想起来刘嬷嬷告诉她之前的那些事情,吐了吐舌头,“是奴婢失言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初雪 天气越来越冷,这日早晨,凤琉璃刚睁开眼睛,杏仁就蹦蹦跳跳的进来说道:“王妃,下雪了。” 闻言凤琉璃抬头从窗户看了出去,果真看到外面飘着白色的雪花,连屋顶上都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 “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杏仁还是小孩子脾气,看到下雪都止不住的雀跃。 凤琉璃看得有些出神,这不仅仅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她来到凡间的第一场雪。 以前她所住的地方从不下雪,今日才发现,原来雪景是如此的唯美。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似是什么肮脏都暂时不存在了。 “你这丫头,怎么尽顾着自己高兴,都不伺候王妃梳妆。” 这时刘嬷嬷走了进来,看到凤琉璃和杏仁都呆呆的看着外面,不免又碎碎念。 凤琉璃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由着刘嬷嬷和杏仁折腾了一番。 看着自己的穿着,凤琉璃无奈的摇了摇头,因着今天下雪,刘嬷嬷是恨不得将所有暖和衣服都往她的身上套。 她现在穿的像个球一样,要是去雪地里走一走,怕是真的会被人看成雪球。 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她可不能浪费。 闭眼凝神,她从意识空间中取出了上好的桂花,这可是她亲自去摘的。原本是打算用来入药的,但现在用一些也没有什么影响了。 她那里的桂花自是凡间的这些不能比的,除去香味与口感不说,便是能存放的时间都比凡间的长出许多。 “今日是初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做些桂花酿吧。”她笑着道。 杏仁的眸子亮了起来:“王妃还会做桂花酿?” 凤琉璃上手捏了杏仁的两颊:“当然会了,这世间的事情,少有你家王妃不会的。” 这段时间杏仁的脸上养出了不少的肉,捏着软绵绵的,手感甚好。 杏仁从她的魔爪中挣脱开,揉着自己的脸颊,道:“王妃的脸比奴婢的好看,不如捏您自己的。” “正因为我的脸好看,所以才不能随便捏。” 她笑的一脸荡漾。 杏仁只能蹬了她一眼,敢怒不敢言。 刘嬷嬷听着她二人的对话,眉眼间也不由染上了笑意。 说干就干,凤琉璃教着杏仁,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桂花酿做出来了。 “王妃果然没有骗奴婢,这桂花酿闻起来真香。”杏仁抱着一罐桂花酿,不由赞道。 凤琉璃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对杏仁的怀疑很是不满:“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杏仁轻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见状凤琉璃不仅没有生气,眼中还浮现出些许欣慰。这样她们才像是自己人,她要的是杏仁的忠心,并不是畏惧。 “好了,现在还不算香。要埋在树下,等过了这个冬天,雪化了之后,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取出来,到时候就更香了。”她含笑道。 此时,战九霄刚好得空,便想着去琉璃苑看一看辰儿,顺便确定凤琉璃会出席年宴。 “你那个坑挖的太浅了,这样子怎么埋?”他才刚走到琉璃苑的门外,就听到里面传出凤琉璃的声音。 在王府里如此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他刚要进去,走近了两步见到凤琉璃坐在秋千上缓缓荡着,指挥着杏仁不知道在树下埋着什么。 凤琉璃的笑容那般明媚灵动,仿佛都能驱散冬天的寒冷。 不知为何,他的心跳漏了两拍。 第一百三十五章 破冰 凤琉璃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战九霄的身影站在门外,略微皱了皱眉,同时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战九霄把这句话演绎的很是具体。她可不认为战九霄会没事来这里找她。 战九霄见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心里颇不是滋味。 “王爷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凤琉璃已经从秋千上下来,淡淡说道。 战九霄收敛了自己方才的心绪,抬脚踏了进去。 看到杏仁还抱着一个罐子,再想到方才凤琉璃笑得那般开心,不由问道:“你们在埋什么?” “不过就是一些桂花酿,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王爷要不要检查一下。” 凤琉璃一脸无辜,而一旁的杏仁和刘嬷嬷差点一头栽倒 哪儿有这么说话的,王爷好不容易才来这一趟。 战九霄眼眸一沉,责备的话就要说出口,但是想到凤琉璃刚才明媚灵动的笑容,话到嘴边戛然而止。 最后说道:“既是桂花酿,为何要埋在地下?” “王爷有所不知,是王妃说埋在地下一个冬天,等到雪化了,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拿出来,到时候会更加醇香。” 杏仁说完局促的低着头,王爷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她十分害怕,可她更怕王妃再说出带刺的话来。 战九霄并没有生气,反而看上去比往日平和许多:“原来还有这种说法,那等到春暖花开,这桂花酿启出来的时候,不知本王有没有这个福气尝上一口?” 今日的战九霄看上去很是奇怪,凤琉璃上上下下打量了战九霄好几眼,依旧看不出战九霄此来是干什么的。 不得已,她只能直接问:“王爷此来,到底所为何事?” “看来这桂花酿你是不打算往本王尝一尝了。”战九霄的语气听上去甚是失望。 凤琉璃更加疑惑,这样的战九霄她真的很不习惯,就像是一只鳄鱼忽然对人温柔起来,然而纵然是见不到鳄鱼的獠牙,也不能忘记其的存在。 她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战九霄看着心里像是压上了一块大石。 “本王不过就是来看看辰儿,怎么?这都不可以了吗?” 见战九霄是不打算说实话,凤琉璃也不勉强,笑着道:“王爷说笑了,辰儿是你的儿子,你想怎么看都是可以的。” 战九霄走到了刘嬷嬷面前,将辰儿抱在了怀中。 虽然只是个借口,但当真的将辰儿抱在怀里的时候,战九霄的心还是柔软了起来。 特别是看到辰儿的身上穿着合适的小棉衣,戴着可爱的虎头帽,便知道凤琉璃的确是在辰儿的身上用了心。 他没有记错的话,在齐蓉儿身边的时候,辰儿的身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齐蓉儿亲手做的东西。 这虎头帽,还有那小棉衣,一看便知道不是随便糊弄的。 “辰儿在你这里倒是好吃好睡,这才几个月,足足胖了一圈。”战九霄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 凤琉璃也凑了上去,轻哼一声道:“那是当然,我花了那么多心思,他要是一点肉都不长,那不是白吃我那么多好东西了。” 战九霄斜了她一眼:“辰儿这么小,能吃你多少东西。而且这王府里能缺什么,你需要什么直接去置办就是了,难道本王还能饿着你们不成?”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黎王府来人 凤琉璃轻嗤一声,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还记得辰儿刚抱到她这里的的时候瘦的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可不像是吃饱的样子。 这样的话她到也只是在心里过了一遍,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就没有意思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逗着辰儿,辰儿也十分给面子,笑容一点都不吝啬。并且拉过战九霄的手指就咬了一口。 那刚长出来的两颗牙齿还十分有力,在战九霄的手指上留下了两个浅浅的压印。 见状战九霄和凤琉璃的眉眼间都不由染上了笑意。 刘嬷嬷看着二人,两人说话的时候剑拔弩张的,不说话了,反而和谐了不少。 当真是一对冤家。 然而两人都没有察觉到此时的气氛是多么旖旎。 过了一会儿,战九霄看到凤琉璃的笑容,唇角不由扬了起来,但也不过是一瞬就消失不见。 “好了,我已看过辰儿,便先走了。”战九霄不知自己的心绪为何起伏,匆匆将辰儿塞进了凤琉璃的怀里就大步离开了。 “莫名其妙。”凤琉璃撇嘴道。 无缘无故的来,又与往常那般不同,上位者的心思都这么难猜的吗? “王妃,王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您说话就不能好好说嘛。”杏仁嘟着嘴道。 在她看来,王妃可比那齐蓉儿配得上王爷。 不管从容貌还是从气质,齐蓉儿和王妃都是没有可比性的。 凤琉璃对她的话嗤之以鼻:“怎么?难道我和他好好说话,他就能高看我一眼,对我好一些吗?” 杏仁和刘嬷嬷都被噎住了。想想以前的确是这样。 埋好了桂花酿,三人才进了屋里。 外面是大雪寒冬,屋子里却十分暖如三月。 凤琉璃刚坐下,一个丫鬟就抱着一个礼盒进来,道:“王妃,这是黎王府送来的。” 黎王府?她和黎王府没有什么关系呀。 她眨了眨眼睛,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呆愣了一下,才想到了在宫里说过话的那个黎王侧妃陆氏。 “放下吧。”她道。 刘嬷嬷接了下来,打开一看,里面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是一盒冬枣。看上去翠绿圆润,挺新鲜的样子。 “挑半盒出来,给王爷送去。就说是之前我进宫给黎王侧妃陆氏解了围,这是黎王侧妃送来的谢礼。”她对刘嬷嬷道。 黎王曾经在朝堂上参奏过战九霄,她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战九霄和黎王的关系又怎么样,这件事不宜瞒着战九霄。 此时战九霄正与齐蓉儿在一起,刘嬷嬷一看心里有些打鼓,怕齐蓉儿知道了之后背后算计凤琉璃。 事实证明她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九霄哥哥,姐姐还真是厉害,进一次宫变能与黎王侧妃搭上关系。不像蓉儿这般没用,参加年宴还需要姐姐带着。” 齐蓉儿的眼中闪过厉色。 战九霄握着她的手,安慰道:“你性情单纯,并不擅长应对这些事,如今有王妃操心,你正好可以轻松轻松,做你自己想做都事情。” “还是九霄哥哥想的周全。” 说着齐蓉儿依偎进了战九霄的怀里,然而她的脸上都是怨气。 听战九霄的意思是已经不打算对凤琉璃下手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只有靠自己了。 黎王侧妃?这可是凤琉璃自己递上来的刀子。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切都好 雪下下停停,整个京城慢慢变成了冰天雪地。 琉璃苑的红梅开得正艳。 战王府里的龃龉也如同被大雪压在了地下一般。这一个月以来出奇的平静。 战九霄只是时不时的来看望辰儿,东西倒是送的勤快。 而齐蓉儿一次都没有来过,听说是因为天气冷了,所以身子一直不好。 没有了齐蓉儿的骚扰,凤琉璃忽然还有些不习惯了。 “这齐蓉儿还真是能沉住气,这个月竟然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她看着外面的雪景,感慨道。 “呸呸呸,王妃能不能说点好的,你自己都说了,齐侧妃来一次没有一次是安宁的,总要闹个人仰马翻。我们大人倒是没有什么,可怜辰儿还要受一番惊吓。” 刘嬷嬷紧接着道。 “你看他肥的和一只小猪一样,吓一吓也没有什么的。” 她朝摇篮里的辰儿笑了笑,辰儿不知事,咯咯咯的笑着,还伸出手想要她抱。 将辰儿抱到了腿上,许是她给辰儿补的很好,这个孩子现在已经能在她的支撑下站一会儿了。 那萝卜似的腿还十分有力。 “小少爷别听王妃胡说,我们才不是小猪。”杏仁凑过来捂住了辰儿的耳朵。 凤琉璃哭笑不得,“看来我在你们心中的地位已经比不上这个小家伙了。” 现在琉璃苑上上下下的人都似乎将辰儿当做了她的孩子,都忘记了辰儿其实并不是她生的。 “小少爷这么可爱乖巧,当然是比王妃讨人爱了。” 杏仁还敢轻哼一声。 “你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连我都敢打趣。” 说着她将辰儿放回了摇篮里,作势就要去打杏仁。 两人在屋子里你追我赶,欢声笑语传到了琉璃苑之外,下人们听到都不免窃笑。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琉璃苑成了王府里最热闹的地方。 战九霄虽然时时与齐蓉儿在芳华苑,但下人们还是觉得那里冷冰冰的。 “王妃多动一动也是好的。看这个月王妃好吃好睡,和辰儿一样胖了一圈。”连刘嬷嬷也忍不住揶揄凤琉璃两句。 凤琉璃追赶杏仁的脚步蓦地停了,站在原地将自己看了一圈,:“我只是把该长的肉长出来了,这哪里算是胖了?” 原主实在是太瘦了,就是一层皮包裹着骨头,就是坐的久了一些屁股都被骨头硌的疼,她现在的身材才算是好,多圆润。 刘嬷嬷和杏仁对视了一眼,都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凤琉璃撇过头,傲娇的不理她们。 “王妃,这是丞相府送来的年货。” 这时门口响起了丫鬟的声音。 凤琉璃循声望了出去,只见十余个小厮抱着锦盒站在外面。 “都送进来吧。”她端正了坐姿,扬声道。 杏仁十分有眼力见儿的给几人的手里都塞了一个满满的荷包。 “这里还有一封丞相夫人的信。”丫鬟将一封信呈给了凤琉璃。 凤琉璃打开看了起来,里面并没有写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是一封简单的报平安的信。 与她说自己在战王府一切都好一样,她母亲的信里也说是丞相府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担心。 然而想到之前给母亲下毒的事情都还没有一个结论,她又如何能放心呢。 看着外面茫茫的雪,这封信终究还是给她添了担忧。 第一百三十八章 惊喜 “王妃不看看夫人送来了什么吗?” 看凤琉璃呆呆的看着外面,刘嬷嬷以为她是想夫人了,出言说道。 凤琉璃收回了目光,叹了一口气,让杏仁和刘嬷嬷将丞相府送来的东西一一打开。 “看,这是王妃最喜欢吃的榛子酥,夫人都让人送过来了。” 刘嬷嬷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是还有着温热的一碟榛子酥。 丞相夫人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但她看到还是有些感动。 不过还嘴硬道:“母亲也真是的,这战王府里什么做不出来,难道还会饿着我不成?” 刘嬷嬷早已经习惯了她的嘴硬,却还想逗她开心,故意板着脸道:“既然王妃不稀罕,那这碟榛子酥就老奴和杏仁拿下去分了。” “嬷嬷你现在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凤琉璃嗔了刘嬷嬷一眼。 刘嬷嬷偷笑,但还是将榛子酥放到了她的面前。 “还有什么东西吗?”她问道。 最重要的东西她还没有看到。 凤夫人的信里提及还在她的衣服里留了惊喜,而她现在都没有看到衣服在哪里。 刘嬷嬷也知道她关心的是什么,将锦盒一个一个的打开,找到了衣服,呈到了她的面前。 她将衣服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之前缝合有问题的地方都已经缝合好了,可是至于凤夫人所说的惊喜……她再好好找了找,实在是没有找到。 衣服除了比之前重了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她将信给刘嬷嬷看了,刘嬷嬷也再将衣服检查了一遍,却也没有看到什么惊喜。 “母亲是不是逗我玩?”凤琉璃怀疑道。 “夫人不会做这种事情,这是王妃的事情,夫人只会更加重视,怎么会用这件事开玩笑呢?”刘嬷嬷想也不想就说道。 杏仁也看了衣服,但着实也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试探的问道:“那会不会是丞相夫人忘了把惊喜放进去了?” “怎么会?”刘嬷嬷再次否定了对凤夫人的怀疑。 凤琉璃皱了皱眉,其实她也不太相信凤夫人是开玩笑或者是粗心大意忘记了,可是事实是她们三个人谁都看不出来这惊喜到底是什么。 最后她只能暂时将这个惊喜放到一边,“先把衣服收起来吧,只要衣服没有问题就行了。至于惊喜,想来等年宴的那天就知道了。” 现在也只有这样了。 刘嬷嬷把衣服仔细的收了起来。 “王妃,年宴那天您真的要带齐侧妃一同去吗?”杏仁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 凤琉璃挑了挑眉,问道:“为什么不带她去呢?” “奴婢总觉得她不安好心,不知道她那天又会使什么坏。她现在就敢送有问题的衣服来给王妃,那天她肯定另有阴谋。” “使坏是肯定的。”这一点凤琉璃毫不怀疑。 那杏仁就更加想不通了:“那王妃还带她去?” “难道不带她去她就能安分了吗?”她冷笑道,“这次是王爷亲自来说的,纵然我不答应,难不成我还能拦住王爷吗?” 她也根本没有打算拦,一来她答应了太后要让战九霄去年宴,二来她有足够的自信能让齐蓉儿自食恶果。 其实战九霄现在对齐蓉儿已经起了疑心,这种时候齐蓉儿做的越多,只会让战九霄更加看清。 第一百三十九章 黎王 时间一晃又过了三四天,终于到了年宴的那日。 凤琉璃又是一大早就被刘嬷嬷从被子里拖了起来,先是大早上就让她洗了一个澡,然后便是梳妆。 年宴是正式的场合,她梳得发髻也与往常不同,要复杂的许多。 刘嬷嬷亲自上阵,给她梳了一个凌云髻,再将王妃的各种钗环给她戴上,等到打打扮完毕,她真的是觉得自己的头有两个那么重。 中途的时候,芳华苑那边还来了人问候。 说是问候,其实谁都知道那是来看凤琉璃有没有穿上齐蓉儿送来的衣服。 应对之间可把杏仁憋坏了,明明知道对方是一肚子坏水,但还不能戳穿,要笑脸迎人。 等珠儿走了,杏仁又是好一番碎碎念。 刘嬷嬷不仅仅给凤琉璃打扮好了,就连辰儿都没有落下。 虽说辰儿还小,年宴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参加,但毕竟是过年,刘嬷嬷还是将辰儿也打扮的十分喜庆。 身上穿着红色的小马褂,脚上的小鞋子绣着可爱的虎头。 今天晚上势必不能安稳度过,所以凤琉璃决定带刘嬷嬷在身边,让杏仁带着辰儿守着琉璃苑。 等她将辰儿哄了睡下,战九霄也让人来催了。 她交代了杏仁好生照顾辰儿,这才走了出去。 战九霄和齐蓉儿早已经在门口等候。 今日战九霄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身上的衣服难得换上了暗红色的,倒也没有昔日那般沉闷。 齐蓉儿就穿的像是去奔丧的,一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就连头上的发簪,用的都是白玉做的。 她原是想嘲讽两句,但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纵然她不说话吗,齐蓉儿的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看。 她自然是知道为了什么,就齐蓉儿的姿色根本就不是能与她相比的。今日她更是盛装打扮,齐蓉儿在她的面前就像是丫鬟一般。 齐蓉儿不高兴,那她可就高兴了。朝着齐蓉儿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她才钻进了马车里。 因为是侧妃,齐蓉儿的马车也比她的简单了不少,这样的差别让齐蓉儿更加闹心。 两人都上了马车,一行人缓缓的朝着皇宫去了。 一路上凤琉璃都在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在之后就来到了宫门口,凤琉璃一下马车就看到了黎王侧妃陆氏。 再看陆氏的身边还站着一对男女,想来就是黎王和黎王妃。 如此场合,黎王与黎王妃两人还毫不避讳的牵着手,低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黎王妃的脸上是温暖的笑意。 两人的感情看起来十分不错。 只是黎王和黎王妃的感情不错,陆氏就显得多余了。 同样是侧妃,齐蓉儿过的可比陆氏风光多了。 想着,她看向了齐蓉儿,却见齐蓉儿站在战九霄的身边,但是嘴角沉了下去,看上去不是太高兴的样子。 而再看战九霄的眼神也并未在齐蓉儿的身上,而是有意无意的朝着黎王和黎王妃的那边瞟去。 难道是因为黎王在朝堂上参奏过战九霄,所以战九霄看着人家就不爽? 可是看战九霄的眼神也并非是不悦,反而是十分复杂。 凤琉璃皱起了眉,不知道战九霄的眼神中透出的情绪为什么会这么复杂。 她不由再次看向了黎王和黎王妃,这一看不要紧,她忽然发现黎王妃有些眼熟,像是咋子哪里见过一样。 第一百四十章 青梅竹马 黎王妃的脸一直给凤琉璃很熟悉的感觉。 凤琉璃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黎王妃,她的脑海里明明有这张脸的。 然而她凝神想着,脑海里没有出现有关黎王妃的记忆,出现的好像是完全无关的片段。 “战王与尚书之女姜氏乃是青梅竹马,拆散了不免可惜。” 她脑海中响起的是太后的声音。 “那太后是要成全战王殿下和姜氏?”这是太后身边那个嬷嬷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原主的声音:“太后娘娘,臣女对战王殿下也是真心的,今生若是不能嫁给战王殿下,臣女宁愿一头撞死。” “璃儿,若是战王的心里一直都是姜氏,那你嫁过去之后他未必会对你好。”太后的声音充满了无奈。 “娘娘,臣女会对战王殿下很好很好的。臣女也不要战王殿下对臣女如同对姜氏那般好,只要臣女能在战王殿下身边,成为战王殿下的妻子,那臣女就心满意足了。” 刚想到这里,刘嬷嬷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道:“王妃发什么愣,我们该进宫了。” 她只能收了心思,跟着战九霄往宫里走去。 战九霄看起来并不想和黎王打招呼,但黎王偏偏追了上来,拦在了战九霄的面前。 “王兄见到我也不打一声招呼,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黎王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战九霄的神色看上去并没有多大变化,但是凤琉璃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十分糟糕。 “黎王说笑了,本王为什么要生你的气?”战九霄反问道。 “之前我在朝堂上参王兄不守规矩,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这并非是我想这么做,是王兄实在是做的有些不成样子了。接连几日不上朝,陛下看在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份儿上不好多说王兄什么,但是王兄心里也该有数,不能恃宠生娇啊。” 黎王的眼神十分冷漠,两人仅仅是对视,就是一片刀光剑影。 明明是兄弟,却更像是仇人。 “黎王多虑了,你该做什么去做就是,难道你会因为本王生气了就不去做吗?”战九霄直接露出了冷笑。 黎王却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王兄的心胸与旁人果真是不一样,既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 说完就牵着黎王妃,越过了战九霄,先行大步进宫了。 陆氏尴尬的看了凤琉璃一眼,小跑着跟上了黎王。 凤琉璃还想着方才出现在脑海里的片段,并没有怎么注意黎王和战九霄的交锋。 黎王在朝堂上参奏过战九霄,就说明两兄弟多半是不对付的,现在遇到了,就如同斗鸡被放在了一个场上一样,不斗一斗是过不去的。 她看着战九霄,苦想着太后提到的那个姜氏到底是谁?谁与战九霄是青梅竹马?最后为什么会是原主成为了战王妃。 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姜氏……姜氏…… “姜氏……” 想着,她竟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 而几乎是她出声的同时,战九霄就停住脚步,刀子一般的目光看着她。 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那目光中是赤裸裸的杀意,她甚至都觉得要不是在这里,战九霄真的会杀了她的。 刘嬷嬷这时候也拉住了她,她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刘嬷嬷拉着她刻意落后了战九霄一些。 第一百四十一章 棒打鸳鸯 任凤琉璃再怎么神经大条,这时候也感受到了气氛几乎凝固了。 她离战九霄已经有一段距离,还是能感觉到战九霄混身散发出来的戾气。 即便是齐蓉儿也是战战兢兢的跟在战九霄的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怎么偏偏就碰上了。” 这时刘嬷嬷在她的身边小声的喃喃了这一句,声音小到她以为是幻听。 “嬷嬷说什么?”她也用仅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 刘嬷嬷看向了前面的战九霄,神情十分复杂,叹道:“老奴说,怎么就这么巧,偏偏在这里单独碰到了黎王妃。” 黎王妃?碰到了黎王妃又有什么呢? 凤琉璃一头雾水,问道:“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不该在这里碰到黎王妃,还是别人?” 刘嬷嬷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有些心疼:“看来王妃是之前受了太多的刺激,许多伤心难过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话还是没有解释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刘嬷嬷倒是自己给出了她不记得的原因,也省得她去找别的借口。 可是原主的这个记忆她也是想不明白,明明就应该存在的记忆,怎么就会没有了呢? 像是刚才出现在她脑海里的片段,分明就是原主亲身经历的事情,现在却要刻意去想,才能想起来那么几个片段,也当真是奇怪。 原主就这么不将事情放在心上吗? 抱怨这么多也没有用,也不能让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她只能问刘嬷嬷道:“那我到底忘记了什么事?姜氏又是何人?” 刘嬷嬷看向了前面的黎王和黎王妃,道:“姜氏便是黎王妃。” 姜氏就是黎王妃! 凤琉璃差点惊得叫了起来。 万万没有想到,姜氏竟然就是方才面对面的黎王妃。 所以说战九霄不是在看着黎王和黎王妃,而是仅仅在看着黎王妃。 她就说看战九霄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如此说的话就能解释得通了。 青梅竹马,如今却是身边各有另一半,再见面只怕是有诸多的感慨吧。 “当年若不是因为王妃,黎王妃与王爷也不会是如今的情形。” 这样的话刘嬷嬷原本是不想说的,可事实就是事实,如今既然遇到了,还是让凤琉璃心里有个底的好。 “当年是王妃去求了太后,这才成了您和王爷的这一段姻缘。” 这一点凤琉璃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从记忆中的片段就可以看出来。 想必是原主求着太后给她和战九霄赐了婚,导致战九霄只能和姜氏有情人不能在一起。 并且知道了这些,也就能想明白为什么战九霄对原主会是那样的态度。 若只是强行嫁给战九霄,那的确不至于让战九霄对她的性命这么的不屑一顾。就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觉得战九霄也不是这么狠心的人。 却没有想到原主不仅仅是强行嫁给战九霄这么简单,是让战九霄直接不能娶想要娶的女人,然后自己再强行嫁给战九霄。 说实话,如果这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她处理的方式一定会比战九霄还要激进许多。 之前她还觉得战九霄是小肚鸡肠,怎么大的一个男人连点心胸都没有,要对一个女人心狠成这样。 现在看来,是她错怪战九霄了。战九霄现在还能这样对她,已经很是个男人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差阳错 “那姜氏为什么会嫁给了黎王,王爷即便是不能把姜氏娶为正妃,娶做侧妃也是可以的。” 凤琉璃心中还有疑问。 就看现在战九霄对齐蓉儿的样子,只要战九霄想,即便是按照太后的懿旨娶了原主做正妃,那将姜氏娶做侧妃,姜氏还是可以过的很好。 甚至按战九霄之前的做法,取了原主的性命,就可以把姜氏扶做正妃。 这一点战九霄不可能想不到。 刘嬷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像是不敢相信她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 最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初王爷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娶您的,太后娘娘在下懿旨赐婚之前曾经将王爷叫去,问过王爷的意思。但当时王爷直接放出话,就算是抗旨掉了脑袋也是不愿意娶您的。” 凤琉璃点点头,这也像是战九霄的脾气。 “后来是您,让丞相大人给姜氏的父亲施压,让姜氏的父亲自己去求陛下给姜氏和黎王赐了婚。姜氏不得不嫁给了黎王,让王爷再也不能和姜氏在一起。” 听到这里,凤琉璃倒吸了一口凉气,真是看不出来原主竟然是这么心狠手辣的人。 她还觉得原主傻,一直都被齐蓉儿欺负。看来她是小瞧原主了。 看原主做的事情,这想的十分周全嘛。 直接让战九霄和将是再也没有了在一起的可能性,先让战九霄对姜氏死了心…… 但是仅仅是这样也还不足以让战九霄娶了原主啊。 “那王爷为什么后来就肯听从太后的懿旨了?”她问。 刘嬷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才回答道:“您用姜氏的性命做要挟,说有太后和丞相大人在,也能让姜氏在黎王府不得安宁。还当众为难了姜氏两次,王爷这才不得已娶了您的。” 听到这里,凤琉璃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能做出这一番事情,最后还没有留下多少在记忆里的人,她也是由衷的佩服。 今天知道了这些事,她都难以自处。 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毕竟是在原主的身体里。在别人的眼中,她就是原主,原主做的那些事情自然也就是她做的。 而她也很难接受自己身体这双手竟然做过这么狠毒的事情。 亏她之前还可怜原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千古传下来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她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以后她要怎么面对战九霄。以前她还理直气壮的认为战九霄那样对齐蓉儿非常傻,在战九霄护着齐蓉儿的时候能毫不留情的反击嘲讽。 可现在呢?她的底气全都没有了。 “其实王妃忘了就忘了吧,现在已然是这样的局面,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刘嬷嬷见她神色怅然,终究还是不忍心,出言安慰道。 哪里又是这么简单的事情,那可是毁了别人一辈子的事情啊。 她看向了前面的战九霄和齐蓉儿。 齐蓉儿再不堪,至少人家没有做棒打鸳鸯的事情。 现在她觉得自己连齐蓉儿都不如了。 齐蓉儿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侧过头斜了她一眼。 看到齐蓉儿的侧颜,她忽然想起来了,她初见到黎王妃的时候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其实她并非是见过姜氏,而是因为齐蓉儿和姜氏很是神似,特别是刚才那个侧脸。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知尊卑 凤琉璃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战九霄还有这样的往事。 只是看看战九霄对齐蓉儿的样子,都可以看出来实际上战九霄对姜氏还是余情未泯。 只可惜,因为原主,战九霄和姜氏之间就只剩下遗憾了。 想来齐蓉儿也是蛮可怜的,到头来只不过替身而已。 这一路与刘嬷嬷说着话,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太后的长宁宫。 到了长宁宫,来给太后请安的人不少,凤琉璃和刘嬷嬷也没有再窃窃私语,只是凤琉璃想着原主做的那些事,心绪实在难平。 “姐姐方才在后面与刘嬷嬷说什么悄悄话呢?”齐蓉儿走过来问道。 今日之前面对齐蓉儿,她能觉得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她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而知道了原主的所作所为,身在原主的身体里,她无法将原主做的事情和自己做出一个切割。 亏她以前还觉得是战九霄欠了原主,想着这天道不公,想着为原主讨一个公道。 如今究竟是谁欠了谁,一目了然。 “怎么?姐姐如今话都不愿意与我说了吗?”好一会儿没有等到凤琉璃的回答,齐蓉儿声音提高了一些,面上却是十分委屈。 周围的人看了,不免要以为是凤琉璃欺负她了。 偏偏现在的凤琉璃心有旁骛,无法正常应对,只是淡淡道:“侧妃想多了。” “还是姐姐与刘嬷嬷说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能与我们言明呢?”齐蓉儿的眼里闪着寒光。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都看了过来。 “王妃与自己的下人说什么话那是王妃的事情,不必过分追问。” 不知为何,战九霄却忽然为她说起了话,还将齐蓉儿从她的面前拉开。 或许是心神有些乱,她下意识的看着战九霄,满是感激。 这个感激的眼神反而让战九霄愣了愣。 齐蓉儿却不依了:“九宵哥哥,姐姐来到了这宫里还与刘嬷嬷窃窃私语,难保她又在想什么毒计想要害您。若是不问清楚,蓉儿心中不安。” 闻言凤琉璃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齐蓉儿。 她对齐蓉儿才刚有了那么一点愧疚,现在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就将她这一点愧疚都挥霍没有了。 而且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齐蓉儿是真的没有脑子。 不管怎么说她都还是战王妃,齐蓉儿在众人的面前这般没有规矩,在场的这些人不会嘲笑她丢了颜面,只会觉得齐蓉儿不知尊卑。 并且齐蓉儿的身世与她的比起来悬殊太大,这些人是不敢贸然得罪她的。 至少面上不会。 而战九霄为了她说话,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或许是吧,战九霄总不会是因为站在她这一边所以才为她说话的。 “你对王妃有所误会,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今天是年宴,不说这些。”战九霄警告的看了齐蓉儿一眼。 齐蓉儿这次是真的委屈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妹妹还不懂事,王爷也不必过分苛责。好好与她说便是了。”凤琉璃也不想在这里把事情闹大,出言道。 众人原是想要看热闹的,可现在看来是看不成了。 “太后娘娘梳妆尚需要时间,未免误了年宴的时间,众位便不用给太后娘娘请安,可直接前往夷光殿。战王妃留下便好。”这时太后身边的何嬷嬷出来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百密一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她留下,凤琉璃皱了皱眉,这也太过张扬了。 太后这相当于是告诉众人,就是对她有不一样的偏爱。 战九霄看了她一眼,十分意外的,那眼神中并没有冷意,而是真正的平淡,平淡到看不出是喜是怒。 等到众人走了之后,她才随嬷嬷走进了太后的寝室。 她刚走了进去,就被太后抓住了手,拉到了软榻上坐下。 “哀家原本以为你说服不了战王,没有想到,你与战王的关系比哀家想象的还要好一些。”坐下之后,太后就笑得合不拢嘴。 她勉强笑了笑,“太后娘娘谬赞了,其实王爷并没有那么不讲情面。” 原来太后虽然将任务交给了她,却也没有对她太有信心。 “你能给出这样的评价,就说明你们的关系大有进步。刚才他还在众人的面前护着你,说明他已经开始心疼你了。” 太后一脸的慈爱,此刻仿佛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凤琉璃的一个长辈。 可凤琉璃知道,事情并不是太后想的这样。 战九霄看起来是在护着她,说到底是护着齐蓉儿。 但是她也没有生气,她原本就对战九霄无意,现在更是对战九霄有愧疚之心。 若战九霄得到了齐蓉儿真的会高兴,那也算是上天帮原主稍稍弥补了罪过。 想到这里,她不由摸了摸太阳穴,她这么想头竟然没有疼,看来原主的轨迹,并非一定要和战九霄恩恩爱爱一生。 如她所想,两人相敬如宾也是可以的。 “王爷能留我的正妃之位已经是王爷宽宏大度,齐蓉儿虽然刁钻了一些,但是只要她能稍稍宽慰王爷,也没有什么不可。” 她此话是出自真心。 “男子三妻四妾,按理说战王有侧妃也没有什么不可。但是齐蓉儿这样的身份性情,做战王的侧妃真的是抬举她了。偏偏她还不知道收敛。以前战王不让她出门,只让她在王府里,影响还不大。但若是今日这样的场合,最后会闹成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 太后说着脸上都是不满。 不过瞬间又恢复了笑脸:“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战王对你越来越宠信了,他之前从来都不出席年宴,你去说他便来了,可见他对你与旁人终究是不同的。” 其实他也不是因为我去说。 凤琉璃刚要说出这句话,忽然想到,太后在战王府有眼线,却不知道战九霄来参加年宴并非是她的功劳。 那也就是说,在琉璃苑里太后还没有眼线,否则的话不应该不知道这一点。 “娘娘高估儿臣了,儿臣对王爷有诸多亏欠。以前都是儿臣不懂事,才勉强了王爷许多。如今儿臣已经想通了。以后王爷喜欢谁都可以,只要王爷高兴,儿臣都是愿意的。” 她垂下了眼眸。 之前她想的是与战九霄井水不犯河水就好,而现在这么做,是想要替原主补偿战九霄。 不想太后听了之后眉头皱了起来,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么快就变了?” “以前是儿臣不懂事,在太后娘娘面前无理取闹,都是儿臣的错,请太后娘娘恕罪。” 她站起身,福身在太后面前,迟迟不起。 好一会儿之后,太后才道:“如今你与哀家已经这么生分了吗?” 闻言凤琉璃背后冒起了冷汗,她只想着怎么让日后自己与战九霄的关系在太后面前更顺理成章一些,忘记了原主和太后原本是怎么相处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豁然开朗 “太后娘娘,儿臣以前太过胡闹,幸好有娘娘庇佑,才能达成所愿。但是如今儿臣反思自己,知道自己的错。只是与太后娘娘名言而已,儿臣不敢与太后娘娘生分。” 凤琉璃提着心,低头道。 好一会儿太后都没有说话,她不禁咬紧了唇。 太后要是怪罪下来,那她此番就是得不偿失。 在这宫中还真是每时每刻都不能掉以轻心,一个不慎就可能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又听到了太后的声音:“罢了罢了,孩子长大了心思也多了,哀家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们了。” “娘娘,儿臣不敢有事瞒着娘娘。当初都亏了娘娘儿臣才能达成所愿,也一直都是因为娘娘的庇护和提点,儿臣才能在王府越来越好。这些儿臣心里都有数的。” 不管这些是不是真的,凤琉璃此时是张口就来,先将太后哄好在说吧。 果然太后听了这几句话之后,面色稍霁:“你心中有数就好。好了,宴会也要开始了,你先去夷光殿吧,哀家一会儿就来。” “那儿臣先行告退了。” 她不敢显得急切,只笑得更加温婉柔顺,未免太后再有疑心。 直到退出了太后的寝室,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被外面的冷风一激,她的头脑也更加清晰起来。 刚才是她太过沉迷于过去了,就算再怎么觉得原主的做法有错,那也是原主做的事情。 她还是只用做好自己就好了。 现在无非就是原主对战九霄有愧,那她以后对战九霄就收敛一些脾气就好了。 原主为自己当初做的事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也算是一种惩罚了。 如今她又没有做错任何事,心虚什么呢? 齐蓉儿从来也都不是善茬,与原主半斤八两。原主是对战九霄和姜氏有所亏欠,对齐蓉儿却没有。 想着,她豁然开朗,大步往夷光殿走去。 此时夷光殿中已经坐满了皇亲国戚。 “这辰少爷长得真是俊俏,与战王殿下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大以后想来也是与战王殿下一样气宇轩昂呢。” 靠近了门口,凤琉璃就听到里面传出了人们的谈笑声。 定睛一看,几个姑娘围在刘嬷嬷的身边逗着辰儿玩。 “是呀,看辰少爷这么小也不认生,长大之后也会与战王殿下一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你们看,她看着我笑了。” …… 殿中原本十分的热闹,然而就在她踏进去的那一刻,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停止了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都看着她,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她没有在意这些,直接往刘嬷嬷和杏仁走去。 辰儿在刘嬷嬷的怀里见到她来笑得露出了刚长出来的两颗门牙,并且朝她伸出了手。 那些围在辰儿身边的姑娘见到她来也都收了笑容,有的眼神中带着不安,有的则是带着不屑。 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同,她却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悠然的将辰儿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辰儿伸出两只白白胖胖的手臂环着她的脖子,不管不顾的就往她的脸上亲。 不过眨眼之间,她的脸上就都是辰儿的口水。 “还是让老奴抱着吧。”刘嬷嬷看她的妆发都要乱了,又从她的手中将辰儿抱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以退为进 将辰儿交到了刘嬷嬷的手中,凤琉璃用帕子擦了擦脸上辰儿留下的口水。 她仿佛现在才注意到这大殿中的气氛有些冷滞,而她来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原主虽然是一言难尽了一些,但也不是嚣张跋扈之人,这些人用看瘟神一样的目光看着她是什么意思? 况且她这也是第一次出席年宴,出席这样大的宴会,以前也没有闹过什么笑话,现在有必要这样看着她吗? 都是出身望族,为何这点见识都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局面她不能也不想说什么,若无其事的走到了战九霄的身边。 而辰儿或许是对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应,在刘嬷嬷的怀里一直挣扎着想要她抱。眼睛里都已经漫上了泪花。 看着辰儿这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实在是不忍心,还是将辰儿抱了过来。 但是今日她穿的衣服好看是好看,却并不方便。经过她母亲的改动,还重了许多,抱着辰儿很是勉强。 若是在其他地方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她的衣服若是乱了脏了,那当真是不成样子,要闹笑话了。 “姐姐也不知道给辰儿吃了什么迷魂药,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在外面,辰儿都是非姐姐不要的样子。姐姐既然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一个呢?” 齐蓉儿笑意吟吟的看着凤琉璃,这话中的恶意只有凤琉璃清楚。 “这小孩子啊,可比大人要简单的多了。谁对他好,他就与谁亲近。辰儿是妹妹亲生的儿子,却与妹妹并不亲近,妹妹还是多想想这其中的原因为好。至于妹妹所说的喜欢孩子,是,本妃是很喜欢孩子,但是只要是王爷的孩子,就是本妃的孩子,本妃有没有自己生的孩子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王爷膝下子嗣繁盛,本妃就无愧于列祖列宗了。” 她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眸中却有寒冰凝结。 这一番话她说的甚是大度,任谁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连带着不少的夫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妹妹不过是随意说一句,姐姐这般疾言厉色做什么?” 见说不过凤琉璃,齐蓉儿就祭出了杀手锏——装可怜。 凤琉璃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妹妹,我不过是实话实说,哪里有一点疾言厉色?不过也是,我不像是妹妹这般可怜柔弱,许是我说话不够温柔,吓到妹妹了,我先给妹妹道歉了。” 以退为进谁还不会。 战九霄就在大殿的另一端与其他的大臣说着话,看起来完全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形。 凤琉璃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的战九霄她真的是看不懂。 是因为遇到了姜氏,所以就觉得齐蓉儿不重要了吗? 说话的这段时间,辰儿在她的怀里也一直都不安分,一会儿抓一抓她头上的流苏,一会儿脚又踹一踹她的袖子。 不过是几句话的时间,她抱辰儿就觉得有些吃力了。 “姐姐,不若让妾身来试试,看辰少爷愿不愿给妾身抱。”陆氏这时走了过来。 她松了一口气,试着把辰儿交到了陆氏的怀里。 辰儿也不知是为何,陆氏抱着竟然十分的安稳乖巧,也没有闹着非要她抱。 她感激的看着陆氏,这么多的人,多是看热闹的,也只有陆氏向她伸出了援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救场 “辰儿真是乖巧,王妃姐姐能有辰儿在膝下,也是姐姐有福气。”陆氏怜爱的看着怀中的辰儿,可见是真的喜欢孩子。 “你也还年轻,这样的福气总会有的。”凤琉璃笑着安慰道。 黎王总不会像战九霄一样一根筋吧,并且陆氏看上去也是十分可人,她倒是不相信陆氏一点机会都没有。 “姐姐不知道,黎王殿下与妾身一向淡薄,只怕姐姐的福气妾身是不会有了。” 陆氏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耳边小声道。 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周围,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种话并不合适。 看在两人也算是有些交情,她叮嘱道:“祸从口出,这样的话以后妹妹可不要再说了。” 陆氏后知后觉自己说错了话,更加感激凤琉璃的提醒,正要说话,却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叫她。 凤琉璃也听到了,抬眼看了过去,叫陆氏的正是黎王正妃姜氏。 在宫门口见到姜氏,又知道了原主对战九霄和姜氏做的种种事情,她心里总觉得愧对姜氏。 若不是原主棒打鸳鸯,战九霄和姜氏原本可以双宿双飞,站王府如今就不会是这样的情形。 战九霄也没有必要娶齐蓉儿这个和姜氏长得有五分相似的赝品。 现下看到姜氏,她的愧疚之心更甚。 甚至都不敢直视姜氏的目光。 “你快过去吧。”她说着将辰儿从姜氏的怀中抱了过来。 而陆氏听到姜氏在叫她,面上竟然有些惧怕,笑容也勉强起来。 “那妹妹先过去了,有时间再来与姐姐说话。” 陆氏匆匆给凤琉璃一福身,转身朝姜氏那边走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那姜氏也不是省油的灯。 刘嬷嬷从她的怀里重新将辰儿抱了回去。 或许是刚才玩闹的累了,辰儿此刻在刘嬷嬷的怀里也乖巧起来,没有在闹了。 看周围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太多的人看着她,她附在刘嬷嬷的耳边问道:“这黎王侧妃怎么看起来是有些怕正妃的样子,嬷嬷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样的场合,王妃保护好自己和辰少爷就是了,别人的事情王妃莫要太过费心。” 刘嬷嬷的表现和她方才的很像,都是先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注意,才与她说话。 她讪讪的笑了笑:“只有知道的更多,才能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嬷嬷到底知不知道姜氏是什么样的人?” 刘嬷嬷向来是拿她没有办法的,只能拉着她悄悄走到了没有人注意的角落,才说道:“王妃还真当老奴是什么都知道。老奴也没有见过姜氏几次,只听说姜氏才情颇著,未嫁之前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她嫁入黎王府之后就甚少在外面走动,黎王府也没有传出来什么有关她的事情,所以现在姜氏是什么性情,老奴也不知道。不过人的性情一般不会大变,按照以前的传言看,如今也不会是刁钻之人吧。” 既然不是刁钻之人,为何陆氏看姜氏是一副害怕的样子? 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害怕。 还是陆氏做过什么对不起姜氏的事情,所以面对姜氏的时候心虚? 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她的猜测,对姜氏和陆氏的情况她是知之甚少,只靠猜测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想办法多知道一些情况才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母女情深 “璃儿。” 凤琉璃正想着陆氏和姜氏的事情,忽然听到一旁有人在叫她。 她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原来是原主的母亲。 想到凤夫人之前还被人下毒暗害过,她忙走了过去,扶住了凤夫人,皱眉道:“母亲,您的身子还没有大好,这年宴您也并非是非要来,天气这么冷,您不好好呆在相府中休养,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呢?” “瞧你这孩子说的,大过年的,自然是热闹一些好了。难道你们都来凑热闹,就让母亲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在相府里吗?” 凤夫人笑着嗔道。 “母亲,您知道女儿不是这个意思的。” 在凤夫人的面前,凤琉璃撒起娇来也是十分的自然。凤夫人当真十分慈爱,这么长的日子里,她过的都非常的冷清。 凤夫人的慈爱就像是三月里的暖阳,让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想要拥抱。 “我这也是想要见你,你总是不回来,我只能来这里见你了。” 说着话,凤夫人的目光贪婪的在她脸上扫视着,仿佛要将之前没有看到她的那些日子都补回来。 凤琉璃知道,凤夫人是因为之前她送回去的那件衣服心里不放心,所以才要来看一看。 她心中感动,这种感动是用言语形容不出来的。 “不得不说,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你。华贵中又不失娇俏,是何人帮你置办的?王府里的侧妃吗?”凤夫人道。 她抿唇一笑,就知道是瞒不过凤夫人的。 不过她也不想凤夫人太过担心:“母亲说的没错,但女儿已经什么都察觉了,也就不足为惧了。而且女儿有母亲护着,什么都不怕。” 凤夫人被她逗得合不拢嘴,连连笑着摇头。 “你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女儿不管多大,都永远是母亲的女儿。母亲既然生了女儿,就要宠女儿一辈子的。”凤琉璃干脆挽住了凤夫人的手臂,偏过头倚在凤夫人的肩头道。 凤夫人也觉得甚是温暖,但想到上一次凤琉璃这么撒娇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心里又有些惆怅。 “看你如今的样子,在王府的日子想来是好过了不少。日后也定要步步小心,凡事不要要过刚强。” 说到这里,凤夫人凑近了凤琉璃一些,低声说道:“男人是不会喜欢太过刚强的女子的。” 凤琉璃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也凑到了凤夫人的耳边道:“原来母亲就是这样让父亲对您百依百顺的。” “如今你当真是翅膀硬了,连母亲都敢随意打趣了。”凤夫人嗔怪道。 “女儿不过是实话实说,就是给女儿十个胆子,女儿都不敢打趣母亲。” 母女二人说着笑了起来。 凤琉璃这一笑,整个大殿都像是亮了起来。 不少人都看呆了。 这其中的许多人之前都是见过凤琉璃的,那时候确都没有发现凤琉璃是这样的绝色。 难道是这站王府特别养人?竟能让凤琉璃像是脱胎换骨,像是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 凤夫人看到自己的女儿容光焕发也甚是高兴,连带着看辰儿也更加顺眼了,主动将辰儿抱了过来。 辰儿倒是也争气,脸上招人爱的笑容毫不吝啬的对凤夫人绽放着。 母女二人逗着孩子说着话,直到宴会开始。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中生有 凤琉璃再与凤夫人匆匆说了两句话才抱着辰儿来到了席位上。 她来到自己位置的时候,战九霄和齐蓉儿都已经坐在席位上了。 按照规矩,她的席位在战九霄的身边,而齐蓉儿身为侧妃,只能坐在战九霄后面的位置上。 凤琉璃背对着齐蓉儿,虽然看不到齐蓉儿的眼神,但那芒刺在背的感觉十分的明显。 她能感觉到背后的那道眼神像是刀子一样,一刀一刀要将她活生生凌迟。 就算是看不到齐蓉儿的神情,她也能想象到齐蓉儿的表情有多精彩。 此时她若是回头看一眼,便能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齐蓉儿的双手藏在袖子里,将手里的帕子撕扯的不成样子。她是心心念念想要参加年宴,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局面。 她想要的是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让这些人知道,虽然她只是侧妃,可是拥有的是正妃的待遇。 但现在她才发现,这和她想象的完全都不一样。 风光的照样是凤琉璃,更让她生气的是战九霄也不曾为她说过什么话,似乎就默许了凤琉璃的风光。 她不服气,明明之前一切都这么顺利,为什么忽然就变成了这样! 王爷身边的位置就应该是她的,凤琉璃有什么资格坐!一个没有子嗣的王妃还敢如此嚣张,她绝对不会眼睁睁看着凤琉璃抢走她的东西。 凤琉璃,是你逼我的! 想到这里,她手上一用力,‘嘶啦’一声,手帕竟然被她硬生生撕成了两半。 战九霄并不知道齐蓉儿的心里在想什么,看向了凤琉璃,问道:“你方才在和黎王妃说什么?” 这话说的甚是奇怪,她从来都没有和姜氏说过话,就是面对面都不曾有过,战九霄这话又是从何和说起? “王爷许是看错了吧,我从来都没有和黎王妃说过话,方才与我说话的是黎王的侧妃陆氏。”她解释道。 说着她的心里还是不安。 一来是因为原主对战九霄和姜氏做过的事情,今天战九霄见过了姜氏,要是回到王府之后和她翻起以前的旧帐,那想必是一场腥风血雨。 二来谁和战九霄说的她和姜氏说过话。 当时夷光殿里那么多的人看着,不少人的都应该看到了她从来没有和姜氏接触过。 此时战九霄这般问,是战九霄故意试探,还是有人故意想要她不好过,她无法确定。 她说完之后战九霄并没有说话,可是脸色看上去十分不好。 “方才大殿中的人都看到了,我并没有和黎王妃说过话。我与陆侧妃说着话,黎王妃还将陆侧妃叫走了。之后我母亲就到了,我就一直在与母亲说话,直到刚才宴会开始。” 咬咬牙,她还是仔仔细细将情况说了一遍。 面对姜氏的事情,她不敢有丝毫的轻视。 原主已经错的十分离谱了,她要是再不小心一点,那以后的日子真的不用再过了。 听她说完,战九霄没有说什么,只是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神色十分不好,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状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战九霄是不是生气了,还是真的想要回去翻旧账。 她看着怀中的辰儿,一时之间五味杂陈。这是她来到这个凡界最不安的时候了。 第一百五十章 不正经 在姜氏的事情上,原主没有一点地方是对的,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 原主一死了之,这个后果注定是要她来承担了。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陛下驾到!” 门口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声音,皇帝来了。 凤琉璃与众人一同起身,跪倒在地上,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坐到了龙案后面,抬手道。 站起来落座之后,凤琉璃微微抬头看了看皇帝。 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是第一次见到皇帝。 一眼看去,皇帝和战九霄眉眼间有五分相似,也只有一母所生,才能这般相像。 “战王今年也来参加年宴了,可当真是不容易。自从朕登基,这还是你第一次来参加年宴。”皇帝第一个就对战九霄说道。 这话听着像是在责备战九霄,偏偏看皇帝的模样又像是真的在开玩笑。 凤琉璃今天是看谁都看不透,仿佛在黑夜里行路一样。 战九霄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拱手道:“以前都是臣放肆,请陛下恕罪。” “哎……不必惶恐,朕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替朕办了不少的事情,朕怎么会为了这区区小事就责怪你呢?” 皇帝自始至终都是笑着,看上去心情十分不错。 凤琉璃看了看脸色冷的快要结冰的战九霄,再看了看皇帝如沐春风的笑容。 方才她还觉得两人是亲兄弟,现在看着却是不大像了。 而且皇帝对战九霄已经算是十分宽容了,皇帝都说了这是战九霄自他登基后第一次来参加年宴,但是皇帝对战九霄依旧不怪罪,还委以重任,这样的待遇也就只有战九霄有了吧。 但战九霄还对皇帝这么冷冰冰的,是战九霄有这个胆子,也是皇帝不和战九霄计较。 “多谢陛下恕罪。”战九霄看上去还是不领皇帝的情。 皇帝也依旧没有生气:“好了好了,坐下吧,这喜庆的日子,没有必要动不动就行礼。” 战九霄这才坐了下来。 就在凤琉璃以为皇帝的话说完了的时候,却忽然听到皇帝忽然提到了她:“今日战王妃也来了。” 她心中一震,忙把辰儿交给了刘嬷嬷抱着,自己起身福身道:“有劳陛下过问,今日是年宴,按照规矩臣妾是应该给陛下请安的。之前都是臣妾不懂事,请陛下恕罪。” “瞧瞧这战王和战王妃,朕不过是随便问一问,两个人都忙着和朕请罪,也当真夫唱妇随了。” 皇帝竟然打趣起了她。 凤琉璃不敢抬头,低着头眼眸中闪过了疑色。 不知道皇帝对她这般亲切,是不是因为战九霄。 “朕听闻这次战王能进宫参加年宴,还是战王妃的功劳。看来战王也没有逃过美人关啊。”皇帝继续说道。 此时的凤琉璃不知道因该摆出什么样的神情,是应该惶恐,还是应该害羞,或者是别的? 她尴尬的站着,也是第一次希望有人帮她解围。 “战王妃如此绝色,战王殿下沉迷于美人乡也是情有可原的。”有人附和着皇帝说道。 皇帝愉悦的大笑了两声,道:“此言也有道理,不过战王妃还是要多规劝战王,莫要让战王太过荒废了公务才好。” 凤琉璃第一次脸红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丽妃献舞 许是因为打趣了凤琉璃一番,皇帝的心情看上去更加好了。 他大手一挥,让歌舞开始。 之后每一曲歌舞结束,皇帝都给了非常厚重的赏赐。 看着皇帝的样子,凤琉璃都怀疑皇帝是不是平时没有地方赏赐人,都憋着在这天在众人的面前将东西都赏赐下去,让皇亲国戚都看看他有多阔绰。 得到了厚重的赏赐,歌女舞姬们自然也都十分喜悦,纷纷谢恩领赏,一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凤琉璃原本是心事重重,可是一曲又一曲的歌舞过后,她不自觉地就忘记了那些烦恼,专心欣赏着眼前的歌舞。 看着舞女们一个个都是细腰柳眉,跳的舞都有不同的韵味,她看得目不暇接。若不是这里场合不合适,她都要拍手叫好了。 御前献舞的不仅仅有舞姬,还有各宫的妃嫔。 皇帝自然也是一一赏赐。 妃嫔们的舞蹈虽然比不上舞姬们的好看,但是胜在别出心裁,总能让凤琉璃眼前一亮。 一边吃着美食,一边看着美人,这世上只怕没有比这还舒服的事情了。 战九霄对这些歌舞不感兴趣,眼角的余光看到她看得津津有味,她面前的食物也被吃的七七八八。 这样的宴会,从来都不会有人真的将心思放在这些吃喝上,她倒真是个与众不同的。 看着看着,战九霄就不由看的入了迷。 “陛下,臣妾也有惊喜想要献给陛下。”等到嫔妃都表演的都差不多了,一个宫妃才起身道。 凤琉璃看向了说话的人,只见说话之人一头乌发如云,皮肤白皙胜雪,更显得一双眼幽深似古井。 那五官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一样,找不到一点瑕疵。 就连凤琉璃都不由感慨,这美人就像是神精心造出来的那样。 再看其衣饰华贵,仅仅在皇后之下,想来这就是最近宠冠后宫的丽妃娘娘了。 她如果是个男人,也没有办法对这样的美人不动一点心思。 皇帝则笑得更是开怀:“好,丽儿你平素奇巧的心思最多,今晚更是不能敷衍啊。” 丽妃掩唇一笑,当众抛了一个媚眼给皇帝,娇嗔一声:“陛下,这么多人看着呢,您现在就这样夸臣妾。若是一会儿丢人了,陛下可不能怪臣妾的。” “瞧爱妃说的,朕怎么舍得责怪爱妃呢?”皇帝笑意吟吟。 丽妃福一福身,在宫女的陪同下先行下去准备了。 一巡酒过后,竹笛声响起,伴着悠扬的笛声,大殿中的烛光忽然都熄灭了。 与此同时,大殿中央出现了一个闪着幽幽绿光的曼妙身影。 身影随着笛声舞动着,一会儿似灵蛇,一会儿似惊鸿,又仿若黑夜中的精灵。 众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凤琉璃看得东西都忘了吃,看得眼睛都不会眨了。 忽而,大殿中的灯光又亮了起来,众人这时才看到,丽妃身上的衣服根本就不是绿色的,而是红色的。 红色的衣服竟然能在黑夜中发出绿光,让人不由啧啧称奇。 笛声停,丽妃的身影也随之停了下来。 可是还没有完,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了几只蝴蝶,这么多人中,蝴蝶偏偏就落在了丽妃的身上。 “好!”凤琉璃看得入迷,没有控制住拍掌道。 她这一出声,原本在丽妃身上的目光全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难得相护 等凤琉璃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尴尬的看着众人,扯了扯嘴角,低着头继续吃东西,想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这么多人看着,再怎么装都是骗不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的。 “朕也觉得极好。” 没有想到皇帝也跟着她拍掌道。 皇帝一拍掌,其余的人都附和着皇帝,纷纷拍掌赞赏丽妃的舞蹈。 可是众人这么拍掌称赞,丽妃并不高兴。 这样的场景像是青楼中舞姬跳完舞之后那些客人的反应。 这些人是把她当作了什么? 她将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凤琉璃。 “战王妃谬赞了,臣妾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听闻战王妃也是舞艺倾城,不知臣妾有没有这个福气,能得到战王妃的教导,也能让陛下一饱眼福。” 凤琉璃愣了愣,她什么时候舞艺倾城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在丽妃的灼灼目光中,她只能站了起来,一脸歉意的回丽妃道:“丽妃娘娘许是有什么误会,我的舞艺如何能与丽妃娘娘相比。” “战王妃是不给本妃这个面子吗?”丽妃的眼中已经透出了戾气。 看到她是无意中捅了一个马蜂窝了。 她在心里后悔着,面上不得不应对丽妃。 “丽妃娘娘,我都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就身材来说,就不如您的纤细,如何能与您相比呢?” “姐姐也未免太谦虚了,您的舞艺卓绝,又何必一直藏着不愿让陛下看一看呢?况且今天是年宴,不过就是图个喜庆。即便是您跳的不好,谁又会娶笑呢?至于生过孩子,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死胎,生下来不过猫儿那般大,对姐姐的身材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姐姐您就不要再推辞了。” 齐蓉儿也加入进来。 凤琉璃面色一沉,毫不留情的嘲讽道:“齐侧妃对坏孩子了解的倒是深切,本妃也想起来了,辰儿你是生下来了,可是足月生下来的孩子,都满月了却反而瘦的像是小猫儿一样。怪不得侧妃这么了解。” 齐蓉儿握紧了拳,恨恨的看着凤琉璃:“现在是在说姐姐的事情,姐姐扯到我的头上做什么?” “怎么,你说本妃可以,本妃说你就不可以了?”她转头瞟了齐蓉儿一眼。 也亏得是齐蓉儿按捺不住掺合进来,对付齐蓉儿可要比对付丽妃简单多了。 并非有了齐蓉儿的加入,丽妃就是以多欺少,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这么说战王妃是不愿意献舞了?”丽妃直接问她道。 她在心里大声叫苦,她不过就是手贱拍了掌,没有必要这样吧? 想到之前丽妃惩罚陆氏的手段,她的太阳穴突突的疼。 看来今天是很难善了了。 “丽妃娘娘,本王的王妃的确是生产不久,不宜献舞,请您海涵。您若是嫌宫中的舞姬看腻了,本王可以寻些外面的舞姬给娘娘献舞。” 她还在想着要怎么应对丽妃的时候,忽然听到了战九霄的声音。 战九霄这是在为她说话? 她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战九霄竟然在为她说话,她真的是不敢相信。 战九霄今晚是吃错药了,还是喝多了?完全都不想是平日里的作风。 她不由看向了战九霄,却见战九霄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了黎王妃所在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奈献舞 凤琉璃瞬间明白了战九霄的意思。 战九霄为她说话,并非是想要护着她,只是不想她在众人的面前丢人而已。 毕竟现在她若是丢人的话,丢脸的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战九霄。 身为夫妻,荣辱一体。 不,不仅仅是这样。 她看向了姜氏的方向,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想来战九霄对她也应该是刮目相看了,她给战九霄的惊喜并不少。 此次她若是风光了,那也是用战王妃的身份出尽风头。战九霄是还怕姜氏看了会不高兴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也不在意了。反正她本身也不想去献舞。 有丽妃的珠玉在前,不管她跳的再好,也胜不过丽妃。 到时候丽妃难免又是一阵嘲讽。 “王爷说的是,臣妾身子不适,如此大好的日子,又怎么敢拂了诸位的兴致?这里有如此多的舞姬,臣妾就不献丑了。” 她顺着战九霄的话说道。 “正因为是大好的日子,战王妃才更不应该推辞。”丽妃的眼神阴测测的。 她这么一退再退,丽妃还是穷追不舍,她的嘴角也垮了下来,刚要说话,却听到了太后的声音。 “既然丽妃坚持,那璃儿不如展示一番。丽妃说的也是,在这里的都是自家人,即便你做的不是最好,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她在心里哀嚎一声,太后此言也并非是不为她着想。太后的话说在前面,纵然她做的不好,至少明面上不会有人敢嘲笑她。 可是以后出言 ,她也不能再推辞了。 没有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福身道:“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那你准备一下吧,这里都是自家人,你也不必紧张。”太后含笑道。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紧张不紧张的另说,这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想来今晚过后她是要被人嘲笑好一阵子了。 应了太后一声,她转身之际,看到齐蓉儿正是一副得逞的嘴脸。 她忽然想起来了,齐蓉儿送给她的衣服原本就是有问题的。想来今天就算是丽妃不发难,太后不说话,齐蓉儿也会想办法让她上去表演的。 大庭广众之下,堂堂王妃的衣服破裂开来,只怕她以后也没有脸再出门了。 她冷冷一笑,只怕她是要让齐蓉儿失望了。 杏仁扶着她来到了偏殿中,这里是宫里,杏仁也不大敢说话,看门口还有宫女守着,只能在她的耳边小声问道:“王妃打算怎么办?” 她坐了下来,脸色颇为无奈:“还能怎么办呢?太后娘娘都已经说话了,躲是躲不过去的。” “那王妃真的会跳舞吗?”杏仁很是怀疑。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王妃这是会还是不会?”杏仁着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会一点,但是与丽妃和舞姬是没有办法比的。” 她会的这一点还是做神女的时候闲得无聊学的,原主也学过一点,身体还算是柔软,出丑应该是不至于。 但也不会出彩就是了。 “只要能过这一关就好。也好在王妃之前就发现了这衣服有问题,否则一会儿献舞就麻烦了。” 想到齐蓉儿送来的衣服,杏仁一阵后怕。 凤琉璃深吸一口气,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好好回想了自己所会的那一丁点舞蹈,起身往大殿走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所谓惊喜 即便是舞蹈不出彩,齐蓉儿的目的也是达不到的。 她这次必定要让齐蓉儿输的心服口服。 乐声响起,她翩翩飘进了大殿中,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起舞,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 其实丽妃的话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现在宴会已经接近尾声,之前的舞蹈甚是精彩,大家看的都有些累了。 现在不管她跳的再好,想来在这些人的眼中也是不过如此。 而她跳的不好,多半是在这些人的意料之中。 想到这里,她大担心减退了许多,动作也更加流畅柔软。 战九霄的神情始终淡淡,看不到生气,也看不到喜悦。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而齐蓉儿看着凤琉璃,眼神渐渐灼热起来,她期待着,期待凤琉璃在众人的面前丢尽颜面。 只要再一会儿,凤琉璃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到时候看凤琉璃有什么颜面再做这个战王妃。 只要没有了凤琉璃,她就是战王府的女主人。 凤琉璃跳的渐入佳境,但在这个时候,她感觉身上的衣服似乎有异动。好像松了一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齐蓉儿还在衣服上动了什么手脚而她没有发现。 要真的是这样,那今晚她可就惨了。 随着动作越来越大,她也越来越感觉身上的衣服似乎在不断的往下坠。 强大如她,现在也觉得有些慌了。 要是乍然停止了舞蹈,那丽妃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又要怎么为难她。这里的人又会怎么议论笑话她。 而要是不停止,衣服出了问题她一样要成为笑话。 两害相权,这短短的时间,一心二用,她衡量不出孰轻孰重。 正当这时,她心慌之下没有注意脚下,不小心踩到了裙角。 等她察觉到的时候意已经来不及挽救,她心中大骇,下意识的就想停止动作闭上眼睛。 但还有一丝理智告诉她这样做对结果没有任何的帮助。 可她还没有想到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就见到衣服变了样子。 这身衣服原本是以朱砂红作为底色,上面绣着点点白梅。但忽然衣服上的红色大片大片的褪去,变成了一片洁白。 绣着白梅的地方,却变成了红梅。 还不仅仅是颜色的变化,衣服的样式也变得繁复起来。她舞动之间更加的灵动娇娆。 与此同时,不知为何那红梅上竟然随着她的舞动出现了一只只彩蝶,栩栩如生,像是要飞出来一样。 这些凤琉璃都不知道,她只看到衣服颜色的变化。 同时也反应过来,或许这就是她母亲所说的惊喜。 只是这个惊喜对于她来说,与惊吓差不多。 为了不辜负她母亲的好意,她只能尽力将这一支舞跳完。 终于乐声停止,凤琉璃将最后一个动作做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凤夫人与太后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盛满了笑意。 战九霄的眼神也不知不觉的黏在了她的身上,像是根本就不认识她一样。 “啪啪啪。”大殿中响起了阵阵的掌声。 听到掌声,战九霄这才回神,眉头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 凤琉璃好像有许多的事情是他不知道的,比如医术,比如今日的舞蹈。 每一次遇到危机,凤琉璃给他的都是惊喜。 凤琉璃身上,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还会给他多少的惊喜。 第一百五十五章 绝色 凤琉璃微微喘着气,这才有时间看一看身上的衣服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这一看她自己都非常惊讶,也理解了众人眼中的惊艳和掌声。 其实她的舞蹈只是一般,这件衣服才是锦上添花。 就算是不跳舞,就穿着这件衣服,那也会成为整个殿中最耀眼的存在。 只是如果不跳舞的话,穿着一这身就显得有些招摇了。 她扭头看向了凤夫人,只见凤夫人眉眼含笑,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满脸都是赞许。 如此,她倒也确定了,这就是她母亲所说的惊喜。 现在献舞的事情算是尘埃落定,她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又轻松闲适下来,更添了慵懒的风情。 战九霄望着,不得不承认,不管是什么打扮,配上她的那张脸都不会差到哪里。 更何况此时她身上的衣服如此隆重精致,更让人看着就移不开目光了。 他记忆中的凤琉璃虽然也算是个美人,却记不起以前是不是也这么的明媚似火。 而且凤琉璃不仅仅是容貌绝美,身上雍容华贵的气质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过形成的。 这世上的美人何其多,像凤琉璃这般妩媚中又带着清冷气质的,让人生不起亵渎之心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凤琉璃到底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他一点记忆都没有。 看着,想着,他的目光又忘了从凤琉璃的身上移开。 又或许他不是忘了,而是根本就不想。 他的反应被齐蓉儿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 齐蓉儿胸腔里积了一团怒火。 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明明就是她送去给凤琉璃的衣服,为什么没有让凤琉璃出丑,反而让那个贱人出尽了风头? 她紧紧的咬着嘴唇,恨不能将凤琉璃活活咬死,然后吃肉喝血,还要将凤琉璃的骨灰撒在最肮脏的地方,让凤琉璃永世不得超生,方能稍稍解她的心头之恨。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在看着凤琉璃,太后也在看着她,并且将她看凤琉璃的眼神都尽收眼底。 她还不知自己暴露在了何人的面前,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怒火里。 “好,战王妃这一舞真是绝色倾城,朕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惊艳的舞蹈。来人,将高昌国进贡的那对玉如意赏给战王妃。” 皇帝大笑着拍手道。 随着皇帝的夸赞,其他人也附和着,纷纷将凤琉璃夸赞了一番,场面十分热闹。 凤琉璃看了一眼气的脸色青黑的丽妃,现在她可有了底气,并没有谦虚,给皇帝行礼道:“多谢陛下赏赐。” 丽妃将她的得意看在眼中,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不甘心道:“战王妃明明一早就有所准备,却还一再推辞,心思可真是深沉。” “丽妃娘娘多心了,为了不失礼于御前,试问这里的诸位谁又没有刻意准备过呢?但臣妾自以为才疏学浅,不敢在陛下的面前卖弄,所以才不敢轻易应承。再者说若不是这件衣服,臣妾的舞蹈并无出彩之处。” 她的话毫无破绽,丽妃再生气也找不出她的错处。 难道还能以此为理由说她欺君吗? “弟妹还是过谦了,这件衣服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母后以为呢?” 皇帝直接对她改了称呼,她的心颤了颤,当真不知道皇帝为何对她这么特殊。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战王妃 “如此美丽惊艳的舞蹈,哀家也是第一次看到。璃儿这孩子到了战王府之后不仅懂事了不少,还学会了不少的东西,也是长大了。” 太后自是站在凤琉璃的这边,满脸笑容的说道。 说到这里,太后看向了战九霄,问道:“战王以为璃儿方才的那一舞如何?还是战王早已经在王府上看过,见怪不怪了?” 凤琉璃原本松着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太后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战九霄这段时间和她之间是没有再剑拔弩张,可是她也没有把握战九霄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而且姜氏和齐蓉儿都还在这里,战九霄要是为她说话,无异于是背叛了这两人。 她可没有那么自恋,觉得在战九霄的心里能和这两个人相比。 不知不觉的,她抿紧了唇,也只能等着战九霄的回答。 “臣也是第一次看王妃跳舞,不过是在太后娘娘和陛下的面前献丑,还请太后娘娘和陛下莫怪。” 闻言凤琉璃松了一口气,战九霄的话说的客气生疏,好在也没有特别的贬低她,只是一般谦虚的话而已。 “瞧瞧,战王娶了王妃也会说场面话,不似以前那般横冲直撞了。”太后用帕子掩唇笑着道。 凤琉璃讪讪的笑了笑,这话用来说她和战九霄,也太尴尬了。 她不由看向了战九霄,见战九霄低着头,她看不到战九霄的表情。不过她觉得不会好到哪里。 “好了好了,弟妹舞了这么一曲,想来也累了,先坐下休息吧。”皇帝道。 她如临大赦,谢恩之后抱着玉如意来到战九霄的身边坐下。 坐下之后她也不敢看战九霄的眼神,对面前这些吃的也提不起兴趣了。 丽妃也是十分会看人脸色,看太后护着她,就不再对她穷追不舍了。 只是瞧着丽妃的脸色,也不像是会这样放过她的样子。 和丽妃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她心中很是无力,她与丽妃又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过是方才没有忍住给丽妃鼓掌了。 但是她跳舞的时候众人也给她鼓掌了,她并不觉得有什么。 为什么偏偏丽妃就要这么生气? 看到桌上的酒,她不由自主的抬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因为喝的太急,被呛到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刘嬷嬷抱着辰儿腾不出手,杏仁手忙脚乱的给她顺着气。 这样的场合,她连咳嗽都不敢大声,硬生生将脸都憋红了, “不能喝就不要喝,怎么刚才出的风头还不够,现在还有吸引别人的目光吗?” 战九霄给她递过来一杯水,嘴上说的话却不太中听。 她也没有心情和战九霄计较这么多,咕咚咕咚将水一饮而尽,总算是好受了一些。 这才小声喃喃道:“你以为我想,我这也不是被逼的吗?” 战九霄看了她一眼,莫名觉得此时的她有些可爱。脑海中不由又出现了方才她跳舞的模样,心里升起了一股抑制不住的喜悦。 凤琉璃说完之后就让自己不要再注意战九霄,将注意力放到了大殿上。 此时的众人还在推杯换盏,时不时的有人起身敬皇帝的酒,说着祝贺的话。 皇帝也是一直笑着一一与祝贺的人寒暄,气氛一派祥和。 可她觉得这片祥和只是表象,内里其实暗潮汹涌,并不平静。 第一百五十七章 心悸 不管是暗潮汹涌,还是平静祥和,宴会都还是要继续进行。 战九霄也不说话吗,只是冷眼看着大殿中的人在推杯换盏,营造的是一副盛世的景象。 凤琉璃不由多看了战九霄两眼,她觉得战九霄的感觉和她是一样的,都觉得眼前的平和不过是假象。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 忽然从一旁传来了与这片盛世景象不和谐的声音。 凤琉璃看了过去,是姜氏所在的方向传来的。 定睛一看,姜氏不知道怎么了,捂着心口,一脸难受的靠在丫鬟的身上。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想了战九霄,看到战九霄的神色有了一瞬间的慌张。却在看到她的眼神,马上强撑着维持平日里冷漠的样子。 担心就担心,还伪装什么呢?她腹诽。 “婉儿,你哪里不舒服吗?”黎王亦是满面担心,并且将姜氏抱在了怀里。 出了这个插曲,众人都看向了姜氏,却没有人知道姜氏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皇帝出言问道。 黎王十分焦急,看着皇帝,回道:“臣弟也不知怎么了,请皇兄恩准,请御医给婉儿诊治。” “快去叫御医!”皇帝没有犹疑,吩咐身边的太监道。 太监小跑着出去了。 姜氏有了不适,许多的宫人围了上去。 透过人群的缝隙,凤琉璃看到姜氏的面色渐渐变成了紫色,唇色也是。 她柳眉蹙起,不知不觉的起身走了过去,拨开了人群,这才看清了姜氏的情况。 “你们都散开一些,不要围在这里。”她说道。 听她如此说,宫女们还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应该听她的还是不应该听。 她毕竟也不是御医,谁知道她说的是对的还是不对的呢? “怎么,王妃的话你们也敢不听吗?” 凤琉璃要说话的时候,战九霄冷冷的声音传来。 宫女们敢不听她的话。却不敢不听战九霄的,马上就让开了。 她感激的看了战九霄一眼,然后给姜氏把起了脉。 片刻之后,她心中有了数,方说道:“黎王妃如此是心悸所致,要保证这里空气流动,否则她会窒息而亡的。” “那要怎么样才能救婉儿?”黎王紧接着问道。 她自然的给了黎王一个安抚眼神,道:“幸好发现的早,没有铸成大错。只要吃了这粒药,再好好休养,就没有大碍了。” 闻言黎王面色稍霁,从她的手上拿过了药丸,亲手喂进了姜氏的口中。然后再将紧张的看着姜氏的神色。 直到看着姜氏的脸色渐渐好转,黎王才松了一口气。 凤琉璃又悄悄的看了战九霄一眼,没有想到战九霄却没有看着姜氏,而是在看着她。 她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看不透战九霄眼中的情绪。 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这样的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 也不知道战九霄回去之后想到以前与姜氏的种种,会不会怪罪她。 她现在只能希望战九霄怪罪她的时候,能看在今天她救了姜氏的份儿上,对她从轻发落。 想到这里,她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气,原主真是给她出了一道大大的难题。 她与战九霄之间有了姜氏这个死结,以后的日子只怕与战九霄相敬如宾都是她的奢求。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刺激 凤琉璃的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 战九霄却没有想这么多,听到凤琉璃说姜氏没有大碍,他也放下了心。 这时候太医也来了,给姜氏把了脉,也说姜氏没有大碍了。 凤琉璃一心都系在自己的前程上,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战九霄趁着太医还在给姜氏开药方,走到了凤琉璃的身边,小声问道:“黎王妃这是怎么了?” 凤琉璃收回了心思,但面对战九霄的这个问题,她还真的是不好回答。 看到她犹犹豫豫的,战九霄以为是姜氏的症状很是严重,声音中透出了担心和焦急:“怎么了?黎王妃的病很严重吗?” “这倒不是。”她忙否认道。 “那到底是怎么了?”她越是吞吞吐吐,战九霄就更加着急。 “黎王妃是受了刺激,在加上有轻微的心疾,所以才会忽然心悸。但只要黎王妃好好休养,对以后也没有什么大碍的。” 听她说完,战九霄吐出了一口浊气,看着她的眼神略带责怪,“既然没有大碍,你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她摸了摸鼻子,这话让她怎么坦然的说出来。 姜氏为什么会受到刺激,她不相信战九会心里没底。 而她也不知道战九霄想明白了之后,会不会责怪她。 果然,战九霄的神色马上就变了,看向姜氏的眼神中满是心疼:“是本王,都是因为本王。” 是因为看到他对凤琉璃的态度,所以婉儿才会受了刺激。 是因为看到他在众人面前承认了凤琉璃战王妃的身份,所以婉儿才会伤心。 他神情复杂的看向了婉儿。 知道这些也终究是没有什么用,什么都挽回不了了。 “王爷,此事是臣妾错的离谱,臣妾不应该因为对您倾心,所以就做那些错事。此事臣妾无可辩驳。臣妾也知道现在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已经晚了,可如果有什么能帮到王爷的,臣妾一定不会推辞。” 凤琉咬咬牙,在战九霄的耳边道。 与其让战九霄找上门来,她不如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 还是那句话,躲是躲不过去的。 “纵然是休了你,你也不会去太后的面前说什么?”战九霄目带嘲讽,对她毫不相信。 “如果休了臣妾能让王爷的心里好过一些,臣妾绝无怨言。若是太后娘娘问起,臣妾会和太后娘娘解释,绝对不会牵连王爷的。” 她知道现在说什么战九霄都未必会相信,可她不能因为战九霄不相信就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这是原主造的孽,她却不得不还。 战九霄没有料到她会这么说,以前这样的话他说过无数次,也用行动表明对凤琉璃的怨恨和厌恶。 凤琉璃却毫无尊严,让他越来越讨厌。 现在凤琉璃是真的想通了吗? 不知为何,这明明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现在触手可得,他却犹豫了。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答应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不如让黎王妃去偏殿休息吧,今夜便不必出宫,让御医好好照料。” 战九霄还没有理清楚心绪,便听到皇帝说道。 他莫名的好像是松了一口气,对凤琉璃道:“此事以后再说,你现在只用保证婉儿无事,就算是你对婉儿的补偿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医术何来 战九霄和凤琉璃都没有发现太后正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们。 众人将黎王妃送到了偏殿。 出了这个插曲,大殿中的气氛也回不到一开始的热闹了。众人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就说错了。 但宴会还没有完,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几巡酒过后,太后望着凤琉璃,说道:“看璃儿方才救了黎王妃,一举一动都甚有章法,看起来对医术的研习不浅啊。” 凤琉璃一心都在想着和战九霄以后要怎么办,忽然被太后问起,她愣了愣,一时之间还找不到万全的理由。 但又不想让太后生疑,只能赶快起身道:“回禀太后娘娘,儿臣……儿臣的医术只是皮毛,随便看了几本医书而已。” “只是看了几本医术就能有如此造诣?璃儿,你可不能蒙哀家啊。” 太后虽然是笑着,听着语气也是玩笑的意为居多,可凤琉璃还是觉得背后一寒。 欺骗太后,这可不是小罪过。 纵然她是战王妃,要是太后生气了,她照样是小命难保。 “太后娘娘,儿臣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因为看的医书上正好记载了黎王妃的症状,所以儿臣能治。儿臣是瞒了太后娘娘,请太后娘娘恕罪。” 说着她的心砰砰的跳着,要在这里活下去可当真是不容易,一句话说错了就可能是万劫不复。 这时候她还真的是想念做神女的日子了。 至少不必日日担惊受怕。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造的孽,要来受这样的罪。 她以前也曾历劫,却从未如此艰险。 每走一步都要思虑再三,否则的话踏错了一步就可能是刀山火海。 齐蓉儿在一旁察觉了凤琉璃并不敢将身怀医术的事情公之于众,虽然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这算是凤琉璃所害怕的。 “太后娘娘,姐姐是不想您太过担心,所以才不把真想告诉太后娘娘的,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姐姐。” 她起身含笑道。 太后的眼睛眯了眯,笑容不动声色的淡了许多,“哦?不知璃儿隐瞒的真相是什么?”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王爷过小生辰的那日,府中进了刺客,伤了王爷身边的心腹。那日若不是姐姐,只怕王爷的心腹是难以生还了。太后娘娘或许还不知道,那日王爷将御医都请来了,御医都说那名侍卫没有救了,多亏了姐姐技高一筹,能妙手回春呢。” 说着,齐蓉儿还蹙起了眉头,十分后怕的模样。 听完这话,第一个对齐蓉儿不满的不是凤琉璃,而是战九霄。 他低着头,身侧的手不由握成了拳,一脸的不虞。 凤琉璃咬紧了牙,齐蓉儿这落井下石要做的再明显一些吗? 太后听齐蓉儿所说,大惊失色,不再盘问她,而是直接看向了战九霄,问道:“战王,你侧妃说的是真的吗?为何哀家什么都不知道?你请的是哪个太医,这么大的事情竟然都不禀告哀家和陛下?” 对这件事战九霄虽然没有与她详细的说过,可知道了哪些往事,她心中多少有了猜想,知道战九霄为何不让太后和陛下知道。 遂抢先一步,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您不要怪罪王爷,王爷也是为了儿臣着想。儿臣是会一些医术,但也不精,王爷特许儿臣用那个侍卫试一试。但此举终究不妥,王爷怕娘娘和陛下怪罪儿臣,所以才瞒了下来。” 第一百六十章 相护 太后皱起了眉头,叹道:“你们这两个孩子,才说你们懂事,怎么现在行事就这么没有分寸呢”府中进了刺客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也能瞒下不说。“ 战九霄低着头没有说话。 按照他以往的脾性,他应该心无旁骛的处理好眼前的状况。 然而现在他的心里竟然一团乱,都这种情况了,他竟然还在想凤琉璃这么护着他,与以前当真是判若两人。 而他一直以为的温柔善解人意的齐蓉儿,这次行事却与往常的性情大相径庭。 短短的时间,他以为都好像颠覆了。 龙案之后的皇帝看向战九霄的眼神中含着疑惑,难道剿灭那个江湖组织当真这么困难,连战九霄都吃了亏? 战九霄身边的心腹身手如何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不是顶尖的杀手是奈何不了战九霄身边的那些侍卫的。 那不过就是一个江湖组织,怎么能将战九霄的心腹伤的命在旦夕呢? 这件事看起来并不简单。 “战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边的侍卫当真受了伤吗?”他肃声问道。 闻言战九霄知道事情是瞒不住了。 “回禀陛下,此事的确是有些棘手。但再给臣一点时间,臣一定能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的。”他沉声道。 他以为自己和齐蓉儿是心意相通的,虽然他没有直接告诉过齐蓉儿对这件事的想法,但是他之前都已经瞒着皇帝和太后了,齐蓉儿难道还不明白他的意思,非要在这样的场合将这件事说出来吗? 他将那个给林潭看过的御医封了口,防着凤琉璃。 却没有想到这件事最终会是他一直相信的齐蓉儿说出去的。 “那些人都能进王府里刺杀你了,并且还伤了你的侍卫,可见此事不小。到底有多棘手,你不能再瞒着朕。” 皇帝对战九霄的脾性还是了解的,今日他如果不问清楚,战九霄是绝对不打算把事情明明白白的说出来的。 战九霄觉得难堪,这么多的人看着。 有昔日想要在朝堂上看他笑话的,有想要他倒下的,现在这些人都看到想要看到的结果了。 还有他想要在太后和皇帝面前保有的尊严,都化为乌有了。 这件事他肯定可以解决的,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你现在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吗?还不速速说来。”皇帝见他垂首站着,就是一言不发,着急了。 “陛下息怒,王爷之所以不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也是不想陛下费心。陛下日理万机,更何况陛下将此事交给王爷去办,便是相信王爷的能力。但正可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王爷不过是一时不慎,才会中了对方的圈套。王爷不告诉您,一来是王爷方才所说的,只要给王爷足够的时间,此事王爷一定能给陛下一个满意的结果。二来王爷与陛下兄弟情深,不忍陛下过分劳累,王爷也是想要为陛下分忧。” 凤琉璃看战九霄那个倔样,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坚持的。 但战九霄不说,她也只能尽量给战九霄把事情圆回来。 要是皇帝和太后责怪她了,想来只要她的父亲母亲还在,就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可要是战九霄真的惹怒了太后和皇帝,那罪过绝对比她的还要大,她身为战王妃,也是逃不过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蒙混不过 “不管是为了什么,朕和你都是兄弟,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朕呢?你为了朕着想,难道朕就能眼睁睁看着你涉险吗?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皇帝也没有责怪凤琉璃,虽然是在斥责战九霄,可语气里透出来的都是关心。 “臣知错了,请陛下恕罪。”战九霄跪了下来,说道。 “朕看你还是不知错,还是在糊弄朕。”皇帝的脸依旧板着。 战九霄没有马上回答,皇帝也不说话,周围的人大气不敢喘一下,更别提在这个时候插话了。 气氛僵了好久,才被战九霄打破了:“臣弟知错了,下次不会了。” “男子汉大丈夫,你要记住自己今日的承诺。言而无信,才是懦夫。起来吧。”皇帝面色稍缓,言道。 凤琉璃听着,悄悄的抬头瞟了皇帝一眼。 听起来皇帝对战九霄是真的关心,是将自己当成战九霄的兄长,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并且也是真的关心战九霄,说了那么多,也是想要战九霄不要逞强,真正的念着两人的兄弟之情,相互扶持。 但两人之间的隔阂想来不是这么这么容易就能消除的。 “好了,大过年的,有再大的正事都等开朝之后再说。这里还有这么多的姑娘夫人,要是吓着她们那多不好。” 太后出言缓解气氛。 “是朕疏忽了,母后勿怪。”说着皇帝还瞪了战九霄一眼。 听太后的意思,是暂时将这件事揭过去。之后皇帝若要问起,战九霄也应该想好了应对办法。 她能为战九霄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凤琉璃暗道。 而正当她觉得事情过去的时候,却又听到太后问道:“璃儿,你还没有告诉哀家,你真的将御医都治不好的人治好了吗?” 凤琉璃一惊,她还是高兴的太早了,可给她十个脑袋她都想不到太后还能记着这件事。 与战九霄的事情比起来,她的这点事情还这么重要吗? “太后娘娘,儿臣是自学了一些医术,但怎敢与宫中的御医相比。不过是运气好了一些,刚好遇到了医书上记载的病症而已。王爷也是为了隐瞒儿臣行事不妥,才不将遇刺的事情告知陛下和娘娘的。” 这时候她也只能咬死了这一点,希望战九霄看在她刚才帮他说话的份儿上,这个时候不要拆穿她。 他们现在算是真正的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姐姐,会医术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你就不承认呢?太后娘娘一直都这么疼爱你,你怎么忍心欺骗太后娘娘?” 齐蓉儿还嫌场面不够乱,添油加醋道。 “太后娘娘,此事是臣思虑不周,王妃不将会医术之事公之于众,是臣命令王妃的。” 齐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战九霄这是护着凤琉璃,站在齐蓉儿那边吗? 凤琉璃自己都非常吃惊,她对战九霄的期望就是不要拆穿她就好,从来都不敢奢望战九霄会为她说话。 “哦?你为何要她隐瞒身怀医术的事情?这又不是什么坏处。”太后问。 “王妃虽然治好了御医不能医治的病人,但也确如王妃所说,她不过是恰好碰上了能治的病症,若是传出去了,不明真相的人都来找她,那岂不是耽误了人家。”战九霄面不改色。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还是有娘好 凤琉璃感激的看了战九霄一眼,没有想到战九霄会为她做这番解释。 战九霄说的也是合情合理,反正目前为止除了他,谁对不知道她医术的深浅。 目前她会医术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不如就承认下来,然后隐瞒她医术到底有多深。 否则的话她的医术能比御医都要好,她要如何解释呢? 也就是战九霄不在意她,也就没有神九这件事。 “原来如此。”太后点点头,继而又问道:“那璃儿的医术又是在哪里学的,学了多长时间了,看的又都是什么医书?” 凤琉璃一个头两个大,为什么太后非要问这么清楚。 齐蓉儿震惊之后,看着凤琉璃的眼神更加愤恨,此时看太后详细问这件事,她又得意起来。 她对凤琉璃没有办法,可是欺瞒太后,这个罪过可是不小。 太后怪罪下来,凤琉璃就算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看凤琉璃这次要怎么解释。 “太后娘娘,这都是臣妾的罪过。”凤夫人这时忽然站起来说道:“战王妃小的时候对医术感兴趣过一段时间,臣妾对她向来疼爱,所以就请了云游的大夫教授了战王妃一段时间的医术。太后娘娘也知道这个孩子也没有什么恒心,学习了一段时间之后就闲太难不学了。也是臣妾宠着她,就这样由着她了。没有想到嫁到战王府之后她自己又学起来了,而且还开窍了。之前她和臣妾说,臣妾还不相信。现在臣妾亲眼所见,也不得不相信了。” 有了凤夫人的话,凤琉璃暂且松了一口气。 今天她算是体验了一遍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的感受。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本来就是中途来到这个世界的,想要活下去,并且活得好,她不能按照原主的方法去活。 许多事情她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能力。 只是她做的还是心急了一些,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幸好她还有母亲,幸好战九霄还愿意为她说几句话。 “好好的一件事情,怎么闹的这么复杂呢?”太后揉着太阳穴,嗔怪的望着凤琉璃:“你能喜欢医术,这是好事情。宫中也有许多的医书,还有御医。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哀家说。” “儿臣多谢太后娘娘宽恕,有了太后娘娘这句话,日后儿臣进宫要是频繁了,太后娘娘可不能嫌儿臣烦。” 应对太后,凤琉璃再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幸而太后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哀家只怕你不来,怎么会嫌你烦呢?” “太后娘娘……”眼看着事情就要平安过去,齐蓉儿忍不住还要出言,却对战九霄一个眼神吓住。 此刻战九霄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警告。 战九霄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战九霄还说过要一生一世对她好,说永远都会将她放在心上,不会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 现在战九霄就是这样对她好的吗? 今天战九霄带她来年宴,说是要光明正大的和外人介绍她的身份。 可是到了现在,她只看到战九霄一而再再而三的站在凤琉璃那边,为凤琉璃说话。 她冷冷的笑了一声,以后她都不会再相信战九霄! 战九霄并非没有看出齐蓉儿的不满,可是今日心怀不满的又岂止是齐蓉儿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裂痕 凤琉璃没有再关注齐蓉儿和战九霄之间如何,她对太后还是一阵后怕。生怕太后哪里不对劲,又提起什么她难以解释的事情。 这一场宴会下来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片刻的松懈。 总的来说,除去黎王妃的插曲,这场宴会还是十分顺利的。 因为黎王担心黎王妃,也没有多余的精力找战九霄的麻烦。 否则刚才黎王要是在的话,一定会不会轻易放过战九霄的。 到时候是会是什么场景,凤琉璃也不敢细想。反正她肯定会受到牵连就是了。 太后这时抚了抚额,皇帝随即说道:“母后累了,朕送母后回长宁宫吧。” “也好。”太后并未反对。 皇帝看向了皇后,道:“那皇后在这里应对,朕送母后回宫。” “陛下和母后放心,臣妾定会照应好的。”皇后起身道。 众人起身行礼目送皇帝和太后离开,才重新坐了下来。 只是太后和陛下不在这里,时间又晚了,众人都已经是兴致阑珊。 不过皇帝不在,众人也再没有那么拘谨,气氛又比刚才活跃了一些。 “王爷,您都没有怎么吃东西,还是先吃点东西吧。”齐蓉从自己的席位上走到了战九霄的身边,手上端着一碗莲子羹,并且亲手用勺子舀了,递到了战九霄的嘴边。 战九霄并没有张嘴,伸手将莲子羹接了过来,淡淡道:“本王不饿,这里不是你的位置,规矩不可坏,你还是坐回去吧。” 齐蓉儿咬了咬唇,没想到战九霄会这样对她。 说什么这里不是她的位置,当真是好笑。 看看周围的人觥筹交错,又有几个人是按照规矩在自己位置上的。 而且战九霄那里是讲规矩的人? “王爷,是不是蓉儿哪里惹王爷生气了,王爷要这样对待王爷。蓉儿要是那里做错了,王爷告诉蓉儿,蓉儿一定会改的。” 说着,她的眼泪就漫了上来,伤心欲绝的看着战九霄,仿佛天都塌了。 看着她红了眼眶,看着那张和姜氏相似的脸,战九霄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放缓了语气:“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但年宴上没有这样的规矩,你还是坐回去吧。” 虽然心软,战九霄也并没有消气。 刚才齐蓉儿的做法他当真失望,也忽然意识到,他或许只是自以为是的了解齐蓉儿。 齐蓉儿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憋了满满的气,可面对的是战九霄,她根本不敢说什么。 只能把气撒在了凤琉璃的身上,斜眼恨恨的瞪着凤琉璃。 凤琉璃是不想注意他们,可是他们说话的声音一直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不注意到都不行。 齐蓉儿又把错都怪在她的身上,她这次可不乐意。 这都是齐蓉儿自找的,最后又怪在她的身上做什么? “王爷,妹妹也是一片好心,您何必这么疾言厉色呢?看妹妹委屈成这样,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斥责她了呢。” 她难得柔声说道。 战九霄斜了她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 反正战九霄对她一直就是这么个态度,她也习惯了,并不在意。 不过齐蓉儿未必就会像她一样习惯。 战九霄对她的态度是不好,可是也没有护着齐蓉儿。 瞧着齐蓉儿吃瘪,她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现在齐蓉儿肯定是气炸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朝贺 这个晚上便这般完了,晚宴完毕,众人有序的出了宫。 出宫的这段路,虽然凤琉璃与战九霄并肩走着,然而战九霄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 回到了王府,她原以为战九霄会和她翻以前的旧帐,不想战九霄还是一言不发。也没有随齐蓉儿去芳华苑,更没有来她的琉璃苑,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她不敢去触战九霄的霉头,再加上今天应对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的人,她也累了。 回到琉璃苑之后若不是刘嬷嬷不同意,她都想直接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她同样还要进宫和皇后请安,还是要起个大早。 做一个凡人真的好难啊。她不由在心里哀嚎了一声。 一夜无梦,她一闭眼,一睁眼,这个晚上就过去了。 一大早,她同样是被刘嬷嬷从床上挖出来的。 等刘嬷嬷给她上好妆,她还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我的王妃啊,您可快醒一醒吧。今天有诰命的夫人都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您若是不打起精神,小心应对,只怕又要闹出事情。” 这段时间与凤琉璃相处下来,刘嬷嬷说话也是十分直白了。 凤琉璃睡眼惺忪,仰天长叹:“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刘嬷嬷不理会她满脸的怨气,给她细细说起了今天要面对的情形:“咱们王爷是陛下的亲弟弟,又是一品的王爷,您身为战王妃,今天要由您带领命妇们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您要做那些的命妇的榜样,今日可不能胡来。” “瞧嬷嬷说的,我什么时候胡来过了。”她撇着嘴不满道。 刘嬷嬷瞥了她一眼,“老奴倒是想问问王妃,王妃什么时候正经过了?” “我一直都很正经的。”说着她自己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刘嬷嬷忍不住消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宠溺。 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孩子,就如同她的亲生孩子一般。 因为今天是非常正式的给皇后请安,所以穿着朝服,凤琉璃倒也不用费心去想穿什么,只是头上的冠依旧重的让她感觉抬不起头。 今天也不用战九霄陪着她进宫,是以她也没有没事找事,去找战九霄问。 皇后将今天的朝贺别出心裁的安排在了御花园,凤琉璃带朝中有品级的夫人拜见过皇后,皇后便留了众人在御花园里赏花。 然而今天来到这里的人比花还多,说是赏花,不如说是赏人。 “如今的宫妃们分为两个派系,一派是以丽妃为首,一派以皇后娘娘为首。王妃可千万要小心。”刘嬷嬷在她的身边小声说道。 话音未落,便听到丽妃道:“皇后娘娘可当真是有心思,将朝贺的地方安排在了御花园,若是在未央宫,臣妾肯定是待不了很长时间的。” “丽妃娘娘为何这么说,那未央宫可是历朝皇后才能居住的。” 丽妃刚说完,另一名嫔妃就说道。 一听就是不怀好意。 “虽说是这样,但也改变不了未央宫陈旧,每次进里面,本宫总觉得有什么腐朽的味道。?”丽妃的柳眉蹙起。 但皇后的脸上依旧带着宽和而慈爱的眼神,看丽妃像是看一个孩子:“丽妃住惯了新的宫殿,习惯不了老宫殿也是情有可原。但宫妃要给皇后请安也是历朝历代祖先们定下来的规矩,也是不能改变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太后宣召 听皇后的话,再看皇后的模样,凤琉璃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差距。 这就是差距。 丽妃都已经嘲讽的这么明显,皇后还能面不改色,高,实在是高。 很是值得她学习。 凤琉璃看着皇后,在心里由衷的佩服皇后。 也是这时候,凤琉璃才认真的打量起了皇后。 皇后看起来与黎王侧妃卢氏所言不差,只看面相是十分宽和稳重的。虽然长的没有丽妃美,但是周身的气质大气雍容,让人不敢直视,这也是丽妃所比不上的。 生的漂亮在宫中或许能一时得宠,可只有脸蛋没有头脑也是不能长久的。 更何况是嚣张不至尊卑的。 丽妃与皇后一相比马上就高下立见。 皇后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也看了过来,朝她微微一笑。 她愣了一下,有些懊恼自己的一不小心。一不小心就盯着人家皇后看,还被发现了。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太后娘娘请战王妃过长乐宫去一趟。”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了皇后面前,说道。 “既如此,战王妃就赶紧过去吧。”皇后并未多说,微笑道。 “那臣妾就先告退了,日后请安之时再与皇后娘娘赔罪。”凤琉璃福身一脸歉疚道。 皇后笑着摇摇头,摆摆手让她走了。 走在路上,她心中七上八下的,小声问刘嬷嬷道:“太后娘娘是不是还要问我有关医术的事情。” 这件事她当真是没有办法解释,总不能将她是神女的事情告诉太后。就是能告诉,太后多半要以为她是疯子。 “王妃不必担心,想必是有别的事情。太后娘娘一向是疼爱您的,您只要好好与太后娘娘说,娘娘不会怪罪的。” 刘嬷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只能尽力安抚她。 她的眉头始终皱着,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来到了长宁宫,长宁宫的大门敞开着,她一眼就看到了战九霄和齐蓉儿站在大殿上。 他们怎么进宫了? 怀着疑惑,凤琉璃走了进去。 “你身为辰儿的亲生母亲,也是这么大的人了,府中还有那么多的丫鬟乳娘,这样你都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子,哀家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娘。” 走到门口就听到太后在斥责齐蓉儿。 见到她来太后也没有停止:“身为侧室,不能帮王爷王妃分忧,反而要让他们帮你操心。自己的孩子不过一个月就放在王妃的院子里养着,你倒是逍遥快活了。现今连府中的庶务都是王妃在打理,你当王妃是来照顾你的吗?” “太后娘娘,臣妾知错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在太后的面前,齐蓉儿不敢再有推脱之词,只能求太后恕罪。 “儿臣给太后娘娘请安,愿太后娘娘身体安康,疾病不侵。”凤琉璃也走了进来,悠悠然行礼。 太后嗔怪的看着她:“你这贺词倒是新鲜。快起来吧。” 她起身之后瞟了齐蓉儿一眼,不出所料,齐蓉儿正满脸怨毒的看着她。 无奈的撇撇嘴,不管发生什么事,齐蓉儿都能怪到她的头上。她很想说与其这样不如想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 可齐蓉儿才不会想这些,对她来说,没有凤琉璃,她就能成为战王妃,那今日太后也就不会这样对待她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侧妃受责 “你若是知错,这么长时间也够你改的了。难道身为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养不好还要别人提醒你有错吗?” 太后与凤琉璃说完,又看向了齐蓉儿。 当初所有人都看到了辰儿对齐蓉儿的态度,也看到了辰儿是怎么来到凤琉璃膝下的。 有的主母会强行将妾室的孩子带到身边来养,如此有的妾室也是敢怒不敢言。而这样的主母在家里肯定是一个强硬的存在,妾室才会被欺压。 可是在战王府中情况不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战九霄宠爱妾室,她这个正妃如同摆设。 辰儿过满月那日那么多双眼睛也看到了,是辰儿对齐蓉儿十分排斥,齐蓉儿也养不好辰儿,战九霄才把辰儿交给她的。 并不是她把辰儿抢了。 这一点齐蓉儿辩无可辩。 “太后娘娘,蓉儿还小,有不懂事的地方还请您宽恕。回到府中臣会好好教导约束。” 战九霄为齐蓉儿求情。 “你也是,如今才知道要好好教导约束。”太后对战九霄同样是不悦:“哀家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分寸的,并且你也长大了,哀家不可能日日对你耳提面命。而且该教给你们的,你们的父皇都教给你们了。你宠爱侧妃,只要足够尊敬正妃,让府中的事情不乱,这也没有什么错的。可是你好好想一想,你是怎么做的。” 太后毫不留情,似乎将对齐蓉儿的怒火也转移到了战九霄的身上。 “太后娘娘教训的是,都是臣不懂事,让太后娘娘费心了。” 战九霄也不辩解,低着头,声音沉沉。 听着太后训斥齐蓉儿,凤琉璃一开始是过瘾的。听到这里却觉得有些不大好了。 齐蓉儿会将被太后斥责的事情怪在她的头上,难道战九霄就不会吗? 在这件事情上,战九霄可不比齐蓉儿有多少脑袋。 昨天晚上战九霄见到了姜氏,今天又被太后训斥,她觉得连和战九霄井水不犯河水都是她的奢望了。 “哀家与你说这些,不是要责怪于你。你如今在外面奔波,府中若是安宁一些,你也能专心为陛下办事。你看看你,现在府中乌烟瘴气的,你如何能办好差事?” 太后并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冷着脸,像是说不完了一样。 “都是臣的错,太后娘娘教训的是。” 凤琉璃已经从战九霄的语气中听到了不悦。 完了完了完了,战九霄肯定将被太后训斥的这一笔账也记在她的头上了。 他们的关系才刚刚好一些,这下子全完了。 太后这么睿智的人,难道想不到这一点吗? 对战九霄的脾性,太后难道不知道吗? “璃儿进宫从来都没有说过你和侧妃的事情,若不是昨日在年宴上看到你们的关系不对劲,哀家还不知道璃儿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宠爱侧妃,可是也不能如此侮辱璃儿。” 太后越说,语气越是凌厉。 “臣知道了,臣以后不会了。” 凤琉璃不由咽了咽口水,她从战九霄的话里听出了风雨欲来。 她真的很想知道太后到底想要干什么,就战九霄的脾气,越是压迫,反弹也就越大。 现在太后说要让战九霄对她好,那只会适得其反。 她真的怀疑,太后说这么多,是想要战九霄与她反目成仇,彻底划清界限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惩罚 此时此刻,凤琉璃怀疑原主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按照原主的记忆来说,太后应该是十分宠爱她,为她着想的才是。 可是她都能看出来战九霄的脾气,太后怎么会看不出来。 现在太后对战九霄说的话,几乎每一句都拂在战九霄的逆鳞之上。 这真的还是记忆里那个事事为原主着想的太后吗? 抑或是原主太蠢,将太后的假意当成了真心? 她越想越觉得是后者。 就她这个时候看太后,都觉得看不清太后究竟在想什么。 “还有齐侧妃,一时没有能力这并不是错,许多事情也不是人一生下来就会的,可是你不会的话要去学习,不是心安理得的靠着别人。你靠着王爷也就算了。但是王妃身份尊贵,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迁就你?” 太后并没有忘记齐蓉儿,目标再次放在了齐蓉儿的身上。 齐蓉儿一惊,原以为有战九霄挡着,不想太后又杀了个回马枪。 她还是不敢辩驳,只能跪了下来,声音都染上了哭声:“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以后不敢了,以后臣妾会照顾好王爷和王妃,不会再让王妃为了臣妾费心了。” 这次战九霄没有再为齐蓉儿说话。 “你最好是已经知道错了,若是再有下次,哀家绝不饶你。” 说到这里,太后又看向了战九霄:“战王,你也听清楚了吗?” “臣清楚了。”战九霄冷的如同石像。 凤琉璃虽然是担心因为太后的这一番话会让她以后和战九霄不好相处,但是看到有人教训齐蓉儿,为了她出头,她心里总的来说还是高兴的。 她并非是没有办法对付齐蓉儿,只是不想和齐蓉儿计较。 还有一点就是战九霄护着齐蓉儿,纸是包不住火的,就算是她做的再天衣无缝,她要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付齐蓉儿的手段要是阴险了一些,那纵然现在能瞒得过战九霄,日后难保不被战九霄发现。 那岂不是为日后埋下了隐患。 而如果正大光明的去对付齐蓉儿,只怕战九霄现在就要和她过不去了。 她也是有些进退两难的。 现在有太后惩治了齐蓉儿,虽然战九霄还是会怪在她的头上,他们刚刚缓和的关系可能会再次降到冰点。 但战九霄也不能把这件事都怪在她的头上。 是太后要这么做的,又不是她要太后这么做的。 至于太后是如何知道的,这也是战九霄自己的错。战九霄宠爱齐蓉儿并没有藏着掖着,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而一起被太后斥责,这也是战九霄自己的错。 在齐蓉儿的事情上,都是战九霄自己做的,怪不到她什么。 “齐侧妃,你就到长宁宫外跪着,跪足了两个时辰再起来。” 然而太后还没有消气,对齐蓉儿也不是骂骂就完了。 今天是京城中的诰命夫人们进宫给皇后请安的日子,宫里的人来来往往的,齐蓉儿若是跪在长宁宫外,这个消息用不到半日的时间就会传遍全京城了。 凤琉璃的唇角扬了起来,这回齐蓉儿可是好受了。 “臣也有错,愿意与蓉儿一同跪在宫外给太后请罪。”战九霄也跪了下来,那声音冷的都要结冰了。 凤琉璃抬了抬下吧,并没有打算要给战九霄求情。 刚想到这里,她的头就疼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求情 凤琉璃息了幸灾乐祸的心思,反应过来如果是原主遇到这种情况,是肯定会帮战九霄说话,而不是像她一般想。 那位对她的要求是不是有所提高了,她感觉这次的疼痛特别严重,比以前的都要严重。 她头痛欲裂,却不得不强撑着为战九霄求情:“太后娘娘,臣妾求您不要怪罪王爷和齐侧妃。这件事也不全是他们的错,璃儿也是有错的。您也知道以前璃儿任性,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个主母应该做的事情。以前的王府都是齐侧妃在打理,她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并且王爷也都是齐侧妃在照顾,纵然齐侧妃有什么错,也算是功过相抵了。您现在若是怪罪于她,那便也是怪罪臣妾以前的任性,求您饶过齐侧妃这次吧。” 她是不想味齐蓉儿求情,可看战九霄的样子,是不会眼睁睁看着齐蓉儿受惩罚的。 要想战九霄不受罚,首先要让齐蓉儿不受罚。 话是说出口了,但她还是觉得憋屈。 明明能看到齐蓉儿受罚,却不得不求情。换她憋了一肚子的气。 她一边要忍着头疼,一边还要忍着憋屈,控制不住就是泪眼蒙蒙。 太后见她如此,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见状她只能再接再厉:“太后娘娘,王爷在外面为了朝廷不顾自己的生死,即便是有错也能功过相抵。求您看在王爷为朝廷,为陛下鞠躬尽瘁的份儿上,就饶过王爷这次吧。” 因为头疼欲裂,所以声音也不由颤抖起来,这话让人听着多了些情真意切。 即便是原主,在太后的面前也是甚少哭的,就是可怜也不会装一装。 所以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太后都非常吃惊,也甚是心疼。 “你这个孩子,当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太后最后还是心软了。 叹了一口气,看向了战九霄和齐蓉儿:“今天哀家就看在璃儿的面子上饶过齐侧妃这次,但日后若敢再犯,哀家数罪并罚,定不轻饶!” 齐蓉儿被吓的一个哆嗦,匍匐在地上,声音都抖了起来:“多谢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感激不尽,定不敢再犯。” 不敢再犯? 头没有再疼的凤琉璃回复了一些精神,只是落过泪的眼睛还有一些红。 要是齐蓉儿会就此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她的名字倒过来写。 这世间有句俗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是齐蓉儿能改,没有必要等到现在。 她的心思都在齐蓉儿的身上,没有注意到战九霄一直在看着她。 战九霄的眉头皱着,看着凤琉璃的眼神中满是不解。 他知道凤琉璃为了齐蓉儿说话,说到底是为了他。这也并不奇怪,他也没有多诧异。 他真正的讶异的是凤琉璃竟然会哭。 这对于他来说仿佛六月飞雪那么难得。 他这才想起来,娶了凤琉璃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凤琉璃软弱的模样。 以前不管他怎么对凤琉璃,凤琉璃会伤心,会生气,却从来都没有红过眼睛。 这次竟然会为他落泪,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也不敢相信。 “好了,哀家也累了,你们先下去吧。”太后闭上了眼睛,扶额斜靠在椅子的扶手上,露出了劳累的样子。 三人给太后行礼,缓缓的退出了长宁宫。 直到出了长宁宫,凤琉璃才松了一口气。 第一百六十九章 莫忘和离 凤琉璃只想赶快离开长宁宫,以免太后看到战九霄和齐蓉儿黏在一起又反悔。所以脚下的步子加快了许多。 只要她不知道战九霄和齐蓉儿受罚,那她也不算是见死不救,头也就不会疼了。 阿弥陀佛,刚才那个滋味她可不想再受了。有那么一会儿,她真的想以头抢地了。 要是她真的那么做了,太后还要以为她为了给战九霄求情都已经卑微到那种地步了。 谁知道太后若是见到那一幕又会怎么想,她还是少做一些与自己性子不符合的事情为好。以后太后要是问起来,又是难以解释。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有和离的约定在先?” 她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注意到什么时候战九霄追了上来,与她并排走着。 被吓了一跳,她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没有想太多,张口就道:“我没有忘记啊。” “没有忘记就最好,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更不要反悔。你不要以为今天给本王求了情,本王就会对你有什么不一样。” 战九霄努力想要让自己的声音冷漠,说出口却发现总是少了些力度。 这让他懊恼,话不说的狠一些,他自己都感觉像是他不愿意和凤琉璃和离一样。 凤琉璃不知道他这个时候说起这个做什么,原本是想说一些无所谓的话。想到以原主的那一腔深情也不会无所谓。 “王爷放心,以前是妾身偏执了。妾身以前以为的喜欢是就要得到,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得到王爷就可以了。但是现在妾身明白了,真正的喜欢是看着那个人高兴自己也高兴。只有那个人得到了幸福,自己也才是幸福的。努力了这么久,王爷都不曾喜欢妾身一点,妾身现在能给的就是王爷想要什么,妾身也不顾一切也会去做,只希望这样能让王爷稍稍高兴一些。” 说完她低下了头,未免战九霄看到她脸上的无奈。 而这一幕看在战九霄的眼睛里,便是她的失落和伤心。 这话让战九霄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这样的感觉让他不习惯。他对凤琉璃从来都没有犹疑过,现在的感觉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或许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去细想,也不愿意去面对。 二人心里各自想着事情,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齐蓉儿。 看着两人并肩走在她的前面,刚在窃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齐蓉儿的眼神越来越阴沉。 战九霄对凤琉璃态度的转变她都看在眼里,看的越是清楚,她就越是想划花凤琉璃的那张脸。 这一切的转变都是从凤琉璃的脸好了之后开始的。 凤琉璃第一次在辰儿的满月宴上露出了那张狐媚的脸,战九霄就把辰儿交给了凤琉璃,直到现在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原来一个男人变心会这么快! 她真的后悔没有在能除掉凤琉璃的时候没有动手,以至于酿成今日的局面。 以前战九霄靠近凤琉璃一点都不愿意,如今却能靠的那么近说话,战九霄与凤琉璃那个贱人之间,已经有了她不能知道的秘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自己,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趁着战九霄还没有完全移情到凤琉璃的身上,她不如趁着现在杀了凤琉璃,这样念在以往的旧情,她相信战九霄也不会将她如何的。 想着,她的嘴角咧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第一百七十章 情敌见面 凤琉璃今天是进宫来给皇后请安的,时辰还没有到,她不能私自出宫。 战九霄和凤琉璃既然进宫了,那不给皇后请安就私自出宫也是不妥的,是以三人一同来到了御花园。 皇后见到战九霄来,笑容很是亲切:“战王今日也进宫了,倒是难得。” 战九霄只是行了礼,并没有答话。 凤琉璃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只能帮他解释道:“是太后娘娘宣了王爷和侧妃进宫说话,正好给皇后娘娘请安。” 说着,看向了齐蓉儿,道:“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请安。”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样的场合,齐蓉儿还敢瞪了她一眼之后才给皇后行礼。 大大的翻了一个白眼,她如果不是碍于原主的这个性子,今天回去她一定要在战王府里大杀四方才是。 皇后何许人也,齐蓉儿的那点小动作怎么会瞒得过她。 同样的是正妻,再加上凤琉璃的身份,她都不会站在齐蓉儿的这边。 但看在战九霄的面子上,她也不能为难齐蓉儿,不过是笑容淡了一些,说道:“算上昨天,齐侧妃这也才是第二次进宫,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吧?” 凤琉璃也是玲珑心思,只听到这一句就知道皇后是立场是什么,当即微微一笑,与皇后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 之前凤琉璃就知道,按照规矩,齐蓉儿应该每个月进宫给皇后请安才是,而皇后却说齐蓉儿之前一直都是没有进过宫的。 齐蓉儿又不像她一样有了太后的允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若不是特别宣召,齐蓉儿连进宫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在场的都是人精,听出了皇后对齐蓉儿的不屑,都窃笑起来。 齐蓉儿也听出来了,脸色涨红起来。 然而面对皇后,她可不敢说什么,只能看向了战九霄。 此时的战九霄目光可不在她的身上,而是在姜氏的身上。 凤琉璃没有听到战九霄护着齐蓉儿,觉得奇怪,遂看向了战九霄。就见战九霄的目光都要黏在姜氏的身上了。 经过一个晚上的休养,姜氏的脸色已经看不出异常了。 想到原主做的事情,她心底一虚,移开了目光,就当做没有看到。 “好了,看你这委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吓到你了呢。虽然你不经常进宫,但也不要拘谨。”皇后温言道。 齐蓉儿这才战战兢兢的平身。 诸位夫人继续赏花,没有被忽来的插曲打扰。 黎王侧妃陆氏远远的就招呼凤琉璃过去,凤琉璃的脚步都已经踏出去了,一斜眼看到战九霄还像雕像一样杵在原地,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姜氏。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怕是不大好。她皱了皱眉。 正当此时,黎王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御花园中。 “臣弟给皇嫂请安。”黎王走了进来,给皇后请安道。 皇后用帕子掩唇笑着,让黎王起身之后,还笑着打趣道:“今日黎王本不该进宫请安,,这是一会儿没有见到黎王妃,就想念得紧,这一会儿都等不了,亲自进宫来接王妃了吗?” 黎王笑了笑,没有否认。 而他眸色一变,朝着战九霄就走了过来。 凤琉璃第一个反应就是来者不善,没有多想,在黎王之前走到了战九霄的身边,一把挽住了战九霄的手臂,笑容十分灿烂:“臣妾见过黎王殿下。” 第一百七十一章 诡异道谢 战九霄不知道凤琉璃想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就想要挣脱凤琉璃的手。 但凤琉璃抓的很紧,他挣了两下也没有挣脱。 这样的凤琉璃很是反常。 战九霄不解的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战王妃。” 黎王也没有想到凤琉璃会忽然过来,愣了愣,露出的笑容温和许多。 见黎王态度的转变,凤琉璃也略感惊讶。 这黎王对她的态度和对战九霄的态度似乎有所不同,差别很明显。 她看黎王朝着战九霄走过来就是一脸不善的样子,见到她就温和了这许多,这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吗? 这时战九霄见挣脱不开,也没有再挣扎,任由凤琉璃抓着。 “昨夜多谢战王妃,本王的王妃才能脱离险境。本王还欠战王妃一句谢谢,等本王回去,会着人备上厚礼送到府上,小小心意,还望战王妃不要嫌弃。” 黎王说着给凤琉璃微微鞠了一躬。 “都是举手之劳,黎王殿下不必挂在心上。” 凤琉璃的笑容有些讪讪,她还以为黎王是来找麻烦的,她都已经准备好了应对,黎王却忽然这么客客气气的,一时之间她还转变不过来。 而且现在的这个关系不要太复杂。 战九霄和姜氏曾经是青梅竹马,而姜氏现在成了黎王的王妃。原主是促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与战九霄之间一度不容。 黎王不久之前才参奏过战九霄,昨天晚上她却救了姜氏。 这种关系她已经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理清了。 看来黎王也是因为她救了姜氏才会对她和颜悦色的,否则以黎王和战九霄之间的关系,黎王没有理由这样对她。 “战王妃对本王的本王的帮助可不仅仅是这样,还是要谢的。” 此言凤琉璃就听不懂了,不管是她还是原主,和黎王之间都没有什么交集,黎王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她看了看战九霄,企图从战九霄那里得到什么信息。 不看还好,这一看她发现战九霄的脸色更臭了。 她挽着战九霄,像是挽着一块冰块。 之前都还算是正常,难道是因为黎王刚才的那句话? “黎王殿下这话妾身听不太懂,妾身不知在什么地方还帮过黎王殿下。” 与其自己猜,还不如直接问出来。 现在的这种情况她若是不问清楚,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但她并没有得到黎王的回答,听到的是战九霄的声音:“你若是无事,不如去看一看花,御花园里这么多花,还让你觉得无聊吗?” 黎王看上去并没有生气,还是笑吟吟的:“御花园里的花什么时候都可以看,战王妃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当初若不是战王妃成全,本王和婉儿还不能结为连理。这个恩情,本王还没有谢过战王妃。” 听黎王说完,凤琉璃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都快忘了跳动。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战九霄的面说这个,她觉得战九霄现在只怕都想把她碎尸万段了。 黎王对她十分客气,但她宁愿黎王为难她,这样至少她和战九霄还是一边的。 “既然今日在这里见到战王妃了,那不如让婉儿也亲自与战王妃说一句谢。” 黎王说完,还不等凤琉璃反对,就吩咐宫女将不远处的黎王妃请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难以脱身 就战九霄这个一遇到感情的事情就变成傻瓜的样子,要是姜氏过来,到时候场面怕是不好控制。 今天是大年初一,他们来到这里是给皇后请安的。要是战九霄和黎王起了冲突,场面闹的不好看,那是让皇后的脸上也无光。 到时候皇帝会不会生气她还不知道。 战九霄要是倒了霉,要连累她没有好日子过。 她方才就是不想要战九霄和黎王起冲突才过来拉住战九霄的,也想着姜氏和战九霄毕竟是青梅竹马,黎王多少也会让姜氏避讳着。 万万没有想到,黎王竟然直接叫姜氏过来。 她真想撬开黎王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现在她已经能明显感觉到战九霄身体的僵硬,要是姜氏过来了,会是什么情况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太后要是在这里就好了,太后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场面变得不可控制的。 她不由想着,都有逃走的冲动了, 可她要真的逃了,肯定又要头疼了。 唉……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短短的时间,她的脑子里有关的无关的都想了一遍,也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难题。 还没有想到办法,姜氏就已经走过来了。 “妾身见过王爷,加过战王殿下。” 姜氏平静的给黎王和战九霄福身行礼,又给凤琉璃微微一福。 凤琉璃忙回了一礼,却什么都没有说。 “昨夜你能脱离险境,多亏了战王妃。叫你过来,是想让你亲自谢一谢战王妃,以表诚意。” 黎王略微扶着姜氏道。 姜氏名为姜婉,如同名字一般,是个婉约温柔的美人。 她身上柔弱的气息与齐蓉儿的不同。 齐蓉儿那是假装出来的,姜婉便是如同弱柳扶风,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保护。 想来很少有男人会对姜婉狠下心肠吧。 凤琉璃有些羡慕起齐蓉儿和姜婉这种女人了,她们遇到事情,只要撒个娇,哭一哭,也许就能解决很多了。 看来她也要学一学,毕竟是事半功倍的办法。 “妾身多谢皇嫂救命之恩。” 姜婉听黎王说完,也不曾说什么,就欲给凤琉璃跪下。 凤琉璃忙扶住了她,“黎王妃这是做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王妃不必行如此大礼。” 她要是真的受了黎王妃的这个礼,战九霄怕是会直接将她剥皮拆骨吧。 想着,她暗暗的瞟了战九霄一眼。 看战九霄的脸色没有变的更难看,她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我们能遇到也是难得,不如就一同赏花吧,方才战王不是还想赏花吗?”黎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多谢黎王殿下好意,不过王爷的脾性想来黎王殿下也是知道的,这些花花草草的王爷并不喜欢。为了不打扰黎王殿下和黎王妃的兴致,还是罢了吧” 凤琉璃抢在战九霄的前面道。 “这又有什么关系,本王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也不感兴趣。本王不过想和战王说说话,战王应该不会反对吧。” 黎王不理凤琉璃说了什么,直接对战九霄说道。 “王爷说的是,皇嫂你便不要再推辞了,皇嫂也不常进宫,想来这御花园还没有好好看过,不如婉儿带皇嫂好好瞧瞧,也与皇嫂说说话。” 姜氏说着就上来挽住了她,直接将她从战九霄的身边拉开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话说直白 凤琉璃几乎是被姜婉拖着往前走去的,姜婉的模样让凤琉璃心感不安。 原主搅了姜婉和战九霄,难道只有战九霄会恨她,姜婉就不会吗? 只看着外形,战九霄就比黎王要胜出许多,易位而处,黎王和战九霄之间她也会选择战九霄。 此时战九霄若是和姜婉联合起来对付她,那她的处境可不容乐观。 黎王也是阴阳怪气的。 她在内心哀嚎一声,这原主造的孽啊,可把她害惨了。 而看着凤琉璃被姜婉带走,战九霄也是不放心的。 不是不放心凤琉璃,而是不放心姜婉。姜婉和他都已经在凤琉璃的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现在难保凤琉璃不会对姜婉做出不利的事情。 遂跟了上去。 走出了一段距离,看着人少了一些,姜婉这才停下了脚步。 一停下来,凤琉璃就退了好几步,拉开了与姜婉的距离。 若是这时候姜婉说什么被她推了之类的话,她相信战九霄好不犹豫的就会站在姜婉那边。 她知道战九霄肯定担心她会做伤害姜婉的事情,正因为如此,她才要更加小心。 姜婉还有战九霄和黎王护着,而她一旦被人算计,战九霄只会落井下石。 这么一想,她的处境还当真是不容乐观。 “皇嫂离臣妾那么远做什么,是不是妾身哪里惹皇嫂不高兴了。”姜婉察觉到了她的动作,柳眉蹙起,担忧的问道。 一听姜婉说话,战九霄的目光就死死的盯着凤琉璃。 凤琉璃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 她都已经跳出这么远了,战九霄还要怀疑她,那她要是在姜婉的身边,战九霄还不把她吃了? 她到底也不是泥捏的,这种情况也笑不出来了,也不想和姜氏装什么姐妹情深。 “黎王妃莫要误会,本妃虽然救了你,但这也是我和你之间第二次见面而已,我们之间还没有那么熟。” 与其亲近姜婉让战九霄总是怀疑她,不如一开始就把自己的立场说清楚。 而且按理来说她和姜婉也应该算是情敌,更加没有必要装什么姐妹情深了。就算是装了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姜婉明显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一怔,才说道:“皇嫂为何要这样说,您是臣妾的嫂嫂,不管您有没有救臣妾,臣妾敬重您也是应该的。是臣妾做了什么让皇嫂不高兴了吗?” 凤琉璃的眸子凌厉的盯着姜婉,就凭着这句话,她就知道姜婉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看来姜婉的确还是恨她的。 “黎王妃,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了,我们不如就把话敞开了说。当初如果不是我,如今成为战王妃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想来你也是恨我的,你也应该恨我,这一点我无话可说。大错已经铸成,只怕现在我退出,你和战王殿下也回不到原地了。这是一辈子的事情,你恨我入骨,就是想要我的命都是应该的。若是现在我能做什么能对你少少弥补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去做,就是献出我的命都是可以的。” 她盯着姜婉,目光灼灼。 最后这句自然不是真的,她是想活下去才说这番话,不是想要送命才说这些话。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说完这番话之后,姜婉竟然眼睛一闭,身体一软就晕了过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丽妃挑衅 幸好黎王动作快,及时扶住了姜婉。 战九霄的脚已经踏出去了,只是有所迟疑,所以晚了一步。 但是眼睛像是丢在了姜婉的身上,是一刻都移不开了。 凤琉璃无奈,她能看出姜婉是装晕的。 但既然不愿意提起这件事,一开始为什么要生事呢?是在试探她,还是在挑衅她? 黎王抱着姜婉呼了两声,姜婉悠悠睁开了眼睛。 见姜婉醒了,凤琉璃觉得这里不能多待,姜婉醒过来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看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里,她心一横,拉上战九霄离开了。 “你拉本王做什么?”走出了一段距离,战九霄才甩开了她的手。 “我知道王爷担心黎王妃,但宫中人多口杂,而且黎王殿下还在那里,王爷那样的眼神,黎王殿下难免会介意。现在姜婉已经是黎王的王妃,王爷太过关心她,只怕会给她惹来麻烦。” 凤琉璃耐心的解释道。 “你现在倒是有理,当初若不是……” “我知道当初如果不是我,王爷和黎王妃很可能已经在一起了。我知道我错的无可救药,不管王爷信不信,如若有什么办法能让您和黎王妃重新在一起,我都会去做的。可就现在来说,我能做的也就是不让您做傻事。您就算是心中有气,也不要这时候撒出来。” 她打断了战九霄的话。 战九霄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 时间不早,晚宴很快就要开始了,凤琉璃和战九霄随着众人来到了未央宫。 今日的宴会皇帝原本不会出席,但战九霄和黎王都在,皇帝也就来了。 下午的时候丽妃一党和皇后一党在御花园里明枪暗箭,直到此时气氛还是凝重。 皇后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面色沉静,一派稳重,吩咐宫人们将宴会打理的井井有条。 太后今晚不会来,丽妃的胆子就更加大了起来。 宴会刚开始,便举着一杯酒站了起来,娇笑着对皇帝道:“陛下,新年的第一杯酒,臣妾敬您,愿大黎四海升平,陛下万事顺心。” 大殿中十分安静,虽然说没有规定第一杯酒一定要是皇后敬的,但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丽妃此举就是要抢皇后的风头。 这个时候,谁还敢随意说话。 皇帝还没有说什么,皇后也举杯道:“丽妃所言正是臣妾想要说的,请陛下满饮此杯。” 皇帝略略展眉,与皇后对视一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听闻皇后娘娘出嫁之前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才女,怎的连几句敬酒的吉祥话都要省了。莫不是以前的传闻有假?” 丽妃见皇后轻易就化解了难题,心中自然不满。 “那不过都是传言,又岂能当真。”皇后不咸不淡的说道。 “如此说来,皇后娘娘才女之说是谣传了?”丽妃如同疯狗一般,咬着皇后就不放。 皇后微微一笑:“本宫都已经嫁给了陛下,至于才女之称,如今京城的姑娘们都十分争气,自然有新的人担得起这个称号,本宫已为妇人,何必再去与她们争呢?” 凤琉璃对皇后的敬佩又多了一分,这样的场合被丽妃如此挑衅,皇后都能面不改色,着实是她应该学习的对象。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争宠 “依臣妾看,不管别人相不相信皇后娘娘的才学,臣妾是相信的。皇后娘娘巧舌如簧,若是读的书不多,只怕难以做到。” 丽妃挑衅的看着皇后,丝毫不将皇后放在眼里。 这么过分的话凤琉璃都听不下去了,看在皇后也曾经帮过她的份儿上,她也不能袖手旁观。 不过很明显皇后也没有将丽妃放在眼里,“的确,腹有诗书气自华,丽妃应该没有过这种感受。有些话在别人听来是巧舌如簧,但换一个人,或许就会觉得是妙语连珠了。” 凤琉璃差点笑了出来。 皇后这是公然说丽妃读过的书不多。 不少人已经掩唇偷笑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凤琉璃觉得皇帝看着皇后的笑容中竟然有宠溺。 丽妃的脸变得涨红,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皇后也没有再给她机会说话,吩咐乐师们道,“奏乐。” 乐声响起,皇帝也不曾说什么,丽妃只能愤愤的坐了下来。 “哎呀!” 凤琉璃这才将目光放到了桌上的吃食上,就听到丽妃惨叫了一声。 抬眼望去,只见丽妃手已经是鲜血淋漓。她皱了皱眉,再看了看自己的桌上,看到了一把锃亮的西洋餐刀。 桌上能把丽妃伤成这样的也就这把刀了。 “传御医!” 看丽妃伤的不轻,皇帝也有些着急,忙让人去请太医,自己也起身来到了丽妃的身边,查看着丽妃的伤。 “陛下,臣妾好疼。”丽妃更是有理由哭的梨花带雨,一个劲儿的往皇帝的怀里钻。 皇帝只能安慰着她。 一会儿之后,御医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给丽妃看了之后回道:“幸好伤口不是很深,包扎一下就好了。就是伤口愈合之前,娘娘千万不能碰水,否则发炎就不好了,还容易留下伤痕。” 丽妃的伤在手腕上,留下疤痕那就不太好看了。 丽妃泪眼汪汪的窝在皇帝的怀里,只是被划了一下手腕,看着她的样子像是一只手都断了一样。 凤琉璃无聊的坐在席位上,看御医将丽妃的手一层一层的裹起来,裹好之后,丽妃的手活像一个大粽子。 她的嘴角弯了起来。 战九霄原是一直在看着姜氏的,眼神无意看到了凤琉璃上扬的嘴角。 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竟然愉悦了许多。 包扎好了之后,皇帝和皇后又陪着丽妃去更衣,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回来,宴会方才重新开始。 这不过就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都没有昨天晚上黎王妃心悸晕倒的事情大。 众人很快就推杯换盏,气氛热闹起来。 凤琉璃坐在席位上,自己怡然自得的吃吃喝喝,有人来敬酒她便客气一番喝上一盏,应对之间十分得宜。 战九霄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目光早已经不在姜婉的身上,而转移到了凤琉璃的身上。 宴会进行了好一会儿,凤琉璃后知后觉的发现还是却了一些什么。 几杯酒下毒,她的脸染上了红晕,眯着眼睛在宴会上看了一圈,终于发现是哪里不对劲了。 自从重新回来,丽妃就好像没有说过话了。现在也是脸色苍白,一眼就能看得出的虚弱。 她觉得有些奇怪,不就是划了一个口子,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但这个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又不关她什么事。 遂又自顾自的吃着喝着。 宴会结束之后,她跟着战九霄晕晕乎乎的出了宫。 第一百七十六章 发酒疯 凤琉璃喝了不少的酒,纵然有刘嬷嬷扶着,走路还是歪歪扭扭的。 战九霄原本带着齐蓉儿走在前面,但见凤琉璃久久不曾跟上来,他略一犹豫,还是停下了脚步等着凤琉璃。 齐蓉儿眼中寒光闪过:“九霄哥哥,姐姐的身边有刘嬷嬷不会有事的,我们先走吧。” 要是换做平日她不会这么心急的,但是今天她着实忍不下去了。 这一整天战九霄的眼里都只有凤琉璃,她已经忍够了。 “这是在宫里,还是小心一些为好。”战九霄并没有听她的话。 她咬咬牙,拉着战九霄就想往前走去:“姐姐如此聪慧,如何会有事?这里风这么大,我们还是赶快出宫吧。” 战九霄甩开了她的手,语气中已经透出不满:“不过就是几步路,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两句话的时间,凤琉璃也跟了上来。 战九霄走过去,从刘嬷嬷的手中将凤琉璃接了过来,架着凤琉璃继续往前走去。 齐蓉儿只能跺了跺脚,跟了上去。 凤琉璃醉的迷迷糊糊的,倚在战九霄的身上,脑子也是昏昏沉沉,口中忍不住对战九霄道:“你会这么好心扶我,是不是又有什么目的?” “本王能有什么目的。”战九霄的脸黑的像是锅底。 若不是这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一定会重新把凤琉璃人扔下。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管凤琉璃。 而凤琉璃听到他这句话就炸了,推了他一把:“你还没有什么目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能有什么好心?你这一整个晚上眼睛都像是长在了姜氏……” 话到这里战九霄没有来得及多想就捂住了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她眨巴眨巴眼睛,反应过来之后还挣扎着想要摆脱战九霄的禁锢。 战九霄的嘴抿的的紧紧的,真想直接把凤琉璃打晕带走算了。 齐蓉儿看着这一幕,吃了凤琉璃的心都有了。 凤琉璃就是故意的,故意装醉借机亲近战九霄。 可是看着战九霄不悦的神色,她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她的嘴里有些发苦,她原以为战九霄和凤琉璃之间已经是势同水火,万万没有想到战九霄还能原谅凤琉璃。 之前战九霄恨不能杀了凤琉璃的样子,是装给她看的吗? 她不曾问出口,战九霄自然不可能给她回答。 战九霄就一直捂着凤琉璃的嘴出了宫,瞧着凤琉璃的这个样子,战九霄不觉得刘嬷嬷能制得住她。 遂直接将凤琉璃塞进了马车里,自己随后也上去了。 齐蓉儿看的目瞪口呆,战九霄这是……打算和凤琉璃坐一辆马车吗? 这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以前战九霄根本就不允许凤琉璃靠近他,现在却主动和凤琉璃坐上了一辆马车,战九霄将她置于何地! 可她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战九霄就已经跳上了凤琉璃的马车。 “侧妃,我们也上马车吧。” 见她迟迟不动,珠儿只能大着胆子出声提醒。 她咬的牙齿都酸了,才能控制自己不当场爆发出来,看似平静的上了自己的马车。 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她的心底深处是深深的恐惧。 凤琉璃与战九霄还势同水火的时候都这么难对付,若是与战九霄的关系有所缓和,那她又该怎么办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误打误撞 凤琉璃不知是宫中的酒太烈,还是原主的这具身体太没有用,就喝了那么几杯脑袋就昏昏沉沉的。 她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就把昨天晚上出宫的情形忘得差不多了,脑袋还突突的疼,与那位提醒她的疼差不多。 “昨天晚上喝那么多,现在头疼了吧?” 刘嬷嬷适时的端进来了一碗醒酒汤,皱着眉说道。 她心虚的笑了笑,什么都没有反驳。她要是说话了,刘嬷嬷的话肯定更多。 “王妃还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刘嬷嬷又问道。 她挠了挠头,着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连自己是怎么回到琉璃苑的都不知道。 “在路上发生了什么奴婢不知道,但昨天晚上是王爷将王妃抱回来的呢。”杏仁在一旁没有忍住,兴奋的说道。 什么?战九霄把她抱回来的? 这怎么可能! 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呆呆的看向了刘嬷嬷,无声的询问着刘嬷嬷,杏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刘嬷嬷眼眸微垂,淡淡道:“王爷和王妃在马车里发生了什么老奴也不知道,从宫中回到王府,就是王爷将王妃从马车里抱出来了。” 听到这话她已经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微醺的,怎么听着刘嬷嬷说她像是醉的不省人事一样。 “看样子王妃可以多喝一些酒,看醉这一回,王爷对王妃好上了许多。”杏仁偷笑道。 难得刘嬷嬷也跟着打趣道:“老奴看杏仁这话有道理,以前王爷都不让王妃亲近,看王妃喝醉了,王爷直接抱了王妃回来,看来王爷对王妃还是心疼的。” 她没好气的瞪了刘嬷嬷一眼,“还是算了吧,如果再有下次,我觉得王爷更有可能直接把我仍护城河里。” 她感觉头又疼了一些。 昨天晚上才和战九霄信誓旦旦的说了没有忘了和亲的事情,却喝醉了让战九霄抱着回来,战九霄应该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的吧? 完了完了,战九霄不管她做什么对她都是持怀疑的心态,肯定会怀疑她的。 但是在马车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战九霄直接将她抱了回来? 琉璃苑这么多人,战九霄可以让这些人把她搬回来的。 会不会是原主心里对战九霄的喜欢还在,趁着她喝醉了酒跑了出来,然后她就对着战九霄深情表白了吧? 可千万不要是这样啊,否则的话以后她还怎么面对战九霄? 想着,她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想出去见人了。 然而越是怕见人,这人就越是要来。 杏仁透过窗户看到战九霄走了进来,小声说道:“王妃,王爷来了。” 凤琉璃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战九霄,慌乱的说道:“你去,去和王爷说我还没有醒,不要让王爷进来。” 话音刚落,战九霄的身影已经杵在门口了。 战九霄挥了挥手,让刘嬷嬷和杏仁都出去。 凤琉璃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完了,这战九霄一看就是来算账的。 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主动出击,这样死的能有尊严一点。 “王爷来做什么?我可先说好,我昨天晚上是喝醉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是不算数的。”她眼睛睁圆了,努力想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 “刚刚宫中传来消息,说丽妃昏迷不醒。”战九霄瞟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打情骂俏 凤琉璃恨不能一头撞死算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昨天晚上丢人就算了,今天还要再丢人一次。 她干咳了一声,妄图掩饰过去方才的尴尬,一脸的坦严肃:“我看昨天晚上丽妃也喝了不少的酒,想来是喝多了吧。” 战九霄望着她,心中升起了一阵异样。 不由想到了昨天晚上凤琉璃在马车里和他说的话。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也不喜欢你啊,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凤琉璃一脸醉醺醺的和他控诉着:“那既来之则安之,我犯的错只能我担着。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是这么想的。要是现在有办法能让你和黎王妃重新在一起,不管是多难我都会去做的。你以为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天天被你怀疑?” “就你蠢成这个样子,还怀疑我会对齐蓉儿不利?我有那个闲心,不如多制一点药来的有意义。我要是真的想要齐蓉儿的命,一颗药就能解决的事情,才不用什么复杂的手段呢。” “还有,你就算是恨太后娘娘,皇上毕竟是你的亲兄长,你和皇帝闹僵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而且皇上现在是天子,你就算是看他不满,你也不能和公事混为一谈啊。皇上交给你的事情,是什么情况你就直说就好了嘛。瞒着皇上那一不小心可就是欺君之罪。你要是死了,谁来养我。” …… 这些场景昨天晚上一直在他的脑袋里挥之不去,即便是睡着了,连梦里都是凤琉璃。 这些话都是凤琉璃从来都没有说过的,他很想把这些当做是凤琉璃的醉话,胡说八道,或者是凤琉璃根本就没有醉,只是借题发挥,抑或是在算计他。 可现在见到凤琉璃,他不得不承认,昨天晚上的那些话,他还是觉得凤琉璃是酒后吐真言。 “王爷……”这时耳边传来凤琉璃怯怯的声音,他回过神,见凤琉璃一脸不安的看着他。 自从辰儿的生辰之后,凤琉璃就变了许多,他似乎就没有在凤琉璃的脸上看到过不安。 他忽然想逗一逗凤琉璃,问道:“你不是说昨天晚上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怎么还记得丽妃喝了许多酒。” 凤琉璃一怔,不是说着丽妃吗?她还以为自己喝醉的事情过去了,战九霄忽然提起来,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我……我说的是和王爷之间……我说的是喝多了之后,不是……不是都不……不记得了。” 她说的结结巴巴,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的什么了。脸上也像是火烧一样。 战九霄的嘴角不由弯了起来,“原来你是选择性的忘记了,既然你忘了,本王就提醒你一下,你昨天在马车里,说……” “王爷,那都是我的醉话,说了什么都不算数的。你来不是说丽妃的事情的吗?” 凤琉璃咬咬牙,努力想要把话题转移开。 并且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战九霄憋着笑,挑眉道:“哦,那真是很可惜。你昨天在马车里抱怨说每月的月俸不够,本王想想辰儿养在你的身边,月俸增加两倍也是可以的。既然你说不算数,那就算了吧。” 凤琉璃呆住了,鼓着腮帮子看着战九霄,他绝对是故意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进宫看病 “不给就不给吧,难不成我还能饿死。”凤琉璃强忍着懊恼,小声喃喃道。 此时战九霄才发现,凤琉璃这副样子真像一个单纯的邻家姑娘,完全不像是心思叵测之人。 他不由思考凤琉璃说的醉话,凤琉璃说的那些醉话,再加上此时无害的模样,他好像很难不相信。 看了看时间,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正了神色,说道:“陛下派来的人说,御医已经给丽妃看过了,但是都不知道丽妃是怎么了。昨天晚上陛下也知道你会医术了,所以想让你去看看,看能不能治得了丽妃的病。” 听他所说,凤琉璃想起了昨天晚上丽妃被西洋餐刀划到手之后的情形。 丽妃被划到之后就虚弱的话都少了,昨天晚上她就觉得不对劲,今天当真出事了。 她抬起眸子,刚想问一问具体的情形,却看到战九霄抿着唇,不悦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战九霄对皇帝的心结她多少知道一些,知道战九霄不待见皇帝。 此时皇帝直接宣她进宫给丽妃看病,战九霄多半是不情愿的。 想到自己昨天晚上还不知道和战九霄说了什么醉话,现在更不能得罪了战九霄,试探的问道:“要不王爷回了陛下,就说我身体不适,或者说我医术浅薄,不宜给丽妃娘娘诊治?” 战九霄站了起来,负手在房间里踱了几步,道:“日后你的医术若是被人察觉了,那你今日就是欺君之罪。” 凤琉璃撇撇嘴:“我若是欺君之罪,那也是和王爷一起的。王爷明明什么都知道。到时候陛下要是怪罪下来,你我都是死罪。那我还是战王妃,要和王爷埋在一起的,王爷可想好了。” 是战九霄自己不乐意让她进宫给丽妃看病的,还要说气人的话。 她不也是不想惹战九霄不高兴才这么问一句,否则她给谁看病不是看。 战九霄瞪了她一眼:“那还不快收拾收拾,与来宣旨的人一起进宫。” 还是喝醉的凤琉璃要可爱一些,清醒过来之后怎么这么不惹人喜欢。离开之前,他还忍不住剜了凤琉璃一眼。 战九霄离开之后,刘嬷嬷和杏仁进来帮凤琉璃梳妆。 从窗户看出去,看到外面大雪纷飞。 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一连三天进宫,她也是累得很。 进宫之后心一直都是提着的,没有一刻的放松,永远不知道下一刻会遇到什么事。 她忽然庆幸起来,幸好不是来到了一个宫妃的身上,否则的话她只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战王府的日子虽然也不是那么省心,但至少齐蓉儿的手段幼稚,战九霄对她虽有心结,倒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 只要她小心一些,日子总还是能过得舒心的。 胡思乱想着,刘嬷嬷也给她打扮好了。 今天也不算是什么正式的场合,她没有让刘嬷嬷再往她的头上插重的要死的簪子,就簪了一支金凤钗。 因为齐蓉儿也在府上,她不放心辰儿,便让刘嬷嬷在琉璃苑带着辰儿,特意嘱咐了琉璃苑的人打死都不要让齐蓉儿进琉璃苑。 安排好了,这才带着杏仁出去了。 战九霄早已着人备好了马车等在门口,她原以为只是她一人进宫,不想战九霄也上了马,看样子是要与她一同入宫。 第一百八十章 妖怪 有战九霄跟着,凤琉璃的心安定下来。 杏仁掀开车帘偷偷的看了一眼外面的战九霄,然后凑到了凤琉璃的耳边,小声道:“其实王爷还是很在意王妃的,这还亲自护送王妃进宫。齐侧妃现在肯定气的帕子都撕碎好几条了。” 凤琉璃看到齐蓉儿和姜婉的样貌,颇有些感慨。 同时也意识到,在战王府里,齐蓉儿也算不上她真正的对手。 只要她不主动去惹事,齐蓉儿是撼动不了她的位置的。她相信就算是她和战九霄和离了,战九霄也不会让齐蓉儿做正妃的。 在战九霄的心里,能做战王妃的只有姜婉。 这么一想,其实齐蓉儿也是挺可怜的。 她不得战九霄的心,但在战九霄看来,她还是凤琉璃。 而战九霄看齐蓉儿的时候,想的应该是姜婉吧。 也不知这样对齐蓉儿来说是幸还是不幸。若不是战九霄对姜婉一往情深,以齐蓉儿的身份,连战王府侍妾的位置都是够不上的。 可对于战九霄来说,齐蓉儿就只是姜婉的替身而已。 “哎……”她不由叹了一口气,对杏仁道:“日后在府中,只要齐侧妃不主动找麻烦,你也不要对她太刻薄。” 杏仁不解的望着她,这并不是她的脾性。 “我与王爷的关系刚好一点,没有必要与齐蓉儿起冲突,败了我在王爷心中的好感。”她找了一个比较合适的借口。 杏仁倒也没有怀疑。 凤琉璃也掀开车帘看了外面的战九霄一眼。 在风雪之中,战九霄一脸坚毅,丝毫不见瑟缩。如同悬崖上岿然不动的青松。 说实话,若她在原主嫁给战九霄之前来到这个世界,她也会对战九霄有好感的。 不管从哪个方面说,战九霄都是十分优秀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到了宫门口,凤琉璃下了马车,往宫里走去。 雪天的路有些难行,凤琉璃以前所在的地方不会下雪,因为雪下的很大,虽然有宫人清扫路面,却总有不及时的时候,路面上堆积了不浅的雪。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走的十分慢。 战九霄斜眼看着,看她认真的走路的样子,又穿着白色的大氅,看上去像是一只兔子。 他的嘴角不由扬了起来。 “哎哟!”凤琉璃忽然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面朝下摔了下去。 他没有来得及多想,一个跨步向前接住了凤琉璃。 “多谢王爷。”凤琉璃手忙脚乱的推开了他,耳边垂下的流苏碰撞在一起,发出悦耳的叮铃声。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这个插曲似乎没有影响他们。 来到了丽妃的延禧宫,丽妃的床前里面满满当当的有不少人。 皇帝皇后都在。 请了安之后,凤琉璃直奔主题,给丽妃把脉。 探到丽妃的脉息,她就感到疑惑了。 从丽妃的脉象上看,除了有些弱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不妥。 看到丽妃手上缠着的绷带,她也拆开看了看,伤口是有些深,但呈现红色,看上去也没有中毒的症状。 反正她对丽妃也没有什么好感,并不打算多费心,正打算与皇帝禀告自己无能为力。 不想这时丽妃醒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恶狠狠的说道:“你不是战王妃,战王妃早已经死了,你是个妖怪,你是住在战王妃身体里的妖怪!” 第一百八十一章 保护 丽妃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凤琉璃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难道丽妃看出了什么? 不会的,丽妃不过就是个凡人,能看出什么呢。 多半是诈她的。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不能什么都还不确定就自己承认了。 “丽妃娘娘,您还好吧?”她试探的问道。 丽妃双目无神的看着她,也没有回答她,自顾自的重复着:“你是妖怪,你不是战王妃,你是妖怪。” 她一开始是慌的,但再听丽妃重复忽然就不慌了。 她乃是神女,丽妃如果真的看清楚了她的来历,便也不会这么说。 更大的可能,丽妃要么是真的失心疯了,那就不会有人相信一个疯子说的话。要么丽妃就是单纯的想要害她,如果是这种可能,那就更好解决了。 她不惹事,却也不怕事。 然而周围的人听了丽妃的话,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她。 特别是战九霄。 对凤琉璃的变化,战九霄是最清楚的。 并且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是很明显的。 就是从辰儿满月的那天,原本已经毁容的凤琉璃,忽然脸就好了,容貌还更胜从前。 而且性情大变,与以前的凤琉璃判若两人。 还忽然会了医术。 这些变化战九霄都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 他原以为是自己不够了解凤琉璃,可现在丽妃说起来,说凤琉璃是妖怪似乎更顺理成章。 也不仅仅是战九霄怀疑丽妃的话,以前的凤琉璃是如何的蠢笨任性,在场的人都是有所耳闻的。 然而前两天的宴会上凤琉璃的改变众所周知,如此看来,或许现在的凤琉璃真的是妖怪。 凤琉璃将众人的怀疑都看在眼里,不慌不忙的说道:“丽妃娘娘这症状看起来像是中邪了,我也无能为力,还是请得道高人来看一看吧。” “这话由战王妃说出来只怕不合适吧,丽妃娘娘可是说王妃是妖怪。谁知道丽妃娘娘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时丽妃一派的李美人说道。 凤琉璃斜了李美人一眼:“那按照李美人来看应该如何?是应该让高僧看一看本妃是不是妖怪吗?” “嫔妾不敢。战王妃身份贵重,若当真是妖怪,只怕于国运有碍。而且战王殿下乃是大黎的亲王,陛下甚为倚重,若是战王殿下有个闪失,对陛下对大黎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所以嫔妾以为此事不能不慎重。” 李美人看上去很温顺,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尖锐。 凤琉璃眯了眯眼睛,看起来这伙人是早有预谋,她不能按照她们的套路来走。 “此事是应该慎重,不过丽妃的样子看上去的确像是中邪了,不如先让高僧来看一看丽妃到底是怎么了,之后的事情再做定夺。” 战九霄开口对皇帝道。 这时候战九霄竟然会为了她说话?凤琉璃很是惊讶。 皇帝并没有如何为难,同意了战九霄的说法:“那就先请护国寺的高僧给丽妃看一看吧。” “陛下,臣以为不妥。护国寺的高僧日夜为国祈福,且经常入宫,却还是让丽妃娘娘中邪了。不如请净慈寺的高僧来与护国寺的高僧一同作法,想来更加周全。” 战九霄三番两次的为凤琉璃说话,让皇帝也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最后皇帝大手一挥,道:“就按照战王说的去办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皇后的信任 皇帝已经将此事拍板,李美人再不服也不能说什么。 凤琉璃感激的看着战九霄,此次若不是战九霄帮她说话,她还要费好大一番心思才能解决此事。 这件事暂时以请净慈寺和护国寺的高僧解决了,至于后续如何,还要等高僧进宫之后才能知道。 凤琉璃正要和战九霄一同出宫时,却被皇后叫住了了。 “本宫有话想和战王妃说,战王先回去吧。” 凤琉璃不知皇后想要和她说什么,没有战九霄在身边,她心里竟有些没底。 这样的感觉她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战九霄没有多说,朝皇后拱一拱手,转身就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么毫不犹豫,有些决绝的意味,凤琉璃疑惑战九霄方才帮她说话的目的是什么。 她还没有想明白,皇后已经抬脚往前走去,她只能跟上。 一直走到了椒房殿,皇后摒退了殿中的人,单独问凤琉璃道:“丽妃当真没有生病或者中毒吗?” 她略微抬头悄悄看了皇后一眼,对皇后这么问的目的表示怀疑。 莫不是皇后害了丽妃,现在来她这里探口风? “本宫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丽妃变成这样不是本宫做的。”皇后眼神尖锐,早已经看清了她的怀疑,“本宫只是想知道,你说丽妃中邪了,是真的,还是只是你的托辞。毕竟在年宴之上丽妃为难过你。” 凤琉璃腹诽着宫里的女人果真是不好对付,一个个千年狐狸一样,眼神更是毒辣得很,她在想什么看一眼就能知道。 “臣妾的确不是一个大度的人,但是以臣妾的能力,真的不知道丽妃娘娘是什么了。况且此时丽妃娘娘直指臣妾是妖怪,臣妾若是知道怎么回事却不说出来,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臣妾。”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应对。 皇后倒也没有继续质疑,看上去是相信了她的说辞:“若是如此的话,对你来说事情怕有些棘手了。” 她不屑的哼了一声:“臣妾行的端坐的正,不怕什么妖魔之说。若是有人存心诬陷,臣妾也是不怕的。” 把她堂堂神女说成是妖怪,也不怕折寿。 “王妃此言有理,是本宫小人之心了。”皇后面色缓和了许多,嘴角还微微扬了起来。 “臣妾不敢。” “王妃问心无愧,本宫也会尽力为了王妃周旋,不会让小人陷害了王妃的。” 这话凤琉璃也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是真是假,她现在也只能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从宫中回王府的路上,她想来想去都不知道丽妃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亦或是丽妃也像是原主一样,身体里已经换了人。 事情没有定论,她始终是没有办法放心,连下一步怎么走都不知道。 回到了王府,下人就来告知她让她去书房见战九霄。 “皇后娘娘找你去说了什么?” 一来到书房,战九霄就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可以战九霄对皇帝皇后的态度,她稍稍犹豫,没有将皇后的话尽数告知。 “皇后娘娘不过是不放心,问了我丽妃的情况。但我也着实不知道丽妃到底怎么了。” 她与战九霄直视着,也想看一看战九霄是不是真的不相信丽妃的话,不相信她是妖怪。 第一百八十三章 传言出宫 然而从战九霄的脸上,凤琉璃看不出任何情绪。 那张脸就像是石头一样,坚硬而冷酷。 “那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情况本王会和你说。这段时间你就在府里,不要乱跑了。” 听着这话,她也捉摸不透战九霄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是想要将她放在府中保护她,还是怕她出去给战九霄惹麻烦? 撇了撇嘴,现在似乎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不能把希望寄托在战九霄的身上。 可现在她除了等待,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回到了琉璃苑,刘嬷嬷见她心神不宁,问她丽妃究竟怎么了。 为了不让刘嬷嬷担心,她没有实话实说,只说是中邪了,皇帝已经找了高僧给丽妃看了。 然而才过了一天,刘嬷嬷就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她的面前,满是担心的说道:“王妃说丽妃只是中邪了,为何不说丽妃还指认王妃是妖怪?这么大的事情,王妃都不打算告诉老奴吗?” 凤琉璃心虚,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我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嘛。陛下已经让护国寺和净慈寺的高僧给丽妃驱邪了,相信两位高僧一定能让丽妃恢复正常的。到时候传言自然就不攻自破了。” “我的王妃啊,你怎么这么单纯。”刘嬷嬷仰天长叹,急得都要火烧眉毛了,“就算是丽妃恢复正常了,这又和王妃的传言有什么关系?丽妃所说的话又没有解决。况且现在传言就已经满天乱飞了,否则的话王妃以为老奴试怎么知道的。” 事情已经闹得这么大了吗? 凤琉璃的柳眉蹙了起来,她觉得不应该啊,事情发生在宫里,这才不过一天的时间,消息怎么传的这么快? 除非,陛下并没有给宫里的人下封口令! 她终于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而且刘嬷嬷知道了,齐蓉儿肯定也已经知道了。 这可是送上门的把柄,齐蓉儿没有理由会放过的。 她想的并没有错,此时的齐蓉儿已经来到了战九霄的书房里。 “九霄哥哥,丽妃娘娘说姐姐是妖怪这么大的事情,您为什么不告诉蓉儿?”齐蓉儿脸上的表情是担心,眼底深处是幸灾乐祸。 战九霄也在为了这件事烦恼,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不过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的人告诉他,皇帝并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所以并没有下封口令,当天晚上消息就已经从宫里传出来了。 原本他就在为这件事烦心,见到齐蓉儿,他没有片刻的松快,反而觉得更加闹心了。 “九霄哥哥,蓉儿次来并不是要告姐姐的状,可是九霄哥哥难道真的没有怀疑过吗?”齐蓉儿脸上浮起了一层恐惧。 “姐姐的变化这么大,还忽然就那么精通医术,辰儿也忽然就对她那么亲近。蓉儿一直都百思不得其解,我才是辰儿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辰儿却偏偏对姐姐那么亲近。因此九霄哥哥还怀疑过是不是我对辰儿不好是不是?” 齐蓉儿捂着心口,模样无助极了。 战九霄想到了这件事,心中游移不定。 “蓉儿当时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又拿不出证据。丽妃娘娘这么一说,蓉儿虽然不想怀疑,但是事实摆在眼前,蓉儿不想九霄哥哥一直误会蓉儿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还是怀疑 想到凤琉璃的诸多表现,战九霄不得不怀疑丽妃的话。 之前在宫里他虽然护着凤琉璃,但那也只是看在凤琉璃还是他的王妃的份儿上。并非是真的相信凤琉璃。 而且还是丽妃那样的人。 凤琉璃既然是他的王妃,就算事实真是如此,也只能他来处置,轮不到丽妃那样的人来算计。 经过齐蓉儿这么一说,如果凤琉璃不再是以前的凤琉璃,只是占据凤琉璃身体的妖怪,那一切就都说得清楚了。 齐蓉儿看到了战九霄的犹疑,在心中冷冷一笑。 等了这么久,终于让她等到这个机会了。 她一定要牢牢地抓住这个机会,不让凤琉璃再有翻身的余地。 “蓉儿知道无凭无据的,王爷很难相信姐姐是妖怪这种事。但是还请王爷想一想辰儿,辰儿还在姐姐的手中,他要是有一点闪失,那蓉儿也不要活了。” 说着,她怯怯的看着战九霄,却没有扑到战九霄的怀里,只是一个劲儿的用帕子拭着眼泪。 见她如此,战九霄果然心软。 “你说的也有道理,此事不得不防。陛下已经将净慈寺的高僧请进了宫,我这就进宫悄悄和高僧要一些符纸。”战九霄道。 在没有结论之前,这件事还是不宜声张。 对于这样的结果,齐蓉儿已经很满意了。 他知道战九霄是不想此时人尽皆知,可只要战王府里贴上了符纸,再加上丽妃的指控,已经足够让人们相信凤琉璃就是妖怪了。 她依偎在战九霄的怀里,嘴角缓缓绽开一抹冷笑。 到了晚上,战九霄就从宫中将符纸要了出来,命人在府中四处粘贴。 特别是琉璃苑的周围,尽量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出口。 凤琉璃在琉璃苑中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刘嬷嬷也是时时都长吁短叹的,琉璃苑里的气氛十分沉重。 下人们做事情都不由轻手轻脚,怕哪里惹了凤琉璃不高兴。 只有辰儿什么都不知道,整日傻呵呵的乐着。 第三日,凤琉璃在院子里实在是待不住了,带着杏仁去府里走一走。 她明显感觉到府里的下人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变化。 自从战九霄让她掌府之后,府里的下人就不敢再轻视她了。 然而现在这些下人看她的眼神不是敬重,而是恐惧。 看来她是妖怪的这个传言给这些人的影响不小。 “这些人也真是的,王妃要真的是妖怪,就凭他们以前那样不将王妃放在眼里,王妃为何不干脆把他们全都吃掉呢!” 刘嬷嬷为此当真是愤愤不平。 凤琉璃反而没有什么感受,“现在事情未明,他们害怕也是情有可原的,嬷嬷不必和他们一般计较。” 即便身为神女,她也不可能事事都清楚,更何况是凡人呢? 这点气度她还是有的。 见状刘嬷嬷也不再说什么,难得凤琉璃不生气,说的多了怕凤琉璃反而心里不悦了。 两人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进琉璃苑之前,凤琉璃看到琉璃苑的院墙上贴着许多黄色的纸。 听闻凡间过年的时候有许多的仪式,想来这就是过年的时候祈福的东西吧。 刘嬷嬷也看到了,不过她一眼就看出来那是符纸。怕凤琉璃看到了闹心,她催促道:“王妃还是快些进去吧,这风越来越大,王妃可不要着凉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病的不是时候 也不知是刘嬷嬷有先见之明,还是凤琉璃的运气实在是不好。 回到琉璃苑的当天晚上,凤琉璃就着凉,发起了热。 这段时间杏仁在凤琉璃那里学习医术还是小有所成,对风寒这样的病症还是有办法的? 但是在刘嬷嬷的眼里,杏仁还不足以信任,还是请了郎中来看。 与郎中确定过凤琉璃真的只是略感风寒,刘嬷嬷又让郎中开了药方,看着凤琉璃服下了药,这才放心。 之前凤琉璃是醉的昏昏沉沉,现在是病的昏昏沉沉,一闭上眼睛就像是睁不开了一样。她心里明白这不是什么大病。也就由得刘嬷嬷和杏仁去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郎中出了琉璃苑之后,并没有能直接出府,而是被下人带到了战九霄的书房。 “王妃到底怎么了?”战九霄沉着脸问道。 “回王爷的话,王妃只是风寒之症,并且也不严重,想来不日就会有所好转的。”郎中冷汗岑岑。 书房里明明烧着火盆,可郎中觉得比外面还冷。 “你确定王妃真的只是风寒吗?”齐蓉儿冷冷的盯着郎中,问道。 郎中实在是不知道战九霄和齐蓉儿想要做什么,也不敢把话说死了:“依草民的医术看,王妃的确只是风寒之症。” “好了,你先下去吧,若是外人问起,也只能说王妃是风寒之症,知道了吗?”战九霄说着扔给了郎中一锭银子。 郎中也不敢不接,接过来之后忙不迭的退出了书房。 他着实不明白,战王妃只不过是小小的风寒,怎么战王要一问再问,还给了他银子封口。 这战王府里看来是不太平啊。 “九霄哥哥,你不觉得这事情很巧吗?您昨天才将那些符纸贴上的,姐姐今天就生病了,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等郎中有了,齐蓉儿便皱眉道。 战九霄也是十分矛盾,但凤琉璃的确就是在贴了符纸之后病了的,这一点无可辩驳。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想要做什么,这似乎是明摆着的事情,但他这是在为凤琉璃找借口吗? “蓉儿知道九霄哥哥是对姐姐动心了,所姐姐是正常人,蓉儿也为了九霄哥哥高兴。蓉儿的确照顾不好辰儿,这段时间看辰儿在姐姐的身边似乎也过得很好。为了九霄哥哥和辰儿,蓉儿吃什么苦,受什么委屈都是心甘情愿的。这段时间蓉儿也对姐姐的变化感到高兴,毕竟姐姐才是正妃,她若是好了,对九霄哥哥肯定也是好的。但现在事情变成这样,蓉儿是真的为九霄哥哥和辰儿感到担心啊。” 她轻轻的拉住了战九霄的衣袖。以前她但有所求,都会有这个动作。 战九霄心里十分矛盾,他不得不承认,打从心底里他不愿意相信凤琉璃是妖怪,这件事从丽妃的口中说出来就已经是不可信了。 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凤琉璃的确是妖怪,他也没有办法。 “不如多请两个郎中来看看,或许凤琉璃真的只是风寒呢?毕竟辰儿在她的身边看起来的确过的很好。”他也不知道他在挣扎什么。 “九霄哥哥,姐姐若真是妖怪,那请再多的郎中都是没有用的。而且谁知道姐姐会不会对辰儿不利呢?就算蓉儿求您了,您为辰儿想一想吧。”齐蓉儿咬着唇,跪在了战九霄的脚下。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作法 想到辰儿,战九霄也是不好受。 齐蓉儿的话也有道理,他不能用辰儿去冒这个险,一天不确定丽妃的话是不是真的,他就不能放心把辰儿放在凤琉璃的身边。 而他也是亲眼看着辰儿在凤琉璃的身边健康的长到这么大的,若是没有了凤琉璃……想到之前辰儿那瘦弱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的心疼。 对上齐蓉儿满是乞求的眼神,他也对齐蓉儿硬不下心肠。 罢了罢了,他也是为了这个王府好,要是凤琉璃没有问题,那也没有什么影响。要是凤琉璃真的有问题,那也怪不得他。 “你去京城之外寻一个道法高深的师父,让他来战王府驱邪。记住,要悄悄的,不要走漏了风声。”他吩咐林潭道。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林潭的伤已经好了。 听到他将这个差事交给了林潭,还让林潭去京城之外找人,齐蓉儿在心中冷笑,更加坚定了想要除掉凤琉璃的决心。 林潭被凤琉璃救过,找的人肯定不会有问题。还去京城之外找人,明显就是不想太多的人知道凤琉璃是妖怪这件事。 她万分确定,战九霄就是对凤琉璃动心了! 这一来一回,又是一日的功夫。 而这一日,宫中的两位高僧依旧在给丽妃驱邪,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林潭请的道士来到了战王府,战九霄想了想,对林潭道:“你再去王妃来,就说那日她进宫过去给丽妃瞧病,难免沾染上了丽妃身上的邪气,也需要驱一驱,否则的话对辰儿不好。”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下意识的就觉得为了辰儿好的事情凤琉璃一定会去做。 林潭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默默地往琉璃苑去了。 凤琉璃听到林潭的说辞也是好笑,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随着林潭来到了辰光苑。 在辰光苑看到了所谓的驱邪的道士,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以前她以为要和齐蓉儿这样的女人抢一个男人是堕落,后来才发现她要低头的地方甚多,那也算不上堕落。 如今她方知道,在这凡间需要忍受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些事一次一次的挑战着她的底线。 她一个神女,要被一个半吊子道士驱邪。说出去怕是会被她的那些同僚笑话的。 唉……她算是体会了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那半吊子道士折腾。 只见那道士手执一把桃木剑,在辰光苑里支起了一个摊子…… 不对,是一个法坛,上面摆着香炉,还有祭品。 道士一只手拿着一个铃铛,一只手执着桃木剑,在法坛周围磨磨咕咕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 然后端起法坛上的酒喝了一口,紧接着喷到了燃着的香烛上。 香烛上爆出了火焰,将齐蓉儿吓得惊叫出声。 这还没有完。 道士这次不围着法坛转了,过来围着凤琉璃又蘑蘑咕咕的转了两圈。 而后道士抓起了一把糯米就洒了凤琉璃全身。 凤琉璃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破!”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道士的桃木剑上插着一张纸,那纸上有一个红色的厉鬼。 她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她沾染了邪气,是她就是那个妖魔吧。 第一百八十七章 杀了邪祟 凤琉璃看着战九霄,心情复杂。 她知道出了丽妃的事情之后,被怀疑是肯定的。之前战九霄在宫里站在她这边,肯定也不是单纯的站在她这边。 但她以为战九霄至少不必做到这一步,她以为战九霄至少能等到丽妃那里的结果出来。 不曾想到这么快就对她有动作了。 怀疑她这原本也没有什么,但怀疑她不是凤琉璃,怀疑她是妖怪,那直说就是了,为什么还要骗她是怕她沾染了邪气。 她看向了战九霄,却见战九霄碰到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的移开了。 战九霄这是……在心虚么? 齐蓉儿看到了两人的目光,走到了战九霄的面前,挡住了凤琉璃的目光。 “姐姐这样看着王爷做什么?王爷也是为了姐姐好,辰儿毕竟还养在姐姐的身边,姐姐身上若有邪祟,姐姐自己经受得住,辰儿一个孩子可是经受不住的。她不是姐姐的亲生孩子,姐姐不心疼,我却不得不为辰儿多想一些。” 听到这话凤琉璃气得都笑了起来,可是看到战九霄听到齐蓉儿的话也不说什么,她的心里无限委屈。 战九霄的意思是相信了齐蓉儿的话,认为她会伤害辰儿,所以才要给她‘驱邪’吗? 那战九霄就是同时也相信了之前齐蓉儿没有对辰儿不好。 虽然她不知道齐蓉儿和战九霄说了什么,但结果很明显,就是战九霄再度相信了齐蓉儿。 这不是什么很意外的事情,可不知为何,她的鼻头忍不住的酸了。 都这么久了,难道战九霄就认为她是会伤害辰儿的人吗? 她忍住心头的酸涩,高傲的扬起头看着战九霄,也不理会齐蓉儿,直接对战九霄道:“王爷若是认为我会伤害辰儿,直接将辰儿接走就是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齐侧妃说得对,我不是辰儿的亲生母亲,王爷想要将辰儿交给谁那都是王爷的权利,我都没有反对的权利。” 战九霄的心头仿佛被石头重重的打了一下,他艰难得抬起头看着凤琉璃,喉咙也像是被人捏住了,好一会儿才出言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但这种事情难保万一,我不能用辰儿去冒险。” “王爷说的是,您才是辰儿的亲生父亲,舍弃了我,保全辰儿,这样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所以你将辰儿带走,没有人能说什么。我也不能。” 凤琉璃眼神是战九霄没有见过的冷漠。 往日他所能看到的凤琉璃眼里的光芒,这一刻全都不见了,只有冷冰冰的疏离。 一阵寒风袭来,仿佛吹进了他的心里。 道士没有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未免气氛太尴尬,他大着胆子来到了战九霄的身边,小声道:“其实王爷不必担心,这场法事之后,王妃身上的邪祟就被祛除杀死了。” 凤琉璃嗤笑一声,她还需要一个道士来证明她的清白? “姐姐,其实你不必这么生气的。王爷这样做也都是为了你好,姐姐还是战王妃,若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未免要连累王爷。姐姐若是真的在意王爷,那为王爷做什么姐姐都应该是愿意的。” 齐蓉儿得意的看着凤琉璃,这么久了,终于让她找到了扳倒凤琉璃的机会。 凤琉璃冷笑一声,只深深的看了战九霄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就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她是谁 凤琉璃回到了琉璃苑,狠狠的喝了一个海碗的茶水,这才觉得心火没有那么旺了。 “看他长着那么大的脑袋,怎么会这么傻呢?别人说什么他都相信。”她实在是忍不住骂出了口。 战九霄真的是一遇到齐蓉儿就像是白长了一个脑袋一样,她真的怀疑战九霄这儿战王的位置是不是靠着皇帝包庇才能坐稳的。 杏仁知道她在骂谁,也不敢开口,低着头站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 凤琉璃气的想要摔东西,想到这些东西都不便宜,只怕是越摔越心堵,只能一口接着一口的叹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她的脑袋终究还是好用一些,平静下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不对,战九霄并非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之前战九霄还宠爱齐蓉儿的时候都能因为林潭给齐蓉儿禁足。 前两天战九霄才刚见到姜婉,并且在宫中齐蓉儿接二连三的失言,按理来说战九霄对齐蓉儿应该是更加不待见才是。 没有理由现在反而相信齐蓉儿说的鬼话才是。 战九霄纵然是在意辰儿,但若一开始战九霄就相信了邪祟的说法,不会拖到今天才发作起来。 这个发作的时间有些问题,这中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凭着直觉,猛的看向了杏仁。 杏仁一看到她的目光就低下了头,手指互相握着在打结。 看到这一幕,她的心里有了底,也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杏仁道。 杏仁与刘嬷嬷对视了一眼,她们都知道现在凤琉璃的脾气,得不到真相,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昨日王妃着了风寒,到了晚上的时候,府中就有传言,说是王妃真的是邪祟,因为王爷从宫中高僧那里求到的神符所以才会生病。王爷就是相信了那些话,才会去请了道士来给王妃驱邪。” 杏仁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凤琉璃。 听完凤琉璃心里的那股邪火又上来了。 看来她还是高看了战九霄,战九霄并没有聪明多少。 她起身大步走了出去,刘嬷嬷忙拦住了她,劝道:“王妃,您可千万不要去和王爷闹啊,齐侧妃现在在王爷的身边,您更加不能冲动,以免让齐侧妃抓住了把柄。” 她的脚步米有停下半分, 齐蓉儿? 哼!她从来就没有把齐蓉儿放在眼里过。 她不顾刘嬷嬷的阻拦,直接冲到了辰光苑。 齐蓉儿已经不在辰光苑,战九霄站在檐下,看着阴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战九霄,你相信了邪祟的说法,那我倒是有话想要问你。”她气势汹汹的冲到了战九霄的面前,直接问道:“既然你相信了丽妃的话,相信原来的凤琉璃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是邪祟,那我想问问你。刚才道士言之凿凿,说邪祟已经死了,那现在的我是什么?” 战九霄愣愣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凤琉璃,看到凤琉璃眼里的光芒又回来了,他竟有些高兴。 “你说啊,现在的我是什么?是另一个邪祟吗?”凤琉璃咄咄逼人,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可战九霄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按照丽妃和道士的说法,真正的凤琉璃已经死了,邪祟也被杀死了,那现在的凤琉璃是谁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与他人不同 见战九霄没有回答,凤琉璃无奈的笑了笑,心里冷若寒冬。 所以战九霄完全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说怀疑她就怀疑她了吗? 她推开战九霄,直接走到了辰光苑的大厅里。 进了里面她更加生气了,只见里面摆满了驱邪用的东西。 桃木剑,八卦镜,狼牙,砗磲,等等。 她转过身看着战九霄,已经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对待战九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不会相信战九霄会相信这些。 战九霄可是堂堂的大黎国的战王,他可以迷信,可以找人来驱邪,可是在屋子里放这么多的驱邪的东西,战九霄也不怕有损自己的威严吗? 要是让下人看到了,会怎么看战九霄。 说战九霄被一个邪佞吓到了吗? “这些都是那个道士留下来的,本王正打算都扔了。” 战九霄也想起大厅中放着一些什么,冲进来解释道。 凤琉璃走到了摆放那些东西的桌子旁边,将那些东西一件一件拿起来端详着,像是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望着这样的凤琉璃,战九霄的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同时喉咙干涩,心中仿佛有无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看来王爷是真的没有办法相信我了,我能做的也不多,这里正好有这么多的东西,不如我一件一件的试给王爷看。” 她含笑看着战九霄。 战九霄呆了呆,他从未在凤琉璃的脸上看到这么妩媚的笑容。 可是在这时候露出这样的笑容,总是不合时宜的。 “不用……” 话音未落,凤琉璃已经拿起了八卦镜,对着自己照了起来。 照了好一会儿,凤琉璃才笑着对他道:“看,这八卦镜没用,我再试狼牙给王爷看。” 说着她放下八卦镜,拿起了狼牙。 “不用再试了。” 战九霄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了一下,疼得让他喘不过气。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的确是不相信凤琉璃,但也不想看到凤琉璃这副样子。 这看起来很矛盾,但他意识到自己的心就是这样觉得的。 凤琉璃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这狼牙也没有作用。” 言罢她放下了狼牙,继续拿起了砗磲,笑着道:“王爷准备的还真是齐全,道家的佛家的都有了。” 战九霄站在原地,除了心痛,还有难堪。 他知道在凤琉璃的眼里,他现在肯定不是个好人。他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此时却在意在凤琉璃的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凤琉璃已经拿起了砗磲戴在了手上,还炫耀似的给战九霄看了,“看,我还是我,没有什么反应。” 最后她拿起了桃木剑,眼中寒光闪过,“这个只是碰一碰应该是没有用的吧,要怎么用呢?是不是要刺我一剑,我没有死,才能证明我不是妖怪?” 她原是不想这么做的,丽妃说的虽然不全对,但也不全都是错的,她本来就不是原主。 可是看到战九霄这么怀疑她,她心里也是堵得慌。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别人怀疑她,她根本就不在意。偏偏对战九霄,不知道什么她就是在意了。 她在意战九霄是怎么看她的,在意在战九霄的眼里她是妖怪。 她希望战九霄相信她。 第一百九十章 赌赢了 凤琉璃说着就将桃木剑的剑尖指向了自己的心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战九霄,手上一点一点的用力。 “住手!” 战九霄抢过了她手中的桃木剑,将桃木剑直接扔了出去。 这么做她承认她有赌的成分,可是结果显而易见,她赌赢了。 “外面已经是一团乱了,你现在又跟着乱什么?”战九霄低声斥责道:“本王承认让人进府给你驱邪是本王不对,这件事是本王思虑不周,本王给你道歉,你也不要再闹了。” “王爷错了,外面的传言十分喧嚣,这种鬼神之说谁都不敢拍着胸脯说肯定没有。但是王爷既然怀疑了,为何要瞒着我在府里贴符纸呢?难道王爷告诉了我,我会不让王爷贴吗?还有请了道士来驱邪,王爷直说怀疑我就是了,为什么要骗我呢?还是王爷已经确定了我真的是邪祟,提前知道了还会躲起来?” 她一句一句的说着,神情十分平淡。 可她看上去越是平静,战九霄的内心就越是愧疚。 “本王没有这么想,这也是本王想错了。本王现在再没有怀疑你是邪祟,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战九霄躲避着凤琉璃的目光,低着头说道。 他现在所说也都是他的真实想法。 原本他就觉得邪祟之说十分荒谬,但可谓关心则乱,因为担心辰儿,他就这样做了。 事情已经做下,他无可辩驳。 “我自己都没有能证明自己的身份的证据,也不敢要求王爷相信我。我只求日后王爷想要做什么直说就好了,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她低眉顺眼的说完,福了福身就出去了。 战九霄看着她的背影,想要叫住她,话到嘴边又没有了声音。 凤琉璃回到了琉璃苑,觉得身心俱疲。 这件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事情的影响也比她想的要大。 一开始她是想着丽妃是个凡人,肯定是看不穿她的身份。而且丽妃也不可能一辈子‘疯’下去,那等丽妃恢复正常了,那些传言也就会慢慢的散了。 丽妃的话也算是说对了一半,她不打算去解释,去证明什么,只想等着谣言自己散了就好。 现在看来,她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并且谣言传的那么快,要说背后没有人在推动,打死她都不相信。 看来不能这么被动的等下去了。 她想的并没有错,再过了一天晚上,战王府里面请了人来给她驱邪消息就传出去了。 请了人来驱邪,这更是做实了她是妖女。 并且宫中也传出了消息,丽妃已经清醒过来,可还是说记得当时的确是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妖怪。 有了丽妃的话,她一下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一时之间,京城里人人都在说她是妖女。 “看来那个丽妃就是故意陷害王妃的,她那个样子还能看到什么妖女不妖女的,那如果丽妃能看到妖女,她自己又是什么呢!” 杏仁实在是气不过。 凤琉璃的眼神倒是亮了起来,“杏仁说的是啊,丽妃能看到妖怪,那丽妃自己是什么呢?” “王妃不要忘了,陛下已经请两位高僧给丽妃娘娘驱邪了,并且丽妃娘娘的情况正在好转。” 刘嬷嬷毫不留情的提醒了她们。 凤琉璃又萎靡下来,杵着下巴看着外面的雪扑簌簌的下着。 第一百九十一章 舍弃 此时,书房中,战九霄面沉如海。 “查出来了没有,消息到底是怎么走漏出去的。”他沉着脸问林潭道。 他明明都已经吩咐让林潭去京城之外找人了,为的就是不让消息传出去,但是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也许是那个道士,也许是别的什么人走漏了这个消息。 “王爷,那个道士是属下亲自送回去的,王爷也已经警告过他,他肯定不敢走漏消息的。依属下看来,走漏消息的应该另有其人。” 林潭看着战九霄,欲言又止。 战九霄与林潭名义上是主仆,但其实情同兄弟。 只是一眼,战九霄就知道林潭口中的这个另有其人指的是谁。 “九霄哥哥。” 齐蓉儿这时候走了进来,他们二人心照不宣的人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看到林潭也在这里,齐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凤琉璃救过林潭的命,不管怎么说,凤琉璃对林潭都有救命之恩,接下来她要说的还是不要让林潭听到为好。 “九霄哥哥,蓉儿有话单独和你说。” 战九霄看了林潭一眼,林潭躬身退了出去。 “有什么还要单独和我说的?” 对齐蓉儿即将要说的话,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底。 但他还是想要听一听,是不是像他想的那样。 齐蓉儿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的变化,只想着自己心里的事情,装作担心的样子,说道:“九霄哥哥,这些话不该是蓉儿来说的,但是事关姐姐,并且事情也不小,所以蓉儿不得不说。” “嗯,你说。”战九霄淡淡道。 她将战九霄此时的态度看成了对凤琉璃的不满,心中欢喜,面上还要努力装成忧愁的样子。 “想来九霄哥哥也知道了,外面对姐姐是妖女的传言一天严重过一天,丽妃娘娘直到现在都还在只认姐姐是妖女。九霄哥哥,蓉儿是真的害怕。” 她说着蹙了蹙眉,楚楚可怜的望着战九霄。 以前只要她这样看着战九霄,战九霄就对她无有不依的。 “那依你的意思,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呢?” 战九霄感觉自己的心被扯了一下,他好像不仅仅是不认识凤琉璃了,对齐蓉儿也是不认识了。 “蓉儿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但是蓉儿也是为了王爷着想。看目前事情发展的趋势,蓉儿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蓉儿怕这件事到最后会连累王爷,王爷不如先将姐姐送回丞相府。姐姐有丞相大人和太后娘娘护着,肯定不会有事的。等这个风头过去了,王爷再将姐姐接回来就好了。” 战九霄看着齐蓉儿,觉得自己真的不认识齐蓉儿了。 以前的齐蓉儿不是一直都在为凤琉璃说话的吗?不是一直都劝他对凤琉璃多一些耐心和忍让,可为什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 齐蓉儿口口声声像是在为他着想,其实就是在怂恿他舍弃凤琉璃。 现在应不应该舍弃凤琉璃另说,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舍不得那样做的。 凤琉璃为他治好了林潭,还将辰儿养的那么好,那次他带凤琉璃去给下属们治伤,凤琉璃也没有多问什么,明明已经看出来了事情不寻常,凤琉璃最后也什么都没有说。 在陛下和太后的面前也什么都没有说,就凭着凤琉璃的这副品格,他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舍弃她。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不忍 “这件事本王自会思量,凤琉璃毕竟是战王妃,身份贵重,这件事也不应该是你担心的。你暂且不用为了此事费心。”战九霄淡淡的说道。 齐蓉儿万万没有想到战九霄竟然会这么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战九霄竟然是想要护着凤琉璃吗?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她还要再说,可战九霄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 “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你无事的话先回去吧。” 曾几何时,战九霄对她也不耐烦了。 这就是因为凤琉璃那个贱人! 齐蓉儿心里的火快要烧了起来,然而她也不敢违背战九霄的命令,低着头退出了书房。 走到了花园里,她远远的看着琉璃苑,心中怨恨滔天。 有战九霄护着又怎么样,等到外面妖女的传言成鼎沸之势,她看战九霄能护得住凤琉璃到几时! 宫中,丽妃中邪的消息也是宫人们这这几日的谈资。 只是丽妃的延禧宫上下口风都很严,宫女太监们只知道丽妃中邪了,宫中有两位高僧日夜给丽妃驱邪,偶尔传出丽妃好转的消息,却也没有亲眼见到。 两日之后,延禧宫中午放出了好消息,说经过高僧的作法,丽妃身上的邪祟已经去除的七七八八。 中午,皇帝进延禧宫看了丽妃,待了大半日才出来。 宫中的传言传的非常有分寸,只说丽妃中邪了,却没有说丽妃中邪之后说了什么。 直到这日下午,长宁宫的宫女们才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一二。 “你知道吗?不只是丽妃娘娘中邪了,还有战王妃也中邪了呢。” “啊?还有这样的事,不是说只有丽妃娘娘中邪了吗?” 两个小宫女一边打扫着,一边小声的议论着。 “就是因为丽妃娘娘说战王妃是妖女,所以陛下和战王殿下才说丽妃娘娘是中邪了。不过今天早晨我听花园里的从安公公说,战王妃也中邪了,战王殿下还从京城外找了一个厉害的道士给战王妃驱邪呢。” “还有这样的事?那中邪的到底是丽妃娘娘还是战王妃啊?” “谁知道呢。不说了不说了,要是被李嬷嬷听到肯定又要罚我们了。” 两个宫女停止了议论声。 但她们说的已经被李嬷嬷听到了…… “这么大的事情,别人都知道了,竟然就哀家不知道!”太后直接将手中的茶杯摔了出去。 “太后娘娘息怒。” 李嬷嬷吓得跪了下来,劝道:“太后娘娘不要气坏了身子。” 她伺候了太后大半辈子,极少见到太后这么生气。 特别是陛下登基以后,太后就基本上没有红过脸了。 “这些心怀叵测的,别以为哀家不知道他们存着什么样的腌臜心思。不过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好日子,当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太后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见着是真的气的狠了。 “娘娘先不要太担心,老奴已经打听过了,战王殿下虽然请了道士给战王妃驱邪,但是并没有迁怒战王妃,如今战王妃在战王府上还好好的,战王府上也没有闹起来。”李嬷嬷忙给太后宽心。 “唉,眼看着那个丫头做事有了章法分寸,以后也有了盼头了,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没有一日是省心的。” 太后说着,眼眶都红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朝事 “战王殿下如今对战王妃也是多有怜惜,想来不会眼睁睁看着战王妃被人冤枉的。娘娘就放心吧。”李嬷嬷宽慰道。 “希望如此。你让我们的人多盯着一点,有什么消息,不管好的坏的,哀家要第一时间知道。” 不过瞬间,太后已经冷静下来。 李嬷嬷应了一声。 然而太后还是不放心,“不行,这件事不能就任由它发展下去,战王那个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一直护着璃儿。你去,让皇帝来长宁宫一趟。” 李嬷嬷知道太后对凤琉璃的重视,也不再说什么,按照太后说的去请皇帝了。 皇帝对太后这个嫡母十分尊敬,因而来的很快。 “听说丽妃中邪,皇帝请了净慈寺和护国寺的高僧给丽妃驱邪,不知道这邪祟驱除的如何了?” 皇帝到的时候,太后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样子。 地上被摔碎的茶盏也早已经被打扫干净,再看不出一点痕迹。如同此时太后的脸色一样。 “劳母后费心,高僧说只要两日,丽妃身上的邪祟就可以完全驱除。丽妃自己也说这两日清醒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昏昏沉沉了。” 皇帝柔声解释。 “哼!她一句昏昏沉沉就把责任推的干净!” 他的话音刚落,太后便冷哼道:“皇帝忙着给丽妃驱邪,可注意过这两日宫里乱成何种模样?哀家这长宁宫都传进了许多不中听的话,你自己想想其他地方会如何?” “是朕思虑不周,惊扰了母后。”皇帝神色一凛。 “哀家知道你忙于朝事,可是后宫之事若是处理不好,于前朝也会有影响。哀家知道你大张旗鼓的请了高僧给丽妃驱邪,为的也是向臣民证明这邪祟是能驱除的。可是你却忽略了,有人与你的目的背道而驰,反而还利用你请了高僧而大肆张扬邪祟之说。” 太后苦口婆心,这些话也是出自真心,不仅仅是为了凤琉璃。 “母后教训的是,是朕疏忽了。” 经太后这么一说,皇帝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眉头皱了起来。 “现在问题也不仅仅是在丽妃的那里。听闻丽妃中邪的当天指认战王妃是妖女,如今战王妃受丽妃连累,被妖女之说困扰。再过几日番邦就要进京朝贺了,届时此事若是还不解决的话,番邦会如何看待我们大黎?” 说到前朝的事情上,皇帝的脸色凝重起来,当即起身给太后行了一礼,沉声道:“母后所言甚是,此事是朕处置不当,朕知道该如何做了。” 点到为止,太后也不再多说,让皇帝下去了 “娘娘与陛下说起朝事,陛下会不会不悦?”李嬷嬷有些担心。 太后一直以来都不过问朝事,如今说起番邦进京的事,这也算是朝事了。 “后宫不得干政,但若是后宫真的没有办法影响政事,那些大臣怎么还会将自己的女儿想尽办法往后宫里塞呢?况且丽妃所为可能动摇江山国本,皇帝自己心里有数。” 太后的语气中满是嘲讽。 皇帝将彻查谣言的事情交给了皇后,然而现在整个宫里几乎没有人不在说邪祟的事情,再加上谣言传的时间已经有些长了,现在再想查到源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最后皇后与皇帝商议,只是寻到了几个传的最肆无忌惮的宫人处置了,杀鸡儆猴。 第一百九十四章 气闷 那些被处置的宫人中,还属延禧宫的最多。 再加上皇后严厉斥责了不少人,宫中的传言终于有了熄灭的势头。 但是京城里百姓之间的传言还在,为此凤琉璃还是只能待在琉璃苑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憋屈也不是最严重的,最让凤琉璃难受的是那些下人的眼神。 她乃是天上的神女,如今却要被这些人看成是妖怪,解释的话也无从说起,这种无力感让她甚是讨厌。 “王妃,要不我们还是去和王爷说说,让王爷放您出去吧。” 杏仁看她已经长吁短叹两天了,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 凤琉璃撇撇嘴:“现在出去干什么,让那些人看笑话吗?而且也不是王爷不让我出去的,是我自己不想出去的。” 虽然战九霄是和她说过一句没什么事不要出门,但严格来说那应该算是忠告,而不是命令。 杏仁和刘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自她从辰光苑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琉璃苑的大门,她们都以为是战九霄不让她出门的。 “那王爷没有不让王妃出门,应该还是相信王妃的。只是现在碍于外面的传言,王爷对王妃有所怀疑罢了。” 刘嬷嬷安慰她道。 “唉……”她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万如何说呢? 这两日她将自己关在琉璃苑里,就是在生战九霄的气,可是她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生气。 她的确不是原主,现在却为战九霄不信任她而生气,想一想她都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可她就是忍不住的生气郁闷。 别人怀疑她,她一点都不难过,也不想去解释什么。 但是战九霄……她觉得战九霄应该是要相信她的。 为什么会这样想她自己也理不清,最后只能自暴自弃,反正她就是这样觉得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难道王妃都没有办法了吗?” 看着外面的雪,杏仁的心里有些不安。 若是王妃都没有办法了,那她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凤琉璃干脆躺在了软榻上,语气颓然:“想什么办法,现在有吃有喝的也还是挺好的,还不用操心什么。” “都是奴婢没用。” 杏仁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奴婢吃王妃的用王妃的,王妃还教授奴婢医术,可是到了关键时刻,奴婢却什么都做不了,都是奴婢没用。” 说到最后,杏仁直接哭了起来。 如此一来,凤琉璃哭笑不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冤枉我的。” “可是……可是奴婢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妃被困在这里,只能听外面的那些人胡说八道。” “别哭了,现在也不是山穷水尽了,哭什么呢?看到你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凤琉璃无奈道。 被她这么一说,杏仁倒是停止了哭声。 这时,丫鬟来报:“王妃,王爷来了。” 闻言凤琉璃气不打一处来,转头就看到了战九霄的身影。 想也不想,她起身直接把大厅的门“嘭”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 战九霄刚好走到门口,若是他再往前走一点,他的鼻子怕是就保不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他下意识的质问。 “妾身现在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如果妾身真的是妖女,怕伤害了王爷。王爷还是离妾身远一些的为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夫妻呕气 凤琉璃阴阳怪气,用力的抵着门,是打定主意不让战九霄进门了。 战九霄的怒火都已经漫上了心头,忽然想到他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个凤琉璃呕气的。 深吸了一口气,他道:“你把门打开,有什么话好好说。” 其实他不来还好,他一来,凤琉璃就觉得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委屈又出现了。 “我与王爷没有什么好说的,王爷如果想要找人说话,去齐侧妃的那里就是。她一定有许多的话与王爷说。” 这话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根本就不像是她会说的话,这话听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倒像是在吃齐蓉儿的醋。 也补一个咯战九霄会不会就这样理解了。 反应过来之后她想要解释,可战九霄如果没有理解成那个意思,她特意解释的话不是反而提醒了战九霄吗? 正当她骑虎难下时,听到战九霄道:“本王比来是和你道歉的。都是本王思虑不周,才会将你至于现在的境地。但是本王一开始真的是想着悄悄的解决这件事的,没有想到消息会走漏出去,造成如今的局面。”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王爷这话妾身不敢担。妾身是个妖女,王爷请道士来降妖伏魔天经地义,又何错之有?” 听到战九霄说道歉,她还以为战九霄是觉得不应该怀疑她,然而事实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王妃,有什么话不如和王爷坐下来好好说,您这样也不能解决问题。” 见她竟然敢把战九霄关在外面,刘嬷嬷都快被吓死了。 凤琉璃不理会刘嬷嬷说什么,继续对战九霄道:“王爷若是担心辰儿被妾身害了,不如将辰儿也接走,省得齐侧妃和王爷日日担心。” “既如此,那就算是本王白来这一趟了。反正辰儿在王妃的身边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事。想来现在更不会有什么事。” 战九霄也不是没有脾气,被她三番两次的刺激,一时之间也没有忍住,冷冷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王妃,您这是干什么,王爷好不容易才来,您好好的与王爷说说,说不定这件事就解决了呢?” 刘嬷嬷真的有些生气了,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战九霄那样说话。 她也是一肚子的气,冷笑道:“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难道没有了他,我还没有办法了?嬷嬷想想以前但凡遇到事情,是能指望王爷来解决的吗?” 这一句话就把刘嬷嬷堵死了。 辰儿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时候传来,每当辰儿这么叫,那就是饿了。 一看辰儿饿了,刘嬷嬷也不再说什么,走过去抱起了辰儿,去找乳娘了。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刘嬷嬷抱着辰儿回到了她的身边。 辰儿看到她就朝她伸了手,挣扎着想要她抱。 她也习惯性的伸出了手。 但手伸到一半,她心里的那股邪火又出现了。 战九霄和齐蓉儿这么对她,她竟然要帮他们养孩子,她到底是有多卑微! 想着,她狠下心,收回了手,沉声对刘嬷嬷道:“如今我这样的处境,继续养着辰儿也不合适了,你给他收拾收拾,着人把他送去齐蓉儿那里吧。” 刘嬷嬷简直不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王妃,辰儿还只是个孩子,您再气也不能迁怒于她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各有崩溃 凤琉璃看着辰儿,心里也是万般的不舍。 辰儿虽然不是她的亲生孩子,可是她养了这么久,也从来都没有在意过辰儿是谁的孩子。 然而现在情势有所不同。 她不在意辰儿是谁的孩子,可就怕有人要用辰儿不是她的孩子来生事。 以后会发生什么她心里没底,要是辰儿受到了她的连累那就不好了。 要是辰儿在齐蓉儿的身边,或许会受些苦,可是战九霄会格外关注。 如此,总能保辰儿一个周全吧。 “我这样做不是要害辰儿,而是要保护他,你们先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凤琉璃不想再过多解释,简单的说道。 刘嬷嬷狐疑的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倒是杏仁,没有多问,坚决的说道:“奴婢相信王妃不会害辰少爷的。” 刘嬷嬷张了张口,最后也只能点头道:“老奴并非不相信王妃,只是辰少爷去到齐侧妃那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吃什么苦。” 凤琉璃的心情也不怎么好,被刘嬷嬷三番两次的说,弄得她的心情很烦躁,却不得不说得再清楚一些:“那嬷嬷说现在应该怎么做?把辰儿放在我什么吗?你也清楚齐蓉儿对他怎么样,难道你觉得齐蓉儿对我下手的时候会顾及到他吗?把他放到齐蓉儿的身边,齐蓉儿现在起码会担心要是照顾不好辰儿会被王爷怪罪。” “我知道这样对他很残忍,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说一句无情的话,他也不是我生的,我能为他做的就是这么多了。他要是受苦那也不能怪我,只能怪他有那样的父亲,又有那样的亲生母亲。” 她的这番话说的十分严厉,是在说服刘嬷嬷,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话已至此,刘嬷嬷方明白她的意思,愧疚的低下了头,“是老奴眼皮子浅了。” “那快给他收拾收拾,送到芳华院去吧。” 说完她再不看辰儿一眼,转身直接走进房间。 再多看辰儿一眼,她都害怕自己狠不下这个心。 只希望战九霄稍稍将辰儿放在心上吧。 刘嬷嬷和杏仁给辰儿将东西都收拾好了,连同乳娘一起,都送到了芳华苑。 这个晚上,凤琉璃一直躺在床上,都没有用晚膳。 整个琉璃苑都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杏仁去看了凤琉璃好几次,凤琉璃都没有说话。 等到夜深了一些,辰儿的哭声直接从芳华苑传到了琉璃苑,琉璃苑人人都听到了。 丫鬟们面面相觑,面上都十分的不忍。 这段时间她们都看到了辰儿是多么的乖巧可爱,在琉璃苑几乎就没有哭过。 不知为何,去了亲娘的身边,竟然哭的这个撕心裂肺的。 凤琉璃用被子蒙住了头,却还是感觉辰儿的哭声环绕在她的耳边,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她的幻觉。 她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并且开始后悔。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战九霄和齐蓉儿迁怒到了辰儿的身上,才将辰儿送到了齐蓉儿的身边? 而此时的齐蓉儿比她还要崩溃。 辰儿就像是不会累一样,张着那张嘴就知道哭。 她的脑仁都快要炸了! “快把他的嘴捂住,让他不要再哭了,哭的我脑袋疼!”她失控的朝着珠儿大声吼道。 她声音一大,辰儿受到了惊吓,哭声更大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难以狠心 珠儿被齐蓉儿的吩咐吓了一大跳,连忙道:“王妃,万万不可啊,这小孩子要是被捂着嘴,说不定就死了。” “死了就死了,到时候就说是被凤琉璃害死的。” 齐蓉儿定定的看着辰儿,看上去珠儿如果不动手,她就打算自己动手了。 “王妃,您若是把他捂死了,王爷是能查出来了。奴婢看不如送去乳娘那里,就让他再多活一段时间。等到了合适的时间,王妃再动手也不迟。” 珠儿怕齐蓉儿冲动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忙劝道。 齐蓉儿阴恻恻的看了辰儿好一会儿,才沉声道:“那还不快把他抱走,等着本妃动手吗!” 逃一般的,珠儿抱着辰儿快步走出去了。 好在辰儿去到了乳娘的身边,终于停止了哭声。 不过也只是片刻,哭声又响起了…… 这一整个晚上,辰儿的哭声都是断断续续的,齐蓉儿自然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不仅仅是齐蓉儿,琉璃苑的人也都没有睡好。 一大早,凤琉璃没有梳妆,就坐在梳妆台前,呆呆的看着外面。脸色是从来没有过的憔悴。 杏仁进来看到凤琉璃这个样子被吃了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凤琉璃为什么这样,走上前劝道:“王妃,你不是说过这样都是为了辰少爷好吗?辰少爷是王爷的孩子,王爷总不会不管的。况且辰少爷身为王爷的孩子,肯定和王爷一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会被一点困难打倒的。” “可是这一整个晚上王爷都没有去看过一眼,王爷真的还在意辰儿吗?” 她现在也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了。要是战九霄真的不管辰儿,那接下来怎么办? “辰儿是王爷的亲生孩子,王爷怎么会不在乎呢?可能是王爷都不在府上吧。”这是杏仁唯一能够想到的合理的理由了。 凤琉璃没有说话,恢复了呆呆看着外面的样子。 杏仁知道她在担心辰儿,也不再劝什么了。 而杏仁不知道的是,她说的还真对了,战九霄昨天晚上的确是不在府上。 昨天晚上,战九霄出了府,与林潭一起,亲自在各处热闹的地方布置了人,打听看看城里的那些谣言究竟是从哪里起来的,又是什么人散步出来的。 经过了一个早上的埋伏,还真的让他查到了线索,那些谣言也的确是有人故意传出来的。 可惜的是,不管他怎么拷问,那些人都只知道是有人让他们将凤琉璃是妖女的事情散播出去,至于是谁让他们做的,他们并不知道。 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只有将这些人扭送到了京兆府,由京兆尹当堂原判之后,京城里对凤琉璃的议论声终于小了。 虽然还有人在议论,但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只能让时间冲淡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明明那么生凤琉璃的气,他却还是忍不住这么做了。 或许只是他心中的正义感在作祟,他见不得凤琉璃被冤枉。不只是凤琉璃,遇到任何人一个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他都会这么做的。 嗯,肯定是这样。 他在一遍一遍的默默告诉自己。 回到了王府,来到了辰光苑,远远的就看到刘嬷嬷在辰光苑的门口。 他心中一惊,想也不想就大步走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是王妃出什么事了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妖女仙女 “不是的,老奴大着胆子来这里,是有事情想要告诉王爷。”刘嬷嬷给战九霄福一福身,说道。 战九霄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在担心凤琉璃。 他竟然在担心凤琉璃。 “老奴知道贸然前来会冲撞王爷,王爷可以惩治老奴,但是请让老奴把话说完吧。” 见战九霄久久不说话,刘嬷嬷以为战九霄生气了,扑通一声跪在了战九霄的前面。 战九霄暂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心绪抛到了一边,冷静下来,道:“你说。” 刘嬷嬷稍稍松了一口气,抓住机会,说道:“王妃近来深陷妖女的传言之中,也给王爷添麻烦了。老奴一直都跟在王妃的身边,也看到王妃最近是有一些变化。但仅仅凭借这个,也不能就说王妃是妖女。” “王妃小时候的性子也不是这样的,人都是会变的,不能因为王妃的性情与以前不一样就说王妃是妖女。” “王爷或许不知道,之前不久,王妃才去净慈寺上香礼佛,还在净慈寺住了一个晚上。王妃如果真的是妖女,那佛门净地,王妃进去了之后怎么能完好无损的出来呢?” 凤琉璃去过净慈寺? 他皱眉想了想,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是了,凤琉璃去过净慈寺,还好好的出来了,那怎么会是妖女呢? “老奴知道王妃的脾气是暴躁了一些,对王爷几番出言不逊,可是看在王妃对辰少爷尽心尽力的份儿上,救一救王妃吧。” 说着,刘嬷嬷重重的磕下了头。 战九霄面色缓和,道:“你起来吧,你说的事情很有用,本王会考量的。” 刘嬷嬷大喜,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多谢王爷。” 有了战九霄的帮助,她相信凤琉璃一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的。 她回到琉璃苑的时候,凤琉璃已经简单的梳过妆了。 凤琉璃见她回来,也只是稍稍抬了抬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不仅仅是凤琉璃,整个琉璃苑的人今天都没有怎么说话。 整个琉璃苑随着辰儿的离开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正在这时,丫鬟来说黎王府的陆侧妃来了。 凤琉璃原本是不想见的,但是陆氏已经进来了。 她只能打起精神,让杏仁准备好茶点。 “外面的事情我都听说了,遇到这样的事情,姐姐也是倒霉。” 坐下来之后,陆氏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凤琉璃勉强笑了笑,客套道:“有劳妹妹担心了。” 局势没有马上说话,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没有见到辰儿的身影,心中也有了底,叹道:“看来这次对方是有备而来,姐姐是吃了大亏了。” “妹妹何出此言?”听到陆氏说出了“对方”二字,凤琉璃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 她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要是这时候再被人算计了,那她真的是倒霉到底了。 陆氏也理解她的戒备,微微一笑,道:“这高门大院里的事情,妹妹已经看的太多了。这件事是谁做的,就看谁最得利就是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多了些真诚:“况且,我相信姐姐不是妖女。姐姐虽然与我等有所不同,但是我相信姐姐不会是妖女。比起妖女只说,我更相信姐姐是仙女。姐姐这般善良,绝对不会是妖女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黎王妃 陆氏的话对凤琉璃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事发这么久,陆氏是第一个说相信她的人。 “难得妹妹相信我,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凤琉璃鼻头有些发酸。 她就是这样,别人对她坏,她不会觉得委屈。可一旦有一点好意,就像是三月的暖阳,足以融化她心里的雪。 “姐姐不必客气,妾身也只是投桃报李。姐姐曾在宫中帮过我,那时候姐姐与我素不相识,还能对我伸出援手,足以见姐姐的品格。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是相信姐姐的。” “妹妹客气了,当时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那天的事情,她也算是无心插柳了吧。也证明了好心的确会有好报的。 陆氏的笑容甚是温暖:“那今日来安慰姐姐也只是我的举手之劳,希望能报得姐姐一二。” 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看着时间已经不早,陆氏没有再多待,离开了琉璃苑。 有了陆氏的宽慰,凤琉璃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种感觉对凤琉璃来说也是十分新奇的,陆氏来也只是说了一些话,对她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但她的心情的确是没有之前郁卒了。 刘嬷嬷见她终于笑了,心口的大石稍稍放下了一些。 她们不知道的是,陆氏回到了黎王府,马上就被姜婉叫了过去。 “听闻妹妹去了战王府,不知道去做什么?” 一见到陆氏,姜婉便问道。 陆氏拘谨的站着,也不敢骗姜婉,“之前在宫中战王妃曾帮过妾身,妾身想外面的传言如此纷扰,战王妃的心里想必不好受,妾身就去陪战王妃说说话。” 姜婉冷笑一声:“如此说来,你是觉得战王妃不是妖女了?” “战王妃容颜姣好,心地也好。与妾身素不相识也会对妾身伸出援手,妾身相信战王妃不是妖女。” 陆氏想也不想就答道。 “你倒是好心肠,不过此事也不是你相信不相信的事情。我们王爷和战王一直不对付,本妃还是劝你一句,少往战王府去。” 姜婉的面色越来越冷,看向陆氏的眼神隐隐有阴霾透出。 陆氏还想要分辨,但是见到姜婉的眼神,只能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讷讷的说一声‘是’。 在陆氏离开好一会儿之后,姜婉的神色也没有缓和。 战王府。 战九霄一回到府里就听到辰儿的哭声从芳华苑传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辰儿怎么在侧妃那里!”他眉眼一沉,问下人道。 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听到辰儿在芳华苑里,他的第一个感觉就是不好。 “王妃昨夜命人将辰少爷送到了芳华苑,辰少爷已经哭了一整个晚上了。”下人越说声音越小,因为他看到战九霄的脸色越来越黑。 最后等下人说完,战九霄就大步往芳华苑去了。 “九霄哥哥,你怎么来了?”齐蓉儿正恹恹的倚在软塌上,没有想到这时候他会来,被吓了一跳。 战九霄看到辰儿并没有和齐蓉儿在一起,哭声是从厢房里传出来的,来不及细想,直接往厢房里去。 齐蓉儿的脸色变得难看,但更多的是心虚,追着战九霄来到了厢房。 这时战九霄从乳娘的手里将辰儿抱了过来,见到她来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抱着辰儿就离开了芳华苑。 第二百章 纠结 战九霄抱着辰儿直接来到了琉璃苑。 这次他连琉璃苑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许是因为凤琉璃的吩咐,琉璃苑的人远远的看到他就直接将大门关上了。 “凤琉璃,你给本王出来!”他快步走上去,还是没有能拦住门。 刘嬷嬷也见到了战九霄来,想到她曾经去找过战九霄,战九霄很有可能是来帮凤琉璃解决问题的,她出言劝道:“王妃,王爷来一次不容易,现在您也需要王爷的帮助,不如就让王爷先进来吧。” 这时战九霄还在外面叫道:“凤琉璃,你把门打开!” 凤琉璃刚要心软,被他这么一喊,脾气也上来了,翻了一个白眼,“我不需要他的帮助,他爱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他当我这里是什么,驿馆吗?酒楼吗?” 刘嬷嬷看看大门口,又看看凤琉璃,心中十分着急,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怕说的让凤琉璃不高兴了,会让事情更糟。 正在这时,辰儿的哭声传来。那声音狠狠的捏住了凤琉璃的心。 她忍不住朝着外面看去,只能看到白茫茫的大学和紧闭的院门,看不到她挂念的那个身影。 “你就算是不想见到本王,也不想见到辰儿了吗?战九霄的声音持续传来。 她怎么可能不想见辰儿,这一天一夜,她过的浑浑噩噩的,怎么过都像是看不到头。 “王妃,外面这么冷,您就算是不想见王爷,也想想辰少爷,辰少爷要是冻病了,难道您就不会心疼吗?”刘嬷嬷急得都快要跳起来了。 她咬了咬唇,很清楚自己的心。她狠不下这个心的,只是听着辰儿的哭声,她的心都要碎了。 战九霄的声音再度传来。 “好,你不想见本王,本王也不勉强你。你让刘嬷嬷或者杏仁出来把辰儿抱进去。” 她愣了愣,没有想到战九霄竟然会让步。 刘嬷嬷已经早已按捺不住,抬脚就要往外走去。 “等等,我去。” 说着,她跳了起来,直接冲了出去。 外面,战九霄正要再说话的时候,忽然见到门打开了,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凤琉璃。 他们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 原本战九霄是准备了许多的话要和凤琉璃说,或是说外面谣言的事情,或是谴责凤琉璃自作主张将辰儿送到了齐蓉儿那里。 可是现在面对面,他刹那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什么谴责的话更是提都不要提了。 辰儿见到凤琉璃之后,奇迹般的停止了哭声。 好长时间的相对无言之后,战九霄终于回过神,说道:“本王不应该怀疑你,更不应该找人给你驱邪。现在外面的谣言这么鼎沸,有一半是我的责任。这都是我的错,你现在不原谅我,我也能理解。可是辰儿是无辜的,我只求你看辰儿还只是个孩子,不要迁怒于他。” 凤琉璃眨了眨眼睛,这些话真的是从战九霄的嘴里说出来的吗。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战九霄的转变这么大。 战九霄也是放下自己的身段面子才说出那番话,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凤琉璃的回答,以为凤琉璃还是不愿意原谅他。 默默的吧辰儿交到了凤琉璃的怀里,欲转身离开。 抱着辰儿,凤琉璃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可看到战九霄说完就走,她又生了气。 第二百零一章 辰儿回归 说是来道歉的,真的就是来道歉的。 道歉的目的不应该是为了得到她的原谅吗?说完就走是什么意思? 凤琉璃心里还是委屈,她无缘无故被人冤枉,难道生气都不可以了? 而且就像是战九霄自己说的,这件事发展成这样本来就有战九霄一半的责任,说这两句话就算是了事了吗? “你等一下。” 她说着走了上去,再将辰儿塞到了战九霄的怀里。 “既然王爷不相信我,又何必把辰儿放在我这里,要是辰儿有了一点不好,我就又要被定在耻辱柱上了。这么大的责任我实在是不敢当。” 战九霄见辰儿又回到了他的怀里,并且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他的心里就一阵无奈。 他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 在不久以前,他和凤琉璃还是势同水火,见到凤琉璃就心烦。 但如今他竟然会和凤琉璃道歉,凤琉璃还不接受,继续与他生气,与他发脾气。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他也不觉得生气。 辰儿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时不时还咧嘴笑一笑。 看着辰儿的笑容,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化了。 他叹了一口气,对凤琉璃有的那一点点不悦都没有了。 “小孩子有个小灾小病都是正常,你对他一向是上心的。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怀疑你。” 说着,他又将辰儿放到了凤琉璃的怀里。 被这样推来推去,辰儿咯咯的笑了起来,仿佛是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 凤琉璃自己也很是无奈,对上辰儿,她如何还能保持理智? 她没有办法再把辰儿推出去,只是瞪着战九霄道:“这可是你可以说的,你最好说到做到。要是以后辰儿有个什么闪失,你可不能怪到我的头上。” 说是这么说,但她自己也是舍不得辰儿有个什么闪失的。 “本王说到做到,不会反悔,你放心。”战九霄严肃道,没有一点敷衍。 凤琉璃撇了撇嘴:“但我只是不把辰儿送走,你可不要以为我原谅你了。” 说完她轻哼一声,转身走进了琉璃苑,还把门重重的关上了。 望着那道紧闭的门,战九霄的唇角渐渐扬了起来。 反应过来以后,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吃了闭门羹还能笑得出来。 可纵然是回过神,他的嘴角还是垂不下来。 回到了书房,他手中翻看着公文,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在听了不知道多少声叹气之后,林潭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这公文中说了什么,让王爷这么为难?” 战九霄的心思本来就不在公文上,听到林潭的话,干脆放下了公文,说道:“刚才我去和王妃道歉,王妃说不会原谅我。” 林潭与柳山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是很理解的看向了战九霄:“王妃不原谅王爷,王爷很高兴吗?” 他看战九霄说话的时候嘴角已经翘了起来。 “倒也不是高兴的事情,只是……” 只是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他就是忍不住的想要笑。想到凤琉璃的样子,他就觉得有趣。 怎么有人生气都能这么可爱的? 他干咳了一声,稍稍正色,问林潭和柳山道:“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王妃消气吗?” 听到这句话,林潭和柳山都不敢置信,他们的耳朵和眼睛都没有出问题吧? 第二百零二章 三个臭皮匠 林潭虽不知道战九霄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可是看战九霄终于对凤琉璃上了心,他还是高兴的。 不仅仅是因为发来看看救过他的命,更是因为凤琉璃比齐蓉儿有资格做这个战王妃。 他认真的想了想,才说道:“王爷不如再去和王妃好好说说,王妃看起来虽然脾气不敢,但心地还是很好的。” 战九霄想都没有想就摇头:“该说的话我已经都说过了,但是没有用。只是说一说她应该还是不会原谅我的。” “那王爷告诉王妃外面那些谣言的事情了吗?王妃要是知道王爷将外面乱传谣的那些人都处置了,应该会很感动的。”柳山道。 战九霄依旧摇头:“外面那些谣言传的这么嚣张,有一半是我的原因,我也有责任和义务去处理。要是那这件事和她说,她肯定也会这样说我的。” 林潭和柳山再次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个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又怎么知道怎么哄女人呢? 可他们又都想让凤琉璃原谅战九霄,只能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 “不如……王爷搜寻一些好东西给王妃送去,收了王爷的礼,王爷再多说说好话,属下想王妃也就不好意思再对王爷冷着脸了吧。” 柳山想了想家里有媳妇的那些人,他们惹了媳妇不高兴,就是买些胭脂水粉回去,再多说两句好话,就会雨过天晴了。 不过这个主意也被战九霄否了:“不行,她很有可能东西照收,气也是一样要生的。” 看柳山和林潭两个人想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能用的办法,他也不强求两个人想办法了,挥挥道:“是我想差了,你们两个都没有成亲,这种事情你们怎么会知道呢?” 两人无奈的看了战九霄一眼,他们现在都没有成亲,这怪谁呢?说的像是他们自己不想成亲一样。 谁不想晚上回家之后有个暖被窝热炕头? “要不晚上安排两个人装作刺客去琉璃苑吓一吓王妃,王爷再及时出现,英雄救美,那样王妃就算是生王爷的气,王爷对王妃有救命之恩,王爷肯定也不会好意思继续和王爷生气了。” 灵光一闪,柳山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战九霄皱了皱眉,这个主意看起来虽然不太像样子,但若是做的好了,说不定真的能达到柳山说的这个效果。 狠一狠心,他点头道:“就这么办,安排两个王妃没有见过的侍卫,一定不能让王妃看出破绽!” 不是吧,他只是随口说说的,战九霄真的要这么做吗?要是一个不好,变成火上浇油,那战九霄会不会将他大卸八块。 柳山咽了咽口水,心中暗暗叫苦。 可战九霄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做,林潭和柳山只能下去执行了。他们只求真的不要出意外,并且能让战九霄和凤琉璃重归于好。 也不对,是更好。 战九霄和凤琉璃以前的关系也说不上是好。 深夜,两个黑衣人摸进了琉璃苑。 凤琉璃正睡的香甜,忽然听到‘咣当’一声。 “谁!”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警惕的扫视了一遍房间。 想到辰儿还在房间里,她忙点燃了蜡烛。 烛光一亮起,她就看到房间里面有两个蒙面的黑衣人,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第二百零三章 英雄救美 黑衣人见到凤琉璃,从都从腰间取出了亮晃晃的匕首对着她。 她先是心中一惊,但是看两个黑衣人并没有主意到辰儿,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一点一点的朝她靠近过来,她也一步一步的往后退。 退到了梳妆台旁,她双手背在后面,黑衣人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举着匕首就朝着她刺了过来。 眼看着匕首就要刺到了她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她快速的撒了了一把粉末出去,撒了两个黑衣人一脸。 黑衣人被迷了眼睛,瞬时就乱了。 与此同时,她快速从梳妆台上拿起了一个药瓶,倒出了一些红色的粉末,想也不想就朝着两个黑衣人扬了过去。 黑衣人一接触到了那粉色的粉末就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刘嬷嬷和杏仁这时候也察觉到了里面的动静,走了进来,见到两个黑衣人躺在地上,都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回事,这两个人是谁?”刘嬷嬷急声问道。 凤琉璃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事出突然,他们中了我的毒粉,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她的话音刚落,只见战九霄冲了进来。 大半夜的看到战九霄,她惊的睁大了眼睛,脱口问道:“王爷怎么在这里?” 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连战九霄都惊动了。 战九霄原本是想要说这两个黑衣人是歹人,可是想到这样是在欺骗凤琉璃,并且他还需要凤琉璃救这两个人。 只能硬着头皮说了实话:“这两个是我的人。” 这么一说凤琉璃更是不明白了:“他们是王爷的人,刚才怎么会要杀我呢?” “这是……是我吩咐他们这样做的。” 每吐出一个字,对他来说都艰难万分,因为他不知道凤琉璃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态度。 反正更加不会原谅他就是了。 凤琉璃何等聪明,将今天的事情连起来想一想就明白了。 “王爷这么大的人,做起事情来怎么会这么幼稚?难道王爷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王爷吗?” 凤琉璃是又气又好笑,这真的不像是战九霄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错了。” 除了认错,战九霄什么都说不出来。 刘嬷嬷和杏仁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不解,完全听不懂战九霄和凤琉璃在说什么。 “我不应该这样做。但这都是我的错,这两个人也是受我的吩咐,你救一救他们吧。”战九霄的语气中透出了请求。 凤琉璃无奈的撇撇嘴,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能拿出解药给两个黑衣人解了毒。 战九霄让林潭和柳山进来带走了两个黑衣人,自己也低着头走了出去。 等战九霄出去了,刘嬷嬷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两个黑衣人怎么会是王爷派来的呢?” 这么无厘头的事情凤琉璃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脆也不解释了,“反正不是什么坏事,你们也不要多心了,去睡吧。” 刘嬷嬷见她真的不打算说,也不再问了。反正最后也没有发生什么事。 躺在床上,凤琉璃想着方才战九霄的模样,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个呆子。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相信战九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让自己的人扮演刺客,然后再来救她,她感动之下说不定就原谅战九霄了。 战九霄也真是能想出来。 第二百零四章 雨过天晴 辰光苑。 战九霄脸色阴沉的看着柳山和林潭。 “这就是你们想出来的好主意,现在倒好了,弄巧成拙,王妃更生气了,你们说该怎么办吧。” 他把气都撒在了两人的身上。 想到自己方才在凤琉璃那里丢人的样子,他就恨不得把林潭和柳山丢到湖里去喂鱼。 “都是属下的错。但是属下对男女之事真的不精通,要不王爷还是自己想一想怎么样才能让王妃不生气吧。” 林潭苦着脸说道。 见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战九霄嫌弃的瞟了他们一眼,挥退了二人,自己继续苦恼怎么让凤琉璃原谅他。 可是整整想了一个晚上,他还是什么办法都没有想到。 一大早,他忍不住去了琉璃苑。 路过花园,看到花园里的红梅开的正好,花骨朵上还有雪花,看上去甚是明艳。 他不由想到了凤琉璃。 凤琉璃就像是这雪中的红梅一样,美的如此张扬,让人无法忽视。整个人也都是如此的有生命里,他不得不承认,他羡慕如此有朝气的凤琉璃,所以才会不知不觉的被吸引,也不知不觉的靠近。 也不知不觉的,他摘了几支红梅拿在手中,继续往琉璃苑去了。 凤琉璃起了个大早,一起来简单的梳妆之后就抱着辰儿不撒手,逗弄着辰儿。 辰儿只是离开了一个晚上半个白天,她看着却像是离开了十天半个月一样。 原本红润的小脸苍白了许多,抱在怀里的分量也轻了许多。 刘嬷嬷见状,笑的十分欣慰。 昨天那一天,对琉璃苑的人来说都十分漫长。 “王妃,王爷来了,就在门口。”丫鬟忽然进来说道。 战九霄来了? 凤琉璃微微吃惊,昨天她才和战九霄那样说话,这一大早又来了? 她抱着辰儿走到了大厅的门口,看了出去。 只见战九霄这么大个男人,站在门口竟然像个犯了错的小孩,手上拿着一束红梅,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只是这么一瞬间,凤琉璃就已经原谅了战九霄了。 她相信战九霄说的话都是出自真心,也是真的为误会了她而后悔,道歉也都是真的。 “我可以进来吗?” 大门敞开着,可战九霄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踏进来一步。 她也没有再使性子,说道“进来吧。” 这三个字出乎战九霄的意料,呆了片刻,才赶快走了进去,生怕凤琉璃反悔。 走到大厅里坐下,他悄悄打量了凤琉璃的神色,看凤琉璃不像是还在生气,试探的问道:,“你……不生气了?” 凤琉璃抱着辰儿,嗔了他一眼:“妾身这脑袋也不是长在脖子上当装饰的,还知道好歹。昨天晚上王爷做的事情虽然无聊了一些,但我还能看出来王爷只是想要我原谅王爷而已。” 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战九霄有些讪讪,“不管怎么说,昨天晚上的事也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不说这些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就看在王爷来看我还知道带一束花的份儿上,不管谁对谁错,这些事情一笔勾销。”她挑眉道。 战九霄也笑了起来,“一言为定,那就一笔勾销。” 琉璃苑中又恢复了往日的朝气。 下人们看到战九霄一脸高兴的大步走了出去,知道琉璃苑终于是雨过天晴了。 第二百零五章 番邦进京 不只是琉璃苑,整个王府都雨过天晴了。 外面的传言虽然依旧在,但是宫中有皇后和皇帝弹压,外面也有战九霄在杀鸡儆猴,没有了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慢慢的谣言也没有那么汹涌了。 几天之后,京城中又即将有大事发生,有关凤琉璃的谣言更是平息下去不少。 番邦的使团就快要进京了,每年这个时候,京城都要热闹一番。 今年也不例外。 凤琉璃在琉璃苑里歇的都快要长毛了,番邦使臣进京的消息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自然是忍不住问上两句的。 “刘嬷嬷,你见过番邦的使臣进京是什么场景吗?” 刘嬷嬷在给她收拾着贴身的衣物,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就是比往常要热闹一些罢了。毕竟是一些番邦的人,有些模样上就与我们不大一样,金发碧眼的,人们都愿意去看上两眼。” “真的吗?还有金发碧眼的人?”她来了兴致,跳到了刘嬷嬷的身边, “当然走啦,并且奴婢见过他们普遍长的都比较好大,又毛茸茸的,远远的看上去像是一直金丝猴子。” 杏仁也凑过来说道。 凤琉璃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继续问道:“真的吗?真的会有人长成那个样子吗?” “没有看到的时候奴婢也不相信,到真的有这样的人,等王爷自己见到了,也就相信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今天就去啊。”凤琉璃跃跃欲试,已经打算好再次出府了。 刘嬷嬷第一个不同意:“不行,王妃现在还在风口浪尖上,又是那样人多混乱的场合,王妃可不能这个时候去。王妃想要见那些番邦的使臣,以后进宫肯定能见到的。” “哎呀,凑的就是个热闹嘛。进宫了有什么好看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凤琉璃嘟着嘴说道。 “老奴就知道,任何事情从王妃的嘴里说出来都要拐好几个弯。王妃想出去玩就想出去玩,还拐弯抹角的问番邦的事情。” 刘嬷嬷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吐了吐舌头,她道:“嬷嬷也为我想想吧,这段时间我在琉璃苑都快要长蘑菇了。” “王妃要去就去,老奴拿王妃有什么办法。但王妃莫要再一个人出去了,让人跟着……” 刘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凤琉璃就抢道:“我知道了,我会带着杏仁去的,杏仁,我们去换身衣服。” 说着拉着杏仁一溜烟的就往房间里去了。 一看这情况,刘嬷嬷就知道她打的是什么注意。 可是看她这段时间的确是憋屈坏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她带着杏仁都换上了男装,大摇大摆的从后门出去了。 战王府的人如今已经完全将她当做了王妃,自然也不敢再拦着她。 出了战王府,她问了番邦进京的路线,一路边玩边走了过去。 现场的确是很热闹,人山人海的,人头攒动。 她原以为有什么好看的,好不容易挤到了前面,看到的依旧是人。 和刘嬷嬷说的差不多,长的是和他们不太一样,但说到底还是人,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看了一会儿她就不耐烦了,拖着杏仁又挤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她才刚出来,身后就响起了战九霄的声音。 第二百零六章 同去军营 凤琉璃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战九霄。 “不是说今天番邦进宫朝贺,王爷也进宫去了吗?”她眨眨眼睛,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战王府的下人是这样告诉她的,所以她才女扮男装溜了出来。 可是战九霄这个时候应该在宫里,不应该在大街上。 “宫中甚是无聊,我去军营看看。”战九霄答道。 军营?她还从来没有去过军营呢。 看她的眸子瞬间就亮了起来,战九霄的眉眼也不由舒展开了。 说她心思深沉,好像也不是。 就如同现在这样,喜怒哀乐她都挂在脸上。 可若说她单纯,那也不是。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矛盾,又如此生动的人。 “军营里没有什么好玩的,并且禁止女子入内。”他一眼就看穿了凤琉璃在想什么,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凤琉璃的希望。 闻言凤琉璃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 “哼,不去就不去嘛,有什么稀奇的。” 说要她转身就打算离开。 她在这里的时间还那么长,现在战九霄不带她去,以后她也一定有机会去的。 见她的脸色说变就变,战九霄忙拦住了她,无奈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我也不过是这么一说。” 柳山和林潭憋着笑,真是没有想到战九霄也会有这么一天,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那王爷的意思是,愿意带我去了?” “你是本王的王妃,去看一看也没有什么。但是先说好,到了军营里你一切都要听我的,不能胡来。否则你要是惹出什么麻烦,我也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啰啰嗦嗦的。到时候我都听你的就是了。” 战九霄差点一口气没有上来。 他难得唠叨这么两句,还被凤琉璃嫌弃。 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有的人想要听他的唠叨还听不到。 不对,他不过就是多说了两句。哪里就算得上是唠叨了。 这时候凤琉璃已经大步往前走去了,或许是发现自己不知道路,又转过身望着他,大声道:“你还不快带路。” 他回过神,看凤琉璃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不由挑了挑眉,转身就与凤琉璃背道而驰。 凤琉璃见状忙追上了他。 …… 五个人,四匹马,他们一行人朝京郊大营去了——杏仁不会骑马,与林潭共乘一骑。 约莫半个时辰的时间,才见到了军营。 只见军营坐落在一片空地上,要穿过一大片林子才能到。 并且一望无际,看上去十分壮阔。 原来这就是凡间的军营,与天上的也是可以比一比的。 战九霄看她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望着前方的军营,背脊挺得笔直。 有那么一瞬间,战九霄看着她真的像一个女将军。 一个女人对绣花弹琴不感兴趣,倒是对军营感兴趣,如今他也算是见识到了。 想着,他们下了马。 有士兵见到他们来,主动过来帮他们把马牵下去了。 走进了军营中,各个军师校尉参将什么的就列好了队伍。 “这是本王的王妃,今日同本王前来。” 凤琉璃还在想战九霄会怎么介绍她,就是没有想到战九霄会实话实说,倒是让她意外。 “末将参见王妃。”众人齐声道。 那音量差点把她魂都吓没了。 她稍稍正色,挺直了身体,也干脆道:“诸位不用客气,我只是随王爷来看看。” 第二百零七章 切磋 战九霄看着凤琉璃,抿唇笑着。 还真有几分像样。 见过了众人,他先带着凤琉璃随便走了走。 “如今这京郊大营的兵权虽然是在我和黎王的手中,但是黎王妃控制权要大一些,所以你还是小心些,莫要惹了什么麻烦。” 一边走着,他一边给凤琉璃说着情况。 凤琉璃蹙了蹙眉,她以为皇帝和战九霄是亲兄弟,兵权应该是大部分放在战九霄的手里才是,怎么会大部分是在黎王的手里。 “而且这里终究是不让女子进来的,你虽然是王妃,可还是多注意一下。” 想到之前在山庄她和那些侍卫相处的样子,他还是忍不住叮嘱。 “知道了,就说你唠叨你还不信。” 果然,还是收到了凤琉璃的一个白眼。 “王爷,末将们都还等着和王爷切磋呢,您可不能只顾着陪王妃,把我们给忘了啊。” 这时一个校尉走了上来,打趣道。 “说什么胡话,走走走,本王倒要看看这几天你长进了多少,都敢主动来请战了。”战九霄脸色一变,又变成了那个威武的战王殿下。 不过说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凤琉璃一眼。 凤琉璃被他这一眼窝到了心,不由微微一笑:“王爷去吧,我就在一旁看着。” 战九霄点了点头,这才走向了早已经在等待的将士。 “王妃,这军营可真了不起,奴婢还是第一次进来呢。” 杏仁兴奋的说道。 自从进来,她的眼睛就在到处看着。若不是凤琉璃,只怕她一辈子都见不到军营里是什么样子。 凤琉璃也是高兴的,但是高兴归高兴,她还是知道事情的重点在哪里。 “出了这个军营,就是打死你都不能和别人说今天我们来了这里,你又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她严肃的对杏仁道。 杏仁也知道严重性,当即点头认真道:“王妃放心,就是打死奴婢,奴婢都不会说一个字的。” 如今番邦的人就在京城,这种军队的事情可马虎不得。不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那唯一的选择就是什么都不说。 这时候战九霄已经与一个青年将领切磋。 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壮硕,不过战九霄在气势上要更胜一筹。 不到五个回合,战九霄就已经将那个青年将领撂倒在地。 凤琉璃挑了挑眉,没想到他的身手这样不错。 接下来一连有五个将领挑战,但无一能胜得了战九霄。 “末将不服,王爷原本就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今更有佳人在侧,兄弟们怎么打得过。” 一个将领说着不服的话,脸上却都是戏谑。 “对对对,王爷今天怕是要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局都不会输。而且我们怎么舍得让王爷丢面子哟。”另有人也打趣道。 战九霄虽然说军营的大部分控制权在黎王的手中,但是目前看起来军营里的这些将领和战九霄的关系都是十分不错的。 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这样不分尊卑的开玩笑。 只怕战九霄是早已经和这些人打成一片了吧。 “好,那你们五个就一起上吧,可别再说本王欺负了你们。” 战九霄的眼角眉梢都飞舞着,说着话眼神也一直朝着凤琉璃瞟。 说完,他将上衣都脱了下来,露出了壮硕精干的膀子。 杏仁害羞的蒙上了眼睛,而凤琉璃看着,嘴角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第二百零八章 不知道的事 只见战九霄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 之前帮战九霄处理那些小伤的时候她没有注意,战九霄的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伤痕。 那些伤痕虽然已经愈合,但凤琉璃还是能看出来,大部分都是刀伤。 战九霄身为王爷,高高在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又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上有这么多的伤痕。 她不由为之震撼。 或许她并不了解战九霄,原主也不了解。 原主只是看上了战九霄的这副皮囊而已。 “王妃应该没有见过王爷如此英勇的模样吧。”旁边一个青年将领看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战九霄,笑着打趣道。 凤琉璃收回了目光,如实道:“的确是没有见过。” 不管是她印象中的战九霄还是原主记忆里的战九霄,都只是一个会和齐蓉儿秀恩爱,会折磨她的负面形象。 “王妃不知道,王爷在战场上的英姿比现在要威武百倍呢。”将领说着战九霄,脸上与有荣焉,似乎在战九霄在战场上英武就是他的英武一样。 凤琉璃顿时呢也来了兴致,问道:“哦?王爷在战场上如何英武了?” “王妃看现在王爷以一敌五可能会觉得新奇,可是这样的场景我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在战场上对王爷来说是家常便饭。” “你的意思是,打仗的时候王爷也是上场杀敌的?”凤琉璃问。 青年将领看着凤琉璃,觉得凤琉璃未免有些大惊小怪。 “王爷向来都是身先士卒,别说是在战场上,在军营里与我们兄弟是同吃同住,从来不以自己的身份自居。打完了仗之后,抬伤员这样的事情王爷也是会做的。” 真是没有想到,战九霄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她以为战九霄虽然不娇气,但肯定有身为皇子的傲气。 或许是她想当然了,战九霄的确是有傲气的,只不过战九霄的傲气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战九霄的傲气是正因为他的身份尊贵,所以应该做的更多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自恃身份,高高在上。 看来,她是应该好好了解战九霄一下了。 “原来如此,这些我都不知道,你再多说一些王爷的事迹给我听。”她说的是的十分真诚。 青年将领瞬间就原谅了她方才的无知。 “有一次我们与敌方交战,但是敌方狡猾得很,总是在深夜来骚扰我方,让我方的将士都睡不好,并且当时我们兵力悬殊,不能贸然应战。王爷让我们忍了三日,第四日的晚上,等敌方来骚扰的时候,其实王爷早已经带着人截断了他们的后路,等他们闹了一个早上精疲力竭回去的时候,正好被王爷瓮中捉鳖。他们的将军被俘虏的时候还大骂王爷阴险……” 说到这里,青年将领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两声发现战九霄被骂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又补充道:“王爷看他不服气,就允诺只要他能和王爷打个平手,就把他安然放回去。谁知道那个孙子那么不经打。五个回合下来就被王爷打的哭爹喊娘的。” “哈哈哈……”想到那个画面,凤琉璃大笑出声。 她的笑声被战九霄听到,战九霄抽空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的像朵花儿一样灿烂。 毫无预警的,战九霄晃了一下神。 第二百零九章 赌气 战九霄这一晃神,破绽就露出来了。 那些兵鲁子可不管他是为什么分神了,一个个饿虎扑食一般就扑了上来。 但是战九霄又哪里是吃素的,那五个将领也不过是趁着他分神占了两招的优势,等战九霄回过神来,不过是两个回合,他们又手忙脚乱起来。 最后双方勉强打了一个平手。 “怎么可能,别说是五个人,就是再来五个都不是王爷的对手,今天王爷是怎么了?” 青年将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会是个平手。 “真是可惜,我还想着要做第一个和王爷过上十招的人呢,没有想到今天王爷被那几个人占了便宜。” 旁边有人满是惋惜的说道。 凤琉璃听着觉得甚是好笑,不过从侧面她也知道战九霄在这些人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存在了。 不过就是打了一个平手,这些人就惊讶成这样,可见战九霄的身手有多恐怖。 结束了这场战斗,战九霄往这边走了过来,来到了凤琉璃的面前,直截了当的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说的这么高兴?” 说着,他还不忘狠狠的瞪了凤琉璃旁边的青年将领一眼。 那青年将领顿时如同坠入冰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也没有什么,他们只是在告诉我你的丰功伟绩。”凤琉璃含笑答道。 见战九霄还光着膀子,她随手将战九霄的衣服扔了过去。 战九霄接过来穿好了,才说道:“别又是在说我的坏话。” “你若是行的端坐的正,又怕别人说你的坏话做什么呢?” 这话有些不中听,战九霄第一反应就是想要生气,可是静下心来想一想,这话的确也是有些道理。 并且他也不愿意在这里和凤琉璃吵架,这么多人看着难免也是看了笑话。 接下来他带着凤琉璃又在军营里看了一圈,看时间不早这才准备回王府。 夕阳西下,他们一行人骑着马慢慢的走在路上,不慌不忙,十分闲适。 “今天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知道王爷不在王府的时候是什么样。”路上,凤琉璃没话找话。 反正说话是一路,不说话也是一路 不管以后和战九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毕竟是相识一场,能好聚好散也是一段善缘吧。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战九霄的心里明明很高兴,脸上却故作深沉:“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说的就像王爷知道所有的事情一样。”她轻哼一声道,“真是夸都不能夸,难道就一点好脸色都不能给你吗?” “还是不要了,你夸我一次,我都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战九霄抬高了下巴,一脸的高傲。 “我能有什么主意,如今我以后能过什么样的日子全都指望你,我说这些话当然是希望你以后能对我好一点了。” 战九霄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你这个女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都不会害臊的吗?” “害什么臊,你现在还是我的夫君,有什么好害臊的呢?”凤琉璃轻飘飘道。 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夫君’两个字,战九霄的心竟然悸动了一下,并且感觉脸好像烧了起来。 接下来一路上他都没有再说话,回到王府之后他也是率先大步走了进去,没有等凤琉璃。 凤琉璃并不在意,自己慢慢的走回了琉璃苑。 第二百一十章 异样 战九霄回来的时候看起来是怒气冲冲,进了府就和凤琉璃分道扬镳,看着两人像是在闹矛盾。 这样的情况在王府的下人们看来也不是在闹矛盾,更像是打情骂俏。 战九霄和凤琉璃闹矛盾的情况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而且那根本不叫闹矛盾,应该是战九霄单方面的碾压凤琉璃。 可是这次战九霄看起来是很生气,但是并没有对凤琉璃怎么样。 辰儿还在琉璃苑里,琉璃苑里什么都没有变。 所以这不像是平常的闹矛盾,更像是夫妻吵架。 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谁知道是不是明天两个人就和好了呢? 凤琉璃这次出门收获良多,在军营里走一趟,心情都开朗了许多。 男人堆不像是女人堆,又或许是她所在的女人堆不对,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所以遇到那些大大咧咧的男人,连带着自己的心胸都开朗了。 她一高兴,制作药丸的速度就快了不少,之前买的药材很快就用完了,杏仁自告奋勇,出府去买药材了。 但是这次杏仁去的时间比以前长了很多,以前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了,但今天都一整个下午了,还不见杏仁回来。 “杏仁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杏仁回来,凤琉璃有些担心了。 刘嬷嬷反而不担心:“杏仁跟着王妃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被王妃教的古灵精怪的,药铺的那些人又已经都认识她了,会出什么事呢?” 她正欲再说,就见到杏仁大包小包的带着东西回来了。 “你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这都一个下午了。” 见杏仁平安回来,她终于放下了心,但是总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杏仁将药材都放了下来,喘匀了气,这才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药铺里好多人,若不是药铺的老板给我们留了药材,只怕都买不到的。” 药铺里有很多人? 凤琉璃皱起了眉头,药材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若不是生病,谁会去抢着买药。 “那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她又问道。 “奴婢问了一下,好像是许多人都生病了,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多人都同时生病,这她并不用多想都知道事情不简单,肯定不会是偶然的事情。 可是她也没有亲眼看到,这种事情只靠着揣测是揣测不出真相的。 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从窗户看到外面阴沉的天空,不知为何,她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这一晚上她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勉强睡着了也都是些光怪陆离的梦,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她起了一个大早,先去沐浴出来,杏仁就来说战九霄让她一起去用早膳。 也好,她想将这件事和战九霄说一说,让战九霄去调查。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她相信战九霄一定能调查出来。 若她是多心了,那她也只不过会得到战九霄的几句念叨而已。 如此想着,她随便梳好了妆就往辰光苑去了。 来到了辰光苑她才知道战九霄不仅仅叫了她一起用早膳,还叫了齐蓉儿。 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她和齐蓉儿能够化敌为友,战九霄好享齐人之福? 若真是这样,那战九霄想的还真是美! 第二百一十一章 黑色的汤 凤琉璃走到战九霄的身边坐下,在这里见到齐蓉儿,她的心情瞬间就蒙上了一层阴霾。 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处理不悦的情绪,就见到桌上的汤竟然是黑色的。 “这是什么汤,怎么会是黑色的?”她吃了一惊,没有多想就问出了声。 战九霄看着她,眼神莫名其妙,“是不是眼睛花了,好好的一道乳鸽汤,怎么会是黑色的?” 不是黑色的? 她疑惑的看向了战九霄,但是她看到的明明就是黑色的。 “姐姐,你就算是不想吃,也不用这么恶心人吧。这乳鸽汤是蓉儿让厨房一大早就起来煲好的,色泽清透,你哪里看出是黑色的?” 齐蓉儿看战九霄面色不虞,顺着战九霄的态度就挤兑起了她。 难道就只有她能看到这汤是黑色的吗? 她狐疑的看着战九霄,战九霄也不会无聊到和她开这种玩笑。 但是汤为什么会是黑色的? “九霄哥哥,您这段时间辛苦了,这乳鸽汤中蓉儿让他们放了人参一同煲的,对身体也是好的,您要多喝一点。” 齐蓉儿觉得凤琉璃是不想战九霄喝这道乳鸽汤。 凤琉璃也越是不想的事情,那她就越是要做。 说着她就舀了满满的一碗端到了战九霄的面前。 战九霄看了凤琉璃一眼,虽然见凤琉璃的神色有异,可是他再看了眼前的汤,的确不是凤琉璃所说的黑色的。 而且他为什么对凤琉璃的一句话这么在意。 赌气一般,他端起了碗就往嘴边送。 “等一下!”凤琉璃忙叫住了他。 他斜眼看着凤琉璃:“怎么了,你还想说这汤是什么颜色的?” 他都怀疑是不是凤琉璃知道了他喜欢喝这道汤,所以故意这样做。 “姐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九霄哥哥好不容易请你过来 只听这话,凤琉璃就知道他是不会相信自己的话了。 但是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战九霄死,要是就这样不管,她的头估计会炸掉。 无奈之中,她只能暗暗从意识空间中拿出了一粒解毒丸放在了乳鸽汤中。 随后把战九霄面前那道汤直接倒了,说道:“你要喝就喝这个吧,我另放了补药,效果应该更好。” 她要说是这是解毒丸,战九霄只怕更要觉得她是疯了。 “原来姐姐是嫌弃蓉儿做的这汤不好,但是姐姐也要知道,蓉儿比不得姐姐这般精通医术,蓉儿已经将自己的能做的做到最好了。九霄哥哥,都是蓉儿无用,就连想给九霄哥哥补补身体都做不好。” 齐蓉儿又装模作样上了,看着齐蓉儿那委屈的模样,凤琉璃反省自己是不是上辈子造的孽太多,否则的话为什么要她看到这么恶心的人呢? 她都有自戳双目的冲动了。 “好好吃饭,不要多话。”这时战九霄低沉的声音传来。 或许是战九霄也见不得齐蓉儿那假惺惺的样子了。 齐蓉儿脸色一白,咬了咬唇,还是不忘恶狠狠的瞪了凤琉璃一眼。 凤琉璃懒得和她计较,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早饭。 用完了早饭,战九霄什么都没有说就往书房走去,凤琉璃不知道他又抽的什么风,也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到了琉璃苑。 坐下来之后,她的脑海里还是忍不住浮现了发黑的汤,联想到了杏仁说的药铺里买药的很多人,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第二百一十二章 黑雾 凤琉璃还没有想明白,情况似乎更严重了。 中午的时候她带着辰儿去花园里散步,见到花园中隐隐有黑雾。 她试探的问杏仁和刘嬷嬷道:“你们觉得这花园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杏仁和刘嬷嬷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都是懵的。 “王妃看这花园今天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杏仁环视了四周,不知道她所说的不同是什么。 “没什么。”她摇了摇头。 看来这些黑屋,还有黑色的汤,都只有她一个人看到。 她终究还是神女,不是一个简单的凡人。 但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些黑雾又代表着什么。 想不明白,她害怕这些黑雾会对辰儿不好,也没有心情在花园里再逛了,找了个累了的借口,回到了琉璃苑。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她在王府的各处都看到了黑雾。一开始这些黑雾还是若隐若现的,随着时间越长,黑雾也更加明显,在府中出现的地方就越多。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只怕最后整个战王府都要笼罩在黑雾之中了。 她的琉璃苑还好,琉璃苑的周围也没有黑雾,也许是因为琉璃苑里有不少的药材,还有她做好的解毒丸。 就算是她所到之处,黑雾也都会散开,不会近她的身。 她不知道这黑雾是什么情况,再想到那碗黑色的汤,她对战九霄有千万个不放心。 只能用辰儿做借口,把战九霄叫到琉璃苑来用膳。 幸好战九霄算是疼爱辰儿,让他来乖乖的就来了。 至于齐蓉儿,她可不是圣母,有闲心去管齐蓉儿的生死。 这段时间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出府,因为王府在她的眼中也是危机四伏,辰儿还在府上,她不能贸然出府。 十日之后,终于有了机会。 番邦的使臣离京,皇室中人都要去送,她正好可以带着辰儿一同去。反正送番邦使臣离京,护卫肯定是周全的。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一出王府,她便看到大街小巷都是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整个京城,无一幸免, 现在她无比确定,一定是要发生什么事了,否则的话不会是这样的。 她来到这里第一次无比惊慌。 “你怎么了?”战九霄看她的神色不太对,皱眉问道。 她抬头看向战九霄,却不知道怎么说。 这里的黑雾战九霄又看不到,她也不知道到底要发生什么事,若是就说京城中到处都是黑雾,那战九霄一定也不会相信的。 “没什么,可能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头有些疼。”她找了一个借口,“要不我还是先回王府吧。” 战九霄看她的神色很是不好,也有些不放心,从她的怀里把辰儿接了过来,“我陪你一起回去吧,这里也没有什么事了。” 她没有拒绝。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马车里,一直都是心神不宁。 也不知道丞相府如何了? 那里毕竟是原主的娘家,也是她的退路,要是出什么事就不好了。 想着,她将解毒丸塞到了两个药包里,对杏仁道:“你将这两个药包送去给我父亲母亲,让他们一定要随身带在身上。然后你也按照我教你的,再做几个药包,让父亲母亲挂在丞相府的各个出入口。他们若是问起,就说我做了不好的梦,他们若是想要我放心,就千万按照我说的做。” 第二百一十三章 瘟疫 战九霄听到她如此说,想到最近她的行为也是有反常,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是怎么了? 她也想知道。 但她除了能看到这些黑雾,其他的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等一等,杏仁说许多人生病了,而整个京城又都笼罩在黑雾中,这些黑雾又害怕她的解毒丸和药包。 这么大面积的黑雾,这么多的人生病。 是瘟疫! 她想起来了,那位瘟疫君每次出现周身就都是这样的黑雾,她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 面色一喜,她开口就要告诉战九霄。 但是才一张口,她的头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的疼了起来。 看来这件事是在不能说的范围。 因为头上传来的剧痛,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手也不由自主的抚上了额头。 战九霄担心的看着她,问道:“又头疼了吗?” 似乎她的头经常会疼。 “你自己的医术这么好,治不了自己的头疼之症吗?我听闻之前刘嬷嬷也找了郎中给你看过了,治不好吗?” 战九霄现在已经接受了自己对她的在意,这些关心也没有那么别扭了。心也不像是之前那般矛盾了。 “无事,可能只是着了风,不碍事的。” 片刻之后,她才感觉疼痛缓解了一些。 “听起来像是头风,你医术也不浅,应该知道小病不治很有可能就拖成大病了,你对自己的头疼也没有办法吗?” “这是小时候带来的毛病了,许是生了孩子之后月子没有坐好,所以就最近复发的频繁了一些。” 她随便找了一个听上去还靠谱的借口。 殊不知这话被战九霄听了就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凤琉璃坐月子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他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反正日子十分不好过就是了。 “对不起。”他低着头道。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是他对不住凤琉璃。 这句对不起倒是让凤琉璃惊讶,战九霄这是忘了原主都做过什么事,现在是在和她道歉吗? 一开始她不知道原主做了什么的时候,是觉得战九霄做的过分。但是知道了原主的所作所为之后,她无法心安理的接受。 “都是过去的事了,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她说道。 她这么大度也是出乎战九霄的意料,虽然已经知道她和以前有所不同,但是在每一件事上她所表现出的与以前完全不同的处理方式,战九霄还是会觉得吃惊。 “累了的话就睡一会儿吧,回去还要一些时间的。”战九霄干咳了一声,说道。 凤琉璃也正有此意,不过就算是闭上了眼睛,她也睡不着。 回到了王府,她第一件事就是让刘嬷嬷去琉璃苑将之前她和杏仁做好的药包都拿了出来,然后吩咐管家将这些药包挂在府中的各个进出口。 然而只是这样的吩咐管家,她的头又是一阵一阵的疼痛,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着说完的。 她疼的嘴唇上都没有了血色,战九霄实在是不忍心,看她如此不舒服还记挂着府中的事情,竟然有些感动。 “这些事情我会盯着他们做好的,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要逞强。” 她感激的看了战九霄一眼,就算是战九霄不说,她也实在是坚持不下去了。 战九霄将辰儿交给了林潭抱着,自己将凤琉璃半抱半扶的送回了琉璃苑。 第二百一十四章 命数 回到琉璃苑,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她好像听到了那位的声音,“你又逾越了。” 那位不出现还好,一出现她就觉得满心都是憋屈。 “我记得自己是神女,记得自己的能力。我会努力按照原主该走的路走下去,和战九霄之间的关系我也认了。但是我毕竟不是原主,我做不到原主那么深情,也做不到原主的窝囊。若是要我完全按照原主的脾气活下去,或许我不得善终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头疼死的吧。” 她已经十分收敛了,但是她头疼的时候并不算少,并且每疼一次都让她那么抓狂。 那种疼痛不像是提醒她,倒像是想直接要了她的命。 “还有这次的事情,我还记得自己以前的本领,现在我虽然不是神女了,但在凡间还算个医者,有一个医者会眼睁睁的见着瘟疫肆虐,而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吗?” 不管是身为凤琉璃,还是身为一个医者,袖手旁观都不是她的性格。 “万事皆有因果定律,这次的灾祸是这些百姓的劫数,即便是你在,也是不可避免的。” “那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吗?还是您当真这么狠心,这里的百姓也都是您的子民,他们信奉着你,您是他们的守护神,您就忍心看着您的信徒们受苦吗?” “一切早已经注定好,你的到来也都是命数,既是你的命数,也是他们的命数。” 说完这一句,凤琉璃感觉眼前渐渐清晰,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她的脑海中还回响着那位最后的那句话。 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她的到来既是她的命数,也是这些百姓的命数。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的命数……百姓的命数…… 刚才她在说头疼的那个问题时,那位并没有说会怎么办,并没有明确的告诉她要是再这么做的话就让她的头更疼。 那位根本什么都没有警告过她。 那是不是…… 也不管是不是她想的那样了,她让刘嬷嬷叫来了管家,吩咐道:“让管家去做几件事,第一,府中的用度不要再让人出去购买,让人直接送到府上来,并且如果不是必需品的话,也就不要购买了。第二,送进来的东西都要有人细细用烈酒抹一遍才能送进府使用,在府中各处撒上生石灰。第三,野味不能再吃,外面的牲畜也不能进府,府中的牲畜也要好生注意。第四,府中若是有人有不舒服,让人马上来找我。” 说完这些,她感觉自己的头还是疼,但是没有像之前那样疼的要炸开一样。现在的疼痛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看来她猜的没有错,那位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冷血。 刘嬷嬷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吩咐,但看她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也么有多问,马上出去办了。 这边管家听了刘嬷嬷所说,面色严肃起来,他没有马上给刘嬷嬷回复,而是来到了辰光苑找战九霄。 就刘嬷嬷所说的这些要是真的在王府实施起来,那只怕整个京城都要乱了。 但这些措施针对的事情要是真的发生了……只是想想他就不寒而栗。 他将刘嬷嬷和他说的这些都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战九霄。 战九霄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最后都的快打结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措施 “你确定这些是王妃让刘嬷嬷告诉你的?” 战九霄皱着眉问管家道。 管家点点头:“刘嬷嬷的确是和属下这么说的。” “那你就按照王妃吩咐的去做,千万不能马虎。” 想到这段时间凤琉璃的异样,他不由就相信了这不是凤琉璃的一时兴起,只怕是凤琉璃真的察觉到了什么。 晚上,他来到了琉璃苑,直截了当的问:“你为什么让管家去这么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发生了什么他心里是有底的,这样的措施他在小时候见过。 那时候京城中发了一场疫病,那些御医的措施与今天凤琉璃吩咐管家的那些大同小异。 但是疫病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应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凤琉璃在胡闹,还是他忽略了什么。 凤琉璃也一早就想到了他会来的,只是这件事她只是经过自己的观察,还有在神的那里得到的信息。 她是通过这两个方面确定瘟疫的。 可不管是哪个原因,在战九霄的那里好像都不足以证明真的发生了瘟疫。 然而她做这些想要得到战九霄的支持,不说清楚是不太可能的。 “王爷。” 她刚要说的时候是,林潭忽然出现在门口。 下意识的看了出去,只见林檀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 林潭跟着战九霄很长时间,一向都是稳重的。露出这样的神情,想来是出事了。 战九霄和她也是一样的想法,挥了挥手让林潭进来。 林潭走了进来,在战九霄的耳边耳语了几句。 只见战九霄的脸色猛地就变了。 “你带着辰儿好生呆在府中,哪里都不要去,你吩咐管家去做的事情,我会让他们做好的。”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凤琉璃一眼,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他的话语,他的眼神都让凤琉璃十分的不安。 “王妃,看来是出了不小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杏仁从丞相府回来,心里也感觉事情不简单,现在见到王爷和王妃的神情,她更加害怕了。 战九霄不在府中,凤琉璃知道自己不能乱,她要是乱了,这王府里的人就要更乱了。 “刘嬷嬷,我将辰儿交给你,从现在开始,你要盯好了辰儿的乳娘,乳娘的饭食你要亲自负责,千万不能让别人经手。乳娘要是有一点点的不妥,你要马上告诉我。也要告诉乳娘,不舒服的话要马上说,若是隐瞒,我定不轻饶!” 她一直以来对待事情都是不服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现在忽然这么慎重起来,刘嬷嬷也知道这次的事情一定是不简单了。 刘嬷嬷活了这么长时间,见识也比杏仁要多上许多。 为什么这么做她和凤琉璃的心里都有数,只是心照不宣。 “杏仁,你带着琉璃苑的人,去将王府里西南角的那三个空院子收拾出来,在周围撒上生石灰。” 凤琉璃又吩咐杏仁道。 杏仁是有些害怕,但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重重的点了点头,叫上琉璃苑的小丫鬟们出去办了。 凤琉璃抬头看向了阴沉沉的天空,也不知道这一场劫难她能不能平安度过,而那位的意思又是什么。 如今她要以凡人的身份去对抗那位瘟神,这对她来说还是非常有挑战性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兄弟缓和 “王爷,京城中现在已经死了二百多人,在番邦的使臣离京之前就已经死了一百多人,症状都大致一样,先是咳嗽,然后是发热,最后开始吐血就不治而亡了。而且家中只要有一人发病,全家人都很难幸免。” 林潭将调查到的结果一五一十的禀告了战九霄。 结论他并没有说,但是他相信战九霄心中有数。 这种症状,与疫病很是相似。 战九霄黑着脸,问道:“死了这么多人,为什么京城里什么消息都没有?” 这才是最奇怪的。 照理说这么多的人症状相似,京城里不应该风平浪静才是。 但凡有一家医馆接诊了一家人,心中都应该有数了,更何况是一百多人。 林潭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查到了什么就实话实说。”他沉声道。 “医馆已经发现了这些症状不寻常,禀告了京兆府,可京兆尹大人带着京畿卫将有症状的这些人都送到了京郊的一个尼姑庵,又刻意压制着消息。所以京城的百姓才一无所知。” 听完战九霄不由握紧了拳头。 此事背后的主使是谁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他了解京兆尹,就是给京兆尹一百个胆子京兆尹都不敢自己压下这件事。 这么大的事情,这关乎整个京城百姓性命的事情,皇帝怎么能这么处置。 疫病这种事,越早发现越早处置是最好的,拖的时间越长,传染的人越多,造成的后果也会越大,难道这些皇帝都不知道吗? 想着,他实在是难以想明白,并且这件事现在他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事情朝着错误的方向发展下去。 “随本王进宫!” 说着,他已经打马朝着皇宫而去。 现在夜已经深了,不过战九霄才不管这些,怒气冲冲的来到了御书房里。 “陛下为何这么做?”他不曾行礼,冷着脸站在皇帝的面前。 看他的模样,皇帝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朝堂上的事情你还不知道吗?番邦的使臣还在京城,若是这时候传出疫病的消息,那这个消息势必会传回各个番邦,到时候会是什么后果你知道吗?”皇帝耐心解释。 “说到底,陛下还是为了皇室的颜面不顾百姓的生死,陛下一心想瞒着这件事,但这种事情真的能捂住吗?这件事早已经被臣的王妃察觉,若不是她知道轻重,那不仅仅是皇室的颜面,就是陛下您的威严都会受到百姓的质疑。届时也不用瞒着番邦使臣了,周围的各个小国都会知道了。” 他在努力压制,可还是觉得十分气愤。 皇帝的意图他怎么会不知道,可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没有办法同意皇帝的做法。 皇帝是不想番邦知道疫病的事情,番邦若是知道了,边境有可能会不稳,到时候遭殃的一样是百姓。 可是在他看来,这件事根本就是瞒不住的,不如早作打算,这样才能让损失降到最低。 如今这样瞒着,事情一旦闹开,京城的百姓会更加惊慌,局势更加不稳。情势如果不能稳住,番邦肯定异动,到时候对大黎的情况来说更加是雪上加霜了。 他当真不知道皇帝怎么会做这种因小失大的事情,若不是凤琉璃,只怕皇帝还不知道要瞒他到什么时候。 第二百一十七章 已有措施 面对战九霄的指责,皇帝无言以对。 “你说的都对,朕千不该万不该将此事选择隐瞒。但是一开始朕以为只是如同的疫病,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会死了这么多的人。朕真的是一步错步步错,当时番邦的使臣还在京城中,若是难道贸然再将这件事公开,后果朕真的无法想象,所以才会一直瞒着这件事。今晚你不进宫,明天朕也会将这件事告诉你的。” 皇帝说的十分诚恳。 “这件事陛下告不告知臣都是陛下的抉择,臣不敢左右。只是陛下的每一个抉择,都关系到大黎百姓的生死,陛下更应该三思才是。” 战九霄并不领情,他在意的也并不是皇帝将不将这件事告诉他。 皇帝知道这次是自己理亏,也不再辩驳什么。 事实上他还有些高兴,以往不管发生了什么,战九霄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如今不管战九霄是因为什么生气,至少他们兄弟之间不再像之前那般疏离了。 “你方才提起了战王妃察觉疫病的事,她又是如何察觉的?莫不是她已经给得了疫病的人诊治过了?” 他自觉疫病的事情还是瞒的很好的,凤琉璃还是第一个知道的人。除了凤琉璃已经接触过了得了疫病的人,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听到这个问题,战九霄也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凤琉璃是怎么察觉到疫病的。 似乎从那日凤琉璃说那道乳鸽汤是黑色的开始,凤琉璃就已经隐隐有些不对劲了。 到今日去给番邦的使臣送行回来,凤琉璃的脸色就不对。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凤琉璃不会是接触了身染疫病的人知道的。 一来凤琉璃自从说了乳鸽汤是黑的,就没有出过王府,也没有外面的人去过琉璃苑。那日去给番邦送行,凤琉璃自始至终都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没有看到凤琉璃接触旁人。 二来凤琉璃十分疼爱辰儿,不会自己接触了疫病之后还去接触辰儿。 所以他确定凤琉璃没有接触过身染疫病的人。 “那是王妃的事情,王妃不说,臣也不会过多过问的。”他回皇帝道,没有说他也不知道凤琉璃是怎么察觉这件事的。 不过回去之后他一定要好好问一问凤琉璃,这些天的这些异常是怎么回事。 “不知陛下接下来怎么处置这件事?”未免皇帝再问,他先发制人,率先问道。 皇帝也没有多想,回道:“朕已经派了御医去给得了疫病的人诊治。” “那些只是发现得了疫病的人,事实上城中现在有多少人被传染了都还不知道,皇兄就只让人诊治得了疫病的人吗。” 情急之下,战九霄没有注意对皇帝的称呼都改了。 皇帝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道:“当然不是,朕也命京兆尹带着人在城中各处排查,并且撒上生石灰。接下来对进城的人都会严格检查,只要有症状都会御医医治,并且不会再让京城的人出去。再过两日,疫病的事情朕会让颁布告示,届时让京城的人无事便不要出门,如此,也能稍稍抑制住疫病的传播。” 听着皇帝所说,战九霄能听出来皇帝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伪善,或许真的是一开始想错了,以为这次的疫病没有那么严重。 第二百一十八章 黎王妃病了 “陛下是什么时候发现这是疫病的?”战九霄问道 “就在番邦的使臣进京之后的三天。” 皇帝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战九霄的眉头又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天刚好是凤琉璃说那道乳鸽汤是黑色的。 当时他还觉得凤琉璃是故意针对他,在无理取闹,现在看来或许他是错怪凤琉璃。 但是他也没有记错,那道乳鸽汤明明就不是黑色的,凤琉璃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或许那只是凤琉璃的借口,凤琉璃实际上是在提醒他疫病的事情。 那也不对,之后凤琉璃的确在汤里放了东西。 难道凤琉璃当时真的看到那道乳鸽汤是黑色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在想什么?”皇帝见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一直皱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开口问道。 战九霄第一个反应是要掩饰过去的,可是转念一想,或许凤琉璃真的能帮上大忙呢? 而且凤琉璃身怀医术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也不必一直掩藏。 “臣在想,其实疫病的事情王妃早已经提醒过臣,就在陛下发现了疫病的同一天。但是当时臣并没有注意。” 他还是没有说乳鸽汤的事,他自己都想不明白,皇帝若是问起,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皇帝听到凤琉璃一早就发现了疫病的事情,已经十分惊讶了,随即担心起来:“你说你的王妃一早就知道了疫病的事情,是不是她已经接触过得了疫病的人?” “臣想并没有,王妃这段时间并没有单独出门,也没有陌生人来见过她。或许她是从其他的地方看出来的吧。” 战九霄随便找了个借口掩饰过去。 皇帝还是十分震惊,按照战九霄所说,凭着蛛丝马迹就能察觉到发了疫病,那凤琉璃的医术要如何高深才能做到? “陛下,黎王殿下来了!” 正在这时,太监来报。 黎王来了?这个时候黎王来做什么? 难道是黎王也发现了疫病的事情? 他和皇帝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敛了神色,平静下来,皇帝这才让太监将黎王带进来。 “皇兄,求您救一救婉儿吧。” 黎王一进来就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也不管战九霄还在这里,满脸的慌张,丝毫都不顾及自己的形象了。 “发生了什么事你起来说。”黎王一进来就这么激动,皇帝也是一头雾水。 并且微微侧目看了看战九霄。 只见战九霄的神色也是担忧的。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感叹一句人生无常。 而黎王并没有站起来,继续跪着道:“婉儿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开始发热,臣弟和婉儿都觉得只是如同的风寒,就没有惊动御医,只是让郎中来看了。郎中也只说可能是受了寒,先开一贴药吃着。” “可是不成想,到了今天早上婉儿发热的症状不仅一点都没有减轻,反而更加严重了。还咳嗽起来。臣弟进宫想要找御医去给婉儿医治。可是进宫才知道宫里一个御医都没有,说是皇兄让他们都出宫办事去了。” “皇兄,臣弟知道您让御医们都出宫去,肯定是出了不小的事情,但是臣弟斗胆恳求您,您派一个御医去看看婉儿吧。” 黎王的感觉十分敏锐,从宫中见不到御医就能推测出了大事。 第二百一十九章 黎王妃病了 听着黎王说的这些症状,战九霄第一个反应就是姜婉得了疫病。 这些症状和疫病的实在是太相似了。 “那黎王妃现在怎么样了?”他忍不住问道。 黎王的脸上明显不悦,可想到姜婉的情况,还是忍着怒气如实道:“高热不退,本王进宫的时候已经昏迷了。” 闻言战九霄的脸色沉了下来。 皇帝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吩咐身边的太监道:“去让御医去黎王府给黎王妃看病,有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朕。” 太监一躬身,快步走了出去。 而战九霄担心的并不是没有御医给姜婉看病,他担心的是那些御医没有办法看好姜婉的病。 小时候他想到了凤琉璃,也没有想太多,与皇帝道:“陛下,臣有一个人选,不必劳烦御医。” 听他这么说,皇帝也有了数,问道:“你说的可是你的王妃?” 战九霄点点头:“正是。不如先让臣的王妃去看看,若是她也无能为力,到时候再让御医去看也不迟。” 实际上他觉得要是凤琉璃都觉得无可奈何了,那御医更加没有什么作用了。 “也好,那就先让战王妃去瞧瞧吧。”皇帝也觉得以之前凤琉璃的表现看,是可以担此大任的。 黎王也没有异议,毕竟之前在晚宴上凤琉璃也是救过姜婉的。 “那臣弟就先行告退。”黎王说着便打算退出御书房。 “等一下,臣也去黎王府看看。”战九霄也要随着黎王一同退下。 黎王一听这话就不愿意了,冷冷的看着战九霄,“是本王的王妃生病了,战王去做什么?” 他很清楚战九霄对姜婉还在念念不忘,只看那个齐侧妃的模样他就知道了。不管是什么情况,他的黎王府都不欢迎战九霄。 战九霄淡淡的瞟了黎王一眼:“本王的王妃去了黎王府,本王怎么就不能去黎王府看一看了?” “本王保证战王妃怎么来黎王府的就会怎么回到战王府,一个汗毛都不会少。皇兄想来还有许多大事需要倚重战王,战王就不用多此一举,好好为皇兄分忧就是了。” 黎王像是一只刺猬,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战九霄不依不饶:“你怎么对本王的王妃是你的事,本王要去看自己的王妃是本王自己的事。至于皇兄吩咐的事情,本王定不会让皇兄失望。” “是吗?如果本王没有记错的话,那个江湖组织的事情战王现在都没有解决吧?又是哪里来的信心说不会让皇兄失望?” “那件事另有隐情,与此时的情况不同。本王自有定夺,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 黎王气急,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皇帝不悦的声音响起:“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为了这么点小事吵吵闹闹的,有这个精力不如多想想怎么为朕分忧!要吵出去吵,莫要吵得朕头疼。” 闻言战九霄和黎王都只能停止了争吵,默然退出了御书房。 而战九霄出了御书房之后就径直往宫外走去了。 见状黎王也只能赶忙跟上,拉住了战九霄,问道:“你要去哪里?” 战九霄帅开了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冷声道:“本王的王妃在哪儿,本王就去哪里。” 黎王心头堵了一口气,但他很清楚自己拦不住战九霄,只能跟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章 前往黎王府 凤琉璃得到要她去给姜婉看病的时候,脑袋还突突的疼着。 听到这个消息,她觉得头疼的更厉害了。 她原以为战九霄进宫去是说瘟疫的事情了,感情还是在担心老情人。 这都什么时候了,战九霄竟然还有这个心,她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为了这天下苍生,要忍受一阵阵的头疼,战九霄却逍遥,满心满眼的都还是老情人,她是要佩服战九霄的深情呢,还是要唾骂战九霄的自私? 不管怎么想,她不想去给姜婉看病。 之前与姜婉接触,她能感觉到姜婉对她没有好感。 也是,原主拆散了姜婉和战九霄这一对,姜婉能对她有好感才怪了。 但是拆散姜婉和战九霄的毕竟是原主,不是她,她已经救过姜婉一次,没有那个闲心自己送上去受姜婉的气。 而且只要姜婉有一点点的不好,战九霄一定要算在她的头上。她与战九霄的关系本来就脆弱,没有多余的去挥霍。 可是战九霄的消息都已经传来,要是她不去的话,战九霄应该会更加生气吧。 看她过的这是什么日子,从始至终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也没有一天不是小心翼翼过的。 “王妃,老奴知道您不愿意见黎王妃,但这是王爷亲自传来的命令,您若是不去的话,王爷只怕会不高兴的。” 刘嬷嬷见她犹豫着,担心她又犯了倔脾气,在一旁劝道。 杏仁也跟着道:“是啊王妃,您若是真的不想给黎王妃治病,也只要说自己治不了就是了。但若是不去,王爷肯定会生气的。” 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一开始她还觉得王妃的身份不错,可纵然是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王妃,许多事也依旧是身不由己。 若只是一个普通的身份,不知道会不会自由一些。 “走吧。”最后她只能起身道。 依旧是刘嬷嬷留在琉璃苑看孩子,杏仁与她一同去了黎王府。 黎王府的下人早已经得到了吩咐,见到她来直接就带她走了进去。 来到了姜氏的院子里,远远的就见到战九霄守在那里。 仿佛姜婉才是战九霄的王妃一样。 凤琉璃嘲讽的笑了笑,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想在战王府的时候战九霄对齐蓉儿都没有这么上心,原来心思还在别人的王妃身上。 战九霄也不嫌丢人。 她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 很奇怪,在战王府的时候战九霄和齐蓉儿在她面前卿卿我我的时候并不算少,可是那时候她只觉得好笑,心里没有任何的不适。 现在见到战九霄守在姜婉的院子里,她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战九霄也见到她的身影,大步朝她走了过来,到了她的面前,说道:“黎王妃高烧不退,你快去给看看,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过他想凤琉璃应该能挺明白他的意思。 凤琉璃自然是明白的,就是心里不太好受而已,说话也是有些阴阳怪气:“王爷不就是想问黎王妃是不是得了瘟疫吗?直接问就是了,现在瘟疫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具体的情况其实她还不知道,但是她看到整个京城都被黑雾笼罩着,再加上神说的话,她觉得瘟疫的事情不会小,是肯定捂不住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人关心 战九霄并非没有听出凤琉璃的阴阳怪气,但只要一提到姜婉,凤琉璃这样的反应都是轻的,故而战九霄并没有放在心上。 “本王与黎王妃是旧识你是知道的,现在本王也只是担心黎王妃,你不要多想。” 也不知是怎么了,战九霄破天荒的解释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凤琉璃的脸色当真是不好。 不过战九霄是误会了,凤琉璃的脸色不好,并非是生气,而是自从吩咐了战王府的管家应对瘟疫的办法,她的头就一直都是疼的。 虽然并没有之前那般疼的严重,但是一直疼着也并不好受。 现在还要冒着严寒来给姜婉看病,别说是姜婉,换做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她也没有闲心和战九霄计较这些了,直接走进了姜婉的房间里。 黎王守在姜婉的床前,见到她来便站了起来,赶忙道:“婉儿从昨天晚上就高热不退,劳你看一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因为她救过姜婉一次,黎王倒也没有把对战九霄的敌意转移到她的身上。 她给姜婉把了脉,再看了姜婉的神色,淡淡道:“黎王妃没有大碍,只是着了风寒而已,吃上两天的药就没事了。” 说着,她起身来到书案处。 侧妃陆氏也一直守在房间里,见她的面色苍白,脸上闪过担忧。 “这药煎服,每日早膳和午膳之后服用就可以了,三天之后黎王妃就会没事了。” 凤琉璃将药方开了出来,随手递给了一旁的下人。 下人拿到了药方,抬脚就要出去抓药。 战九霄却忽然道:“还是去太医院拿吧。” 下人愣了愣,看向了黎王,不知道应不应该听战九霄的。 凤琉璃以为战九霄是不知道具体的药方,解释道:“没有必要,需要的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哪个药铺都可以买到的,不必非要去太医院。” 然而战九霄还是坚持:“就去太医院吧。” 闻言凤琉璃的心里升起了一股邪火,怒目看着战九霄,想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在这里指责战九霄对姜婉的一往情深似乎不合适,黎王和战九霄原本就不对付,此时京城中有出了瘟疫的事情。 若是这时候战九霄和黎王闹了起来,那吃苦的最后还是百姓。 她岂不就白白忍受头疼了? 可难道她就要忍下这口气? 当她看到战九霄的眼神时,更是要气炸了——战九霄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在姜婉的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更别提知道她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忍着头疼和诸多的不适来给自己夫君的旧情人看病,还要忍受战九霄对旧情人的含情脉脉。 在这样下去,怕是有朝一日战九霄去和姜婉偷情她都要站在门口给两人望风了。 其实现在也没有多大的区别,黎王都还在这里,战九霄对姜婉的关心也没有收敛一点。 越生气,她感觉头越是疼。 而且这里的人关心的也都是姜婉,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窝囊成这样她也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王妃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样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正当她打算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陆氏的声音。 陆氏的声音并不小,好像就是故意要这里的人都听到一样。 第二百二十二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我家王妃一直都有头疼的毛病,这段时间或许是天冷的缘故,头疼的次数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严重了。今天我家王妃早上起来就开始头疼,但是听王爷说黎王妃病的严重,还是不顾自己的头疼过来了。” 杏仁终于找到了机会说凤琉璃的委屈。 一边说着,她一边还看向战九霄,眼神中都是不满。 在场的人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战九霄对姜婉的关心,可身为战王妃的是凤琉璃,凤琉璃都已经大度成这个样子,战九霄却是得寸进尺,连一点颜面都不给凤琉璃留,当真是过分。 陆氏扶住了凤琉璃,蹙着柳眉劝道:“王妃姐姐医术高深,更要多保养才行。您这样逞强,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的身子不是。” 杏仁和陆氏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凤琉璃的委曲。 她们的话仿若三月的春风,让凤琉璃的心慢慢的暖了起来。 凤琉璃在意的也并非是战九霄,战九霄的确是让她心寒,不过还不至于让她绝望。 只要有人知道她的辛苦,知道她的退让,她便满足了。 她的冷若冰霜脸当即就融化了,笑着对陆氏道:“妹妹放心,不过是区区头疼,暂时还死不了,若是我不来,只怕有人就要急死了。” 言语中的‘有人’,在场的人都知道指的是谁。 方才陆氏一出声,战九霄也注意到了凤琉璃的脸色不太好。也的确是他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到凤琉璃。 看凤琉璃没有了昔日的神采,看上去似乎非常疲惫,他心里升起 一股愧疚。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凤琉璃见他的反应,在心中冷笑一声。 她堂堂神女,难道还需要一介凡人的怜悯和施舍吗? 就算是没有战九霄,她也不至于就死了,或许还能活的更自由呢? 如果不是怕灰飞烟灭了,战九霄就是跪在她的面前求她,她都不可能给一个好脸色! 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越想越气,越气头就越疼,她也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一甩袖大步离开了。 然而战九霄也没有要和她一起回去的样子。 也是,在战王府的时候战九霄的心只怕都是在黎王府的,现在战九霄好不容易身心合一了,又哪里会舍得离开。 “姐姐等一下。”倒是陆氏追了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咽下了满心的怒火,转身看着陆氏。 “雪天路难行,妾身送姐姐出去吧。”陆氏笑着道。 仔细看陆氏,笑起来的模样甚是温婉,看上去便让人觉得舒服。 陆氏并非惊艳的美人,却是越看越好看。 这些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眼神,身边好的看不上。 也是,苍蝇是不会喜欢花朵的。 这般想着,她心里总算是好受了许多,微笑着对陆氏道:“妹妹不必客气,想来黎王妃病了,妹妹要操心的事情也有很多,就不必送了。” “多谢姐姐关心,不过送姐姐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承蒙姐姐不嫌弃,姐姐愿意与妾身说说话,是妾身的福气。” 听着这话,凤琉璃知道自己猜的没有错,陆氏在黎王府的日子也没有多好过。 看那姜氏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看来各自有各自的苦,她看着陆氏,不由叹了一口气,是为陆氏,也是为自己。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密诏 凤琉璃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战王府,原以为能休息一下,但热茶都没有喝上一口,宫中就来人了。 并且还让她屏退了众人,单独和她说道:“陛下宣王妃进宫一趟,此事不宜张扬,还请王妃与咱家走一趟。” 这次宣召的太监并不似之前那般大摇大摆,看上去还有些偷偷摸摸的。 若不是这个太监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假传圣旨了。 早知道这道密诏要是来的再早一些,她也就不用去黎王府白白受一番气了。 想这些也无用,她只能再拖着疲累的身体,随太监进宫了。 虽然疲惫,但是在马车里她毫无睡意,不知道皇帝这么低调的让她进宫是为了什么事。 可能是为了瘟疫的事情,但也有可能是别的事情。 她真正不安的是皇帝的态度,如此低调的让她入宫,还不让张扬,那也就是除了皇帝和太监,没有人知道她进宫见谁了。 甚至没有人知道她进宫了。 那她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虽然战九霄靠不住,但是她还有娘家啊。 一路上想着,不知道进宫要面对什么情况,她便更加心烦意乱。 不过她专心想着进宫的事情,倒是没有感觉到头疼了。 跟着太监,她来到了御书房。 走进了御书房里,里面也是只有三个人——她,皇帝和带她进来的太监。 “臣妾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她规规矩矩的给皇帝行了礼, 之后便低头站着,等着皇帝发话。 “你不必紧张,朕密召你进宫,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朕单独宣你入宫不合适。但朕有事想要单独问你,暂时不想让战王知道。” 皇帝似乎知道她的不安与忐忑,率先解释了原因。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就放心,谁知道皇帝说的是不是真的,又有谁知道接下来她就真的安全了呢? 她只能诚惶诚恐道:“陛下有何事想要问臣妾?” “此事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明白的,还是坐下再说吧,赐座。”皇帝道。 她坐了下来,等着皇帝的问话。 “多年以前,洛城爆发了瘟疫,不知你听闻过此事没有?”皇帝问道。 多年以前?她搜索了一下记忆,果不其然,没有任何印象,实话实说道:“回禀陛下,臣妾不知。” “不知也没有关系,朕简单与你说说。当时发现洛城瘟疫的时候,爆发的规模并不大,仅有五六十人而已。可是短短三天的时间,洛城大半的人就感染了瘟疫。最后洛城死于瘟疫的人超过了大半。朕想问你,从发现感染了五六十人开始,你会如何应对?” 听到这话,凤琉璃就知道皇帝让她进宫的目的了,原来就是为了瘟疫。 如此她便放心了,这正是她所擅长的。看来战九霄进宫的时候是与皇帝说过了瘟疫的事情,并且还提到了她吧。 否则的话即便是知道她会医术,皇帝应该也不会专门把她叫进宫问瘟疫的事情。 “陛下不通医术,所以可能不知道。陛下方才说城中仅有五六十人感染瘟疫,其实一座城中发现有五六十人感染瘟疫已经不是小事了,此时瘟疫已经遍布城中,只不过有些人还未被发现而已。不过此时处置妥当,也还是来得及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对策 皇帝用眼神示意凤琉璃说下去。 “若是让臣妾应对,臣妾有以下几个方法。第一,朝廷必须要出兵加以控制,城中不可进也不可出。第二,走访每家每户,问清楚十日前可曾有人出过城,去过那里,即便是没有回来的,也要知晓去了那里,并且派快马去找到此人,看是否有瘟疫的症状,之后也要将此人隔离,然后排查与此人接触过的人是否有瘟疫的症状。让州府县衙注意当地的情况,但有不妥,马上告知朝廷。” “第三,有瘟疫的城中要严禁百姓随意出门走动,要派专人查看富绅贵族家中的奴仆是不是有染病的,染病的人要集中隔离治疗,与染病的人接触过的也要集中隔离观察,不能再与健康的人接触。整个城中要每日撒一遍生石灰,百姓家中可每日喷洒烈酒。” “第四,因为瘟疫不幸身亡的人,若要埋葬,同样撒上生石灰。当然最好是火葬。第五,要应对瘟疫,只凭着城中的郎中御医肯定不够,要召集周围州府的郎中一同帮忙,之后朝廷可加以嘉奖。” “第五,瘟疫之时人心肯定不稳,朝廷要仿照应对天灾时的对策,开仓放粮。且肯定会有商人趁机囤积居奇,朝廷要加以打压。当然,这些臣妾并不擅长,陛下和朝廷大臣们肯定比臣妾想的要周全。” 凤琉璃一条一条的说着,皇帝从一开始的眉头紧锁,到最后满脸都是对凤琉璃的佩服。 “若不死亲眼所见,朕当真不相信从你的口中能说出这些对策。”皇帝忍不住赞叹。 这时凤琉璃才反应过来,这些对策对她来说很简单。在她漫长的岁月中,她见过许多次别人如何应对瘟疫。 更何况她对那位瘟疫君有几分了解,知道瘟疫的弱点在哪里。 可是身为一个凡人,还是一个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知道这些的话就显得匪夷所思了。 想了想,她还是解释道:“这些都是臣妾小时候无意中在书中看到的,只是纸上谈兵,陛下不嫌弃臣妾的短浅见识就好。” 皇帝摇摇头:“实话告诉你,你所说的这些与当时一位德高望重的御医提出来的对策大同小异,还有许多是那位太医没有说到的,你说的要周全许多。不过可惜的是,当时这些都没有做到,所以瘟疫造成的后果十分惨烈。” 凤琉璃似乎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现在京城的情况与皇帝口中当年洛城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更加严重。 这次还是发生在京城,发生的十分突然,没有一点预兆,若是处理不好,要给整个大黎带来不可估量的损失。 她想战九霄应该还和皇帝说过了她在府中做的那些对策,皇帝才会问起她。她做那些原本只是想要保护好身边的人,虽然也想过不想百姓受苦,但她也清楚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凡人,拯救天下苍生的事情她可能扛不起。 但是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如果皇帝开口要她出主意对抗瘟疫,她也是没有办法拒绝的。 原主的身份不仅仅是战王妃,还是郡主,她也并非真正的凡人,要她袖手旁观,她也做不到。 她不禁抬头看了看皇帝,想要知道皇帝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人祸 皇帝也正看着凤琉璃, 看到凤琉璃那清丽的眸子里有不解,不禁笑着问道:“你是不是不知朕请你进宫到底为了什么?” 就方才凤琉璃说的那些对策,他只要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和满朝文武商议,肯定也能得出会凤琉璃的对策相差无几的答案。 将这么重要的事情寄托在一个弱女子的身上,他也不会如此轻率。 看凤琉璃该是知道这些,所以才会不明白。 他也没有等凤琉璃的回答,径自说道:“朕让你进宫,方才问你的那些的确不是全部的目的,朕是想让你给京城中的百姓医治瘟疫。战王与朕说过,你已经察觉到了瘟疫。如此你的觉察能力和医术都已经超出朕的想象,朕是想与你确定,你能治疗瘟疫吗?” 原来真的是为了瘟疫的事情。 但是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要她来医治,她头疼的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犯,这样的话岂不是要累死她? 累死她也就罢了,只怕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多谢陛下信任,但是臣妾只怕担不起如此重任。为了京城的百姓好,陛下还是另找他人吧。” 她并非是不愿意,也并非是有所顾虑,但现在她的能力的确是做不到。 “这你不用担心,朕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朕寻到了‘医圣’姬浔来给处理瘟疫,但他说需要一人辅助他,朕让他在太医院里随便找一位,但是他都看不上,所以朕想到了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段时间便跟着姬浔,一同给得了疫病的百姓医治。” 凤琉璃消化了一下,也总结出来了,感情皇帝这是让她去打下手的。 不过只要能帮百姓们把这个难关度过去,她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 凭他是什么‘医圣’‘医神’的,能得到她神女的辅助,算是那个姬浔三生有幸。 “都是为了百姓,臣妾没有什么介意的,一切听凭陛下的吩咐。”她答应的十分爽快。 皇帝总算是放下了一桩心事,“朕还担心你不答应,你既答应,那就是最好不过的了。事已至此,有些事情朕也不瞒着你了,你心里也好有个底。” “其实在番邦进京之前朕就已经收到了消息,番邦这次进京不仅仅是为了送上岁贡,还有一些别的事情。就是之前朕与你说过的瘟疫的事情,朕隐隐知道一些消息,当年洛城的瘟疫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所以在番邦进京之前,朕就已经做了准备。” “可是这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终究还是让他们钻到了空子,朕还没有找到证据能证明是他们做的。所以朕知道京城中有了瘟疫之后,就让人将姬浔抓到了京城。当年洛城的瘟疫是姬浔的师父平息的。只是当年的医圣已经寿终正寝,现在有医圣之称的姬浔性情古怪,朕没有办法只能将他强行绑到了京城。” “对这场瘟疫,朕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在姬浔的身上。这句话,朕也只和你说。你放心,等到此事平息,朕一定好好奖赏你。” 凤琉璃不由心惊,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些内情,这外面的局势比战王府里还要惊险。 而且皇帝说的那个什么姬浔,听皇帝说着好像不大好对付的样子,这个差事怕不是那么好办。 第二百二十六章 势均力敌 不管多难,她既已经答应下来,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想着,凤琉璃深吸一口气,决定迎难而上:“那医圣现在何处,不若让臣妾去看看。他想要人帮他,臣妾也要知道需要怎么帮助他才是。” “来人,送战王妃去太医院见姬浔。”皇帝吩咐下人道。 走出了御书房,她才发现与皇帝说了这么一会儿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头竟然不疼了。 还好她的头不疼了,不然那姬浔要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她顶着突突疼的脑袋,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应对呢。 不一会儿的时间,来到了太医院。 宫女带着她来打了太医院主院的大堂中,只见里面坐着一个红衣男子。 只是第一眼,她就呆住了。 这凡间当真是藏龙卧虎啊,一开始她见到战九霄,就已经觉得战九霄这样俊朗深邃的样貌就是男神仙都没有几个比得上的,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后来遇到江寒声,那样貌也是十分精致,在男子中能生的这样细皮嫩肉的也是难得。 现在再见到这个姬浔,若不是亲眼所见,她当真不敢相信真的会有男人长的这么好看,比女神仙都好看。 那烈烈红色在姬浔的身上像是有生命一般,那副容貌又是那么张扬,只是看上一眼,就很难再移开眼了。” “本公子知道自己生的好看,但是你的眼神也不必这般不加掩饰。没见过世面。“姬浔见到她的目光,毫不客气的就开口讽刺。 带她来的宫女原本要解释,却被她拦住了。 看在姬浔长的这么好看的份儿上,她就原谅他了。 “是我唐突了,公子见谅。” “在下敢说什么见谅不见谅的,你们把在下抓来了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姬浔斜了凤琉璃一眼。 凤琉璃也不生气,含笑坐了下来,道:“没有见到姬公子之前,也听不了不少关于医圣的传言,现在才知道传言真的只是传言。” 闻言姬浔不满的瞪着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医圣竟然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谓的神通广大只不过是传言不是吗?” 被她这么一激,姬浔冷笑一声:“既然知道是传言,那不还不如放我回去。” “这个小女子做不了主,不过您若是不想去做应该做的事,小女子去做也是可以的。只是到时候您丢了医圣的名号,不知道尊师在九泉之下会不会觉得无所谓。” 姬浔咬了咬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牙尖嘴利的人。 不过他也不是一个轻易认输的人,不屑的看了凤琉璃一眼,道:“你们想要我做什么,我的确是知道的。但我有一个条件,你既然这么厉害,我考你一考,你若能说的让我满意,我便如了你们的意。” “请说。”凤琉璃毫不犹豫的说,面上没有一点怕的。 “你方才既然说你也有能力平息这场疫病,那你用四个字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姬浔说完冷冷的看着凤琉璃,眼眸中透出轻视。 外面有御医听到,不免觉得姬浔是故意为难人。这么难的问题,如何能用四个字就解决了? 然而凤琉璃不过轻轻一笑,答道:“严防死守。” 姬浔愣了愣,随后看着凤琉璃的眼神慢慢的出现了变化。 第二百二十七章 见识不浅 姬浔不得不承认,凤琉璃的回答就是他想要的答案,但他的心里还是不甘。 整个太医院的人他都看不上,也没有一个有能力能入他的眼。 他都已经打算好了,皇帝也答应他了,若是再找不到合适的人给他打下手,他就回到自己的大漠去了。 没有想到横空冒出了这么一个小女子,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让他如何甘心? 想了想,他道:“你是唯一一个能答上来的,我话说在前面,也不会反悔。不过有些问题我还是要问清楚的。” 他不会这么爽快的答应凤琉璃早已经想到了,也不意外,随和道:“姬公子有何疑问请直说,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姬浔站了起来,在大堂里踱了几个回合。 期间凤琉璃什么都没有说,一直含笑耐心的等着。 遇到这么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凤琉璃也是来了兴致,总要让姬浔心服口服才是。 “这疫病都会有个起源,若是穷困的地方,在夏天得了疫病并不奇怪。可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方,现在又是寒冬,如何会这么突然的出现疫病呢?” 凤琉璃挑了挑眉,听姬浔的话,是对起因也有些了解了。 “姬公子既然这样说,那想来是知道了什么。我也不瞒公子,陛下方才告诉我,说京城这场疫病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其实在此之前陛下就已经察觉到了番邦有所异动。” 姬浔没有想到凤琉璃连这点内情都会知道,他对凤琉璃越来越感兴趣,这个女人似乎不是一个草包,是真的有真本事的。 “原来你也知道的,那在下就有不解了,皇帝都提前知道了,却眼睁睁的放任事情发展成这样。你觉得皇帝为何会这么做?” “我想姬公子是误会了什么,陛下从来都没有袖手旁观,任由事情发展。陛下已经事先防范,可最后还是变成了这样。” “皇帝这样说,难道你就相信了吗?” 这话说的大胆。 凤琉璃皱起了眉头,一时之间不知道姬浔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姬浔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她并非是没有怀疑过皇帝说的话,可这里是皇宫,她纵然是这样怀疑了,也不能宣之于口啊。 这姬浔看起来也不傻,却明晃晃的就把话说了出来,也不会知道是自恃身份,还是有什么靠山。 不过她暗暗戒备起来,说话更加谨慎。 “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又有文武百官辅佐,做出任何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不过事情发展成这样,陛下也不能说是没有过失。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陛下能继续做出正确的决定,那便还是百姓之福。陛下如今能将姬公子请进京城,是十分明智的决定。” 她的回答虽然已经很保守谨慎了,然而听在姬浔的耳朵里,姬浔还是觉得她很大胆。 姬浔没有想到她能有如此见识,还敢和他这个还算是陌生人的人说出来。 世人总觉得女子没有长远的眼光,所以也觉得女子上不得台面。权利掌握在男人的手里,世上的道理自然也是男人说了算。 如此环境之下,凤琉璃还敢议论皇帝的功过。胆子大,见识深,敢说敢言,又不是胡言乱语。 姬浔多看了凤琉璃两眼,这一趟他或许是来对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惺惺相惜 “姑娘深明大义,是在下无礼了,还请姑娘见谅。” 姬浔忽然朝着凤琉璃躬身道歉。 凤琉璃不想姬浔能这么快就扭转了对她的看法,看来也不是什么难啃的骨头。 又或许是都有自己的偏执罢了。 “姬公子客气了,妾身也不是什么姑娘了。”她也站了起来,抬了抬手,客气的虚扶了姬浔一下。 姬浔略微吃惊,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梳的是妇人的发髻,又道歉:“是在下疏忽了,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妾身乃战王妃,姬公子也不必客气。姬公子此来是为了帮京城的百姓,陛下让妾身来,也是为了辅助姬公子。姬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妾身帮助的,直说就是。只要是能办到的,妾身绝对不会推辞。” 她这番言辞说得恳切,并非敷衍之词。 听她自己是战王妃,姬浔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睁大了。 她是战王妃,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既然就是战王妃!姬浔简直都不敢相信。 在进京的时候,他听到了不少关于这位战王妃的传言,不过没有多少是正面的评价。 大多都是说战王妃任性胡闹,不知礼数。 而其他的,就是说战王府里一位正妃一位侧妃是怎么争风吃醋的。 可是现在看着他眼前的这个战王妃,再想想听到的传言中的战王妃,这给他的感觉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接触下来,他觉得凤琉璃根本就不是只会乘风吃醋的人。 有胆子议论皇帝的功过,能一眼就看穿防治瘟疫的办法,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只会在后院争风吃醋的人呢? “姬公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与传言中的不一样?”凤琉璃微微一笑。 “是……”姬浔沉浸震惊中,下意识的说道。 出了声他才回过神,他想的太过入神,都没有注意到一直在盯着凤琉璃看。 “在下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初次见战王妃,与在下想象中也十分不一样。”他解释道。 凤琉璃并不在意,“再怎么小心翼翼,做事再怎么周全,也还是管不住别人的嘴。公子会觉得吃惊也是情理之中。与公子说这么多我才表明身份,也是不想公子先入为主。与公子说这许多,更是想公子大概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此之后我们的合作才会更加顺利,公子说是不是呢?” 越是与凤琉璃说话,姬浔就越是觉得凤琉璃不简单。 一般的女人哪里会有凤琉璃这样定力和智慧。 能在京城中见到如此一个奇女子,他也算是不虚此行。 “王妃说的有理。在下既然有言在先,那一定会说到做到。届时王妃想必要比平日里劳累许多,也请王妃多担待了。” 凤琉璃笑了笑,没有说话。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她说的,她和姬浔说这么多,主要目的就是要姬浔不要先入为主,认为她是一个绣花大枕头,或者认为她就是无理取闹的人。 说了这么多话,动了这么多的脑子,她的确是累了。 “公子客气了。今日我也累了,公子远道而来,更要好好休息。病情的事情不能拖,想来明日便要开始着手处置,届时很长一段时间公子都不能好好休息了。” 姬浔送了她出去,道:“王妃说的是,那王妃也好好歇息,我们明日再商议病情的事情。” 第二百二十九章 死鸭子 战王府。 战九霄在辰光苑的大厅中坐立难安,起来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一会儿,然后又坐了下来。 坐一会儿又觉得坐不住,又起身来到院子再走了好几个回合。 左等右等都不见凤琉璃回来,他的心一直都提在嗓子眼儿。 皇帝是密召凤琉璃进宫的,他虽然也在猜想是为了瘟疫的事情,但是凡事没有绝对,没有亲眼见到,没有确切的消息,他也不敢确定是不是为了别的事情。 眼看着夜幕慢慢的降临,还是不见凤琉璃回来,他实在是等不下去了。 他往门外踏出了两步,又猛然停止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进宫找凤琉璃吗? 但凤琉璃的事情关他什么事呢? 曾今他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没有了凤琉璃这个人,他也曾经试图那么做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开始接受了凤琉璃。 现在他竟然在为凤琉璃担忧。 不久之前,他才刚刚和凤琉璃约定了和离的事情,他还在警告凤琉璃不许有别的想法。现在他却在担心凤琉璃 而且看凤琉璃如今的态度,似乎真的将他放下了。 若是有朝一日凤琉璃真的说要离开了,他说放手就能放手吗? 他心乱如麻,不知道答案。 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也不是此时此刻就会发生的事。 想着,他继续大步往外走去。 齐蓉儿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王爷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去哪里?”齐蓉儿问道。 他现在没有心情应付齐蓉儿,敷衍道:“有事需要出去一下,你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出来。” 不知为何,他有些不愿意见到齐蓉儿的脸,看着就觉得烦躁。 齐蓉儿还想再说,人已经不在她的眼前了。 最后战九霄到底也没有能走出战王府,走到花园里,柳山就来报,说皇帝身边贴身的太监来了。 他不得不止住脚步,让柳山将人请了进来。 “王爷,咱家此来是为传陛下的密旨。从今以后,王妃娘娘便要去太医院任职,帮着医圣姬浔一起治理瘟疫。等瘟疫平息,陛下自有封赏。还请王爷这段时间多体谅王妃一些。” 太监说着最后一句声音都是抖的。 最后那句才是皇帝下这道密召的主要目的,否则的话直接下一道明旨就可以了。 只不过要是在圣旨里说明了要战王多体谅战王妃,那一来是战王的脸上无光,二来也是更加让人猜测战王和战王妃的不和。 可是以战九霄的脾气,太监传达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心中还是不安。 好在战九霄并没有觉得那句话有什么不妥,而是问道:“王妃呢?还没有从宫中出来吗?” “回王爷的话,王妃已经先奴才从宫中出来了,只是雪天路难行,想来王妃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到王府。” 战九霄的心放下来了一些,只不过没有见到凤琉璃回来他无法真正心安。 送走了太监,他对皇帝的密召的确是有些意见。 去‘请’姬浔进京的事情就是他去办的,所以姬浔在京城他比任何人都要早知道。 可是既然有了姬浔,皇帝为何还要凤琉璃跟在其中搅合呢? 凤琉璃是有些手段,可是姬浔是医圣啊,太医院中还有那么多的御医,为什么偏要选凤琉璃? 他看着阴沉的天空,心情也阴沉下来。 第二百三十章 两人都是死鸭子 凤琉璃回到了王府,还没有来得及喝上一口热茶,就见到战九霄迎面而来。 “陛下为何非要选你去应对瘟疫?” 面对战九霄的质问,凤琉璃的确是没有心情去应对了,在宫里她动的脑子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来应对战九霄的无理取闹。 “这是陛下的意思,我怎么会知道。你若是疑心我捣了什么鬼,不如直接进宫去问陛下,你现在怀疑了,那我说了你也未必相信。”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战九霄原是出于关心,太医院那么多的御医,并且皇帝还将那姬浔抓进了京,再怎么说都轮不上凤琉璃。 他担心的是这背后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关乎朝堂。而朝堂上的事情,一个女人会知道什么。 不想凤琉璃这么不知好人心。 没有忍住,他上前拉住了凤琉璃,道:“本王问你话,你最好如实回答!” 凤琉璃轻哼一声,不屑的看了一眼战九霄:“不回答又如何,王爷要杀我的头吗?要杀就杀吧,不过王爷可要想好了,若是我死了,黎王妃有个头疼脑热的,可能就死了。” 说完她一把甩开了战九霄的手,径直往琉璃苑去了。 之前和战九霄说好的,不管怎么样,面子上至少要过得去。但是战九霄之前让她去给黎王妃看病就不说了,他自己还在黎王府,那副样子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满心满眼都是黎王妃。 那么多的人都看到了,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皇帝给她差事的时候也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弄的像是这份差事是她自己要来的一样。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战九霄大步追上了她,再次拉住了她。 几次三番被拦住,她着实是忍不住了,怒瞪着战九霄,冷笑道:“王爷想要听好话,去齐侧妃那里就是了。再不济,去找黎王妃也是可以的,我相信她们说话都很好听。若是再不行,王爷再娶几个侧妃侍妾的就是了。” “你这都是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可没有胡说八道,王爷想要什么也不是只有自己知道,但是王爷未免也太心急了。小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到时候鸡飞蛋打,可别怪我今日没有提醒过王爷。” 言罢,她绕过了战九霄,再道:“那位黎王妃还病着呢,王爷与其在这里嫌我说话不好听,不如往黎王府再去几趟,省得王爷见不到黎王妃心里不痛快拿着我撒气!” 看战九霄没有再拦她的意思,她这才住了口,大步往琉璃苑走去。 战九霄并非是不想拦她,只不过是被她气懵了,等到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 他总不能再追去琉璃苑,只能憋着一肚子的气,一头钻进了书房。 他在府中担心了半天,没有想到得到这么一个结果。他就知道不能对凤琉璃有一点好脸色, 现在憋着这么大的气,全都是他自找的! “那个女人真的在花园里就和王爷吵起来了?”齐蓉儿的眼神亮了起来,问珠儿道。 珠儿一脸喜色,还有幸灾乐祸:“是啊,奴婢看的真真儿的,王爷怒气冲冲的去了书房的。” “哈哈哈,当真是天助我也。”齐蓉儿大笑起来:“她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以为王爷给了她两天的好脸就敢蹬鼻子上脸了,被王爷撅回来了吧。” 第二百三十一章 热脸贴了冷屁股 “依奴婢看,此时王妃去看王爷,王爷一定高兴。”珠儿笑着道。 这段时间看着琉璃苑的人趾高气扬的,她也是受气。 从进了王府开始,她还没有这么窝囊过。 等到侧妃重新得到了王爷的心,她看看琉璃苑的那些人还能神气到什么时候。 齐蓉儿也深觉是这样,这段时间她受的苦也算是够了! 只要让她抓住了这次机会,那凤琉璃那个女人就没有半点机会了。到时候她一定会看着凤琉璃哭,看着凤琉璃跪在地上求她的。 想着,她得意的起身,道:“跟本妃来,随本妃做一道乳鸽汤给王爷送去。” 欢欢喜喜的做了乳鸽汤,半个时辰之后,她亲手端着乳鸽汤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王爷,蓉儿给你送汤来了,是您最喜欢的乳鸽汤。” 说着,也不等战九霄答应,她自作主张端着汤就进去了。 战九霄抬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以前看着齐蓉儿就觉得心中一暖,但是看着齐蓉儿只觉得更加烦躁。 齐蓉儿现在来,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齐蓉儿想要做什么。 但是什么时候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见他不说话,齐蓉儿以为他在生凤琉璃的气,将汤放在了书桌上,道:“王爷也不要生姐姐的气,姐姐一直都是这样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 他看着桌上的乳鸽汤,脸色深沉。 听到齐蓉儿这样说凤琉璃,他心情更加不愉,却又不想让齐蓉儿看出来。 “本王不是说过书房里不能出现吃的吗?特别是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 齐蓉儿信心满满的来,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已经想好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战九霄会是这个态度。 她的眼眶不由红了,楚楚可怜的望着战九霄。 战九霄见齐蓉儿如此模样心中也有不忍,但更多的还是不耐。况且现在他觉得齐蓉儿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也是看够了。 “好了,本王还有公事要办,你先出去吧。”他也不想再将对凤琉璃的气迁怒到齐蓉儿的身上,只能下了逐客令。 然而齐蓉儿可不知道他的这份好心,齐蓉儿满心的不解。 以前战九霄从来都没有和她这样说过话,连生气都不曾有过。即便是怀疑她虐待了辰儿,战九霄都只是不与她说话,仅仅是将她禁足而已。 并且后来纵然她偷偷跑出来,战九霄都没有说她什么。 现在是怎么了?平白无故对她生这么大的气! 她恨恨的瞪了战九霄一眼,不管战九霄是因为什么这样对她的,对她来说都是不了原谅的! 然而她没有凤琉璃的那个胆子,即便是生气,也不敢说战九霄的半句不是,面上乖巧的退了出去。 她以为自己的掩饰的很好,却不知道战九霄将她眼底的嫉恨都看的一清二楚。 正因为这样,战九霄更觉得无趣。 他在书房里走了好几个回合,直晃得林潭和柳山头都晕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皇帝让凤琉璃去帮助姬浔治疗瘟疫的事情透着一股古怪,凤琉璃不清楚事情的情况,他可清楚得很。 就姬浔的能力加上整个太医院的能力,足以控制住京城的局势,何必再加上一个凤琉璃进去搅合呢。 越想越不放心,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往宫里去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争个高下 战九霄来到了宫中,却没有见到皇帝。 时间已晚,皇帝去了丽妃处。 这对战九霄来说又透露出不好的讯息。 之前丽妃推波助澜诬陷凤琉璃是妖女的事情皇帝并非不知道,而皇帝也冷落了丽妃一段时间。 现在却又去宠幸丽妃。 圣心难测,皇帝到底打的什么注意他着实猜不到,只是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待他重新返回王府,已经是深夜。 想要去找凤琉璃平心静气的商议一下,得到的也是凤琉璃早已经睡着的消息。 这一天的奔波下来,他竟是一连吃了两个闭门羹。 一个是他不能为之生气,一个是就算是生气也是盖不过担心。 他仰头看天,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感到无奈。这事情每一件表面看上去都是让他生气的,他的心里却又不觉得难受。 当真是好奇怪的感觉。 看着的紧闭的琉璃苑大门,他还顿觉空虚,竟是那么渴望见凤琉璃一面。 这样的想法他也不排斥了。 在雪地中站了许久,他吐出了一口浊气,才抬脚离开了。 第二日悄然到来,对于昨天晚上战九霄在琉璃苑的门口站了许久的事情凤琉璃并不知道。 实实在在的睡了一个晚上,凤琉璃终于没有那么累了,再用了一顿美味的早饭,她算是彻底活过来了。 想到昨天答应了姬浔的事情,安排好辰儿之后,她一大早带着杏仁就进宫了。 “没想到王妃起的这么早。” 今日再见姬浔,姬浔也没有了昨日的尖锐。 凤琉璃睡饱了,头也不疼了,笑容也温和许多:“姬公子不也这么早吗?” 姬浔笑了笑,这凤琉璃不管是说话办事都与一般的女子不同,总是透着一股特立独行,就算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也给人张扬明艳之感。 “一日之计在于晨,瘟疫之事不能拖,那我也不说废话了。说到治理瘟疫,从各个地方围追堵截,以断了传播的途径是肯定的。但是落实到最后,说到底还是要治。不知王妃可看过了瘟疫的病人,心中有没有药方?”姬浔正色道。 此举深得凤琉璃的心。 她最讨厌没有意义的寒暄,不如直奔主题,这样大家都省时间省精力。 “我还没有接触过得了瘟疫的病人,不过以往治疗瘟疫的方子我都熟知参详过。根据人们所说的瘟疫的症状,我心中也已经有了方子。不知姬公子有没有看过得了瘟疫的病人呢?”她反问道。 “病人我已经看过,不如这样,你说一说你心中的方子,让我看一看与我心中的方子是不是大致相似。” 凤琉璃挑眉,这是又要和她一较高下了。 她是没有看过得了瘟疫的病人,但是活的比姬浔时间长得多,见识也多得多,听着症状她就大致知道要怎么治了。 “说出来多无趣,不如我们一同写在纸上,之后再做比对。” 姬浔见她看穿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做辩解掩饰,扬唇一笑,朝着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一同动笔刷刷写了起来,不一会儿之后,两人将两张方子放在了一起。 看清楚凤琉璃写的方子,姬浔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除了有两味药有所不同,其他的竟然一模一样。 并且仔细想一想,还是凤琉璃替换的那两味药要合适许多。 第二百三十三章 他想要的 这还是在凤琉璃没有接触查看过病人的基础上写出来。 若不是亲眼所见,姬浔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王妃当真没有去看过病人吗?”他还是不敢相信。 凤琉璃抬高了下巴:“公子若是不相信,只管去查就是了。” 姬浔上上下下打量了凤琉璃一番,不禁对凤琉璃刮目相看。 之前凤琉璃能够说出治理瘟疫的办法他就已经觉得凤琉璃很厉害了,可他还是低估了凤琉璃的医术。 此时他都不敢确定凤琉璃的医术是不是在他之下。 这京城中还真是藏龙卧虎。 “此番能有王妃相助,瘟疫之事必定能平。”他不禁说道。 凤琉璃没有答话,她没有这么充足的信心。 倒不是她对瘟疫的情况有了了解,而是从那位和她说的话之中参悟出来的。这件事若是小,那位不会用上劫数这个词。 毕竟在那位的眼中,她以为的大事可能都只是芝麻绿豆的小事。而那位所说的大事,那必定小不了。 这时战九霄终于在上朝之前见到了皇帝。 一见到皇帝,他便毫不客气的问道:“陛下,太医院那么多的人,您为什么非要凤琉璃参与其中呢?” 皇帝略微吃惊,片刻之后玩味的瞧了他一眼,问道:“你风风火火的来找朕,就是为了问这件事?” 战九霄执着的看着皇帝,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不认为这是多奇怪的事情。 但这对皇帝来说已经值得考量了。 “你不是最讨厌她了吗?朕听说之前你将人家关在院子里,人家的脸都烂了,就剩下一口气,你都对人家不管不顾的,怎么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在意起来了呢?” “臣……”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在皇帝的目光灼灼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臣的王妃。” “但是看起来人家也不是这么想的。你之后从院子里把她放出来,她和你还一直都是吵吵闹闹的,以你的脾气,不像是不会生气的样子。” 皇帝嘴角的笑容似别有深意。 战九霄咬了咬唇,忽而后悔自己为何会这么冲动。 而皇帝为何又会问起这些,这也不合常理。 “臣与王妃如何,那是臣自己的事。可是凤琉璃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瘟疫这么大的事情交给她,臣只是害怕她会把事情办砸了,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百姓,费心的也是陛下。” 皇帝微微一笑,并不相信他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看出了他的抵触,皇帝也没有再问,只是说道:“此事朕已经想过了,朕让她去做自然有朕的道理。此次她也不过是帮帮姬浔的忙,瘟疫的事情也不是她自己去办,大事上有姬浔参详,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并且让她参与也是姬浔点了头的,姬浔看了那么多的人,唯独就对你的王妃满意。大事当前,朕也只能听姬浔的。” 这番解释并没有让战九霄好过一点,反而更觉得堵心了。 想到姬浔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堵的慌。 “好了,此事已经定了,你就不要再担心了。况且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皇帝说着拍了拍他的肩,就坐上了轿辇,往金殿去了。 战九霄愣了愣,皇帝最后的那句话,他感觉怪怪的。 第二百三十四章 去现场 什么叫一直都是他想要的? 战九霄看着皇帝的背影,猜不透这句话的意思,但也没有再问的机会了。 今天的朝堂上也免不了要讨论瘟疫的事情。 凤琉璃和姬浔也在为了瘟疫的事情头疼。 他们是各自将治疗瘟疫的药方合计出来了,但也不过是初步的判断。 根据姬浔说的病人情况,两人又细细商议了,发现这个药方还是不足以让病人痊愈,并且很有可能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两人争论了一整个上午,最后也没有争论出一个结果。 凤琉璃说的口干舌燥,足足饮了两杯茶,说道:“依我看,我们现在在这里说这么多也都是纸上谈兵。给人看病,最后还是离不开望闻问切,不如我们去看一看病人,了解了具体情况,这样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这个主意姬浔之前就想到了,只是考虑到凤琉璃的身份,他始终都没有提出。 “王妃身份贵重,瘟疫之事马虎不得,不如王妃在此等候,在下去看。”他道。 凤琉璃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此言差矣,你已经看过了,是我没有看过,并且陛下是派我来帮你的,我好端端的呆着这里又如何帮你呢?” 姬浔摸了摸鼻子,其实一开始提出那个条件只不过是想要为难皇帝而已,不想她却当真了。 “我心中有数的,公子不用担心。”凤琉璃道。 她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她手上还有护身的药丸,这瘟疫还伤不了她。 见她坚持,姬浔也不再说什么。 姬浔同样有足够的信心,只是现在暂时没有万全之策而已。 一旁的小太医见他们就这样说定了,赶忙说道:“姬公子,王妃娘娘,这可使不得啊,您二位若是出一点事情,那下官怎么和陛下交代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将小太医说的话放在心上。 “你不必担心,也不用你去和陛下交代,此事我们心中有数。”姬浔淡淡对小太医道。 “姬公子,这话可能不好听,但下官还是要说。你若是好好的,那京城的百姓都还有希望,您和王妃娘娘但凡有一点意外,那百姓就更加没有指望了。” “那以你所说,我们要是自己感染上了瘟疫都毫无办法,那京城的百姓就有指望了?”凤琉璃的言辞向来犀利:“你也精通医理,熟读医书,应当知道即便是把医术都背的滚瓜烂熟了,也不一定能成为一个好郎中,看的病人多了,见多了足够多的症状,医术才能越来越高。说到底,具体的病症还是要亲眼所见,否则只靠着想象是救不了人的。” 凤琉璃的额这张嘴连战九霄都不是对手,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太医又哪里说得过她。只能倔强的守在门口,就是不同意凤琉璃和姬浔出去。 凤琉璃与姬浔对视一眼,只见姬浔只是轻轻点了小太医的手臂,小太医的半边身体就没有了力气,不得不让开了道儿。 临离开之前,凤琉璃还是宽慰小太医道:“你放心吧,不管有什么事都不会连累你的。” 姬浔深深的看了凤琉璃一眼,这才继续往宫外走去。 因为疫病,不管是宫里还是宫外都是静悄悄的,宫人们说话不敢大声,出了宫,大街上更是一个人都看不到,只能看到白茫茫一片大雪。 第二百三十五章 被撞 那白茫茫一片是姬浔眼中的景色,在凤琉璃的眼中,是一片一片迷茫的黑雾。 此时的黑雾不仅弥漫的到处都是,并且眼色更加深,几乎是墨色。 看来京城的瘟疫比之前更加严重了。 “只顾着出来,都忘了问得了疫病的人都隔离去了哪里。这大街上又一个人都没有,这可难找了。” 姬浔后知后觉。 对凤琉璃来说,这并不是问题。 眼前的黑雾她都能看到是从一个方向飘出来的,只要沿着那个方向找去,她觉得准没错。 这件事她也不好解释,只能一言不发,在前带路。 而见她不说话,姬浔也没有多问。他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一天都没有,但是姬浔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有一股无来由的信任。 果然,跟着凤琉璃一刻钟的时间就找到了京城中隔壁病患的地方——离城门很近的尼姑庵里。 还有尼姑庵周围的客栈都被征用了,周围的空地上还搭起了许多的棚子。 京畿卫的士兵们口鼻都用纱布结结实实的蒙了起来,还有手上也都蒙的严严实实的,忙碌的穿梭在其中。 “你为何会知道是在病患们被安置在这里?”姬浔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看方才凤琉璃的样子也不像是提前知道的。 “昨天晚上王爷与我说了一嘴,只是路我不太记得了,所以刚才没有说。”凤琉璃随口找了个借口。 姬浔看出了这不过是她的借口,而且刚才看她走的一点都不犹豫,可不像是不认识路的。 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姬浔只能把疑问暂时存在心里。 守门的京畿卫并不认识姬浔和凤琉璃,严肃的将他们拦住了。 “陛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这里都是得了瘟疫的人,二位还是回去吧。” 凤琉璃拿出了战王府的令牌:“本妃是战王妃,有陛下圣旨治理瘟疫,现在来是为了查看病人的。” 京畿卫不认识凤琉璃,却认识战王府的令牌,还有皇帝圣旨已经晓谕京城。 “属下失礼,见过战王妃。”两名侍卫忙拱手行礼道。 凤琉璃抬了抬手,然后带着姬浔就走了进去。 随后有士兵给他们送来了蒙口鼻的纱布,两人才刚刚蒙上,迎面就有一个小孩哭着冲了出来。 凤琉璃还没有作出反应,杏仁原本是想拦住小孩,但越是慌,脚下就越是站不稳,一脚踏出去没有站稳摔倒了。 凤琉璃便就被小孩撞了一个满怀。 守门的士兵见状魂都要被吓没有了,忙将孩子从凤琉璃的怀里拉了出来,随口就斥责道:“你这个不长眼睛的小崽子,你知道你撞到的是什么人吗?” 那孩子面色苍白,两眼无神,还充满了红血丝,眼下乌青,看上去虚弱憔悴的吓人。 凤琉璃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病了许久了。 “你快去用烈酒擦一擦,再用白醋熏一熏。”姬浔担忧道。 之前在宫里他觉得来这里看一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想到这一进门就发生这一幕。 若是凤琉璃当真得了疫病,他这边也是不好交代。 周围的士兵知道了凤琉璃的身份,不由慌乱,七手八脚的就拿来了烈酒和白醋。 杏仁一边帮凤琉璃用烈酒擦着被小孩接触到的地方,一边都要急哭了:“若是王妃有个好歹,那可怎么是好啊。” 第二百三十六章 救人 凤琉璃没有反应,任由杏仁摆弄。 她这样并非是害怕自己被传染,而是看到小男孩一身的黑雾,整个人都快被黑雾吞噬了。 才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可惜了。黑雾这么浓重,想来是已经没有救了。 刚想到这里,孩子眼睛一闭就晕倒了。 方才还在斥责的两个士兵面面相觑,不知此时该怎么办了。 她也叹了一口气,没有打算和小孩子计较,拉住了杏仁拼命给她擦拭的手,摇头道:“不必这么紧张,我没事。” “王妃怎么能这么说,这瘟疫又不是马上就能看出来的。”杏仁是真的慌了。 凤琉璃对她有救命之恩,传授医术之恩,又对她这么好,即便是用她的命去换凤琉璃的命她都是愿意的。 可是她的命又怎么能和凤琉璃的命相比呢? 若是得了瘟疫,就是搭上她的命都救不了凤琉璃。 姬浔此时却将孩子直接抱了起来,大步走到了檐下的一个角落里。 凤琉璃心中一惊,跟在姬浔的后面走了过去。 她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姬浔说道:“这个孩子症状还不算严重,还有得救。” 现在不是这个孩子有救没救的问题。 “你疯了吗?你这样与病人接触,很有可能会被传染的!”凤琉璃沉声道。 姬浔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为人医者,顾不得这么多。” “别的病你可以这么说,这可是疫病,染上了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你要是倒下了,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办,等死吗?” 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这几天相处下来,她虽不清楚姬浔的底细,但多少知道他还是有些能耐的,只要在平息这场疫病上姬浔占主导位置,她就不算插手这人间事,反噬也就像平日这般痛痛就罢了。 虽然说人命不分高低贵贱,可真的要论起来,现在就是姬浔的命比较重要。姬浔在,她轻轻松松造福百姓,给自己搏福报,姬浔要是死了…… 凤琉璃拿不清会发生什么,但绝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 “不管是什么病,在医者的眼中都是一样的。对能救的病人,定然要全力施救。”姬浔还是一副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凤琉璃被噎了一下,又反驳不了,只能瞪了姬浔一眼,然后走到孩子的面前,与姬浔一般蹲了下来,给孩子把了脉。 她没有看到,当她一脸无奈的蹲下来的时候,姬浔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通过脉息,她察觉这个孩子的疫病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严重,没有到病入膏肓只能等死的地步。 虽说症状不轻,但还是有得救。 “不知公子打算如何救他?” 凤琉璃想要试探一下,这个医圣到底有多少本事,若不及她心中预测,现在快点找个新的人顶在她前头也来得及,再不济,战九霄也行的嘛。 姬浔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怀疑。 怎么能有这种做什么都看起来光明正大的人,明明是怀疑和探寻,别人或许会偷偷摸摸暗中去做的,凤琉璃却做的丝毫不加掩饰。 如此反倒不让人设防和反感。 他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了一粒药丸,说道:“这是我昨天晚上连夜做的,不知道会不会有用,就看这个孩子的命吧。” 凤琉璃瞟了他一眼。 话是这么说,不过以她目前对姬浔的了解,即便是没有万全的把握,但若是一点用都没有,或者说有害处,是不会用这个孩子来做试验的。 她看着姬浔将药丸给孩子喂了进去,之后与姬浔一起,亲自将孩子安顿好了。看这里的棉被都十分单薄,她又让杏仁去王府能调多少就调多少来。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他想要的 宫中。 “陛下,太医院那么多的御医,在早朝上您还下了旨,从周围的州府调来了许多的郎中,这么多的人已经足够应对这场瘟疫了,为何非要把凤琉璃搅和在里面呢?” 早朝散了之后,战九霄还是不依不饶的跟着皇帝来了御书房。 皇帝坐了下来,含笑看着他:“朕不是说了吗?战王妃医术高超,且见识不是一般的郎中能比的,只从姬浔选中了她,你就应该知道她的能力不小,她对京城的局势来说肯定不是可有可而无的存在。” “姬浔选中了她,未必就因为她的医术。” 他的话说到这里就没有继续说,但是他相信皇帝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凤琉璃的那张脸,很少有男人不动心吧。 他如此想的时候,完全都没有想到自己以前是怎么对凤琉璃的,虽然也为凤琉璃的容貌惊叹过,却也没有因为凤琉璃的容貌就倾心以对。 现在他真正担心的也不仅仅是凤琉璃那张扬明媚的脸,还有行事方式。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凤琉璃做事就是大大咧咧的,特别是在对男女之事上,一点分寸都没有。 撇去这件事不说,那瘟疫多严重的事情,他们男人在外面拼命也就罢了,让凤琉璃一个女人扯进来做什么。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她吗,怎么现在一个劲儿的为她说气话来了。” 皇帝微微皱眉,倒是有些看不懂战九霄了。 他原以为战九霄会继续对凤琉璃的事情不管不顾的,谁承想为了这件事战九霄早上来闹一次,现在还来闹一次。 他这么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战九霄好,想要帮战九霄达成所愿啊。 他何尝不知道瘟疫凶险,正因为瘟疫凶险才让凤琉璃去的。 “陛下,她还是臣的王妃,臣为了陛下出生入死,就是丢了这条命都没有关系。但凤琉璃不过是一节女流,这么危险的事情何必让她去做呢?” 闻言皇帝的眼中出现了一抹凌厉,战九霄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听的更是明白。 战九霄这是说自己做的已经很多了,出生入死立下了赫赫功劳,所以凤琉璃就不必再去冒险了。 他了解战九霄,战九霄从来都不是自恃有功之人,更不曾在他的面前提过一句功劳的事情。现在为了凤琉璃,战九霄竟然会说出这番话。 “你究竟是怎么了,现在对那凤琉璃又这么在意了吗?” 当初为了赐婚的事情,战九霄还闹过一回,现在战九霄又是想要干什么?这个弟弟他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 战九霄这时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的确是太大了,他自知对凤琉璃的心不似之前,可当着皇帝的面终归是有些难堪。 只得低下头,逃避着皇帝的目光,随意找了个借口:“臣是担心丞相,这样危险的事情让凤琉璃去做,若是真有个万一,丞相府再来与陛下闹,到时候只怕会节外生枝。” 皇帝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战九霄,战九霄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如果你担心的是丞相府,那你是多虑了。朕早已想好应对的办法了。朕已经许了凤琉璃厚赏,她若是出了事,朕也会好好安抚。再者说人是姬浔选的,也是凤琉璃自己愿意的,丞相府来找朕的什么麻烦呢?” 第二百三十八章 王妃不也一样? 战九霄不知该如何反驳,说的太多他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只能愤愤离去。 皇帝看着他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而他并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了太医院。说服不了皇帝,他总能说服凤琉璃。 皇帝既然说了是凤琉璃自己也愿意的,那只要凤琉璃不愿意了,皇帝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想的倒是好,可惜去到了太医院连凤琉璃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不仅是凤琉璃不在,那姬浔也不在。 “战王妃和姬浔呢?”他抓过了一个太医问道。 “战王妃和姬公子说是要亲眼看看生了疫病的人,早上就已经出去了。”太医答道。 “什么?去看生了疫病的人?” 凤琉璃是疯了吗?现在谁不是躲着瘟疫走,凤琉璃是发了什么疯要往上面凑,活的不耐烦了吗? 还是自以为有一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肆无忌惮了? 他又急又气,握拳重重的一拳打在了树上,风一般往外卷去。 …… 凤琉璃对宫中结果的事情一无所知,一心扑在小孩的身上。 她与姬浔坐在小孩的床前,等着孩子醒来。 坐着也是坐着,她看了姬浔一眼,问道:“你方才完全不顾自己,与孩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难道就不怕感染上瘟疫,无药可医吗?” 姬浔的目光还在孩子的身上,语气淡然:“怕,当然怕,这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但有时事情不能两全之时,只能舍生取义。我怕死,但是更怕明明有救的人死在我的面前。” 凤琉璃皱了皱眉,这话似乎是话中有话。 “再者说,我就是为了疫病而来的,来都来了,还怕什么呢?我若是不想来,谁都奈何不了我。” 此言说的自有一番傲气,凤琉璃甚是欣赏。 说到这里,姬浔的目光转到了凤琉璃的身上,目光深得仿佛千年的古井。 “战王妃不也是这样的吗?” 凤琉璃愣了愣,没有想到第一个看清她的人会是姬浔。 姬浔身上的这番傲气她最是清楚不过,因为她也是这样的人。 但与姬浔相处不过短短一日,继续竟然能看透她至此 而战九霄那根木头,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从来也没有了解过她一星半点。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看着姬浔叹了一口气,话又说回来,她不怕瘟疫,并不是姬浔这样的大义凛然,而是仗着上面有人。 那位既然说了她是这场瘟疫的变数,而她今天也没有头疼了,按照那位的脾性,就这件事上来说,应该是不会对她置之不理的。 所以她是有恃无恐,她的境界可没有姬浔的高。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当真不敢相信世上真的有公子这般大义之人,等瘟疫过去,我定要与公子浮一大白,以敬公子高贵的品格。” 说着,她一本正经的起身给姬浔抱拳躬身,行的是男子之礼。 姬浔没有料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下意识的就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道:“王妃万万不可,身为医者,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王妃能如此亲民,为了病人亲临此处,才是让在下万分佩服。” 话到这里,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好了,这里也不是说这些的地方,这酸溜溜的话我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但事情过去之后,你我一定要共饮一场。”凤琉璃大气道。 第二百三十九章 现实 “你们……你们是谁?” 姬浔正要说话的时候,孩子醒了过来,两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你的身体还虚弱,躺着别动。” 见孩子要起身,姬浔伸手将孩子按住了。 这孩子也看上去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年纪,心思倒是灵敏,一看这情况就猜到眼前的两人正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即他便挣扎着起身,在床上直接给姬浔和凤琉璃跪下磕头:“谢谢两位恩人,谢谢两位恩人。”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两人,只能不住的磕着头。 姬浔忙拦住了他,道:“我们本来就是来给得了瘟疫的人医治的,你不用谢我们。” 凤琉璃跟着点了点头。 同时她看到孩子身上的黑雾消散了许多,没有之前笼罩的那么严密了。 而孩子并没有躺回去,而是红了眼眶,看着他们二人道:“我……我想再求求你们,救救我的父母和哥哥吧。” 凤琉璃和姬浔对视一眼,后由姬浔问道:“你的父母家人也都生病了吗?” 小男孩的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下来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道:“我爹爹和娘亲都生病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先生病的,但是他们将我送来了这里,自己却只能在家里等死。” 这话凤琉璃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什么叫做将你送来了这里,自己在家里等死。” “这里不是人人都能来的,如果病的太重了,就不能进来了。而且现在这里的人已经满了,也再也进不来人了。病的重,又没有郎中能治,而且生病了又只能被关在家里不让人出来,就只能在家里等死了。” 凤琉璃惊得下巴都掉了,她原以为自己出的主意算是万全之策,对百姓都是好的,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是啊,生了病,不让人出门,又没有人医治,可不就是在家里等死吗? 估计在这些士兵的眼里,那些人就算是治也都是治不好的了,所以也没有必要浪费精力还要担风险了。 而姬浔毕竟是在民间长大的,没有凤琉璃这么不接地气,对情况多少还是有所遇见,并没有怎么意外,只是对孩子道:“那你与我们说你家住在哪里,我答应你,只要你家人还活着,我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他们的。” “谢谢你们,你们的恩德我无以为报,愿意生生世世都给你们做牛做马。”孩子得到姬浔的回答,涕泗横流,一个劲儿的给姬浔磕头。 凤琉璃的心里五味杂陈,有些怀疑自己做的事情究竟是为了百姓们好还是害了百姓。 她真的有那个能力救百姓于水火吗? 姬浔安抚好了小男孩,正要动身去小男孩的家,见凤琉璃没有动,以为她不打算去,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她堪堪反应过来,想也不想就追上了姬浔。 姬浔见她跟来,想要开口劝她别去,但是想到她的性子,估计劝了也是浪费口舌,干脆也什么都没有说了。 两人找了两个京畿卫带路,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小男孩的家里。 只见小男孩所说的那户,门上已经被贴上了封条,而这条巷子里家家户户都是门窗紧闭,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死城,一点生气都没有。 看到京兆府的封条,姬浔还有些顾虑,凤琉璃却是动作干脆利落,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第二百四十章 病魔无情 推门进去,只见院子里一个活物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凤琉璃感到了切切实实的痛心。 她知道这样一场疫病,百姓一定是受苦的。 然而能想到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只有亲眼看到了,她才能知道百姓到底是什么样的惨状。 “你们是……”家里的人听到了门口的声响,走出来查看。 走出来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面上的死气比尼姑庵的那个孩子还要重,身上的黑雾将他整个人都包住了,凤琉璃几乎看不清他的身体。 “你弟弟在尼姑庵一切都好,他惦记着家里,让我们来看看。” 看到这般惨状,姬浔也是心中一痛,心中的无力感更加浓重,就连直视少年的勇气都没有。 少年听到他的话,眼眶马上就红了,扭头看向了屋里,带着哭声道:“你们来晚了,爹和娘昨天晚上饥寒交迫,在病痛的折磨里走了,我的四期也不远了。你们走吧,告诉我弟弟,让他好好活下去。” 凤琉璃死死的咬住了唇,只有这样她才能阻止自己落泪。 太惨了,真的是太惨了! 她睡在暖阁里的时候,她吃着肉喝着热汤的时候,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每一刻都活在绝望之中,最后绝望的结束了这一生。 而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人离开却无能为力,这已经不能用绝望来形容,这是何等的残忍。 又需要多坚强的心志,才能继续活下去? 姬浔也是强忍着,上前对少年道:“这些话你自己和你弟弟说吧,这是治病的药,你吃了很快就会没事的,一会儿我再让人给你送些吃的,你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少年没有说话,沉默的走进了屋子里,然后窝在墙角,呆呆的看着自己双亲的尸体,仿佛接受了自己也即将变成一具尸体的事实。 这样的场景姬浔实在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了,把药放在了少年的手中,再吩咐带路来的那两个京畿卫将二老的尸体处理了,让两个京畿卫照看少年。 凤琉璃尚处在震惊之中,看着姬浔冲出去才回过神,追着姬浔来到了院子里。 姬浔心中的苦痛难以言说,握拳打在了墙壁上,雪白的院墙上留下了的鲜红的印迹。 这种无奈又气恼的心情凤琉璃十分了解,她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排解,想了想,还是伸手在姬浔的背后拍了拍。 “那个孩子,也活不过今天晚上了,他病的太重了,我也救不了他。” 姬浔痛苦道。 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的痛不欲生,他多希望自己没有看到这一幕。现在明明还是一个活人,但是几个时辰之后就是一句冰冷的尸体。 他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少年的命在一点一点的失去,他身怀医术,却无可奈何。 想着,他再打了一拳,墙壁上再添上了一个印迹。 凤琉璃再看不下去了,取下了包裹在自己手上的纱布,给姬浔简单的包扎了一下,道:“你不该如此灰心难过,你虽然会医术,但医术也不是万能的,只要你尽了全力,问心无愧,就没有必要过分的苛责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你能医治病症,却不能改变人的命数。” “况且……”她看向了屋子里的孩子,继续道:“那个孩子未必就没救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尽力便好 安顿好了少年,姬浔就走出了院子。 凤琉璃跟了上来,不解道:“现在他的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到尼姑庵,让他和他的弟弟在一起。” 她刚才以为姬浔会那样做的,没有想到姬浔竟然直接就走了出来。 听到她的问话,姬浔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连马都忘了骑,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去。 凤琉璃看出了他的不妥,忙追了上去,放柔了声音,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姬浔三番四次的与病人接触,她有些担心。 走出了好远的距离,姬浔才无力的靠在了一棵树上,笑容凄怆:“带他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他活不了多久了,而且以目前的情况看,朝廷安排的安置所根本就不够,让他一个将死之人占了一个位置,很有可能有救的人就没有办法进来。” 说到这一点,凤琉璃也无心去关心姬浔到底为何这般,说道:“你放心,我会想办法让陛下安排更多的地方给病人,即便是没有地方安置,我也会让郎中一家一家的去治病,绝对不会让他们不治而亡的。” 听着这话,姬浔仿佛得到了一点力量,稍稍站直了:“在下绝对相信王妃能做到,不过王妃也不要太过苛责自己,京城有王妃在已经很好了。目前的情况虽然说不上好,但若没有王妃,只会比现在更糟。” 这个夸赞凤琉璃真的受之有愧:“公子言重了,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 她相信这些皇帝在让她进宫之前已经在布置了,根本就不是因为她的建议才开始做的。这一点从姬浔的到来就可以知道。 而她想皇帝更加不会听她的,所以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说服战九霄,让战九霄去说服皇帝。 “王妃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其实做的已经够多了,就像是刚才那个少年,我想他在死之前能见到王妃一眼,让他不在饥寒交迫中死去,这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好了。” 提到那个少年,姬浔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凤琉璃也注意到了姬浔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诚心问道:“公子到底怎么了?” 姬浔没有躲开她的触碰,只是扭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姬浔,忽然想到姬浔之前说过,害怕能救的人死在面前。 只怕是有什么过往牵动了姬浔的心绪,才会让姬浔这样。 “公子,人生在世,都是命数,公子既然精通医理,也更应该明白医者并非什么都可以做到,只要尽了力,心无愧疚就好。” 姬浔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事情若真是她说的那样就好了,但是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一点一点的逝去,看着父母送走自己的儿女,看着儿女守着父母的尸体而无能为力。 那样的画面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在江湖上有医圣的名声,然而对他来说那不过是虚名,他也担不起这个名号。 不管他的医术如何高超,无能为力的事情还是太多了,他救不了的人也太多了。 每每想到那些灰白毫无声息的面孔,那些都是他的噩梦,在无数个日夜缠绕着他。 他并非不知这世上的不治之症太多,可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本王的王妃 “好了,还有很多病人等着你去救,至于那个少年,你放心,我有办法救他,他绝对不会死的。” 闻言姬浔不由转头看着凤琉璃,看到凤琉璃信心十足的模样,他的心里也升起了希望,也没有问凤琉璃有什么办法,只是说道:“那便有劳王妃了。” 见姬浔没有追问方法,凤琉璃挑了挑眉。 她还真是越来越喜欢姬浔的这个性子了,相处起来丝毫都没有负担。而且被人无条件相信的感觉实在是很好。 总比时时要面对战九霄的怀疑要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你们在做什么?”从不远处传来了战九霄的怒吼。 凤琉璃呆了呆,循着声音看了过去,真的看到战九霄大步朝着这边走来。 这个人真的是,不要命了吗? “你来这里做什么?现在整个京城里到处都是瘟疫,你要是染病了怎么办?” 上一刻她还在觉得战九霄不好相处,总是怀疑人。现在见到战九霄出现在这里,她又是忍不住的担心。 她并非是没有办法治疗瘟疫,可是做了这段时间的人,她真的知道了世事无常这个词。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那位有什么打算,若是到时候战九霄感染了瘟疫,那位出来和她说这都是天意,那她去哪里哭。 战九霄的脸都是黑的,一把将她拉了过来,反问道:“那你呢?你感染了又怎么办?” “我不一样。”她下意识的就回道。 “你不一样?你有什么不一样,你不一样是血肉之躯,不一样是会生老病死的吗?” 战九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此时的心情,在宫中听说凤琉璃去了尼姑庵,鬼知道从宫里出来直到现在见到凤琉璃的这段时间他乱七八糟的都想了一些什么。 有一种感觉却是十分清晰——他在害怕。 他害怕失去凤琉璃,害怕有朝一日要面对的是凤琉璃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的情景。 只是想想他就受不了。 可是这个女人在这个时刻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凤琉璃抿了抿唇,低下头没有说话。她无法和战九霄解释清楚她为什么不一样,只有沉默。 她这幅样子战九霄默认为心虚,训完了她,又将她拉到了身后,自己面对着姬浔,冷声道:“本王虽不知为何满太医院的人你不选,非要选择她。但是本王还是希望你知道,她是本王的王妃,其中的分寸,你自己掌握。” 姬浔此时已经不见方才凄怆的模样,面对战九霄,他又是那个谪仙一般的翩然公子。 “在下一直都知道她的身份,不过王妃的身份虽然贵重,但人却是爽快开朗,医术又不是太一样的那些庸人能相比的,在下没有理由不选王妃。况且王妃性情开阔,与之相交实在是愉悦。” “你以前可以这样想,但今日本王已经警告过你,你若是再有不妥的言行,自己想好后果。” 战九霄的眼神凌厉而冷若寒冬,充满警告的从姬浔的身上掠过,然后拉着凤琉璃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姬浔扬唇一笑。 战九霄方才似乎是没有理解凤琉璃所说的‘不一样’是什么意思,虽然他也是不明白,但他知道肯定不是战九霄理解的那个意思。 之前凤琉璃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不过,不管是哪里不一样,凤琉璃的确是非常特别的。 第二百四十三章 疯病 战九霄像是拎一只小鸡仔一般将凤琉璃拎到了王府,径直去了琉璃苑。 “战九霄,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进到院里,凤琉璃就气急败坏的指着战九霄质问道。 战九霄竟然是拎着她的领子回来的,一路上不管她说什么,战九霄都是一言不发,像是塑像一样。 而她和战九霄之间实力太过悬殊,打又打不过,这一路上她算是什么风度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京畿卫的将士,还有王府的下人都看到她丢人的样子了,以后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战九霄看到她急的跳脚的样子竟然觉得有些可爱,脸色不知不觉的就缓和了许多。 不过他心里的气可一点都没有少。 “刘嬷嬷,你去找个郎中来给王妃看病。”他冷声对刘嬷嬷道。 一听这话刘嬷嬷吓的魂都要飞了,忙过来将凤琉璃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摸了一遍,一边看着一边问道:“王妃怎么了?是伤到哪里了,还是得了疫病了?” 若是得了疫病,那还怎么了得,齐蓉儿一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趁机把凤琉璃赶出去的。 凤琉璃没有回答,而是瞪着战九霄,道:“我没有被感染,你不要咒我。” “本王不是说你被感染了疫病,你是得了疯病!”战九霄道。 这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刘嬷嬷稍稍放下了心,只要不是疫病就好。 “战九霄,你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就得了疯病了?你才是疯了吧,好好的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凤琉璃像是被踩死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你看看别的女人是什么样,再看看你这幅疯样,如何不是得了疯病。” “别的女人什么样关我什么事,我什么样关你什么事?你别被疯狗咬了就乱咬人。”凤琉璃生气起来也是口不择言。 “你再说一遍!”战九霄腾的站了起来,活像是阎王要吃人一样。 见状,刘嬷嬷忙将凤琉璃拉到了自己身后,对战九霄道:“王爷,王妃这么做也是为了京城的百姓,她如果做错了什么您好好说就是了,而且这件事并不是王妃自己揽过来的,是陛下的旨意,王妃就是不愿意又怎么能拒绝呢?” 杏仁也大着胆子道:“就是,难道王妃还敢抗旨吗?王爷你今天出去也看到了京城百姓的惨状如何,难道王妃能视而不见吗?” 凤琉璃没有躲在她们身后,走了上来,与战九霄对视着,丝毫不服输:“我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想管人,我想齐侧妃很乐意被你管,你可以去找她,没有必要是在我这里发神经病。” 刘嬷嬷听这话是火药味十足,为了避免情景进一步恶化,她又将凤琉璃拉了回来,对战九霄道:“王爷,王妃平日里就是嘴硬心软,这您是知道的。王妃若是哪里做错了,做的让您不顺心了,您可以直接说出来,但若是为了瘟疫的事情,老奴觉得您若是生气,不如去和陛下说。王妃是老奴带大的,老奴也不想她出去冒险。” 这话刘嬷嬷说的已经是十分大胆,只差着没有明说战九霄就是欺软怕硬。让凤琉璃去治理瘟疫的是皇帝,战九霄不敢和皇帝发火,就把怒气全撒在了凤琉璃的身上。 第二百四十四章 自省 听着刘嬷嬷的话,战九霄也觉得自己说的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并且一开始他真的不是这么想的。 他一开始想的也是劝凤琉璃不要去治理瘟疫,这样他就有理由拒绝皇帝了。 他也是在担心凤琉璃。 可是在见到凤琉璃把手搭在姬浔肩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炸了,也完全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他的语气的确是有些不好。 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凤琉璃,心平气和的说道:“是我的错,我的语气不好,我向你道歉。” 凤琉璃下意识的掏了掏耳朵,真的不是她的幻觉吗?刚才的话真的是从战九霄的嘴里说出来的吗? 战九霄竟然和她道歉了,她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刘嬷嬷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两个祖宗能好好说话就好。她扯了扯凤琉璃的袖子,暗示凤琉璃好好说话。 有时候她对自家王妃的这个脾气也很是无语,像是一颗炮仗,见火就炸。 感觉到刘嬷嬷的拉扯,凤琉璃也反应过来,干咳一声,道:“王爷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是不会记在心里的。” 她可不像是战九霄这样小肚鸡肠。 战九霄继续按捺住性子,好声好气道:“你以后不要去太医院了,瘟疫的事情有太医院的御医们去治理,用不到你一个女流之辈去出生入死。而且你不了解姬浔,那姬浔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接触。” “哈,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在为自己着想,你不过就是觉得我和姬浔走得近了,让你面上无光不是吗?王爷这样也未免太双标了,你和黎王妃亲亲我我就可以,我不过是和姬公子一同治理瘟疫,王爷就觉得看不过眼了。虽然我是无心,但王爷若非要这么想,那也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事情。” 凤琉璃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 刘嬷嬷满心的无力,眼看着战九霄和凤琉璃又像是两颗被点燃的炮仗,又要炸起来了。 “陛下口谕,宣战王妃进宫。” 正在这时,忽然从门口传来了太监尖锐的声音。 这个时候皇帝让她进宫是为了什么事?难道是等不及想要问瘟疫的事情了? 也好,她也有事情和皇帝说,目前看来对战九霄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自己去说。 看也不看战九霄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她昂首阔步的跟着太监走了,留下了琉璃苑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之后战九霄才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凤琉璃跟着太监进了宫,一路上她的心都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 战九霄在城里刚找到她的时候明明都是担心她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变成了那副死样子,都说是女人善变,她看战九霄是更胜一筹。 她一路在心里骂着战九霄,直到御书房门口才正了神色 。 进了御书房,她看到姬浔也在里面,再偷偷瞟了一眼皇帝的神色。 只见皇帝正襟危坐,从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如此情况她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轻了,看起来皇帝的心情似乎不佳,让她进宫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事实证明她想的没有错,只听皇帝沉声道:“朕让你们想对瘟疫的应对之策,研究治疗瘟疫的药方,你们倒是好,直接就去了尼姑庵,好大的胆子。” 第二百四十五章 何错之有 忽然被皇帝斥责,凤琉璃一时之间有些愣神,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这种情况之下,难道去亲眼看一看病人都是错吗? 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陛下,草民以为不能再将新的病人聚集在一起。原本将人隔离是有效的办法,但是聚集的地方人太多,所以反而让人的病情更加严重。” 她正暗自觉得皇帝昏庸,就听到姬浔说道。 姬浔这又叫什么话?若是不把病人聚集起来,整个京城的都是得了疫病的人,那到时候京城的局势只会更加眼中,并且瘟疫还有蔓延到其他州府的危险,整个大黎受到的损失只会更加严重。 “姬公子说的有理,但若是不将病人都集中起来,那传染蔓延的范围只会更大。且将人聚集起来,也能让他们得到更好的照顾,需要的人手会更少。让他们在家里,还要让人挨家挨户的去照看,这需要的人力实在是太大。将附近大营的士兵调来的话京城中没有这么多安置的地方,能安置人的地方朕都已经用来安置病人了。” 皇帝一脸难色。 只怕不是京城没有安置的地方,而是怕要是大军都染上了瘟疫,那大黎的局势会更加不稳吧。 凤琉璃腹诽着。 不过皇帝说的前半部分内容也正是她想说的,不把人聚集起来,损失只会更严重,且更难管控。 “陛下,草民和王妃已经研制出了能够有效控制瘟疫的药,只要让染病的人服药,他们就会慢慢痊愈。”姬浔说道。 “原来如此,朕就知道请您进京肯定是没错的,好,就按你说的办。” 听说事情有了进展,皇帝忍不住抚掌大笑。 凤琉璃悄悄看了姬浔一眼,想着姬浔所说的研制出了能治病的药,不知道是姬浔今天给那个少年吃的,还是她今天和姬浔讨论过的。 若是后者,那药还有很强的副作用,治疗的其间病人会十分痛苦,严重的治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 她有些担心姬浔说的是后者。 想了想,她还是问出了口:“不知公子所说的对瘟疫有用的药,是你自己研制出来的,还是今天早上我们讨论过的?” 姬浔微微一笑,道:“都不是,今天早上与王妃讨论之后,在下受益匪浅,再去亲眼看过了病人,给病人诊过脉之后,我已经有了更好的药方。是会有些副作用,但也只是在服药的其间会浑身酸软无力,且伴随些许胸痛,等到痊愈之后,再养个三五月,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不适了。” 原来如此。 “姬公子医术高深,妾身拜服。”凤琉璃由衷道。 她是仗着自己不是凡人才有如此自信,不想姬浔的医术还在她之上。都是一起去看过病人的,她却没有想到要怎么改善药方才是最好。 不过这样也好,受益的终究是百姓。 想着,她忽而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道:“陛下,既然城中的百姓已经有了方法救治,那臣妾想要去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去。” 闻言姬浔不解,这京城中不就是尼姑庵那个聚集地的疫情最严重吗?哪里还有更严重的地方,他进京的时候也没有听说瘟疫蔓延到了其他的地方。 皇帝深深的看了凤琉璃好一会儿,御书房中没有人说话 ,静的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到。 第二百四十六章 哪里危险去哪里 “你是如何知道还有疫情更严重的地方?战王告诉你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出声问凤琉璃道。 凤琉璃扬唇一笑:“臣妾与王爷的关系,陛下并非全然不知,这样的事情王爷怎么会告诉臣妾呢?臣妾是自己看出来的。” “哦?你是如何看出来的?”皇帝挑眉,满是好奇的问道。 不仅仅是他好奇,姬浔也十分好奇。 “陛下之前告诉过臣妾,在番邦的使臣还在京城的时候,京城中就已经出现了疫病,而陛下将人都集中起来让御医去治疗。然而直到现在陛下手中都没有能有效治疗疫病的法子,说明御医并没有研制出有效的药方。但是今日臣妾去到了尼姑庵之中,看到里面的病人虽然也是病的严重,但此次的疫病并非急发,从得了病到死去还有很长的时间。可是那尼姑庵的人并不像是病了很长时间的,倒像是这五六天才染病送进去的。故而臣妾大胆猜测,还有更严重的病人被陛下送到了其他地方。” “啪啪啪!” 话音刚落,皇帝就鼓起了掌,夸赞道:“好,很好,观察的果真是细致入微。” 姬浔亦是吃惊,还有佩服,凤琉璃真是无时无刻都不在给他惊喜。 凤琉璃笑了笑,问道:“那陛下的意思如何?” 皇帝的笑容忽而又渐渐的消失了。 “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朕也不瞒你了。那些人朕原本已经打算放弃了,御医给朕回过话了,那些人已经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没有再救的必要了。” 看着门外,皇帝缓缓的说道。 这番话在凤琉璃的意料之中,真正听到她还是很震惊。 这与眼睁睁看着人死在眼前并没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她与姬浔若是见死不救,会看过了人尝试过了方会决定。而皇帝此举 ,一句话就决定了一干人等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天子一言,许多的生命也许就永远的消失在这天地之间。 凤琉璃看了姬浔一眼,今天白天的时候只是放弃了一个人生命姬浔的情绪就低落成那个样子,此时听到皇帝的话不知道姬浔会是什么心情。 只见姬浔低着头,她看不到是什么表情。 “你真的要去吗?”皇帝道:“你既然推断出了有这么一个地方,对那里的情况心中也应该有数,会有什么后果你也应该知道。” “臣妾知道,但臣妾还是决定要去,请陛下恩准。”凤琉璃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 她与皇帝不一样,她也掌人生死,却只想让人生 ,不能轻飘飘的说一句放弃就放弃。 看着她一副不怕死的样子,皇帝嘴角的笑容玩味起来。 有趣,还当真是有趣。这凤琉璃与他所了解的凤琉璃仿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好,朕答应你,只要你有需要,朕一定尽量满足你。”皇帝点头道。 凤琉璃谢了恩,这才站了起来。 其间姬浔还处在震惊等各种情绪之中,这凤琉璃的一言一行都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万万没有想到凤琉璃会自请哪里危险往哪里去,他认为以凤琉璃的身份不必要做到这种地步的。 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太医院,坐下之后凤琉璃才问他道:“我要出城,你要一起去吗?” 第二百四十七章 “自然是要去的。” 姬浔想也不想就说道。 他从来都不怕死,或者说这种情况他就没有怕过,否则的话只要他不想进京,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奈何他不得。 再不济也就是个死, 他从没怕过这东西。 然而他还是有自己的坚持,“去归去,但若是人露出了死相,我是不会救的。” 凤琉璃扬眉,这个要求听起来怪怪的。 “为何?”她问。 姬浔转头,从窗户看了出去,声音冷淡:“你不必知道原因,我告诉你,你听着就行。” 凤琉璃心知这个人轴得很,也不再多问,摆摆手起身道:“我答应你就是了。那我先走了,你也早些休息,明日还有得忙呢。”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姬浔不救的人她来救就是了。 听到她这句话姬浔哭笑不得:“这样的话一般都是男子对女子说的,知道王妃豪爽,但还是给男人留些面子吧。” 别人要是听到这番话,还要以为他是多柔弱的人,柔弱的连女子都要照顾他了。 凤琉璃哈哈一笑,抱拳一礼之后,转身大步离开了。 战九霄一直都在宫里,所以凤琉璃和姬浔前脚从御书房出来,他后脚就知道了凤琉璃要去城外的消息了。 “疯子,当真是个疯子!”他都要气傻了,着实想不明白凤琉璃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整个大黎都没有人了吗,要她一个女的去冲锋陷阵。她有没有想过辰儿,有没有想过这个王府!” 他气得直接骂出了声。 要是此时凤琉璃在他的面前,他一定要撬开凤琉璃的脑袋看一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渣。 “王爷,王妃这是心怀仁义,见不得百姓受苦吧。” 林潭忍不住为凤琉璃分辨。 而对战九霄来说,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也不是凤琉璃非要去不可的理由:“她当整个太医院的人都是死的吗?再说皇兄不是让姬浔进京了,那个姬浔不是有医圣的名头吗?连一个女子都比不过,妄称什么医圣!” 林潭和柳山对视了一眼,在他们看来疯了的不是凤琉璃,而是他们的王爷吧。 “王爷,依属下看,王妃是有分寸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王妃不会做的。王爷若是不放心,不如与王妃一同去?” “瘟疫的事情,又不是真刀真枪,我能帮她挡着。她若是染上了瘟疫,到时候又能指望谁?” 说着,他的心疼了一下。林潭的话并非是没有道理,可是他并不想凤琉璃为了什么大义去涉险。 他原以为自己对凤琉璃来说至少算得上是能顶天的大树,没有想到他此时却没有办法将凤琉璃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或许凤琉璃有自己的一片天,根本就不用活在他的羽翼之下。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失落,有些挫败。 这些情绪来的太快,快到他就这么自然的接受了对凤琉璃越来越深的在意。 他现在都没有勇气去见凤琉璃,跟在凤琉璃的车架之后回到了王府。 而消息像是长了翅膀,比凤琉璃和战九霄都要快就进了王府的大门,进了齐蓉儿的耳朵里。 “你说那个女人明天真的要出城?”齐蓉儿和珠儿确定听到的消息,生怕是误传。 “是啊,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宫中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已经同意了她出城。”珠儿点头道。 第二百四十八章 去礼佛 齐蓉儿也没有这个闲心去想为什么消息传的这么有分寸,切切实实的传出来了凤琉璃明天要出城,却不知道凤琉璃为什么要出城。 她也想不到这些。 只是为了凤琉璃要出城而感到高兴:“那就真的是太好了,京城中瘟疫这么厉害,她还这么一出一出的往外跑,老天开眼,真的让她得了瘟疫才好。” “就是,她那样作恶多端的人老天爷竟然不收她,当真是不公平。” 珠儿一脸嫉恶如仇的附和道。 齐蓉儿从软榻上起来,阴恻恻的笑着:“老天不收她,本妃收了她就是!你听我的吩咐去做。” 说着,她与珠儿耳语了两句,珠儿越听,眼神越亮…… 杏仁和刘嬷嬷也不知道凤琉璃到底什么要忽然就出城。 “这个时候不太平,王妃还要往外跑什么呢?若是染上了瘟疫那可怎么好?”刘嬷嬷怎么想怎么觉得这件事不寻常,应该是和瘟疫有关。 皇帝已经让凤琉璃去治疗疫病,凤琉璃这个时候怎么还会往城外跑呢? “嬷嬷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不会让自己染上病的。而且就是因为不安定,所以我才要上山礼佛,请求国泰民安。我发现之前净慈寺还挺灵验的,之前许的愿都实现了。也该回去还愿的。” 凤琉璃胡乱找了一个借口。 “王妃上次许的什么愿,怎么就实现了?”杏仁也觉得凤琉璃的话不可信。 “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口,说了让别人知道就再也不会灵验了,你们要是不信,自己也可以去试试。” 她说的一本正经,像是真的一样。 她一口咬定,刘嬷嬷和杏仁也不好再怀疑。 “王妃要去礼佛,怎么要独自一人前去呢?身边总要有服侍的人啊。”刘嬷嬷皱紧了眉头,每一条皱纹都写满了担心。 “就是要自己前去,这样才显得诚心。并且辰儿还在府中呢,现在的情况不比从前,不能带着辰儿出门,但是府中也不安定,总要有人照看他才是。你们二人都留下,我才能安心礼佛。” 这话刘嬷嬷无法反驳。 是啊,现在京城都在闹瘟疫,难保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刘嬷嬷和杏仁两个人都说不过凤琉璃,只能答应让凤琉璃独自出城,她们都留下来。 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香囊,道:“你们将此物给辰儿随身带着,千万不能离开半分,如此不管什么牛鬼蛇神都近不了他的身。” 对她的话刘嬷嬷和杏仁是深信不疑。 一夜平静的过去,一大早刘嬷嬷就帮凤琉璃收拾起了行礼,这一次凤琉璃并没有阻止刘嬷嬷。 刘嬷嬷收拾的这些东西她用不上也能给病人用,现在是多多益善。 出门的时候,她没有看到战九霄的身影,略有些失望。她要去干什么,她相信战九霄不会不知道。 即便是不说和她一起去也不来送一送她,当真是个无情的人,她还以为战九霄对她也有那么一点担心了呢,看来她还是自作多情了。 想着,她深吸一口气,面色沉了下来,抬脚就打算上马车离开。 “姐姐等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了齐蓉儿的声音。 她面色一寒,脚下却没有打算停止。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情去和齐蓉儿争执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安静不下来 “姐姐等一下,妹妹有话和您说。” 凤琉璃想继续上马车,却被齐蓉儿从后面扯住。 她没有办法,不耐的甩开了齐蓉儿的手,问道:“你想说什么?” “姐姐这么凶做什么,妹妹只是担心姐姐。这个时候瘟疫横行,妹妹只是担心姐姐这个时候出去不安全。” 齐蓉儿泪眼汪汪,像是被她欺负了一样。 以前这一招齐蓉儿使得很好,但是现在可没有以前那样的效果了。 凤琉璃弯了弯唇角,那时候人们愿意相信齐蓉儿,一是原主的确是不得人心,二是众人都不知道齐蓉儿是什么样的人,三是战九霄宠爱齐蓉儿。 但是现在这三点都不复存在了。 所以周围的人对齐蓉儿只有鄙夷,再没有偏爱。 齐蓉儿也察觉到了,但是她并不在意。她相信只要凤琉璃不在了,她就还能过上以前的日子。 这一切的变化都是因为凤琉璃而起,那只要凤琉璃死了,一切又都会恢复原状的。 “那就有劳妹妹担心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凤琉璃说着就转身。 齐蓉儿再次拉住了她,并且在她的手里放了一个小手炉,道:“妹妹知道姐姐对妹妹还有戒心,不管送什么姐姐都会怀疑的。但妹妹也担心冻坏了姐姐,这个手炉十分寻常,姐姐不必担心。” 瞧瞧这话说的多有技巧,说的像是她的心肠有多狠毒,又有多小肚鸡肠,逼得齐蓉儿连关心她都不敢。 她不屑的笑了笑:“妹妹还真是有自知之明,既然知道,那妹妹也不必费心了,这手炉我也是不会要的。” 说着她干脆利落的把手炉放在了一旁,快速上了马车。 她一上了马车,马车就驶动起来。她掀开车帘看着齐蓉儿。 只见齐蓉儿的脸色都快黑成了锅底,她方觉得痛快。 大家安安分分的,相安无事的过日子不行吗?她真是不明白齐蓉儿在想什么。 侧妃做到齐蓉儿这个份儿上,已经十分风光了。纵然以前战九霄的行为可能让齐蓉儿认为自己能成为王妃,可是现在情势很明显不同了。 齐蓉儿若是知趣,依旧还能做一个很风光的侧妃。若是再没有自知之明,那迟早现在拥有的也会失去。 姬浔早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她,见到了她的车架,两驾马车前后而行,往山上的庄子驶去。 外面寒风阵阵,马车里面燃着火盆,十分的暖和。 摇摇晃晃的,凤琉璃就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是被人叫醒的。 迷迷糊糊的下了马车,看到目的地的时候,她略微吃惊。 这不就是之前战九霄让她来治疗伤员的庄子嘛?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转移到这里来的。 他们要来的消息已经有人提前告知,因为一早就有人在门口等候。 庄主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恭恭敬敬的将凤琉璃和姬浔迎了进来。 病人们也得到了消息,还能走动的都出来看。 看着这些脸色苍白,满是病气,几乎被黑雾吞噬的人,凤琉璃被压得喘不过气。 她很确定,却不是他们来,这些人只怕一个都活不了。 她只顾着担心这些人的生死,姬浔也是一样,见到这样的惨状,他的心都几乎绞痛起来。 他们都没有发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几个人正阴恻恻的看着他们。 第二百五十章 善恶之心 当凤琉璃和姬浔走进了一下,有五个人忽然就扑到了他们的面前,伸手就想要抓住他们。 两人都被忽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大跳,庄主也是被吓呆了,一时之间忘了如何反应。 幸好这时候凤琉璃身边的一个侍卫抽出长剑横在了那五个病人的面前,冷声道:“若是敢再近前一步,砍了你们的脑袋!” 被侍卫这么一吓,那五个人都不敢再有动作。 他们不敢再动,却会说。 “你这是干什么,我们已经这么惨了,你还想一剑杀了我们吗?你要杀就杀,反正我们也是不想活了,你们将我们关在这里,不就是要我们等死的吗?” 穿着灰衣的男子说道。 这里的病人原本就都是这么想的,被他这么一煽动,就有许多人闹了起来。 “是啊,把我们关在这里,这病本来就治不好了,就是想要我们悄无声息的死在这里,然后就息事宁人。” “我要回去,死我也要死在家里!” “让我们出去!” …… 现场的人开始躁动起来,并且不要命的推推攘攘,眼看着局势就要控制不住了。 倒不是侍卫们控制不住这些人,只是这些人原本就虚弱,要是下重了手,一个不下心直接打死了,那事情就真的大了。 “好啊,让你们都出去。” 正当这时,凤琉璃扬声道。 听她这么说,病人和侍卫们都静了下来。 她的眼神如鹰一般锐利,在每个人的身上扫过,冷笑着道:“谁要出去的,现在就可以出去,本妃是战王妃,有这个权利让你们出去。谁想出去的,现在就站出来!” 听她这么说,反而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了。 姬浔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怎么?你们这里这么多的男人,就全都是些孬种吗?不是说要出去吗?现在都是死了吗!” 她的语气越来越重,现场的气氛也跟着浓重起来,却依旧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是,你们是生了病,但这是瘟疫,不把你们生病的隔离起来,让你们去传染你们的父母,传染你们的亲人。你们想你们的亲人,没有问题,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家,不过回去之前先告诉本妃你家住在哪里,半个月之后,本妃好让人去给你们家收尸。” 众人都低下了头,更加连她都不敢看了。 她不屑的看了方才要冲上来的那五个人,不屑道:“别以为本妃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你们不就是自己得了病心里不平衡,想要拉本妃和姬公子做垫背吗?本妃告诉你们,本妃和姬公子若是病死了,你们这里的人都是没有活路了。” “而且你们觉得自己在这里苦,那让你们出去感染你们的亲人,或者是让生病的人到处乱走,届时大家谁都跑不了是是吗?” 她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将那五个人也是问的哑口无言,羞愧难当。 当即最瘦弱的那个男子跪在了她的面前,磕头道:“王妃饶命,是小人生了歹心,小人罪该万死,请王妃恕罪。” 凤琉璃上前一步,侍卫拦住了她。她笑了笑,推开了侍卫,亲手将男子扶了起来。 见到这一幕,众人都呆住了。 “本妃既然来了,你们还以为本妃会害怕你们吗?难不成你们以为本妃给你们治病,是凭空医治吗?”她朗声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帝后 凤琉璃的一番话安抚住了这些病人,病人们都安安静静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着凤琉璃接下来的安排。 这一趟下来,直到现在,姬浔倒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 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 安抚好了众人,凤琉璃来打了大堂里休整片刻,想到方才拦在她面前的那个侍卫,她心中还有些疑问。 “姬公子,我有些累了,不知能不能劳烦你去看看山庄里的大概情况,之后要怎么做我们好再具体商议。” 姬浔当做看不出她是想支开自己,没有说二话,笑了笑就出去了。 等姬浔走了出去,凤琉璃才问方才的侍卫,“说,谁让你来的?” 那侍卫仿佛也没有打算瞒着她,答的十分干脆:“是王爷让属下来的。王妃不要怪王爷不亲自来,王爷在京城还有事情,实在是走不开,但王爷肯定是记挂王妃的。” 凤琉璃轻哼了一声,嘴角却是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之前才与她大大的吵了一架,弄的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她都可以想象战九霄一边在心里骂她,一边让人来保护她的别扭模样。 ‘噗嗤’一声,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侍卫抬起头,疑惑地的看着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她很快反应过来,干咳两声掩饰了自己方才的失态,正色道:“没什么了,你先下去吧。” 侍卫离开之后,她的笑容毫无顾忌的绽放在嘴角。原来,战九霄也是会担心她的。 高兴归高兴,她还是能分清事情的轻重,让侍卫下去之后,她走出了大堂,也往病人们住的地方走去了。 庄子与上次她来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之前她来的时候虽然也有很多的伤员,但庄子的气氛还是很活跃很有生气的。 可是这一次,一眼看到头都是死气沉沉的。 还有一层又一层的黑雾笼罩着。 想来战九霄在京城里也是为了瘟疫的事情在忙,真希望这次的劫难赶快过去,她还是想过以前那种混吃等死的日子。 想着,她叹了一口气,一头扑在了瘟疫的事情上。 而她不知道的是,山庄中到处都是京畿卫在把守,此时山庄的一举一动,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陛下龙颜舒展,可是瘟疫的事情有了好消息?”皇后端着一盅燕窝粥来到了御书房,刚好看到皇帝微笑的模样。 见到皇后来,皇帝的笑容更加舒展,“是瘟疫的事情有了好消息,不过还有更有趣的消息。” “哦?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有趣的消息,能让陛下这般开怀,陛下也说给臣妾听一听,让臣妾也一同高兴。” 一边说着,皇后一边打开了盅盖,燕窝粥的清香飘到了皇帝的鼻子里,令他食指大动。 皇后也看了出来,嗔怪又温柔的瞧了他一眼,将燕窝粥放到了他的面前。 他吃了一口,方笑着说道:“你可能都想不到,战王妃去了山庄医治得了疫病的人,战王竟然会私下里派人护着战王妃。” 说着,他将字条递给了皇后。 皇后看了一眼,亦笑着道:“看来战王和战王妃这段时间相处的很好,臣妾看战王妃也并非是不识大体之人,若战王这能与战王妃琴瑟和鸣,也能陛下省好些心。” 第二百五十二章 旧情 “是啊,其实那姜氏确实算不上他的良配,原本是想着反正都已经各自婚配了他会死心,没有想到他还记挂着姜氏。之前见他那么担心姜氏,朕以为自己做错了,想要拨乱反正。现在他能和凤琉璃好好相处,也省了朕许多事。” 皇帝说起来也是无奈,对这个弟弟他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战九霄就像是一头倔牛一样,犯起倔来十个人都拉不回来。 现在看着战九霄对凤琉璃上了心,他除了省心,也是真心高兴的。 “希望以后姜氏能安分一些吧。”皇后叹道。 皇帝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忽然将皇后拉到了怀中,“今天是十五,也好久没有与你一同赏月了,不若今晚忙里偷闲,皇后陪朕一同赏月?” 皇后面上闪过一抹娇羞…… 此时,他们口中的姜氏悠悠转醒。 “王妃,王妃你终于醒了,您都昏昏沉沉好几日了,终于醒了。”丫鬟小兰看到了姜婉醒来,激动的都快要哭起来了。 姜婉想要说话,发现自己的嗓子干哑的稍微一用力就疼的受不了。 见状小兰忙端来温水一点一点的喂她喝了小半碗。 “我这是怎么了?”她对这几天的情况几乎没有记忆,现在觉得头疼的不得了,浑身也是酸疼。 “您病了,都昏迷好几日了,多亏了战王妃,您才能好起来。” 战王妃?凤琉璃? 她的眉头皱了起来:“战王妃来看过我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天之前了,还是战王殿下让战王妃来的,战王殿下也十分担心您,嘱咐了我们要好好照顾您按战王妃说的好好吃药才离开的。” 小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股脑的都说了。 战九霄还在担心她。 听到这句话,她的眼中满是开心,对小兰道:“原来如此,那我当真是欠战王殿下和战王妃好大的人情。我现在身子虽然还没有痊愈,但已经好了很多了。你现在去战王府下帖子,我要亲自去谢他们。” “王妃才刚醒,不如多休息休息,咱们王爷这几日也忙的两日没有合眼了,王妃不如先见了王爷,让王爷知道您差不多好了,也好让王爷放心。”小兰道。 “没有必要,王爷既然忙着,那就不要打扰王爷了,你们见到王爷只要说我一切都好就行了。现在天色就晚了一些,那你就明日去吧。” 姜婉没有退步。 她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战王府。 当然不是为了见凤琉璃,是为了见战九霄。 前段时间听京城里的传言,还以为战九霄真的对凤琉璃变了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战九霄的心里还是有她的。 一夜过去,小兰听她的话一大早就去了战王府递帖子,但小兰带回来的消息就让姜婉十分的失望了。 “战王妃出府上山礼佛了,也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姜婉眉头一皱:“这个时候她出什么京城,不是说京城都戒严了不让随便进出吗?” 别的人都不能随意离开京城,为什么就凤琉璃可以? 小兰点点头,继续道:“奴婢也不知道,但不仅是战王府的人,奴婢和京畿卫打听过了,战王妃的确是出城了。而且听战王府的人说,战王妃走了之后,战王殿下的脸色就一直都不好。” 第二百五十三章 想念 姜婉的脸色蓦地就沉了下来。 因为凤琉璃走了,所以战九霄的心情就不好了吗? 小兰见她不悦,马上解释道:“王妃也莫要胡思乱想,现在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最为要紧。” 这话并没有能把姜婉劝的宽心,她的脑袋里满是战九霄护着凤琉璃的样子。 对黎王府的一切战九霄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也并不在黎王府。 战王府,此时琉璃苑的气氛有些怪异。 凤琉璃不在王府里,战九霄竟然会独自来琉璃苑,刘嬷嬷惊的手都抖了起来,给战九霄斟了一杯茶都差点撒了。 战九霄却没有看到,因为他正专心抱着辰儿。 辰儿这时候的手已经很有劲了,加上比一般的孩子要强壮一些,精力也是好得很,在战九霄的怀里玩的不亦乐乎。 玩着玩着,辰儿忽然安静了下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战九霄。 战九霄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只觉得这幅样子十分的可爱,正想说话,却听刘嬷嬷疾声道:“王爷小心……” 然而刘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战九霄就感觉到自己的大腿上一阵温热。他呆了呆,整个人渐渐石化…… 柳山和林潭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候刘嬷嬷脸色复杂的从战九霄的怀里将辰儿抱了起来,低着头道:“辰少爷不懂事,王爷先去换身衣服吧。” 只见战九霄的大腿上,辰儿方才做的地方,留下了一片水渍。 原来是辰儿尿了。 柳山和林潭撇过了脸,死死地咬着牙齿才能让自己不笑出声来。 谁能想到,堂堂的战王殿下竟然被尿了一身,只怕战九霄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这样的经历。 战九霄反应过来之后却云淡风轻的抖了抖被尿湿的裤子,道:“不愧是本王的孩子,从小胆子就这么大。” 他没有说的是,不知为何,方才看着辰儿的脸,他仿佛看到了凤琉璃。 凤琉璃要是在这里,一定会幸灾乐祸。 这才一个白天没有见凤琉璃。他怎么就有些不习惯了呢? 从何时开始,他都不习惯身边没有凤琉璃了。 那个女人行事虽然胆子大了一些,但是还算是聪明有趣,不管做什么事都能出其不意。 若是能少气他一些就好了。 看着外面浓重寒冷的夜,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凤琉璃现在如何了,山庄的差事可不好办,若不是他抽不开身,绝对不可能让凤琉璃独自和姬浔去的。 “王爷,齐侧妃来了。” 这时丫鬟忽然禀告道。 一听齐蓉儿来了,刘嬷嬷和杏仁浑身不由自主的就紧绷起来,像是斗鸡一样。 战九霄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随口道:“让她进来吧。” 虽然这两天凤琉璃不在府中,他也没有将管家的权利给齐蓉儿。 现在正是紧要的关头,最好不要再出乱子。至于齐蓉儿的能力,他已经见识过了。 齐蓉儿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笑靥如花:“蓉儿想着姐姐不在,怕辰儿会不乖,所以过来看看,没有想到王爷爷在这里。” 笑了笑,他并没有想到这番说辞。 也是奇怪,以前知道齐蓉儿会撒一些小谎,但他认为那是因为在意他,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却觉得不悦。 明明就是知道了他在这里才过来了,直说也没有什么,何必说谎呢? 第二百五十四章 抢孩子 刘嬷嬷和杏仁不敢用辰儿冒险,齐蓉儿一进来,刘嬷嬷就对战九霄道:“辰少爷身上不干净,容老奴带他下去洗洗。” 战九霄摆摆手,同意了。 刘嬷嬷抱着辰儿就快步走了出去,整个过程把辰儿护的严严实实的,齐蓉儿连辰儿的脸都没有看到。 不过齐蓉儿来到这里并非真的是为了辰儿,自然也不在意是见到了还是没有见到,一心只在战九霄的身上。 “这段时间京城里不太平,蓉儿知道九霄哥哥辛苦了,日日都炖了乳鸽汤给九霄哥哥送去,但是每次去九霄哥哥都不在。” 齐蓉儿眼睛一红,委屈的就要掉下眼泪来。 这次她不是在装模作样,是真的委屈了。 自从战九霄娶了她,一直都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现在的落差让她如何能不委屈。 这府中的下人也惯是会见风使舵的,见凤琉璃得宠了,就一味地作贱她,以求讨好凤琉璃。 好不容易凤琉璃不在府上,她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挽回战九霄的心。 “本王一直都在外面忙,你也不必这么辛苦,只要在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战九霄淡淡道。 “这样的辛苦蓉儿是心甘情愿的,莫不是九霄哥哥厌弃了蓉儿,不愿意再见到蓉儿才这么说的?” 说着齐蓉儿便泫然欲泣,似乎心都伤透了。 战九霄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哄齐蓉儿,只是道:“本王不是这个意思,罢了,你若是想送就继续送吧。” 反正这对他也没有什么影响,何必在这里纠缠。 齐蓉儿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敷衍,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她就知道不应该相信战九霄,以前说的多好听的誓言,只怕现在战九霄已经全都忘了吧。 亏她还觉得战九霄是与别的男人不同的人,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甜言蜜语说得好听,不过两天就变心了。 这世上唯一能相信的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比如权势,比如真金白银。 她现在方知道相信一个男人有多可笑! 慢慢的静下心来,她注意到战九霄还一直看着辰儿离去的方向,心中浮上了一个计谋。 “九霄哥哥,姐姐现在不在府中,辰儿自己在琉璃苑蓉儿也是不放心。辰儿原本就是蓉儿的孩子,以前是辰儿还小,蓉儿的身子也一直不好,所以照看不好辰儿。现在辰儿也长大了不少,不如让蓉儿试一试。九霄哥哥该不会想让辰儿一辈子都不和我这个亲娘亲吧?” 她的声音中增添了许多凄凉,捂着心口无声的掉着眼泪。 战九霄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的确,辰儿是齐蓉儿的亲身孩子,总不能让辰儿长大以后都不认齐蓉儿这个亲娘吧? 看战九霄犹豫了,杏仁心都要跳出来了,想也不想就跪在了战九霄的面前,拼命的摇头道:“王爷不要啊,辰少爷是齐侧妃的孩子,但是在王妃的身边养了这么久了,和王妃也有感情了。您就算是真的要将辰少爷给齐侧妃养,好歹也要等王妃回来的。否则的话趁着王妃治病救人之际抢走辰少爷,这说出去终归是不好听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抢,辰儿原本就是我的孩子,我想养自己的孩子,这有什么错。” 齐蓉儿已经一肚子的气,趁机全撒在了杏仁的身上。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拒绝 “王爷,王妃对辰少爷尽心尽力,您方才也看到辰少爷的身子已经是今非昔比,您可知道这其中王妃费了多少心思吗?您要让齐侧妃抚养辰少爷,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奴婢也不会阻拦,但求王爷能看在王妃对辰少爷呕心沥血的份儿上,等王妃回来王爷再与王妃亲口说这件事吧。” 在王府里呆了这么长时间,杏仁也不是白待的。 从下人们的口中,她已经知道了齐蓉儿以前都是怎么装模作样的在战九霄的面前演戏欺负凤琉璃的。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 她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又卖起了惨。她这样也不是给战九霄看的,而是给齐蓉儿看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齐蓉儿恶不恶心。 齐蓉儿的脸色都绿了,想要说话却发现怎么说都不合适。 她的反应也不慢,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办法,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战九霄的面前:“九霄哥哥,蓉儿知道亏欠辰儿许多,求九霄哥哥,就给蓉儿一个弥补的机会吧,难道九霄哥哥想看到辰儿一辈子都恨蓉儿吗?” 要是现在不能将辰儿要过来,那等凤琉璃回来更加不可能了。 早知道战九霄这么看中这个孩子,当初她就怎么都不应该放手,就是随便放在身边当一只小猫小狗养她的处境都会比现在好。 又或许她借着辰儿早就找到了对付凤琉璃的方法,现在战王府里已经没有凤琉璃这个人了。 她真是悔不当初啊,悔不当初! “辰儿现在还小,此事容后再说。”战九霄神色淡漠。 其实从齐蓉儿开口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犹豫过要把辰儿送到齐蓉儿身边。方才他有过犹豫,也是怕辰儿以后长大了会恨齐蓉儿。 但是仔细想想他觉得不可能,凤琉璃不会那样对辰儿的。 即便是辰儿有朝一日怨恨齐蓉儿了,那也是齐蓉儿自己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凤琉璃教的。 若是凤琉璃教辰儿大棍子打上芳华院去,他倒是觉得有几分可能。 “九霄哥哥,你的心里真的没有蓉儿了吗?蓉儿这么求您,您都不答应蓉儿吗?” 齐蓉儿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战九霄。 她都已经做到这种份儿上了,这么哀哀的求战九霄了,战九霄竟然还站在那个贱人那边! “这与本王的心里有没有你没有关系,你自己想想辰儿刚送到琉璃苑来的时候是什么模样,现在又是什么模样。这段时间京城中瘟疫横行肆虐,太太平平的时候你尚且照顾不好辰儿,此时此刻你有万全的把握能照顾好辰儿吗?” “别说你可以。” 她刚要点头,就被战九霄抢了话:“你要是真的答应说你可以,那就既要说到做到。倘若辰儿出了一点事情,受到一点伤害,你便再没有资格做他的母亲,做本王的侧妃,你若是答应,本王可以将辰儿放在你身边,让你养着。” 齐蓉儿的眼神又恨又怕,战九霄竟然说得出这种话。 “九霄哥哥,蓉儿虽然没有养过孩子,但是也知道小孩子顽皮,哪里会一点伤害都不受,您不想让辰儿在蓉儿身边就直说,何必这样来堵蓉儿的嘴?” 战九霄扬唇一笑,淡淡道:“你做不到,但当初王妃答应了,也做到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说不如做 齐蓉儿灰头土脸的回到了芳华院,紧接着,芳华苑中再找不到一件完好无损的瓷器——已经都被摔到地上变成了碎片。 “凤琉璃,本妃发誓,本妃和你之间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本妃今生与你不共戴天!”齐蓉儿大声吼道。 “王妃,您声音小一些,若是被王爷听到了,说不定王爷会生气的。”珠儿听她大声喊叫,胆子都快被吓破了。 齐蓉儿看起来是满脸的不屑,但终究还是放轻了声音。 “王爷对我早就不如从前了,他若是当真厌烦了本妃,也不必如此,有本事他直接把我赶出去就是了!” 只要战九霄敢把她赶出去,她就敢和战九霄同归于尽。 珠儿看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也不敢再说什么,安静的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山庄。 一夜过去,经过走访,凤琉璃大概了解了山庄的情况。 山庄中一共有一百三四十二个病人,病人的数量是不多,可情况都是十分严重的。 其中有不少已经是奄奄一息,神思都恍惚了。 “既然姬公子说过不救面有死相之人,那要不这样,公子先去仔细的给病人查看一遍,然后你愿意医治的就让人安置在南苑,其他的就安置在北苑让我来处置,这样如何?” 凤琉璃询问道。 听到这话姬浔更加感觉到了凤琉璃的好,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透出了凤琉璃的涵养。 不愿意医治露了死相的病人,这话是他说的。然而凤琉璃却没有说‘不愿意’三个字。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是不负责任。对病人来说,是一种伤害。 凤琉璃只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其实做起事情来比谁都的细心。 “一切听从王妃吩咐。”他拱手道。 凤琉璃点了点,“那就这么办吧。” 凤琉璃倒是一片好心,然而得知凤琉璃和姬浔是分开医治的时候,不少的病人就有了想法了。 “姬公子可是有医圣之称,若是他出手救治,肯定能痊愈的。” “我希望能分去南苑,这样痊愈的机会也要更大一些吧。” …… 相似的议论声在山庄中此起彼伏,有的是小声说,有的是完全都不避讳凤琉璃,议论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听起来就像是故意要让凤琉璃听到那样。 凤琉璃听到也当没有听到,面无表情的指挥着人将病人搬去南苑或者搬去北苑,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到了中午,病人已经全部分开了。 他们这时候也发现了,被分去南苑的病情基本上都比分去北苑的要轻上一些,不少的人看出门道来了。 “看来是姬公子觉得我们病的太严重了,都不愿意给我们治了。” “唉……真没有想到医圣会是这样的人,这不是见死不救吗?” “会不会是战王妃的医术比姬浔的还好,所以病情严重的才被安排在北苑?” “也有这种可能,据说之前战王妃的脸被毁容的都不能看了,但是你们现在看看她,哪里还有一点被毁过容的痕迹。” “我也听说了,说战王妃还救了宫里的娘娘呢。” 说着说着,北苑那些原本觉得凤琉璃能力不行的人,把存活的希望都放在了凤琉璃的身上。 从始至终,凤琉璃都没有去解释什么,因为她知道,说的再多,不如先做出事实来,也省得浪费唇舌。 第二百五十七章 黑雾不见 凤琉璃听着众人的议论,心思并不在这些议论的声音上。 她带着侍卫将北苑的病人都看了一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按照她之前所看到的,应该越是病重的人身上笼罩的黑雾更加浓厚,但是这里的这些病人她却压根就看不到黑雾。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她不死心又给那些病的都昏迷的病人把了脉,发现按照脉象来看的话,的确是瘟疫的症状。 并且病情也的确是严重,若是她不来,这些人一命呜呼就是今明两天的事情。 但为什么在他们的身上几乎看不到黑雾呢? 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有误,再给醒着的把起了脉。 一边把脉,她一边问道:“你病了有多久了?” “约莫七八日了?”病人答道。 “那都有写什么症状?” “一开始只是有些发热,后来就开始咳嗽,浑身无力,这两日更是呼吸都困难,且东西也吃不进去。” 说着,病人又开始不住的咳嗽起来。 咳嗽的时候,病人还怕会传染给凤琉璃,刻意远离了凤琉璃。 凤琉璃并不在意,拿出了一粒药丸递给了病人,道:“吃了这粒药,你会好受许多。” 这并不是专门针对瘟疫的药,但针对咳嗽有很好的作用,只不过治标不治本,终究还是要对症下药。 病人没有多问,接过药就咽了下去。 凤琉璃一连看了好几个病人,都是差不多的症状,然而他们的身上都没有黑雾。 最后她也只能认为这些人是病的太严重了,黑雾都已经被吸收到了体内,所以表面上才没有那么浓厚的黑雾。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看过越多人的脉象,她觉得其中有些人的脉象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可每一次当她觉得自己察觉到不同的时候,那一丝丝的感觉又消失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这让她有些烦躁。 忙碌的日子过的很快,不知不觉的之中,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每一天她都是忙到大半夜才休息,天不亮又起来了。 第三天的中午,庄主来报说又有人被送到山庄了。 闻言凤琉璃觉得更加惊讶,来山庄之前他们明明和皇帝说好了,不会再把人送到山庄了,怎么会还有人送来呢? 现在也来不及去问姬浔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先迎了出去。 见到来人,凤琉璃很是吃惊,被送来的人竟然就是之前在尼姑庵他和姬浔见过的小男孩。 按道理说这个小男孩应该已经痊愈了,怎么说都不应该被送来这里才是。 并且她看这个小男孩身上的黑气已经很弱,接近于没有了。 “草民拜见王妃。”小男孩见到她眼神就亮了起来。 凤琉璃让小男孩起身,随后看向了姬浔。 而姬浔却目视前方,并没有与她对视。 不知为何,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你的气色好了许多,这两日你的病应该好了很多吧?”她害怕自己看错了。 小男孩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托王妃和姬公子的福,我……草民已经快要痊愈了。” “既然你已经快好了,那还来这里做什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她凝眸道。 小男孩点点头:“我知道,许多病情严重的病人都在这个庄子里,草民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尸体有异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凤琉璃更加不明白了。 “王妃,他来这里是陛下同意了的,下官家里曾经是做仵作的,对尸体的了解比旁人要多一些。下官查看他家人的尸体时,发现了他家人的尸体与旁人的有些不同,所以得到了陛下的同意之后才让他一同来这里的。” 这时小男孩身边的常太医答道。 凤琉璃这时候才注意到小男孩的身边还有旁人,她看了过来,问道:“不知那些尸体哪里有异样?” “别的感染瘟疫死去的人,肺部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萎缩,可是这家人,他们的肺是胀大的。还有人死后两三天尸体是不会有很严重的肿胀的,这家人才死了两天,肚子便很快胀大起来,身体里的器官腐烂的速度也要快上很多。” 常太医说道。 这些凤琉璃倒是没有注意过,她只注意到活人,没有想过要去注意那些尸体。 现在听常太医这么一说,的确是有异常之处。 既然这个小男孩已经来了,那再从这里回去也不容易。这里这么多病重的人,来过这里还要在京郊呆上几日,没有瘟疫的症状之后才能回京城。 她叹了一口气,对姬浔道:“姬公子,不如你将他安置下来,我与常太医去看看那些尸体。” 姬浔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意图是什么,哭笑不得道:“我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人在我面前死去,这些不过是些尸体,我还是看得的。这安置人的事情,还是你去做要合适一些。” “切……” 凤琉璃轻嗤一声,好心当做驴肝肺,以后求多担待她都不愿意。 “那姬公子就自己去看吧。”说着她拉起小男孩的手,转身往西苑走去。 西苑都是看守的士兵在住,环境还算是好。 走出了一段距离,她才问小男孩道:“你知道你兄长的情况吗?” 她原本对小男孩的兄长,那个少年并不担心。但是听着方才常太医说那些尸体的异样,她又没有那么笃定了。 “兄长已经无事了,陛下已经吩咐了人好好照顾兄长,等我从这里回去,兄长应该也能痊愈了。”小男孩一脸的雀跃。 看着小男孩天真的脸,她的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小男孩原本双亲健在,有一个圆满的家庭,因为这场瘟疫,只剩下一个兄长。 这种失去是永恒的。 她高高在上太久了,也无趣的太久了,对于生死她早已看开了。因为没有特别在意的人,也从不在意会失去谁。 但是父母对于这个小男孩来说肯定是不一样的,否则之前小男孩不可能为了家人拼死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救命。 一路上她只说过那句话,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两人安安静静的来到了西苑。 她吩咐士兵一定要将小男孩照顾好,随后便打算离开,去和姬浔一同查看尸体。 那毕竟是小男孩父母的尸体,她本来也没有想让小男孩一起看。 走到半路,她见到常太医正往这边走来,那模样偷偷摸摸的。 见到她,常太医加快了脚步,小跑着来到了她的面前,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黄色的东西,双手呈给了她。 她接过来,只见那是一个用黄色的纸叠成的三角形模样的东西,她正想拆开。 常太医急声阻止了她:“王妃,不可。” 第二百五十九章 护身符 凤琉璃被常太医吓了一跳,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王爷给王妃要来的护身符,若是拆开了,就没有用了。”常太医道。 这东西是护身符?还是战九霄给她求来的护身符? 战九霄竟然会做这种事? 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常太医,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道:“这是王爷给我的护身符?” 常太医点点头。 虽然这些话都不是从战九霄的口中说出来的,要将护身符给谁战九霄也没有说,但他想这山庄里和战九霄有关的人就只有凤琉璃,这东西不是给凤琉璃的又是给谁呢? 凤琉璃的心情仿若云开见月,嘴角控制不住的扬了起来,随手就将护身符塞进了腰间的香囊里。 然后状若无事的往前院走去。 “常太医,我有一事想要问你。”她言归正传。 “王妃请讲。” “那家人的尸体有异样,那将尸体带来就是了,何必将那孩子也带来呢?那孩子明明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再将他带来这里,岂不是有再次感染上瘟疫的风险。常太医也是医术高深之人,想来是知道这一点的吧。” “王妃难道不知吗?”常太医略带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让那个孩子一起来山庄就是姬浔公子向陛下建议的。” 竟然是姬浔和皇帝说的? 凤琉璃更加吃惊,她还真的不知道。 而且…… “姬公子是什么时候和陛下建议的?”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与她一同面圣的时候,姬浔从来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见她是真的不知道,常太医也仔仔细细的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就在王妃来山庄之前最后一次进宫的那日,王妃出宫之后,姬公子告诉了陛下那孩子一家的住处,让陛下时时注意那个少年的情况。然后再将他们家人的尸体带进宫里检查。” “那些尸体就是下官检查的,便是查出了方才的那些情况。并且寻着一条线索,太医们也查出了这家人的情况和尼姑庵那些病人的情况是有差别的,只是差别很小。下官也只是知道有差别,具体是什么差别,下官还在调查。” 太医们也发现了其中有些怪异,凤琉璃陷入了沉思,原来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感觉。 那说不定这两天在这里诊治,姬浔也发现了。 但常太医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姬浔要将那个小男孩带来这里。 “那常太医知不道姬公子为何要那个孩子也来这里?” “这个……”常太医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道:“据姬公子与陛下所说的,应该是姬公子想要看看这个孩子好了之后是否带有对瘟疫的抗性,会不会再次感染。” 凤琉璃的心惊了一下,真的是姬浔出的这种主意吗? 接下来她没有再问常太医什么,沉默着来到了前院。 见到姬浔已经全副武装在检查尸体,她也顾不得其他,将姬浔拉了过来,问道:“是你告诉陛下让那个小孩来这里,就为了试那个小孩会不会再次被传染瘟疫?” 姬浔完全不着急,不慌不忙的将蒙着口鼻的纱布扯开,然后说道:“的确是我和陛下建议的,你应该知道得了天花的人痊愈之后就不会再得天花。我不过是想试一试这种疫病是不是也像天花一样。” 第二百六十章 知人难知心 “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有问题吗?你这样是草菅人命?” 若不是亲耳听到,凤琉璃真的不敢相信这样的主意会是姬浔出的。 她简直怀疑姬浔的这个医圣之名是怎么得来的?都是这样草菅人命换来的吗? “草菅人命?”姬浔笑了笑,他可不这样认为:“你应该知道,这个小孩的命是我救的,如果没有我,他现在已经死了,那现在他这条命就是我的。要怎么处置全凭我的心情,就是我现在要他去死,他也没有理由反对。” 这番言论对凤琉璃的冲击不是一般大,她都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亏她之前还觉得姬浔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看来还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者看人还是要看的时间长一点,才知道是人是鬼。 “按照姬公子所说,这世上之人都是神创造的,那神想要你们生,或者想要你们死,那都是神的权利,是吗?” 若是神有这个权利,那这些弱小的凡人不知道灭绝多少遍了。 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她们并不能轻易插手凡人的事情。 就像是她现在这样,她已经是个凡人了,可是想要做点什么还要承受头疼的后果。 所以姬浔这样的话在她看来实在是太可笑太狂妄自大了,连自己的生死都不能决定的凡人,竟然这么轻易就想要去决定别人的生死。 “重点不是神是否有那样的权利,而在于神是不是有那样的能力。如果神有轻易毁灭世上之人的能力,那又没有这个权利并不重要。因为只要神想,就算是没有这个权利,神也会那样做的。” 姬浔不疾不徐的反驳道。 “一派胡言。”她想要再反驳,反应过来说得再深一些,她的身份就要惹人怀疑了。 反正姬浔这次让她十分失望,而且姬浔已经这样认为了,她说的再多也改变不了姬浔的想法。 常太医在一旁看着左右为难,但是姬浔和凤琉璃你一人我一语的,他根本就插不上话。 气氛渐渐凝固了。 正在这时,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们的身后,说道:“王妃娘娘,您不要和姬浔哥哥吵了,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姬浔哥哥说得对,我的命都是姬浔哥哥救的,我为姬浔哥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陛下已经亲口问过我了,并且是我说了愿意之后陛下才让我来到这里的,王妃娘娘不要生气了。” 听着这番话,凤琉璃都被气笑了。 这么珍贵的生命,在姬浔和这个孩子的口中,竟然这么廉价,可以说夺取就夺取,说舍弃就舍弃。 既然这样,当初那么努力的想要活下来做什么呢? 但她没有对孩子说什么,孩子毕竟还小,可能不懂这些。 “姬公子,这个孩子说同意了,你们就让他来了。他还小,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有多严重,难道你们这么大的人还不知道吗?既然你觉得他是生是死都是你说的算,那你现在不在意他是否活着,当初又为什么要救他呢?” “那是我的自由,我想救谁就救谁。况且他也未必就会死了,即便是死了,他的死会换来更多人的活,他的死也并非是没有意义的。” 姬浔甚至有些吊儿郎当的,看上去完全都没有用严肃的态度来看这件事。 第二百六十一章 生命无贵贱 凤琉璃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姬浔用这样轻浮的态度对待生命,即便是父母把孩子生出来,也没有随意决定孩子生死的权力。 更何况是去去吧一个大夫。 大夫身怀医术是用来治病的,医术不是大夫决定别人生死的工具。 看姬浔的这个态度,和他说什么都是白搭,凤琉璃直想给姬浔几个耳光。 “王妃,姬公子,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这里还有这么多的病人,还有尸体,有什么事心平气和的说就是了。” 常太医看姬浔和凤琉璃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赶紧来到两人的中间说道。 这个战王妃与以前传言中的大不相同,能被皇帝钦点负责瘟疫的事情,凤琉璃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惊讶。 但看凤琉璃要吃了姬浔的那个样子,他害怕凤琉璃和姬浔真的在这里打起来。在这些尸体的面前,实在是有些不成体统了。 小男孩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明明是出于好心才来这里的,没有想到反而引起了姬浔和凤琉璃的争吵,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急的哭了起来。 “王妃娘娘对不起,你不要和姬浔哥哥吵架了,我真的是自己愿意来这里的,不关姬浔哥哥的事情。” 小男孩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 风琉璃满心的气也被小男孩的哭声弄没有了,无心再管姬浔是什么态度,蹲在了小男孩的面前,放柔了声音,问道:“别哭了,我没有怪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着拿出帕子给小男孩擦干净了脸上的泪水。 “我没有名字,娘亲和阿爹一直都叫我小宝。”小男孩抽抽噎噎的说道。 凤琉璃难得的有耐心,温柔的对小宝道:“小宝,你的娘亲和阿爹虽然不在了,但是我想他们不管身在哪里,都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面对什么情况,你都不能用轻视自己的生命。也不管是谁,都没有权力夺去你的生命,知道了吗?” “可是……可是……你和姬浔哥哥不一样,你们救了我,否则的话我原本就是活不下去的。”小宝懵懵懂懂的,并不明白她的话。 她也没有不耐,继续劝说道:“我知道,但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权力用任何的理由让你献出你的生命。如果十七八岁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那时候你决定自己的生命,那没有任何问题,但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你以为你知道了,可事实上你并不知道那有多严重。其余的事倒也算了,可能还有给你后悔的余地,但是生命的事情没有后悔的余地。换种说法,我们救了你的命,就更要对你的生命负责,不能随随便便就决定了你的生死。你现在不明白这些没有关系,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对这番话小宝还是似懂非懂,但凤琉璃坚定而温柔的神色,小宝还是点头答应了:“我一切都听王妃娘娘的。” 听到这个回答凤琉璃才放下了心,既然方才姬浔说小宝是自己愿意的,那现在小宝已经不愿意了,姬浔再不能随便用小宝去做实验。 想着,她看向了姬浔所在的方向,她是当真不明白,姬浔医术那么高,为何会对生命如此轻浮?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好戏开始 姬浔似乎感应到了凤琉璃的目光,回过头看了凤琉璃和小宝一眼,平淡的问道:“在这里的人难道还有人会比这个小孩更理解生命二字的深刻吗?” 凤琉璃愣了愣,看向了小宝父母的尸体。 是啊,小宝亲眼看着自己的双亲不在世上,自己也曾徘徊在生死线上,小宝未必就不理解生命的厚重。 然而她纵然没有办法反驳姬浔的话,并不代表她就同意了姬浔的观点。 “那又如何?理解了生命的深刻未必就能做出理智的决定,况且他还那么小,若真的有朝一日他后悔了今日的决定,你能让他再活过来吗?骗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论口才她可从来都没有打算认输。 说完这些,她随后找了个借口将小宝支使开了,就怕姬浔又说出什么歪理,让她的苦心付之一炬。 见到她防范的态度,姬浔轻哼一声,十分不屑。 她也不想再和姬浔共处,对常太医道:“我现在北苑看一看,这里若有什么异常,你再及时告诉我。” 常太医松了一口气,躬身将凤琉璃送走了。 他还害怕凤琉璃和姬浔再共处在这里,两人哪里再不对付又争吵起来。他是谁都惹不起。 不到一个时辰,凤琉璃和姬浔吵了一架的消息就传到了战九霄的耳朵里。 “哈哈哈……本王就知道,没有谁能在她的面前讨到好处的。” 战九霄放下了手中的公文,哈哈大笑道。 林潭和柳山见了,都是一副见鬼的神情。 平时要看到战九霄面色缓和一点已经非常困难了,今天竟然会哈哈大笑,还是因为凤琉璃。 看来这天是真的要变了。 “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收敛了笑容,问道。 “王妃将他安置好了,并且吩咐了您安排的暗卫,不让姬浔靠近。”林潭答道。 战九霄挑了挑眉,“之前看她和姬浔相谈甚欢的样子,本王还担心她和姬浔那个疯子学坏了,原来是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姬浔的本性。其实皇兄当初让姬浔进京治理瘟疫,本王就不同意,但是君命难违。本王也担心姬浔治理好瘟疫的同时会生出别的事端,只怕姬浔自己也没有想到,半路回杀出一个凤琉璃。” 林潭无奈的瞥了战九霄一眼,战九霄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要太嚣张,姬浔要是在这里的话估计想打人。 “在属下看来王爷是多虑了,王妃和姬浔从来都是不一样的人。姬浔不把别人的命当命,而王妃却是对人命一视同仁。从王妃不顾与侧妃之间的龃龉将辰少爷用心的养在身边,还有救了林潭,再跟着您,救了许多的兄弟。说一句不知高低的话,只怕在王妃的眼中,属下们的命与您的命也是没有区别的。” 柳山大胆道。 战九霄并没有生气,也觉得柳山的话很有道理:“她与她的父亲有很大的不同,或许以前真的是本王错了,她是她,丞相是丞相。本王不得不承认,以前有许多事情都是迁怒了她。” 林潭和柳山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暧昧的神色。 看来以后是有好戏可以看了,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战九霄和凤琉璃之间还有一个和离的协议,到时候他们的王爷又打算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三章 新一轮瘟疫 凤琉璃与姬浔自从那日意见不合之后,连着好一日都没有说过话。 反正姬浔在南苑,凤琉璃在北苑,中间有个常太医传话,他们谁也碍不着谁。 就是苦了常太医,连着两头跑,一把老骨头差点交代在这里了。 有姬浔和凤琉璃在庄子里给得了疫病的人治疗,短短的几日,就已经有不少人慢慢的恢复健康了,由常太医看过,没有问题再去京郊隔离几日就可以返回京城的家中。 凤琉璃并没有动用空间里的东西,只是借用自己现在的本领也能与凡间所谓的‘医圣’一较高下,她还是十分有成就感的。 小宝的身体也在一天天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能蹦能跳,与健康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或许是那日她和小宝多说了几句,小宝对她比对姬浔要亲切一些,也更愿意跟在她的身边。 不过姬浔也没有放过小宝,每天还是要带小宝去放一次血,然后再放小宝回南苑。 “他有本事抽你的血,倒是自己给你补一补啊,就是挤牛奶,也要给牛喂草啊。”凤琉璃一边碎碎念,一边拿出了补血丸给小宝服下。 “王妃娘娘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好着呢。而且姬浔哥哥只是放了我一点点血,没有放太多。” 小宝还安慰她道。 她瞪了小宝一眼:“你知道什么,你现在身子还好,都是因为我给你补着,要是任由他那样对你,你现在早已经被他折磨死了。” 她承认她说的是夸张了一些,但也并非是全然的胡说八道。 要是任由姬浔给小宝放血,那不出两日小宝的身体肯定会出问题。 小宝狡黠的笑了笑,继续跟在她的身后做自己能做的。 转眼小宝的身体好了很多,她便让小宝先回京城了。 然而这样的平静也没有能维持多久,马上从京城内传来消息,城内又爆发了新一轮的疫病,庄子上即便是痊愈的病人也暂时不能回京城。 常太医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凤琉璃。 凤琉璃觉得甚是奇怪,她离开京城的时候,京城的疫病已经有了转好的迹象,并且他们还留下了治疗疫病的药方,怎么会再次爆发呢? “下官也觉得奇怪,但是京城里暂时还只是传来疫病爆发的消息,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我们现在如何揣测也是枉然,不如先想想这里治疗好转的这些病人应该怎么办。现在我们还不知道治疗好的人会不会被再次传染,如果这些人被再次传染,那之前我们做的岂不是付诸流水。” 常太医皱眉道。 这的确是个问题。 凤琉璃抿了抿唇,这个山庄有多大她是知道的,住上了把守在这里的士兵之后,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再腾出来安置人了。 况且要是继续住在庄子上,难免什么时候治疗好的人又与病人接触了。 想来想去,只有先委屈一下治疗好的病人了。 “就先在外面搭一些草棚,将治疗好的病人安置在庄子之外吧。条件是艰苦了一些,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先让他们委屈一下。” 常太医点点头,“暂时只能这样了。” 说干就干,中午时吩咐下去的事情,傍晚就庄子外就已经搭好了许多的棚子,好转的病人也都搬了进去。 只不过原本身体好了是一件好事,但是京城重新爆发的瘟疫还是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各不相干 庄子里显出了死相的人数量不是太多,再加上凤琉璃的圣手,北苑的病人比南苑的病人先清零了。 但是凤琉璃并不想见到姬浔的那副嘴脸,故而宁愿去庄子外的草棚。 草棚里的人也不都是去痊愈的,还有一些是症状比较轻的。 不过也没有过两日,姬浔便来告诉她,要回京了。 “你自己回去便是,何必叫上我呢?”凤琉璃专心的给病人把着脉,头也不抬的说道。 姬浔无奈的笑了笑:“京城第二次爆发的疫病与之前的不一样,其中有些蹊跷,我们必须要回去调查清楚。而且这次的疫病,我们之前的药方已经不管用了。” 对姬浔说的话凤琉璃也十分意外,但她又非常看不惯之前姬浔的那副样子,轻哼一声道:“姬浔公子有医圣之名,况且陛下让你进京也是为了疫病的事情,你自己回京处理就是了,我没有姬浔公子这样狠的心,只怕是帮不上公子什么了。” 姬浔何尝听不出她是在赌气,但他同样也了解凤琉璃。 “既然王妃如此说,那我就先回去了。王妃如果能放心将整个京城的百姓交到我的手里,那请随意,反正我是什么样的人王妃也是知道的。”他淡淡道。 凤琉璃终于抬起头,冷冷的笑着道:“姬浔公子当真是打蛇打七寸,你说的对,我不放心。不过就算是回到了京城里,我们也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永远都不会是公子那条道上的人。”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会和谁是一条道上的人,难道王妃会在意你走的那条道上有没有人同行吗?” “你……” 凤琉璃被噎了一下,她这才发现姬浔这样人同样恐怖,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已经看清了她,但是她对人家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样实在是外危险了。 “这次疫病与之前的那一波有所不同,我有了一些猜想,但想要证明我猜的对不对,之前的那个小男孩是一个线索。” 说到这里,姬浔顿了顿,戏谑的看着凤琉璃,继续道:“当然,王妃若是不回京,那到时我会将那个小男孩怎么样我自己也不知道。” 凤琉璃咬紧了牙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出来:“我会回京的。” 没有想到啊,真是没有想到!她凤琉璃有朝一日会被人威胁,可笑,太可笑了! 她咬牙切齿,第一次感受到想要咬死一个人是什么感受。 “王妃娘娘,其实您不用担心我的,我相信姬浔既然救了小宝,就不会让小宝死了的。”常太医见她气的都快着火了,小心翼翼的安慰她道。 风琉璃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常太医的安慰而好一点。 第二天,他们暗示启程回京。 一路上车队的气氛都十分低沉,凤琉璃还是拒绝和姬浔说一句话。 而姬浔依旧怡然自得,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她的态度影响。 越是看姬浔云淡风轻,凤琉璃的心里就越是气,她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过也是,人命姬浔都不放在眼里,她的态度姬浔怎么会放在眼里呢? 只是这样一个人竟然是个大夫,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如果有需要,她相信姬浔绝对会用一个人的命去换另一个人的命,也会用别人的命还做实验,不管那个人做完实验之后是活着还是会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回京 “其实王妃何必与在下赌气呢?我们之间又没有什么冲突。” 半路休息凤琉璃正临水想自己的心事时,姬浔忽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她被吓了一跳,猛然转头,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又很快平静下来,淡淡道:“公子又何必在意本妃的态度呢?本妃放不下什么,你心中不是有数吗?即便是我们道不同,为了这件事我也会配合姬公子的,姬公子不必担心。” 姬浔笑了笑:“王妃医术高超,在下也是十分佩服,只要你我好好合作,我相信不仅是这次的事情,还有以后在其他的事情上,我们合作也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多谢姬公子的好意,但对我来说,仅仅是这次的合作就已经够了,以后江湖之大,只希望我们不再遇见。” 凤琉璃毫不客气的回道。 她是放不下京城的百姓不得不和姬浔合作,又不是卖给姬浔了,她都已经强忍着恶心了,姬浔还不放过她,那就也不要怪她最嘴上不饶人了。 “呵呵……”姬浔笑了两声,看向了远方,叹了一口气,道:“看来在下是真的惹王妃不高兴了,也罢,那我们就言归正传吧。不知王妃有没有发现第二次的疫病有所异常?” “公子有话不妨直说,我不过是来帮助公子的,公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与我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的。” 凤琉璃满脸的不耐烦。 “如果我想的没有错,不出一个月,此次疫情便可安然度过,王妃不必担心。”姬浔还是好言好语,似乎两人之前的不愉快完全都没有发生过。 而凤琉璃没有这么大的心,冷淡的点点头:“多谢公子告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马车了。” 说完她便大步往自己的马车走去,然后一头钻进了马车里。 并非是她不知好歹,只是自从那日姬浔露出过那样的嘴脸,姬浔对她的态度越是好,她就越是觉得这个人伪善,也越觉得这个人恐怖。 她没有办法对伪善的人有好的态度,特别还是草菅人命的人。 不一会儿之后重新启程,马车摇摇晃晃,以前这种时候她早已昏昏欲睡,今天却是觉得心烦意乱,怎么都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重新停了下来,她掀开帘子一看,原来是到京郊的隔离点了。 她自己跳下了马车,率先往驻地走了进去。 “王妃请稍等。” 她的背后出现了姬浔阴魂不散的声音。 抿了抿唇,她停住了脚步,却没有转身。 “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过了,王妃就算是心里有气,还请以正事为重,不要耍性子,因小失大。” 闻言凤琉璃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姬浔这是在说她耍性子因小失大? “姬浔公子,本王这王妃虽然是无礼胆大了一些,但也绝非是在紧要关头耍性子之人。本王虽不知你方才所说的解释是为了何事,但身为一个男人,本王还是要告诉你一句话,有些事不是解释了别人就必须要理解。本王再多说一句,姬浔公子不要借着这个紧要关头为所欲为才好。” 她刚要说话,耳边忽而传来了战九霄的声音。 她从来都没有发现战九霄的声音如此悦耳过,听的她是身心舒畅,想拍手叫好。 第二百六十六章 护身符不护身 “战王殿下说什么自然都是对的,草民遵从就是。王妃身份高贵,是草民无礼了,请王妃责罚。” 姬浔的口中说着臣服的话,面上依旧是吊儿郎当,这话明显就是说说用来敷衍他们的。 敷衍人,谁还不会了。 想着,她道:“所谓遵从,是由心而生,口中说说的还是罢了。我想什么你都知晓,你心里想什么我也未必就不知。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何必来面上那一套。至于我会不会因小失大,姬公子既然敢用京城的百姓来威胁我,自然也该知道我会不会因小失大。” 说完见到姬浔的面色微微凝滞,她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跟着士兵往她的住处去了。 战九霄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来到了房间里,她还没有来得及谢刚才战九霄的维护,只见战九霄就朝她伸出了手,道:“之前本王托常太医给你带的护身符呢?” 她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战九霄是什么意思。 “哼!”战九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盯着她,“你别装傻,那可是蓉儿以前给本王求来的,本王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可不是给你了。” 那竟然是齐蓉儿给战九霄求来的? 战九霄竟然将那种东西给她! “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不想还给本王?”战九霄还在火上浇油。 她反应过来,气便不打一处来,猛地将腰间的香囊解下,从中将护身符拿了出来,扔在了战九霄的怀里,几乎是吼着道:“谁稀罕这破东西!” 战九霄竟然拿齐蓉儿求来的东西送给她,难道战九霄以为她会对齐蓉儿感恩戴德吗? 这个男人到底有没有一点眼力见儿啊! 而战九霄看着凤琉璃将护身符拿出来的地方,有些吃惊。 凤琉璃竟将护身符从香囊如此贴身的地方拿出来,莫非之前凤琉璃和他说的和离是忽悠他的,若是凤琉璃对他真的没有情意了,为何会将护身符放在那么贴身的地方。 也是,凤琉璃对他原本就是死缠烂打,嘴上说答应他和离,说不定那只是缓兵之计。 如此想着,他的心头忽然升起了一丝丝的甜。 仿佛吃了蜂蜜一般。 “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快回去吧,还是我又有什么东西忘了给你。” 他正想着,就听到凤琉璃隐含着怒气的声音。 这是恼羞成怒了。 凤琉璃的确是正在生气,生气自己怎么那么不小心,就自然而然的将那个护身符认为是战九霄送给她的。 战九霄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的心了! 她也太过大意了! 现在好了,在战九霄的面前丢了面子,还不知道战九霄回去要和齐蓉儿怎么添油加醋的说,回到府上齐蓉儿更加有理由笑话她了。 战九霄这办的叫什么事啊,她简直怀疑战九霄就是故意的,否则的话为何这么诡异的忽然托常太医送什么护身符给她。 这不明摆着事出有妖嘛,她当时也不知道被什么蒙住了心,竟然没有察觉,不应该啊,实在是不应该。 要是有后悔药,她肯定先吃一壶。 看战九霄还站在那里没有一点要走的样子,她浑身都不舒服了。 “王爷还不离开,在这里和我待的时间久了就要被隔离,到时候王爷可别怪我事先没有与你说过。” 第二百六十七章 传播方式 然而战九霄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这件事上,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问起了庄子里事情。 “这几日你在庄子里,新送去的人情况怎么样?” 凤琉璃咬了咬唇,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个二个都让她捉摸不透。 先是姬浔,现在连战九霄都让她看不透了。 她是刚才的话没有说清楚还是战九霄没有听到? “现在第二波疫情爆发,并且已经瞒不住了,京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更有人趁机抬高物价,真是赚的人血馒头,也不怕折寿。” 说起这个,战九霄还一脸气愤,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凤琉璃的神色。 而凤琉璃已经认输了,无奈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也坐了下来,说道:“是啊,疫情原本都已经控制住了,怎么忽然就会爆发了呢?我们一直都严格的控制得了疫病的人,即便是治好了,也都要隔离观察一段时间,确定病好了才放进京城里。按理来说疫情应该已经慢慢消减了才是。” “就算是有想要偷偷进京城的,京城城门的守卫也不是摆在那里好看的,肯定当时就会被拦下来了。京城的守卫森严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战九霄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凤琉璃也陷入了沉思。 她这段时间察觉到了有几个人的脉象与大多数病人的有所差异,她也有了些许线索,但是这些线索都太细微了。 纵然是有姬浔的话,她还是不敢完全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她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在战九霄的面前胡说。 “本王想到了,既然不是偷偷进去的,那就是光明正大进去的,或者是京城里有什么人并没有被隔离。” 战九霄一拍脑门道。 闻言凤琉璃的心凉了半截,她不得不承认,战九霄能坐稳这个战王的位置,不仅仅是靠着和皇帝是一母同胞的血脉,还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这么快就想到了这里,而且战九霄这么说,多半是已经怀疑到了那对兄弟的身上。 其实嫌疑最大的就是小宝和他的兄长,他们二人都确定了不会再感染,所以没有被隔离。 她之前只是怀疑,但是仔细钻研了姬浔给小宝的哥哥吃的药,还有姬浔不断的从小宝的身上取血,再加上现在京城里再次爆发了瘟疫。 她现在已然确定,京城的瘟疫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人祸。 并且她也知道了人祸的症结在哪里,只是在确定能有办法保住小宝哥哥的命之前,她不打算说。 她心中琢磨着,又怕被战九霄看清了她的心思,她眉眼一冷,一边推着战九霄出去,一边不耐道:“我累了,王爷还是先回去吧。齐侧妃还等着您送护身符回去呢。” 她不知道战九霄面对生命的态度会不会和姬浔一样,只应对一个姬浔她已经够身心俱疲了,要是再加上一个战九霄,那可真的是要了她的命了。 战九霄不知所以,被动的被她推出了门外。 等反应过来,只听到‘嘭’的一声,凤琉璃将房间门重重的关上了,那声音让他皱了皱眉。 这个女人的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就摔门了,要是再放出去的一段时间,只怕都能上房揭瓦了。 也不知这段时间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让凤琉璃的脾气见长。 第二百六十八章 疫情真相 房间中只剩下自己,凤琉璃才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床边坐下,一脸的心事重重。 如果她的料想没有错,那这次的瘟疫并不是简单的瘟疫,而是蛊毒。 这京城爆发的所谓第二次瘟疫,就是蛊毒,而并非是瘟疫。 ‘嘭’! 门口传来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她反射性的抬头,看到战九霄就站在门口。 “你怎么又回来了?”她只得快速整理好了神色,将方才想的事情压在了心里,横眉看着战九霄。 战九霄耸了耸肩:“本王已经与你接触的太久了,只能先隔离一段时间,暂时不能回京了。” 凤琉璃一滞,接着道:“那你要隔离自己去找个房间啊,来我这里做什么?我方才已经与你说过了与我接触的时间长了会被隔离,是你自己不小心的,可别赖在我身上。” 只见战九霄扫了她一眼,信步走进来坐下,淡淡道:“这里的房间紧张,不能给本王单独腾出一间来,本王也只能委屈一下了。而且你明知道与你接触之后会被隔离,你还将护身符给我了,所以你还是要负责的。” “你!”凤琉璃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指着他道:“你这个无赖,明明就是你催命一般要我把护身符还给你的,关我什么事?” “反正我最后是碰过那护身符了,京城我是暂时回不去了,这里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你要是不愿意与我在同一个房间,可以出去外面。” 战九霄一副无赖样。 凤琉璃吐出了一口浊气,和战九霄硬碰硬,这并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战九霄要是发起疯来,直接将她扔出去怎么办? 识时务者为俊杰,凤琉璃只能暂时忍下了这口气,气鼓鼓的坐了下来。 两人相对无言,房间中的气氛渐渐变得凝滞起来。 最后还是战九霄先出声道:“在庄子上这么长时间,你可找到什么办法彻底遏制瘟疫的源头了?虽然现在你和姬浔有办法治疗瘟疫,但若是没有办法斩草除根,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话题终于还是来到了正事上。 凤琉璃叹了一口气,她也正犹豫着怎么和战九霄说。 她微微垂眸,一字一字道:“以我目前掌握的线索,这并不是瘟疫,如果我所料不错,这是蛊。” “蛊?”战九霄有些听不明白。 她点点头:“这种蛊有子母蛊,其中母蛊在小宝的哥哥身上。以我这些天在小宝身上看到的情况,还有从他那里得到的讯息。小宝的家人出现不适的时间是最早的。小宝家一开始有不适的是哥哥,但是最先病死的是小宝的父母,还有小宝的情况也比哥哥的要严重,所以我推断母蛊就在小宝的哥哥身上。” 战九霄还是听得云里雾里:“你说的清楚一些,这不是瘟疫吗?什么蛊会这么厉害。而且据我所知蛊是不会传染的。” “这不是传染,这种类似于……”她想了想应该如何解释战九霄才能听明白,她的目光触到了外面的树,灵光一闪,道:“类似于果树,只要有树在,就会结出源源不断的果子。而只要有母蛊在,就会在源源不断的在别人的身上种出子蛊。而被小宝哥哥接触过的人,便回沾染上子蛊。” 如此浅显,这次战九霄听明白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子母蛊 “那一共有多少母蛊,身中母蛊的人最后又会怎么样呢?” 虽说是听明白了一些,战九霄还是一脑袋的疑问。 “若是我猜想的蛊虫,那整个京城母蛊只会有一只,若有两只他们会自相残杀,分出胜负。身中母蛊的人会不会马上死去,但母蛊在人的体内也是在吸食人的精血,过一段时间,人便会虚弱,然后病邪侵体,病重而亡。” 听完战九霄的眉头皱了起来,“如此说来,不管是中了子蛊的人还是中了母蛊的人最后都逃不过一死。” 凤琉璃轻轻点了点头:“并且母蛊在人的体内越是强壮,中了子蛊的人病就会越重,直至被子蛊吸干了精血,体弱而亡。” “既然是中蛊,为何表现出来的症状和瘟疫几乎是一模一样,并且连你都是到了现在才发现?” “中了子蛊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咳嗽发烧,不过是因为现在是冬季,子蛊吸食着人的精血,致使人身体虚弱,天气严寒,感染上风寒那是肯定的。但这也的确是伤寒,这也就是从脉象上很难分清的原因。” 凤琉璃将心中的猜想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战九霄。 战九霄还在慢慢消化着凤琉璃所说的这些,他是知道这次的瘟疫并不简单,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根本就不是瘟疫。 那之前他们应对的方法是不是都是玩闹一般?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蛊毒……又该如何应对?”他看着凤琉璃,可以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凤琉璃的身上。 相较于其他人,他的确是更相信凤琉璃一些。 凤琉璃略微思索片刻,答道:“具体要怎么应对我还不能确定,因为以上说的那些都是我的猜测,我还没有办法证实小宝哥哥就是携带母蛊的人,也无法证实引发这次灾难的是不是我所猜想的蛊虫。” 说完她看了看战九霄,她告诉战九霄这些,就是想战九霄能帮她证实。 同时,若是姬浔为了平息这次的灾祸而不择手段,不在意小宝和小宝哥哥的性命,那她希望能借战九霄的手,保住小宝两兄弟的性命。 战九霄也是非常上道,说道:“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证实你的猜想对不对?” “这不仅仅是我的猜想,而是京城里那么多百姓的性命。”凤琉璃抬了抬下巴,理直气壮道:“你身为王爷,这也是你的责任。” 战九霄的嘴角扬了起来:“仅仅是这么简单?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自己的私心。” “王爷既然看穿了,那我也就不隐瞒了。姬浔此人我捉摸不透,我怕他行事激进,不顾后果。现在母蛊很有可能在小宝哥哥的身上,所以若是他要不顾那对兄弟的性命,还请王爷保下二人,我定能有办法不伤二人的性命也平息这场灾祸的。” 凤琉璃说的真诚,这番话的背后透出来的意思战九霄也是十分受用的。 这说明凤琉璃也相信他多过相信那个姬浔。 不过…… “你这是在求我吗?”他唇角的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凤琉璃咬了咬唇,还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是她的事那还好说,但此时的情形她的确要求助于战九霄。 吐出了一口浊气,她道:“算是吧。” “那你便欠本王一个人情,可要好好记在心上。”战九霄面带得意。 要从凤琉璃的口中撬出一句示弱的话可当真是不容易。 第二百七十章 传言再起 虽然战九霄的样子是欠揍了一点,但终究是答应下来了,凤琉璃还是暂时松了一口气。 之前她还一直在担心战九霄会和姬浔一样,不将小宝两兄弟的命放在眼里。 现在战九霄答应了她,算是解了她的一桩心事。 “本王还有一事不明。”战九霄又道。 她偏了偏头,示意战九霄问。 “如果你方才说的证实了是事实,那中了母蛊的人最终也是一死,为何那个少年还活着,并且本王之前也去看过,看起来都要痊愈的样子了。” 凤琉璃略略意外,看不出来战九霄还会屈尊降贵,亲自去看病人。 “应该是姬浔之前给小宝哥哥的药暂时压制住了母蛊,但也不过是暂时的,现在京城重新爆发疫病,我想就是姬浔的药对母蛊已经没有作用了。所以想要彻底的除去母蛊而不伤人性命,还要好好参详。” 她说着移开了目光,怕被战九霄察觉到她还有所掩藏。 如果子母蛊的猜想是正确的,现在中了子蛊的人大多都已经被治好了,京城里现在染上子蛊的人,其体内的子蛊也不强壮,即便是母蛊死了,中了子蛊的人不仅不会丧命,还会慢慢就自愈了。 所以她担心姬浔为了省事,会直接杀了小宝哥哥。 这一点她暂时也不敢告诉战九霄,因为她对战九霄会做出什么选择也没有把握。 能拖一日算一日吧。 她现在已经有了头绪,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把母蛊从小宝哥哥的身上移除了。 然而她的想法是很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才是第二天就生了变故。 早上,她满脸黑线的‘伺候’战九霄更衣洗漱。 战九霄竟然如此恶趣味。 就因为她有事相求,便用这件事要挟她睡了一晚上的软榻,还威胁她,让她伺候着洗漱。 看着战九霄那张英俊的脸,她感觉不到一点的愉悦,只想挠上两爪子,直接让战九霄破相了才好。 “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在心里骂我。” 忽然战九霄声音传来。 “怎么会呢?王爷说笑了,妾身只是在想给王爷准备什么早餐才好。”她的笑容仿若花朵一般绽开,明艳的脸庞更加生动。 战九霄都被晃了一下神,好不容易才移开了目光。 “王爷。”林潭悄然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看到林潭的神色,战九霄不由皱了皱眉,开门见山的问道:“出什么事了?” 林潭瞟了一眼凤琉璃。 见状凤琉璃的心紧了一下,她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她又要倒霉了吧? “不知为何,关于王妃是妖女的传言又在京城中传开了,并且还说这次京城中的瘟疫都是因为王妃,说是王妃带来的灾祸。” “呵……是我带来的灾祸,那我在这里累死累活的做什么?我干脆就什么都不要做,躺在府中睡觉就是了。我是闲着没事儿吗?” 林潭的话才刚说完,凤琉璃就自嘲道。 她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现在又被翻出来,幕后之人明显是想要她死了。 战九霄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十分冷静,对她道:“你也不要着急,不管怎么说你现在还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会袖手旁观。” 有了战九霄的这番话,她不得不承认安心了不少。 第二百七十一章 无心计较 然而战九霄的话并没有让凤琉璃安心多久,不过三天的时间,事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前面的那段日子凤琉璃累坏了,因为有了战九霄去查证瘟疫的事情,所以她便安心的休息。 隔离点的人有常太医去查看,她倒也乐得清闲。 要是什么事都亲力亲为,那她非要自己累死了不可。 可她还没有等来战九霄的答案,却等来了一个坏消息。 “王爷,城中不少的百姓都相信了传言,说王妃是妖女,还说这次的灾祸都是王妃惹来了,甚至不少的大臣也对陛下这么说,陛下为了此事今日已经罢了朝会,可是还有大臣将奏折送进宫。目前的局势对王妃很不利。” 林潭低着头禀报。 凤琉璃听的是目瞪口呆,真是没有想到,她才休息了两天,传言就变成这个样子。 听着林潭话中的意思,那些人是想着杀了她这次的事情就会平息了吧。 真是没有想到,她为了这些百姓担着灰飞烟灭的危险,忍受着头疼的折磨,她也不要这些人感谢她,却没有想到这些百姓竟然会愚昧到这种地步。 怕死她能理解,然而为了能让自己活就想要别人的命,这样的做法和姬浔又有什么区别? 比姬浔还不如。 她越想越气,胸口憋闷的像是要爆炸了。 战九霄面沉如水,沉声问林潭道:“都有哪些大臣上了奏折你知道吗?” “这个……”林潭面露难色,微微犹豫了片刻方说道:“据属下所知,朝中大半的大臣都上了奏折。” “哼!”战九霄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这些大臣,出事的事情没有见他们上一本奏折,出一个办法。这种无稽之谈他们倒是会闻风而奏,以我所看,那一半的大臣不如都去御史台算了。” 闻风而奏那是御史一贯的作风,所奏的事情靠谱的少,胡说八道的居多。 凤琉璃十分烦躁,也有些失望。 看她的神情阴沉下来,战九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房间中又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柳山也走了进来,双手呈上了一封书信:“王爷,陛下手谕。” 战九霄看了凤琉璃一眼,才将手谕接了过来,拆开查看。 “陛下让你隔离完了之后将疫情之事与姬浔交接,之后便回王府,不用再去太医院。”他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其中已经透出了怒气。 凤琉璃接过来看了看,的确如战九霄所说。 也好,她本来就不想再和姬浔有接触,如此正中她的下怀。 至于说她是妖女的事情,只要蛊虫的事情能确定了,那些传言也就真相大白了。她也不想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了。 见她不说话,战九霄先忍不住了,“此事明明就是他先让你掺合进去的,现在查出线索来了,又让你不要参与了,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倒也不能这么说,此时的局势你也看到了,那么多的人参奏我,有没有证据证明我不是妖女,陛下总要有一个态度。” 凤琉璃想要解决瘟疫的事情,也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反正姬浔那边也有了线索,只要战九霄这边能调查清楚,并且护住小宝兄弟的性命,她便再没有什么要求了。 “你这次倒是心胸宽广。”战九霄瞥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这么平静别有原因。 第二百七十二章 护送 因为隔离,消息传播的也没有那么快,隔离点的人并不知道京城里关于凤琉璃的传言。 凤琉璃只想着与姬浔早日交接,也早日了结了这件事。 “这次瘟疫我怀疑是蛊虫作祟,想来姬公子也有此猜想。我已经让战王殿下派人去调查此事,姬浔公子若是有了线索,也可以与战王殿下说。” 她面无表情的对姬浔说道。 姬浔笑了笑,打量了她两眼,道:“真是看不出战王妃是如此宽厚之人,之前倒是我看错王妃了。” 她无心与姬浔虚与委蛇,冷着脸道:“不敢担,如今事情我都已经与你说清楚了,若有不明,你去找战王殿下便可。”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开。 不想姬浔拦住了她的去路:“怎么?难道王妃就这么讨厌我了吗?” “谈不上讨厌,只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而已,之前姬公子不是也说过了吗,不管有没有人与你走在一条道上,你都不在意的吗?如今我是否讨厌你,都应该影响不了你走哪条道才是。” 她实在不想再与姬浔多说,又欲抬脚离开。 然而姬浔这次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道:“难道王妃就是这样看我的吗?” 她想要甩开姬浔的手,但姬浔抓得非常紧,她甩了两次都没有甩开。 登时她便怒看着姬浔:“姬公子这是想要做什么?” 她的话音刚落,感觉另一只手臂被人抓住,然后被用力一扯,她就被扯了过去。 惊恐的回头,发现这次拉扯她的是战九霄。 她的怒气稍稍减弱了,被战九霄抓住总比被姬浔抓住的好。 “姬公子这是做什么?虽然公子久在山野,但公子也是饱读诗书之人,男女授受不清总应该是知道的吧。再不济这是本王的王妃,公子方才的行为乃是大不敬,还不快和王妃请罪。” 战九霄冷冷的看着姬浔,眼神尖锐犹如利剑。 然而姬浔并不理会战九霄,眼神还是在凤琉璃的身上,嘴角的笑容有些嘲讽:“在下方才忘了王妃的身份,多有不敬,还请王妃恕罪。” 不知为何,看着这样的姬浔,凤琉璃的心中并不好受。 这段时间烦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她也不想理会了,没有说什么,甩开了战九霄的手大步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接下来隔离的那几日她都窝在房间里没有出门,而让战九霄去调查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这多少让她不安心。 时间一日一日的过,终于隔离的时间完了,她从隔离点出来前往战王府。 这次战九霄良心发现,亲自护送凤琉璃回去。 蛊虫的事情是真的没有线索,但传言的消息日日都传到战九霄的耳朵里,他只是没有告诉凤琉璃。 这段时间关于凤琉璃是妖女的传言越来越厉害,若不是因为京城被封禁了,只怕早已经有人来到隔离点闹事。 所以凤琉璃回京,他有些担心会有不长眼的人伤害了凤琉璃。 他也是刻意的不想让凤琉璃知道那些传言,所以王府的人需要警告一番。他无心去想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反正他就这样做了。 为了不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他安排了守城门的将士,是在夜幕初上的时候带着凤琉璃进了京城的。 第二百七十三章 心有灵犀 也不枉费战九霄费了心思,这一路上都十分安静,几乎没有遇到人。 即便是有人看到,他们的车架十分低调,又有夜色作为掩护,即便是被人看到了,也认不出是他们。 下了马车,凤琉璃抬眼就看到齐蓉儿站在王府的门口,嫣然笑着。 她从来没有再齐蓉儿的脸上看到过这么温柔的笑容,温柔的直让她起鸡皮疙瘩。 “姐姐终于回来了,姐姐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府中都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以前姐姐责怪我管家管的不好,我还有些不服气,这次我算是对姐姐心服口服了。姐姐既然回来了,那想来王爷在府中也能住的舒心。” 这次齐蓉儿说话的语气也十分的真诚,没有了以往的矫揉造作。 然而凤琉璃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反而是更加戒备。 齐蓉儿如此模样,她可以万分肯定,齐蓉儿一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来对付她。 念在战九霄帮了她那么多的份儿上,她并没有当着战九霄的面和齐蓉儿争吵,温顺的跟在战九霄的身后,算是给战九霄一个面子。 而齐蓉儿见到如此和谐的场面觉得更加的刺眼。 但她倒是要看看凤琉璃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看凤琉璃的样子,是还不知道死期将至。 也好,现在越是得意,跌下来的时候就更痛苦。 她想着,低眉顺眼的跟在凤琉璃和战九霄的后面走了进去。 来到了大堂中,战九霄只是饮了一口茶,坐都没有坐下,便说道:“本王还有一些事情,你自己回琉璃苑吧,辰儿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你了,你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在琉璃苑陪辰儿,不要出来。” “知道了,你以为我喜欢出来。”凤琉璃不耐的撇嘴,说的像她出来就是惹是生非一样。 明明主动找事情的从来都不是她。 因为战九霄是故意要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外面的情形,所以见到她的态度也没有生气,只是再对齐蓉儿道:“王妃这段时间在外面也累了,府中的事情你好好打理。” 齐蓉儿莞尔一笑:“九霄哥哥放心,蓉儿知道的。” 见两人都没有什么异常的神色,战九霄满意的离开了。 战九霄离开之后,齐蓉儿也没有说什么,紧接着也离开了大堂。只是走到门口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凤琉璃一眼。 凤琉璃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看到她回来,刘嬷嬷激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从小到大,刘嬷嬷几乎天天都是跟在她身边的。 两人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 上上下下将凤琉璃打量了一遍,确定了凤琉璃完好,才双眼含泪道:“王妃这段时间在外面受苦了,人都瘦了一圈。” 杏仁的眼圈也是红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凤琉璃,哽咽道:“是啊,也不知道这段时间王妃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您在外面受苦劳累,奴婢们却在府中享福,王妃再这样做奴婢会折寿的。” 风琉璃轻轻点了杏仁的额头一下,哭笑不得道:“胡说什么呢?再说我们辰儿也是非常重要的,你怎么能说你们是在府中享福呢?” “这么长时间不见,王妃嘴上还是不饶人。”杏仁抹着眼泪道。 见到凤琉璃平安归来,琉璃苑中又重新有了生机,就连辰儿也黏在凤琉璃的怀里不愿意离开。 第二百七十四章 落井下石 琉璃苑中的欢喜并没有持续多久。 “王妃,齐侧妃来了,说是王妃许久没有回来,齐侧妃给王妃准备了许多东西。”有丫鬟进来报。 凤琉璃丝毫不感到意外,之前齐蓉儿的神色已经说明了她肯定不会有安宁日子过的。 也好,来得早一些省得她日日提防。 “让她进来吧。” 说着,她让刘嬷嬷先将辰儿抱进了里间。 齐蓉儿偏偏走了进来,或许是这段时间她不在,齐蓉儿的日子也过的十分滋润,又或者齐蓉儿以为她已经死在外面了,所以格外舒心。 远远看着齐蓉儿整个人都是神采奕奕的,脸颊红润,面带喜气,看上去靓丽了不少。 “齐侧妃可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整个人嫩的像是要掐出水儿一般。”看到齐蓉儿走了进来,她坐在上首不由嘲讽。 齐蓉儿自顾自坐了下来,含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日夜为了姐姐担心,哪里有什么喜事。想来是姐姐太久没有见到妹妹,记错了。” “齐侧妃自谦了。”她淡淡的回了一句。 齐蓉儿的脸色忽然变得担忧起来,“姐姐这段时间所受的苦妹妹也是有所耳闻的,唉……姐姐受了那么多的苦和累,本该要受褒奖的。但如今姐姐却只能被关在这琉璃苑里,想来姐姐的心里十分不好受吧。” 这是话里有话啊。 凤琉璃挑了挑眉,也不接齐蓉儿的茬,轻描淡写道:“褒奖不褒奖的我也不在意,我做那些只是我有能力这么做而已。而且我平时不爱走动,也不爱出门,在这院子里我倒是清静。” 齐蓉儿理所当然的将她的这番话看作是死鸭子嘴硬,也不妨把话说得再清楚一些:“姐姐又何必和妹妹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呢?妹妹原以为妖女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想到会在这时候被翻出来,也是委屈姐姐了。姐姐也不要怪王爷,实在是外面的情形也不是王爷能控制住的了。姐姐不知道吧,为了此事陛下都罢朝好几日了。” 闻言齐蓉儿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底,也忽然明白过来方才战九霄说那些话的原因。 原来战九霄选择在如何回城,让她在院子里不要出门,都是为了她好。 齐蓉儿提到了妖女的事情,她马上就与瘟疫的事情联系起来了。 若是别人也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那她的处境的确是不容乐观。 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翘了起来。 不管战九霄是出于什么原因保护她,反正战九霄都那样做了。 “姐姐也不要害怕。”看凤琉璃很久都没有说话,齐蓉儿以为她是被吓坏了,更加得意的说道:“姐姐毕竟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丞相府不会对姐姐的处境袖手旁观的。纵然现在丞相大人或许都是自身难保,但是妹妹相信,丞相大人是不会责怪姐姐连累了他们的。” 是了,如果齐蓉儿不说,她都忘了丞相府了。 她暗暗叹了一口气,皇帝为了此事直接写了手谕给她,让她回到府中呆着,再加上战九霄的言行,想来妖女的事情定然在京城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丞相和丞相夫人都对她很好,要是再被她连累,那她的心里真的不是滋味。 “齐侧妃的话说完了就可以走了。”听到这里她已经能确定之后齐蓉儿的话大多都是废话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自讨苦吃 齐蓉儿不仅没有走,还坐了下来。用自以为风情万种的眼神看着凤琉璃,笑着道:“姐姐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如今京城人人都以为姐姐是妖女,这场瘟疫不好的症结是在姐姐身上,姐姐只要是出了战王府的大门,还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姐姐若是求一求我,说不定我还能帮姐姐呢。” 凤琉璃被她自以为是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 不管是什么时候,齐蓉儿都没有自知之明。 “哦?齐侧妃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看来以前是我小看了齐侧妃啊。”她睨了齐蓉儿一眼,脸上的笑容张扬:“不知道的还以为齐侧妃是战王府的主人了呢?如果齐侧妃是战王府的主人,想来本妃连战王府的大门都是进不来的吧。” 如此关头,她本来是不打算和齐蓉儿一般见识的,但是若不反击回去,齐蓉儿还以为她是害怕了呢。 而且齐蓉儿这种人,她让一步,齐蓉儿只会得寸进尺,步步紧逼。唯有不留情面的打击回去,才能让齐蓉儿稍稍安分几天。 “齐侧妃方才说整个京城的人都认为我是妖女,我看不是这样。至少王爷不是这样认为,否则的话此时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吧?而且你以为王爷为什么不让我出去,是因为讨厌我呢?还是因为想要保护我?” 齐蓉儿不知道她的痛处在哪里,她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怎么样才能戳到齐蓉儿的心窝子。 果然,齐蓉儿的笑容马上就挂不住了,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她,骂道:“你别以为王爷会永远相信你,王爷现在只不过是被你迷惑了,等过些日子,看王爷还会不会护着你!” “哈哈哈……”看齐蓉儿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多谢齐侧妃了,若不是齐侧妃,我还不敢确定王爷这是真的在护着我,现在看齐侧妃的模样才敢确定。” 齐蓉儿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心中一滞,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恶狠狠的瞪着她,冷笑道:“王爷不过是怕你出去惹麻烦了而已,你少自作多情了。” “我是自作多情也好,是别的什么也罢,那都是我的事情,干齐侧妃什么事呢?齐侧妃要是喜欢我这琉璃苑,那你就自己多呆一会儿,我不奉陪了。” 她给了杏仁一个眼神,然后自己走进了里间。 杏仁会意,像是一尊石像立在了里间的门口处。 齐蓉儿眼睁睁看着凤琉璃走了进去,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给自己留了一肚子气。最后咬牙切齿的离开了。 里间,凤琉璃皱了皱眉,对刘嬷嬷道:“劳烦嬷嬷去丞相府看一眼,帮我看看相府是什么情况。若是父亲母亲问起我,嬷嬷就说我一切都好,王爷对我也很好,让他们不必担心。” 刘嬷嬷知道她的意思,随后便去了。 她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心中隐隐有些担心。之前被传是妖女,她并没有多大的感觉,但这次还牵扯上了丞相府,她便没有办法不在意了。 只希望她不要给丞相府造成太大的影响。 战九霄能不计前嫌的没有放弃她,她已经觉得战九霄足够宽厚了,再帮一帮丞相府这样话,她说不出口,也不认为自己应该说。 第二百七十六章 暗杀 这个冬季注定是不得安宁。 这厢刘嬷嬷还没有回来,战九霄就带着林潭和柳山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她看战九霄这这副样子像是发生了什么好事,给斟了一杯茶,挑眉问道:“看王爷这样子,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听她这么一问,战九霄的嘴角自然而然的咧开了,道:“你不知道,背后的那些人终于露面了!” 一听这话,凤琉璃的眸子也亮了起来,急声问道:“是什么人?” 战九霄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也没有卖关子,道:“没有抓到活口,不过当时与其交手的侍卫说了,看那招式不是中原的人,像是番邦的招式。” 活口?凤琉璃察觉到了有些不对,皱眉问道:“那些人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 “就在那个小男孩的家里,当时你和我说了蛊虫的事情之后,我便想着那幕后之人肯定不会放过那两个孩子,就让人暗中守着。同时让人想办法去查证据。但是一点蛛丝马迹都的查不到,没有想到今天晚上那伙人终于现身了,只是可惜没有抓到活口。” 说着战九霄一脸惋惜。 短短的几句话凤琉璃却是听得心惊胆战,忙问道:“那小宝两兄弟没事吧?” “只是受了些惊吓,没有什么事。就那伙异邦人手段毒辣,好几个的弟兄都伤的不轻。”战九霄的语气沉了下来。 闻言凤琉璃一边放下了心,一边又觉得愧疚,主动道:“王爷可给那些受伤的侍卫请太医医治过了,要不还是我去看看吧。” “唉……对了,我来就是还想和你说这件事,这件事不宜张扬,以免打草惊蛇,所以我暂时将小宝两兄弟暗中接到王府来了,还有那些受伤的弟兄也还要请你去医治。” 战九霄一拍脑门,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呢。 凤琉璃也甚是无语。 她随着战九霄来到了前院,看到了伤员之后她方知道战九霄所说的‘伤的不轻’是什么情况。 原来只剩下一口气就是战九霄口中所谓的‘伤得不轻’。 就这种伤势,按照凡间的治法也并非是治不好,可治好了这一身的功夫也就废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侍卫也都是为这场瘟疫受伤的,那位既然给她放松了权限,那拿她以前炼制的丹药应该也是可以的。 战战兢兢的取出了一颗九香金髓丸,发现头部没有任何不适,她才接连取出了三颗,给奄奄一息的四个侍卫服了下去。 之后再帮他们将外伤处理包扎好。 这一番折腾,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已经到了深夜。 因为不放心,她又去看了小宝两兄弟。 给小宝的哥哥诊了脉,收回手的时候,她的神色不是太好。 “怎么了吗?”战九霄敏锐的发现了她神色的变化,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之前姬洵给他服下的药已经快要压制不住母蛊,若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不出三日,他就会被母蛊吸干精血而亡,宿主一旦死亡,母蛊也会随之会死,那中了子蛊的人也活不了来了。” 战九霄没有想到事情竟然这样严重了。 他的目光渐渐移到了凤琉璃的身上,问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在他的眼里,凤琉璃比姬洵都要靠谱些。 第二百七十七章 风浪 凤琉璃的眉头渐渐紧锁,语气有些气馁,道:“目前来说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我也只能尽力。” 听到这个回答,战九霄的神情更加凝重。 如果凤琉璃也没有办法,那目前的局势对凤琉璃来说也是十分不利的。 原本他还将一些希望寄托在凤琉璃的身上,只要凤琉璃治好了瘟疫,那所谓的凤琉璃是妖女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但现在凤琉璃也拿这个蛊虫没有办法,按照凤琉璃所说,只要母蛊一死亡,沾染了子蛊的人也会一同死亡,那到时候凤琉璃的处境也是堪忧。 他看着凤琉璃,不知道应不应该将外面的情形告诉凤琉璃。 以往遇到事情,他都很少会有害怕的时候。即便是母妃被构陷的时候,他有的也只有恨,没有怕过。 如今他却感觉到了一丝惧怕,纵然这传言针对的不是他,他却为凤琉璃感到害怕。 而他不知道的是,凤琉璃早已经知道了传言的事情。 凤琉璃的心思也不在这件事上,问他道:“那王爷现在打算如何安置小宝兄弟?” 方才战九霄说不想打草惊蛇,那现在幕后之人也没有抓到,小宝兄弟应该是不能在王府住下去的。 否则的话幕后之人知道了是战九霄插手了这件事,将会更难对付。 经凤琉璃这么一问,战九霄忽然想到了。 是啊,他只要抓到了幕后之人,证明了这场瘟疫和凤琉璃没有关系就可以了,也未必非要保住那些沾染上蛊虫的人才能证明凤琉璃的清白。 想到这里,他提着的心放下来了一些。 对蛊虫的事情他无可奈何,但是抓人的事情他却是擅长。 “我打算将小宝兄弟再送回家,然后……瓮中捉鳖。”说着,他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杀气。 凤琉璃想想这也是目前最好的方法了,想要钓鱼,就要有鱼儿喜欢的鱼饵才行。 只是…… “王爷可千万要护住小宝兄弟的安全,这次的蛊毒他们家也是深受其害,一家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他们两兄弟。” 战九霄了解她的心思,郑重道:“你放心。” 说完之后战九霄没有多待,一盏热茶都没有凉,就起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 他一只脚刚踏出了门口,就听到凤琉璃叫住了他。 “这是上好的金创药,若是受伤,可敷在伤口上。”凤琉璃说着递上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战九霄心头刚一喜,便又听到一句:“我是担心小宝兄弟,那些刺客毕竟是冲着他们两个人去的。” “本王知道,绝对不会昧下的。”他的话到了嘴边也拐了一个弯,一手抓过了瓷瓶,转身大步离开了。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凤琉璃心里的担忧也如同这夜色一般看不到头。 这一夜,战九霄没有回来。凤琉璃在睡梦中也是迷迷糊糊,睡不安稳,做了一个晚上的梦,等到早上醒来却不记得梦到了什么。 好在刘嬷嬷在战九霄之前回来了,也带回来了丞相府的消息。 “相爷和夫人都很好,外面的传言虽然牵扯上了相府,但是陛下并没有因此怪罪,相爷让王妃不要担心他们,相爷起起伏伏这么多年,这点风浪相爷还不放在眼里。” 刘嬷嬷说的非常平静,没有刻意的渲染。 第二百七十八章 药引 凤丞相的话也能让凤琉璃安心。 的确,作为两朝丞相,连两个帝王的更替都见过了,这点风浪应该还入不了凤相的眼。 对相府,凤琉璃算是没有那么担心了。 只是目前战九霄还没有消息,这让她很不安心。 战九霄要去面对的是真正的刀光剑影,刀剑不长眼,也不知道战九霄怎么样了。 这个战九霄也真是的,好还是不好就不知道给她送个消息吗?这件事好歹也是她托付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有权利知道吧。 她不由腹诽着,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终于在太阳开始西斜的时候,战九霄回来了。 “如何?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抓到幕后之人了吗?”一见到战九霄的身影,她就赶忙冲上去问道。 战九霄忙了一个晚上,此刻见到她担忧的神情,倒也不觉得累了,坐下之后微微一笑,道:“昨天晚上那些刺客没有出现,不过本王已经放出风声,说姬洵已经研制出了能彻底治愈瘟疫的药,并且隐约透出消息说我们已经知道这次瘟疫是怎么回事,本王相信他们很快还会再次出手的。” 在战九霄说话的时候,凤琉璃细细大量了战九霄,看到战九霄身上没有伤口,面色除了有些疲惫没有任何的异常,这才稍稍放心。 “那就好。”她也坐了下来。 “不过……”战九霄的话锋一转,道:“陛下方才与我说,姬洵的确是研制出了能够对付蛊虫的药方,但是有一味药引十分难寻,别说是三天,就是再有三个月都不一定能找到。” 凤琉璃一听,对姬洵的医术是真的佩服,问道:“是什么药引?” “百年鲤鱼的鱼鳞。” 这算什么难寻的药引,她鱼池子里的鲤鱼别说是百年的,就是千年的鲤鱼精也有好几尾的。 她刚要说,忽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在凡间,想要找百年的鲤鱼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见她的神色黯然,战九霄又说:“姬洵已经在寻找能替代的东西,想来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就会有消息了。” 说是这么说,但她知道那并不容易。 若是一开始就能有替代的,她想姬洵就不会说用百年鲤鱼的鱼鳞。 不知这件事能不能再让那位通融通融。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外面的传来了一阵一阵的喧闹声,听着声音,仿佛是从王府的大门口传来的。 战九霄的听力比她的好,一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神情就变冷了。 “你在这里,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战九霄说完就风一般的走了出去。 然而她可不是这么听话的人,给了杏仁一个眼神,让杏仁悄悄的跟上去看。 过了一会儿,杏仁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面上也都是惊慌,急急道:“王妃,不好了,那些家中有得了疫病而亡的病人家属找上门来了,说是要王妃给他们的家人偿命。” 要她偿命? 凤琉璃气的笑了起来,事情的真相都还没有弄清楚就要她偿命? 她是很想大度的不生气,劝自己始作俑者是在背后散播谣言的人。但是想到前段时间自己的付出,她就没有办法不生气。 若是不解释清楚,即便是这场灾祸过去了,只怕她在这些人的心目中也依旧是妖女。 想着,她一狠心,一咬牙,也往大门口走去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聚众闹事 “你们先不要着急,如果姐姐真的是妖女,王爷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凤琉璃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了齐蓉儿‘善解人意’的发言。 齐蓉儿这话无异于是逼战九霄做一个决定,是选择包庇她,还是选择将她交出去。 因为她是不是妖女这种事情,目前还没有证据,而这些人现在已经敢闹到王府门口,只怕是不将她就地正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远远地她就看到战九霄似乎不悦的瞪了齐蓉儿一眼,然后对众人说道:“各位,瘟疫的事情目前本王已经有了眉目,这绝对不是本王的王妃所导致的,本王还可以告诉你们,若是没有王妃,瘟疫的事情只会更糟。” “我们才不相信,凤琉璃是你的王妃,你自然是护着她的。她就是妖女,只要她死了,这次的瘟疫便会平息了。” 紧接着就有人反驳道。 凤琉璃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百姓们就算是再愤怒,战九霄毕竟还是王爷,哪个平头百姓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直接就敢斥责战九霄了。 她刚想到这里,就听到有人附和:“就是,王爷肯定会包庇自己的王妃,我们中许多人的亲人都在这场瘟疫中丧生了,我们要一个说法,只要凤琉璃这个妖女死了,这场瘟疫就能过去了。” 她的眼睛眯了眯,偏头在杏仁的耳边说了两句话。 杏仁点点头,小跑着来到了门口。 “若姐姐的死真的能平息这场灾难,我相信姐姐肯定会这么做的,但是你们也要给王爷和姐姐一点时间。” 齐蓉儿又道。 凤琉璃翻了个白眼,齐蓉儿这话就差直接说让她去死了。 这次战九霄没有再容忍,直接将齐蓉儿扯到了身后,对百姓们道:“本王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王妃绝对不是妖女。王妃若是妖女,本王定亲手将她正法!但你们给本王一点时间,王妃是不是妖女尚且需要证实。你们想为自己的家人寻一个说法,本王十分理解,也赞同你们找到凶手给自己的家人一个说法。但你们想一想,若你们家人的死亡不是因为王妃,那你们纵然要了王妃的命,就算是给你们的家人说法了吗?” 他的话让面前的人群有了片刻的安宁。 凤琉璃也佩服他的应变能力,看来她也是不够了解战九霄的,也没有想到战九霄竟然敢用自己的人头来给她担保。 这份人情她算是欠下了。 “王爷说的倒是好听,若到时候没有证据,或者说已经有证据证明了王妃就是妖女,我们又怎么相信王爷真的会给我们一个说法呢?” “就是,之前就已经有了王妃是妖女的说法,连宫中的娘娘都被王妃害了,战王妃都已经害了这么多人了,还要什么证据证明呢?王爷明摆着就是包庇王妃。” …… 每每战九霄要解释清楚的时候,人群中总有那么几个人要将脏水继续往她的身上泼,这事情要说没有人在后面指使,打死她都不相信。 “我有证据能证明战王妃并非什么妖女,不知道我够不够格给战王妃做这个证人。” 这时人群中响起了姬浔的声音。 凤琉璃吃了一惊,姬浔来做什么? 想着,她没有再躲在后面,也走到了门口。 第二百八十章 援手 “你来做什么?” 战九霄见到凤琉璃出来,冷着脸问道。 这话听着是质问,但他心里更多的是担心。他就是不想凤琉璃面对这些人莫须有的指责才不让凤琉璃出来的。 而且凤琉璃出来,说不定会让这些人更加愤怒。 果然,门口的人见到凤琉璃,马上就有人大声叫道:“妖女,你还我母亲的命来!” 紧接着斥骂凤琉璃的声音越来越多,一个个都用吃人的目光看着凤琉璃,恨不能现在就将凤琉璃啃噬干净。 然而凤琉璃面色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喧闹,仿佛这些人愤怒的对象并不是她。 姬浔也走到了台阶上,看着下面的人说道:“你们承不承认你们其中很多人的命是我救的?” 人群中又安静下来,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回答道:“姬公子神医圣手,若是没有姬公子,我也活不到现在。” “是啊,姬公子妙手回春,要是没有姬公子,我们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姬洵在百姓们的心中还是有说服力的。 “那我也告诉你们一句,当初若不是战王妃,我本不打算留下来。当初若不是王妃,你们当中许多人的性命我都不会救。当初王妃不顾自己的身份,不顾危险前往尼姑庵给你们,或者你们的亲人看病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王妃是妖女,如今你们许多人的病都好了,倒是过河拆桥了。” 凤琉璃听着这番话,神情一言难尽。 虽说姬洵是为了她说话吧,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这么尖酸刻薄,姬洵倒是真的不怕被打。 不过不得不说,姬洵的话说的也是实情。 即便是她知道有神的存在,但是她现在也是凡人,并不知道她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就像是现在,她不会被所谓的瘟疫传染,可是这些流言蜚语也足够要了她的命。 姬洵说的这些话她不能自己说,战九霄不会说,也就是姬洵说出来要合适且让人信服了。 “姬公子之前的那段日子与姐姐朝夕相对,姐姐是什么样的人姬公子肯定也是了解的,既然姬公子都能帮姐姐作保,那我想姐姐肯定不是妖女吧。” 齐蓉儿微笑着说道。 这话听着像是在说姬洵的话可信,但实际上是在说姬洵这段时间都和凤琉璃在一起,谁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姬洵才会帮着凤琉璃说话。 凤琉璃还没有说什么,就看到战九霄冷着脸,道:“府中还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打理,你不用呆在这里。” 齐蓉儿的脸上瞬间白了,但是并没有走,而是满面委屈的说道:“王爷,蓉儿也不想姐姐被冤枉,您就让蓉儿在这里吧。” “不必,你回去吧。”这次战九霄没有让步。 凤琉璃心中暗爽,齐蓉儿太着急了,反而让战九霄反感了。 到底齐蓉儿也不敢真的惹了战九霄不高兴,咬紧了唇转身离开了。 等齐蓉儿离开之后,战九霄才道:“姬公子说的是,王妃是不是妖女,本王自会找到证据证明。她若真的是妖女,那本王不会包庇。但若是在证据出来之前,有人恶意中伤王妃,本王也是不会轻饶的!” 此言一出,人群中一片寂静,没有人再敢随意说话。 寂静中,姬洵又道:“我今日前来,是因为最近的瘟疫不同于之前,医治瘟疫的药方要是重新研制,而我是来寻求战王妃帮助的。你们若是想要瘟疫再次肆虐,那就只管闹吧。” 第二百八十一章 没有替代 姬洵这样半哄半吓的,人群中终于再也没有人说话了。 而姬洵也没有再说什么,给了战九霄和凤琉璃一个眼神,示意他们一同进去。 三人连同下人们都走了进去,战王府的大门重新关了起来。 门口的人群也渐渐散去了。 王府里,姬洵看了凤琉璃道:“面对这些人,你不能和他们解释什么,你解释的再多都是没有用的。没有人在意真相是什么,他们只在意自己的利益有没有受损,只在意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凤琉璃不想承认姬洵的这番话,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姬洵的话是对的。 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低着头看着自己袖口的绣花。 “姬公子来做什么?”还是战九霄出声道。 姬洵笑了笑:“我在门口已经说了,来与战王妃研制药方的。想来战王殿下已经知道的,新药方中的药引实在难寻,我独自思量了许久都找不到能够替代的,所以来这里问一问战王妃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凤琉璃还有些别扭,但看战九霄和姬洵剑拔弩张的样子,只得出声对姬洵道:“姬公子先给我看一看药方。” 之前她自己也才和姬洵闹了一场不愉快,他们之间也还什么都没有解释,突然这关系又似乎变得友好起来,她怎么都觉得怪异。 这里面最怡然自得的就是姬洵了,他拿出药方递到了凤琉璃的手上,然后就坐下静静的喝茶。 凤琉璃努力忽视着这怪异的气氛,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药方上。 从药方上可以看出,姬洵已经下了不少的心思。其实还有百年鲤鱼的鱼鳞也是姬洵做出退步之后的药引,否则的话从药方上看还有比百年鲤鱼的鱼鳞更好更有用的药引,只是凡间基本上不存在。 看来看去,她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够替代鱼鳞的,看来想要在替换药引上动心思已经是不太可能了。 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她的鱼池子里取出两尾鲤鱼来。 想着,她对姬洵道:“从这药方上看,这鱼鳞没有东西能替代。但是我可以帮公子想办法将这鱼鳞寻来。” 闻言姬洵也是大喜,眼神都亮了起来,问道:“王妃是知道何处有百年的鲤鱼吗?可否给在下一观?” 那可是活了百年的鲤鱼啊,说不定都已经成精了。 他自认为见过的古怪稀少的东西也不少了,可是这百年的鲤鱼实在是没有见过。 “我也只能试一试,能不能找到尚且不知。”凤琉璃笑的有些为难。她还不知道神会不会同意,要是不同意的话她也没有办法了。 姬洵略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重新扬起了笑脸。毕竟还有一线希望。 “药方的事既然有着落了,那姬公子也可以走了吧?” 战九霄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自己像是一个外人,这个场景让他十分不悦。 凤琉璃这个女人也太没有原则了,之前还与姬洵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现在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和姬洵冰释前嫌了。 姬洵也没有要多留的意思,得到了凤琉璃的答案就起身打算离开。 而这时候林潭带着几个侍卫抓了几个人刚好来到了门口,见状姬洵转身玩味的看着凤琉璃,笑着道:“看来我又一次小看战王妃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害群之马 林潭抓到的几个人,正是在人群中煽动气氛的几个。 方才也是凤琉璃让杏仁去告诉林潭,注意人群中话特别多的那几个人,等到人群散了,就暗中将那几个人抓起来。 战九霄虽然之前没有想到,但是现在一看也知道凤琉璃是什么意思。 这样一来,姬洵踏出去的那只脚也收了回来。 “你们抓我们干什么?我们都是京城的百姓,难道就因为说了王妃的两句不好王爷就要我们的命吗?” 褐衣男子叫嚷道。 紧接着另一个瘦小的男子也叫道:“就是,王爷这就是做贼心虚了,这更加证明了王妃就是妖女!” 那声音十分大,像是想要外面的人听到一般。 凤琉璃的美眸从他的脸上扫过,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瘦小男子的脸上划过了不安,但还是强撑着,梗着脖子看着凤琉璃道:“王妃以为将我们抓来又有什么用呢?京城的百姓已经认为王妃是妖女,王妃就是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凤琉璃起身走到了他的面前,含笑道:“是啊,换一种说法,你死了或者活着对我都没有什么影响,所以……” 她的话没有说完,被抓到的几个人纷纷变了神色。 “呵呵……”她笑出了声,只不过笑容中皆是寒意:“其实你们是不是京城的百姓,我们都心知肚明。你们是谁派出来的人,本妃心中也有数。不过就是缺少证据罢了。” “这么说来王妃没有证据就抓了我们,王妃这样草菅人命,我们是不能将王妃怎么样,但皇上知道了肯定不会饶了王妃的。”还是有死鸭子嘴硬的。 凤琉璃也不恼,笑吟吟道:“皇上知道或者不知道,知道了以后要将本妃如何,那都是本妃的事情,皇上的事情也不用你们去担心。你们只用担心说或者不说。我也有言在先,本妃可有的是手段对付你们。” 她本是好言相告,然而这些人也不领情。 “怎么?王妃为了洗清自己,还要对我们用刑吗?”褐衣男子瞪着凤琉璃,可是微微颤抖的声音已经出卖了他真实的情绪。 “我想要如何这与你们无关,我只想要你们的实话。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是自己说,还是我本妃帮一帮你们。” 说完她的笑容戛然而止,转身坐了下来。 冷脸的瞬间,她周身散发出的气势让战九霄都为之侧目。 姬洵则是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甚至让杏仁去端一盘好吃的点心来。 凤琉璃也没有干等着,对刘嬷嬷道:“方才齐侧妃如此关心我,也好叫她知道真相,去将齐侧妃请来吧。” 战九霄下意识的想要阻止,但是话到了嘴边并没有说出来,算是默认了凤琉璃的做法。 不一会儿之后,齐蓉儿来了,看到大堂里的景象,瞪大了眼睛,问战九霄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战九霄抿着唇,吐出了三个字:“坐下看。” 见状齐蓉儿紧张起来,觉得这里的气氛不对。 凤琉璃也休息够了,等一炷香燃尽了,问被抓来的几个人:“怎么样,想好了没有?” “小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妃自己是妖女,难道还要颠倒黑白吗?”褐衣男子率先抬着下巴,一脸英勇不屈的模样。 第二百八十三章 凤琉璃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了,要是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一看,这些人还以为她是什么善男信女呢。 这般想着,她走到了褐衣男子的面前,轻佻的将手放在了男子的肩上,声音十分的愉悦:“是一条好汉,希望一会儿你也能这么有种,千万不要求饶。” 说完她招手唤来了杏仁,在杏仁的耳边轻语了两句,杏仁愣了愣,随后同情的眼神在几人的脸上掠过,这才一溜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的时间,杏仁提着裙角跑了进来,将两个青色的小瓷瓶的交给了凤琉璃。 凤琉璃也不再废话,从瓷瓶中倒出了一只小虫子,捏着褐衣男子的两颊就喂了进去。 “咳咳……” 褐衣男子猛地咳嗽起来,目光阴狠的瞪着凤琉璃,问道:“你这个毒妇,给我吃了什么!” “啊!” 他的话音刚落,就惨叫起来。 凤琉璃定睛一看,他的肩头不知什么时候插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若不是要留着你的舌头让你说话,本王定拔了你的舌头!再敢不敬,本王让你生不如死!” 战九霄的低沉而嗜血的声音随之传来。 原来这匕首是战九霄的手笔。 凤琉璃盯着匕首看了两眼,虽然她不想分心,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匕首当真是精致而利落,银色的手柄,锐利的剑刃,无一不在吸引着她。 她垂下眼帘,状似无意的将匕首从褐衣男子的肩上拔了下来,很自然的就放在了自己的袖中,紧接着对褐衣男子道:“你知道本妃给你吃了什么吗?” 褐衣男子肩上的伤还在流血,疼的他一阵一阵的冒冷汗,但还是紧咬着唇,说道:“你就是杀了我,也洗不清自己妖女的身份。” 凤琉璃撇撇嘴,没有和褐衣男子纠结妖女的事情,自顾自的说道:“我给你吃的乃是金蚕蛊,不过这只蛊我养的时间不长,蛊虫你也还能见到。这虫子最喜欢吃肉,现在你应该能感觉到了。” 她的话音刚落,褐衣男子惨叫一声,挣扎着想要捂着肚子。但是被两名侍卫抓住,只能用力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一声声的惨叫。 面对如此情景,凤琉璃面不改色,甚至还微笑着,说道:“这金蚕蛊会在你的肚子里一点一点的蚕食着你的内脏,正常情况你会在一天之内死亡,但是我会用药吊着你的性命,僵着时间延长到我想要的程度。或许是两天,或许是两个月,又或许是两年,这都是看我的心情。不过痛在你的身上不会有丝毫的减弱,你会痛,痛的要死,但是你不会死。” 此言一出,被抓住的几个人纷纷变色,惊恐的看着凤琉璃。 他们都没有想到凤琉璃会有这一手。 战九霄也有些吃惊,经过辰儿和瘟疫的事情,他原以为凤琉璃的心肠是柔软善良的,不不想也有这么狠辣的时候。 但转念一想,凤琉璃一开始就是这样狠辣的人,他吃惊什么呢? 不知为何,他却也对凤琉璃生不起半点的不悦,因为对付这些人,他完全赞成凤琉璃的做法。 褐衣男子的惨叫一声接着一声,凤琉璃干脆让侍卫放开了他,只看着他不要让他自杀了就是。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招认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褐衣男子的惨叫声变小了,只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从他是不是抽搐颤抖的身体,能看出他的疼痛并没有减小,他只是喊不动了而已。 这个时候,凤琉璃才悠然的问其他人道:“如何,有人想说实话了吗?如果没有,我那里金蚕蛊是不大够了,但是其他的蛊虫还多得很,花样也很多,我不介意给你们一一试一试,也好叫我也看看效果。” “王妃饶命,小的愿说。” 凤琉璃瞥了说话的人一眼,淡淡道:“说吧。” “半月之前,就是这个葛老三找到小的,给了小的五十两银子,要小的到处去散播王妃是妖女的传言,小的见钱眼开就做了。小的说的是实话,请王妃饶命啊。” 开了这一个口,剩下的几个也开了口。 都是直指那个褐衣男子,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葛老三。 凤琉璃并没有为难他们,从瓷瓶中倒出一些黄色的粉末,溶于茶水之后给葛老三服下。 片刻之后,葛老三吐出了一口血,血中有一只金色的小虫,那便是金蚕蛊。 凤琉璃将金蚕蛊收进了瓷瓶里,然后看向了战九霄。 战九霄会意,对林潭道:“现将这些人都关押起来,等查明事实之后再做打算。” 方才还一个个趾高气扬的人,现在都瑟瑟发抖,面带惊惧。他们怎么都想不到,那个传言中不受宠的战王妃,竟然能有如此手段。 而且看战王对战王妃的态度,那都不算宠爱的话他们当真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宠爱了。 面色难看的不仅仅是那几个人,还有齐蓉儿。 等到人都被带走了,齐蓉儿才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看看凤琉璃,又看了看战九霄,不知道该说什么。 瞧着齐蓉儿难看的神色,凤琉璃感到十分满意,想来之后齐蓉儿再想作妖的时候,能多考虑一下今天所看到的了。 “我是不是妖女,想来齐侧妃也该有一个判断了。若是没有什么要说的,侧妃就先回去吧。” 凤琉璃像是对一只小猫小狗一样,挥挥手就想将齐蓉儿打发走。 齐蓉儿还将希望寄托在战九霄的身上,楚楚可怜的望着战九霄。 而战九霄根本就没有想要说话的样子。 此时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巨大的不安,战九霄对凤琉璃越来越好了,好到生死的事情战九霄都能帮凤琉璃担保。 这样的情况是她如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但是又真实的发生了。 巨大的打击之下,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倒。 但是战九霄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一眼,她的后背一阵一阵的冒冷汗,现在也想不了太多,只能心乱如麻的离开。 等大堂中只剩下战九霄和姬浔,凤琉璃才对战九霄道:“接下来还要劳烦王爷查一查葛老三一直以来都和什么人接触。” 战九霄明白她的意思,点头道:“你放心吧,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这时姬浔站了起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扬着嘴角道:“好了,好戏也看完了,我就先走了。” 战九霄和凤琉璃都没有留他。 “你什么时候弄了那些诡异的虫子?”待姬浔走了,战九霄才皱着眉头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凤琉璃的医术虽然高明,但是这些虫子他从来都没有见凤琉璃摆弄过。 第二百八十五章 取物 “我想看看能不能以毒攻毒,这金蚕蛊是蛊中之王,若是将训化之后的金蚕蛊给小宝的哥哥服下,或许能救小宝哥哥一命。只是要驯化这金蚕蛊还需要时间,而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凤琉璃眉毛都要拧在了一起。 战九霄对这些虽然了解的不多,但是下意识的觉得不靠谱:“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或许这药方的这味药引稍加改动,对小宝哥哥体内的蛊虫也会有作用。”她的目光看向了手中姬洵留下的那张药方。 不得不说,这凡间的事情还是凡间的人比较了解,姬洵研究出来的这份药方,她是万万想不到的。 也不能说是想不到,是做神女的时间久了,对这些基础的东西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这百年的鲤鱼你知道哪里有?”战九霄狐疑的看着凤琉璃,这东西连他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找。 即便是有人说哪里有鲤鱼是百年的,谁又知道是真的百年,还是九十九年呢? “这个我自有办法,王爷就不必担心了。”凤琉璃道。 秉着相信凤琉璃的心,他也不再问了。 接下来战九霄与凤琉璃便兵分两路,战九霄去调查那个个老三接触了一些什么人,凤琉璃则去找百年鲤鱼的鱼鳞。 回到了琉璃苑,凤琉璃命杏仁和刘嬷嬷守在门外,自己走进了房间里。 她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从空间中将她鱼池子里的百年鲤鱼取出来。说来也是好笑,那明明就是她的东西,她要用还得战战兢兢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要不就干脆不要让她记得自己神女的身份,浑浑噩噩的过完一辈子也比现在好过许多。 抱怨归抱怨,事情还是要做。 她提着心,唤出了意识空间,循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鱼池子,里面有许多鲤鱼,随便一尾都是上百年的。 而守着鲤鱼池的,是一只修行千年的鲤鱼精。这也就是她所想的能救小宝哥哥的更好的药引。 只是这鲤鱼精笨得很,她都已经喂了这些年的丹药,还是只出现了意识,能说话,却不能化为人形。 鲤鱼精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吃惊的问道:“咦,您不是下凡界历劫了吗?这就回来了?” 她倒也不奇怪鲤鱼精为何会知道她下凡的事情,这原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她还是以‘炸死了’自己这种方式下凡的。 以前别的神仙下凡历劫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很少有用她这种‘意外’的方法被迫下凡的。 说不准现在别的神仙正在笑话她呢。 不悦的撇撇嘴,她才道:“不要问这么多,我需要你的一片鱼鳞,还有其他这些百年鲤鱼的鱼鳞,越多越好。” 鲤鱼精还算是懂事,没有多问,忍痛拔了自己的一片鱼鳞,再拔了一些其他鲤鱼的鱼鳞,鲤鱼池里的鲤鱼瞬间扑棱起来。 将鱼鳞交给了凤琉璃,鲤鱼精还问道:“那姑娘你什么能回来?” 这算是问到了她的伤心处,所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她怕是要在地上待个六七十年了。 她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随缘吧。” 她不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更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拿到了东西,她的意识退出了空间。随着退出来的那一刻,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朝堂 看来神对她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直接让她疼死。凤琉璃想着。 缓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来了一些,她才将千年的那片鱼鳞收好,而后再将百年的鱼鳞包了起来。 这一个晚上,她的头都在隐隐作痛,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第二天,因为京城中的局势稳定了一些,皇帝恢复了早朝。 战九霄去上早朝,凤琉璃吩咐杏仁去让姬洵上府上拿药引。 朝上,皇帝虽然恢复了早朝,但心还是有些悬着。这几日虽然没有早朝,但是参奏凤琉璃的帖子还是一本一本的堆在他的案头。 想来今天的早朝也免不了要提这件事,只希望战九霄不要来才好,否则的话到时候他也不知道场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陛下在想什么?姬公子不是说只要找到了药引,瘟疫就可以治愈,到时候战王妃是妖女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皇后帮他更衣的时候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出言安慰道。 “唉……话是这么说,但是那药引毕竟还没有找到,今日早朝肯定是绕不过这件事的。那战王妃毕竟是丞相的爱女,难免有人会趁机用此事在丞相的身上做文章。” 皇帝叹气道。那药引也不是那么好找的。 若只是凤琉璃一人他并不是十分在意,甚至在事态无法控制的时候,若是牺牲凤琉璃能让局势平稳下来,他都是会考虑的。 但是现在凤琉璃牵扯着的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丞相,一个战九霄。若是承认了凤琉璃妖女的身份,那这两个人也必定要受到牵连。 这样一来他还真是难办了,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凤琉璃才行。 “其实这城中的瘟疫是因何而起陛下十分清楚,并不关战王妃的事情。更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浑水摸鱼,这些陛下未必不知。陛下为何不查清楚呢?” 皇后神情凝重而疑惑,这并不像是皇帝的作风。 此时皇帝的龙袍已经穿好,他转身握住了皇后的手,只说了四个字:“时候未到。” 如此,皇后也只能叹气:“陛下已经有了对策,但臣妾还是希望陛下能三思而行,莫要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她所指的无辜的人,便是凤琉璃了。 同是女人,凤琉璃的性情她也欣赏,所以不由为凤琉璃多说了两句话。 皇帝也知晓她的意思,微笑道:“皇后放心,朕自有主张。” 然而出了椒房殿,皇帝的胸有成竹中多了一丝焦虑,也不知今日战九霄会不会来上朝。 战九霄与丞相一直都是势同水火,今日朝上若是有人参奏丞相,战九霄又推波助澜,那当着大臣们的面,他也不好太过包庇。 早知道昨天晚上应该叫战九霄进宫一趟,干脆让战九霄不要来上朝。 而事情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当皇帝来到金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群臣前面的战九霄。 他的心沉了下来,众臣行过礼之后,马上便有大臣出列道:“陛下,瘟疫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总要议出一个章程才是。只凭着太医院和那个姬洵只怕是平息不下此事,否则的话瘟疫也不会再次爆发了。” “成大人的话未免夸张了,城中的瘟疫是没有完全治好,但是相比第一次的爆发,这第二次无非就是快要治好的瘟疫反复了而已,范围和程度都没有第一次的严重。这些都要归功于姬洵和太医院防控得当。”有人反驳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维护 “朕觉得李爱卿说的有理,这几天朕也问过太医院了,说这次的疫情不过是之前的疫情反复,并且姬洵已经研制出了新的药方能治愈瘟疫,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寻找药引就是。” 皇帝淡淡的开口,同时一直提着的心放了一些下来。 原以为大臣们一开口就要说凤琉璃是妖女的事情,但并不是。看来战九霄在这里还是有一定的震慑作用,这些大臣不敢太过放肆。 “陛下,臣听闻那味还没有寻找到的药引是什么百年鲤鱼的鱼鳞,这样的药引未免太过诡异,并且这样的东西去哪里去找?” 方才的那位成大人又说道。 皇帝的眼睛眯了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药引的事情姬洵只和他说过,他还特意叮嘱姬洵,此事不要让别人知晓。 而姬洵说要去问一问凤琉璃。 他相信不会是姬洵到处是说的,那这成大人是从哪里得知了药引的事情。是从他这里,还是从凤琉璃那里? “是啊陛下,老臣活了这么多年,这样的药引听到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什么百年的鲤鱼,即便是这药引真的有用,又去哪里找呢?我们总不能一直等着姬洵将这药引找来吧?” 又有大臣附和着道。 皇帝的拳头握紧了,面上依旧看不出情绪,声音中没有一丝起伏:“那依成大人的意思,是此次的瘟疫成大人有更好的办法?” “陛下,现在人人都说战王妃是妖女,且之前就曾有这样的传言。臣得知昨天还有人去战王府的门口大闹,若是朝廷什么举动都没有,只怕民心不稳。要将瘟疫治疗好是重中之重,但是也不能忽略民心啊陛下。” 成大人说着就跪了下来,还继续道:“而且战王妃乃是丞相之女,丞相教女不严,也该有所说法。现在京城中的百姓已经对丞相不满,丞相大人如果也没有什么动作,只怕京城会大乱啊。” 皇帝的嘴角已经隐隐浮现出了冷笑,这个成海一直都是黎王一派的人,如今说出这番话倒也不奇怪。 但是现在正是要维护京城稳定的时候,成海说的话表面听着是维护京城的稳定,但实际上牵扯上了战九霄和丞相,这对京城的稳定原本就是不利的。 “成大人似乎已经确信战王妃就是妖女,不知有什么证据没有?”他问道。 “陛下,之前战王妃在宫中就已经害过丽妃娘娘,如今又让瘟疫兴起,这还需要什么证据呢?”成海理直气壮的说道。 “呵呵……”这时战九霄的冷笑声传来,只见战九霄冷冷的看着成海,一字一字道:“若不是本王在现场,还以为成大人是亲眼见到本王的王妃害丽妃了呢。” 成海愣了愣,没有想到战九霄会帮凤琉璃说话。 不是说战王和战王妃一直都不和的吗? 然而让他更吃惊的还在后面:“而且成大人所说的丞相教女不严,简直是一派胡言。王妃在王府中打理内务井井有条,在外帮太医治疗瘟疫不辞辛劳,不知成大人的女儿是如何优秀,竟然有脸说丞相教女不严?” 皇帝惊的都快愣住了,战九霄这是在为凤丞相说话吗?他没有听错吧。 “疫情当前,成大人与其关注那些无聊的传言,还不如想一想怎么平定瘟疫。”战九霄不屑道。 第二百八十八章 计上心头 今天的早朝结束的时候皇帝十分舒心,虽然不知道战九霄为什么会为丞相说话,但是总的来说结局他十分满意。 瘟疫当前,这些人不想着怎么平息事态,还想着怎么排除异己。早晚有一天他要将这些人都换掉,这朝堂上才能有一番新气象。 这厢战九霄也在回战王府的路上,从下朝他的神色始终都是冰冷的。 其实在感情上他并不愿意帮凤丞相说话,但是一来凤丞相是凤琉璃的父亲,而且这次凤琉璃的确是受了冤屈,要是一朝丞相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受了牵连,那太可笑了。 二来他知道皇帝的心思,也能看清楚目前的局势。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维持京城的平稳安定。要做到这一点少不了要凤丞相的帮忙。 虽然凤琉璃说有办法能找到药引,但他还是不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凤琉璃的身上。 一路想着回到了王府,他前脚刚走进王府,后脚看到姬浔也走进来了。 他皱了皱眉,还是走了过去, “姬公子可是稀客,不知又来本王的府邸有何贵干?”他口中问道。 当他看到姬浔身后的杏仁时,他忽然想起来药引的事情。 难道是凤琉璃已经找到了药引? 姬浔拱手一礼,温然有礼道:“是王妃使人说找到了药引,让在下亲自来取。” 还真的是凤琉璃找到了那百年的鲤鱼。 他既佩服凤琉璃,又觉得有些奇怪。连他和姬浔都找不到的东西,凤琉璃竟然在一天的时间之内就找到了。 可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也知道就算是问了凤琉璃也不会说。 况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暂且按捺住好奇的心思,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定定的看着姬浔,问道:“本王这里有个小忙,不知道姬公子可否相帮。” 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都是剑拔弩张的,他忽然这么客气,反而让姬洵毫毛都竖了起来,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战王殿下已经开口了,在下还有拒绝的余地吗?” 战九霄也不客气,直接道:“本王没有记错的话,在没有寻找到药引的时候,姬公子就用了其他的药材代替鱼鳞,是吗?” 姬洵点点头。 “本王的要求也很简单,即便是今日从王妃那里拿到了鱼鳞,也不要马上入药,暂且缓两日。并且本王要将你之前用了其他药材代替药引的事情传播出去,不知姬公子可同意。” 姬洵的眸子渐渐深沉下来,最后在唇边绽开一个复杂的笑容:“战王殿下说的这么明白,就这么肯定我会答应吗?” 战九霄的唇角也扬了起来:“你答应或者不答应对本王来说都没有多大的影响,你用了其他的药材代替鱼鳞是事实,鱼鳞是本王的王妃找到也是事实,如此便够了。” “呵……”姬洵嗤笑一声:“王爷何必自欺欺人呢?若是我不同意王爷便去做了,就算是最后王妃脱离了这次的险境,王妃也不会感谢你的。这样一来王爷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哼!本王做什么那是本王自己愿意的,何必去讨好谁。” 战九霄的话是这么说,但是说这话的时候不由自主的移开了目光。 “哈哈哈……”姬洵笑的十分开怀:“没有想到堂堂战王殿下也会有这一天。” 第二百八十九章 商定 面对姬洵的笑声,战九霄越来越不自然,最后气急败坏,瞪着姬洵道:“你到底答不答应?” 姬洵好不容易才停止了笑声,回道:“我与王爷也算是惺惺相惜,卖给王爷一个人情也无妨。” 战九霄面色微沉,虽然想过姬洵会答应,但他没有想到姬洵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要是姬洵答应了,那现在凤琉璃所面对的困境很有可能就要转嫁在姬洵的身上,那滋味可不好受。 那姬洵答应的这么痛快,莫非是真的想要凤琉璃欠一个人情?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开始堵,沉声对姬洵道:“这个人情算是本王欠你的,与王妃没有任何关系。” 姬洵一怔,随后又忍不住笑出声来。 “能得到战王殿下的人情,在下也满意了。”他看着战九霄,眼中满是戏谑。 战九霄觉得有些难堪,想赶快跳过这个话题:“那便这么说定了,这个人情本王会记着的,你可以随时来讨。” 姬洵笑着摇摇头,转身扬长而去,走的越远,他的笑声越张扬。 林潭在一旁听了好久都没有听明白战九霄到底想做什么,等姬洵走了之后,他才问道:“殿下想要做什么?这和王妃又有什么关系呢?” “外面的那些百姓不是相信王妃是妖女吗?那妖女怎么会寻来了能救他们命的药引,他们敢闹上战王府,这么便宜就治好了他们,本王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战九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他了解每个人想要活下去的期望,但是因为自己想要活下去就无凭无据的想要别人死,即便那些人不过是受了煽动,他也咽不下这口气。 凤琉璃不顾自己的安危,甚至一开始发现瘟疫的都是凤琉璃,这些人转过头就不知好歹的想要凤琉璃死。 这口气他憋的很是辛苦。 这两天凤琉璃嘴上不说,但是整日都是愁眉苦脸的,他也能看出来凤琉璃是在为了丞相府担心。 反正凤琉璃也帮了他不少,这次就算是他举手之劳吧。 至于姬洵……他挑了挑眉,那是姬洵自己也愿意的。况且,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 这时,姬洵也来到了琉璃苑。 凤琉璃正恹恹的在屋子里逗弄着辰儿。 这段时间过去,辰儿已经学会了叫娘亲。 姬洵来到的时候,辰儿正咯咯笑着,看着凤琉璃一声一声的叫着娘亲。 凤琉璃的面上虽有喜色,但也有愁色。 看来外面的传言还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姬洵想着,走了过去。 凤琉璃见他来,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让刘嬷嬷去取鱼鳞。 “从未见过王妃如此无精打采的样子,怎么?王妃就被眼前的困境打倒了?”他含笑问道。 凤琉璃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姬公子想太多了。” 她的确不是姬洵所说的什么被眼前的困境打倒了,自从从空间里拿出了鱼鳞之后,她的头就一直都是隐隐作痛。 痛了一夜,她都没有怎么睡好,还哪里来的精力。 “希望真的是我想多了吧。”姬洵状似不在意的笑了笑,想到战九霄要做的事情,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提一嘴,便道:“方才战王殿下与我说了一件事,未免你以后误会,我先与你说一句,战王殿下以后要做之事我是知情的,也是与殿下商议之后决定的,王妃可切莫误会了殿下。” 第二百九十章 爹爹 姬洵的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奈何凤琉璃的头也疼着,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计较,故而只简单的回了一句:“你们商议好了便好,干我何事?” 见状姬洵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刘嬷嬷也从房间中将鱼鳞拿了出来,交给了姬洵。 姬洵打开荷包一看,只见里面满满都是一包晒干处理好的鱼鳞,不由叹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世间当真有这种东西。我也只是在医书上看到这百年鱼鳞的功效,还从未真正见过。” 言罢,又抬头看着凤琉璃,问道:“不知王妃是从何处得到了这么多的鱼鳞?” 凤琉璃低垂着眉眼,信口胡诌道:“哦……我隐约记得我的嫁妆里有这个东西,回来翻了翻还真是有,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姬洵也不傻,一听这话就知道凤琉璃是找的借口。 但是凤琉璃不想说,他也不强求,也没有多待,逗了一下辰儿就离开了。 刘嬷嬷也觉得很是奇怪,她记得很清楚凤琉璃的嫁妆里可没有什么百年鲤鱼的鱼鳞,问道:“王妃,这鱼鳞您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还这么多?” 凤琉璃的脑袋现在就不适合想事情,稍微动一下脑袋就疼的让她想要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 但刘嬷嬷是她身边的人,她还是不得不做找一个像样一点的借口:“这是在瘟疫之前,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里一个老神仙告诉我在京城的某个地方藏着这个鱼鳞,并且告诉我以后会有作用。当时我不以为意,当见到姬公子研究出来的药方我才想到。想来这次大黎是有神明护佑吧。” 这话说的刘嬷嬷就算是不相信也不敢随意怀疑,便也就半信半疑的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战九霄走了进来, 辰儿见到他也是笑开了花,模模糊糊的朝着战九霄喊道:“爹爹……” 战九霄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辰儿喊他爹爹,当即就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愣愣的看了看凤琉璃,又看向了辰儿。 见到他这幅样子,凤琉璃失笑“瞧王爷的样子,辰儿不就喊了你一句爹爹吗。” 这声爹爹还是今天早上起来她教辰儿喊的呢。 辰儿这孩子也甚是聪明,才这么小就会认人了。 战九霄将辰儿抱了起来,满脸骄傲的看着凤琉璃:“你知道什么,这是辰儿第一次喊我爹爹。” 按照规矩,辰儿应该称呼他做父王才是,但是这声爹爹似乎比父王听着更加悦耳,他便也默认了。 凤琉璃懒懒的靠在软垫上,问道:“今日早朝朝上可是又有人说我是妖女?” 闻言战九霄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在意他们做什么呢?你放心吧,很快就不会有人再说你是妖女了。” “王爷是有了什么主意吗?还是从葛老三的身上查到了什么?”听到这话,凤琉璃的眼神亮了亮。 想她一个神女,竟然被传成了妖女,她还是有心理落差的。 “你已经寻到了药引,若你真是妖女,又怎么会寻来药引救这些人的性命?”战九霄简单的说,并没有将和姬洵说定的事情告诉凤琉璃。 以他对凤琉璃的了解,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的。不如将事情做成了再告诉凤琉璃。 第二百九十一章 黎王妃忽至 “话是这么说没有错,但背后有人兴风作浪,王爷又不是不知道。”凤琉璃淡淡的提醒战九霄。 战九霄笑的胸有成竹,“既然那葛老三已经落在了本王的手上,本王就不怕他不说实话。况且本王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找到了和尚,就不怕找不到庙。” 凤琉璃嗔了战九霄一眼,不禁笑出了声。跑不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到了战九霄的口中竟会有这种解释。 “爹爹……爹爹。”这时辰儿又叫着对战九霄伸出了白萝卜一般的胳膊。 战九霄的笑容中也是藏不住的宠溺,将辰儿抱在了怀中,爱不释手。 “王妃,黎王妃来了,说是来看望您。”屋子里温情满满之际,丫鬟走进来禀告道。 姜婉来了?凤琉璃下意识的看向了战九霄。 想都不用想,姜婉此来的目的肯定是为了战九霄,怎么会为了什么探望她。 若真的是探望她,何不找一个战九霄不在府中的时间来呢?这大白天的,战九霄在不在王府又不是什么秘密。 被她看着,战九霄颇有些不自在,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道:“既然她是来看望你的,那本王去里间。” 这个举动出乎凤琉璃的意料,但不等她说什么,战九霄已经抱着辰儿走了进去。 她无奈,虽然不想见姜婉,可也不得不见了。 “去请黎王妃进来吧。” 从始至终,她都半躺在软榻上,丝毫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 不一会儿之后,盛装打扮的姜婉走了进来。 正红的大氅,髻上攒着金色的凤钗,额头上画着翠钿,手上是一对羊脂玉的手镯。 而此时的凤琉璃,脸上不施粉黛,头发就挽成一个简单的髻,用几支银色的蔷薇簪固定住。身上穿着的也只是简单的白色襦裙。 与姜婉比起来,当真是素淡的不能再素淡了。 战九霄透过门缝看到了二人,可觉得凤琉璃即便是不施粉黛,不戴钗环,在姜婉的面前也没有失色,反而更显清丽,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 反倒是姜婉,处处透着一股格格不入之感。 “听闻妹妹刚从京城外回来,我也不知城外的疫情如何,担心妹妹,故而冒昧的前来探望,没有打扰妹妹吧。”姜婉笑着问道。 她虽是笑着,但凤琉璃从她的眼里清楚的看到了恨意。 也是,原主生生拆散了战九霄和姜婉这一对青梅竹马,姜婉恨她也是应该的。 她自觉对不住姜婉,也没有咄咄逼人,更没有资格计较姜婉对她的恨意,依旧笑着道:“王妃有心了,王妃有心前来探望,我高兴还来不及,谈何打扰呢?” 在里面暗暗观察的战九霄愣了愣,以前凤琉璃一见到姜婉就如同刺猬一般,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 只是姜婉何其聪明,难堪的从来都是凤琉璃。 今日他躲进去,也是怕自己在凤琉璃难堪的时候忍不住出手相助。 之前凤琉璃虽然救过姜婉,但他也没有想过凤琉璃对姜婉的态度会变化。 现在看凤琉璃对姜婉客客气气的,他当真意外。 就连姜婉都是意外的,上上下下将凤琉璃打量了一遍。面前的人的确是凤琉璃,可给她的感觉像是换了一个人。 “妹妹不觉得打扰那是最好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说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独角戏 姜婉说完之后凤琉璃不曾答话,房间中一片死寂。 凤琉璃闲适而慵懒的躺在软榻上,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姜婉自认为一向都是沉得住气的,但是此时感觉快要窒息了。 “外面的那些传言,不知妹妹可否听说?”她不得不先出声说道。 话是说了,但她心中十分不悦,这样的情况下,她先出声已经是输了一个回合了。 而说起传言的事情,凤琉璃的神情依旧平静,像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我略有耳闻,黎王妃今日前来莫非就是为了此事?” 姜婉的眼中透出些许厉色,嘴角的笑容也瞬间失了温度,透出丝丝凉意。 “倒也不完全是为了此事,不过是顺口告诉妹妹一句罢了。妹妹既知道,那我便多说两句,妹妹不必将那些话放在心上。虽说妹妹在疫情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妹妹还是想开一些的好。” 凤琉璃扬唇一笑,姜婉这话听着像是在开导她,但事实上生怕她不堵心。 “王妃说的是,这些事情我还不放在心上……” “妹妹便不必瞒着我了,看妹妹的气色我便什么都知道了。”姜婉没有等她说完,就抓着她的手,像是与她十分熟稔一般,语重心长的说道:“按理说这样的情况王爷是应该为你出头的,可许多事情妹妹心里也该清楚。现在不过是种瓜得瓜,妹妹一向都是有主意的,不应该会被眼前的困境困住才是。” 凤琉璃甚是无奈,姜婉的这番话她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姜婉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的确,原主是用尽了手段才得到战王妃的位置,那现在所有的结果都应该承受。 姜婉不知道的是原主已经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所能付出的所有代价了,现在在这副身躯里的,并非是当初害得姜婉和战九霄有情人不能成眷属的凤琉璃。 她的头没有原主那么铁,没有原主那么理直气壮。所以认为姜婉说的话也并非全然不对,也因此听着姜婉说的话她一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并且战九霄也并非像姜婉说的那样对她不管不顾的,战九霄从来都没有想要让她独自面对的的意思,她也十分感谢战九霄。 不过因为她为原主对姜婉感到抱歉,这个事实她也不忍心对姜婉明言。 就让姜婉以为她是四面楚歌吧,如果那样姜婉能好过一点的话。她现在也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姜婉去周旋。 她正这样想着,不想和姜婉辩驳什么,战九霄的声音却从里间传了出来:“你说的对,她到底还是本王的王妃,本王是会为她出头的。” 听到战九霄的话,她深深吃了一惊。 战九霄这是在干什么,在姜婉的面前护着她吗?这又是什么情况,不久之前战九霄还因为姜婉病了硬抓着她去给姜婉看病,还不顾身份的守在姜婉的床边,现在又在姜婉的面前护着她,战九霄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 “娘亲……”辰儿完全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情况,一看到她就笑着朝她伸出了手臂,想要让她抱。 战九霄也很自然的将辰儿交到了她的怀中。 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姜婉不自觉的咬紧了唇——怎么会,不应该是这样的! 第二百九十三章 谁不知好歹 凤琉璃明显感受到了姜婉的咬牙切齿。 也是,明明是来落井下石的,忽然发现她并没有跌到泥地里,反而还有战九霄护着。如果她是姜婉也会不悦的。 她终究还是不忍,主要是不想和姜婉之间结了死仇,讪讪的笑着,对战九霄道:“王爷和黎王妃若有话要说,不如去花园单独说,那里宽敞。” 话音刚落地,战九霄就回过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冷的让她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 难道她有说错什么了吗? 之前战九霄还见缝插针的想要和姜婉多说两句话,现在她主动给了他们空间和时间,难道战九霄还不诚心? 难不成她要把这里让出来? 那也太过分了。 想到这里,她也瞪了回去。战九霄可不要得寸进尺,这里可是她的屋子,她今天要是让出来了,以后还怎么在这里住。 “战王殿下对战王妃的如此宠爱,战王妃还真是有福气。看来本妃今天是多余了,这便告辞。” 姜婉幽怨的瞟了战九霄一眼,眼中似有泪花,但不过瞬间就被她掩饰过去。 说完之后她朝战九霄福一福身,转身快步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凤琉璃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女人当真是不知好歹。”战九霄冷冷的扔下了这一句就大步离开了,留下了她一个人满脑子的不解。 战九霄这又是什么意思,她怎么就不知好歹了? 她都已经主动给战九霄和姜婉时间和空间了,还想让她怎么样?真的要她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战九霄才满意? “王妃,您刚刚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即便黎王妃和王爷曾经……但是现在已经是覆水难收,您再说那样的话实在是不合适。再说这段时间王爷对您那么好,您却说出那样的话,也难怪王爷要对您不满。” 刘嬷嬷满脸的担忧,要是能让时间倒退,她肯定会在凤琉璃说出那句话之前就捂住凤琉璃的嘴。 免得弄成这样的局面。 凤琉璃却还觉得自己委屈:“之前王爷见到黎王妃之后就眼珠子都要黏在人家的身上了,我那样说不也是主动给他们一个台阶下,免得他们有话都憋在自己的肚子里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 刘嬷嬷看着凤琉璃,觉得凤琉璃当真是不可救药了,“这段时间王爷对您那么好,难道您真的感觉不到吗?之前您在京郊的庄子给人治病的时候,王爷不顾自己的安危亲自前去探望,并且这段时间王爷对齐侧妃都淡了,这府中的人都能看出来,怎么您就看不出来呢?” 凤琉璃撇撇嘴,什么都没有说。 不是她无话可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和刘嬷嬷说。战九霄这段时间之所以能与她和平相处,不过是她许下了同意和离的诺言。 战九霄对她越好,只能说明战九霄对她的诺言十分满意。 “与王爷之间的事情我自有主张,嬷嬷就不必担心了。”她烦躁的说道。 刘嬷嬷满是疑惑的看着她,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摇着头叹着气走出去了。 辰儿不晓事,咯咯笑着要去亲凤琉璃的脸,凤琉璃自己的心里也是一团乱麻。看到辰儿更是五味杂陈。 她终究不是辰儿的亲娘,与战九霄的夫妻关系也是名存实亡。 第二百九十四章 不好惹的医圣 自姜婉来了之后,战九霄就一步都没有踏足过琉璃苑了,而凤琉璃也没有走出过琉璃苑。 纵然是这样,齐蓉儿也没有敢上门来挑衅。或许是那日被凤琉璃的手段吓到了。 战王府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下人们做事情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哪里不小心惹了主子不高兴就被逐出战王府了。 其中最难过的就是林潭和柳山了。 他们二人是战九霄的近身侍卫,战九霄那张冰块一般的脸让他俩是战战兢兢,恨不得连呼吸都能停止,免得战九霄说他们的呼吸声太大了。 战王府中暗潮汹涌,外面却是因为疫情掀起了层层波涛。 凤琉璃是妖女的传言渐渐被另一个消息压了下去——有人透出风声,之前姬浔的药方中有一味药引,姬浔用了劣质的药材来代替,所以得了瘟疫的人才迟迟治不好。 这个消息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发酵了三天之后,第四日,不少的百姓终于是按捺不住,如同之前集结在战王府门口和凤琉璃讨一个说法一般,他们集结在了姬浔所住的驿站,想要和姬浔要一个说法。 然而驿站的门口有重兵把守,他们可不能像是在战王府门口胡闹的时候一样肆意。 不过这也没有让他们散去,他们只能在外面高喊着要姬浔给他们一个解释,想要从姬浔的口中得知真相是不是传言中说的那般。 然而一连两天,姬浔都没有露面,驿站门口集结的人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有要和士兵起冲突的势头。 终于,驿站的大门打开了,姬浔从里面走了出来。 “姬浔,你给我们一个说法,你到底有没有给我们用劣质药,才让我们的病迟迟都不能好?”一见到姬浔,便有人气势汹汹的问道。 姬浔的神情淡漠,平静的点头道:“确有其事。” 百姓们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容易就承认了,一时之间都愣住了,不知该做何反应。 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质问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你可是医圣,我们的病一直不好对你有什么好处!” “呵……”他冷笑一声:“是啊,你们的病一直不好对我有什么好处,若是有办法,我为何要这样做?本公子的医圣之名也是外人喊出来的,不是本公子自封的。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医圣,但我也是人,并非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药引难寻,寻不到我自然只能找替代的药材,要不然,我便一直拖着,直到找到昂贵的药引?若是这样的话,只怕今日我的耳根子反倒清静了呢。用来替代的药引不过是药效没有一开始的药引好,何来的劣质的药材。而且药材都是朝廷出资,免费给你们医治。若是要你们自己出银子,不知今日你们是会在这里讨伐我用了所谓的劣质药材,还是讨伐我药引过于昂贵,让你们承受不起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嘲讽,丝毫不留情面,许多人被他说的面红耳赤。 见状他并未停止,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之前战王妃不顾自己的安危,不看自己的身份,冒着危险给你们医治。可莫须有的妖女传言一出来,你们便全然不念战王妃昔日对你们的救命之恩。今日你们聚集在这里,本公子丝毫都不觉得奇怪。” 第二百九十五章 落网 对于人性,姬浔早已经看明白了。 这么久以来,凤琉璃是唯一让他刮目相看的人。 至于现在他眼前的这些人,即便是在这场灾难中全死光了,他的内心也不会有丝毫的波动。 因为这样的情况他早已经预见。 这些人能轻而易举的把别人捧上神坛,也能轻而易举的把人从神坛上拉下来。 一切都要看利益是在神坛之上还是在神坛之下。 他也无心和这些人过多纠缠,从袖中将凤琉璃给他的那包鱼鳞取了出来,道:“这便是你们所谓的昂贵的药引,这东西我是寻不来的。这还是战王妃寻来的,就在那日你们在战王府大闹之后。要我说,战王妃这妖女做的也太过善良了,她若是妖女,只需要什么都不做,那日你们也没有命去战王府的门口大闹。她若是妖女,也不必将这药引给我了。” 说完之后他将药引随意扔给了一旁的侍卫,道:“送去太医院,常太医知道怎么用。这些足够救两个京城的人了,我可没有战王妃那么好的脾气,哼!” 百姓们面面相觑,脸上都出现了羞愧和惧怕之色。 这次,他们做的似乎太过火了。 驿馆门口发生的一切都一点不落的传到了战九霄的耳朵里,战九霄冷哼一声:“能力不大,嘴倒是挺厉害。” 林潭和柳山都没有答话。 他干咳了一声,正色道:“药引已经出现,背后的那些人肯定会有所动作,守好那两兄弟,只要那些人敢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抓到活口!” 这次林潭和柳山不敢再沉默,齐声道:“遵命!” 入夜,阴云密布,不见半点光亮。 小宝家的院子里,静的诡异。 忽然,几个黑色的人影闪了进去。 “锵”的一声,一道寒光朝着屋内的床上就劈了下去。 当钢刀砍在床上的时候,黑衣人惊的瞪圆了眼睛——床上竟然没有人! 与此同时,门被人从外面大力踹开,从窗户和门口涌进了大量的侍卫。 电光火石之间,狭小的屋内就打成一片。夜色之中,看不清人影,只能听到刀剑碰撞的尖锐声音。 不过几个回合,一开始进来行刺的黑衣人就一一被擒住,且口中马上被塞进了布条,让他们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 战九霄踏了进来,同时屋子里亮起了烛光,房间里的情况这才明了。 别擒住的黑衣人有四人,他们看到战九霄的时候都纷纷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看着战九霄。 “怎么?在这里见到本王很惊讶?你们的情报是不是告诉你们今夜本王出城了?”战九霄唇边的笑容透着一股泠然之感。 他坐了下来,笑容渐渐消失:“为了抓你们,本王可是煞费苦心。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 说完之后,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小宝正拿着一个瓷瓶往林潭手臂上的伤口上倒去。他认出来了,那是之前凤琉璃给小宝的伤药。 他还记得凤琉璃当时的意思是怕他受伤,故意把伤药给小宝的。 这个女人,说她不知好歹,好似也不是这样。但若说她有心,说出来的话又是那么气人,有生之年他第一次满肚子的气不知道往哪里撒。 想着,他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看着林潭手臂上敷的伤药也不顺眼起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报仇 小宝没有感觉到战九霄冷若寒冰的目光,林潭倒是感受到了。 他不着痕迹的推开了小宝的手,还得笑着道:“不用了,都是小伤,无碍的。” 小宝以为他是在逞强,很是坚持的说道:“不行的,你们本来就是为了保护我和哥哥受伤的,而且你流了这么多的血,怎么能是小伤呢?你放心吧,这药是王妃娘娘给的,肯定是好药。” 就是王妃给的药他才不敢再用了。林潭唇边浮出了一个苦笑,在战九霄灼灼的目光之下,他还是收回了手。 战九霄这才将满意的收回了目光,刚要下令带着这些黑衣人和两兄弟回战王府,小宝却惊呼一声,指着黑衣人的头领说道:“这个人我认识,他之前来我家借宿过。” 此言一出,战九霄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是……就是番邦的使臣进京的前两三日吧,这个人说他是来逃难的。爹娘看他又冷又饿,就让他在家中借宿了两日,第三日他执意要走,爹娘还给了他一些银钱。”小宝的哥哥说道。 战九霄的眼眸越来越幽深,这样一来时间是对得上的。 小宝两兄弟看这些黑衣人的眼神都十分仇恨,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那日收留这个黑衣人原本是好心,这个黑衣人却要害得他们家破人亡。 忽然,小宝哥哥一发狠,夺过了柳山手上的剑就朝黑衣人刺去。 事情发生的十分突然,谁都没有想到小宝哥哥会有这个举动,一时之间竟没有人去拦着,黑衣人头领给小宝哥哥一剑刺在了腹部。 然而黑衣人头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纵然是被侍卫五花大绑的帮着,反应过来之后还是用尽全力,一脚将小宝哥哥踢得撞在了墙壁上。 小宝哥哥吐出了一口黑血,嘴角却带着笑容昏迷过去了。 战九霄看了一眼这个场面,眼神有些复杂,对林潭道:“将人带走,再让人去请姬洵来,他若不来,绑也要绑来。” 不一会儿的时间,他们一行人回到了王府。 这一夜凤琉璃一直都心神不宁,从知道战九霄不在府中,她预感今夜可能有事情发生,故而一直都没有睡,并且让人注意着府中的动静。若战九霄回来了第一时间禀告她。 因为战九霄踏进府门之后不久她便得到消息,快步走到了大堂,见到战九霄的第一眼便问道:“如何,是不是抓到刺杀小宝兄弟刺客了?他们两兄弟如何?” “你还没睡?”战九霄见她来略略有些吃惊,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凤琉璃没有回答,再问了一遍:“小宝兄弟如何,可还平安?” 见她执着,战九霄也只能如实回答道:“刺客抓到了,但是小宝的哥哥被刺客伤到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姬洵来了。” 闻言凤琉璃惊了一下,上上下下将战九霄打量了一遍,纵然眼见也还是不放心,再问了一句:“那你没有受伤吧?” 她相信战九霄,之前她将小宝兄弟的性命托付给了战九霄,战九霄既然答应了她,那就肯定会做到。 那小宝哥哥受了伤,她担心战九霄也受了伤。 听到她的问题,战九霄的心里一阵温暖,方才的那股别扭劲儿总算是没有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伤重 “我无事,那个少年是我看顾不周,让他被刺客伤到了。”战九霄简短的解释道。 他的言语越短,凤琉璃就越是会自己胡思乱想,问道:“究竟是多厉害的刺客,竟然会让你看顾不周。” 小宝一家的事情战九霄也没有想好怎么对凤琉璃说,到现在他知道凤琉璃是嘴硬心软,要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难过的。 之前凤琉璃已经为了丞相府的事情刚刚费心,他接下小宝兄弟的事情,也是不想凤琉璃太过担心。 可是他没有想到事实竟然会是这样。 偏偏凤琉璃又聪慧敏锐,他若是找个借口搪塞,凤琉璃肯定会更加自己猜想。况且就算是现在瞒过了凤琉璃,早晚凤琉璃也是要知道的。 想来想去,他还是只能实话实说:“小宝的兄长之所以会中了母蛊,他们家之所以会家破人亡,是之前这个刺客扮作了逃难的人,小宝一家见他可怜才收留了他,谁想就是这样一个善心,最后落得个这样的结果。” 说起来他也是颇为感慨,换位思考,若是换做他,他也是拼了命也想亲手了结了刺客。 凤琉璃愣了愣,事情的过程她虽然没有想到是这样,但是现在知道了也不觉得吃惊。 之前她便知道这是人祸,既然是人祸,那闹出了这么大的灾祸。能糟践人命的人,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我去看看小宝的兄长吧。”她垂下眸子道,她此时此刻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战九霄原是想说让姬浔来就可以了,但是想想凤琉璃自己不去看看是不会放心的,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带着凤琉璃过去了。 客院中,小宝正守在自己哥哥的身边,见到凤琉璃来就冲过来跪在了凤琉璃的面前,哭着道:“王妃娘娘,我求求您救救我哥哥吧,我就只有哥哥一个亲人了,求求您救救他吧。” 凤琉璃见了心中有些难过,将小宝扶了起来,强笑着道:“你放心,我会尽全力的。” 小宝见她答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有了底。 凤琉璃坐到了床边,一边给小宝的哥哥把脉,一边问道:“我只知道你叫小宝,还不知道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呢。” “我哥哥就叫曾阿宝,我叫曾小宝。” 这名字倒是十分的简单。 渐渐的,凤琉璃嘴角的笑容几乎都要维持不住了,只得低下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你哥哥只是受了点内伤,需要调理一段时间。” 闻言小宝的眼中升起了无限希望,定定的看着她道:“多谢王妃娘娘救命之恩,我和哥哥当牛做马都会报答王妃的。” 小宝越是这样郑重的谢她,她就越是心虚。 她还是不太会面对这样的场面,只能求助的看向了战九霄。 战九霄看出了她的心思,对小宝道:“这里有人照顾你哥哥,你也累了,先下去吃点东西,好好休息休息。” 小宝没有多想,虽然放心不下自己的哥哥,但战九霄已经这么说了,他也只能跟着林潭退下。 “说吧,到底是什么情况。”等小宝走的看不到背影了,战九霄才问道。 看凤琉璃的样子,他心里已经有了底,这曾阿宝的情况多半是不太好,否则的话凤琉璃也不至于要支开曾小宝。 第二百九十八章 抉择 “他的情况十分不好,不过不是因为受了伤。”凤琉璃神情有些复杂,有些哀伤,又有些愤恨。 战九霄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曾阿宝的体内有母蛊的存在,母蛊和子蛊虽然是寄生在不同人的体内,但其实他们之间还是有联系的。母蛊若是死亡,子蛊也会随之死亡。子蛊的死亡虽然不会让母蛊马上死亡,但是子蛊死亡之后母蛊少了供养,就会肆无忌惮的吸食宿主的血肉。因为有了药引,所以这两天子蛊死亡的非常多,母蛊已经开始吸食曾阿宝的血肉,曾阿宝……或许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说着,凤琉璃又重新低下了头。 她觉得很是对不起这两兄弟,好像是她为了更多的人舍弃了曾阿宝的生命。小宝若是知道了肯定会责怪她的吧。 是她没有做到自己所承诺的。 战九霄也没有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微微一怔之后问道:“那你也没有办法救曾阿宝了吗?” 说来曾家的人也是惨,明明是好心,却差点遭受灭门之祸。 原本好好的一家人,现在只剩下了两兄弟相依为命。 这种感觉他再清楚不过了。 凤琉璃低着头不说话。有办法救曾阿宝吗? 她咬紧了唇,对她来说,办法自然是有的。之前她就想过曾阿宝的情况会严重,所以从空间中拿了一片千年的鱼鳞。 可是她还是太乐观了,曾阿宝的情况比她预料的要严重的多,即便是她手上有千年鱼鳞,对曾阿宝的情况来说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除非……除非她再拿一粒还魂丹。 这还魂丹她不需要神的提醒也知道,那不是凡间应该有的东西。 拿千年鱼鳞的时候她就已经战战兢兢,若是再将还魂丹拿出来,她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更不知道那位会怎么处置她。 “怎么,有什么难处吗?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只管说。”战九霄见她久久都没有说话,不禁出声道。 凤琉璃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战九霄能做的,想要救曾阿宝,她就必须要做抉择。 如果她选择去救曾阿宝,很有可能就是用她自己的命去换。 在不久之前她还想着即便是唯唯诺诺的过完这几十年也没有关系,只要能让她回归神女之位,委屈几十年也没有什么的。 可是没有想到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她可以不救曾阿宝,这就意味着她要眼睁睁看着曾阿宝死在她的面前,接下来的几十年,她有的不仅仅是委屈,很有可能是日复一日的愧疚。 甚至以后她就算是恢复了神女之位,在她漫长的生命当中,她或许没有一日安生。 总而言之,她做不到心安理得。 “那这曾阿宝……”说着,战九霄的情绪也低落下来。对曾阿宝的结局实在是不忍心说出口。 这样的结果对曾小宝来说也太残忍了。 凤琉璃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做了决定,“王爷不必担心,我有办法救曾阿宝。” 闻言战九霄愣了愣,只以为凤琉璃是忽然想到办法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只管说。” “多谢王爷,若有需要,我不会客气的。”她笑着。 瞧着她的笑容,战九霄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何为命数 凤琉璃和战九霄说话的时间,姬浔也来到了。 姬浔给曾阿宝把了脉,一边给曾阿宝把脉,他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放开了曾阿宝的手,抬头看向了凤琉璃,问道:“你真的要救他吗?” 凤琉璃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如实的点了点头。 “王妃医术高深,所以应该很清楚他的情况。他并非是病了,而是他体内的母蛊在作怪。若是除掉了母蛊,那他的性命也保不住。可若是不除掉母蛊,王妃做什么都是无用功。现在是母蛊在吸食他的血肉,王妃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姬浔问道。 他说的这些凤琉璃何尝不知道,但凤琉璃就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曾阿宝死在她的面前而什么都不做。小宝在这世上也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并且她也已经做了决定,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救曾阿宝。 “现在并没有很好的办法,我只能先给他补身体,至少能让他的身体拖到我想到办法让母蛊平安的脱离他的身体。” 虽然她能使用还魂丹,可就以曾阿宝现在的身体状况用了还魂丹也是枉然。而且她也不知道用了还魂丹之后母蛊是否还在曾阿宝的身体内。 她可不想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只是将曾阿宝的生命延长了一段时间。 “王妃既然这样说了,那我想王妃也十分清楚,王妃这样做也是治标不治本的。若是他体内母蛊不去除,那与其说王妃在给他补身体,不如说是在给哺育母蛊。而母蛊越是强大,他的身体会更加虚弱。换句话说,王妃将母蛊养的越强大,对他的身体伤害就越大。”姬浔毫不掩饰的将真相说了出来。 战九霄没有想到情况竟然会这么复杂,他看向了凤琉璃,不确定凤琉璃是真的有办法还是在逞强。 “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曾阿宝现在还活着,也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的。”凤琉璃深吸一口气,倔强的说道。 姬浔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无奈,没有再说曾阿宝,“我真的想不明白,王妃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可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呢?王妃的医者仁心,在下十分佩服。但是我想王妃更应该要明白,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是正常的,这可能都是他们的命数,我们并非能挽救每一个人的生命,只要尽力做了自己所能做的就好。” “是啊,如果真的救不了也不要逞强,我们知道你都尽力了,我相信包括小宝在内也是不会怪你的。”战九霄难得和姬浔站在了同一阵线上。 连他都察觉到凤琉璃将自己逼得太紧了。 凤琉璃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坚毅,看着姬浔道:“在庄子上的时候我就想说,你所谓的现出了死相的人你就不救,我自从行医的那一刻开始,便不知道何为死相。我只知道只要人还有一口气,我就不会放弃。对,你说的对,只要尽力了就好,可你如此做是尽力了吗?不,在我看来你只是害怕失败而已。我现在不放弃这个少年,就是在尽我所能,这样即便是最后救不回这个少年,我才能问心无愧。” 在她的目光之中,姬浔慢慢低下了头。 第三百章 改观 “你说的对,我是害怕失败,比起你,我少了面对死亡的那份勇气。”好一会儿之后,姬浔缓缓道:“若是没有遇到你,我或许会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可你扪心自问,你现在是在逃避死亡,还是在尽力而为?” 凤琉璃愣了愣,没有答话。 看着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战九霄心中不大舒服。他们看着虽然是在吵架,但透出一股亲密。 在面对关系好的人时,才能毫无顾忌的畅所欲言。 可凤琉璃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想要的就是别人的顺从。然而现在见凤琉璃面对姬浔的真诚,他才发现他也想要被凤琉璃这样真诚的对待。 “我有没有在尽力我自己清楚,不需要别人来质疑我。如果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接受。”凤琉璃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铿锵。 姬浔想要在说什么,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妥协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你只管说,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不要逞强。” “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只管说。”战九霄不甘心落于姬浔的后面,也对凤琉璃道。 凤琉璃露出了笑容,但她的内心还是有些复杂和犹豫。她不知道从空间中拿出还魂丹她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接受那样的结果。 然而就像是她自己说的,如果不尽力而为,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 如何抉择,这当真是一个问题。 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先从空间中拿出了五粒一般的补药给曾阿宝服下,接下来要怎么将用千年鱼鳞和还魂丹,她还要想一想。 走出了房间,她发现姬浔还在院子里等着她,一看就是还有话要说。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在我们医者的眼中,死亡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比起战场上将士,我们面对死亡更应该有平和的心态。我所说的出现死相的人,是我已经无能为力的,我的能力有不如你的地方,所以即便是我插手,那些人也不过是会苟延残喘一段日子,所以我才觉得没有必要了。但你不觉得你面对死亡太过执着了吗?” 这番话姬浔放在肚子里,不吐不快。 凤琉璃扯了扯嘴角:“你说的对,死亡是每个人的归宿,每个人的终点都是死亡。但那样的死亡才是命数,遭遇横祸的不算是命数,这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姬浔笑了笑:“你说的总是有道理,想的也总是比我要深远。在我看来你更像是修行之人,你的境界已经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 凤琉璃略略垂首,姬浔算是说对了,她便是修行之人。她就当姬浔这是在承认了她的修行成果吧。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有办法将母蛊和曾阿宝分开吗?”姬浔言归正传。 “暂时还没有什么办法,我只有五天的时间,如果五天之内想不到办法,曾阿宝就支持不住了。” “还有五天的时间,我也回去翻一翻医书,想一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你放心,这次我不会放弃的。” 说着,姬浔有感而发,拍了拍她的肩膀。 藏在角落的战九霄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有忍住冲出来。 第三百零一章 各有图谋 这三日凤琉璃昼夜不停的在研究怎么将母蛊从曾阿宝的身体里引出来。 战九霄也没有闲着。 虽然他对凤琉璃和姬浔关系的亲密十分不满,但看到凤琉璃一心扑在曾阿宝病情上,心中不忍,因而也没有找凤琉璃说什么。 并且他也还有事情要做,在曾小宝家抓到的刺客还没有处置。 刺客并没有押入刑部大牢,而是在战王府的另一个客院里好吃好喝的待着。 “贵客来到府上也有几日了,对本王的提议,不知贵客考虑的如何?”进到客院中,战九霄坐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问道。 他所面对的人,正是那日的刺客头领,名为呼延藏泊。那日曾阿宝并没有将他刺死。 呼延藏泊面上噙着浅浅的笑容,不疾不徐的饮了一口茶,语气更是温吞:“这才过了三天的时间,在我的印象里,战王殿下似乎不是这么心急的人。” “本王倒是不心急,就怕贵国的王上这几天都没有得到你的消息,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战九霄冷笑着道。 “这就不劳战王殿下操心里,我对王上赤胆忠心,为了王上即便是肝脑涂地都是毫无怨言的。” 战九霄的眼中有明显的不屑,起身道:“既如此,那贵客还是多待几日,好好想一想是否愿意归顺大黎,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就是。” “王爷客气了,就是再给在下十个胆子,在下也不敢和王爷提条件。王爷说的在下会好好考虑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呼延藏泊温和的笑着,似乎与战九霄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那你就好好想一想吧。”战九霄说完便离开了。 等战九霄离开之后,呼延藏泊的伙伴从里间走了出来,目光阴沉的看着战九霄离去的方向,冷声道:“这战九霄到底是什么意思?” 呼延藏泊嘴角的笑容早已经变得阴冷:“管他是什么意思,肯定是在我们身上另有所图。” 说到这里,他话题一转,问道:“如何,与其他人联系上了吗?” “已经联系上了,但是战王府乃至整个京城的布防都十分严密,尚且需要时间。”属下答道。 “告诉他们,不急,但是一定要一击即中。战九霄不是这么好对付的,但凡有一点漏洞,都不会成功,让他们一定要小心。”呼延藏泊声音十分严厉。 属下应了一声,“属下想办法将消息传出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的消息刚放出去,就已经来到了战九霄的手中…… 对府上的事情凤琉璃一概不管,甚至辰儿都顾不上了。 到了第四日,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但也还是险之又险,能不能险中求胜,也许只能看老天是怎么安排的了。 她拿出了之前养的金蚕蛊,深吸一口气,让昏迷的曾阿宝吃了下去。 琢磨了四天,她只能尝试用金蚕蛊将曾阿宝体内的母蛊引出来,可是这对曾阿宝的身体伤害还是极大的。 即便她已经用千年鱼鳞护住曾阿宝的心脉,但是结果会是什么样她也没有把握。 但目前为止这是唯一的办法,她只能试一试。再拖下去拖到第五天她十分确定曾阿宝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是经不起她这样折腾的。 曾阿宝吃下金蚕蛊不一会儿的时间,身体猛烈的抖动起来。 第三百零二章 昏迷 一个猛烈的抽搐之后,曾阿宝吐出了一口黑血,继续昏迷着。 凤琉璃眼疾手快,从黑血中将一只黑的小拇指般大的虫子用瓷瓶装了起来。那便是引起这场灾难的母蛊。 而那黑血中还有一只只剩下一半身体的金蚕蛊在缓慢的蠕动着。 好险,只差一点。凤琉璃不禁感概着,然后将那只金蚕蛊也装了起来,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一救这只金蚕蛊。 接下来她从空间中取出了还魂丹给曾阿宝服下,有了千年鱼鳞护住心脉,再有还魂丹,曾阿宝的性命才算是保住了。 做完这些,她已经是满头大汗。 她走出了房间,小宝马上迎上来急声问道:“王妃娘娘,我哥哥怎么样了?” “他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息一段时间,不过已经没有大碍了。”她扯了扯嘴角。 小宝给她道了谢之后飞快的冲进了屋子里。 看着小宝的身影,她的眼中满是欣慰。就算是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也算是值得的吧。 她一转头,看到姬浔正走了进来,见到她的模样,姬浔略微惊讶,问道:“你已经想到办法救曾阿宝了吗?” 点了点头,她道:“我已经将他体内的母蛊引了出来,他已经脱离危险。” 闻言姬浔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声音:“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以后再说,但我担心曾阿宝还会有情况,这几日劳烦你在战王府照看他。” 凤琉璃的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但是姬浔一心都在母蛊上,没有注意:“你把母蛊引出来了?快让我看看母蛊是什么样子。” 凤琉璃无奈的笑了笑,将母蛊给了姬浔。 姬浔打开瓷瓶,看到那只黑色的虫子时,下意识的就皱眉道:“就这玩意儿长的样子也不像是好东西,你是怎么将母蛊引出来还不伤及曾阿宝的性命的?” “这个说来话长,有机会的话以后再说吧。”她说完便离开了。 姬浔这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凤琉璃是强撑着回到琉璃苑的,刚才将还魂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时候她就察觉自己身体的异样了。 那不仅仅是头疼,是整个身体里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一样,从客院走到琉璃苑这段路程,她走的大汗淋漓。 刘嬷嬷看她这样都吓了一大跳,忙将她扶了进来,担忧的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怎么满头满脸的汗,这外面也不热啊。” 外面岂止是不热,还寒风阵阵。 凤琉璃无力的摆了摆手,道:“我无事,只是辰儿还是要嬷嬷多费心了,若是……若是齐蓉儿再来为难,你直接去找王爷就是。” 说完这一句,她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支撑不住便睡了过去。 而之后不管是刘嬷嬷再如何呼唤,她再也听不见了。 恍惚中,她重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不在战王府,也不在神女的空间里,这里有氤氲雾气,看上去更像混沌。 “我之前便与你说过,虽然你还记得自己神女的身份,但你现在的身份毕竟是凡人,不能做出与原主的生活轨迹相悖的事情,取用空间中的东西时也不能肆无忌惮。但你是明知不可可为而为之,那还魂丹是凡人能使用的东西吗?”神的声音传来。 第三百零三章 凡人的方式 凤琉璃苦笑一声,她就知道逃不过的,因而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什么,垂眸道:“您说的是,我是明知故犯,不管您有什么惩罚我都甘愿承受。” “即便是灰飞烟灭吗?” 灰飞烟灭吗? 她愣了愣,灰飞烟灭也比行尸走肉的活着要好。虽然是作为凡人死去,但她的生命也只是相比于凡人要长一些,并非是会与天地共存。 与其浑浑噩噩的归于混沌,以这样的方式灰飞烟灭似乎更有意义一些。 毕竟她的牺牲是拯救了一条人命,或者说一个家庭的。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对,即使是灰飞烟灭,我也不后悔。” 在她说完之后,神久久都没有回音。而她深处一片混沌之中,头脑却异常的清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神的声音才飘渺的传来:“你既然已经是凡人,那能否活下去,就用凡人的方式去决定吧。” 凡人的方式,这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问,但是感觉神已经离开了。 无奈的撇了撇嘴,有什么话说清楚不就好了吗?非要这样高深莫测的,就算是死都不给她一个痛快的。 此时,战王府。 “你说什么?王妃昏迷了?”战九霄满脸的震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之前她不都好好的吗,怎么会昏迷了?” “老奴也不知道,王妃就像是早知道自己会昏迷一样,回到琉璃苑交代了一些事情就昏迷了,不管老奴怎么叫都叫不醒。”刘嬷嬷一大把年纪急得都快要哭了。 “带本王去看看。”战九霄来不及多想,说着已经走了出去。 刘嬷嬷赶忙跟上。 “王爷,姬公子就在府上,要不要叫姬公子一同去看看。”林潭跟上了他们,出声提醒道。 “去叫姬浔来。”战九霄吩咐着,脚步一点都没有减慢。 姬浔是和战九霄前后脚来到琉璃苑的,听到凤琉璃昏迷了,他也是非常吃惊。继而想到了凤琉璃从曾阿宝的房间出来之后说的话,现在他终于反应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那时凤琉璃的那番话听起来就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他怎么那么笨,那个时候没有注意到,现在注意到了好像晚了。 辰儿这时候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不复往日的乖巧,哇哇大哭起来,任凭刘嬷嬷和奶娘怎么哄都哄不好。 哄着哄着,刘嬷嬷和杏仁自己的眼眶反而湿了。 战九霄沉着脸不说话,给了姬浔一个眼神。 姬浔很是自觉的给凤琉璃把了脉。 但是探觉到凤琉璃脉息的那一刻,他就愣住了。 他的表情变化的太过明显,战九霄都看到了异常,赶忙问道:“怎么?她病的很严重吗?” 姬浔僵硬的摇摇头:“不是,她的脉象与正常人无异,看不出任何的异常,便是连虚弱都没有。” 他最害怕的并非是什么疑难杂症,那些再不济都是有迹可循的。可似凤琉璃这样的,不管是从脉象还是神色上都看不到任何的异常,这样的情况才是最难的。 闻言战九霄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问刘嬷嬷道:“王妃昏迷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王妃从外面回来就是满头大汗的,交代了让老奴好好照顾辰少爷之后便昏迷了。”刘嬷嬷哽咽道。 第三百零四章 喜欢 战九霄和姬浔对视一眼,两人的神情都十分凝重。 凤琉璃的言行就像是早已经知道会出事一样。 对此,姬浔有了一个猜想:“王妃会不会是用了什么损耗自己的方法救了曾阿宝,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要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话,战九霄肯定会觉得的荒谬。 但是见识到了蛊虫的诡异之后,他觉得姬浔说的有道理:“那有没有什么方法证实是不是这样?” 姬浔想也不想就摇头道:“我想很难,方才我在曾阿宝那里看了,曾阿宝的脉象很平稳,只是有些虚弱。我完全都不知道她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样的。刚才我从她的脉象里也看不出什么,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 这一切发生的很是突然,提前有没有一点迹象,他只看到了结果,对过程无迹可寻。 战九霄这时候的心里乱成了一团,他忽然害怕凤琉璃有个三长两短,从什么时候开始,凤琉璃对他的影响竟然已经这么大。 他竟然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承受凤琉璃离开之后的日子,甚至忘了没有凤琉璃之前的日子自己是怎么过的。 即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娶了凤琉璃,但是怀念起以前两人的日子,虽然是不愉快居多,但是他发现自己竟然不恨凤琉璃。 还觉得有些对不住凤琉璃。 他什么时候竟然这么软弱了。 “王爷,奴婢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王妃,您就算是不喜欢王妃,王妃这段时间对辰少爷也是掏心掏肺。求您看在王妃尽心尽力的照顾辰少爷的份儿上,就救一救王妃吧。” 杏仁跪在了战九霄的脚下,在已经忍不住哭的两眼通红。 战九霄缓缓的看向了凤琉璃,他不喜欢凤琉璃吗? 如果不喜欢,现在他为什么会这么害怕。 可他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 “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全力救你家王妃的。”战九霄没有说话,倒是姬浔说话了。 战九霄瞪了姬浔一眼,什么时候轮到姬浔说话了。 “本王会让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给王妃看病。”他就不相信了,那么多的人会查不出凤琉璃到底是怎么了。 姬浔没有反驳。这也是一个办法,他的医术再好,也不敢确定自己什么都知道。 不到半日的时间,太医院的太医就都到战王府走了一遍,但是那么多人,谁都看不出来凤琉璃到底是怎么了。 这么多的人来看过,凤琉璃昏迷的事情自然也不是什么秘密,马上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随着凤琉璃是妖女的传言被战九霄洗清,这时候再传出凤琉璃昏迷的消息,百姓人自然而然的就认为凤琉璃是因为瘟疫的事情累倒了。 一时之间凤琉璃在京城中被传的又如同菩萨一般。 这些战九霄都不在意,他将刺客的事情都交给了林潭和柳山去处置,自己都快住在了琉璃苑,美名其曰是为了照看辰儿。 整整一天过去了,凤琉璃的情况还是没有一点好转,除了太医,京城里只要叫得上号的郎中都来了,还是不知道凤琉璃是怎么了,对凤琉璃的情况也是没有人有办法。 而姬浔从离开之后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战九霄心急如焚,又一筹莫展。 “王爷,齐侧妃来了。”正在这时,丫鬟来报道。 第三百零五章 过犹不及 一听齐蓉儿来了,战九霄无来由的就有些烦躁,刚想说不见,就见到齐蓉儿闯了进来。 “九霄哥哥,姐姐这是怎么了?”齐蓉儿一进来就满脸担心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凤琉璃。 而不管她面上是有多担心,刘嬷嬷和杏仁依旧满是警惕的守在床边,不让她靠近半步。 而她也没有继续靠近的意思,就停在了战九霄的面前。 “太医们都开看过了,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战九霄藏起了对凤琉璃的担心,淡淡道。 “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昨天早上不都还好好的吗?”齐蓉儿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忽而眼神凌厉的看向了刘嬷嬷和杏仁。 “说,是不是你们没有照顾好姐姐,才会让姐姐变成这样的!” 对她忽然的发难,刘嬷嬷和杏仁都愣了愣,对视了一眼,纵然反应过来,却谁都没有打算要回答她的话。 这让她暗暗握紧了拳,凤琉璃也就算了,这两个奴才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轻视她!看她怎么整治这些恶奴! “九霄哥哥,姐姐一向都是好好的,并且姐姐自己又会医术,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这样呢?依蓉儿看来,问题定是出在琉璃苑里。您也是知道的,姐姐一直都非常相信刘嬷嬷和杏仁,难道您就没有想过是不是她们给姐姐吃了什么东西,才会让姐姐变成这样的吗?” 听她说着,战九霄的脸色越来越黑。 杏仁忍不住想要辩解,却被刘嬷嬷看拦住了。 “此事本王心中自有计较,你若是无事便可以的出去了。”战九霄的语气听上去还算是平淡,但仔细已经能够听出怒气。 他知道凤琉璃相信刘嬷嬷和杏仁,但是齐蓉儿说的话目的也太过明显了。 他不至于这么傻,刘嬷嬷和杏仁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能看出来的。不说杏仁,刘嬷嬷是看着凤琉璃长大的,又有什么动机去害凤琉璃呢? 齐蓉儿见战九霄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也不敢将脾气在战九霄的面前露出来,只能按捺住,一脸委屈对战九霄道:“九霄哥哥,蓉儿这也是担心姐姐啊。姐姐的身体又没有问题,怎么会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难道九霄哥哥就不怀疑吗?” “本王已经说了,此事本王自会处置,你不用操心。” “九霄哥哥说的这是什么话?虽然之前蓉儿与姐姐有些口角,但她毕竟是王爷的正妃,现在姐姐出了事,蓉儿若是不关心,那王爷将蓉儿看成什么人了?”齐蓉儿双目含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听齐蓉儿说的这么严重,战九霄也不好再如此严厉,但还是不想让齐蓉儿在这里,只能放柔了声音哄道:“本王并非是这个意思,只是这里每日来往许多人,外面还需要你照应,这里有本王在就好。” 齐蓉儿咬了咬唇,不知从何时开始,战九霄在她的面前开始自称为本王了。 不要紧,这些都不要紧,只要凤琉璃这个贱人死了,她和战九霄的关系还会回到以前的。 “王爷此言差矣,这里应该留蓉儿照看,王爷去外面招呼才更合适,这后院王爷如何好招呼?而且这照顾人的事情,自然也是蓉儿来做合适一些。辰儿也还在这里,王爷一个男子,如何能顾得过来这么多呢?” 第三百零六章 收买 齐蓉儿自认为自己说的还算是入情入理,战九霄没有回绝她的理由。 然而她想错了,即便是没有理由,战九霄还是说道:“不必了,这里本王能应付得来。辰儿哭闹,你也照顾不好。” 齐蓉儿的笑容慢慢僵硬了,战九霄最后那句话简直就是插在了她的心窝子里。 原来现在她在战九霄的心里已经是不能相信的人了。 战九霄已经不想多说,因而即便是气氛尴尬,屋子里冷的像是要结冰,他都没有开口。 他知道现在自己所说的话齐蓉儿会不高兴,可他也确实不想齐蓉儿在这里。况且他说的也都是实话。 是齐蓉儿自己非要撞上来。 说起来齐蓉儿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人,他知道齐蓉儿对凤琉璃是刁蛮了一些,但是对他还是善解人意的。 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齐蓉儿的眼睛看向了战九霄怀中哭闹的辰儿,眸中寒光闪过。 很好,她不如趁此机会,能除掉一个算一个,说不定能一箭双雕也说不一定。 心中有了主意,她没有再在这里纠缠,传遍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道:“王爷说的是,是蓉儿无用,不能为王爷分忧,那蓉儿这便下去了,王爷自己多保重。” 看她这么突然就决定离开,战九霄感觉怪怪的。难道她来闹这一出,这么容易就鸣金收兵了吗? 战九霄还没有想明白,齐蓉儿就缓缓走了出去。 紧接着有郎中来了,打断了战九霄的思路,他便没有继续深思下去。 晚间,琉璃苑的丫鬟小英去厨房去吃食的时候,回来的路上被珠儿拦住,带到了就近的一间屋子里。 齐蓉儿正安坐在里面。 “你便是琉璃苑的洒扫丫头小英?”齐蓉儿慵懒的开口道。 小英不知道齐蓉儿想要干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畏畏缩缩的点了头。 “你来到王府也有很长时间了,一直做一个洒扫丫鬟实在是埋没了。之前本妃注意过你,是个很勤快也有能力的小丫头,如果你愿意帮本妃一个忙,本妃可以让你来本妃身边做贴身丫鬟。” 齐蓉儿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小英的大着胆子看了齐蓉儿一眼,小声问道:“不知王妃要奴婢做什么?” “你也知道辰儿还在琉璃苑,王妃现在不能照顾辰儿,王爷又不准本妃将辰儿带在身边,所以本妃要你将这个药放在辰儿的吃食里。你放心,这只是让辰儿生病的药。只要辰儿一病,本妃就能顺理成章的将他要回身边了。而你也能来到本妃身边,做一等侍女。” 小英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像是思考了一会儿,点头道:“那侧妃娘娘可要说话算话。” “那是自然,到时候你是帮了本妃的大功臣,本妃肯定会重重的赏你。”齐蓉儿喜笑颜开,示意珠儿将药给小英。 小英接过了药,抬头对齐蓉儿道:“侧妃娘娘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的。” 齐蓉儿点点头,放她走了。 “王妃,这个丫鬟真的会帮您吗?为何奴婢觉得怪怪的。”珠儿担忧道,这个小英答应的也太快了,让她十分的不安心。 “呵呵……”齐蓉儿冷冷一笑:“她做或者不做对我们都没有什么影响,她若做了更好,若是没有做,那药不也还在她的身上吗?” 第三百零七章 出卖 珠儿明白了齐蓉儿的意思,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安,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 可是看着齐蓉儿胸有成竹的样子,她知道现在不管说什么齐蓉儿都听不进去的,干脆就闭口不言了。 然而齐蓉儿和珠儿都不知道的是,小英回到琉璃苑之后就将齐蓉儿要她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战九霄。 听完之后,战九霄没有控制住,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低声嘶吼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奴婢敢用自己的人头保证,所言句句为真,若有半句虚言,任由王爷处置。”小英仰着头是,与战九霄对视着,丝毫都不显心虚害怕。 她如此理直气壮,战九霄就算是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了。 然而战九霄还是怀着一丝丝的希望,或许这药真的只是让辰儿病一段时间。 “常太医,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他沉声对常太医道。 常太医早已经在心里叫苦连天,让他听到这样的事情他已经是很不情愿了。原本他只是太后派来照看战王妃的,现在听到了战王府的阴私,不知道战九霄会不会杀了他灭口。 但战九霄那杀人一般的目光一直都在他的身上,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查看。 这一看他的心更苦了。 “回禀王爷,此药名为红玉散,成人吃了能够短暂的增强体力,可若是小孩子,特别是婴儿吃了则是有毒的。此药药性强烈,即便是大人也不能频繁使用。若是婴儿吃了,会七窍流血而亡。” 常太医的话落地,战九霄久久都没有反应,房间里的人谁都没有去打扰他。 此时此刻,战九霄的心一片冰凉,以前不愿意相信的事情,现在也不由都相信了。 凤琉璃之前就说过,是齐蓉儿虐待了辰儿,所以辰儿才每每见到齐蓉儿就哭。那时候他不相信齐蓉儿会做那样的事情。 齐蓉儿毕竟是辰儿的亲生母亲啊,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这没有理由的。 可现在证据就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那齐蓉儿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还在昏迷之中的凤琉璃,若是凤琉璃醒着,他还可以和凤琉璃商议。 凤琉璃说话虽然不好听了一些,但是在齐蓉儿的事情上,凤琉璃既不会无中生有的冤枉齐蓉儿,也不会包庇齐蓉儿。 以前他总是觉得凤琉璃处处为难齐蓉儿,不会和齐蓉儿好好相处。 现在仔细想想,面对自己的不喜欢的人还能不张口诽谤,而是实事求是,这是多么珍贵的品质。 不知他这时候才发现会不会太晚了。 “刘嬷嬷,王妃没有醒来的这段时间,辰儿就有劳你照顾了。今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他的饮食起居还请你多费心留意。”战九霄郑重其事的对刘嬷嬷道。 刘嬷嬷怔了怔,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她跟着凤琉璃来到战王府以来战九霄好好的与她说话。 须臾她才反应过来,严肃道:“老奴定不负王爷所托。” 说完,她悄悄看了一眼什么都不知道的凤琉璃。想来等凤琉璃醒来,这府上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希望凤琉璃能赶快醒来,见到这一幕凤琉璃一定也会高兴的。 而战九霄也同样端详着凤琉璃的睡颜,看着看着,他的神情忽然如同被雷电击中了一般。 第三百零八章 失望 以前战九霄几乎没有见过凤琉璃睡着的模样,而辰儿的脸也还没有长开,所以他竟没有发现辰儿的容貌与凤琉璃的有五六分相似。 特别是那挺拔立体的鼻子,与来凤琉璃的几乎一模一样。 重点不是与凤琉璃有这五六分的相似,而是辰儿与齐蓉儿没有一处相似的。 这个发现让他的心里升起了浓重的不安,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同时自己又否认了。 不,不会的,辰儿明明就是齐蓉儿的孩子,他在想什么呢? 然而怀疑的念头还是不停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如果辰儿真的是齐蓉儿的孩子,为什么齐蓉儿一开始怎么都照看不好辰儿,甚至辰儿的身上会有伤痕。 现在又为什么要给辰儿下毒? 如果辰儿真的不是齐蓉儿的孩子,那这一切就都能解释清楚了。 但这又怎么可能? 只是在这里想是得不到结果的。不管真相再怎么难以面对,也不是他不去面对真相就不存在的。 他脸色一沉,做了一个决定,将辰儿交给刘嬷嬷之后就大步走出去了。 刘嬷嬷抱着辰儿,看向了床上的凤琉璃。 也许,这次真相就要大白了。 战九霄大步来到了芳华苑。 听到战九霄来,齐蓉儿微微吃惊,随后便高兴起来,没有想到那个丫头下手这么快。 一边想着,她一边小跑着出来迎接战九霄。 “九霄哥哥,你不是在琉璃苑照看姐姐吗,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姐姐出了什么事?” 战九霄没有马上回答,走到客厅中坐下之后才道:“王妃无事,是辰儿。” 巨大的喜悦涌上齐蓉儿的心头,纵然她已经在努力压制,可喜气还是漫上了眼眸,被战九霄看的一清二楚。 “辰儿?怎么了呢?”她假装担心,抓住了战九霄的手臂道。 战九霄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道:“辰儿不知道是吃了什么,忽然就七窍流血,情况十分不好。” 听到这里,齐蓉儿都想拍手叫好了,但不得不生生忍住,红着眼眶道:“怎么会这样呢?王爷,您一定要救救辰儿,他可是蓉儿的命根子啊。” 说着,她眼中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战九霄的心里升不起一点怜惜之情。 齐蓉儿的表现看上去像是一个担心孩子的母亲,若是他没有见过凤琉璃是怎么对辰儿的,他不会觉得齐蓉儿的表现有什么问题。 若是真的担心辰儿,此时的齐蓉儿不会在他的面前扮楚楚可怜。他都已经说了辰儿都七窍流血了,齐蓉儿的反应在他看来与无动于衷没有什么两样。 他真的很想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 “九霄哥哥?”见他很久都没有说话,齐蓉儿忽然有些不安。 他回过神,扯了扯嘴角,道:“幸好有常太医在,辰儿没有大碍。” 竟然没有大碍!齐蓉儿咬紧了后槽牙,这个贱种还真的是和凤琉璃一样的讨人厌,吃了红玉散竟然还能没事。 因为太过失望,她都忘了脸上的伪装,懊恼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战九霄看到了也当作没有看到,并非是不在意,是没有必要看这些了。 “九霄哥哥,那辰儿为什么会忽然七窍流血,是生病了还是有人害他?”齐蓉儿回过神,又问道。 第三百零九章 谁的孩子 “现在还没有线索,不过常太医说症状像是服用了红玉散。”战九霄不动声色的说道。 从他的口中听到红玉散三个字,齐蓉儿有了一瞬间的慌张,不过很快就恢复了镇静。 即便是战九霄知道了又怎么样,又不知道是她做的,那个小英的丫鬟纵然供出了是她给的红玉散也没有证据证明。 她就不相信战九霄还会相信一个小丫鬟而不相信她。 “红玉散,那是什么东西?”她争着一双大眼睛,尽显无辜。 “不过是一种对小孩子有害的药物罢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九霄哥哥,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姐姐无缘无故就病倒了,现在辰儿又被人暗害,难道你还不觉得琉璃苑有问题吗?” 战九霄轻轻的瞟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静的听不出喜怒:“哦?你觉得琉璃苑有什么问题?” “肯定是有人暗害了辰儿和姐姐,九霄哥哥不妨查一查是琉璃苑的人,或许会有收获呢?” 只要战九霄查琉璃苑,她就有办法将帽子扣在那个刘嬷嬷和杏仁的头上。到时候就算是凤琉璃醒来,左膀右臂也被她断了。 那再想对付凤琉璃就不是那么难的事情了。 可惜的是辰儿竟然没有事情,要是辰儿死了,那凤琉璃更加没有了任何的依仗,她看凤琉璃要怎么在这个府上耀武扬威。 但战九霄的回答让她失望了。 “王妃现在还昏迷着,不宜在琉璃苑大动干戈。况且王妃也查不出就是被人暗害了,辰儿也没有了大碍,一切还是等到王妃醒来再说吧。” 齐蓉儿也不气馁,反正凤琉璃也还没有醒过来,会不会醒过来还是另外一回事。 那她不如就趁这个机会,让凤琉璃永远都醒不过来,也免得夜长梦多。反正她在琉璃苑还有人可以用。 “九霄哥哥说的也有道理,是蓉儿思虑不周了。都是蓉儿没有用,姐姐病倒了,这府中上下还要九霄哥哥操持着,蓉儿也帮不上您什么忙。” 说着,她低下头用帕子擦拭着眼角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看上去十分自责的样子。 战九霄的内心毫无波动,似乎听不懂齐蓉儿话中的意思:“你不用管这些事情。” 齐蓉儿愣了愣,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战九霄也还是不打算让她掌府吗? “九霄哥哥,蓉儿虽然无能,但是这段时间姐姐掌府,蓉儿看着也学会了很多,不如就让蓉儿管着后院,如此也能帮您分担一些。” 她都说到这种份儿上了,战九霄应该不会再拒绝她了。 然而这次她又想错了。 “不用,府中的事情有林潭和柳山在,也不用我费心什么。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说完战九霄站起身直接离开了,留下了齐蓉儿一人目瞪口呆。 好一会儿之后齐蓉儿才反应过来,气的直接将桌上的白瓷花瓶直接砸在了地上。 战九霄这是什么意思?以前战九霄可从来都没有这样对过她! “王妃您先不要生气,只要没有了凤琉璃,王爷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您的。”珠儿连忙劝道。 齐蓉儿一记眼刀甩了过去,“你倒是会说,你有本事你去将凤琉璃除掉!难道本妃会不想那个贱人死吗?” “王妃,小英不是还在琉璃苑吗?”珠儿适时提醒了她。 第三百一十章 至亲之人 是啊,小英还在琉璃苑。 她刚刚明明都想起来了,这一生气又忘记了。 齐蓉儿重新平静下来,嘴角扬起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一连好几天她都没有见小英从琉璃苑出来,甚至琉璃苑的人都不出来了。 琉璃苑中若是有什么需要,都是林潭和柳山去办。 齐蓉儿不禁不安起来,会不会是小英已经将她供出来了,而战九霄已经怀疑了她,所以才会有这些举动。 她不确定,也不敢去找战九霄问。 这几日战九霄也没有出过琉璃苑,琉璃苑中不停的有太医和郎中出入。战九霄不厌其烦的一个一个去问凤琉璃到底是怎么了。 但是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案——他们都不知道。 姬浔从那日来看过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像是失踪了一般。 眼看着一天天来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有办法,战九霄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姬浔的身上。 正当他想要让林潭去找姬浔的时候,姬浔竟然自己上门来了。 “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之前你才答应过要救她的吗?”见到姬浔战九霄忍不住埋怨。 姬浔也是颇为气馁:“我这些天一直都在翻看医书,终于在一本古籍上看到了类似的情况。我也只能试一试这样能不能救王妃,。” 说着,姬浔将手搭在了凤琉璃的脉门上,然而这次探到的脉息让姬浔脸色大变:“这才短短几日,她的脉息怎么会虚弱至此!” 战九霄也吓了一大跳:“这些天本王一直都守着她,并没有其他人接触过她。她的神色看上去也还是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对目前的情况姬浔也是觉得难以置信,但是一连把了好几次脉都是一样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她了吗”战九霄艰难的问出了这句。 姬浔抿紧了唇,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我看到古籍上有记载王妃的这种症状,也附有药方,但是要需要至亲之人的血做药引。并且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用,只能一试。” 听到至亲之人四个字,战九霄下意识的看向了辰儿。 但是现在他还只是怀疑,并不能就确定,现在凤琉璃不能冒一点险。 “本王这就去丞相府。” 姬浔点了点头,试一试总比一点办法都没有的要好。 战九霄即刻就动身前往丞相府,留下林潭在琉璃苑守着。 一炷香的功夫,战九霄骑着快马来到了丞相府的门口。 看着丞相府的烫金牌匾,他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大步走了进去。 因为战九霄和丞相府不睦的事情在京城也不算是什么秘密,所以丞相府的下人看到战九霄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还以为战九霄是来找茬的。 就连凤丞相见了第一个反应也是这样。 “战王殿下不请自来,所谓何事?”丞相警惕看着战九霄。 “王妃生命危在旦夕,需要至亲之人的血做药引,还请凤相与本王走一趟。”战九霄严肃道。 “什么,璃儿怎么了,怎么会危在旦夕?”丞相夫人刚好来到了门口,听到战九霄的话三魂丢了两魂。 凤丞相也是十分吃惊,问道:“璃儿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第三百一十一章 意外 “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现在也只能试一试。”战九霄答道。同时觉得吃惊,按理说凤琉璃昏迷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京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但是丞相和丞相夫人竟然会不知道。 即便是有人刻意瞒着丞相和丞相夫人,那下人就不会在府中说起,不会在丞相和丞相夫人的面前说起吗? 这件事有些奇怪。 “怎么会变成这样?”丞相夫人大受打击,向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丞相扶着,她差点没有站稳。 “前两日我才让人去王府问过,刘嬷嬷还让杏仁亲自来说那些都是传言,璃儿的身体是有些不适,但是有姬浔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外面的都是一些不实传言,还说我若是不放心,过两日璃儿就回来了。” 原来如此。 丞相夫人这样一说战九霄就明白了其中缘由。 同时又感到有些奇怪,从凤琉璃的种种行为来看仿佛是早已经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 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凤琉璃本身就精通医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足为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按照之前凤琉璃为他做的,难道他会对凤琉璃的情境视而不见,置之不理吗? 他在凤琉璃的眼中就是那样的人吗? 现再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带着请求看向了丞相夫人:“现在姬浔说也许至亲至人的血能够救王妃,还请丞相和夫人与我去一趟王府。” 丞相和丞相夫人听到凤琉璃的情况已经是心急如焚,这话哪里还用战九霄说。 三人马上赶往王府。 此时的王府中,刘嬷嬷手中缝制着给凤琉璃祈福的平安符,但是心神一直都难以安宁。 杏仁则抱着辰儿哄着,辰儿看到刘嬷嬷手中红色的平安符,或许是那红色十分耀眼,他挣扎着想要用手去抓。 刘嬷嬷看到辰儿憨态可掬的模样,心中十分安慰,之前的那份不安也无来由的减弱了不少。 杏仁抱着辰儿来到了刘嬷嬷的身边,辰儿忽然一个用力,挣扎着抓住了刘嬷嬷手中的平安符。 而那平安符上的针还没有拔下来,刘嬷嬷和杏仁都被吓了一大跳,想要去阻止。但还是来不及了,辰儿的手指还是被针重重的扎了一下,马上就见血了。 感受到疼痛的辰儿哇哇大哭起来,刘嬷嬷和杏仁都手忙脚乱的哄着辰儿,她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辰儿手指上的一滴血滴进了桌上的药碗中。 姬浔原本是在院子里,听到辰儿的哭声走了进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辰少爷不小心被针扎到了手指。”刘嬷嬷一边抱着辰儿哄着一边答道。 与此同时,姬浔的母港落到了桌上的那碗药上。只见那碗药与他端进来的时候颜色完全不一样了。 他端进来的时候那碗药是黑褐色的,但是现在变成了红色。他看向了正在哭的辰儿,再看看床上躺着的凤琉璃。 忽然,他想到了什么。 刘嬷嬷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两人对视之间,姬浔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倒是刘嬷嬷看到他的眼神并不觉得高兴,巨大的恐慌爬上了刘嬷嬷的脸。 刘嬷嬷的变化姬浔都看在眼中,却觉得有些看不懂了,这不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至亲之人 “姬公子,此事在王府中还是一个秘密,连王妃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您或许不知道王妃在王府中的处境,但是姬公子既然猜到了真相,应该知道王府中并不安宁,若是被他人知道了,怕是后患无穷。” 刘嬷嬷说着满眼都是乞求。 姬浔马上想到了其中的关窍,他是远道而来,对战王府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即便是这样,他都知道辰儿是战王府侧妃的孩子,而并非是凤琉璃的孩子。 辰儿在凤琉璃的身边只是寄养。 这其中的细节他并不清楚,但也能知道这件事并不简单。 他没有理由站在齐蓉儿那边。 轻轻点了点头,他直接对杏仁道:“往王妃将药喝下。” 纵然是确定了辰儿的身份,但是他还是不确定自己的药方对凤琉璃究竟有没有用,看着凤琉璃将药喝下,他的心中更加不安。 若是喝了这药凤琉璃还醒不过来,那他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而且他也没有时间了。 房间中一点声音都没有,连之前在哭的辰儿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哭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待的时间对姬浔来说每一刻都十分漫长。 终于,凤琉璃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扇动,而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见到这一幕,刘嬷嬷和杏仁都喜极而泣。 “王妃您终于醒了,奴婢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您了。”杏仁忍不住哭着道。 这才短短的几天,杏仁却是每一日每一刻都是在恐惧中度过。 更多的也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懊恼,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凤琉璃的命。 可现实是就算是她豁出自己的性命都不能救凤琉璃。 凤琉璃睁开了眼睛,但是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有一瞬间分不清这里是混沌还是现实,亦或是她的幻觉。 她的眼神从房间中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在看到辰儿的时候,她终于相信这是现实,不是混沌也不是幻觉。 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她的脑袋慢慢也清醒过来。 她都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从那片混沌中醒来。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将还魂丹带到了凡间,她就已经做好了灰飞烟灭的准备,不想还真的能再度醒来。 神说过,要用凡间的办法才能救她,那神所说的凡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她看向了姬浔,问道:“我是如何醒的?” “我看过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与你相同症状的疾病,说用至亲之人的血入药能够解此症。”姬浔如实相告。 至亲之人的血? 凤琉璃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这里面与她是至亲的怕是只有辰儿了。 但是姬浔是如何知晓的,连她都只是怀疑,并没有证实,现在也不是证实的好时候。 “嬷嬷,王爷将丞相大人和夫人请来了,已经进府了。”这时一个小丫鬟跑进来道。 说时迟那时快,凤琉璃已经做出了决定,她重新躺了下来,对姬浔道:“劳烦你重新端一碗药进来,就当做我还未醒来。” 姬浔并不傻,瞬间明白了凤琉璃是什么意思,并没有多问就走了出去。 刘嬷嬷和杏仁不用多说,杏仁帮凤琉璃盖好了被子,让这里看上去没有一点异样。 做好这些之后,战九霄和丞相夫妇也走了进来。 丞相夫人一看到凤琉璃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就心都碎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亲情 丞相夫人扑到了凤琉璃的床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一个劲儿的抹眼泪。 见状丞相的心里也是不好过,问道:“之前不都好好的吗,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看着姬浔问道。 姬浔也不知凤琉璃为什么会突然晕过去,并且一开始脉象与常人没有什么不同,过了几日情况又急转直下。 只能找了一个借口,道:“许是之前为了治疗染了瘟疫的人累到了。” 这个理由丞相觉得有几分道理,并未再追问,只道:“那这药引要如何用?” 闻言丞相夫人也不再抹眼泪了,转头看着他们道:“是啊,要怎样才能救璃儿,姬公子只管直说,就是要老身的这条命,老身也是舍得的。” 床上的凤琉璃听了很是感慨,丞相夫人作为一个母亲真的是无可指摘的。她要是原主,家中有这么疼爱自己的父母,还要死要活的嫁给战九霄做什么,就安安分分的等着丞相夫人的安排就好了。 原主当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夫人不必如此,没有那么严重的。只要夫人或者丞相大人滴一滴血在此药中,再让王妃服下此药,王妃必会苏醒的。”姬浔道。 对姬浔的这番话凤琉璃嗤之以鼻,若不是她已经醒来了,她看这话姬浔敢不敢说。 丞相夫人当机立断,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咬破了手指,将血滴进了药中,随后亲自端起药给凤琉璃喂了进去。 凤琉璃需要假装昏迷,还要假装昏迷的人喝药,还真的是不容易。 期间战九霄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凤琉璃,他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除了等待还能做什么,若是凤琉璃永远都醒不过来,他之后还能做什么。 巨大的不安袭上了他的心头。 不过让他害怕的事情终究没有发生,在数双眼睛的期盼中,凤琉璃睁开了双眼。 “璃儿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丞相夫人见到凤琉璃醒来还是有喜有忧。 凤琉璃露出了一个笑容,柔声道:“我没有哪里不舒服,母亲不用担心。” 丞相夫人怜爱的看着凤琉璃,纵然凤琉璃看上去没有一点异样,就连脸色都是红润的,但她就是没有办法放心。 凤琉璃想到了曾阿宝,虽然她有信心曾阿宝不会再有危险,但未免别人将她的昏迷与曾阿宝的痊愈联系在一起,故作不知的问姬浔道:“那曾阿宝如何了?” 姬浔愣了愣,虽不知她为何在这时问起,但还是回答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再好好休养两日就痊愈了。” “那就好。”说到这里她看向了丞相夫人的手,道:“母亲的手伤到了,父亲先陪母亲去让姬公子包扎一下吧。” 丞相夫人刚想说不碍事,就听到姬浔道:“夫人先随在下去包扎一下吧,虽然是小伤,但现在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否则的话王妃也会担心的。” 闻言丞相夫人也只能答应了。 凤琉璃看出姬浔知晓了她实际上是想支开丞相和夫人,感激的看了姬浔一眼。 待丞相和夫人出去之后,她又对战九霄道:“王爷也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和刘嬷嬷说。” 她相信战九霄也能看出她是故意将人支出去的,所以也懒得找借口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生活的意义 战九霄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问道:“你现在真的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她微微一笑,点头道:“我已经醒来,再没有任何不适,王爷放心。” 她没有想到战九霄会去丞相府将她的父亲母亲都请来,战九霄现在还不知道她不是原主,却能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她对战九霄是真的佩服。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她被别人强迫着嫁给了不爱的人,让自己和爱人劳燕分飞,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战九霄是有多大的胸怀,才能不介意原主做的那些事情。 “那我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战九霄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战九霄的背影,她的鼻头无来由的就酸酸的,心里却软的如同一片泥泞。 难道神所谓的凡间的办法,就是用至亲之人的血救她吗?可是这也不难啊,不过就是一两滴血的事情,又不是需要很多。 又或者,神指的是其他。 一时之间她思绪万千,却理不出一个头绪,只能暂且将这些放在心里,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再去想。 “王妃要与老奴说什么?”等战九霄出去了,刘嬷嬷才问道。 凤琉璃敛了心神,言归正传:“姬浔是怎么知道辰儿的身份的?” “是老奴不小心让针扎到了辰儿,辰儿的血刚好滴到了药里,之后便不知道姬公子从哪里看出了异样。”刘嬷嬷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姬公子会发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辰儿越是长大,眉眼之间就与王妃越是相似,只要留心对比查看,只怕都会起疑的。” 凤琉璃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来的太突然,她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应对。 而且这件事不能顺其自然,齐蓉儿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有所动作。齐蓉儿对辰儿可没有什么怜悯之心。 “好,此事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你们定要好好照看好辰儿,切莫有一丝懈怠。”她叮嘱道。 刘嬷嬷和杏仁严肃应下。 “你们也出去吧,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她又道。 刘嬷嬷和杏仁都不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屋子里,但是看她坚决,也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房间中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才能好好想昏迷的事情。 这次她昏迷是神给她的警告,并且不是一般的警告。之前神都会对她有引导,告诉她界限在哪里。 但是这次神将她的神识困在了混沌里,留下了一句只能用凡间的方法救她就消失不见了。 或许这也是神对她的另一种警告,因为这次她严重触犯了规则,神也许不再眷顾她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感到了一种轻松。 想到她刚醒来的时候众人看她的眼神,有杏仁的喜极而泣,有母亲的担心,还有战九霄态度的转变,这些都让她感到了无限的温暖。 这样的温暖在她做神女的时候是没有的,她甚至觉得,就算是再做千千万万年的神女,都不及在这里感受到的短暂温暖。 现在生活才让她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这里有她记挂的人,也有人记挂着她。 感受过了温暖之后,她便不想再回到那片冰冷中去了。 或许这样五味杂陈的生活才算是有意义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关系缓和 凤琉璃想着,自己从空间中取出了一粒护神丹服下。她不知道这次昏迷对她的身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昏迷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伤到了元气,小心一点才好。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留在琉璃苑养身子。 其实她并不是自愿留在琉璃苑的,可是有战九霄和丞相夫人的严厉要求,她就是下个床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 虽然被当做重病人一样的被照顾,但她还真的是省心不少。不需要去担心什么事,事情都被战九霄处理了。 就连抱辰儿的时间都被丞相夫人严格控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抱着辰儿的时候,战九霄的眼神有些奇怪。 过了三日,她实在是躺不下去了,只能想办法将丞相夫人请回去了。 让她惊奇的是,战九霄也加入了劝说丞相夫人回去的阵营。 “夫人放心,我会好好照看王妃的,等她身子好一些了,就让她回丞相府探望夫人。”战九霄语气淡淡的对丞相夫人道。 这三日丞相夫人也看到了战九霄对凤琉璃的照顾,一点都不想是假装的。她虽然舍不得女儿,可是想到这一直都是自己的女儿想要的,只能退步。 “也好,府中也有许多事情。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母亲别说是一个条件,就是十个百个条件女儿都答应您。”凤琉璃倚在丞相夫人的怀中娇声道。 丞相夫人抚摸着凤琉璃柔顺的长发,被逗得笑了起来,无奈道:“多大的人了还贫嘴,一点稳重都没有。我也没有千个百个条件,只要你答应以后不要有事瞒着我就行。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道啦母亲,女儿再也不敢了。”凤琉璃满嘴答应。 但她越是这样,凤夫人就越是不相信。却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揣着不放心离开了。 战九霄亲自送了凤夫人出去,路上两人都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是气氛并不像以前那般僵硬了。 不一会儿的时间,战九霄送了凤夫人出去就直奔琉璃苑,然而一进琉璃苑就看到凤琉璃披着一件斗篷就在院子里散步。 “就你这样还精通医术,好好照顾自己都不会。”战九霄撇了撇嘴,更多的是无奈。 凤琉璃抻了个懒腰,舒展了身体,嘟着嘴道:“躺那么多天是,手脚都要躺退化了。” “你让你母亲回去,是觉得没有了她在你就能为所欲为吗?” 凤琉璃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危机感,忙狗腿的朝战九霄笑着:“这哪儿能啊,我只是怕母亲累着了。其实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王爷只管去忙自己的事情没关系。” 战九霄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他真的不知道是自己以前没有好好了解过凤琉璃,还是凤琉璃真的变了。 反正以前他就是没有发现凤琉璃的这一面。 这没皮没脸的样子偏偏让人没有办法。 “你要是回去好好穿好衣服,可以去花园里逛一逛。” 他的话音刚落,凤琉璃已经一溜烟跑进屋子里去了。 他摇了摇头,眼中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宠溺。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凤琉璃就换好了一身月色的衣裙,只是头发没有挽成髻,只是用一根绸带松松的绑在脑后,显得整个人更加飘飘欲仙。 第三百一十六章 狼心狗肺 战九霄一看就愣住了,凤琉璃越来越美,到现在竟然美得不似真人,战九霄心中陌生的难受感来得突然而强烈,不自觉地捂住胸口,这是什么感觉? 自从凤琉璃出事后,他就越来越奇怪。过于关心凤琉璃,也多了很多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情绪,他得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了。 “王爷,圣上召您进宫!”林潭快步走来,语速短促,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嗯。” 战九霄一句话都没有说,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走出去。直到看到了琉璃苑门口的石阶,才彻底从乱成麻的思绪里清醒过来。 “他可有说为何诏请本王?”他嘴上问着,脑袋却不由自主地转回去,宽敞的院子里已经没有凤琉璃的身影。 心里有些感觉不一样了,他开始留恋起凤琉璃飘扬的衣袂。 “属下斗胆猜测,多是与异邦的事有关。” 最近战九霄和皇上因为凤琉璃被迫多次接触,皇帝表面上风轻云淡,和他演着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戏,可战九霄心里清楚,这次异邦的事,他插手得多了。 战九霄对林潭的猜测不置可否,朝上房径直走去:“开春了,往年王妃的那些衣裳大多款式花色都艳俗,今日这套不错,你去打听打听这身衣裳出自哪个绣庄之手,王妃今后的衣裳就给他们做吧。” 林潭面上冷静点头,心中沉痛扼腕,他现在已经没有战王随侍的尊严可言了。 他怕再过段时间,王爷就要派他一根狗绳,让王妃套在他的脖子上,闲来无事使唤着他玩了。 林潭越想越觉得前途黑暗,一时没收住嘴,道:“王爷,属下听说前些日子皇后派人送了几箱衣裳首饰……” 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果不其然,一听到皇后,战九霄脸色一变,周身的气场也变了,林潭冷汗直冒,低着头不敢看战九霄,黑色的头顶脑袋一抖一抖的。 战九霄疾步走出小苑,恼得咬牙切齿,她明明知道他和皇帝不对付,,她衣柜里那么多衣裳!非得穿皇后赏的这一身? 若是宫里也就罢了,总得做做样子,不就是去花园溜达溜达!用得着穿皇后给的吗?! 个狼心狗肺的小混蛋! 战九霄朝花园的方向愤愤地瞟了一眼,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仿佛刚才被凤琉璃惊艳得收不回神的不是他,说凤琉璃以前那些衣服艳俗的也不是他。 林潭抓着袖子狂擦汗,默默为凤琉璃祈祷,祝你平安! 另一边,凤琉璃才靠近花园,或浅淡或浓郁的香气飘散在空气中,虽然花香较多,但是并不刺鼻,闻着令人身心舒畅。 转了个弯,花园便在她眼前现了全貌,百花齐放,姹紫嫣红,花间蜂蝶飞舞。 辰儿见着蝴蝶稀奇,瞪大了眼睛盯着一只蓝翼蝴蝶忘了眨眼,接着就挣扎着要伸手去抓。 凤琉璃见状忍不住笑起来,逗了逗刘嬷嬷怀里的辰儿,辰儿也笑得开怀,刘嬷嬷跟着打趣。 二人带着辰儿说说笑笑地在园子里逛了一圈,心情愈发舒畅。 凤琉璃见天气晴好,想着病情结束,又是开春时分,一切阴霾如同寒冬一般都过去了,心里升起了出去看看热闹的念头,这才是真正的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吧! 有了想法,凤琉璃迫不及待地拉着刘嬷嬷往琉璃苑赶。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她几次看到人影晃动,但是走进却找不到人,可那种若有似无地被监视感一直挥之不去。 第三百一十七章 药柜有异 回到琉璃苑,毕竟才刚醒,就算是吃了护神丹,但是还是有点虚的。 凤琉璃揉着太阳穴:“杏仁,帮我拿红玉丸来。” 杏仁见她脸色苍白,马不停蹄地去取药,打开药柜,随手取了瓶红玉丸来:“王妃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 “不用,没什么大事,放心吧。”凤琉璃笑着接过药瓶,瓶子一入手,她就察觉到手感不对,和她常用的药瓶触感不一样。 她心生警惕,这个瓶子和她柜子里的药瓶一样,都是小白瓷瓶,但是她用的药瓶都是质量上乘,摸着光滑圆润,这个瓶子面上还有不少小凸点,粗糙得让人觉得是淘汰品。 凤琉璃让杏仁远离一些,药瓶里还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小心谨慎一些的好。母子蛊闹出的病情才刚结束,她可不想再弄出一场来。 见她这样,杏仁都如临大敌:“王妃,是有什么问题么?您要怎么做,我来做吧?” “不用。”万一又是母子蛊那样的东西,杏仁应付不来,还是她亲自查看才好。 她将药瓶放在桌子上,用手帕包裹着药瓶,轻轻地将瓶塞打开。观察了会儿,没见异状,她慢慢凑近,鼻尖翕动,一股熟悉的味道飘散开来:“红玉丸?” 凤琉璃拿过药瓶,仔细检查,发现瓶子里是红玉散,她奇怪了:“我的药柜里什么时候有红玉散了?” 红玉散和红玉丸原料相同,功效也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形态上,一个是散状,一个是丸子。凤琉璃记得她的药柜里只有红玉丸,可没有红玉散。这红玉散如果不是杏仁和刘嬷嬷放的,那就是别人放的,这人有何所图? 杏仁摇摇头,她和刘嬷嬷知道凤琉璃那些药的重要性,自然不敢随便动,更不要说添加药了。杏仁左想右想,今日凤琉璃她们去了花园,她留守琉璃苑时,只有洒扫丫头小英来过,说是和她请教绣花的事,但是现在想来,小英当时心不在焉的,很不对劲。 杏仁没有隐瞒,将可疑之处告诉凤琉璃,凤琉璃沉吟片刻:“把她找来。” 就算此举会打草惊蛇,凤琉璃也厌烦了那些算计,苍蝇一般,烦得要死。 小英进入正房,就见到凤琉璃靠坐在上首的美人榻上,手里把玩着白色小瓷瓶,姿态闲适慵懒,明明没有看着小英,她却觉得凤琉璃此时不怒自威。扑通一声,径直跪在地上,狠狠磕着头求饶。 凤琉璃挑眉,没打算叫她起身,不给她点教训,她就不知道什么事不该做,凤琉璃淡然道:“本王妃的药柜里无端端地多出了一瓶药来,啧,这人、动物、花草树会孕育,难道药瓶也会繁衍不成?” 小英马上要不打自招,凤琉璃冷冷地瞥了她一样,愣是把她的话全堵在了嘴里,瑟缩着跪伏在地,安静地听凤琉璃言语:“真是神奇,你说说,这是药瓶孕育了新的药瓶,还是红玉丸孕育了红玉散?或者是它们同时孕育?这么神奇的事,你说我要不要上报朝廷,让专人来查查?……” 越说越离谱,事情经过凤琉璃的嘴儿,越闹越大,小英眼前发黑,真按凤琉璃说的,那得一发不可收拾。 小英瞬间泪崩,跪着爬到美人榻前,将前因后果秃噜个遍。 第三百一十八章 菩萨 小英将将齐侧妃给她药,让她下毒害辰少爷的事一丝不落地招了。 凤琉璃闻言,从美人榻上噌地坐了起来,一想到她的辰儿差点要经受七窍流血而亡的灾难,咬牙切齿地骂道:“蛇蝎毒妇!” 王妃的怒气太瘆人,小英浑身颤抖,悄悄地往边上挪动:“齐侧妃在府里势力庞大,我不敢硬碰硬,这才拿了药,但是我真的没有害少爷!王妃,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没下手的份上,您就饶了我这次吧!” 小英不住地扣头,凤琉璃冷声道:“出去。” “我……”小英还想求饶,凤琉璃没了应付她的心情,脸色青紫:“一切照旧,别露出马脚,否则我新账旧账一起算。” “谢王妃开恩!”小英抹了把泪逃了出去。 不用小英解释,凤琉璃也猜出了她将药瓶放在药柜的原因,不过就是怕心狠手辣的齐蓉儿借机暗害她,那瓶红玉散放在她那里就是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被引爆的危险,所以她急着脱手。府里除了药房,也就凤琉璃这里药多,多一瓶少一瓶的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能借题发挥,害了凤琉璃。 也因为小英没有恶意,所以凤琉璃才没深究她的责任。 至于齐蓉儿那里……凤琉璃眼底划过一抹阴鸷,先按兵不动,等她好好谋划谋划。敢害辰儿,她会让齐蓉儿追悔莫及! 小英回了下人房,关上门,没了旁人彻底放松下来,全身无力,顺着门板滑落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被后怕淹没,大口大口地喘气。主子们较量,她一个丫头卷在其中,她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风雨无恙,她却被蹂躏得半条命都没了。下次再也不能参与其中了! 好在,她成功隐藏了将这件事告诉了战九霄的事,王府里战九霄是绝对的主子,主子不主动提的事,她要是敢泄露,等待她的就是乱葬岗了。 她不是没想过,既然王爷一开始就知道红玉散的存在,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将药放进王妃的药柜里,但是王爷之前对齐侧妃那么宠爱,谁知道会不会被齐侧妃吹了下枕边风,就听之任之了。若是那样,齐侧妃想怎么害她就怎么害她,只要她拿着那瓶药,小命就有可能随时不保。所以将药瓶放进王妃屋里,是最保险的举措。 凤琉璃若是知道,战九霄竟然因为宠爱齐蓉儿而被扫洒丫头不信任,估计要笑死。想想之前每次她和齐蓉儿对上,战九霄问也不问,直接帮着齐蓉儿指责她,现在他终于因此信誉度受损,凤琉璃定会浑身舒爽,拉上杏仁,畅饮三大杯。 此时,凤琉璃已经换了衣裙,带着面纱,随心所欲地逛着街。出门时听到了那些消息,好心情没了大半,但是想到和齐蓉儿待在一个府里,她就胸口闷得慌,索性按着原定计划出来逛逛。 街上一扫病情时的沉闷阴郁,百姓们的生活恢复如初,摊贩们高声吆喝,行人如织,一张张明媚的笑脸都在传达着劫后重生的愉悦。 “这次病情多亏了战王妃,要不是她,我们还不知道要受多久的罪呢!” “受罪?有没有命都不一定!要我说啊,战王妃就是女菩萨转世!” “就是就是!” …… 一路上,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凤琉璃满不在意地摇摇头,从妖女到女菩萨救世祖,她也算升职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又遇陆氏 “去绣庄看看。”凤琉璃侧头低声和杏仁交谈。 换季了,新衣服得备上。若是她一个人,由着绣庄的管事送上门,她随意挑选就算了,但现在她还有辰儿,只要一想到辰儿穿着她亲自挑选的布料,完全按着她的要求做好的衣裳,她就忍不住心生欢喜,脚下生风,没一会儿,她们就到了绣庄。 绣庄的管事眼睛明亮,凤琉璃还没进门,就立刻上前迎接,请凤琉璃上了雅间,将店里最好的布料和绣样都摆出来,不厌其烦地挨个儿介绍。 别说绣样和款式,就单纯的布料,都有数十种,杏仁还能和管事聊几句,凤琉璃却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只记得绫罗绸缎几个字,再多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最终凤琉璃在管事和杏仁的帮助下,选了几匹好看又柔软的布料,定下了款式。小孩子肌肤细嫩,尽量不要有太多刺绣,凤琉璃这才不用两人帮忙,得心应手地挑了几个小巧可爱的绣样,喜滋滋地出了绣庄。 凤琉璃已经能想象到辰儿穿着她亲自挑选绣样的小衣裳,咧着嘴笑出三两颗小米牙,萌化了她。 “姐姐?” 一道带着惊喜的声音打断了凤琉璃的幻想,她脸上地笑容还没收,看清了眼前衣着华贵的女人,好心情地回以笑容:“妹妹。” “恭喜姐姐沉冤得雪!”陆侧妃由衷地为凤琉璃高兴,拉过凤琉璃的手喋喋不休地将民间对凤琉璃的评论讲了一通,比自己得了赞美还高兴。直到身后的丫鬟提醒,陆侧妃才想起此行的目的,看看日头,红着脸不好意思道,“姐姐待会儿可有空?今日梨园名角儿登台,姐姐要是感兴趣,可与妹妹一同去瞧瞧。” 梨园?那是什么? 做了神仙这么久,凡间生出了那么多她没见过又很有趣的事,凤琉璃觉得稀奇,再加上久违的空闲,她干脆玩个痛快,便点头答应了。 马车渐渐停在了一幢恢弘雄伟、挂满红灯笼的三层小楼前,凤琉璃下了车,才看到路两边停满了大大小小的马车,人流如潮地向楼内走去,可见这楼有多热闹。 “今儿唱的是《牛郎织女》,姑娘夫人们最是喜爱的,姐姐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看。”临近了,陆侧妃的欣喜掩饰不住,这般用情至深的感情,百看不腻。 凤琉璃受她感染,也隐隐期待起来。 楼里装饰华丽,雕梁画栋,扑面而来的精致气息,凤琉璃不由得咂舌,琉璃苑里摆设淡雅,战九霄的辰光苑也不追求奢华,这算得上她到这里之后看到的最华丽的场所前三名。 被侍者引到楼上雅间,才落座,铜锣就响了起来,凤琉璃清晰地看出楼下的客人们行动加快了速度,直到铜锣响了五六下,楼上楼下的客人都坐到了位置上。 “响够十下,戏就要开场了。”怕凤琉璃不清楚,陆侧妃小声解释。 凤琉璃了然地点头,秉着好奇的心态,虔诚地等着看戏。 没多会儿,戏便开唱了。 台上锣鼓喧天,名角儿粉墨登场, 台下喝彩声、鼓掌声不断。 听了一会儿,凤琉璃却越看越迷糊,牛郎织女?这是一个关于仙女与凡人的爱情故事? 第三百二十章 姜暖笙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斩断情丝才能成为神仙,才能平等地对待众生,怜悯众生。既然已经斩断了情丝,又怎么可能爱上个凡人? 这场戏严重违背了她的认知,所以令她天然地产生了隔膜,扰乱了她的心神,没能理解故事的内容,自然也就没听懂。但这不妨碍凤琉璃对凡人的想象力感到惊讶,能想出这样冲破界限的神奇之作,堪比天才。 正思考间,又一道惊喜的叫声从她身后传来:“姐姐!” 凤琉璃嘴角不自觉地扯动,她怎么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多妹妹? 她放下折扇,身子还没转过来,发声的人就已经蹦到了她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想要亲近,却怕她不适应,激动得脸色涨红:“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姐姐,我真是太高兴了!” “你是?”凤琉璃略有些尴尬,别人那么激动,她却连对方是谁都想不起来,未免太无情了。 来人一点都不在意,半蹲着身子福身:“小女子姜暖笙,上次在药铺门口,姐姐救了我,本来我早就该上门道谢,但是这段时间有事耽搁了,这才失礼了,还望姐姐不要介意。” 凤琉璃恍然大悟,当时顺手救了个人,萍水相逢,她也就忘了,没想到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凤琉璃同样报了姓名,客套几句,打量着对方,姜暖笙这丫头有趣,穿的还是一身白衣,仙气飘飘。 姜暖笙,不,应该是江寒声丝毫不畏惧,坦然地站在她面前,任她审视。他也一错不错地看着凤琉璃,眼睛里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 上次见面还是在净慈寺,多亏从她口中套出的消息,才让他和兄弟们全身而退。 他们这次有特别的计划,而他为了任务便利扮作黎王妃姜氏的旁亲,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凤琉璃。 如果能通过凤琉璃接近战王……江寒声心里有了新的打算。 他要和凤琉璃搞好关系才行。 “笙儿?你们认识吗?”陆氏惊喜地问,姜暖笙前几日来黎王府探望过王妃,和陆氏相处得不错,如今又和她有着同样的经历,她不由得心生亲近之意。 “嗯。”江寒声闻声转头看了她一眼,敷衍地点头,又回头盯着凤琉璃。 陆氏:???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笙儿妹妹不太一样。 “要一起看戏么?”凤琉璃被江寒声赤裸的眼神看得不自在,摸了摸鼻子,客气邀请。 “姐姐盛情相邀,妹妹自然不会拒绝。”江寒声笑开了花,提起裙摆就坐在了凤琉璃和陆侧妃之间,笑语盈盈地和两人交谈。 陆氏皮笑肉不笑,她能感觉到姜暖笙若有似无的排斥,可她不明白,不过短短几天,笙儿的变化就如此大,难道是因为见到了恩人? 台上的戏仍在唱,雅座里的三人各怀心思,也没了看戏的想法。 “对了,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凤琉璃突然想起,她现在是女装,上次可是男装打扮,虽然没特地乔装打扮,但是行为上她可是刻意做了些改动,任谁也不能轻易看出她之前是男扮女装,更加不可能只看了男装扮相,去找到穿女装的自己。 江寒声倒了杯茶水,放到凤琉璃的面前,殷切地看着凤琉璃:“姐姐的折扇是我送的。” 正扇着风,凤琉璃刷地关上了扇子,突然间觉得烫手怎么办? 凤琉璃干笑:“我顺手拿的,没注意到是你送的扇子。”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以身相许 江寒声像是看不出她的尴尬似的,夹起一块桃酥放在她面前的碟子里:“这家的桃酥很不错,酥脆香甜,姐姐尝尝。” 凤琉璃的笑脸快要挂不住了,她面对战九霄那种面冷心冷的家伙,可以横眉冷对,面对齐蓉儿那种心思歹毒的人也能狠得下心,唯独江暖笙这样殷勤讨好的,让她手足无措。 “好,我尝尝。”凤琉璃心里叫苦不迭,学不会拒绝怎么办? “姐姐可真是让我为难。”江寒声突然放下筷子,发愁地皱起了眉头,用眼神幽怨地控诉着凤琉璃。 咳咳咳! 凤琉璃吓得被桃酥呛到,趴在桌子上咳嗽不已,江寒声立刻上前拿过茶杯,喂她喝水,杏仁也跑过来帮她拍背,陆氏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好半晌,凤琉璃才缓过来,清了清喉咙,勉强镇定道:“姜姑娘,有话直说。” 那眼神就像是被抛弃了的怨妇一样,让凤琉璃还以为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负了一个姑娘,良心有一瞬间地颤动了下。 江寒声观察了会儿,确定她没事,才坐回位置上,又摆出一副哀怨的表情。 良久,在众人都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江寒声才悲伤道:“我还想着以身相许呢,这下可没机会了。” 噗嗤~ 杏仁和陆氏没料到“她”弄了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这点小事,登时乐不可支。 凤琉璃则是满头黑线:“呵呵,很好笑。” 江寒声眼皮低垂,掩藏住了快速划过的失落,虽然知道他现在穿着女装,但是也隐隐希望凤琉璃愿意和他亲近。真可惜啊! “不好笑么?我以为姐姐会喜欢这种玩笑。”江寒声巧笑嫣然,依旧是乖巧地模样。 凤琉璃随意应付几句就转头看戏了,雅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玉手支在桌子上,下巴搭在上面,看似认真看戏,实则思绪乱飞。这次见着江暖笙,总觉得“她”这次和之前给她的感觉不太一样,黏糊糊的,不正常。 不过,也许是之前没有多接触,所以不了解“她”的真性情也说不定。 凤琉璃看不懂戏,直到结束时,连连打哈欠,困顿不已。 陆氏和江寒声见状,也不忍再纠缠,便纷纷辞别了。 凤琉璃才进寝室,正想着要休息休息,让人别打扰,刘嬷嬷就过来了:“王妃,小英被那边的人带走了。” 怕隔墙有耳,刘嬷嬷就没有点明是齐蓉儿,但凤琉璃一听就懂,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你留意一下,等她回来了,避开下人,偷偷带到我房里来,我先眯一会。” 见凤琉璃面有疲色,刘嬷嬷心疼地叮嘱她注意身体,便退了下去,出去时还将房门关好,吩咐了丫鬟在门口守着。 出门的衣服总是沾惹了灰尘,凤琉璃换了身干净宽松的睡袍,走向美人榻,脱了绣鞋,往塔上缓缓躺下,终于可以休息了! 嘭! 门口被重重地打开。 凤琉璃弹了起来,心中怒火燃烧,扰人清梦犹如杀人父母,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 她凤眼一凛,带着寒冬凛冽的气势扫向门口。 战九霄怔了怔,他眼中的凤琉璃身着白色寝衣,乌发披散,浑身透着慵懒气息,略带犀利的眼睛,水波流转,美得惊心动魄。 “有何贵干?”凤琉璃压制不住怒火,板着脸道。 第三百二十二章 动手 被美色迷住,还被当场抓包,战九霄别扭地撇开头,生怕她嘲笑,正色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还没痊愈,不能随意出去瞎折腾。” 累极了的凤琉璃只觉得这人烦得很,但她没精力和他纠缠,便耐着性子道:“我的身体我清楚,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也知道,王爷的关心我收到了,想必王爷政务繁忙,您赶紧去忙吧。” “你知道你还出去?我看你是一点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前几天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你还以为你只是睡了个觉么?……”战九霄被她的满不在乎刺激到,喋喋不休数落了好久。 “打住!”凤琉璃厉声呵斥,战九霄终于停了下来,此时他才看清凤琉璃脸上除了怒气之外,脸色很不好。 战九霄冲上前,抓住凤琉璃的胳膊:“你哪里不舒服?来人!” 凤琉璃只想睡觉,别说她困着的时候,就是平常,她都觉得战九霄太多事了,她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这么数落。她抬手止住战九霄的话头,就可能好脾气地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 她脸上明晃晃的厌烦刺痛了战九霄,他也来了脾气,他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过人?难得关心一次,这女人却不耐烦,真是不知好歹! 想要理论几句,但凤琉璃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战九霄不忍心折腾她,只好忿忿地甩袖而走。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凤琉璃才躺了一刻钟,刘嬷嬷就带了小英进来。 小英不用凤琉璃问,自己便一五一十地将齐蓉儿找她的目的招了出来。其实也没大事,不过是齐蓉儿见到战九霄对她冷淡许多,她怕小英告状,所以叫小英去问话,顺便安抚小英,让小英乖乖为她做事。 说完,凤琉璃迟迟没有发声,小英攥着手,忐忑地偷偷抬眼往上瞄,凤琉璃闭着眼侧躺在踏上,呼吸匀称,像是睡着了,小英心下咯噔,刚才急着投诚,一进门把什么都招了,幸亏没有吵到王妃。 小英侧头看向刘嬷嬷,不敢说话,用眼神询问是不是要先退下去。 刘嬷嬷也拿不定主意,正犹豫着,凤琉璃悠悠道:“你先退下吧。” 小英欢喜地应声退下,刘嬷嬷跟了凤琉璃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出她有了成算,走到她身边,熟练地帮她揉着太阳穴:“王妃,这是有打算了?” “嗯。”凤琉璃累得头疼,被刘嬷嬷一揉,倒是缓和了不少,“该是时候动手了。” 凤琉璃之前没暴露辰儿的身份,就是怕齐蓉儿狗急跳墙伤害辰儿,但既然齐蓉儿顶着辰儿母亲的身份也敢下死手,那她就没必要瞒着了。以齐蓉儿这般阴险狠毒的性子,还是早日除掉的好。 要对付齐蓉儿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心下早有计划:“辰儿睡了么?” “还没,杏仁在陪着他玩。”刘嬷嬷温声道。 “你亲自去煮一碗安神汤来,我待会儿要用。”凤琉璃才从昏迷中醒来没几天,现成的揭开齐蓉儿谎言的方法就摆在面前,她不用都觉得可惜了。 刘嬷嬷独自离开后,凤琉璃在榻上眯了会,深吸一口气,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疲惫都吐出来,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扬起一抹开心的笑容,走去隔壁和辰儿玩耍。 第三百二十三章 辰儿昏迷 过了半个时辰,到辰儿休息的时间,凤琉璃抱起辰儿,找借口支开了房里的奶娘和丫鬟。 等人都散了,刘嬷嬷在杏仁的掩护下偷溜进来。 凤琉璃结过安神汤,温温热热的,不烫手,也不会烫嘴,她这才哄辰儿喝安神汤。辰儿乖巧,葡萄一般圆溜溜黑亮的眼睛盛满了信赖,凤琉璃一说,他就张着小嘴巴等着投喂。 凤琉璃心下猛地一酸,将辰儿搂进怀里,颤着声道:“乖辰儿,就这一次,以后娘绝对不会让你喝这些东西。” “王妃,辰儿的奶娘估计离不了多久,您还是快些吧。”刘嬷嬷也是含着泪,这么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谁不心疼?可是只有这样,才能最快也是最安全地将孩子抱回来,只一次,以后孩子回到王妃身边,就有享不尽的福。 凤琉璃狠下心,轻柔地喂他喝完安神汤,小小的人儿噙着笑躺在了她怀里。 夜里,辰儿没有如同往日一般醒来喝奶,奶娘和他身边伺候的丫鬟们急得团团转。丑时已过,奶娘终于不敢耽误,抱着孩子去找凤琉璃。 凤琉璃一直等着这一刻,听到门外的叫喊上,披上衣服就冲出去,接过孩子,着急地询问经过。一边询问,一边让杏仁去请姬浔,他是知情人,好办事。 之前得到过凤琉璃的吩咐,杏仁慌乱地从琉璃苑跑出垂花门,又径直从正门跑出去,一路上没有遮掩,府里各路人都知道琉璃苑出了事,再细细打听,辰少爷昏迷不醒的事就人尽皆知了。 齐蓉儿听到动静,以为小英受了鼓舞,开始行动了,她喜不自胜:“珠儿,伺候我更衣。” 琉璃苑 “太医都死了么?怎么还没到?”战九霄暴怒呵斥,丫鬟们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像鹌鹑似的埋着头缩在角落里,生怕主子怪罪。 “总是要时间的,催快些就是了。”凤琉璃知道真相,这事只针对齐蓉儿,没必要连累别人。 辰儿是战九霄唯一的孩子,他若是出事,战九霄会屠了他身边伺候的人,谁也制止不了他的怒火。但是知道凤琉璃的身份后,战九霄也理智了些,能看得出来,就算凤琉璃不知道辰儿和她的关系,对辰儿的爱护没有掺半点假,现在听到凤琉璃这么说,他奇异地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凤琉璃似乎并不是那么紧张。 战九霄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齐蓉儿嚎哭地声音就从门外传来:“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怎么无缘无故就昏迷不醒了?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啊?啊?……王爷!” 像是才知道战九霄在琉璃苑一样,慌乱地用手帕抹泪,几乎泣不成声地看着战九霄:“王爷,我来看看孩子,他是我身体里掉下的肉啊,他遭了难,我心里比他还疼千万倍,呜呜呜!” 战九霄面如寒霜立在美人榻边,齐蓉儿走到他右手边,哀哀戚戚地哭诉着对辰儿的心疼,哭声哀婉凄切,令人闻之动容,她的身体一步步靠近战九霄,都快要贴在一起了。但她就是没看到美人榻上睡在凤琉璃怀里的辰儿。 真是一个好母亲啊! 要不是身份不合适,凤琉璃当场就想给她鼓掌了,齐蓉儿演的这出戏可比戏楼那场好看多了。 齐蓉儿余光瞥见凤琉璃,阴狠地笑了起来,你的好日子总算要到头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再次放血 “呜呜。”齐蓉儿劲直走到凤琉璃面前,因着背对战九霄,狠毒的表情完全不收敛,声音却非常柔弱真切,“王妃,为什么你不照顾好我的儿子?如果你有什么气,你就冲着我来,别伤害他!你知道一个当母亲的心么?我能为了他去死……” 许是见到了胜利的曙光,齐蓉儿不单指责凤琉璃慢待辰儿,更是直接往她心尖上扎,她生了个死胎,怎么可能理解当母亲的心呢? “够了!要哭滚回芳华苑哭,别在这儿碍眼!” 战九霄听得烦躁,忍不住发怒。没知道真相前,齐蓉儿最多就是个不聪明爱使坏的母亲,知道真相后,齐蓉儿就像他的眼中钉肉中刺,怎么看都膈应得难受。 齐蓉儿惊愕,王爷说她碍眼?碍眼?! “王……”才开口,战九霄狠狠地瞪着她,她捂着嘴巴往边上撤,这回是真的流下了泪水。 这一出倒把凤琉璃惊呆了,战九霄对齐蓉儿的态度变得也太大了吧? “王爷,王妃,姬大夫到了。”杏仁领着姬浔进来,偷偷朝凤琉璃点了下头,一切都妥当了。 凤琉璃微不可查地勾了下唇角,才想起身,齐蓉儿已经火急火燎地彰显她辰儿母亲的身份,失神落魄地拉着姬浔到榻边:“姬大夫,你快看看,我的辰儿怎么了?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就算知道姬浔和凤琉璃是一伙的,但是红玉散已下,就算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他,齐蓉儿才不在乎来的是谁。 姬浔望闻问切了一番,皱着眉将之前凤琉璃昏迷时的那套说辞又说了出来。 “可是需要至亲之人的鲜血?”战九霄凉凉地看了眼凤琉璃,事到如今,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几人在做戏,那他这么多年白活了。 凤琉璃的心思全在看齐蓉儿演戏上,没接收到战九霄危险的眼神,暂时躲过一劫。 “是,但有所不同的是,这次需要一整碗!”姬浔也是阴损,知晓了凤琉璃的计谋,不止帮忙,还顺手添柴加火。 呵呵,是添柴加火,还是帮倒忙? 凤琉璃恨不得敲开姬浔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满了豆腐! 她本来就在想法设法阻止战九霄放血,好不容易想到了几个办法,姬浔这一说全都泡汤了! 一整碗血! 虽然战九霄看女人的眼光不好,脾性也差,但他好歹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流血? 凤琉璃柳眉倒竖,直勾勾地瞪着姬浔,你到底是帮手还是来捣乱的? “是谁来放血?”姬浔的视线在战九霄和齐蓉儿之间徘徊。 房间里所有人也看着他们,也是这时候,所有人才发现之前还恨不得时刻彰显自己是个可怜母亲的齐蓉儿,不知道什么时候,缩在了人群里,不敢吱声,一丝异样的情绪涌上所有人的心头。 “蓉儿,你来!”战九霄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点了齐蓉儿的名。 “九霄哥哥!”齐蓉儿大惊失色,因她和辰儿不是母子的事情即将暴露,不由得拔高了声音,感受到众人奇怪的眼神,她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举起手帕捂着嘴柔弱地抽泣,“不是蓉儿不想救,那是蓉儿的骨肉啊,蓉儿怎么会不救?只是……” 第三百二十五章 撒谎 “既然不会不救,那就快割吧。辰儿在受罪,你一个当母亲的,总不会忍心置之不理吧?”战九霄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 听到这,凤琉璃心中微动,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那句“你一个当母亲的”,是在为她回敬齐蓉儿刺激她的那句“你知道一个当母亲的心么”。但没道理啊,战九霄会舍得为了她针对齐蓉儿,针对辰儿的母亲? 凤琉璃摇了摇头,彻底否定了这个想法,也许看母猪上树都容易些。 没了胡思乱想 ,凤琉璃有当起了合格的吃瓜群众。现在的画面看得她极度舒适,但不妨碍她在心里暗暗骂战九霄太狗了,那么强健的男子汉,竟然逼个弱女子放血,真不是人。 战九霄的话句句话都像带着刀,在齐蓉儿的心里狠狠地刮着,她泣不成声:“九霄哥哥,我……” “嗯?”战九霄挑眉,“辰儿还昏迷不醒呢?一碗血也不舍得么?” 齐蓉儿下意识地想像以前一样装着说舍得,但是今天的战九霄很奇怪,她有预感,如果她说了“舍得”,后面的“但是”,她就没机会说出口了。她狠狠地咬着嘴唇,不让那些话蹦出口。 若是放一碗血能让她在战九霄心里的位置更重,她毫不犹豫地就放了,可是辰儿那该死的昏迷不醒需要的是至亲的血,要是辰儿喝了滴了她的血的药还没醒,不是直接告诉所有人,她不是辰儿的生母么? 不可以! 她和辰儿的关系不能暴露! 这么大的谎言要是暴露了,战九霄就会怀疑她所有的话,她别说地位了,就是命都可能没了。 辰儿果然和凤琉璃那个贱人是母子,连病都病得一样。早知今日,她当初就该掐死他! 现在最重要的是拒绝放血,必须把事情掩盖起来,至于辰儿那个贱种,过几天就收拾了他!齐蓉儿脑子飞快转动,终于抓住个说辞,也不管屋子里还有外男,激动地叫嚷出来:“蓉儿来葵水了,身子虚弱,放了那碗血,就真的是要蓉儿的命啊!” 战九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阴恻恻地看着齐蓉儿,齐蓉儿眼神躲闪,浑身颤抖,双手紧紧交握,指尖因为用力泛白。 “真的来了么?” “来了来了!”齐蓉儿忙不迭点头,抬头间才发现战九霄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的珠儿。 一股寒气从她后背升起,齐蓉儿抓住珠儿的手,指尖掐在珠儿手背上,像是个迫切求证清白的人一样:“珠儿,快告诉九霄哥哥我是不是来葵水了。” 被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战王虎视眈眈地盯着,珠儿哪里承受得了这种压力,扑通一声跪下地:“没有没有,侧妃没来葵水。” 齐蓉儿张口辩解,战九霄却不给她机会:“蓉儿,你是孩子的母亲,你这般费尽心思地拒绝救孩子,太让我失望了。来人,放血。”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潭领着一般魁梧的嬷嬷候在门口,一听战九霄命令,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齐蓉儿躲闪不及,很多就被钳制住。 事情败露就在眼前,齐蓉儿紧绷的弦终于断了,彻底不顾形象哭天喊地地求战九霄不要放她的血。 战九霄在美人榻上坐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齐蓉儿看着他和凤琉璃并肩坐在一张美人榻上,凤琉璃怀里还抱着辰儿,一家三口整整齐齐,齐蓉儿恨透了抢了这一切的凤琉璃,眼中的恨意在极致的情况下暴露无遗。 突然被怨恨,凤琉璃觉得自己挺无辜的,她就一个吃过群众,怎么火突如其来地烧到她的身上了? 凤琉璃斜瞄眼罪魁祸首,战九霄不对劲啊! 第三百二十六章 煎熬 战九霄态度坚决,齐蓉儿抗拒不得,伤心欲绝地看着林潭划破她的掌心,放了满满一碗血,事情将要暴露,她一阵一阵地头晕目眩,恨不得昏死过去。 林潭两只手合捧着盛着鲜血的碗,举在身前,在战九霄的示意下,走近姬浔,恭敬道:“姬大夫,我已经取了血,不知道这些够没够?” “拿远点。”姬浔斜睨一眼碗里,还挺实在的,他点了点头,“可以了,你放在桌子上。其他药熬好了么?” “熬好了。”柳山回话,抬手一挥,另有两个小厮各捧着木托盘上来,一个托盘里放着熬药的陶瓷砂锅,另一个装着青花瓷碗和勺子,轻手轻脚地放在桌子上,就退了出去。 姬浔打开砂锅盖,随着袅袅升起的热气,浓郁的药香散开,姬浔细心辨认其中的药物,确认无误后,笑着对战九霄道:“辰少爷用药,还有不同之处,身旁除了我,不能再有旁人在场,王爷可否带着众人先出去?” 此番做法的目的,战九霄已经心知肚明,他也不愿意辰儿再在齐蓉儿的名下,给她伤害辰儿行了便利,此事现在揭开,正合他意。是以他率先走出房门:“全都出去。” 其他侍卫和下人们紧随其后,齐蓉儿被嬷嬷半拖半拽出门。 凤琉璃和姬浔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只一眼,便错开,所有的意思尽在其中。 待所有人都出了正房,房门嘭地关上。 战九霄面色铁青,背手站在门口前,侍卫下人们井然有序地在他身后两边站定。 齐蓉儿被嬷嬷扣住,开春的阳光虽然比不上盛夏的强烈,对于备受煎熬的她来说,却比得上三伏天里的阳光扎人。 抬眼想要祈求战九霄怜惜,看着他的背影,她又是遍体生寒。 烈日微斜,屋檐的阴影将战九霄的身体拦腰罩成黑白分明的两段,偏偏他今天穿的是白色长袍,上半身阴影部分黑乎乎,下半身反光刺眼,整个人都令人看不真切,但齐蓉儿却觉得他此时上身是终年不见光的巷角,下身是寒冬里铺天盖地的大雪,两者交融,像极了雪化时潮湿阴暗的角落,周身透着渗入骨缝的阴冷。 一热一冷折腾得她难受,她只盼望着姬浔能快点出来,就算是判死刑也快一点。不,也许她能侥幸熬过这一关。 齐蓉儿阴毒地看着站在战九霄身边的凤琉璃,只要过了这关,她会亲自解决所有威胁,不会让任何人影响到她! 可偏偏事不遂人愿,姬浔迟迟不出来。 齐蓉儿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能不能过这一关,她是死是活,就在此时了。 门口关上了齐蓉儿所有的窥视,未知的恐惧混合着烈日的炙烤,战九霄的威慑,她承受着三方的压力,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门里,姬浔从袖子里掏出一卷医书,慢条斯理地看起来。 汤药的热气逐渐消散,姬浔才收起医书,将鲜血倒进汤药里,舀了一碗汤药进碗里,撒上早有准备的药粉,浓郁的气味几乎消失了。 姬浔顺手把药汤倒进旁边的盆栽里,药汤很快就渗进土里,彻底没了踪迹。然后把碗放在辰儿躺着的美人榻旁边的茶几上。 做好这一切,姬浔换上了肃穆的表情,打开门。 门外众人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他皱着眉:“辰少爷不知为何,没有醒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乐意 “齐侧妃!” 齐蓉儿身形一软,摇晃着栽倒,幸亏身边的嬷嬷扶住了她,这才没倒地。 没醒来? 事情败露了? 齐蓉儿头靠在嬷嬷肩膀上,借机躲开战九霄的视线,她找不到理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把自己摘出来。能避一时就避一时吧。 门口众人面面相觑,虽然不敢在战九霄面前议论,但都很吃惊,他们不明白姬大夫医术那么高明,他都说了用这个方法能救人,怎么这回儿就不灵了。之前王妃可是用这个方法醒来的,难道换了个人就不奏效? 众人的表情被齐蓉儿尽收眼底,暗恨这群低贱之人竟敢看她笑话,她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划过,要把所有人的样子都记住,等她过了这关,她一个不落地收拾他们。 视线不由得对上了凤琉璃的眼睛,风情万种的眼中含着称心如意的愉悦,齐蓉儿迸发出怨毒的神色,都是凤琉璃害的! 凤琉璃第一时间接收到了她的恨意,巧笑嫣然,阴阳怪气道:“怎么会呢?齐侧妃不是辰儿的生母么?为什么辰儿还没有醒?” 辰儿在齐蓉儿手下吃了那么多苦,她没道理不为辰儿讨回来,学着齐蓉儿有话不好好说,让齐蓉儿也尝尝被恶心的滋味。 这就叫以其道还治其身! 这就叫杀人诛心! “你!”齐蓉儿恨极,但很快意识到现在局势不利,迅速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转头向战九霄辩解:“九霄哥哥,蓉儿也不知道辰儿为何没醒,但蓉儿十月怀胎吃了多少苦,才生下他的,九霄哥哥你应该最是清楚了。” 不认!不能认! 只要没有直接证据,她就坚决不能认! 吴侬软语中带着浓浓的委屈,脸色煞白,额上几绺青丝散落,说不出的可怜,在场众人心里不由得同情齐蓉儿,她怀孕的事做不了假,辰少爷的身份毋庸置疑,也是她碍着王妃的眼,才会被无端指责,众人看向凤琉璃的眼神都带着谴责。 可惜勾起了其他人的同情,却引不起战九霄的怜惜。战九霄没有回身,一动不动,但背在身后的手却因紧紧交握而全无血色,比白袍还要白上几分,齐蓉儿心下恐惧不已,彻底失了声。 完了么? 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仰仗九霄哥哥的信任,若是九霄哥哥不信她了,她在这府里就彻底没了依靠! 过惯了人人惟命是从的生活,齐蓉儿不敢想象,从高位上掉落,她将会面临的是什么,那些下贱的人会借机报复她吧?凤琉璃那个贱人笑疯了吧? 齐蓉儿死死咬着唇,望着战九霄的背情真意切地泪如雨下,默默祈祷战九霄不要深究。 下人们的眼神不敢放肆,低垂着头装聋作哑,但偶尔忍不住观察三个主子,眼底的情绪精彩纷呈,对凤琉璃的谴责更加浓郁。 这些自然逃不过凤琉璃的眼,但她不为所动,该是进入尾声的时候了,战九霄没有表示,她就推一把。 既然姬浔添油加火,想必也不会介意再帮一忙。 她凤眸一沉:“又或者,姬浔盛名不实,实则是个医术不精的庸医?” 医圣之名家户喻晓,姬浔是不在意这些虚名的,但是他非常介意别人说他医术不精,更何况,他好心来帮忙,还被在大庭广众之下嘲讽,心里很不乐意,瞬间没了好脸色。 第三百二十八章 质问 齐蓉儿眼睛一亮! 是了,辰儿喝药却不醒,有问题的可不一定是她,也有可能是姬浔呢? 齐蓉儿心下欢喜,恍然大悟一般:“我就说我的血怎么可能救不了辰儿,一定是姬浔的问题!姬浔,你何其歹毒,明明就是个庸医,还设法诬陷我,你到底是何居心?就因为你的话,我和辰儿的身份都要蒙上了污点,这让我们母子以后如何见人?我也就算了,辰儿可是九霄哥哥唯一的孩子,你这是想要毁了他啊!九霄哥哥,你一定要给我做主!为咱们的辰儿做主!呜呜呜……” 事到如今,齐蓉儿虽然不甘,但是也清楚自己在战九霄心里的分量轻了不少,为了能圆过这件事,她只有拉着辰儿那个贱种才能让战九霄站在她这边。 姬浔心里本来就有气,又被这样泼脏水,浑身怒火蒸腾:“你真的是辰少爷的生母么?” 他目光灼灼,齐蓉儿面色一白,也不知道姬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否则怎么会这么笃定。没有时间多想,齐蓉儿强撑着道:“是,我就是。” 一直没动静的战九霄突然轻笑一声,没有转身,但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的背影,屏气凝神,等待他表态。 齐蓉儿隐隐不安,朱唇微张,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凤琉璃侧目,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如果她没有看错,此时战九霄笑容苦涩,最吓人的是他眼角泛红,没想到战九霄对齐蓉儿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你……” 战九霄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将她要说的话堵在了嘴里,她撇撇嘴,看在战九霄伤心难过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他计较了。 但是,凤琉璃凤眼微眯,如果他要帮齐蓉儿,不让她认回辰儿,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战九霄别开头,视线落在门内榻上的辰儿身上,心中的苦涩更甚。 当初辰儿在齐蓉儿那里为什么会养得像只猫崽子一般瘦弱,为什么身上总是出现淤青,为什么他见到齐蓉儿和她身边的人就嚎啕大哭……一切都有了解释。若是他稍微用心点,他早该知道的,辰儿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是他纵容了齐蓉儿,才让齐蓉儿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该由他来结束了。 战九霄抬脚,沉重地转过身,眼睛一错不错地望着齐蓉儿,眼见她瑟缩地往后退,他心里压下了块巨大的石头,冷硬的脸上笼罩着风雨欲来的气势。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对姬浔说的:“姬浔,你这话是何意思?本王听不明白,你来给我解释解释。” 姬浔翻了个白眼,无所畏惧道:“我怀疑齐侧妃不是辰少爷的生母,战王可听懂了?” 嘶! 周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头埋得更低,恨不得立刻逃离这里,皇家辛秘是那么好听的么?听辛秘一时爽,就怕听完小命就没了。 “姬浔!慎言!”战九霄脸色比墨还黑,“若是你信口胡言,你可知道造谣皇室是何下场?” “若不是造谣,又如何?”姬浔往后一靠,身子懒散地靠在门上,玩味地看着战九霄。 两人对视,互不相让,电光火石在其中迸溅,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凤琉璃无奈,正事不谈,你俩在玩呢? 她走到两人之间:“想要知道真相很简单,滴血认亲就可以。出了结果,你们再斗,如何?” 第三百二十九章 滴血认亲 演了这么一出,目的就是这个,凤琉璃提出来了,两人也没必要再纠缠下去,不约而同地移开视线。姬浔依旧靠着门口,悠哉地打量琉璃苑,开春了,院子里的绿植都冒了新芽,嫩绿的颜色看起来格外喜人,他饶有兴致地寻找着嫩芽。 战九霄心情很不好,看着榻上小人儿默不作声。 算是默认吧? 凤琉璃无语,吩咐刘嬷嬷亲自带人去准备滴血认亲的东西。 “等等。” 凤琉璃想到什么,开口道:“柳山,这事你来办,刘嬷嬷在旁边看着就行。” 刘嬷嬷顿时感到欣慰,王妃此举甚是恰当。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那里,不怕会被坏事,但这件事若是王妃出手,容易引起一些无中生有的猜疑,传出不好的言论就算了,以后若有人以此在辰少爷面前闲言碎语挑拨离间才得不偿失。 “柳侍卫先请。”刘嬷嬷后退一步,把路让开。柳山不动声色地走在前面,心下感叹,王妃真是玲珑心思啊。 滴血认亲的另一位正主直到柳山从她面前走过,她才回过神来,比之前还要激烈地挣扎,弱不禁风的身子硬是要五六个嬷嬷合力才压制住。 凤琉璃听到动静,莲步轻移,不点而朱的唇瓣微微勾起:“妹妹这是着急了?也是,验完了妹妹就可以彻底洗刷了身上的冤屈,若是我,也应该如此迫不及待。”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齐蓉儿耳朵里,就像是来自地狱的邀请,齐蓉儿今天受到的刺激都多了,一个激灵,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不用凤琉璃吩咐,看清形势的嬷嬷立刻去按齐蓉儿的人中。齐蓉儿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到明艳精致的凤琉璃,恨不得把她一起拖下地狱,她若不得善终,凤琉璃也不能活着! “你等着!”齐蓉儿怨毒地盯着凤琉璃,像只阴狠的毒蛇一般。 她现在遭受的一切都是因为凤琉璃,若没有凤琉璃,她就是唯一的战王妃,有九霄哥哥的宠爱,无上的尊贵,风光无限……都是凤琉璃!都是凤琉璃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这个贱人!毒妇! 没一会儿,柳山提着个食盒进来,放在院中放置的长条案上,打开盖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外侧,依次将两只白净的大碗取出来。这两只碗是他亲自挑选的,不假手于人,为了怕路上尘埃落到碗中,影响效果,他还特地装在食盒里,以确保验证结果的准确性。 柳山装好水后,战九霄走到案前,拿起桌上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往手上划了一刀,滴了一滴血进去,然后将刀往边上一掷,转头就回正房里去抱昏睡不醒的辰儿。 “侧妃,老奴失礼了。”嬷嬷在林潭地示意下将齐蓉儿拽到了案前,颇为艰难地在另一个碗里滴了血,她哭得梨花带雨,可没人敢放过她。 凤琉璃见识到战九霄对自己下手那么狠后,追在他身后,怕他也这么对待辰儿,几次想要从他怀里抱过辰儿,都被他强势拒绝。 “你要是敢在辰儿手上划一刀,我就跟你拼命!”凤琉璃小声威胁,豆丁大的孩子可不像战九霄那种人一样皮粗肉厚,吃不了那些苦。 战九霄没言语,目光凉凉,看了她一眼就继续走。 第三百三十章 惊人的新闻 战九霄用针在辰儿的食指上轻轻扎,辰儿的食指还没有他的大拇指长,小小软软的,他几次都没狠得下心来扎下去。 “王爷,要不我来?”凤琉璃看不过去了。 “不用。”战九霄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猛地往下扎,一入肉就拔了出来,仿佛针扎久了能生根一般。 因为扎得浅,食指上冒出的血不多,但要再扎一下,战九霄什么都不允了,才堪堪挤出两小滴血来,和碗中的滴的血比起来非常形象地可以看出是两代人。 凤琉璃扁扁嘴,这时候知道疼孩子了?早干嘛去了? 众人眼睛不敢眨一下,时刻盯着碗里的血。 毫无意外,战九霄和辰儿的血很顺畅的融合在一起,可齐蓉儿的血明明和辰儿的血靠得很近,却井水不犯河水。 众人大吃一惊,辰儿是王爷的孩子,却不是齐侧妃的孩子,那他的生母是谁? 哪怕战九霄之前认定了辰儿是凤琉璃的孩子,但亲眼看到事情被证实,他还是抑制不住地愤怒。 他对齐蓉儿付以真心,一直认为她就是那种柔弱善良的女人,可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的伪装被彻底撕裂。 什么“一直都为别人着想,不会为自己想一想”,什么“太过善良了”……曾经他对齐蓉儿说过的话乍然在他脑子里响起,一字一句狠狠地往他脸上打。 “为什么欺骗我?孩子是谁的?”战九霄怒不可遏,一掌拍在长条案上,长条案不堪受力,轰然倒塌,白瓷碗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齐蓉儿觉得窒息,一切都已经暴露,她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哈,哈,哈哈哈……谁的?”齐蓉儿笑得花枝乱颤,押着她的嬷嬷怕她中邪了,恐惧地往边上挪,她抹了把眼角的泪,也不知道是笑出的还是哭出来的,“凤琉璃那贱人的啊。我嫁给你这么久,我们有真正同过房吗?” !!! 众人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意思?备受宠爱的齐侧妃和王爷没同过房? 凤琉璃不解,看了下两人,他们之前不是玩得火热么?她可不止一次撞见了,难道都没成事? “怎么可能?你说你怀孕了,我才把你娶进门!”战九霄也傻了,他要是没碰过齐蓉儿,齐蓉儿怎么能撒出这个谎来? 齐蓉儿只是愤恨地笑着,双眼通红,仿佛要流出血泪来,令人胆寒。 突然,她趁人不备,红着眼睛冲向凤琉璃,两只手长长地伸着,五指张开,指骨突出,狰狞得像鹰爪一般,眼看着就要掐到凤琉璃地脖子,她狞笑道:“凤琉璃,都是你抢了我的,我们的账到底下一起算!” 凤琉璃猛地往后退,但齐蓉儿势头很猛,只一眨眼就又追了上来,凤琉璃躲闪不及,脖子隐约间能感受到齐蓉儿手掌的冰冷,凤琉璃心脏狂跳。 啊! 林潭一掌将齐蓉儿劈晕,丢给旁边吓傻的嬷嬷,脊背挺直,单腿跪在地上:“属下失职,没看好齐侧妃,令王妃受惊了,请王妃责罚。” 他被吩咐守着齐蓉儿,虽因为男女有别,不能亲自动手,但是他也该看好人,出现这样的事,确是他疏忽失职了。 凤琉璃回过神:“无事。” “真的没事?”战九霄抱着辰儿过来,眉头紧皱,仔细地打量她的脖子,没有看到受伤后,冷着脸道,“你不会躲么?她要掐你你就让她掐?” 第三百三十一章 太后懿旨 谁没躲? 事发突然,她料想不到齐蓉儿会突然发疯,所以没有设防,但还是本能地躲了一下。 虽然那一下无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还有,你不指责施暴者,骂我这个受害者做什么? 凤琉璃一把从战九霄怀中抱过辰儿,她可不能让辰儿和这个是非不分的父亲待太久,要是近墨者黑就不好了。 凤琉璃抱起辰儿毫不费力,姿势娴熟,径直往正房走,刘嬷嬷和杏仁紧跟其后。 身后众人终于被这一幕刺激得炸开了锅,辰少爷是王妃的亲生儿子?王妃有了嫡长子? 这件事非同小可! 以往王妃不受宠,又没有子嗣,位置岌岌可危,但现在她有了嫡长子,大概率会是世子,以后哪怕王爷再厌恶,王妃这位置都坐稳了。 下人们面面相觑,战王府就两个妃子,齐侧妃倒台,王妃得势,战王府的天真的要变了。 这一出结局太过惊人,哪怕战九霄下旨不允许外传,这件事还是像长了翅膀般飞出去,没两天就成了京城内外热议最多的话题。 宫里更是被惊动了。 “岂有此理!”太后勃然大怒,狠狠地把手中的茶杯掷在地上,宫女太监们瞬间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李嬷嬷也跪下了:“太后息怒!小辈不懂事,您下令让人去教训一通就行了,千万别为了这点事气坏了身子。” “这点事?”太后拍着胸口,气都喘不上来,仰着头呼吸,却差点往后栽倒,李嬷嬷连忙上来扶住她,捡着她爱听的话宽慰。 太后喝下一盏茶,呼吸平稳了才心疼道:“琉璃这丫头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就跟亲闺女一般,就算她想嫁给战王,哀家也不惜和战王闹翻脸如了她的愿。哀家如珠如宝地对待着,怎么就有这么恶毒的人敢这样伤害她呢? “齐蓉儿有了战王的喜爱不说,还抢琉璃的孩子,让她生生受那锥心的丧子之痛,那段日子琉璃怎么过的,哀家都不敢回想。” “李嬷嬷,你说那齐氏怎么就这么狠心?她怎么就敢这样对琉璃?” 李嬷嬷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太后的背,为她顺气,温声安抚几句,倒没有表态,宫里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蛇蝎美人见多了,太后也不是非得要个答案,只是在抒发愤怒罢了。 橙色的夕阳透过窗牖斜斜地照进来,太后已经平静下来,脸上看不出情绪剧烈波动过的痕迹,冰冷道:“太阳落山以前送到。” “喏!”太监举着托盘快步地退出去。 三个太监快马加鞭,火速赶到战王府,让下人禀告战王和战王妃后,着人领他们到了芳华苑。 守在门外的侍卫不敢阻拦,开了院门让他们进去。 院子里一改往日的热闹,鸦雀无声,才两日的光景竟然有了萧条的意味。 “齐氏,太后有旨,接旨吧。”大太监从托盘里拿起圣旨。 “你叫我什么?我是王妃!战王妃!”齐蓉儿尖声纠正,“九霄哥哥最宠爱我,我就是他唯一的王妃,我要把那个鸠占鹊巢的贱人杀了!让你们这些捧高踩低的贱婢都知道我的厉害!” 小太监双手将她按跪在地上,大太监不屑地撇了下嘴,迅速换上无比恭敬严肃的态度念旨: “奉天承运,太后懿旨:战王侧妃齐氏,谋害王妃,令其母子分离,人伦遗丧,其心可诛。如此无德,阴险恶毒之人,不堪为人妇,特赐休书一封,永世不得再入战王府!” 第三百三十二章 自缢 “什么东西?哈哈哈,我九霄哥哥不会同意的,九霄哥哥只是和我闹了小小的别扭,你们敢害我,等我们和好了,我让他把你们都杀了!”齐蓉儿不接旨,咧着嘴威胁,笑容扭曲,眼神涣散,一看就不正常。 大太监冷嗤一声:“和好?太后旨已下,您最晚明天就得被赶出去,还想和好?下辈子再做梦吧!” 说完,他一伸手,小太监双手接过圣旨,从怀中掏出一块干净的绣帕平铺在地上,把圣旨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 齐蓉儿被明黄色的圣旨刺得眼疼,眼前一黑晕倒在地,闭眼前她看见了夕阳消失在天际,再也没了光亮。 “王妃!”珠儿从耳房里冲出来,抱住齐蓉儿痛哭。 翌日,凤琉璃在琉璃苑里拿着拨浪鼓逗辰儿,院子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嚣 ,她没在意,继续摇着拨浪鼓,院子外越发大了。 凤琉璃放下拨浪鼓,静静地听了会儿,发现声音也越来越靠近。 “我去看看。”杏仁欢快地跑出去。 没过一会儿,她目露惊恐地回来了:“齐侧妃自缢了!” 凤琉璃十分震惊,示意刘嬷嬷把辰儿抱回去,拉过杏仁就问:“怎么回事?” 杏仁受了惊吓,磕磕巴巴地将打听到和亲眼看到的情况讲述出来。 昨天夜里,齐蓉儿趁着珠儿不备,悬梁自尽,今早珠儿发现时,尸体都已经僵硬了。 珠儿受了刺激,彻底疯了,齐蓉儿还吊在空中,她就抱着齐蓉儿的双腿痛哭。白绫撑不住两人的重量,突然断裂,齐蓉儿掉落,珠儿抱不稳,齐齐摔倒。珠儿还好,但齐蓉儿的右脸径直砸在上吊时踩的凳子上,破了好大的口子,都死了还破了相,血肉模糊的,看得慎人。 昨天还活生生的人,一夜之间就没有了,更不用说死相这么惨,凤琉璃心里不好受,闷闷的,憋得慌。 太监宣读太后懿旨的事,她是知道的,只是觉得一切都有了了结,齐蓉儿再也害不到辰儿,她懒得落井下石,就没过去。没想到齐蓉儿竟然会如此极端,死都舍不得离开战王府。 嘈杂声就在院墙之外,吵吵闹闹的,来了不少人,想来是有人来找她主持大局了。 凤琉璃从莫名其妙的同情中抽离出来,想当初原主被下毒毁容,顶着一张丑陋的脸,还没死就差点被活活烧掉,谁又来同情她呢? 作为始作俑者,齐蓉儿能有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你和刘嬷嬷在琉璃苑里照顾辰儿,这几天乱,别带他出去。”凤琉璃沉声吩咐,整理了下衣服,一旁的石凳上等人。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个管事来禀告芳华苑的事,管事清楚两位娘娘之间的过节,汇报之时汗如雨下:“王妃,您看齐侧妃的身后事该如何处理?” 凤琉璃抿了一口茶:“休书已下,她已经不是战王府的人,丧事是府里办还是齐氏娘家办,我做不了主,你们还是去问问王爷。” 她没有为仇人收尸的爱好,哪怕齐蓉儿死相凄惨,她也不打算碰。原主的仇,辰儿吃的苦,齐蓉儿只要活着就时刻算计她,凭什么死了就能一笔勾销? 她不会和个死人计较,但也没大度到为齐蓉儿操办后事,让齐蓉儿死后都称心如意。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丧事 “这!”管事心中叫苦不迭,他就是不想去问战王。战王这两天不眠不休地在书房里忙公务,就连陛下召见都不去,谁看不出战王对齐侧妃用情至深。 他若突然去禀告齐侧妃已死,战王一时接受不了,把所有怒气都撒在他身上,他这条小命不保了。 管事尽力挤出笑脸:“王爷他公务……” 凤琉璃放下茶盏,抬眼看着管事,好看的凤眼自然地睁着,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表达,又似乎表达了什么,管事冷汗直冒,声音戛然而止,连连鞠躬道:“奴才知道了,奴才这就离开。” 说着,见鬼了一般逃了出去。 到了辰光苑,管事很顺利见到战九霄,战战兢兢地汇报齐蓉儿的死讯。 战九霄闻言,执笔的手一顿,陷入了回忆里。 齐蓉儿的一颦一笑就在眼前,撒娇也好,发些小脾气也好,总是那么鲜活……可惜,都是假的。 “她还没出府,仍是府里的侧妃,丧事按侧妃仪式办。齐侧妃的院子让人封起来,不许任何人踏入。”战九霄说完就埋头看公文,看了几行字,他突然抬头,“等等,你负责操办,不要打扰王妃。” 齐蓉儿做了那么恶毒的事,凤琉璃应该不能原谅她吧?既然如此,这种事没必要让她膈应。 “是。”管事心里发虚,汗飙得更厉害了,暗自庆幸没将先去找王妃的事告诉王爷。 待管事出了院门,林潭上前:“太后才下了懿旨,王爷还让她从王府出丧是不是不太好?” 战九霄头也不抬:“不过是个侧妃,人都死了,太后不会计较这些。” 事情如战九霄所料,能坐稳后位并顺利成为后宫最尊贵女人的太后,这点心胸还是有的。齐蓉儿死都死了,再也不能回来害凤琉璃,丧事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她才不会为了这种小事和战九霄闹不愉快。 齐蓉儿的丧事就这么定在战王府办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如了她的愿,她至死依旧战王侧妃。 管事费尽心思,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院子可以布置为她的灵堂,是西边远离琉璃苑的一个中规中矩的院子,不算太精致,但也足够宽敞,让人挑不出错,既不会得罪王爷,也不会惹王妃不快。 办丧事的几天里,就算战九霄给了齐蓉儿体面,但她的所作所为人尽皆知,贵人们避之不及,除了战王来了一次,没有一个人来为她送葬,就连她的亲生父母都羞于来送她。 灵堂上除了下人,再没见一个人,大白天的白纱飘飘,阴森得可怕。下人们不愿意待在这儿,经常偷溜出去,管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头七那天,院子里不知为什么走了水,大火顷刻间就烧了整个院子。灭火后,只剩下黑漆漆的木炭,几缕残烟弯弯绕绕地挣扎着。 “王爷,小,小的一定严查此事!”管事两条腿不停地打颤,这叫什么事啊,都要下葬了,怎么还弄出这破事?这不是害人么? 战九霄深深地看一眼废墟,沉着脸道:“不用查了。” 人死如灯灭,事情结束了就结束了,没必要再折腾,天意还是人为又如何?齐蓉儿这辈子错得太严重,就当是对她的惩罚吧,希望她下辈子好好做人。 第三百三十四章 道歉 曾经要风得风有雨得雨的齐蓉儿突如其来地成了一抔碳,世事难料,战王府上下都免不了悲伤。 凤琉璃受不了这种死气沉沉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杏仁,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缓和一下?”凤琉璃支着下巴,愁眉不展。 齐蓉儿是什么人,杏仁切身体会过了,她没圣母心,也不会觉得凤琉璃的问题有多么无情,但她这几天被齐蓉儿的死状吓到,连连做噩梦,精神不太好,所以只是摇摇头,把帕子在水盆里揉搓几下,洗干净了继续擦桌子。 她是凤琉璃的贴身丫鬟,这事本来不需要她做的,但是她就想找点事做,消耗一下精力。要是白日里累坏了,应该就没精力再做梦了吧。 从杏仁那儿得不到答案,凤琉璃柳眉深锁,独自捉摸起来。 “王妃,王爷来了。”丫鬟才禀报,战九霄就跟了进来。 凤琉璃端坐起来:“王爷有何事?” 战九霄扫了眼屋子里的丫鬟,拳头抵着嘴巴轻咳一声:“你们都出去,关上门。” 凤琉璃手下一紧,不动声色地抓过靠枕放在膝上,小心试探:“王爷要说什么得避开人关着门说?” 不会走了个侧妃,没处解决生理问题,想起还有一个正妃吧? 杏仁不放心留凤琉璃一个人面对战九霄,放下帕子走到凤琉璃身边站住。林潭小声提醒:“杏仁,王爷和王妃有事要谈,咱先出去,王妃要是有需要会叫你的。” 杏仁摇头拒绝,战九霄脸色黑了下来,哪来的丫头那么不懂事? 林潭担心杏仁会坏了王爷的事,一把扯过杏仁往外拖。 凤琉璃见状,暗叹来者不善啊! 她偷偷观察地形,找到逃生的路径后依旧警惕地看着战九霄。 战九霄看出了她的防备,只以为她是被他冤枉次数多了,本能地不安,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等门关上,他想走近些说,可凤琉璃想被踩了尾巴一样,猛地往另一边缩,战九霄只能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我以前错怪你太多次,你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抱歉,是我是非不分,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苦。以前的事我挽回不了,以后我一定尽力弥补你。” 战九霄面皮紧绷,眼神不自在地往屋顶上瞟,这是他第一次和人道歉,太尴尬了。 就这? 凤琉璃狐疑地看着战九霄,见他脸上除了愧疚,确实没有其他杂念,这才放下心来,不在意地扯了扯嘴角:“都过去了。” 她能说什么? 吃苦受罪的是原主,可原主已经在他的错怪之下断送了性命,他的道歉原主永远也不会听到了。 “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想要做的事,尽管说,我都会给你安排好。”战九霄愧疚感更甚,两人成婚这么久,他竟然连凤琉璃的喜好都一无所知,如今想要弥补她都无从下手。 凤琉璃不是原主,对这些倒不多在意,想也没想就拒绝。 她的手拍在靠枕上,忽然想起了齐蓉儿说战九霄从来没有和她同过房,可她就撞到过几次啊,两人干柴烈火,连花园里都不避讳着,玩得可激烈了,怎么会没有同过房? 名叫好奇的狗尾巴草在凤琉璃的心里划阿划,划得她心痒难耐:“齐蓉儿说你们没有同房,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举 凤琉璃双管齐下,一边等答案,一边回想撞见的香艳场景,试图找答案。 第一次撞见,好像是她被齐蓉儿骗去看他们共餐,她离开后返回去看到两人叠在一起,嗯……凤琉璃略有些尴尬,那次好像被她打断了,没同房也正常。 第二次是她从娘家回来,抱着辰儿在门口看了几乎全程,这次也没成事? 之后是…… 凤琉璃想不通,她都撞见了这么多次,以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背地里肯定没少动情,每一次都没成功么? 嘶! 凤琉璃灵光一闪,一个奇异的想法瞬间侵占了她的脑子,她惊奇地看着战九霄。 战九霄的脸刷地黑了下来,转头就走。 为什么没有同房? 还不都是因为你! 战九霄的怒火被凤琉璃轻而易举地撩了起来,若是她不提,他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自从被凤琉璃算计同房以后,他至今都提不起兴趣! 那两个字,他都没敢提出来,光是想想心里就隐隐作痛。 可笑的是,他今天竟然来和害他至此的罪魁祸首道歉! 战九霄深深觉得自己就不该来,凤琉璃欠自己的可不比他欠的少。 “诶,不解释解释么?”凤琉璃心中有所猜测,但事情挺严重的,万一误会了就不好了。 战九霄怒火更甚,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脾气,深呼吸几下调整好后,未免自己忍不住掐死凤琉璃,他几乎是跑着出去的。 凤琉璃见他落荒而逃,像是自尊心受挫,羞于面对她,她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战九霄他——不举! 凤琉璃同情地摇了摇头:“可怜啊!谁能想到呢,所向披靡、战功赫赫的战王,竟然……唉!” “竟然什么?”杏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凤琉璃的身边,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她。 “没什么。”事关男性尊严,凤琉璃自然不能多说什么,敲了下杏仁的脑袋瓜子,杏仁吃痛,捂住脑袋泪汪汪地控诉凤琉璃,凤琉璃大笑起来,饶有兴致地调侃她,“不擦桌子了?” “不擦了,我要练武。”杏仁握紧拳头,眼睛都要喷火,林潭太气人,像拎小鸡一样把她轻轻松松就拎了出去,太伤她自尊心了。 凤琉璃笑笑,和杏仁打趣几句,便独自回了里间。刚才的想法太震惊,她还需要时间消化消化。 说起来,她最近对战九霄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特别是今天,虽然她不是原主,但是战九霄知道自己做错了,敢于承认,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 凤琉璃摸摸下巴,他应该也很苦恼吧? 废话,哪个男人遇到这种人不难受的?难怪他之前脾气那么暴躁,原来是有些火发不出来,只能另找渠道发泄。 这么想着,凤琉璃对战九霄之前的行为大部分能理解了,她觉得她如今心胸宽阔得哪怕战九霄指着她鼻子骂,她都能不怨不怒,甚至给他奉上茶解渴。 毕竟有客观原因,她该理解,也能理解。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好的一个人老是心情不好,有碍身体健康。而且他是府里最大的主子,他不高兴,全府跟着抑郁,那就更不好了。凤琉璃一拍桌子,下定决心,为了让战九霄高兴起来,她要给他治病! 第三百三十六章 进宫 “传话的小丫鬟说,宫里来太监了,太后想见您,要您即刻入宫。”刘嬷嬷捧着一碗牛乳进来,放在桌子上后,很自然地从凤琉璃手中接过辰儿,亲昵地捏捏辰儿的脸蛋。 自从知道辰儿是凤琉璃的亲生儿子后,刘嬷嬷越看辰儿越喜欢,以前也喜欢,但是现在是百倍千倍地更加喜欢。 “嬷嬷先喂他牛乳垫垫肚子,待会儿我得带他入宫。”这是辰儿身份公开后第一次入宫,说什么都不能落下。 刘嬷嬷也知道这个道理,坐到美人榻上,娴熟地将孩子放在腿上喂牛乳。 凤琉璃看了会儿,就起身回里间更衣。 杏仁将进宫穿的华服挂在了红木雕花衣架上,凤琉璃由着丫鬟伺候换装,眉头紧锁。 她不是原主,和太后相处也不过几次,对太后的认知很不明确。不可否认的是太后对她挺好的,但让她做眼线这事又让她产生了怀疑,她不明白若是真的对一个人好,会忍心让对方去做眼线么? 若是她,她的答案必是不会。 那太后呢? 无论太后是不是真心对待她,她都不想过多接触,太后太过于让人捉摸不透,她怕接触多了,她不是原主的事会露出破绽。 到了长宁宫,太后一见她来就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下前后地打量,心疼道:“委屈你了!” “不算委屈。”凤琉璃知道太后指的是齐蓉儿抢走她孩子的事,孩子百日宴后就回到她的身边,不算太差。 太后瞪了她一眼:“这还不委屈,什么才是委屈?” 辰儿在凤琉璃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太后,见太后看过来,他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可把太后乐坏了。 太后抱起辰儿:“我就说这么可爱的孩子,不像是齐氏生的,果然事有蹊跷。” 凤琉璃抿嘴笑笑,辰儿伙食很好,养得白白胖胖的,太后毕竟上了年纪,平日里养尊处优,抱久了太吃力,凤琉璃扶着太后的手臂,往软塌走去。 由着她搀扶落座,太后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让她也坐下来。太后觉得这丫头心太大,一边逗弄辰儿,一边提点她。 几乎事无巨细,能想到的,不管有用没用,太后都指导了一番,凤琉璃频频点头称是。 聊了许久,太后道:“战王最近如何?” 凤琉璃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是聊到了战九霄! 她面不改色道:“王爷对齐侧妃痴心一片,齐侧妃一死,难免伤了元气。” 太后蹙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满意凤琉璃的回答,还是不赞同战九霄的行为。 凤琉璃咬着唇瓣,按刘嬷嬷所说,太后与战九霄之间隔着一个先淑妃,可先淑妃是当今圣上和战九霄的生母,她怎么会通敌卖国?就算是为了皇位,当时先帝已经回天乏术,圣上即位势在必行,她没有理由谋反。 几番思索,凤琉璃深感太后对她的关心不像是装的,既然如此,直接问太后,也许就能得到答案了呢。 她斟酌一下措辞,心一横:“我听说,先淑妃……” “提她做什么?”太后的脸冷了下来,辰儿被吓得扁着嘴抽咽,她的脸色都没有缓和过来,把辰儿递给刘嬷嬷后,冷声对凤琉璃道,“不要打听不该打听的事。” 第三百三十七章 偷看 太后一怒,长宁宫里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凤琉璃立刻起身,双手手指交扣,放于左腰侧,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儿臣知错,请太后恕罪!” 提到先淑妃,太后显然分了神,坐在软塌上,像是忘了凤琉璃的存在,兀自拧眉沉思。 太后迟迟没有叫起,凤琉璃心里直打鼓,这是太后头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她说话,想来是碰到了逆鳞,不知道太后会不会怪罪于她。她不由懊恼,下次应该更谨慎一些,万万不能像这次一样横冲直撞的。 良久,太后终于回神,叹了口气:“起吧。” “谢太后!”凤琉璃直起身子,在李嬷嬷的示意下坐回原位,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如坐针毡。 经过这一段,太后没了聊天的兴致,没坐一会儿又失神了,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凤琉璃眼睛咕噜咕噜转,却找不到话题,更加煎熬。 “王妃可知道城西的东郦楼?他家的枣梨酥可是太后最喜爱的,年轻时太后就没少偷溜出府去买,没回出宫也必上他家吃个过瘾。许久没去,也不知东家有没有换?味道是否变了?……”李嬷嬷看出气氛不对,也不好直接和太后搭话,挑拣着太后喜欢的话题和凤琉璃攀谈起来,希望把太后的兴致勾起来。 但丝毫没有效果,太后陷在回忆里久久没有回神。 凤琉璃脑子飞速运转,想赶紧找借口离开。 那一边,辰儿一到刘嬷嬷怀里就止住了抽咽,睫毛上还挂着泪,一声不吭地看着凤琉璃,伸着手等她抱,她立刻过去抱住辰儿,香香软软的令她安心了不少。 对了! 辰儿该饿了! 凤琉璃刚要开口,一个从没见过的绿衣姑娘从门外风风火火地冲进来。 走近了,凤琉璃才看清是一个非常美的姑娘,雪肤花貌,明眸皓齿,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更是多情婉转。 姑娘飞奔而来,眼见着要径直往太后身上扑,似乎想到了什么,愣生生止住了脚步,咬着唇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见过太后……” “怎么红了眼眶?谁欺负你了?”李嬷嬷大惊失色,也顾不得许多,轻轻推了下太后。 “何事?”太后陷入沉思太久,一时没反应过来,李嬷嬷俯在她耳边提醒,她头疼地揉着太阳穴,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听到太后询问,绿衣姑娘更是委屈了:“我方才在御花园里弹琴,谁知遇到了个无礼之徒,他,他竟然……” 绿衣姑娘眼里盛满了泪水,脸色通红,饱满绯红的唇瓣被咬得泛白,似是受了极大的侮辱。 “他怎么了?” 凤琉璃挺直腰杆,平生最鄙视的就是登徒子,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她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 绿衣姑娘羞愤欲绝,毕竟不认识凤琉璃,有些话不适合对外人说。 “说就是了。”太后只觉得头更疼了。 “他……”绿衣姑娘眼中泪花闪烁,好半天才鼓起勇气,“他偷看我弹琴!” 说完,泪水终于从眼眶里坠落,一发不可收拾。 凤琉璃愕然,弹琴又不是什么隐秘的事,弹出乐声不就是让人听的么?循声而去,驻足聆听,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怎么叫偷看了?还和无礼扯上了关系? 第三百三十八章 婧安 太后可不认为就这点事能让她哭成这样:“然后呢?” 绿衣姑娘打了个哭嗝,抽抽噎噎,很是不情愿道:“他,他嘲讽我弹琴弹得一般,还好意思弹,脸皮不是一般的厚!” 说完,绿衣姑娘彻底忍不住了,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放肆地大哭起来,身边的嬷嬷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地围着她哄。 太后指尖下了重力,似乎只有按疼了太阳穴,才能缓和内里的疼痛。 凤琉璃见状,把辰儿交给刘嬷嬷,温声对太后道:“太后可是头疼了?儿臣近来学了些按摩的手法,太后若是放心,可否让儿臣试试。” “好,试试就试试吧。”太后不怀疑,她都能帮着治疗瘟疫,头疼这点小事她开口了,应该就不在话下。 凤琉璃起身,走到太后身后,十指张开,按压着穴位,速度舒缓,力道适中,没一会儿太后紧锁的眉头就松开了。太后到没有说什么,闭着眼享受,时不时地哼一声。 下首,绿衣姑娘的哭声仍没有停止,凤琉璃不由地咂舌,暗暗佩服她真能哭。凤琉璃对她到没有厌烦,甚至莫名地对她有好感,她的哭泣可不是齐蓉儿那种装模作样的梨花带雨似的哭泣,而是真正的哭,两行泪水像是流不完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掉,可见是真性情之人。 “婧安!”太后叹了口气,若不安抚,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把长宁宫哭倒了,遂耐着性子宽慰她。 凤琉璃这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原来就是才来京城的婧安郡主。 婧安入京时,凤琉璃还在昏迷中,但醒来之后也有所耳闻。据说她是太后母家旁支的独苗,常居靖城,那是大黎的边境城市,战事频发,十分混乱,二月里靖城失守,旁支几乎丧命于此,也就剩下婧安一个小姑娘了。 她无依无靠的,只知道家里和太后沾亲带故,所以当夜埋葬了亲人后就带着嬷嬷和护卫往京城赶。披星戴月地奔波了近一个月,这才到了京城。 初听闻婧安的经历时,凤琉璃就觉得这个姑娘不同寻常,行事果断利落,毫不拖泥带水,没亲没故还敢带着人长途奔波,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许是凤琉璃的目光太明显,又或者是婧安终于平复下来,她终于发现凤琉璃,水洗过一般的眼睛清凌凌地看着凤琉璃:“我叫婧安,虚岁十四,你是哪位贵人?” 哦豁! 果然不同寻常! 见惯了京中知书达理、温婉内敛的夫人小姐,乍然听到这么直白的问话,凤琉璃心下欢喜,道:“凤琉璃,比你稍长几岁,战王妃。” 凤琉璃想要亲近些,用与婧安问话相同的顺序回话。 但婧安显然没注意到她的小心机,整个人当场愣住,眼睛连续眨了几下,一脸佩服地打量起凤琉璃。 不止凤琉璃对婧安有所耳闻,婧安也对她心有好奇。 当初婧安一进京,就听闻坊间对凤琉璃议论纷纷,风评两极分化严重,有说是害人的妖女,也有说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她留心观察了两个站队的百姓,发现他们都情真意切,她顿时觉得这人太神奇了,竟然能兼具妖女和菩萨这两种天差地别的评价。 婧安顿时忘记了之前的不愉快,激动道:“我知道你,菩萨!” 第三百三十九章 无礼之人 噗嗤! 哪有人直呼别人菩萨的?众人被婧安这声称呼逗笑了,就连太后也一扫之前的低沉,心情明朗了不少。 “我只是会些医术罢了,多谢小郡主高看。”凤琉璃抿嘴笑道。 婧安抬起下巴,争辩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百姓认定的。” 个人封的菩萨可能是出于恭维的原因,但众多百姓承认的菩萨,就绝对货真价实了。婧安这副比正主还重视、强力维护这个称号的样子,落在凤琉璃的眼里,除了满满的可爱再没别的了。 凤琉璃欢喜地询问:“你来京城吃住是否习惯,都还顺心么?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和我说。” “太后照顾周全,京城也比靖城热闹,我一切都好。”婧安眉眼弯弯,除了鼻尖和眼尾还泛红,完全看不出刚刚大哭过。 提到了太后,两人才想起太后还在,凤琉璃换了组穴位按揉,手法也有转变,太后感觉比之前还舒服,连连夸奖她。 “你可知那无礼之人是谁?一个大丈夫说话如此刻薄,连哀家都听不下去,你说说,哀家给你做主。”太后头疼得到缓解,有了处理此事的精力。 婧安嘴角一扁,又是委屈又是难堪,什么都没说,直接大声控诉:“我不认识他,但是我记得他的长相!眉毛特别黑特别粗,像两条巨型的毛毛虫,可吓人了,鼻子高到能上天,嘴巴薄得像匕首,嘴角特别锋利……总之他长得特别凶!” 凤琉璃想了下,真的有这种人么? “衣着怎么样?”太后听着这种主观性特别强的话,直接略过。 “衣着?”这个需要细想,婧安迅速陷入回忆中,下意识地用手摸着下巴,边思索边回答:“白色交领大袖长袍,两肩处有团云暗纹,袖子口足见有三层,白色、铁红、砖灰依次叠加,三色拼接的宽腰带与其相呼应……对,就是这样!” 这还差不多,要是光有婧安说的长相就是翻遍了京城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但是有了客观存在的着装,找起来就轻而易举了。 太后吩咐身边的宫女让人去查,婧安喜笑颜开,抱着太后的胳膊不停地说好听的话,哄得太后乐开了花。 一套按摩结束,凤琉璃福身告辞。 踩了趟地雷,她至今都心有余悸,趁着现在太后心情好赶紧撤才是明智之选。 时候也不早了,太后没再留她,想到方才的话吓到她了,太后温声安慰几句后才让她走。 凤琉璃嘴上说着不在意,可直到出了宫门,悬在她心口的大石头才彻底放下,晚风一吹,她背后凉丝丝的,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出了一身汗。 没想到神女竟然也会有这样胆怯的时候,她自嘲地笑了笑。 “王妃,王爷在前面!”刘嬷嬷小声道。 凤琉璃抬眼,战九霄确实在前方和人相谈甚欢,不过,她眯了迷眼,白衣?三色腰带?好熟悉的袍子。 “王爷就是婧安郡主说的那个嘴毒的无礼之人?”刘嬷嬷目瞪口呆地指着战九霄,难以置信。 “嗯,看样子确实是。”凤琉璃抿着唇补充,“巨型毛毛虫!长得特别凶!” 末了,她控住不住地掩嘴狂笑,身体一抖一抖地,要不是这里是宫门外,官员来往不绝,她不好太过失礼,她估计要扶着墙笑个痛快。 第三百四十章 心情如何 刘嬷嬷无奈地侧身,将她的身子挡住,尽量不让人注意到堂堂战王妃竟然在宫门毫无形象地狂笑。 这间隙,刘嬷嬷因为和战九霄中间有段距离,遂大着胆子观察他。 从刘嬷嬷的角度看去,只可以看到战九霄的侧脸,但能清晰地看出他的五官立体,面无表情的时候是会令人胆怯,却也不至于凶得那样吓人?什么“眉毛特别黑特别粗,像两条巨型的毛毛虫”,光说黑和粗就是耍流氓,你看看眉型啊,前端锋利,眉峰凸起,眉毛规整不杂乱,英气逼人,气势十足,哪里像毛毛虫了?再说不黑的眉毛好看么? 除了眉毛,其他也都半点不像婧安所说的那样,刘嬷嬷活了大半年,见过不少人,战九霄的长相在其中都是数一数二的,真不明白婧安是怎么看人的。 “王爷剑眉星目,是再英俊不过的男子,王妃千万不能被带偏了。”刘嬷嬷很怀疑婧安的眼光,怕凤琉璃和她走得太近,近墨者黑。 凤琉璃笑够了,撑着笑疼的腰开玩笑道:“不知道王爷听到这些评价会是什么心情,一定很好玩。” 刘嬷嬷一噎,生怕凤琉璃要上去说这些,惹战九霄生气,两人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丞相和夫人才松了口气,可不能再闹起来。她就要张口劝说,凤琉璃先拉着她往不显眼的路旁走:“走边上一点,千万不能让他发现我们。” 玩笑是玩笑,凤琉璃可不愿意在外面和战九霄有过多接触,他暴躁毒舌,随时变脸,凤琉璃可不想在宫门口闹出笑话来,再说这里人来人往,极易传出些风言风语。她倒不在意,就怕传到爹娘那里去,老人家可受不了这么多折腾。 凤琉璃悄悄瞄几眼战九霄的位置,想要找个可以完美避开他的地方,他还在和别人谈事,只要她走快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事情往往不如人意,就这么几眼,被战九霄逮了个正着,战九霄理所当然地站在原地等着,但凤琉璃慌乱地低下头,假装看不见他,始终贴着路边走,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战九霄皱眉看了会儿,丢下面前的官员疾步走过来。 随着他的靠近,凤琉璃更加快步地往前走,马车就停在前方不远处,她只要上了车,就算战九霄跟上去,她也无所谓了。 可惜,战九霄一把抓住凤琉璃的胳膊肘:“你为什么看见我却视而不见?看见王爷却没上前行礼,这是一个王妃应该有的做派么?” 凤琉璃牙齿咯噔咯噔地磨起来,说的是什么话?她是不是应该一路跪着上前才是合格的王妃?她又没有卖身给他,干嘛要这样卑微地伺候? 怒气升腾之间,凤琉璃忽的想起不举之事:“唉,算了。” “什么算了?我在问你话呢?”战九霄不依不饶地追问。 实话实说的话,战九霄估计会大发雷霆,凤琉璃毫不犹豫地装傻:“我眼花了,没细瞧。” 战九霄板着脸,显然不相信凤琉璃的话。 凤琉璃笑了笑,立刻转移话题:“你今天心情怎么样?” “你说呢?” 这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凤琉璃干笑两下,眼睛一转,又问了个不明显地问题:“你怎么突然进宫了?有什么事么?” 第三百四十一章 护身符 关于此事,战九霄懒得多说,周围角落里冒出不少眼睛,他没有让人当猴看的喜好,索性拽着凤琉璃的手往马车走。 突然被拽,凤琉璃惊呼出声,心里冒起了火气,问话不回答,直接动手拽人,什么习惯啊?顾忌是在外面,凤琉璃只好忍下来。 战九霄率先上了马车,凤琉璃带着气,加上留仙裙裙摆繁琐,踩马凳时被绊倒。 啊! 尖叫声还没喊开,战九霄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她的后衣领,顺势将她拎上了马车。 眼前景物突然转换,凤琉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还不进来?” 声音带着烦躁,凤琉璃惊醒,看了眼车架和马相接的地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幸好战九霄将她拎起,否则她估计得一头栽到马屁股上。有了这一插曲,凤琉璃咔战九霄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不再计较他动手的事,兔子一般嗖地钻进了马内。 因为战九霄坐上了马车,刘嬷嬷不方便跟上来,轻手轻脚地把辰儿移到凤琉璃的怀里。 小小的人儿眯着眼睡得香甜,粉嫩的小嘴巴还在吐泡泡,泡泡随着呼吸一会儿大一会儿小的,凤琉璃心里软成一团,指尖轻柔地点了下他的鼻尖,却不小心碰到泡泡,泡泡破开,她愣了下。 随后,她心虚地抬起头,猛地撞上战九霄的眼睛,如果她没有看错,那双眼里满满地谴责。 谴责? 凤琉璃挺直腰杆,眼睛瞪着战九霄,小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战九霄挑眉:“有意的。” 三个字把凤琉璃气得牙痒痒:“你冤枉我!” 声音不由得拔高了些,辰儿嘤嘤了一声,两个幼稚鬼瞬间清醒,凤琉璃低声哄着辰儿,战九霄不自在地拿起书来看,却一个字都看不进。 战王府的马车足够宽敞,就算和人高马大的战九霄待在一辆车里,凤琉璃也没觉得有多拥挤,但是两人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凤琉璃叹了口气,看车上的茶几,看车顶,甚至是看战九霄的锦袍,竭尽全力地避开战九霄的视线。突然,她的视线落在战九霄腰间护身符上,护身符被小心地藏在玉佩之后,因为战九霄坐下,玉佩缀在大腿两侧,它才现了形。 上次战九霄就托常太医送给她的护身符是齐蓉儿送的,这个也是? 凤琉璃一拍脑袋,她就说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 “辰儿还在睡觉。”战九霄面沉如水,动作太大,会吵着辰儿,凤琉璃不知道么? “知道了。”凤琉璃轻声应付,轻轻地拍着辰儿的背,让他睡得更安稳些,没一会儿,她抬眼细细分辨战九霄的神色。 外面已是黄昏,马车壁上放着一颗夜明珠,柔和的白光洒在车里,不能说亮如白昼,但也不妨碍凤琉璃看清楚战九霄的神情,刀削斧凿的脸因为没有表情而显得格外冷峻,眼神犀利,不怒自威。 确实没什么表情,凤琉璃想了想,应该是心情不好。 之前说要帮战九霄治病,但这几天要忙的事比较多,所以还没开始研究相关的药方,看来今晚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你看什么?”战九霄皱眉不解,总觉得凤琉璃的眼神怪怪的。 凤琉璃张了张嘴,这种事毕竟对于战九霄来说太难为情,事关男人尊严,她还是不要说得太直白,让他没面子。她斟酌了下,打算采用迂回话术:“你为什么没有和齐蓉儿同房?” 第三百四十二章 新手大夫 战九霄凶狠地瞪着凤琉璃,拳头攥得死死的,怕自己一个没忍住,结果了她,他冷哼一声就不再搭理她了。 果然啊! 被提到了伤心事,所以才会这么生气。因为是事实,没办法辩解,所以就不开腔了,直接默认,省得说得太清楚难堪。 凤琉璃长叹一声,用最温柔的语气安慰道:“我知道了,你别害怕,有我在呢,我一定会治好你!” 能别刺激他就别刺激吧,这种事受一点刺激都是要命的。 “治什么?”战九霄纳闷,他好端端的,哪里需要治了? 还装呢?我都知道了! 唉,看来他非常在意这件事啊,都让人看出来了,还嘴硬不肯明说,连一句安慰都要反驳。 罢了,既然他不想摆在明面上,她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 凤琉璃索性笑而不语。 战九霄脸都黑了,什么鬼?无缘无故地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吃错药了? 战王府离皇宫不远,战九霄想要追问,驾车的小厮阻断了他的问话:“王爷,王妃,王府到了。” 车门被刘嬷嬷打开,她用气声道:“王妃,把辰少爷交给老奴吧,您抱了一路定是累坏了。” “不用,换来换去的,辰儿被吵醒就不好了。”凤琉璃轻声拒绝,两手将辰儿稳稳地护在怀里,弯腰走出马车。 凤琉璃是怎么保护辰儿的,战九霄看得清楚,他心里一软,也没再管那些奇奇怪怪的言论了,只要她是个好母亲,偶尔失常,他也是可以容忍的。 凤琉璃可不知道战九霄心里的想法,下了马车,在刘嬷嬷和杏仁的护送下,尽快往琉璃苑走去。 有些事,很紧急! 当晚,凤琉璃吃过晚饭,就一头扎进医书里。 修仙世界没有这种问题,当然就算有,她一个神女也清楚,反正她没听过。所以要想治好战九霄,她得多钻研钻研凡间的医书。 长夜漫漫,琉璃苑正房灯火通明。 府外梆子声连敲了三下,更夫沉闷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围墙,传到了琉璃苑里。 杏仁连续打了两个哈欠,眼睛因为困倦溢出了泪水:“王妃,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么?” 她想了一晚上,这几天王妃没有遇到过来求医的病人,怎么突然就废寝忘食地钻研起医术来了呢? 凤琉璃看得正入迷,完全没有听见。 书案上的蜡烛彻底燃烧完,灯芯失重,晃动一下后,浸入蜡油里。杏仁无奈,从柜子里取出一跟新的蜡烛换上,今晚总共换了几根,她都数不清了。也不知道柜子里的还够不够用到天亮,要是不够的话,院门锁了一道又一道,她是去不了库房取的,也许只能在丫鬟们的房里搜刮过来。 天终于亮了,凤琉璃也将一屋子的医书看完,但她还没能消化完,不敢轻易地制药,万一适得其反,她万死难辞其咎。 不过她也不是没有收获,她从书中得了个启发。 战九霄的病情这么严重了,她打算先用保险的方法治疗,万一有成效,也就不用她这个临时抱佛脚的大夫开药治病了。 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凤琉璃早膳都没吃,换了一身男装就独自出门了。 杏仁哀怨地看着她的背影,怎么都是人,同样熬了一夜,有的人半条命没了,有的人还精神奕奕? 第三百四十三章 治病第一步 须眉皓然的老大夫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姑娘,他不好奇为什么做男子装扮,但以他治病多年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此女子再康健不过了。他起先以为是女子家中有人患病,不方便过来,问了后,女子竟然否认了。大夫道:“小公子若是无事,请回,后面的病人还受着病痛的折磨,耗费不起。” “有!”凤琉璃语气坚定,却把声音压得极低。 “请讲。” 凤琉璃左右看了看,看诊虽是在医馆的侧间看,但是一扇薄薄的镂花木门之外就是排队的人,人头攒动,直接说被人听到的风险太大。 “大夫可否过来一些。”凤琉璃身子往大夫倾,举起手邀请大夫。 大夫本能地抗拒,男女授受不亲,就算隔了张桌子,也不该凑得那么近。无奈凤琉璃态度坚决,大有他不答应,就不走的架势。大夫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按她说的做。 “我想买,回春散。” “什么?”大夫大惊,本能地站起来连连后退,绊到了椅子,自己也差点摔倒,凤琉璃绕过桌子,想要扶他,他像是碰到了恶鬼一般,迅速地跳到一边。 凤琉璃疑惑。 房间里的动静引起外面人的注意,一群人冲了进来:“出什么事了?” 大夫脸红得和煮熟的虾一样,指着凤琉璃直说“她她她”,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大夫看在这世间女子行事艰难的份上,不揭穿她做的如此惊世骇俗的事,大夫狠狠甩开袖子:“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说完,就有人上来请凤琉璃出去,凤琉璃不甘,她接连去了很多医馆,都被如此对待,执拗问:“医者仁心,无论什么病,都该平等对待,为何不给我药?” 大夫气得指着她,手指发颤:“那是你该用的药么?” 回春散,男人助兴之物,一个姑娘竟然不知羞耻地来买这个,太太太…… 凤琉璃豁然开朗,原来大夫知道她是女子,她莞尔一笑,好言好语地让大夫开药给她就好,她自有用处,但好说歹说,大夫就是不让,后来竟然直接令人将她赶出去。 这是最后一家比较大的医馆了,若是还被赶出去,她就只能去那些小医馆买,可是医馆越小药品就越没有保障,她不放心给战九霄吃。 突然,一个瘦骨嶙峋,精神萎靡的病人从医馆冲出来,蹲在地上狂呕。周围的人似乎都知道这么个人,对他指指点点。 凤琉璃听一耳朵,才知道这人出海了一趟,赚了大钱,却得了一身不治之症,医馆大夫都束手无策。 她眉心轻挑,若是周围人说的病情准确,她倒是有救治的办法。 她胸有成竹地返回医馆,和大夫做了个交易,用治病之法换了几瓶回春散。人也救了,药也买了,一举两得,完美! “世风日下啊!”大夫无奈地摇头。 买回药后,凤琉璃立刻溜进厨房,趁人不备都偷偷将药洒进战九霄的汤里,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只能她亲力亲为了。 一般的不举,用药其实也可以有所缓解,虽然可能不持久,但起码可以举。 战九霄身边有不少护卫,凤琉璃自知瞒不过他们,为了近距离观察,索性厚着脸皮赖着和他共餐,眼看着他喝了整整一碗汤,但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种男性问题,凤琉璃从来没有涉及过,想要去咨询别人吧,事关战九霄的隐私,又不可以那么做。这就让凤琉璃无从下手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当场被抓包 夜里,凤琉璃在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觉得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能是剂量不够,她决定明天再试一次,这次要倒满一整瓶药粉! 第二天午膳之前,凤琉璃换了身下人的衣服,做贼似的避开所有人,偷溜到厨房。 厨房里热火朝天,人来人往。 凤琉璃躲在门口看了会儿,透过白蒙蒙的热气和人群精准地找到送去辰光苑的食盒,心下一喜,汤水保温,一般都先盛出来,装进食盒里,这样的话端到主子面前时正好是稍稍烫嘴的温度,盛到碗里温度就刚刚好了。 是以凤琉璃断定,此时食盒里一定装着汤水。她拿起水井边的菜篮子,佯装是下人,径直进了厨房。 食盒越来越近了! 手摸到了食盒! 食盒被打开了! 里面果然是汤水! 凤琉璃脸上绽开了一朵花,不动声色地用身子挡住别人的视线,从怀中取出药瓶,打开木塞,将回春散往里倒,完全不看分量,直奔着倒光的劲头去。 “你在做什么?”战九霄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一般抓住她药瓶的手、 她突然受了惊吓,手下意识一松,药瓶直接往下掉,她想要挽救,手却被战九霄死死扣住,最终药瓶掉进了汤里。她哀嚎一声,买药不易啊,就这么几瓶,按照战九霄需要的分量,撑不了几天,还白白浪费了一瓶,太可惜了! 战九霄眼中暗流涌动,厉声道,“你是不是要谋害我?” 谁指使的?太后还是凤丞相? “怎么可能?”凤琉璃痛失整整一瓶药,惋惜不已,烦躁得不想理人。 “那你告诉我,你究竟往汤里放了什么?”战九霄手下不自觉地更用力了,抓得凤琉璃痛呼出声,他松开一点,依旧沉沉地盯着凤琉璃,“你要是不说,我就把你关进地牢里,地牢里什么刑具都有,随随便便一样就能让人生不如死,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 战九霄没有说下去,但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其实他没打算真的把人关进去,下没下毒一验便知,他不过是想先把凤琉璃恐吓住,让她如实地将事情抖出来,能供出背后主使最好。 这么想着,他脸色更黑了,浑身散发着蒸腾地怒气,仿佛随时能将一切燃烧殆尽,周围的下人们早已被吓得缩成一堆,大气都不敢喘。 凤琉璃却不吃这套,明明是为了他好,却被这样指责,她觉得他不识好人心,比他还生气道:“你凶什么?我都是为了你好!不知好歹!” 战九霄怔愣,没想到还有这个答案,皱眉问:“说清楚。” 凤琉璃环视一圈,下人们被战九霄吓得跟鹌鹑似的低头缩在一起,保险起见,她示意战九霄跟出去空旷的地方。见没人了,她让战九霄俯下身子,她凑上去,朱唇贴在他耳边,右手稍稍弯起,挡在嘴巴旁边,不让人看到唇形。 保密至极,远远看着的林潭都好奇不已。 近在身边的战九霄却被另一件事移了注意力。隐约有药香在他鼻尖萦绕,轻轻浅浅,闻起来很舒服,让人忍不住想多闻一下。 战九霄深吸一口气,气息还没到底,他就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眼神闪烁不敢看凤琉璃。 “那是回春散,能让你重振雄风的。” 战九霄:??? 说什么?风大,我没听清? 第三百四十五章 证明 过了一会儿,战九霄艰难地理解了凤琉璃的话,回春散,能让男人雄起,是给他用的! 他为什么要用? 战九霄瞬间变了脸,眼中喷火,恨不得将眼前这个蠢女人烧光。 提都不能提,一提就火,这是自卑的表现啊。 “理解 ,我能理解。”凤琉璃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遇到这种事,谁都淡定不了,自卑也是正常的。 “你再说一遍?”战九霄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蹦出来。 对于这样的病人,同情大概只会让他们更加愤怒,凤琉璃迅速调整方案,一拳头打在战九霄的肩膀上,哥俩好地道:“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的,谁都不能从我这儿打听到一丝风声。” “凤琉璃!”战九霄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既然说不通,他二话不说把人扛起来,气势汹汹地扛着走。 出了厨房,经过花园,穿过西门,走很长一条道儿,才能到达辰光苑。一路上战九霄全神贯注,像是带着火的箭羽,一个劲儿直奔辰光苑去。 但下人们却被他的举动惊呆了,没多久前还剑拔弩张的王爷王妃竟然急不可耐地要去同房?消息太过离奇,下人们难以置信,却不得不信,纷纷放下手头的事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议论。 战九霄还没到,林潭就已经先跑回来,将等着看热闹的侍卫赶得更远些,他要为王爷王妃扫除一切阻碍因素!两个主子恩恩爱爱的,再填一个小主子,府里热热闹闹的多好啊,可不能被这些人坏事了。 战九霄回到辰光苑,径直朝正房走去,嘭地一声关上门,门板震动的余音久久不散。 “你要干嘛?”凤琉璃一路叫得嗓子都哑了,“你不会想杀人灭口吧?我都说了会替你保密的,你别太过分了!” 战九霄气炸了,走到临近的桌边,桌布一扯就把凤琉璃按在桌上:“你不是说我不举么?我就让你亲自试试我到底行不行!” 边说,边欺身而上,动手脱凤琉璃的衣服。凤琉璃被吓得花容失色,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抵挡,但她的力气哪里挡得住他,三下两下就被剥得只剩下里衣了。 眼看着就要失守,被迫失身的屈辱和恐惧快要将凤琉璃淹没,她眼中泪花涌动。可战九霄突然没了动作,趴在她身上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咦? 想到了什么,凤琉璃咬着唇,假装懵懂无知地眨了眨眼,趁着战九霄定住的时候,将头缓缓转到一边,免得战九霄看到她尴尬。 差点被欺负,明明是该哭泣,但她心里怎么一点委屈都没了? 这份尴尬哪里是她假装不知就能避免的,战九霄此时就像是喝了一屋子的酒,从头到脚烧得难受,他飞快从她身上起来,羞恼道:“这是心理问题,我对你没兴趣,不是我不能举,是我不想举。” “嗯。”凤琉璃乖巧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信了,还是敷衍。 战九霄捏着拳头来回踱步,可羞恼的情绪翻滚得越发厉害,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凤琉璃道:“你‘嗯’什么?你知道什么?我这样都是你害的,自从你算计我同房以后,我就是这样了,我一看到你我就有心理阴影,所以我才,才不想举,罪魁祸首就是你!”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远方表哥 闻言,凤琉璃回想起刚穿越时看到的那张散发着恶臭的脸,心下了然,有心理阴影也挺正常的。 “你……”凤琉璃试图开解战九霄。 “你给我出去!”战九霄指着门口让人走,凤琉璃犹豫了会 ,他怒吼,“穿上衣服出去!” 凤琉璃才想起来还衣衫不整的,立刻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背过身子穿起来。好险衣裙质量不错,虽然皱巴巴的,但好歹没被撕裂。 她刚穿好,战九霄粗鲁地从衣架上扯下一件宽大的袍子,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里面,火急火燎地把她往外推。 开门的瞬间,战九霄看到了林潭那张笑得跟朵花一样的脸,觉得是在嘲讽他,眼神里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怒火狠狠瞪了林潭一眼,把凤琉璃推出去后,又嘭地关上门。 林潭后背发寒,笑容凝结在脸上,磕磕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凤琉璃耸耸肩:“没事。” 回应她的是房间里噼里啪啦地摔东西声,她猜了下,门两侧的等身高的青花瓷花瓶?刚才躺的大圆桌?衣柜?…… 凤琉璃狠狠打了个机灵,惹不起惹不起,快逃! 回到琉璃苑,院子里丫鬟嬷嬷们皆是一脸喜色,见到凤琉璃的瞬间却是变了脸色,见鬼一般失声大喊:“刘嬷嬷,杏仁姐姐,王妃回来了!” 凤琉璃:??? “王妃!真的是你!”刘嬷嬷从房里出来,一看到她都要哭了。 我又穿越了? “怎么了?”凤琉璃小心地询问。 “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您不是和王爷那什么么?”刘嬷嬷看她衣衫不整的,有了猜测,心疼地赶紧抱着她回放,嘴里低声念道,“这叫什么事啊,王妃怎么这么苦?眼看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到最后关头就不能成事呢?王爷也真是的,怎么就让你回来了?闹了这么一出,您以后可怎么见人呢?” 凤琉璃听懂了,她没穿越,但是刘嬷嬷难道猜出战九霄不举了? 不行,这种事要是宣扬出去,战九霄就没脸见人了。 凤琉璃板起脸:“哼,苦什么苦?他想欺负我难道我心甘情愿被他欺负就好了?你该高兴,你家王妃我成功守住清白!” “老奴就知道!”刘嬷嬷抹了把泪,苦口婆心劝道,“王妃,您不该和王爷闹脾气啊,您瞧瞧哪个有名无实的王妃能有好下场的。如今王爷想同房,您就如了他的愿,把位置坐实了不好么?……” 任她怎么说,凤琉璃就是不听,怒不可遏地骂战九霄禽兽。 第二天府里上下都知道王妃不愿同王爷同房,气得王爷摔坏了一屋子东西的事。下人由此猜测王爷对王妃的喜爱之深,对王妃更是尊敬。 凤琉璃如今满面愁容,知道战九霄不举跟原主有直接关系,更放不下这件事了。 可她实在无计可施,深思熟虑后还是去找了姬浔,但将战九霄的经历扣在了“远方表哥”身上。 “事情就是这样,表哥现在很自卑,一提到不举的事就炸,根本冷静不下来,你有办法治好我的表哥么?”凤琉璃很紧张。 姬浔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你表哥爱上了另一个人,心里的隔阂自然就消除,病也就不治而愈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邀请 这也太难了,她总不能随便扯一个人塞给战九霄让他爱吧? 凤琉璃抱着最后一丝期待追问:“还有其他办法么?”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姬浔把玩着茶杯,看向凤琉璃的眼神带着玩味,心中寻思着她对“表哥”可比对战九霄上心多了。 凤琉璃只沉浸在他的回话里,颓丧地耷拉下身子,战九霄也是活生生一个人,有自己的喜好和情绪,她就算找了个姑娘过来,战九霄也不一定会爱上啊,世间女子千千万,她又怎么知道哪一个会是战九霄钟意之人,总不能一个一个抓来试吧? 让战九霄爱上另一个人? 人海茫茫,漫无目的,这题不就跟无解一样么? 本来是抱着希望而来,没想到却被下了死亡通知书,凤琉璃脑子乱成一团,草草告辞就离开了。 她神情恍惚,出了门,本能地沿着路边走,连就停在门口的马车都视而不见,杏仁担忧道:“王妃,马车在那边。” “哦。”凤琉璃敷衍道,“我想走走。” 说着,就闷头往前走。 好在,姬浔的住所门口的街道,并不算热闹,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经过,马车倒是有不少,但大黎有规定,在市区内不得疾驰,所以还算安全。 杏仁不放心地偷偷观察,王妃显然被什么困住,两条柳眉都要打结了,杏仁想要劝解几句,却无从开口。她实在不明白王妃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之前她也打听过几次,但都被岔开话题,这次更甚,王妃为了不让她听到,直接把她安排在了门外。 杏仁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跟在凤琉璃身后。路上有玩闹的孩童,杏仁时刻关注着周边的一切,防止有人冲撞到她。 快到西市,杏仁的心猛地跳了起来,东西两市是京城最热闹的两个地方,两边整齐地摆着小货摊,行人摩肩擦背,王妃要是这么挤进去,非得被夹成肉饼不可。 杏仁张开双臂,将凤琉璃护在怀里,打算用自己的身体为凤琉璃挡住别人。 入了西市,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唤醒了凤琉璃,她抬眼望去,前方一树桃花,点点新绿点缀,花儿更娇艳,芽儿更富有生意,互相映衬,清新淡雅,一开便是一路,长长的街道上竟一眼望不到底,花海一般如梦似幻。 如此美景在前,凤琉璃便抛却了烦忧,眼底的喜意浓郁得化不开。 慵懒的微风一吹,偶有桃花翩翩落下,凤琉璃脑中浮现出一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花落尽,春日便过了。 凤琉璃难得升起了惜春之情,今年没来得及好好欣赏春日的风光,趁着山中春走得晚,赶紧抓住春天的尾巴,尽情游玩才能不负春光。这么想着,利落道:“明日我们出城巡游!” “哎,好。”杏仁跟不上凤琉璃的思路了,刚才还很难过,怎么突然间就开心了? 虽不明白凤琉璃的想法,但她已经开始思考明天外出要准备的东西了。 心情明朗了,风琉璃脚步欢快,裙摆翻飞,如一只翩跹的蝴蝶一般游走在粉色花树下。 不一会儿,凤琉璃看到战九霄背影出现在路的尽头,灵机一动,此时出游的姑娘应该很多,若是把他也叫去,说不定能遇到他喜欢的姑娘,那问题就不攻自破了! 如此想着,她脚下生风,像只归巢的雀儿一般直冲着战九霄跑去。 战九霄应是有公务在身,几个穿着朝服的官员紧跟其后,走走停停,眼看着就要走出西市了。 “王爷,春光正好,明天可否与我一起出城?”凤琉璃人还未到,远远地就叫住了战九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意外之人 战九霄身形一顿,昨日的屈辱又一次在眼前浮现,怒火噌地从心底窜起,眨眼间就成了熊熊烈火,大有燎原之势。 “一起去吧。”凤琉璃绕到他身前,仰着头满脸希冀地看着他。 他眼刀不留情面地射了过去,拒绝之意不言而喻。 “城外辽阔,又不似城中规划严谨,山石草木,鹿豕鱼兽,应有尽有,野趣颇多……”凤琉璃直言城外趣味,试图说服战九霄。 此时却刮起了一阵大风,桃花纷纷扬扬落下,凤琉璃仰头望去,粉色的桃花瓣在空中翩翩起舞,一片叠着一片轻盈地撒落在她脸上,芳香馥郁,令人迷醉。 醉的除了她,还有战九霄。 战九霄痴迷地看着她,她不施粉黛的巴掌脸柔嫩莹白,连粉色花瓣都收敛了重量,不忍伤了如此美貌。心领神会一般,战九霄突然看向凤琉璃头上的一片花瓣,只见它在空中悠悠扬扬,随意翻转,他的心也跟着荡了起来,晃晃悠悠地,无处安放。 终于,花瓣落在了凤琉璃的睫毛上,睫毛长而卷翘,将花瓣顶起了一角,战九霄随之而落的心猛地一缩,粉色之下水波流转的凤眸像微澜的春水,折射着粼粼波光,璀璨夺目。 “王爷,可愿一同前往?”花落完,凤琉璃笑意更浓,歪着脑袋问。 “咳咳咳。”战九霄狼狈地拳头抵唇咳嗽,假装咳嗽以掩盖失神的窘迫,凤琉璃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担心地看着他,他更加不敢直视,背过身扶着树干继续咳嗽。 好一会儿,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板着脸道:“嗯。”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他不想拒绝。 征得了同意,凤琉璃笑得比花还娇艳,拉着杏仁一溜烟儿就跑了,像是生怕战九霄后悔似的。 回到琉璃苑,杏仁也很兴奋,第一时间就将消息告诉了刘嬷嬷。 刘嬷嬷老怀甚慰,直言:“真是菩萨保佑,我家王妃会邀请王爷同游,终于开窍了!” 凤琉璃无奈,想要解释,但见刘嬷嬷从未有过的开心,也就没去扫她的兴了。 “辰少爷第一次出远门,要带多少换洗的衣服?”虽然只是去城外,但这对辰儿来说,也是一次远门。几个月大的孩子还很容易尿裤子,换洗衣物必须多带,但具体的数额,杏仁拿不定主意,双手各拿着一件小衣,过来请教刘嬷嬷。 刘嬷嬷凝眉沉思半晌,辰少爷若是同去,王妃的心思多半得放在少爷身上,难免忽视王爷,不利于他们增进感情。 “王妃,虽说只是去城外,但一路颠簸,少爷体弱,受不得半点累,不若将他留在家里。索性也就一日光景,您当晚就归家,既免了少爷舟车劳顿之苦,您也不会长久见不到少爷。”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提议。 “也行。”此行有更重要的事,凤琉璃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目的达到,刘嬷嬷干劲十足地帮着收拾东西,很有心机地挑了三套最好看的留仙裙,细心地将王爷喜爱的茶点备上,竭尽全力地为两人增进感情添油加火。 凤琉璃突然想到太后,明日出游,肯定不能入宫请安,她修书一封,将明日出行之事先行报备。 没过多会儿,宫里的太监来回话,说是允了她的告假,但附赠了一个婧安。 刘嬷嬷那个愁啊,王爷王妃二人游怎么就这么难? 第三百四十九章 仇人相见 第二天,宫门才打开,天边还是漆黑一片,婧安就急不可耐地离了皇宫。 马车穿过街巷,两旁大门紧闭,唯有屋檐下写着“黎”字的灯笼发着微弱的光芒,婧安遗憾地放下车帘。 早听闻,京城汇集四方民众,各种文化交融,吃食衣着各具特色,街市热闹非凡,她进京匆忙,没来得及一睹京城的繁华,如今出来太早,也没能见到。但愿天亮以后能见识见识。 到了战王府,一个太监率先去敲门,开门的小厮见过他几次,知道他是太后跟前的人,瞌睡瞬间一扫而空。卑微地问清楚来意,立刻让人进去传话。 婧安早就坐不住了,马车一停稳,就蹿了下来,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四处打量。 战王府与街巷上的商铺截然不同,屋檐下挂满了灯笼,将门口照得亮堂堂的,没有一丝阴暗。两旁各有一头石狮子,威严庄重地守卫着王府。朱红的大门上整齐地排列着门钉,亦是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令人心生畏惧。 婧安撇了撇嘴,千里之外的靖城不在乎这些精致地装饰,结实耐用,能抵挡敌人就是最好的。 陛下交代的政务有了进展,不能再拖了,战九霄难得地决定要上早朝,穿着一身玄色朝服出了门。 正巧与等在门口的婧安撞了个正着。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般凶神恶煞的脸,见过就不能忘记了。 “你!你给我站住!”婧安气成河豚,那天的锥心之言犹在耳畔回响,一字一句地扎着她的心,她今天要是不把场子给找回来,就把石狮子给吃了。 战九霄眼帘一掀,是个陌生姑娘,看也不看径直朝外走。路边柳山已经从马厩里把他的马牵了出来,只等他过来,恭敬地双手奉上缰绳。 被毒舌之后,又被无视,婧安怒发冲冠,不管不顾挡在马前,拉着马头上的绳索,不给他走:“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道歉,我就不让你走!” “让开!”战九霄确定不认识她,她却这般胡搅蛮缠,定是一个使手段欲要攀龙附凤的姑娘,可惜她的手段战九霄没见过百次,也见过几十次,早就免疫了。 婧安不让,战九霄脸色黑如锅底,拉直缰绳,就要冲过去。 太监如厕出来,一看这一幕,惊得腿都软了,却不得不上冲上去挡在婧安身前,快速地报了婧安的身份。 婧安?今日一同出行之人? 战九霄拧眉看了婧安一眼,眼神略带嫌弃,一见面就逮着人要道歉,智商不高啊。 “郡主可以放手了么?本王还要上朝!”战九霄不欲与她多话。 “不可以!”婧安双眸喷火,气得浑身颤抖,“上次骂我,这次要骑马撞死我,你今天不跟我道歉,我就,我就,我们就到太后那儿说理去!” 说着,她双手换个位置拽住绳索,边关长大的孩子就算不会功夫,该怎么控制马匹,让其动弹不得,她还是清楚的。 战九霄一眼便瞧出了她的算计,轻嗤一声:“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厚脸皮……” “闭嘴!”婧安大喊一声,迅速拔出身边侍从腰间的刀,银光一闪,锋利的刀尖就指到战九霄的眼前。 战九霄眼底略过一抹杀意。 大战一触即发。 第三百五十章 逛街 “住手!” 两人闻声转过头来,凤琉璃长舒一口气,幸好她来得及时。 匆匆看了眼局势,婧安一只手举剑,一只手仍死死拽住缰绳,战九霄高高坐在马上,虽然气势逼人,但没有实质的攻击性,看来将两人拉开的关键在于婧安,凤琉璃快步走到婧安身边。 “知道你要来,府里早早备下早膳,此时还太早,不如先去垫垫肚子?”凤琉璃抬手握住婧安的手,想要她先松开,但气呼呼地抓得更紧,顺带告状:“他就是那日在花园里讽刺我的无礼之人!你快帮我教训他!” 凤琉璃扶额,我当然知道他是那个无礼之人,但是在战王府门口教训战王似乎有点难度吧? 婧安还在催促,伺候她的嬷嬷就急出了汗,此人天还未亮就穿着朝服从战王府里出来,身份还用说吗?郡主真是气糊涂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都看不出,还让王妃去教训王爷,人家一个窝里的,怎么都比和你关系亲啊! “这是战王!”嬷嬷语重心长地提醒。 婧安如遭当头一棒,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满脸凶相的战九霄,那么好的战王妃嫁的人就是这样的? 好一会儿婧安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该算的账还得算! “府里大厨手艺了得,做的早点更是一绝,虾饺晶莹剔透,蟹黄汤包汤汁鲜浓,烧麦软糯喷香,葱花汤面清爽可口……”看出婧安软化,凤琉璃乘胜追击,“再不去,可都凉了。” “去!”婧安拉着她的手就往里冲,临进门,又想起她和战九霄的关系,回身看了眼战九霄,再看向她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可惜。 战九霄坐在马上,将婧安的眼神看得一清二楚,顿时不爽极了,什么意思?是觉得凤琉璃嫁给他委屈了? 早膳期间,凤琉璃劝得口干舌燥,婧安心不甘情不愿地勉强同意不再计较战九霄的失礼。 吃过早膳,天已大亮,婧安摸着圆鼓鼓的肚子,急不可耐地拉着凤琉璃去西市。 凤琉璃见状,吩咐杏仁乘着放行李的马车先到城外等候,又让管家到宫门口等战九霄下朝,通知他到城外汇合。 “玩一会儿我们就出城。城里每天都如此,什么时候看都行,但城外的风景错过了就只能等明年了。”凤琉璃担心婧安流连城中景色,误了时辰,温声叮嘱。 婧安小鸡啄米般点头,头都没转,一脸兴奋得看着路上来去匆匆的行人,赶路之时太过匆忙,进了宫后更没有机会出来,她久违的看到这么热闹的场景。 “糖葫芦!”婧安站起来,因为车里容不得人站直,她弓着身子走到门口,快速地拍几下,“停车。” 马车应声而停,不等小厮询问,兀自推开车门,跳下马车,径直朝举着糖葫芦的老人走去。凤琉璃钻出车门时,她左手扛着插满了冰糖葫芦的棍子,右手举着一根吃了几颗的冰糖葫芦左右摇晃,邀请凤琉璃赶紧过来。 “你买了几根?”凤琉璃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婧安两手握住棍子往前微倾,献宝似地道:“全都买下了!” 凤琉璃脸色一僵,转瞬很给面子地从中取下一根,撕了糯米纸,咬下一口,在婧安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很好吃!” “我就知道你会爱吃的!”婧安蹦蹦跳跳地扛到马车边,递给随行太监,自己拔下两三根,就让人分着吃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被讹 既然落了地,婧安就上不了马车了。街道两边铺子大开,奇珍异宝琳琅满目,京城不愧是大黎的国都,随便进一个铺子,随手拿起一样东西都精致得让人爱不释手。 还没出城,婧安就买了半个马车的东西。 “婧安,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城了。”凤琉璃忧心忡忡地看了眼西市尽头的巨型日晷,已经巳时四刻,再晚一点到了城外天就黑了。 婧安恋恋不舍地看着两旁小摊贩叫卖的东西,艰难地迈着步伐朝马车走去。突然她眼前一亮,又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这是什么?”婧安拿起一个圆筒。 凤琉璃追赶不及,落在她身后好远,直到她谈好了价,才赶上来。 “八百两,成交!”婧安喜滋滋地掏钱。 “等等!”凤琉璃按住她拿钱的手,柳眉一挑,“掌柜的,你这就欺人太甚了!” 圆筒不过是个千里眼,西洋玩意儿,是有点贵,但不至于到八百两的地步,这价格直接翻了八倍,心可不是一般的黑。 掌柜的很有眼力见,一见凤琉璃明艳端庄,一身华服,金钗珠翠点缀,又不像婧安一般带着外地口音,便知是久居京中的贵人,哪敢再谎报价格。圆圆胖胖的脸挤成一朵菊花,讨好着要送给婧安。婧安知道被坑了,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丢下两张百两钞票就跑。 “又给多了。”凤琉璃抿着嘴打趣婧安,这一路上不知道被奸商讹了多少次,还不长记性。 “啊?”婧安不敢相信,她都把价格从八百降到两百了,竟然还能被讹!那老头到底打算坑她多少? 城外战九霄等得不耐烦,见自家马车出了城门,臭着脸骑马走在前头。 城西有处风景极佳的美人峰,因山似侧卧美人而得名。春日融和,山上百花齐放,姹紫嫣红,春风一吹,花海翻腾,美不胜收。潺潺流水自美人峰上而来,清凌凌的,各种鱼虾畅游其间,快意恣肆,游客身临其境,舒心惬意。 周围的山山势也不高,多有宽阔的平地,正好可供游客嬉戏。 每到此时,京中贵人便爱去这地儿,是以凤琉璃才把此次出行的目的地定在了这儿。 到了美人峰,婧安像出了笼的鸟儿,撒欢地四处奔跑,太监嬷嬷们追得气喘吁吁。凤琉璃性子和她比起来较沉稳些,但此时也是按奈不住心中的喜悦,突然有一种冲破桎梏的快感,忍不了多久就找了片空地放起风筝来。 战九霄没什么想玩的,百无聊赖地跟在凤琉璃身后。 “要不你随意走走?”凤琉璃挺不好意思的,好久没能出来,她也克制不住,只是战九霄老跟在她身后也不是个事,多走走才能见到更多姑娘。 “不用。”战九霄撇了她一眼,这样的风景他见多了,没什么稀奇的。 凤琉璃无法,就随了他去,转身和婧安比赛谁能先放起风筝。 “哈哈,我的快要飞起来啦!”凤琉璃跑得更快,风筝被风吹着,隐隐有起飞的劲头。 婧安不甘心,捡起掉落在地的风筝,带着一飞冲天的气势嗖地逆风跑了起来。 “啊!” 三声惊呼乍然响起,凤琉璃看过去,三个姑娘摔到在地,她立刻丢了线轮,冲了过去。 第三百五十二章 惊讶 “摔疼了吗?有没有受伤?”凤琉璃过去的时候,婧安的嬷嬷已经将她扶了起来,遂走到一边看另外两个姑娘。 “姐姐!” 凤琉璃还没反应过来,其中一个粉衣姑娘已经蹿到了她的身前,喜不自胜地看着她。 “姜暖笙?”凤琉璃颇感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我听说这里有块空地可以放风筝,就过来了。姐姐是独自一人来的么?”江寒声左右张望,看似是在寻找人,其实状似无意地观察战九霄,上次没能杀了他,反而打草惊蛇,让他有了防备,江寒声久久找不到偷袭的时间,只能从凤琉璃这边下手了。 “当然不是!” 婧安高声否定,顾不上拍完身上的草屑,走到凤琉璃身前占有欲十足道:“我和她一起来的!” 凤琉璃是她进京后遇到的第一个年龄相仿又玩得来的人,绝对不能被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抢走了。婧安抬起下巴,带着浓浓地警告斜睨江寒声。 “嗯。”江寒声很敷衍地从喉咙里闷出声来。 凤琉璃扶额,又来了,似乎除了对她,他对任何人都是这个态度。 婧安冷哼一声,拉着凤琉璃再去放风筝。凤琉璃不好冷落了江暖笙,还是顶着婧安幽怨的眼神邀请“她”加入。 “我不会,姐姐教我吧。”江寒声举着老鹰风筝,理直气壮地看着凤琉璃。 凤琉璃虽然技术也不行,但是基本的玩法还是会的,没多想,走过来简单将介绍一通。 “那个哥哥一直看着我们,他也是和你一起来的么?” 凤琉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是战九霄,微微颔首,到没有过多的解释两人的身份。 介绍完之后,三人开始了新一轮比赛,你追我赶地放起了风筝。 不知道是不是凤琉璃的错觉,几次奔跑途中抬头看到江暖笙,总是发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战九霄,偶尔被发现了,娇羞一笑也没解释,这是对战九霄有意思? 天公不作美,风势渐小,三人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也没有谁能放飞一只风筝,直到彻底没了风,才不得以停下。 酣畅淋漓地痛快玩了一场,三人关系融洽不少,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这局得算我赢!我差一点点就能飞起来了!”婧安倒退着走,想用事实说明自己确实赢了,“我的风筝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你们是看到的!” “没有吧,我就看到你的风筝掉了好几次。”江寒声很不给面子,刚才婧安横冲直撞,撞到了他好几次,他现在觉得浑身都是草屑,哪里都痒。 “怎么可能没有?”婧安激动地比划起来,“它在空中就是风往这边吹,我往这边拉,我还差点拉不动它,就顿了一下,凤姐姐,你也看见了对吧?” “嗯,看见了。”凤琉璃用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 婧安立刻高兴了起来,神采飞扬道:“看吧,凤姐姐都这么说了,这局我赢了!” 江寒声不在乎输赢,身体难受得紧,懒得理她了。这在婧安看来就是他被说服,承认了她的厉害,高兴地欢呼起来,拉起凤琉璃转圈圈。 江寒声一直偷偷观察战九霄,见他的视线落在这边,为了营造和凤琉璃关系很好的样子,逼着自己加入了看起来就很傻的转圈圈游戏中。 战九霄从躺椅上站起来,看着被两个姑娘围在中间的凤琉璃,一脸稀奇,凤琉璃什么时候这么有亲和力了?在他面前就总是戒备着,随时带着一身刺,仿佛只要他走近就要扎他一身似的,成天说些气人的话,惹他生气。 两相对比之下,战九霄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三百五十三章 殊途同归 美人峰景色实在秀丽,放完风筝日头已有西斜的趋势,凤琉璃心中不舍,心中盘算着带来的行李是否足够在外留宿一夜。 野外没有屋子,三个姑娘虽然都想洗个热水澡,但是条件有限,只能在马车上简单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重新梳理发髻。 打理好后,三人一扫之前的狼狈,又成了光鲜亮丽的贵女。 “民女姜暖笙见过王爷。”江寒声行了个标准地女子礼仪,交握的双手一紧,差点忍不住从袖口里取出防身的匕首,当场结果了战九霄,好在他知道时机不对,周围都是战九霄的人,他趁战九霄不防备,最多也只能刺一刀,致命的概率太小,反而他被诛杀的可能性更高。 凤琉璃挑眉,原来江寒声知道战九霄啊。 “起。”战九霄见“她”和凤琉璃玩得愉快,以为是凤琉璃说的,也没在意,随便应了声,就走到边上去,把空地让给她们。 “王妃,可要用下午茶?”杏仁帮凤琉璃扇着风,帮她理了理随风飞起的青丝。 “要!”婧安先出声,“跑这么久了,早就饿坏了,有什么点心?也是早上那个大厨做的么?” 杏仁弯腰回答后,亲自去准备吃食。刘嬷嬷让厨房备好的吃食,除了临时解饿的小点心外,还有需要简单加热的食物,主子们活动量大,活动完后浑身热气,可不能再吃冷食,再加上在山上还是有些凉意,更要注意饮食安全了。 林潭和柳山随侍在战九霄左右,见状,林潭跟着杏仁去帮忙。 “你是哪家的小姐?”玩了一场,婧安心中芥蒂已消,仰着头问江暖笙,此时她才发现江暖笙足足比她高一个头,因为身量纤细,不注意还真没发现。 “比不得郡主高贵,只是和黎王妃沾些亲,所以才有幸入京。”江寒声瞥了眼走在前头的战九霄,见他身形一顿,之后像没事一样继续往前走。 一听到“黎王妃”,凤琉璃意味深长地凝视江寒声,果然她眉眼间和姜氏有些相似。 打瞌睡正好有人送枕头啊! 战九霄喜欢的不就是姜氏么?甚至移情到了齐蓉儿身上。既然齐蓉儿能凭借一张像姜氏的脸,获得战九霄的爱,也许江暖笙也能让他爱上呢? 感情的事强迫不得,对战九霄是这样,对江暖笙也是这样。凤琉璃没打算直接和江暖笙挑破自己的目的,只是想多邀请江暖笙去王府,让她和战九霄多接触,万一日久生情,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凤琉璃动了歪心思:“姜妹妹若是烦闷,可以多去王府玩。” 江寒声眼睛闪了闪,再没有比直接进王府更能摸清战九霄底儿的方法了吧。 “好呀!”江寒声扬起一抹大大的微笑,“择日不如撞日,明天妹妹去拜访姐姐吧?” 这么急啊! “明日不一定有空,后天一定可以。”凤琉璃见江寒声如此积极,越发确定了她很喜欢战九霄。 这样更好,女追男各层纱,凤琉璃打算看看这层纱有多轻易被戳破。 凤琉璃抬眼望向湛蓝的天空,视野下端,开满白色梨花的树顶像云团般,浓密得遮住了一片天。忽然风一吹,梨花被吹落,待风停,凤琉璃乍然看见星星点点的蓝色,云团被吹破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争执 婧安性子跳脱,坐不住,才休息一会儿,见杏仁还没安排好茶点,就拉着嬷嬷四处玩。 凤琉璃几人也不阻止,只是让她换个年轻的丫鬟,嬷嬷年迈,可跟不上她的速度,婧安才发现嬷嬷面有疲色,想来之前玩了那么就已经耗光了体力,她吐了吐舌头,随手拉起另一个丫鬟就跑。 “姜妹妹若有想去的地方,也可以先去逛逛,杏仁那边还要些时间。”凤琉璃略有试探道,以之前在戏楼相处来看,姜暖笙也是个活泼的姑娘,就算比不了婧安贪玩,但也不该想现在这样拘着,哪里也不去,除非另有原因。 “不了。”江寒声想也没想就拒绝,无意识地看了眼战九霄,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战九霄,怎么可能去做别的事。 果然! 凤琉璃不着痕迹地瞄了眼战九霄,那身皮囊真能祸害姑娘。 没多会儿,杏仁过来道:“王爷、王妃、姜姑娘,茶点已准备好,可以去用餐了。” “去找婧安了么?”凤琉璃缩了缩身子,林子里浓密的树叶将阳光完全隔离在外,之前空地上放风筝时不觉得,歇息了下就觉得冷了。 “林潭和几个侍卫已经去了,待会儿就来。”杏仁察觉到凤琉璃的动作,疾步会马车上取出两件披风,分别拿给凤琉璃和江寒声。 既然到山上玩,那就要接地气。杏仁在草地上铺了一大块丝绸,让主子们席地而坐,体会真正的野趣。 丝绸中间琳琅满目地摆上了许多东西,点心、水果、热菜,甚至还有几罐佛跳墙。 等了半刻钟,林潭回来禀告:“婧安郡主正在兴头上,让您先吃,她晚点再回来。” 三个饥肠辘辘的人也就不客气了。 “怎么没把辰儿带出来?”战九霄觉得有些无聊,有婧安和姜暖笙在,男女大防总要避讳些,偏偏两人总是缠着凤琉璃,他连说话的缝隙都没有。也不是他有什么话非得和凤琉璃说,只是一同出游,他总不能当一天的哑巴吧? “辰儿还太小,受不得路上颠簸,若是想带他出来玩,再过几个月更好。”凤琉璃也有些想辰儿了,突然觉得碗里的熘鸡脯没了滋味。 江寒声咀嚼着绿豆糕,若有所思地低下头,眼帘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明天早上我们去美人峰首看日出吧?”婧安捧着一束荼蘼花回来,闻着饭菜香,肚子咕噜噜叫,随手将花放在身边,拿起筷子就吃,吃了整整一碗佛跳墙后,才欣喜若狂道,“从峰首向东看,景色很美,视野开阔,山下绿意盎然,泉水淌过美人峰,宛若灵蛇自西向东蜿蜒而去。若是早晨,朝阳缓缓升起,山林间雾气缥缈,……” 听她这么说,本就想留宿的凤琉璃更加心动,下意识想迁就她。 “不行!”战九霄放下筷子,厉声打断婧安的幻想。 婧安以为战九霄是在借机使坏,眼睛瞪圆得溜圆,插着腰质问:“为什么?” “最近山匪猖獗,外面不安全。不管是今晚在外留宿,还是先回城明天早早出来,都很危险。”战九霄耐着性子解释。 但婧安不以为意,扫视周围,不说战九霄身边那些上过战场淌过血的侍卫,就算是她从靖城带来的护卫,也都是骁勇善战、以一敌百的,哪里用得着害怕那些匪类。 第三百五十五章 庄子 “这些侍卫都有什么样的本事,不用我多说了吧?我可不信你真的会怕山匪,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婧安气得饭都吃不下了,狠狠将碗掷在地上,可惜丝绸之下是草地,没发出一丝声响,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更是郁闷得想要打人。 战九霄不意外她能看出他身边侍卫的本事,在边关生活了那么多年,就算她被保护得再好,耳濡目染之下,也有点真本事。 “双拳难敌四手,就算这些侍卫再厉害,也耐不住敌人太多。如果真的被山匪盯上,我们在明,山匪在暗,防不胜防。再说了,女眷太多,侍卫要保护你们,放不开手施展全力。怎么算,我们都是处于劣势。”战九霄轻嗤一声,会看点人,却看不懂形势,就这三脚猫的功夫,在边关白活了这么久。 婧安气炸了,怎么每次都要被战九霄讽刺? “你所说的都是基于‘山匪会偷袭’的假设上,万一不来呢?你怎么确定他们一定会来?就因为他们有可能来,所以我们就要回去?”婧安斜眼看丝绸上还冒着热气的鱼,听说侍卫们玩心大起,比赛捉鱼,这就是他们捉的,“吃鱼会被刺卡到,王爷怎么还敢吃?外面的食物可能会被下毒,王爷怎么敢吃?” “你在胡搅蛮缠!”战九霄脸色冷了下来,陛下已经着手剿匪事宜,如果不严重,何须大军出没?偏偏婧安为了一己私欲,竟然欲用歪理争辩。 婧安也有自己的道理,虽说山匪猖獗,但她进京后就直接入宫,只在后宫待着,也没机会听到山匪的相关消息,而且,陛下要剿匪之事还未公开,她更加不得而知。 再说,从靖城到京城,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山匪,不过都是要财而已,没见有什么危险,是以她梗着脖子道:“说不过我了吧?没理了吧?我告诉你,这日出我明天看定了!” 战九霄脸色冷峻异常,嗤笑道:“那得看你的护卫打不打得过我的侍卫了。” “你还来硬的?”婧安不可置信。 “你说呢 ?”战九霄冷笑。 如果婧安不是太后的人,战九霄绝对不会多管闲事,任她自生自灭,哪里会费这么多口舌。 闻言,婧安怒火中烧,玉手一挥:“来人,打!” 两人又一次剑拔弩张。 “等等。”凤琉璃握住婧安的手,又一次往下按,头疼道,“我想想办法。” 这一次,凤琉璃偏向战九霄,虽然她对山匪也不了解,但战九霄这么郑重其事地说出来,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可是婧安也是一副不容拒绝的神色,要想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太难了。 凤琉璃余光瞥见江寒声,眼睛一亮:“姜妹妹在城外不是有一处庄子么?今晚可否容我们去那儿借宿?” 江寒声心下一紧,脸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山匪经常出没,庄子里无人把手,万一被人设伏,恐怕比露营还危险。” 所言极是! 才想到的法子又泡汤了,凤琉璃觉得回去以后得随身备些头疼药,她太难了。 “我倒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歇息。”江寒声补充道。 婧安和凤琉璃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道:“在此处西北方不远有座香火鼎盛的云林寺,我们今晚可以去那里借宿。” 第三百五十六章 探路 香火鼎盛,那么夜里留宿的香客肯定也不少,而且离京城那么近,很可能多数是京中贵人,身边最不缺的大概就是侍卫。侍卫一多,相对应的安全度就高了。 “怎么样?你没话说了吧?”婧安冷哼一声,对着战九霄不依不饶。 战九霄侧头看了眼凤琉璃,正好撞上她灼灼的目光,她尴尬地笑了笑,继续满是期盼地看着他。 战九霄的薄唇拉成一条直线,如果不同意,凤琉璃应该很为难吧? “行。”战九霄还是让了步,“不过 ,我得让人先去探路。” 只要明天能看到日出,婧安不介意多等一会儿,无所谓地点点头。正事谈完,她惊觉还饿着,拿起碗筷,又继续吃起来,特别是那条糖醋鱼,她吃得格外满足。 “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先去安排。”凤琉璃一脸轻松,转头让杏仁把菜再热一下,刚才说太久,菜都冷了。 战九霄见她高兴,嘴角无意识地上翘。但视线扫过江寒声时,多了层审视的意味。 别以为他没注意到,江寒声几次三番偷窥,看似和凤琉璃亲近,大部分都是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可不见得真的有这么喜欢凤琉璃。 再者,那个城外的庄子,他可没听说过,谁家庄子没留有看守的仆人。就算家中再富有,可以完全不把一座庄子看在眼里,不派人看守,跟扔了有什么区别?不久之前,姜暖笙才让凤琉璃有事去那里找她,短短时间里就将庄子扔了? 细想之下,除了姜暖笙撒谎,再无其他可能。 为什么要撒谎? 不敢让他们去。 为什么不敢? 战九霄脑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他上次被埋伏,差点丧命的地方,便是一出庄子,漫天的大火差点烧了他……战九霄勾唇,庄子干了坏事,见不得人,所以撒谎,挺合理的。 但一切都是猜测,而且只是凭直觉地猜测,还需要查证。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让人去探路,查看路上和寺庙里有没有危险,也要留意地形,做好遇到突袭,能以最快速度逃生的备用方案。 林潭实战经验丰富,探路之中要注意的点都清楚,战九霄还是忍不住多提点几句,此次出游本来没有夜宿的打算,女眷带得多些,一旦出事,侍卫们都得分心照顾女眷,战斗力大大削弱,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们必须提起十二万分小心。 云林寺离这里确实不远,用完膳,林潭就回来了。 林潭介绍了下情况,路上很宽敞,马车可以通行,看起来很安全,没有设伏的痕迹,寺庙里人影幢幢,诵经声祥和沉稳,也没有风险,而且寺庙外停了很多贵人的马车,想来侍卫也会不少,总而言之,是个不错的地方。 就算如此,战九霄还是让所有人集中在一起,叫林潭画了幅清晰明了的地形图,摊在中间,沉声道:“事关大家安危,我希望你们都能认真听,不出意外最好,万一出了意外,这就是你们紧急时刻唯一的生机。” 每一处地形是什么样的,若是设伏,可能会怎么设,敌人设伏,她们可以从哪个位置逃生……战九霄不厌其烦地叮嘱。 不是他小题大做,而是此行确实有很大的风险,不得不认真对待。 第三百五十七章 云林寺 叮嘱完之后,战九霄领着林潭和柳山几人到边上密谈。 婧安悄悄走到凤琉璃的身边,俯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刚刚还以为战王是故意刁难我,没想到他这么认真,我收回之前的话。” 身处某种环境中,总会增长某种技能。婧安边关生存带给她的另一项技能就是对危险的敏感,也许她不是最聪明的,能提前很早就预知了危险,但是她能迅速地从周围人的态度中发现可能存在的危险。 看战九霄的态度,她已经意识到战九霄说的都是真的,这次作乱的山匪也许是穷凶极恶的,否则堂堂战王不会如此严阵以待。 夕阳只剩下半张脸了,橘色的余晖洒满天幕,姹紫嫣红的美人峰也都染上了一层暖色。从婧安这里看过去,战九霄柔和了许多,她轻咳一声,脸上微微发热:“初见时,我看他凶神恶煞,不像好人,没想到是我看错眼了,他竟然还不错。” 凤琉璃笑吟吟地点头,谁夸战九霄都成,喜欢上战九霄,顺便把他感化了更好。早点有姑娘收了战九霄,他的病就能早点好,她也就不用为原主的行为愧疚了。 时间不早了,战九霄密谈结束,带着大部队朝云林寺进发。 江寒声同凤琉璃上了马车,他的丫鬟跟着杏仁上装行李的马车,虽然他没有说要一起去,但是因为是他提供的地方,大家也都默认了他会跟去。 山间的路不似城中平坦,坑坑洼洼的,车子哪怕尽量放慢了速度,还是很颠簸。车内几人玩了一天,精力早就耗光了,随着车子晃动渐渐入了梦乡。 车子终于平安地停在了云林寺门口。 几人被叫醒,身体都像是被碾压过一般,没有一处不疼痛的。 “真要命。”婧安最先捏着肩膀下车。 凤琉璃也不好受,惨白着脸,道:“我带了药,沐浴过后涂抹在身体上,轻轻按揉十几下,第二天可以缓解不适。” 幸亏早有准备。 婧安没精力欢呼,但脸上雀跃的表情毫不掩饰地彰显她对凤琉璃此举的认可。 因为没想着要回报,凤琉璃和婧安都没有注意到江寒声面沉如水。 林潭敲开云林寺的寺门,一个小沙弥从里面探出头来:“施主可是来上香祈福?” 林潭跟着双手合十,微微鞠躬:“我们随主子想来借宿,还请师傅行个方便。” 小沙弥并不意外,让他稍等,说完便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寺门再次被打开,这次是个年长的主持带着两个沙弥。 战九霄亲自上前将来意再和主持说一次,主持让两个沙弥分别带着他们去了各自的禅房。 男香客和女香客住的厢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为了保护女香客,是不能互相串门的。如今人困马乏,为了不再折腾,凤琉璃三人都只拿了换洗的衣物,及沐浴相关用品,其余的留在车里。 对了,还有药! 虽然东西拿的不多,但厢房里的被子都是收在衣柜里,他们还是需要整顿一番。 杏仁几个丫鬟把帕子打湿简单擦了擦木床,好在挤干水分,擦过后床很快就敢了。都在一间狭窄的屋子里,凤琉璃和婧安有些不好意思,帮着铺被子,但两人都没有做过这种事,虽然是好心帮忙,但尽添乱了。 最终她们被丫鬟嫌弃地赶到边上。 等一切安置妥当,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变故 到了晚膳的时间,小沙弥来请香客:“各位女施主,斋饭已备好,若是有需要,可自行去用餐。” 凤琉璃倒是不饿,但都到了庙里,不尝尝庙里的斋饭有些遗憾,想了想,决定去尝尝,出门前询问婧安和江寒声是否要一同去。 两人都没意见。 到了斋堂门口,三人恰巧与战九霄一行人遇上了,几人不约而同地坐在一起共餐。 因着之前那一顿才吃不久,现在几人都没吃太多,意思意思就行。 正当快要结束之时,外头闹哄哄的。 战九霄和凤琉璃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同样的意思:反正都吃饱了,就当做是消食,去看看热闹。 婧安是个闹腾的人,有热闹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她,江寒声都跟到这儿来了,没理由不近距离探战九霄的底,林潭等人主子去哪儿他们就跟去哪儿的。 所以,乌泱泱的一群人随着人群到了寺庙门口。 门外已经围着一圈人,圈子里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抱着个浑身是伤的妇人跪在地上,抱住小沙弥的双腿:“师傅,你救救我婆娘,救救她,她快死了!” 凤琉璃的心一紧,抻着脑袋往里看,妇人脸上一片青紫,右手垂下来,因为衣袖被夹住,手臂露了出来,也满是青紫,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受了伤,直往外渗血。 但她看出了些东西,咬着唇,撇开头去,不忍再看下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受如此重伤,应该找大夫医治,施主请回吧。”小沙弥见不得这般惨状,闭起眼念佛经。 “嘶,那血从哪里流出来的,怎么不先止血?”婧安捂着嘴巴,惊恐道。 她左右看了看,没见有人拿来药箱之类的,她担心不已,想也没想往寺庙里跑,凤琉璃想阻止,但阻止不及,好在有侍卫跟了上去,凤琉璃这才安心下来。 凤琉璃瞧了眼江寒声,担心他要是也冲动往里跑,江寒声心领神会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们可以救她,你们不是会医术么?你们救救她吧!她快死了,她没时间了,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啊!”壮汉苦苦哀求。 “不是小僧不愿意救,而是女施主伤得太重,若是留在寺里,反而耽搁了她的最佳救治时间,那才是害了她啊!”小沙弥苦口婆心地劝说。 壮汉哀求几次,小沙弥都没同意,彻底火了,愤而站起身子。 此时,围观者深吸一口气,才看清此人有多么的魁梧,无论是身高,还是肩宽,都足足比小沙弥大上一圈,站在小沙弥面前,愣是将小沙弥衬成孩童一般。 他俯视着小沙弥,拱起虬结的肌肉,指着小沙弥道:“你们要是不救她,你们要是不收留我们,你们就是杀人犯!你这什么地方,你……” 身材魁梧的壮汉,声音也相当粗犷,带着火气后更加吓人,但话到后面有些哽咽,像是实在走投无路才骂出了这些话。 “阿弥陀佛,老衲尽力医治就是了,请。”主持打断他的狂言,修行之事在于个人,本不该管,但他入了佛门,听不得这些话。 得了同意,壮汉喜极而泣,如同抱小孩一样将妇人抱着朝寺庙走,许是围观者见识到了他魁梧的身材,和蛮横的性格,纷纷让开道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异样 婧安提着药箱出来时,就撞上了壮汉睁着一双赤红的眼睛抱着人往里冲,那劲头像看到了红布的蛮牛,气势汹汹。 她被吓得愣在了原地,幸好身后的侍卫反应迅速,用力一拉,在撞上之前堪堪避开。婧安心有余悸,壮汉倒好像是不知道差点撞到人了样还在往里冲,地下流下了一串长长的血痕,简直触目惊心。 “你怎么样?没被撞伤吧?”凤琉璃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一连串的惊吓,令婧安有点缓不过来,半晌才长出一口气,摇摇头:“没事。” 此时,周围人已散去,只有他们一行人在旁边等着。几人神色各异,也不知道是不是灯笼的光太过微弱,都有些深不可测。 婧安突然想起凤琉璃会医术,紧紧握住她的手,期待地看着她:“凤姐姐能不能不能救救她?” 灯光微弱,但耐不住眼睛清澈,黑白分明的眼里反射着灼人的亮光,凤琉璃转过头,避开婧安的视线,没有出声回答她。 婧安不明白,那个妇人流了一地的血,作为医者,为什么能忍得下心来不救人。她心下焦急,开口劝说,手下意识地用力,捏得凤琉璃手上失了血色也没注意。 战九霄强劲有力的手一把捏住婧安的手腕,令她吃痛松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退回阴影里。 婧安受了威胁,恐惧地耸着肩往后退,她此时也才意识到捏痛了凤琉璃,连连向凤琉璃道歉。凤琉璃只是摇摇头,看着病人却不能救,让她心里特别难受,也就没了说话的想法。 “不能救。”解释的事最终还是江寒声来做,“那对夫妻有异样,不要轻易相信他们。” “异样?”婧安蹙起眉头。 虽然她没能看完全程,但是就她所看到的,就是一个受了重伤的妇人,和一个祈求别人救治婆娘的壮汉,壮汉对妇人感情很深,甚至愿意为了妇人下跪,这有什么异样? 见她眉头都打了几个结,江寒声无奈道:“男人可有受伤?” “他身上有大量的血迹,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也有可能全是妇人的。”婧安很认真地回想,“后来他往庙里冲的时候,行动敏捷……哦,他没有受伤!” 江寒声告诉婧安一些她进寺庙以后的事:“那男人口口声声说,妇人是在他面前受的伤。” “妇人在他面前受伤,他却没有受伤,这也很正常啊。他那样子,一看就很能打,别人打不过他,却拿妇人出气,所以妇人受了重伤,他却没事……可以理解啊。”婧安还是不明白江寒声的深意。 江寒声叹了口气:“重点是完好无损!如果他和敌人打斗的时候,可以完全占上风,不受一点伤害,那怎么可能护不住妇人?如果妇人在面前被人重伤,那么说明他的敌人很厉害,既然这样,他又怎么可能不会受伤?” 就怕婧安还不明白,江寒声特地停顿了一下,重点总结:“那个男人的话有漏洞!” 听了江寒声的解释,婧安感到毛骨悚然,若那个男人真想江暖笙说的一样,他混进寺庙的目的肯定不单纯,说不定要干些杀人放火的恐怖事,越想婧安越胆怯,下意识地往凤琉璃身边靠,双手紧紧抱住凤琉璃的腰,一勒,她愣住了:好细! 第三百六十章 敲门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回到厢房后,婧安和凤琉璃感到庙里的气氛诡异起来,说不清道不明,莫名地慎人。 “哎呀,要散架了!”一回到房间,相对安全些,婧安精神上就放松了下来,骨头里的疼痛却突然炸开,从骨头缝里渗出的痛感疼得她嗷嗷直叫。 凤琉璃从小包裹里找出装有止疼药的药瓶,拔开塞子,把药瓶向下倾倒,一颗黑色的药丸率先滚了出来,一动不动地停留在她莹白如玉的掌心里,看起来格外乖巧。 “这是止疼药,吃了它就不痛了。等沐浴后再用外敷的药,保证你明天醒来又是生龙活虎的。”凤琉璃把药递过去。 婧安被疼痛折磨得要死,眼里泛着泪花,视野模糊一片,不管不顾地摸索着拿过药就往嘴里塞。 噗! 刚一入嘴,婧安就吐了出来。 “这是什么?水,我要水!”她的两只手像是被淹时在水里拼命挣扎一般,没有章法地胡乱摆动,催促着人给她水。 凤琉璃早有准备,直接递过去一个茶壶,茶水都是温的,她试过了。 婧安一把抢过,迫不及待地漱口,一罐茶水用完了,又用了一罐,才像溺水得救了一般靠在墙上。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婧安眼泪无声地流,折腾了这么久,脸色惨白,有几分病美人的样子。 “止疼药。”凤琉璃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确实是止疼药,只是药方特殊,所以特别苦,我刚刚想提醒你就水喝来着,你动作太快了。” “哇~”婧安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弄得凤琉璃手足无措,站在旁边任由婧安将眼泪都擦在她身上。 那个止疼药,婧安是打死都不吃了的,但浑身疼痛难忍,她忍不住打听进寺庙前凤琉璃所说的那种药是不是也这么坑人,得到凤琉璃再三保证后,她终于忍着疼痛去沐浴。 出来后,因为沐浴时动作太大,身体疼得更厉害,好像一碰就能炸似的,无奈只能让凤琉璃沐浴结束后帮着敷药。但凤琉璃出来后,她已经睡得无比香甜。凤琉璃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帮她敷,结果一碰她就哭,哭得凄凄惨惨,凤琉璃咬着牙,狠狠心,在她的丫鬟帮助下,帮她敷好了药。 忙完一切,凤琉璃也是一身的酸痛,好在一天的事情总算结束了。有了空闲,她抬眼一看,才发现江寒声不在房里,心下一惊,不会出事吧? 凤琉璃扯过搭在衣架上的披风,迅速披上,紧张地开门出去。 到了门外,看见院子东南角石桌旁坐着一个身影,隐隐约约看着像是江寒声,她试探道:“姜姑娘?是你么?” “是我。”江寒声闻言站起身。 凤琉璃松了一口气:“怎么不在房间里?” “有点闷,出来透透气。”江寒声笑容勉强,但累一天了,凤琉璃也注意到:“明天还要早起,早点休息吧。” “嗯。”江寒声随她回去。 凤琉璃想要给江寒声敷药,但江寒声说什么都不允,无奈只好有着他了。 夜深人静了,不安感越发浓重,凤琉璃辗转反侧,本来想早睡的,可就怕睡着了,万一出什么事无法察觉。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凤琉璃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谁?” 第三百六十一章 目的 “是我。”战九霄压低声音回答。 低沉的声音带着莫大的安全感,如清晨的霞光驱散黑暗,萦绕在凤琉璃心底的危机感立刻被驱散了,只剩下晴朗和安稳。 因着婧安和江寒声两人已经就寝,凤琉璃也低声回应,边回话,边坐起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抹黑摸索着披风。好不容易摸到了,也不急着穿,走到房门口前,远离了婧安和江寒声,才小心翼翼地披在身上,期间没发出半点声响。 凤琉璃轻轻地拉开门栓,打开门就钻了出去,迅速地关上房门,不让微凉的夜风吹进去。 “你怎么来了?”凤琉璃不解地看着战九霄,房间门口两侧的屋檐下各有一个灯笼,微弱的烛光将战九霄的脸照得晦暗诡谲,但奇怪的是凤琉璃并不觉得可怖,反而隐隐有想笑的冲动,他这副模样当真配得上婧安所说的“凶神恶煞”。 战九霄用手指了指天上:“带你去前院看星星。” 凤琉璃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浓黑的天幕下,繁星闪烁,很美,也很梦幻。但凤琉璃纳闷,他们为什么要看? 战九霄不给她反应,直接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外走。 温热干燥、劲瘦有力的手掌刚触碰道凤琉璃的手腕,凤琉璃下意识地往回缩,但被战九霄紧紧一捏,她也就没了反应,亦步亦趋地跟着战九霄。 前院有一片非常宽阔的空地,凤琉璃往四周一看,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更加没有准备茶水和点心,难道要干站着看星星? 不待她询问,战九霄道:“那两个人的目的不是我们,而是城南米商张慈甫一家,他们明日过来祈福,那两人先来埋伏。” “张慈甫?”凤琉璃咬唇回忆,这个名字很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又想不起来,模模糊糊的,脑子里像隔了一层一戳就破的纱网,但就是戳不破。 凤琉璃苦思冥想,战九霄也不催促,站在一边静静等待。 过了一会儿,凤琉璃手掌狠狠一拍,恍然大悟地长长“哦”了一声,戳破那层纱网后,浑身都舒畅,她眉眼弯弯道:“是不是那个在瘟疫期间,给隔离区和老弱残疾百姓免费送米,还给朝廷捐了很多钱的大富商?” 瘟疫期间,虽然整个京城都是压抑的、沮丧的,但也正因为如此,一些高贵的品格才更加闪现出明亮却柔和的光。张慈甫在瘟疫期间竭尽全力提供帮助,如此善行感动了许多人,口口相传之下,更是声名远扬。 凤琉璃那段时间日夜不休地忙着救人,但也没少听到他的事迹。 “那两个人为什么要杀他们?”凤琉璃百思不得其解。 战九霄摇了摇头:“不知道,那两人没有说到,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但是至少要到明天后才能知道答案,最快的方法就是那两人自己透露。” 凤琉璃陷入了沉思,主持给那个妇人看过伤,她的伤不可能是装的,她应该没有战斗力。但是那个壮汉,魁梧健壮,长得跟头熊似的,似乎一拳就能砸烂别人脑袋,步伐稳健有力,想来功夫高强,光他一个人,就很难对付。 张慈甫也只是个普通商人,身边就算有护卫,大概也只是寻常武夫,想要对付那个壮汉,很悬,更何况还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看星星 “你会救他们吧?”凤琉璃仰头询问,其实这个问题也就是想要个口头回答罢了,因为她知道,战九霄一定会救张慈甫一家,他和她一样绝对不愿看到张慈甫这样的大善人被人害了。 果然,战九霄点头道:“寺外还有埋伏,林潭已经去探查有多少人了。我们商讨一下救人,等他回来,就可以行动了。” 凤琉璃倒吸一口凉气,有壮汉一个还不够,还另有余党!张慈甫不过一介商人,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啊,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 夜凉如水,凤琉璃拢紧了披风,无比庆幸他们今日来了寺庙。 “你有计划了么?”凤琉璃问。 在来的路上,战九霄已经有了大致计划,微微颔首:“这件事还得你出马,以给那妇人医治为由接近,然后我趁机了结了他们。” 战九霄不是没有想过让其他人去,但他身边只有侍卫,男子前去,会让壮汉心生警惕不说,要是打草惊蛇,他们决定另找时机就不好了。而只能选择女子的话,再没有比会医术的凤琉璃合适的了。 计划基本就是这样,具体的还要看寺外埋伏了多少人,若是太多,还得另想办法。 “好,那我先回去拿点药。”既然要装就得装得像点,没有药的大夫不是正宗大夫,凤琉璃说完转身往回走。 战九霄突然莫名地伸手再次抓住凤琉璃的手腕,凤琉璃回头,用好奇的眼光询问他。战九霄的心不安分地疯狂跳动,跳得他心焦不已,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下意识就做了,他也没想明白。 天边一颗星陡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下子让战九霄看到了,他舔了下干涩的唇,脸皮发紧:“今晚的星星很亮,我是真的想叫你来看星星的。” 他想起来了,之前和几人散开后,他踏着月色回厢房,他仰头看着满天璀璨的繁星,有一瞬间想到,凤琉璃若是看到也会很欢喜吧。 凤琉璃仰头看了看,还……行? 别奢望不食人间烟火,只要愿意,就能挥洒出一片星空的神女对夜空有向往。唾手可得的东西,也许就和花园里的花一样,她看到会高兴,但是不至于兴奋,更不可能激动地回应战九霄。 可战九霄不知道这些啊,他只看到凤琉璃很平淡非常平淡极其平淡,他的一腔热血瞬间被冰水浇了个透心凉,他心里很受伤,脸上却面无表情地板着,不让人看出他内心里的任何情绪。 手腕上的温度突然消失,凤琉璃也没注意,只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战九霄,怎么脸色说变就变? 时间紧迫,凤琉璃不再耽搁,转身离开。 “等等。”战九霄再次叫住她。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战九霄看着冷静异常的凤琉璃,心里冒起了无名火,很小的一簇火,仿佛风一吹就被吹灭,事实也是如此。因为有正事,他下意识地忽略,这簇也就不见了。 他从腰间取下个荷包,直接抛给凤琉璃。 正好不偏不倚掉入凤琉璃怀中,她看了看刺绣精细的荷包,努努嘴:“不会又是谁给你的平安符吧?” 战九霄脸黑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夜明珠!” 蜡烛容易滴油,不方便带着移动,夜明珠就没那个问题,还易收藏,可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取药 战九霄虽说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生气了,但他远远地跟在凤琉璃身后,这让凤琉璃安心不少,漆黑空荡荡的路上也安全许多。 到了厢房门口,凤琉璃给战九霄比了个手势,示意他稍等。之后打开房门,以同出来时一样迅速的速度钻了进度,借着夜明珠的光,蹑手蹑脚走到中间的圆桌边。 装药的包裹就在桌子上,凤琉璃依旧小心翼翼地翻找着,好一会儿,终于找到写着金疮药的药瓶,她朱唇高高扬起,把包裹收拾好,准备退出去。 “你怎么了?受伤了?” 凤琉璃猛地一跳,回过头后看见是江寒声,后怕地拍着胸脯,用气声嗔怪道:“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江寒声笑了笑,继续问:“你哪里受伤了?” 凤琉璃看了眼睡在床上的婧安,见她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拉着江寒声到一边,小声解释:“我打算去探探那两个人。” “不行,太危险了。”江寒声想都没想就拒绝,甚至移动身体,挡在凤琉璃面前,显然有阻拦之意。 凤琉璃沉思片刻,姜暖笙能看出那两个人不同寻常的细节,可见也是心思敏锐之人,他们的行动没有必要瞒着他。这么想着,凤琉璃把相关的事知无不言,然后道:“我和王爷有了计划,我伪装成大夫去接近他们,出手的事由王爷做,寺外也会有侍卫处理。都安排好了,没事的,你放心。” 莹白的光里,江寒声眸光微闪,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像风吹过水面,了无痕迹。 他沉声道:“你毕竟是个弱女子,不若让我和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凤琉璃失笑,贝齿咬着朱唇,笑得花枝乱颤,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凤眼溢出了水花,折射着莹润的光泽,美得活色生香。 江寒声转开眼,心里一阵烦躁,说不清道不明。 “你也是个弱女子啊,怎么说得自己像个大丈夫一样?”凤琉璃打趣。 我本来就是大丈夫!顶天立地的那种! 江寒声在心里如是说,同时也深深检讨自己,一时不留意,竟然本能地用男人的说话口吻来说,下次可不能大意了。 他想要跟着去见识见识战九霄的手段,又好言好语地哄着凤琉璃。 “不行。”凤琉璃摇头道,“那个男人太厉害,你和我都不会武功,多去一个,就多一分风险,我是必须要去的,你就别冒那个险了。” 说着,她指着熟睡的婧安道:“你若想帮忙,可以帮着看着婧安。她睡得沉,万一出什么事,估计都醒不过来。有你看着,我就可以放心做事,你也算帮了我个大忙。王爷还在外面等着我,我先走了哦,辛苦你照顾婧安了。” 江寒声来不及拒绝,风琉璃已经像只猴子似的蹿了出来,门在他面前被打开,又被轻轻掩上,快得仿佛是幻象。门外隐隐传来交谈的声音,没多会儿,就彻底没了声儿。 “疼!疼!疼!” 婧安痛呼出声,声音因为疼痛而颤抖,光是听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呵呵!”江寒声见到她,一阵气闷,脸黑得不能再黑。 睡个觉都喊疼,怎么不疼死你呢?一天到晚只会坏事,还婧安郡主?闹腾郡主吧? 第三百六十四章 起杀心 凤琉璃和战九霄出来以后,在路上撞上了探查回来的林潭,林潭一脸严肃:“禀报王爷,寺庙后山埋伏着八个大汉,其中五个和庙里的那个男人一样壮硕,两个不胖不瘦,身形中等的,行走间无声,功夫了得,还有一个尖嘴猴腮,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看起来是他们的智囊,说话狂妄恶毒,不是个好货色。 “咱们明着的侍卫和藏起来的暗卫合起来十二个,人数上略占优势,但他们的深浅还未可知。” 此次出行只是为了游玩,而且 本来计划是当天去当天回,所以带的侍卫和暗卫并不多。如果那几个大汉个个强劲,今晚等待他们的会是一场胜负难分的硬战。 战九霄沉声道:“寺庙外全权交给你部署,看我信号再动手。” 硬碰硬肯定不行的,他们打仗从来都不是奔着两败俱伤的结局去,必须做些谋划,以最小的损失歼灭敌人。 山林间情况复杂,亲自去探查过了才能更有利地利用地形,更何况林潭跟战九霄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林潭的能力他是知道的,所以这种小场合,他完全可以放手让林潭做。 和林潭分开后,凤琉璃和战九霄直奔壮汉和妇人所住的厢房而去,快到门口,战九霄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从阴影里穿行。 咚咚咚! 凤琉璃走到房门口,战九霄隐在她身后,她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房门,四五声之后,里面仍没有回声。 凤琉璃和战九霄对视一眼,以壮汉的功夫,只怕凤琉璃一靠进就被发现了,但壮汉无声无息,估计也心有防备。战九霄浑身一凛,紧紧盯着房门,若是壮汉一开门就偷袭,他能第一时间赶过去阻止。 “谁啊?”壮汉声音沙哑,听起来像是照顾病人困极以后才得休息,却被吵醒一样,带着浓浓的疲惫。 房里并没有亮起烛光,依旧漆黑一片,凤琉璃轻声道:“大哥,我是大夫,今天看见你夫人流了很多血,特地那些金创药过来看看。” 壮汉很快拒绝:“不用,主持帮看过了,婆娘也睡了。” 主持能诊脉看病,但是男女有别,伤口却看不了。 凤琉璃继续道:“夫人的伤口若是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得破伤风。大哥,就让我进去看看,我给她上些药,很快就好,不会耽误你们休息。” 壮汉没有回话,凤琉璃柔声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屋檐下微弱的灯光,从窗缝里洒进一线,笔直地在壮汉的侧脸上印出一条亮光,以耳朵为分界线,将他的脸和脑袋清晰地分割成两部分。壮汉紧紧盯着门口,被念得烦了,神情满是不耐,若是继续让她说下去,自己却始终不肯开门,肯定会觉得异常。 壮汉摸了摸藏在胸前的匕首,冰冷的触感传来,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战甲,心中杀意顿生:不若,把这个烦人的女人先骗进来,之后再把她杀了,免得她坏事。 凤琉璃不知道他生了杀心,仍苦口婆心地试图说服他开门。 门里突然亮起了烛光,透过薄薄的窗纸,凤琉璃隐约可以看到壮汉的身形,眼睛一亮,满是喜悦地看了眼战九霄,战九霄唇角微勾,给了个肯定的眼神,凤琉璃更乐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上药 “多谢姑娘,难得姑娘如此热心肠,再拒绝就是我的……”不是了。 三个字卡在了喉咙里,壮汉的笑脸也瞬间凝固住,不可置信地看着凤琉璃身后的战九霄。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出现的?我怎么完全没有察觉? 壮汉不动声色地手里的匕首塞回衣袖里。 习武之人,除了刻意隐瞒之外,多多少少都能看出彼此之间谁更胜一筹,他看得出来他不是战九霄的对手,如果硬打,输的只有自己,只能不甘不愿地收起杀心。他看着眼前的两人,心中无比懊恼,门已经打开了,再将人推出去更加不合适,他无奈地侧过身,让两人进来。 “婆娘,婆娘,醒醒。”壮汉借着俯身叫醒妇人的时机,偷偷将匕首藏回胸前的衣襟里。 躺在床上的妇人悠悠转醒,壮汉立即道:“有两个好心的姑娘和公子来给你看伤,你若是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他们。” 妇人吃惊,瞄了眼壮汉身后的两人,用眼神询问壮汉:怎么允许陌生人进来,不怕事情暴露么? 壮汉及不可见地摇头,用口型道:男的会功夫,而且在我之上。 “多谢两位,主持看过后,给开了些药,我好多了。”妇人一脸虚弱,双手撑床,在壮汉地帮助下坐起了身,斜斜地靠在枕头上。 凤琉璃见她起来,怕扯到伤口,下意识地走近要扶住她。也是此时,凤琉璃这才看清她的脸。 她脸上毫无血色,几乎透明,嘴唇干燥,甚至有些死皮,看样子确实伤得不轻。 “我看夫人状态不是很好,不如让我给夫人上些药。从京里大药馆买来的金疮药,药效好,见效快。夫人上了药,也少受些苦。”凤琉璃拿出药瓶,将写着“金疮药”三个字的那面朝向妇人。 妇人和壮汉的视线交汇,交换了意思。药都送到了眼前,若还是拒绝,难免惹人怀疑,他们倒不好拒绝。再说了,战九霄若是要针对他们,现在就可以把他们拿下,完全没必要演这么一出。 壮汉将位置让给凤琉璃:“麻烦姑娘了。” 说完,往门外走去,战九霄也跟了出去,并很贴心地把门关上。 “我身上都是伤,平白污了姑娘的眼,实在有愧。”妇人边说,边极坦然地掀开衣服,内里纵横交错、血迹斑驳的伤口触目惊心。 凤琉璃指尖微顿,若无其事道:“不过是受伤罢了,肉体凡胎的,谁不会受伤?” 那些伤口或深或浅,或长或短,还没有结痂,被划破的肉微微向外翻,妇人的身体上糊着血,衣服也被血浸红了。凤琉璃查看一番,却发现总体来看,伤势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只是血多些,看着吓人罢了。 凤琉璃不动声色,一边给妇人上药,一边和她套近乎。妇人看起来很正常,有一搭没一搭地接茬,两人就像普通大夫和病人闲聊一般,气氛很融洽。 门外却不同,战九霄有意套话,他们对壮汉了解不深,不知道壮汉手中还有什么底牌,以防万一,先了解清楚了再下手比较好。 可惜壮汉对他防备得紧,守着门口一句话不说,将木讷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无法,战九霄索性也不再说话,暗中打量壮汉。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变故 不多会儿,房门被打开。 战九霄迅速上下扫了眼凤琉璃,见她安然无恙,便转头继续观察壮汉。 壮汉倒是急切,一开门就立即冲了进去,到了床边,俯下身:“婆娘,还好么?” “姑娘的药确实很好,上了药后,我好多了。”妇人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没有失误,藏着的东西也没有被看见,壮汉闻言松了口气,转过身和凤琉璃连连道谢。 凤琉璃笑道:“举手之劳罢了,要是能救夫人一命也不愧我大夫的身份了。不过……” 本来壮汉和妇人就不愿意他们接近,不得已允许他们上药,上完药,壮汉就打算将两人请走,突如其来的转折令他的心猛地跳上了嗓子眼,随时都有能跳出来的冲动,他不着痕迹地挪动脚步,做好了大战的准备。 “近来天气炎热,伤口容易溃烂,只靠这些金疮药怕也起不到多大疗效,还是去正规医馆,让大夫瞧瞧,给开些药才好。正好,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回京,你们不如和我们同去?我们有马车,同去的话夫人能少受些舟车劳顿之苦,如何?”凤琉璃一脸真诚地邀请。 战九霄看了凤琉璃一眼,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她此举的目的,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露痕迹地观察壮汉和妇人的反应,想看看两人对此事态度有多坚决,势在必行的决心有多强烈,以便知道他们为达目的能做到何种程度。 两人意料之中地瞬间变了脸色,所有的伪装被一刹那的泄露出来杀意全都暴露了。 凤琉璃佯装不知:“我们的马车还算宽敞,垫上被子,也可免了路上的颠簸,一同去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壮汉冷眼旁观凤琉璃,更用审视的目光观察战九霄。他这时候才觉得不对劲,两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绝非寻常人,此处寺庙贵人甚多,他初时也不在意,但细想之下却发现了异样,贵人身边从来不缺少伺候的人,可这两人却没带一人。 其他人呢? 是艺高人胆大,所以屏退了?还是带了却没现身? 壮汉心中隐隐不安,他的手有往胸口移动的趋势,匕首就在那儿,凤琉璃靠得近,只要他伸手一揽将人扣住,然后匕首一划,就能解决了她。至于战九霄,壮汉偷偷拱起了肌肉,就算战九霄武功再厉害,他身高马大,一身肌肉,也能靠着蛮力牵制住,再有妇人帮忙,想要了结了他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外面的人,壮汉觉得,有必要先试探一下虚实。 “不用了,我们联系了好友,他明日就过来接我们,多谢姑娘挂心。”妇人将手搭在壮汉手上,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壮汉了然,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 这种变化没有瞒过一直观察他们的战九霄,战九霄若有所思地瞟了眼妇人,看来他们两人中是由妇人主导的,他不由得更加关注起了妇人。 凤琉璃本也没奢望他们能同意,继续寒暄,等着战九霄的暗号。 房间若有似无地飘散着火药的气味,但谁都没点明,面上热切地攀谈着,暗流无声涌动。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又是一番眼神交换,房内所有人的眼里都带着迷茫,这又是哪一路人马? 第三百六十七章 找人 “凤姐姐,你在里面么?出事了!”江寒声的声音很紧张焦急。 凤琉璃箭步上前,打开门:“出什么事了?” 她扫了眼江寒声的身后,空荡荡的,没见其他人,忙问:“婧安那里有丫鬟守着么?” “就是她出事了!”江寒声满脸惶恐,不安地解释,“我刚刚口渴,但房里没水了,就去找寺里的沙弥要些水,我就出去半盏茶的功夫,回来时就不见她的踪影了!” 闻言,凤琉璃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心急火燎地飞奔了出去,不一会儿就跑得没了影儿。 婧安是太后的人,战九霄不能真的置之不理,他朝壮汉和妇人点了下头,就紧跟而去。 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等等我!”江寒声在后面追,跑得不是很快,但看起来尽力了。 他容易么? 要是不演得周全点,怎么瞒得过战九霄?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就算他竭尽全力去演,还是让战九霄有所怀疑。毕竟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拥有了无敌顽强的生命力,迟早会生根发芽的。 凤琉璃径直往住处冲。 如果婧安被人掳劫,林潭他们在寺外部署,若是有异样,他们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可现在外面很安静,想来太平无事,婧安没有被带出去。 若是婧安还在寺庙里,最好的藏身之所就是香客住着的厢房,人多,要想藏住一个姑娘,非常容易。只有半盏茶的功夫,要把一个姑娘从东边女香客所住的厢房,带倒西边男香客所住的厢房,横跨整个寺庙,难度太大,所以凤琉璃根本不考虑这点。 一路上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虽然她有所判断,但是以防万一,不能错过任何线索。 但路上,除了被风吹动,灯影晃动以外,没有任何移动的人影或者东西。 突然,凤琉璃看到两个举着灯笼,四处游荡的姑娘。 她定睛一看,却是婧安身边的丫鬟,丫鬟见到了她,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飞快跑上来,询问她该怎么办。 “你们先去找护卫过来,让他们在寺庙内搜寻,然后你们回到厢房,我们在那边看看。”凤琉璃沉声安排。 有了安排,丫鬟们生怕耽搁了,立刻火烧屁股似的冲去男香客所在的厢房。 到了住所,她们所住的房间灯火通明,只有一个人影来回踱步。 凤琉璃跑进去,杏仁紧张地抬头,见是凤琉璃,六神无主地上前禀报:“我们在院子里找了一圈,没看到郡主的身影。现在她们都出去找了,但郡主还没有消息,她们让我留在这儿等着,万一郡主回来,也好有个伺候的人。” 她的声音略带哽咽,手脚不住地颤抖,显然是被吓到了。凤琉璃拍了拍她的肩膀,快速安抚两句,径直进房里查看。 床上被子掀开一角,没有挣扎的痕迹,像是自己离开的。 凤琉璃眉头紧锁,如果是自己离开的,为什么找不到人? 她匆匆返身,走出房门,沿着厢房门口走一圈,查找不寻常之处。 留宿的大部分是京中的贵人,她若是直接搜查,必定会惹人不快。她倒不怕得罪人,就怕若是对方气性大,给他们使绊子,误了他们找人的速度,反而适得其反。不如先找到可疑之处,再有针对性地搜查。 战九霄跟在她身侧,锐利的眼睛扫视每一寸角落,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快速搜了一圈,没见异常现象,依旧没有挣扎的痕迹,路上也没有掉落随身的物品。 第三百六十八章 危险来临 壮汉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不寻常之处,关上门,并上好门栓,铁青着脸走到圆桌旁坐下。 “他们走了?”妇人一改之前的虚弱,苍白的脸像冬日的冰块,散发着无尽的冷意。 “走了。”壮汉声音低沉,有着与粗犷的外表不一样的细心和警惕,“他们留不得。” 妇人点点头:“待会儿你去做掉他们,只要是他们的人,多做掉一个,我们就安全一分。动静小些,不能影响了我们明天的大事。” 壮汉从怀中拿出匕首,刷的一下亮出了刀身,满是老茧的拇指在锋利的刀刃上摩挲,薄如纸片的刀身将烛光反射到他的眼睛上,他却毫无所觉一般,眼神露出慎人的兴奋,一边嘴角斜斜勾起:“等他们安静了,我一间房一间房地去扫荡,让他们在睡梦中永远地离去。” 厢房四周找不到线索,凤琉璃不得不扩大搜索范围。 事情严重了! 婧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没了半点踪迹。 掳走婧安的是什么人,和那两个歹人有没有关系,这一切都不得而知。可不管是谁掳走她,过了这么久,她都生死难料了。 战九霄一挥手,一个暗卫从阴影处飘了出来,如鬼魅一般,战九霄习以为常,沉声吩咐:“叫林潭撤一些人回来,留两个守住寺庙门口,再让两个去监视那对夫妻,其他的人散开守住寺庙外围。看到异常的人就发消息通知,绝对不能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暗卫领命,又隐到了黑暗角落,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谁也不知道他又去做了什么。 事到如今,已经顾不得许多,凤琉璃和丫鬟们从厢房找到前院,一直高声呼唤婧安,希望她听到后能弄出点动静来。 可婧安的动静没听到,反而惊动了寺庙的主持。 “阿弥陀佛,夜已深,众人已睡,施主为何喧哗?”主持刚才在诵经,只专注于经书,倒没听清凤琉璃他们在唤什么。 凤琉璃双手合十,愧疚地鞠了个躬,然后尽量平静道:“我等惊扰佛门圣地,实在不该。只是我们中有人无故失踪,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所以才闹了这般动静,还望主持海涵。”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主持听了缘由,立刻让人叫起所有的沙弥,让他们帮着寻找。 一时间,寺庙里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厨房有看到么?”凤琉璃问才找了厨房杏仁。 杏仁擦了擦额头上密布的汗水:“没有。” “鼓楼上有没有去看过?” “看过了,郡主不在上面。” “大殿里呢?” “不在。” …… 夜里本来有些凉意,但此时所有人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内心焦虑无比,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薄汗。 寺庙外守着的侍卫也没有发出信号,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人间蒸发了? 盯着那对夫妻的两个侍卫中的一个匆匆来报:“他们已经吹灭了房里的蜡烛,听说话声,是要就寝了。我们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实没有动静。” “屋后的窗户有人守着么?”战九霄冷冷地盯着侍卫。 侍卫后背一凛,咽了咽口水:“本来是我守着……” “所以现在你们留了一个口子让他可以偷溜出去是么?”战九霄的脸色已经不是一般的难看了,没想到自己的侍卫会连这么低级的错误都犯,“这里那么多人,如果他趁机出来作恶,你担得起后果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愤怒 侍卫的头埋得更低,身上冷汗涔涔,那对夫妻若是真的趁乱闹事,他难辞其咎。侍卫往地上重重一磕头,道:“请王爷恕罪,属下立刻回去盯着。” 说完,他立刻起身,但由于太过惶恐,脚下微软,差点摔倒,好在他功夫不错,只是踉跄一下就稳住了身形,逃也似地飞奔了出去。 战九霄看着落荒而逃的背影,怒气不可抑制地升腾。刚才去试探,已经打草惊蛇了,壮汉很可能会杀人灭口,若是平时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婧安不见踪影,所有人都在找她,万一壮汉趁机挨个暗杀落单的人,他们很难及时发现。 就这么危险的情况下,侍卫竟然能放下看守危险人物的任务,而来汇报,如此不分轻重,实在愚蠢! “是有消息了么?”凤琉璃远远看着一个侍卫跪在地上回话,立刻冲了过来。 战九霄见她一脸担忧,下意识不想将实情告诉她,但是她一定是壮汉出手的目标之一,不告诉她只怕将她陷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便道:“侍卫来报,那对夫妻已经吹灯歇息。我们人手实在有限,侍卫来回话,后窗就没有人看守,我担心他们会偷溜出来作恶。” 吹灯歇息? 凤琉璃往厢房的位置看去,外面人影流动,厢房里大多数亮起了灯,有不少人听说有人失踪,也加入了搜寻的队伍,现在的寺庙里不亚于西市热闹。 这么嘈杂、明亮的环境下,他们怎么就歇息了呢?就算实在困顿,但真的睡得着么? 有些可疑,但睡觉也不是能指责别人的依据,只能自己小心点。 “让人都小心点,不要独自行动,那些来帮忙的人,让咱们的人尽量跟着,免得对方狗急跳墙,滥杀无辜。”凤琉璃转头吩咐身边的杏仁。 杏仁脸色苍白,吓得不知反应,今晚太刺激了,先是郡主失踪,后来是有歹徒出没,她此时觉得周围黑暗处,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也许眼睛的主人手上还拿着把刀,刀上滴着血,令人毛骨悚然。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杏仁挨个通知到位,在心里一个一个地计数,等数够了人数才勉强松了口气。 月亮渐渐西斜,所有人将寺庙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到一丝踪迹,不好的猜测在他们心中浮现。随着时间的推移,猜测逐渐变成肯定的现实,他们几乎认定了婧安凶多吉少。 凤琉璃心下慌成一团,站在前院,环视四周的建筑,挨个审视哪里方便藏人而不容易被人知道。 就算凶多吉少,但活着要见人,死了也必须要见到尸体,决不能在还没有结果的时候就放弃。 “找到了!找到郡主了!”一声充满惊喜的欢呼如天籁之音般响起,紧张到凝滞的气氛中,终于有了一丝新鲜的空气。 “她在哪儿?”凤琉璃快步冲过去。 丫鬟喜极而泣:“郡主没事,她去找水喝,迷路了,所以才没能回来。” 迷路了? 那么多人,叫了这么久,就算是迷路了,听到声音也该出来了吧? 战九霄脸色铁青,害得他们劳师动众地找她,原定的计划也没能进行,甚至有可能已经被对方察觉,彻底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就仅仅因为她迷了路? 第三百七十章 争吵 婧安已经被丫鬟们带回了厢房,坐在凳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丫鬟们围着她安慰,她见到凤琉璃,直接伸手抱住凤琉璃的腰,哭着求安慰。 “你还能再多惹些事吗?”战九霄怒气冲冲地走到婧安面前,婧安此时泪如雨下,但他生不起任何的怜惜之心,反而眼中燃烧着两团火焰,如有实质地灼烧着婧安。 “我又不是故意的!”婧安不服,抬手把眼泪一抹,道,“我迷路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回来,我很害怕,但是我又很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我也不想这样的啊,三更半夜躺在床上好好睡觉不好么?我干嘛要躲在又脏又乱的柴房里吓人?” 原来,房间里的茶水用完了,婧安口干舌燥,房间里没看见凤琉璃和江寒声,就独自出去找水喝。谁知道寺庙的岔道一条又一条,东歪西拐的,她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她绕了好久都没能回到厢房,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香积厨,厨房门口上了锁,倒是旁边的柴房可以进入,她实在是又困又饿又渴,身上还疼,外面的晚风微凉,她不得已进去待着等人来救。 谁知道她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也是凑巧,后来厨房里的一捆稻草掉落在她身前,杏仁等人去找的时候,漆黑之中只看到了满屋子的柴草,就这样遗憾错过。 今晚很危险,战九霄没有心思去理解婧安迷路的细节,狠狠道:“你不出去不就没事了么?明明是个路痴,不知道叫丫鬟去么?自己逞能,让所有人陪着你折腾,你真是好大的架子!” “你!”吃了一夜的苦,婧安气哭了,“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耳聋?……哇!” 话都说不下去,她直接嚎啕大哭。 柴房虽然能挡风,但黑漆漆的,一丝光亮都没有。里面又是柴又是草的,特别脏特别乱,她甚至看到了眼睛冒着绿光的老鼠,差点吓得她魂飞魄散。好不容易从那种地方回来,竟然会被人指责,她的委屈不是一般的多。 凤琉璃拍着婧安的后背安抚她,转头对战九霄道:“你不是还有事要忙么?赶紧回去。” 战九霄也知道抓住壮汉的事还需要他去主持,凤琉璃这么提醒,不过是为了让他放过婧安。战九霄深深地看了凤琉璃一眼,转身就走,看都不看婧安一眼。 一味逞强最终拖累别人的人,他最是讨厌的,要是婧安是他的战友,他会为了其他战友的安全,第一时间亲手结果了她,绝不给她祸害别人的机会。 安抚了很久,婧安才勉强从恐惧和委屈中缓过来,抽咽着道:“你别跟战王了,他这么凶,肯定有病!而且一定很自卑,所以脾气才会这么恶劣!” 闻言,凤琉璃笑得不行,在心中腹诽:真相了,战九霄确实有病。 一场闹剧平息后,所有人都身心俱疲,没聊多久就齐齐上床就寝了。本以为一沾床就能睡着,但迷迷糊糊间,凤琉璃听到了门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刀子撬门,接着有打斗的声音,瞬间被惊醒,她屏气细听,就听到了一男子的求饶声。 这声音很熟悉,粗犷浑厚,是那个壮汉的! 婧安受了惊吓,睡得不安稳,被外面的动静吓醒,迅速起身,抱着被子问凤琉璃:“外面怎么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意外 凤琉璃摇了摇头,外面只有壮汉的声音,打斗的另一方却静默无声,也不知道是敌是友。 “属下等人是王爷的暗卫,奉命前来保护王妃和郡主。此人意图不轨,属下等出手将其拿下,这才弄出声响,惊扰了王妃和郡主,请王妃责罚。”暗卫齐齐跪下。 凤琉璃和婧安对视一眼,决定出去看看,江寒声也从床上下来,三人穿戴好,凤琉璃顺手拿起桌上的蜡烛往外走。婧安紧紧挽住凤琉璃的手,像要长在凤琉璃身上了似的,江寒声不声不响,拿起另一盏蜡烛,缀在身后。 打开门时,恰好战九霄赶了过来,他抬手就往壮汉头上拍,冷笑道:“胆子不小嘛,战王、战王妃、婧安郡主,我们三个的身份寺庙里没有人不知道了吧?你明知我们的身份,还敢这样做,真的是胆大包天啊!说说,你身后有什么倚仗?” “误会,误会,小人哪敢冒犯战王妃啊?小人就是闷得慌,出来透透气,无意识走到了这边,就被您的暗卫抓住,我实在冤枉!还请王爷做主,还小人一个清白!”壮汉连连磕头,额头撞上地板发出咚咚的声响,一点都不含糊的,听的人都替他觉得疼。 暗卫双手捧着一把匕首上前:“这是他从怀中取出的凶器,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用这把匕首撬王妃的房门。” 被当场抓了个现行,凶器还被人拿在手里,证据确凿,不管壮汉再怎么狡辩,都于事无补。 “啧啧啧,这把刀真好,寒光慎人,削铁如泥,今晚要来做什么?削土豆么?”战九霄接过刀,在烛光下翻转着打量,嘴角上扬,像是在询问今晚要不要吃土豆,无端端地让壮汉浑身冒汗。 壮汉张口欲要辩解,战九霄脸色一变,抬脚狠狠地朝壮汉的肩膀踹去,壮汉一个不察,直接被踹翻了,后脑勺咚的一声撞到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包,他捂住头,疼得蜷缩成一团。 婧安突然觉得黑暗处有人在看着她,她左右看看,但找不到可疑之处,莫名地感到不安,下意识紧紧抱住凤琉璃的胳膊,贴得更加近了。 刺杀之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不容辩解。寺庙外还有一场大战要打,战九霄没打算在壮汉身上浪费时间:“把人带下去。”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闪了过来,带着强势的疾风,凤琉璃和江寒声手上的蜡烛被吹得一晃,竟然毫无招架之力,瞬间灭了。 啊! 一声惊呼后,凤琉璃转头看着发出声音的婧安 ,突然看到婧安身后的人,瞳孔猛地一缩。 此时却不是细想的时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婧安使劲地抓着她的手臂不愿放手,但婧安被人扯着,无论婧安怎么用力,都被扯得更远,眼看着就要抓不住了,她赶紧拉住婧安的手臂 就在这一瞬,婧安突然松开了手,凤琉璃的右手也被人用指甲狠狠地挠了,在白腻的手背上生生挠出了五条血痕,她吃痛,下意识收回手,婧安就在眼前被人往后拖拽出去,她还想拉回婧安,却已经没用了。 暗卫们反应迅速,一眨眼间便围拢过来,可是来人举着一把匕首,横在婧安细嫩的脖颈上,暗卫们不敢轻举妄动。 来人拖着婧安后退,婧安的惊呼声由近及远,惨烈得叫人揪心。 第三百七十二章 条件 “夫人,有话好好说,刀剑无眼,千万要小心!”凤琉璃死死盯着匕首,锋利的刀刃和婧安的脖子仅有不到一个指头的距离,随着他们的移动,匕首倒是纹丝不动,但婧安急促的呼吸让脖子和刀刃的距离时远时近,令人胆战心惊。 妇人冷笑一声,更快速地将婧安往后拖,她之前观察过了,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她可以暂时躲进房间里。 暗卫们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想要找机会控制妇人,妇人把刀往里一缩,婧安又是一声尖叫,连呼吸都不敢,一脸惊恐地求救,妇人警告道:“都退回去!否则我就要了她的命!” 像是为了证实她所言非虚,又把刀靠近了些,婧安把头尽力往后仰,身子贴在妇人身上也不管,使劲拉开脖子和刀刃的距离。妇人的伤口被挤压得疼痛,厉声呵止婧安的行为。 婧安在她手里,众人一时难以行动。 凤琉璃眼睁睁地看着妇人带婧安跨过门槛,妇人左脚连着踢了两下门口,两块门板就结结实实地被关上了。 门口紧闭,阻拦了众人的视线。 凤琉璃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她虽然知道妇人的伤并不重,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把妇人当成了弱者,就算知道夫妻俩会暗害他们,她也没把妇人当做防备对象。 可是没想到,妇人功夫竟如此高强,能在战九霄和那么多暗卫的眼皮子底下藏身这么久,甚至劫走了婧安。 是她大意了。 “夫人,你有什么要求就提,你抓的可是郡主,她若是有任何损伤,你和你丈夫都逃不了。”凤琉璃冷着脸,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门上的虚影,妇人的身体一直叠在婧安的身后,就算想要用箭她也难以操作。 妇人就算进了房间,也没有松懈下来,浑身戒备地留意着四周的情况,拔高了声音道:“只要你们把我男人放了,让我们离开,我就放过这个郡主。” 婧安的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吱声。 真的会放么? 她不敢相信,妇人和壮汉得罪了手握兵权的战王,就算今晚成功逃脱,又能躲多久?既然不能逃脱,临死前拉着一个郡主当叠被,也值了吧? 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妇人继续道:“天快亮了,寺庙里香客都该起来了,到时候我自然有我逃生的手段,你们只要答应放我们离开,我就绝对不会为难郡主。毕竟杀人和没杀人,可是不一样的。” 婧安以为妇人是在想办法说服战九霄他们同意放人,听她这么说,觉得自己还有希望,眼睛微亮,帮着劝说门外的人。 可惜,战九霄和凤琉璃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妇人是在试探,试探他们知不知道后山里还藏着她的同党。如果他们一听她这样说,立刻就信了她说的话,就说明,他们知道她有同党接应,所以自信能躲过战九霄的围捕。相反,如果他们听了以后毫无反应,则代表他们对后山的同党一无所知。 凤琉璃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是答应妇人,等于告诉妇人他们已经知道她有同党的事,说不定反而会刺激妇人,可若是不答应,万一妇人真的只是想和壮汉离开,被拒绝后说不定一怒之下伤害了婧安。 第三百七十三章 生死一线 “要讲条件,你得先打开门吧。至少让我们都看见人质,才好交换。”战九霄不信这些鬼话,只顺着妇人的话,把人骗出来,否则隔着木门,他看不清里面的形势,也不好施救。 妇人见他们不接招,心里愤怒,手下的动作不由得重了些,刀刃终于在婧安的脖子擦了下,她吃痛惊呼,白皙的脖子上渗出了一串细细的血珠。 “你别动手!她很重要,只要她在手,你就有讲条件的资本,如果你杀了她,那么等着你的就是你们夫妇俩的坟墓。”凤琉璃看不见里面的情景,但听到婧安包含痛苦的声音就怒不可遏,拿着无辜者的命不当回事,这种狠毒的人决不能放过。 话正好说中妇人的心坎儿,她在暗处观察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选择一个能影响战九霄他们的人质吗? 本来凤琉璃无疑是最佳人选,但是凤琉璃的右手边就是战九霄,她藏身在凤琉璃的左手边,可惜婧安紧紧抓住凤琉璃的左手,她没有把握穿过婧安后再把凤琉璃掳走,一来婧安抓得太稳,二来战九霄离得太近,她掳劫凤琉璃成功的几率很小。 所以,婧安是离她最近的身份较高的最合适的人选。 她可不能真的伤害婧安,至少在她成功把人救出之前不能下手。 “把门打开,我们见不到婧安,就没必要谈了。”战九霄语气淡淡,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被抓住了,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他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爷。 妇人手指微微颤抖,心里很不安,低头思索了会儿,她推着婧安往前走,命令道:“开门。” 重新见到熟悉的人,婧安情绪激动,想要冲过去,却被妇人按住,妇人明显忌惮门外的人,将婧安死死地扣在身前,令她不敢动弹。 婧安脖子上的伤口在拉扯之间,硬生生被撕裂开了些,鲜血在白皙的脖子上糊得乱七八糟,很是触目惊心。 凤琉璃死死瞪着妇人,软硬兼施。 妇人的视线落在被两个暗卫押着跪在地上的壮汉身上,细细观察了一番,确认他并没有外伤,这才放心下来。但她就是不松口,疾言厉色让人后退,她带着婧安走出房间门口,走到院子中间的空地上,仍死死控制住婧安。 无奈之下,凤琉璃只能示意战九霄答应放人。 “你们把他推到前面来,我们一起倒数三下,同时放人。”妇人不容拒绝道。 暗卫看了战九霄一眼,见他点头,两人拉起壮汉往前推,把长刀和妇人如出一辙地横在壮汉脖子前。 战九霄走上前,站在壮汉旁边,同时伸手把凤琉璃拉到身后:“你到后面些,这里危险。” “好。”凤琉璃很听话地往后退了五六步。 “开始吧。”战九霄沉声道。 几乎同时,战九霄和妇人倒数着数:“三。” 停顿很久,两人都在用眼神对峙:“二。” 紧张的时刻到了,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两人,凤琉璃紧紧盯着妇人,丝毫不敢移开视线。 “一!” 妇人收紧了匕首,锋利的刀刃再次划到了婧安的脖子,入肉后往右边一扯,婧安清晰地感受到脖子被划破的感觉,时间像突然变慢了,血液似乎迫不及待地等在了裂口处,随时能喷薄而出。 第三百七十四章 结果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战九霄将手中的石子弹了过去,精准地打中妇人右胳膊上的伤口处,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僵硬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暗卫们趁机拉开了她的手,将婧安救了下来。 妇人没有婧安做盾牌,终于与暗卫正面对上。 另一边的壮汉也打着和妇人一样的主意,想要骗过战九霄等人,趁机从他们手中逃脱,至于婧安,就算他们这次真的逃走了,战九霄也绝不会放过他们,反正结果都一样,先拉一个郡主为他们在阴间开路,他们也不亏。 妇人武功高强,和三个暗卫对打,也能打平手,这让押着壮汉的两人侍卫恨不得亲自上去将人打趴。 壮汉见两人的心已经飞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拱起浑身的肌肉,挣脱两人的桎梏,铁球一般的拳头左一下右一下径直捶在两人的眼睛上,瞬间就让两人战斗力大大减弱。 “想抓你爷爷?我呸!爷爷我闯荡江湖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呢!”壮汉一恢复自由,就嚣张起来,之前伪装了这么久,憋屈死他了。 说完,壮汉径直奔着战九霄来,他倒要看看这个战王到底有多少真功夫! “我来也!” 壮汉举起铁拳,随着越来越接近战九霄,他手中积蓄了越来越多的力量,手臂上的肌肉高高拱起,在离战九霄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彻底将窄袖绷碎,碎裂的粗布连一瞬间的停顿都没有,被壮汉奔跑时带起的风径直吹往身后。 眼看着铁拳就要砸到战九霄的脸,壮汉露出了得逞的微笑,心中轻蔑地感叹: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战九霄冷嗤。 壮汉的嘴角还没上扬到最大的弧度,就生生僵在了脸上,配上眼神里的痛苦,像是带了张诡异的面具。 “啊!” 壮汉的痛呼声响彻天空,惊起树上沉睡的鸟儿,扑棱棱全飞了起来。 一切发生得太快,凤琉璃在原地怔愣了好一会儿,此时才被壮汉的声音惊醒。 她匆匆看了眼院子,妇人还在和暗卫厮打,壮汉被战九霄捏住了拳头,面容扭曲地喊疼,凤琉璃歪着头,想不明白战九霄修长的手指之间能蕴藏多大的力量,竟然可以一手将熊一般的壮汉制服。 凤琉璃左右转头,见婧安被拉到了东厢房的屋檐下,赶紧跑了过去:“我看看伤口。” 她二话没说,膝盖弯曲,半蹲着身子,仰头查看婧安的伤势。查看清楚后,她松了口气:“幸好,伤口只是比较长,却不深,用药后大概半个月就能恢复。” 婧安却觉得自己的脖子很危险,随时都能断掉,一动都不敢动,连哭都面无表情,只是任着泪往下淌,她竭尽全力地用唯一能动的眼珠子,向凤琉璃传达她不想死的迫切愿望。 许是她表现得太热切,凤琉璃竟然理解了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放心,小伤口而已,不会要了你的命。杏仁,去房间里把金疮药和绷带拿来。“ 身后又是一声惊呼,凤琉璃闻声看去,这一次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壮汉竟然被暗卫挑断了脚筋! 凤琉璃倒不觉得有多过分,这夫妇俩就没把别人的命当回事,手上都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只是挑断他们的脚筋,不让他们逃跑而已,和他们手下的亡魂比起来不足挂齿。 第三百七十五章 回京 凤琉璃只是被突然出现的血腥场面吓到了,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正常。 壮汉已经没了逃走的能力,凤琉璃找了下妇人,妇人也被两个暗卫压倒在地,一双眼睛赤红地看着壮汉。 凤琉璃微微眯起眼,既想逃跑,又想杀人,够贪心的啊! “王妃,药和绷带都拿来了。“杏仁气息微喘,捧着两样东西让凤琉璃确认。 凤琉璃看着药瓶,心头一动,俯在杏仁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杏仁闻言,惊恐地看着她,她点了点头,杏仁这才咽了咽口水,把东西放在她手里,缓慢地走回房间。 过了一会儿,杏仁又拿了一瓶药出来,棕红色的药瓶表面非常干净,连药名都没有写。杏仁偷偷看了眼壮汉和妇人,眼中满满的同情。 战九霄察觉到杏仁的表情,挑眉看了眼凤琉璃,凤琉璃笑而不语,接过药瓶后,朝离她比较近的壮汉走去,让人敲开他的嘴,把一颗黑色药丸丢了进去,对妇人依然如法炮制。战九霄虽然不清楚她丢的是什么东西,但却没有制止。 “那是什么?”婧安双眼亮晶晶的,不会是昨天那个苦得要死的药吧? “想什么呢?昨天那种药虽然苦,但止疼的效果可是一流的,给他们俩用白浪费了。”凤琉璃眼底划过一抹狡黠,“是一种吃了能让人觉得胸腔里像是被上万只蚂蚁侵占了的药,叫万蚁噬,每半个时辰发作一次,一旦发作,疼痛难忍。” 婧安闻言,激动得忘了脖子的伤口,抬脚要跑过去抱住凤琉璃,脖子上传来剧烈的疼痛才让她稍稍平静下来,心里也越发地痛恨这两个要她命的人。 妇人和壮汉被刺激到,再也没有收敛,各种脏话诅咒,让凤琉璃不得好死,被暗卫从他们身上各撕下一块粗布,把嘴巴堵得严实。 实际上,这可不是正宗的万蚁噬,虽然初时有同样的功效,但是三次后药效就大大减弱了,凤琉璃不说出这点,不过是想让他们夫妇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吃些苦,算是为婧安报仇了。 寺庙的主持再一次被惊扰,看到眼前的景象,不免愤怒:“此乃佛门圣地,各位施主为何在此大开杀戒?” 战九霄解释了原委,主持长叹一声,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只是催促他们天亮以后早点离去。 月亮早已西斜,过不了多久就要天亮了,暗卫匆匆收拾好现场,凤琉璃在原地帮婧安包扎好伤口,婧安才勉强觉得脖子稳了些,就缓慢地挪回房间。 一切结束后,众人难得地眯了会儿眼。 日出是看不了了,婧安悠悠闲闲地来,却带着差点致命的伤回去,气得食不下咽。 她喝着从寺庙里打包的蔬菜粥,恶狠狠地诅咒被押在马车后面的壮汉和妇人。 凤琉璃失笑打趣了她几句。 山路狭窄,他们的马车突然停顿一下,往山脚移动不少,凤琉璃掀开车帘往外看,几辆挂着张字木牌的马车与他们的马车擦肩而过。 这就是张家人了吧? 幸好,危险都已经解除了。 马车才到城门下,凤琉璃就听到了路边百姓议论纷纷,都在讨论陛下被刺杀的事。 从城门到京兆府,一路上百姓都在传这件事,凤琉璃也听了个大概。原来,昨夜有刺客藏在皇帝寝宫意图行刺,被当场抓获。 战九霄还没到京兆府门口,府尹就在门口候着了,他命人将壮汉夫妻俩丢下,令府尹彻查,府尹拱手行礼:“下官职责所在,定将此事查明。” 凤琉璃看了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战九霄,见他毫无表情,看不出对传闻有什么情绪,她放下车帘,默默无语。 第三百七十六章 进宫 马车将江寒声送到家,凤琉璃婧安和她告别后,车架径直朝着皇宫驶去。 因着婧安受伤的事,凤琉璃需要去向太后请罪,有了上次踩地雷的经历,她此时有些惴惴不安。 “没事,有我在。”婧安很有义气道,此时她抻着脖子,靠在车壁上,脖子和车壁之间隔着两个松软的软枕,娇俏的脸嵌在软枕里,身子僵硬一动不动,凤琉璃只看得到她一张一合的小嘴,以及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抬起来拍胸脯的左手。 “靠你罩着了。”凤琉璃眉眼弯弯。 婧安很想给她个眼神,告诉她“姐妹靠得住”,但是眼珠子东转西转,就只能看到粉色软枕,所有的情绪都传达不出去。可她又不想活动头部,身子也不敢动,生怕一动脑袋就不稳,只能郁闷地开口安抚。 战九霄是不愿意进宫的,近期的公务昨天上早朝时已经上报完了,他本来打算把凤琉璃二人送到宫门口就走,但没想到皇帝早早派人在宫门口等着他了,无奈只好跟着进了宫。 “昨晚刺客行刺的事,你听说了么?”皇帝一见战九霄进门,正好批了一上午的奏折,有些疲惫了,遂放下手中的狼毫,将奏折往旁边放,一错不错地盯着战九霄。 战九霄不想管这事,皇帝既然早已计划好要借用呼延藏泊的名义伪装刺杀之事,并以此为由,出兵征讨番邦,也已经付诸行动,那么这件事就没有讨论的必要了。 “听说了。”战九霄敷衍答道。 皇帝拿起茶盏,掀开盖子拂去了浮沫,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才道:“你有什么想法?” 身为天子,却故意挑起战乱,置百姓于水火之中,他于心不忍、良心难安,有时也会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也许是被自己将要制造战乱的行为刺激到,皇帝难得的感慨良多,高处不胜寒,身边连个能说真话的人都没有,自己所有的行为是对还是错,竟没有一个人敢客观评论。此时他抱着期盼的心态,希望眼前这个一奶同胞的兄弟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无论是什么,都行。 战九霄心头一跳,抬头直视此时露了怯弱的皇帝,眼中划过一丝不可置信。细想之后,又了然了。 百姓何其无辜! 战事一起,多少百姓会丧生于此,多少个家庭会破碎,边关战事纷乱,民不聊生。身为天子,身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如何能坦然对此视而不见? 战九霄执手行礼,起身后道:“番邦屡次挑衅边境,边关战事从未停止,百姓从未得过一日安宁。如今靖城失守,番邦屠城,边关百姓更是惶惶不可终日。陛下此举,可名正言顺派大军出征,若是一举除去番邦,于边关百姓而言是救其于危难之中的善举。” “再者,番邦除了在边关闹事以外,如今已然将手伸进了京城,轻易便惹起了瘟疫之事,若再不管束,只怕他们野心更大,会兴起更大的祸乱。” “为了大黎安定,为了百姓安稳,请陛下务必狠下心来清除外敌。” “好,说得好!”皇帝拍手赞成,脸上轻松了许多。 懦弱者当不了皇帝,但皇帝也是人,总有怯懦的时候。对他而言,大黎子民便是他的软肋,伤害百姓,他心不安,若此举能保护更多百姓,他甘愿冒着被万世唾骂的风险行此事。 皇帝欣慰道:“知我者,不若战王也!” 第三百七十七章 太后 到了长宁宫门口,凤琉璃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心都要跳出来了,但面上依旧很平静。 随着嬷嬷的指引,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才一进门,太后就已经等得坐不住了,刚想站起来,看见婧安脖子上绑着一圈绷带,腿一软跌坐回榻上。 凤琉璃和婧安见状,疾步跑上前:“太后!李嬷嬷,快叫太医!” 太后摆手拒绝,颤巍巍地伸手摸了摸绷带。凤琉璃为了让婧安安心,在不太影响伤口透气的情况下,多缠了几圈绷带,所以摸起来只能摸到层层叠叠的绷带,很厚实,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是怎么弄的?不是出去玩么?这么伤成了这样?”太后在宫里安稳惯了,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事,脖子一抹,命就该没了,要是歹徒再用力些,好端端的婧安就只能躺着回来了。 太后越想越气,张口就要指责周围人怎么没保护好婧安,可一眼便对上了凤琉璃的眼,实在不忍心责怪,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难受坏了。 凤琉璃咬了下唇瓣,她也很无辜,可太后的气总要发出来,免得以后想起来了再责怪她。 思索一番,凤琉璃屈膝就要请罪。 “是婧安的错,还请太后不要责怪凤姐姐。”婧安抢先一步,凤琉璃惊愕地看着她,她笑着眨了下眼睛,继续道,“是我自己没用,才会被歹徒抓到,让他们用我来威胁凤姐姐和战王,是我害得凤姐姐和战王陷入了难处,差点就白白放走两个歹徒。无论怎么说,都是我不小心才闹了一出,与他们无关。甚至若不是有他们在,我恐怕就不能活着回来了。” 说到这儿,婧安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凤姐姐和战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还得感谢他们呢。” 太后长叹一声,拍了拍她的手,事实也是如此,既然受伤者都看得开,她也不额外再迁怒别人了,但是她决不能放过罪魁祸首,冷声道:“李嬷嬷,带哀家口谕去京兆府,让他们好好审审那两个歹徒。” “好好”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任谁都听得出来此话别有深意。 凤琉璃后背一凛,今日没精神,难以应付太后,且太后又是在气头上,她要是一不留神说错什么做错什么,那真得要命。她实在不愿多待,见太后的怒气似乎有点消了,规矩福身告辞。 “这是怪罪哀家了?凳子还没坐热就要走了么?”太后脸色不好看,刚才差点想要迁怒凤琉璃,虽然最后没有开口,但是都是聪明人,凤琉璃一定是看出来了。 凤琉璃赶紧屈膝道歉,并解释道:“昨夜事情比较多,儿臣一夜没睡,实在困乏难忍,担心在太后面前失态,这才请辞。待明日休息够了,儿臣定带着辰儿过来叨扰,届时还请太后不要嫌弃我们母子吵闹。” 太后细细观察一番,见凤琉璃眼底泛青,面色不佳,状态确实不好,也就没再挽留,叮嘱她明日记得进宫后,就放她离开了。 出了宫门,凤琉璃长舒一口气,双腿支棱得飞快,径直奔着自家马车去,只想快些回府。 “王爷可回来了?”凤琉璃踩着马凳下马车,询问门口伺候的阍人。 阍人躬身回答:“王爷一刻钟前已经回来了,听说直接回了辰光苑。”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中意谁 凤琉璃想到此次出游的目的,才进了府门,径直朝着辰光苑而去。 “王妃!”杏仁惊呼,以为王妃走错路了,指了指左边的游廊,沿着这条游廊走到底,就是垂花门,进去之后拐个弯儿就能到琉璃苑。 凤琉璃头也没回,提着裙摆继续往前走:“我去找王爷,你先回去。” 说着,脚下速度更快了,眨眼间白色裙摆就彻底消失在拐角处,没了踪迹。只留下杏仁一人在原地目瞪口呆:王妃什么时候和王爷关系这么好了?才分别了一会儿,就迫不及待要见面? 战九霄在辰光苑正房里休息,门外有侍卫把守,凤琉璃被挡在门外,说是战九霄已经休息了,不见人。 凤琉璃心中实在焦虑,好歹出行一趟,而且婧安和姜暖笙对战九霄都有点意思,主要就看战九霄的想法,若是正好他也对其中一个有想法,那这件事就成了,他也能彻底痊愈了。 “王爷,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睡了么?”凤琉璃高声询问,就一次,如果他真的睡了,大不了晚上再来。 没多会儿,门里有了动静,凤琉璃板直身子,一脸期待地看着门口,只待门口打开一条缝隙,她就像闪电一般快速冲进去,并迅速关上门。 刚睡醒的战九霄一脸懵逼地低头看着她。 “你觉得婧安和姜姑娘怎么样?”凤琉璃开门见山道。 战九霄不明白她的意思,整张脸就是大大的问号。 凤琉璃只好明说:“嗯……我之前去打听了,你这个属于心病,需要心药医,也就是只要你爱上一个人,自然就会痊愈。这两天据我观察,姜姑娘对你挺关注的,婧安也在我面前夸过你,你有没有中意谁?” 心病? 战九霄想了会儿,没听太医说过自己有病啊!才睡醒,还有点迷糊地脑子艰难地转了转,他的脸瞬间黑了。 又是不举之事? 战九霄走到圆桌上,提起茶壶倒茶,一股脑连灌四五杯,才勉强浇灭心中的怒火。他愤恨地想,若是几个月之前,他能直接让人把凤琉璃丢出去,哪里用得着自己憋着。 “姜姑娘做事细心,既活泼又不失沉稳,婧安虽然有些闹腾,但是真性情,有一说一,半点不忸怩。她们都是绝好的姑娘,又对你有意思,你要不考虑一下?”凤琉璃在回想婧安和江寒声的优点,越想越觉得两人太好了,忍不住极力劝说战九霄从中选一人。 “凤琉璃!”战九霄太阳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迟早有一天会被凤琉璃气死。 两个姑娘优点一箩筐,战九霄听着听着,就觉得凤琉璃的语气越来越不对劲,好像让两个姑娘嫁给他是委屈了姑娘一样。这就算了,反正他也对两人没想法,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但是,他怎么就有种自己被挑选的感觉呢? 张口就是“婧安夸奖”,闭口就是“姜姑娘心悦”,每一句后面非要加上“你就是脾气差了点”“你要是态度温和点就好了”“你再这么凶,会把人吓跑的”…… 挑三拣四的,谁选谁啊? 战九霄凶狠地看着睁着懵懂的眼睛等他下文的凤琉璃,恨不得将她脑瓜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怎么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第三百七十九章 歹徒 “你可以出去了。”战九霄声音低沉,像是洞穴里蟒蛇发出的嘶嘶声,声音在漆黑狭长的洞穴里不断地回响重叠,传到洞外,只剩下似有若无却慎人的气势了。 凤琉璃冷得耸了耸肩膀,心中叹了口气,他大概是被点破了才会心情不好吧,可他这个态度很有问题,必须纠正,否则以后小毛病都会酿成大问题。 这么想着,她很是包容地温声开解道:“这种事很正常的,我是大夫,你是病人,不要觉得难堪,更不要讳疾避医。只有对大夫坦诚,大夫才能帮助你……” “滚出去!”战九霄捏碎了手中的杯子,眼中的火更是熊熊燃烧,火苗似乎已经烧到了他的眼眶上,随时有冲出来的危险。 “你!”他的眼神没有半点虚假,凤琉璃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火了,凤琉璃也来了脾气,好心好意帮着治病,买药找姑娘,她能做的都做了,他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可他半点都不领情不说,还这么赶她,真是管得他! “你不识好歹!”凤琉璃气哼哼地转身,打开房门,目不斜视地离开了辰光苑。 院里的侍卫面面相觑,这两主子又在玩什么?上次是王妃不愿同房,被赶了出来,这次王妃都这么主动了,怎么还会被赶出来? 凤琉璃可不知道侍卫们好奇心这么重,就算知道了,她这回也没心思帮着掩盖。 所有的气在肚子里横冲直撞,要不是凉风吹来,将她的火气吹散了不少,她今晚就不用晚膳了。 在慵懒的微风中,她渐渐平静了下来,想了想,还是觉得姜暖笙是个不错的对象,可惜了,有人有眼无珠,把鱼目当珍珠,也把珍珠当鱼目,合该他被骗得那么惨。 直到用晚膳,战九霄的脸色依然黑如锅底,咀嚼食物都带着狠劲,仿佛要将人吃了似的,周围伺候的人都把头埋得极低,缩在角落里祈求晚膳时间快点结束,好让他们快点撤离此处。 “王爷。”林潭风尘仆仆地进来。 战九霄放下碗筷,示意他跟去书房。 “结果如何?”战九霄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往后一靠,面无表情地问。 林潭心中一紧,才入府门就听说王爷心情不好,如今一看确实如此,他下意识地收紧一身的皮子,斟词酌句地回答:“那对夫妇的同党今日刺杀张慈甫,被我们全歼。双方厮杀的时候,一个疏忽,让张慈甫受了些伤,好在并不致命。” 昨晚他们人手不足,实在不利于下手。直到早上援兵赶到,才部署了暗中护送,那些余党知道壮汉夫妇被抓,仍迫不及待地出手,这才被林潭等人逮得正着。 “你可知,昨日那对夫妇已经死在地牢里了。”战九霄冷冷看着他,全歼灭,没留一个活口,就不会有一句口供。 此事看似不大,也和战九霄没有关系,但是战九霄隐隐有种感觉,这件事绝对不简单。仅仅是一个商人,还出了名的慈善,是什么人会这样害他?就算知道他身边可能有战九霄的人在保护,也不惜一切代价来刺杀?为什么? 为什么宁肯不要命,也要杀一个商人? 林潭额头滑下一滴汗,低头不吱声。 他是让人留活口来着,但是厮杀间不知道是谁下手没轻没重,竟然都杀了。 第三百八十章 感谢 事情已成定局,战九霄让林潭及手下人下去领罚,这件事便也就过了。 第二天,战九霄端坐在书案前翻看着边关的舆图,晨曦穿过大开的窗牖斜斜洒下,落在他的身后,束发银光反射着微光,照在一丝不苟的乌发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些圣洁的光芒。他左手边的紫砂狮耳麒麟纹三足香炉内沉香袅袅,香韵浓郁,令人沉静。 柳山匆匆赶来,打破了此时的静谧:“王爷,张家人来送礼了,粗略看着有十来个大箱子,说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张家?”战九霄从舆图上抬起头,皱着眉头问,“林潭他们暴露了?” 不该啊,他都让林潭他们换了着装,暗中保护,怎么可能会暴露?就算寺庙里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也知道他们抓走了壮汉夫妇,但也绝不可能会知道他们在暗中保护张慈甫一家。 “我问了林潭,他确信没有暴露,就连那些歹徒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柳山眉头也是紧锁,暗卫出手,从来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根本不可能发生这样的情况。 “不接受这些东西,也不要承认我们保护了他。”战九霄交代完就低头继续查看舆图。 可直到柳山出去了,他都没看清一处地形。 张慈甫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先是亡命之徒要刺杀他,后是他竟然能透过伪装直接找上门,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 战九霄不是被动等敌人出手的人,既已察觉不对劲,就该把事情查个清楚明白。 “带几个人去查这件事,避开当天的那些暗卫。”战九霄头也没抬。 房梁上一个暗卫闪身便朝地上落了下来,落地的瞬间悄无声息,身形丝毫不晃,稳稳当当地拱手道“是”,没等战九霄回应,又一次在房里消失了,除了带偏了一下沉香,没有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王府门口,张家管家抻着脖子等柳山,见他久久不来,心中有些不安,主子安排的任务可不能办砸了。 柳山就在他的殷切期盼中出现在眼前,还离得远远的,张家管家就笑成一朵花,走近了,张家管家观察着柳山的脸色,怎么也看不出是否接受,他心中忐忑起来。 张家管家讨好道:“劳烦柳侍卫走一趟了,这些谢礼是贵府的下人搬进去,还是小的们搬进去?” 柳山笑了笑:“张老是误会了,我们王爷虽然去过云林寺,也和张老擦肩而过,但是却没有察觉出异样,更加没有派人保护张老。这些谢礼还请抬回去吧。” 张家管家的笑脸愣在了原地,怎么还有这个说法? 他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毕竟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王爷,看不起商人再正常不过了。他在心里预测了很多种拒绝的说辞,也想好应对的方法,但就是没想到战王竟然不是保护主子的人。 可那天他就在场,不可能会出错啊! 想了会儿,张家管家鞠了个躬,匆匆带着下人就跑。 柳山过了好久都没有来回话,战九霄已经看完边关的舆图,又开始看当代和前代将帅领兵出征边关的事迹,第一本翻了过半,柳山才姗姗来迟,道:“属下直言我们府里并没有保护他们,张家管家认为您是不愿意收,直接把东西放在了门口后,就领着抬东西的下人一溜烟儿就跑了。属下方才领人去将东西归还,再次否认了这件事。” 第三百八十一章 张慈甫 谢礼都送到了门口,还被退回来,张慈甫急了,拄着拐杖急匆匆地坐着顶小轿子,让人抬去战王府。 张慈甫可和管家不一样,战九霄对他的善举很是敬佩,一听说他来了,立刻让人把他请到花厅上,热茶点心都一一上齐了。 “战王殿下仁善,救了小人一命,小人没齿难忘。只是小人无能,唯有些黄白之物能聊表心意,还望殿下不要嫌弃,收了这份谢礼。”张慈甫远远看见战王,不顾腿上的伤,飞快地走过去。 之前因顾着腿上的伤,才没有亲自过来,如今他怕战九霄觉得他没有诚意,一见面就不住地诉说感恩之情。 战九霄快步上前,拦下他的行动,低头看了眼他的左腿。 据林潭说,张慈甫左腿被摔伤,骨头断裂,现在整个左小腿都被绷带缠住不说,外面还绑着一圈长条木块,都伤成这样了,再走得那么快,再伤一回可怎么办。 “张老说笑了,不是本王嫌弃,而是这事确实不是本王做的,那些谢礼本王受不起。”战九霄将人扶着在红木圈椅上坐下,自己走到对面坐着,笑容完美,不像撒谎的样子。 可张老就激动了,单脚站起来:“不可能!那晚我问了救我的侠士,侠士口口声声说是受了您的吩咐,才救我的,怎么可能不是您呢?” 这下,战九霄能确定了,这个“侠士”绝对不是他的人。 他的暗卫执行任务时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就算断胳膊断腿,都不会发出声音。 但这“侠士”为什么这么做,他很好奇。 “张老,真的不是本王的人。”战九霄不顾张慈甫的焦虑,抿了一口茶才道,“除了侠士说是听我吩咐办事之外,张老可还有其他证据?或者,张老可以将他们的衣着打扮告诉本王,本王让人帮你去查看。” 张慈甫心里已经认定就是战王救了他,但要说证据他还真没有:“那些人骁勇善战,面对凶恶歹人,临危不惧,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侠士也直言是听令于殿下。我不知殿下为何不愿承认,但请殿下收下小人的一点心意,就算认错了,小人也心甘情愿。” 说罢张慈甫向战九霄行了一礼,便由张家管家和另一个下人左右撑着他离开了。 “王爷,谢礼怎么办?”柳山很是为难,之前进门时张慈甫撑着一条断腿在旁边指挥下人,把谢礼都搬进王府,他知道王爷心中对张慈甫的敬意,没敢强硬阻止,现在十来箱的谢礼都在府里堆着呢。 战九霄掀起眼帘,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能怎么办?就接触了这么短的时间,他都看出张老脾气有多拗,要是他现在派人把谢礼送回去,他敢打包票张老没一会儿又得拄着拐杖把谢礼送过来。 “先放进库房里,等过几天再原封不动地送回去。”战九霄呷了一口茶,“你去查查,张老口中的‘侠士’是谁。” 张慈甫口中的“侠士”指的是那天救了他的所有人,但是战九霄口中的“侠士”却是那个嘴巴没把门的人。 战九霄有种预感,这些诡异背后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然,不到两天,满京都在传他救人的事,甚至连凤琉璃之前治疗瘟疫的旧事也被重新提起,百姓认为他们都是活菩萨,崇敬之情分外高涨。 第三百八十二章 求和 书房里,战九霄翻转着狼毫,目光沉沉地看向桌边香炉上袅袅升起的烟:“目前舆论有往不好的地方引导的倾向么?” “没有。”柳山低头回话。 战九霄脸色更加沉了。 全京城的百姓都众口一词称颂他和凤琉璃,把他们推得极高,近乎封神,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无法拯救,那他们必将受到盛赞的反噬。如今夸得越多,日后反噬也将越严重。 如果现在舆论之中有不赞成或者贬低他们的还好,至少还有清醒的人在,或者背后之人开始收网了,此时收网最好,称赞得越久,日后反噬也越厉害,反之现在结束,他甚至不会遭受反噬。 战九霄揉了揉眉心,道:“你让人去把舆论处理了,明日过后我不想听到一边倒的赞颂。” “是。”柳山想起另一件事,面有怒容,“‘侠士’找到了,不是我们的人,但是他伪装成暗士混在暗卫里。他嘴巴太硬,我们还没审出他是何时混进暗卫里的。” 战九霄怒不可遏,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掌心里的狼毫瞬间被拍碎了,他却没有知觉一般,怒斥:“如今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混进我的暗卫里了吗?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日夜相处的人被换了竟然都没察觉?是不是等着他们拿刀抹我脖子,你们才能发现?” 暗卫,是主人的影子,是主人最信任的下属。 绝大多数重要的事就是交给暗卫来做的,他们能知道主人的所有秘密。 战九霄身为王爷,又身处在暗流涌动的朝堂间,自然有很多不能为人所知晓的秘密,如今一个来路不明的“侠士”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了他的暗卫里,战九霄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些发现,躲在暗处的人能从他手里窃取到多少情报。 “暗卫都彻查过了么?还有没有可疑的?”战九霄阴沉着脸。 柳山冷汗直冒:“查过了,没有再发现可疑之人。” “这种事不要再发生第二遍,出去。”战九霄端坐着,眼帘低垂,书案上烛光摇曳,晃得他的眼睛忽明忽暗,令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热风一吹,夏日就到了。 皇帝遇刺的消息随着热风吹遍大黎,也吹到了番邦。 番邦首领捏着暗卫送来的密函,他派去京城潜伏的细作明确表示呼延藏泊早已被战九霄抓住,之后就彻底失去联系,不知所踪,呼延藏泊都被大黎控制住了,绝不可能在此时突然刺杀大黎皇帝。 若是呼延藏泊侥幸逃出,也绝不可能不和细作联系,更不会在没有他旨意的情况下贸然行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呼延藏泊另有想法,他也绝不会不顾及番邦几十万民众的安危,去刺杀大黎皇帝。 是以,此举只怕是大黎皇帝故意为之,让天下人知道他们番邦暗中派人行刺皇帝,他们若以此出兵征讨,也不会有人指责他们。 番邦首领踹翻了矮桌,大骂:“阴险!” 以番邦的实力,若是能与大黎抗衡,他何必算计这么多,直接战场上真枪实弹地打起来不好么?当个世人称赞的强者怎么不比只会做些小动作的鼠辈强? 番邦首领知道,若是没有表态,大黎就要大军压境了。到那时等待着他的就是你死我活的血战,番邦的将士不怕死,但是若是白白送命,他死了也愧对祖宗。 番邦的将士,就该死得其所!一口必须咬下大黎一大块肉,让其伤筋动骨! 亏本的买卖不能做,番邦首领立刻修书求和,让人马不停蹄地送到京城。 第三百八十三章 乞巧节 转眼就到了七月,辰儿快满周岁了,如今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虽然还不会走,却爱支棱着四肢到处爬,时不时还扶着柜子站起来。 凤琉璃将他从地上抱起,按压在怀中,再不能任由着他随处爬了。他是精力旺盛,从床头爬到床尾就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快得令人措手不及。虽然床边都围上了护栏,但还是担心会出意外,所以他到哪儿,照顾他的人就得跟在哪儿。 陪玩了一整个上午,就算是有神药护体,凤琉璃也忍不住浑身酸痛。 辰儿玩得尽兴了,倒是很乖巧,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容灿烂地看着凤琉璃,把凤琉璃看得心都化了,一点怨言都没有地开始为他喝牛乳。 刘嬷嬷看着发愁啊,若是王爷在就好了,好好的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不好吗? “王爷也有段日子没见过少爷了,少爷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几日不见就变了个样,不如我们带少爷过去,让王爷看看?”刘嬷嬷小心提议。 凤琉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不去!他那么大个人了,想要看辰儿就自己过来,不想看我们辰儿也没必要上赶着去贴他的冷屁股。” “哎哟,我的王妃啊!”刘嬷嬷半条命就要被吓没了,“这些话可万万不能说,少爷是王爷的孩子,就算每日过去请安也是应该的。您刚刚那些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到,说您挑拨王爷和少爷的父子关系,王爷若是想要计较,您可免不了要受些苦。” 凤琉璃撇了撇嘴,没再搭话,继续喂着辰儿。 自从上次争执过后,到如今都过去了几个月,战九霄来过琉璃苑看辰儿几次,她和战九霄也只是在最初的时候说了几句话,之后一见到他就装哑巴。 最初战九霄来琉璃苑时,还在指责她让他相看姑娘的行为不对,把她给气得直接将人赶了出去。 什么人啊? 所有麻烦事都是她在操办,战九霄只需要表个态就行,人不乐意也就算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指摘她,简直就是无理取闹! 当她没有脾气吗? 索性她病也不治了,反正又不是她不举,爱谁谁! 凤琉璃喂辰儿的动作依旧很轻柔,脸上也是笑盈盈的,但是一喂完辰儿,就把辰儿交给了刘嬷嬷,转身躺在美人榻上闭目养神。 谁都看得出来,是因为提到了战九霄,她才心情不好。 杏仁脑袋转啊转,终于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走到凤琉璃身边,轻声道:“再过几天就是乞巧节了。到了那一天,街上张灯结彩,少女们向织女乞求智慧与手艺,更重要的事求赐美满姻缘。甚至会在这一天向心仪的男子赠送罗帕、香囊、梳子等贴身之物。若男子接受了,便成了一庄好姻缘。……” 见凤琉璃感兴趣,杏仁讲得更加热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讲了出来。 凤琉璃此时的眼睛比辰儿还要亮,见惯了城中女子含蓄内敛的模样,没想到她们竟还有这样火热的时候。 更何况,什么“乞巧楼”“磨喝乐”“水上浮”“香桥会”这些专属于七夕才有的事物听起来就很有趣。 凤琉璃觉得稀奇得很,心中蠢蠢欲动,想要一睹人间的繁华与巧思。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一石二鸟 战九霄双手自然舒展,任小厮伺候着穿上朝服,一见柳山愁眉苦脸地进来,一抹不耐烦从心底涌上,脸上也没了好脸色:“张老又来了?” “是,十来箱谢礼都堆在门口,张老拄着拐杖坐在箱子上,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肯回去。”柳山感到深深的无力,若是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能毫不客气地让下人将人赶走,但张老年纪摆在那里,还断了腿,他们实在下不了手。 “下去下去!”战九霄烦躁地将小厮挥开,三下五除二扣上扣子,“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执着呢?天天来缠着,都多少天了,怎么就不肯放弃?他那把老骨头折腾得了吗?” 当初战九霄体谅张慈甫腿上有伤,把谢礼留在王府两个月,后来听说张慈甫的伤好多了,这才将谢礼原封不动地还回去,并义正辞严地再次强调不是战王府救了他,所以战王府不收没来由的东西。 可谁知道,这老顽固竟然只信自己认定的,拄着个瘸腿就亲自来送谢礼,甚至风雨无阻,多大个人了,天天这样,身子吃不吃得消都是问题。起初战九霄还好好接待,后来却被他缠怕了。他一来,战九霄就得借口不在府中,让管家负责招待。 管家招待好呀,管家是下人,做不得主,这样一来,就算张慈甫在府中待一整天,谢礼都没能送进王府里。 可有得便有失,战九霄为了躲避张慈甫,成天在外面,就连进宫的次数都多了不少。 “这件事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想个办法,彻底摆脱了他。”战九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苦思冥想。 柳山往后退一步,让开道儿,也是一脸苦涩。 过了一会儿,柳山看看日头,轻声道:“王爷,时间到了,该上朝了。” “滚滚滚,上什么上?又要本王从后门偷溜出去是吧?”战九霄更加来气了,张老既是个老人,又是个大善人,他想来硬的都来不成,堂堂一个王爷被逼得只能像做贼一样从后门偷溜出去,想想都憋屈。 “对了!”战九霄一拍脑门,“上次你不是说他家有个闺女,长得国色天香,求亲的人踏破门槛,但张老就是不愿意把闺女嫁出去吗?” “是的,张老待张姑娘如珠如宝,没少指点她,兴许是对她寄予厚望吧。”柳山心里有些沉重,难为张老了,就算大黎的商人地位比历代要高不少,国家政策也宽松了许多,但是士农工商仍没有改变,以张老的身份,张姑娘就算再优秀,想要高嫁也高不了多少。 战九霄难得地笑了起来:“你去告诉他,想要报恩,别拿那些虚的,把他女儿嫁给我做妾室,报恩之事就算了了。” 柳山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盯着战九霄看了会儿,知道是他的计谋后 ,对他更加佩服,俯身应是后,匆匆到门口将话传给张慈甫。 “和我斗?我看你明天还敢不敢来!”战九霄拍了拍前襟,将微皱的前襟拍平了,心里更加满意。 张老想要报恩,但战九霄想要他闺女,他就面临着是要报恩还是要闺女的两难选择,既然他这么宝贝他的闺女,想来肯定不会同意让闺女来做妾,那么救命之恩肯定是报不了了。以他这么重诺之人,一定会无颜面对战九霄,再也不敢出现在本王面前。 入宫的装束大体上完成了,还差梁冠没戴上。 战九霄走到铜镜前,将桌上的梁冠往发髻上套,簪子一插,铜镜里的人端端正正,威严肃穆。 他的动作突然顿住,这本来该是王妃做的事,可现在凤琉璃却见到他都不耐烦,半点都不把他当回事。 正好,他假意让张家姑娘进府,也可以刺激一下凤琉璃,让她有点危机感,别整天有事没事的不给他好脸色。 第三百八十五章 福至心灵 杏仁讲乞巧节的习俗讲得有趣,凤琉璃听得心痒难耐,也有许久没有出过门了,她眼珠子一转:“杏仁,我们出去逛逛。” “遵命!”杏仁没想到还有这个意外之喜,喜滋滋地问,“要换男装么?” “不用。只是出去逛逛,提前感受一下乞巧节的气氛,随便一点就行。”凤琉璃理了理头上的钗鬟,确定它们都没有因为和辰儿玩闹而被弄乱,就背着手出了院门。 快到府门口,巨大的影壁之外很是热闹,应该是管家在等待客人,但客人还没上门,闲得无聊在门口敲打阍人。 凤琉璃本想出去了,但听管家提到张慈甫,料想今日来访者应该就是张慈甫了。她对此人也很敬重,上次虽在路上擦肩而过,但张慈甫同是坐在马车里,她无缘见一面。 思及此,凤琉璃驻足听了会儿,正巧外面有了动静,估计是张慈甫来了,她 悄悄探头出去。 一顶墨绿色的四人抬小轿子停在府门前,轿子向前倾斜压倒,一只黑色鹿皮靴子探出来,随即是一双能看出有些年龄的手,守在轿子旁边的粉衣姑娘立刻上前托着。 轿子里的人在凤琉璃的翘首以盼中终于现了身,高矮适中,偏胖,一身棕色暗纹杭绸,素雅大方,又不失贵气。张慈甫明明是个商人,通身却没有铜臭味,反而有种学识、道德等沉淀后形成的儒雅。 凤琉璃微微颔首,此人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个善人。 下了轿子,张慈甫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在粉衣姑娘手上,腰板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个正直之人。 张慈甫的腿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但年龄大,恢复得慢,行走时还有点疼痛,三四个月过去了,还需要拄拐杖才能行走。 管家上前邀请张慈甫进府。 张慈甫乐呵呵地和管家寒暄,并将身边的粉衣姑娘推上前。凤琉璃隔得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凭着常识猜测,粉衣姑娘应该是张老的女儿孙女之类的,初次来府里,张老让她打个招呼。 几人在外面聊了有一会儿,凤琉璃看得有些枯燥,开小差间突然觉得有些奇怪。 这几个月来,她和战九霄虽然闹了不愉快,但是她的位置已然坐稳,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有人来禀报。听管家说,张慈甫没少往府里递拜帖,每次都被退回去了。这次难道是战九霄被他的执着感动,所以让人进门了? “王妃?您在看什么?”杏仁不明白王妃怎么突然躲在影壁后面,把脑袋伸出去一看,立刻了然,柳眉微微皱起,心疼道,“就像嬷嬷说的,您带少爷去看看王爷,说两句软话,给王爷递个台阶,没准王爷就不生气了,也不会自己去张罗着找姑娘……” 凤琉璃闻言,突然福至心灵,恍然大悟般看向张慈甫身边的姑娘。 姑娘眉清目秀,娇软可人,身量纤细小巧,一言不发乖乖巧巧地站在张老身边,看着就令人喜欢。 难怪战九霄今日同意见张老,原来都是因为这个姑娘啊! 凤琉璃想起之前战九霄因为提到姜暖笙和婧安而大发雷霆,虽然她依旧生气,但是战九霄如今好歹会自己想办法治病,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战九霄态度有所转变,她能帮就帮一把。 第三百八十六章 张菡怡 凤琉璃想了想,担心战九霄会因为才和张家姑娘见面,一切都还没开始,就被她撞上了,恼羞成怒而终止此事。所以她打算先回避,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让事情悄悄地、一帆风顺地进行。等一切成了定局或者有了结果,她再出现,到时候战九霄应该就不会被刺激到了。 这么想着,凤琉璃给了杏仁一个眼色,转身离开。 “战王妃!” 一个充满恭敬的声音叫住了凤琉璃,她回头一看,张慈甫已经拄着拐杖走到她的面前,双手交握,躬身行礼,她笑了笑:“张老,快起,身子可康健?” 张慈甫面颊红润,颇爽朗道:“托王爷的福,如今已经大好,过段日子就可以健步如飞了。” “今日王爷有事要和张老相商,所以把人请来了。”管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余光瞥见自家的马车停在门口,立刻道,“马车已经备好,王妃出行可还要带些侍卫? “有事相商?那快过去吧,别耽误王爷的大事。”凤琉璃面容端庄,一脸深明大义,只是眼神按奈不住地往张家姑娘身上瞟。 张家姑娘抬眸瞧了她一眼,她眼眸亮得惊人,姑娘心中猛地一跳,收回了视线只看着绣鞋上的珍珠,可耐不住凤琉璃的目光太灼人,哪怕已经刻意避开了,还是浑身不自在。 张慈甫见状,将姑娘往前推一把:“菡怡,向王妃行礼。” “民女张菡怡见过王妃。”张菡怡闻言,乖巧地行礼,许是想到此次来的目的,脸上不由得微微发烫,始终不敢抬头看凤琉璃. 是个容易害羞的姑娘,太乖太可人了. 凤琉璃越看越喜欢,眉眼弯弯地将人扶起:“张姑娘年芳几何?可曾婚配?” “十六,未,未曾。”张菡怡没想到战王妃竟然当众就问了这个问题,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躲起来,本就水润的眼睛里不知道是不是被烫人的脸颊烘着了,更加水汪汪的。 “王妃!”杏仁避着众人,偷偷拉了下凤琉璃后面的衣服,小声提醒她不该如此行事,姑娘家面皮薄,这种事别说当众询问,就算是私底下问都会脸红。 前有张菡怡含羞带怯,后有杏仁提醒,被喜悦冲昏头脑的凤琉璃终于恢复了些理智,轻咳一声,佯装无事道:“挺好的,芳华正茂。” 如此生硬的转折,张菡怡听着略有些尴尬,杏眸一转,权当王妃是在赞扬她,微微福身:“多谢王妃谬赞!” 凤琉璃还是忍不住拉着她闲聊,因顾忌周围人太多,稍稍往边上移,竟像个媒婆一般打听了不少她的性格喜好等。 门外马车早已停稳,马凳也已放好,小厮站在一旁恭候。炽热的阳光下,小厮出了不少汗,但凤琉璃聊得正欢,无暇顾及这边,下人们也都不敢催促。倒是骏马任性,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终于让凤琉璃想到了要出门的事。 凤琉璃心下有些犹豫,张菡怡给她的第一印象很不错,除了特别害羞之外,谈吐不凡,进退得当,三言两语间便能听出对很多事都有独特的见解,加上声线温柔,语速舒缓,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交谈。 但战九霄还在等着,她再不走就要被发现了。 无奈,凤琉璃叹了口气,不舍地和张菡怡告别。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反应 “这么说,王妃和张家人在门口直接撞上了?”战九霄放下狼毫,连看到半的公文都没有再看下去的兴致。 “听下人说,确实是这样的。”林潭偷偷抬眼观察战九霄的表情,见他饶有兴致,慌乱地低下头,不知道自家王爷怎么突然那么恶趣味了。 柳山知晓王爷请张姑娘来的目的,斟酌着道:“王妃端庄大度,若是张姑娘和王妃接触久了,说不定能与王妃相处融洽。万一她之后看上了您,又见主母宽容,生了入府为妾的心思,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端庄大度? 战九霄撇了撇嘴,可不一定! 昨晚他想了想,这段时间因为凤琉璃冷落他,他时不时会想起她。思来想去,他觉得这一定就是凤琉璃的计策,想要假装大方给他找侧妃,一方面能惹他生气,引起他的关注,另一方面以给他“治病”的理由做事,获取他的好感。 总而言之,凤琉璃一定是在乎他的。 “王妃看起来心情怎么样?”战九霄佯装不在意。 “心情挺好的,和张家姑娘有说有笑。”林潭如实相告。 战九霄眼帘猛地掀起,心情挺好? 他剑眉紧皱,本就气势逼人的眉眼,此时带着令人弄不明白却异常强烈的质疑,林潭身子倏地僵住,想了想,没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下人就是这么说的,他没有半点添油加醋和歪曲,王爷的气是从哪里来的?还是说,王爷想要听的不是这个? 正当林潭思索该说些什么才能平息战九霄的怒气时,战九霄摇了摇头:“算了算了,柳山去把他们都请到前堂,我待会儿就过去。” 凤琉璃就是爱面子,说不准此时心里还特别难过。也难为她一听说张姑娘上门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去,想来这是她能做的最不“大度”的事了吧。 柳山紧赶慢赶,终于在凤琉璃还没有离开之前赶到,气都没喘匀,恭敬地行礼道:“王妃,王爷说有事要和您谈,请您和张老、张小姐一起到前堂。” “啊?”凤琉璃愣住了,战九霄才要治病,她一个知情人就到现场围观,他真的能坦然面对吗? 凤琉璃打量了柳山的表情,见他没有异样,完全看不出他是否知情。不过既然战九霄已经知道瞒不过她,她也没必要再躲躲藏藏了。 “管家,让门外的小厮把马车赶回去吧,我今日就不出去了。”凤琉璃美滋滋地拉着张菡怡往里走,一边走一边打听,也顺便介绍了府里的布局,让张菡怡提前熟悉环境,心里也有个底,欢欢喜喜地嫁进来。 “可惜王爷等着,不然我带你到后院花园里瞧瞧。那里有个池塘,现下荷花开得正盛,一朵朵粉色荷花亭亭玉立,荷叶之下锦鲤游弋,可有趣了。”凤琉璃极力赞扬,目前她是夸不出战九霄的好来,只能通过竭尽全力地用王府的美景给他加分,万一张菡怡就是为了府中景色嫁进来的呢? 战九霄到达前堂时,凤琉璃挽着张菡怡的手正聊得起劲,甚至还相约乞巧节一同出去玩。 躲在门外后面观察了会儿,战九霄难以置信,他竟然没有在凤琉璃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反而极为热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为她挑选的妾室呢! 第三百八十八章 妾室?侧妃? “咳!”战九霄看不下去了,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两人的谈话,目不斜视地走到最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 张慈甫立刻拉着张菡怡躬身行礼:“参见王爷!” “起来吧,赐座!”战九霄面无表情道。 张慈甫和张菡怡起身,坐回原位上。 张慈甫为人正直,虽说对女婿的人选极为挑剔,但是绝不是为了金钱地位之类的才挑拣,可愚昧之人不少,外人皆言他想要借着女儿攀高枝。他以往推拒了不少求娶女儿为正妻的儿郎,此时却将女儿送给战王为妾,虽他无殷勤讨好之意,但在外人眼里总归不好看。 他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却不能不在意战王的态度。王爷面色不佳,不知道是否也觉得他不堪。 “小女自幼琴棋书画……” “把张姑娘送到府里做妾以偿还救命之恩,你可舍得?”战九霄打断了他的话,低头转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令人看不出他的神色。 张慈甫面有不舍,也有洒脱,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一礼:“战王正气凛然,德才兼备,年纪轻轻却战功赫赫,小女有幸入府伺候王爷是她的福分。” 听到夸奖,战九霄并不感到高兴,抬眼瞧了眼坐在张菡怡邻座的凤琉璃,只见她一脸欣喜地看着张菡怡,自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咔嚓一声,战九霄低头,玉扳指上出现了长条裂纹,像叶脉般延伸,战九霄右手松开,玉扳指没有完全破碎,依旧稳稳当当地戴在左手拇指上。 “王妃,觉得怎么样?”他要是不叫,凤琉璃估计还以为只是来看热闹的吧? 凤琉璃闻言,不急着回话,仍盯着张菡怡瞧。 张菡怡羞人答答,一张脸红得都快能滴出水来,头近乎埋在胸前,凤琉璃一时看不出她的心思。 不过,想想之前张菡怡的谈吐,便能看出她在家里一定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再者虽说商人身份低,但张慈甫仍能凭借高尚的品格获得众人的尊重,张菡怡自身也学识渊博,也许心中自有一份骄傲,若要为人妾,怕是委屈和不甘。 可看张菡怡的样子,也不像是对战九霄没意思。 思索了一会儿,凤琉璃拉起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劝道:“王爷之前有一位侧妃,才去不久,若是现在纳你为妃不合礼仪,只能先委屈你当个妾室。你放心,等过些日子,我让王爷将你扶做侧妃。愿不愿意入府,就看你的意思了。” 啪! 众人的目光朝发声处看了过去,战九霄在众目睽睽之下,淡定地拍了拍长袍上的碎玉:“柳山,下次选扳指,选质量好一点的。” 柳山嘴角抽搐,质量好的? 玉扳指虽然易碎,但不可能平白无故就碎了的,谁捏碎的,他心知肚明。但王爷的形象不能毁了,他很上道地回话:“是!” 张菡怡趁机扫了战九霄一眼,只是匆匆一眼,便不只是脸红了,耳朵、脖子都红得滴血。她捏了捏凤琉璃的手心,凤琉璃转头看着她,她羞答答地点头,粉唇轻启:“我愿意的。” 可不是嘛,如果张菡怡不愿意,张慈甫就是舍了这张老脸,将万贯家财都送于战九霄,也绝对不肯让她为妾。 第三百八十九章 不高兴 战九霄是个大英雄,十来岁便孤身一人跑到战场上杀敌,几年间杀敌无数,令外敌闻风丧胆。张菡怡听过他的事迹,也有幸在他凯旋之日见到过他一身戎装端坐马上的样子,早已倾心,本以为此生无缘,没想到还有这般姻缘,张菡怡哪会有拒绝之意。 明了张菡怡的心意,凤琉璃喜上眉梢,当即拍板:“那就这么定了!” “这,王爷意下如何?”今日过来,战王完全没有表态,张慈甫心中七上八下的。 像是突然想起了还有这个人,凤琉璃才意思意思道:“王爷应该没意见吧?纳妾之事都是你提的,临了却不同意,等于毁人清誉,那就过分了。” 战九霄眼中渐渐聚集起怒意,但凤琉璃一点都不怕,她就是担心战九霄会临阵逃脱,所以故意把事情说严重些,完全不给他退路。她看到他脸色阴沉,很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战九霄现在是骑虎难下,想要拒绝,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本来以他的想法,只要凤琉璃露出不情愿的表情,他就能以此为由婉拒张老,但凤琉璃竟然比他还要积极,他一时之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见他闭口不言,凤琉璃乘胜追击:“以张姑娘的品性,做个侧妃绰绰有余,想来王爷不会愿意委屈了张姑娘吧?既然如此,此事就定下来了,张老,你看如何?” 张慈甫仍拿不定主意,看战王的脸色,似乎不愿意,若强行将张菡怡送进去,还没入府就惹战王不快,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如果明知道是火坑,他就是打断张菡怡的腿,也不会让她往下跳。 “王爷,你表个态吧?”凤琉璃看出了张慈甫的犹豫,给战九霄使了个眼色,就差临门一脚了,别怂! 她越是积极,战九霄就莫名地越是气闷,一气之下道:“本王既以此为条件,必然是想对张姑娘好的。” 凤琉璃喜不自禁,完全不给战九霄后悔的机会,道:“管家,去准备聘礼,选个吉日接张姑娘入府。” “是!”管家战战兢兢应诺,看了眼怒发冲冠的战九霄,再看看喜笑颜开的凤琉璃,不明白到底是谁纳妾。 事情已经定下,张家没再多留,立刻告辞退下。 “等等!”凤琉璃心情甚好,也跟着两人走,“正好,我要去看看街上布置得怎么样了,提前感受一下乞巧节的气氛,顺便送送你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完全忽视了战九霄,战九霄脸色难看,众人虽不明白为什么纳妾这种喜事在前,他会不高兴。 但,他就是不高兴了。 夏季闷热,堂屋四角都放着冰鉴,战九霄坐的太师椅两侧还特地各添了一个冰鉴,可战九霄觉得热得很,仿佛两边放的不是冰鉴,而是火盆。 一股无名火在腹内横行无忌,他喝光了茶壶里的所有茶,还是没能让这股火消下一点。他思考了会儿,才想明白,这股火是针对凤琉璃的,她对纳妾之事就这样开心?不是为了引起他注意和好感,才装大度为他选侧妃的吗? 好像不是。 战九霄颓然地坐在太师椅上发呆,视线落在前方地上,眼睛没有焦距,什么都看不清。 他一石二鸟的计策,既没能摆脱张老的纠缠,也没有刺激到凤琉璃,反而给自己添了一个妾室。 他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第三百九十章 圣旨 早上耽误了这么久,凤琉璃到西市时都已经到了正午,想也没想,拖着杏仁就找间酒楼吃饭。 “您真的愿意让那张姑娘进门?”杏仁很担忧,张姑娘看着可和齐侧妃不一样,有学识,性子也好,还是王爷亲自主张纳入府的,以齐侧妃那样都能在府中耀虎扬威,张姑娘未来风头也许能越过王妃也不一定。 凤琉璃夹了一筷子鲜香酥嫩的荔枝肉到杏仁碗里,满不在乎道:“你瞧你家王妃有半点不乐意么?张姑娘那么好,若是得了王爷的喜欢,给府里添个小少爷,我再高兴不过了。” 能添少爷,说明战九霄的病已经痊愈,横在她心头的一块石头就能彻底放下了。 可她的样子落在杏仁眼里就是强颜欢笑,杏仁鼻尖一酸:“王妃要是不愿意,就和太后说说,我听说太后最疼您,她一定会帮您的。”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凤琉璃就想起当初原主就是仗着太后的喜爱,才强行插在战九霄和黎王妃之间,也导致了原主的下场,她更要引以为戒,厉声道:“我没有一丝的不乐意,王爷纳妾,我比任何人都开心!你不要胡思乱想!更加不能在别人面前胡说!” 杏仁见凤琉璃这样,咬着唇答应,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落了下来。 但不用她替凤琉璃委屈,太后比她还要心疼凤琉璃。 午膳还没结束,府里的下人就找了过来,说是圣旨到,让凤琉璃赶紧回府里接旨。 凤琉璃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无缘无故地怎么就有圣旨下来了。 回到了王府,传旨的太监一见到她,脸上便笑开了花,殷勤得让她浑身不自在。 “怎么回事?”凤琉璃悄声问战九霄。 “不知道。”战九霄的心情仍没平复,语气淡淡,面无表情。 太监一看这样,心道太后料事如神,战王果然有了新欢,对王妃连面上的体面都不肯给了。 幸好战王妃有太后护着,这战王妃之位谁也抢不走。 太监提醒两人接旨,等两人跪下后,展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哐哐一堆晦涩难懂的夸奖之词砸下来,凤琉璃艰难地听懂了其中的意思,就两件事,一、辰儿被立为世子,二、她的院子被赏了一块太后亲题的匾额。 太监笑吟吟道:“王妃,接旨吧!” “臣妾领旨!”凤琉璃双手举过头顶,从太监手里拿到圣旨,心里暖融融的。 辰儿被立为世子的时间,不早不晚,正是妾室才要入门的时候,凤琉璃除非是傻子,才会感受不到太后的用心良苦。 凤琉璃皱了皱鼻子,忍下鼻尖的酸涩。 “王妃,亲自揭开这块匾额,太后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太监让人将匾额抬到凤琉璃身前,匾额上盖着一块红绸。 凤琉璃双手一起挑起两角,黑色匾额上的烫金字样很快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仪闲院 是柳体,匀衡瘦硬,骨力遒劲。 太监笑意浅浅:“取自仪静体闲,有态度文静、体貌素雅之意。太后娘娘说,您身为王妃,端庄娴雅、处变不惊,堪为天下女子楷模。同时太后也期盼您未来能万事顺遂、依旧从容不迫,是以取了这个名字。” 解释之时,太监偷偷地留意着战九霄的表情。 第三百九十一章 着火 琉璃苑? 以王妃之名命名,何其草率,何其敷衍,何其不敬! 太监后面所说的话,是太后要说给战九霄听的,战九霄在听到太后赐了匾额后就陷入了沉思,这些话不需要听,他心中早已被愧疚淹没。 历来,正妃所住的院子,只稍逊于王爷的院子。就算战九霄再不喜欢凤琉璃,有太后护着她,战九霄也不能将她赶出这座院子,但他气不过,就让人将琉璃苑上的匾额摘了下来,直言凤琉璃配不上匾额上的字,草草写了“琉璃”二字就当做了琉璃苑的匾额。 那是凤琉璃还没嫁入之前的事了,要不是太后特地给凤琉璃换匾额,他都忘了这件事。 细细回想,当初凤琉璃知道这是他题写的,还喜不自胜,认为这是他对她的宠爱,要不是顾忌着王妃的形象,说不定就要亲自爬上去一天擦三次。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 战九霄想了很久,还是不能确定自己当时做了什么。但是脑海里闪现过无数次他对她疾言厉色的画面,每一次背景都不一样,琉璃苑、花园、毓秀苑等等,他好像一直都是在吼她。 以前恨她强迫他,认为她欺负了齐蓉儿,生气也理直气壮,可现在回想起来,他不知道冤枉了她多少次。 “歪了歪了,再往左一点。” 战九霄听见凤琉璃欢快的声音,抬眼看去,凤琉璃正在指挥着小厮挂上新匾额,看样子她很喜欢现在的匾额。 她有多开心,是不是就代表她有多讨厌之前的匾额?或者说讨厌他? 战九霄心中闷闷的,像被什么东西捂住了,透不过气。 眼前依旧是凤琉璃的身影,如一只翩翩起舞的彩蝶,浑身透着欢快与自在,也让战九霄得了些新鲜的气息。 罢了,以后对她好些,多多补偿她。 乞巧节终于到了,凤琉璃仓促地吃了晚膳,就出门去。 今夜到处张灯结彩,就连树上也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灯笼,璀璨星空之下又是另一片“繁星点点”。街道上行人如织,车马如龙,笑靥如花的姑娘们三五成群,匆匆走过留下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芳香。 凤琉璃走在其中,被喜庆感染,在各种小摊之间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像被绊住了脚步一般,迟迟流连在西市门口。 “王妃,够了,再多就拿不下了。”杏仁眼睛都不敢眨,紧紧盯着凤琉璃,就怕她一个不留神,就找不见人了。 凤琉璃回身,杏仁手上还好,后面跟着的四个侍卫双手都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她这才有些不好意思,摊开双手:“你们先把东西拿到车上放吧,我不买了。” “那边在做什么?”凤琉璃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一栋高楼,在亮如白昼的西市里,依旧夺目。 杏仁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道:“那是结彩楼,每年乞巧节都会在上面举办得巧比赛,姑娘们都可报名参加。以五彩丝缕穿七孔针,谁穿得最快且最好,就可以拿到丰厚的奖品。” 凤琉璃眼前一亮:“比赛开始了吗?” 杏仁抻着脖子看过去,上面有着不少穿红戴绿的姑娘,但看样子很悠闲,应该不是在比赛当中,遂道:“还没有。” “我们快点过去。”说完,拉起杏仁的手就往那边跑。 “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第三百九十二章 救人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了凤琉璃的行程,周围人早已陷入惊慌,个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甚至有人摔倒在地,被人踩踏过去。 凤琉璃东躲西闪,艰难地避开人群,跑过去扶起摔倒的女童:“没事了,你娘呢?” 女童被吓懵了,只知道嚎啕大哭,凤琉璃哄了一会儿,才将人哄好。 四周人依旧很混乱,西市里人群本就摩肩接踵,慌乱后所有人朝着出口冲,更加挤得水泄不通。 凤琉璃把女童交给杏仁,让四名侍卫跟着一起疏散人群。 有人在现场指挥,众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恐慌的心渐渐安定下来,顺着凤琉璃的安排有条不紊地出去。 见人群宽松了不少,凤琉璃大松一口气。 着火的地方是个绣庄,里面最多的就是易燃的布匹,火势非常迅猛,好在左右连接着的是瓷器铺和饰品铺,若是控制得当,也许损失不会太大。 此时天干物燥,按说绣庄应该是很注意防火的,怎么就走了水呢? 凤琉璃略有些好奇地朝绣庄看一眼,一看,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里面竟然还有一个人! 脑子还来不及思考,凤琉璃的身体已经朝绣庄冲了过去。 “王妃,不可以过去!”杏仁反应迅速,一把拉住凤琉璃,但凤琉璃势头太猛,眨眼间便挣脱了杏仁的束缚。 眼看着凤琉璃就要投身火海,杏仁失声尖叫。 凤琉璃的手突然被抓住,力道之大,随之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干什么?找死吗?” “救人!里面还有一个人!”凤琉璃来不及想战九霄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挣扎着要冲进去。 战九霄死死拽住她的手,目眦欲裂地瞪着她:“那里面火这么大,你又没有保命的手段,你进去想要送死吗!” 凤琉璃挣脱不开,不甘心地回头瞪着他,眼中有泪水闪烁:“那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绣庄已经被大火吞噬,一人粗的房梁嘭地一声砸落,战九霄看着里面,西南角一个粉衣姑娘捂着鼻子惊慌失措,四周都被火堵住了,找不到出口。大火燃烧的热气令一切都变了形,战九霄看不清姑娘的样子,但也能感受到她求救无门的绝望。 “你等着,我去救。” 说完,战九霄从绣庄伙计们拼死抢救出来的一沓棉布笼在自己身上,又从救火的人手里抢过一盆水,哗啦啦一下从头顶到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往里冲。 姑娘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往里面冲,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随着她的昏倒,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纷纷觉得没救了。 凤琉璃不知道姑娘发生了什么,火势难以控制,战九霄进去后,又窜出新的火舌,遮挡住他们的视线,里面的情况如何,谁也看不清楚。。 “王爷,怎么能让王爷进去?”杏仁快要晕过去了,两个主子,哪一个出事,都能要了她的命! 大火燃烧有一阵子了,半边屋檐轰然倒塌,更是揪起众人的心。 “战九霄!”凤琉璃双目赤红,甩开杏仁就要进去。 四名侍卫如铜墙铁壁一般挡在她身前,亦是红着眼眶劝说:“王爷以身护着您,您万万不能出事!” “是啊,王妃,您还有少爷,您难道连少爷都不管了么?”杏仁趁机牢牢抱住凤琉璃,死都不让她冲过去。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又见 凤琉璃心中钝痛,辰儿是战九霄唯一的子嗣,他还不会说话,就要没了爹吗? 大火无情,火舌疯狂地吞噬一切,绣庄两边的铺子也已经各被烧了一半,她听见绣庄老板的哭嚎,只觉得烦心。 “都别愣着了,快救火!”凤琉璃从旁人手上抢过盛满水的水桶,纤细的胳膊青筋暴起,才勉强抱得起那桶水,她看着眼前的人墙,道,“别挡着,我不进去,你们快去救火!” 侍卫要接过她手中的水,被她侧身避开:“自己去打水!” 凤琉璃抑制住眼中的泪,声势凶猛地朝绣庄泼了一桶水,火舌稍稍后退,又轻轻松松地蔓延出来。凤琉璃没做停留,回身跑去接水后又来泼水救火。 不知道跑了几个来回,城防军终于送来了水囊,这才在火舌中破出一条路来,战九霄的身影出现在了绣庄门口。 “你是人是鬼?”累得失神,凤琉璃都没反应过来。 战九霄黑着脸道:“你说呢?” 在火里熏了一会儿,声音有些沙哑,但一如既往的低沉,凤琉璃破涕为笑。 这才有心思打量起战九霄来。 此时的战九霄是她从未见过的狼狈,往日被一丝不苟地束起来的头发,因为被火燎烧,起了一些卷儿,俊朗的脸上也被沾上了几抹黑,长袍更是沾染了不少污渍,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黑色。 “你好脏!”凤琉璃笑道。 战九霄看着她通红的鼻尖,心中腹诽:看在你还知道哭,还有良心的份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救人吧。”战九霄下巴往右边一点,凤琉璃顺着看过去,一个也不怎么干净的脸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才注意到他将姑娘救了出来。 凤琉璃看了会儿,惊讶道:“张姑娘?” 没想到陷入火海的竟然是张菡怡! 谈纳妾之事那天,凤琉璃是约了张菡怡同游,她当天也是同意了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了凤琉璃的邀请,如今看到她,不免吃惊。 “你先把她平放在地上。”凤琉璃顾不得多想,立刻划出一道空地来,让战九霄将人放下。 战九霄放下后,一刻都没耽搁,指挥着城防军们灭火,还抢过了凤琉璃手中的木桶,到底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凤琉璃抱一只装一半水的木桶都很吃力,但战九霄提一个还不够,左右两个木桶一起提着,跑得也很快,泼水的速度比凤琉璃快上不止三四倍。 周围参与救火的人还挺多的,没多久就灭了火。 战九霄环视一圈,压抑着怒火问:“绣庄的掌柜和伙计呢?都去哪儿了?” “我在这儿。”掌柜带着哭腔道,铺子被烧了,他亏得太大了! “你的伙计呢?都在这儿了?”战九霄面沉如水,一双锐目盯着掌柜,令掌柜心下发颤,抖着声儿答道:“都在,都在,一个不少。” 战九霄扫了一眼,掌柜身边围着不少伙计,一个个年富力强,毫发无损,他更是怒火难挡,红着眼呵斥道:“绣庄起火,你们一个个倒是跑得快,留一个客人在里面,你们可真行啊!” 从战场上真刀真枪地厮杀过来,战九霄的怒火可不是谁人都能承受的,斜飞入鬓的剑眉在月色下就像两把闪着寒光的长剑一般,锐不可当,更不用说他怒火滔天的目光,只一眼,便让人觉得能再引起一场大火。 第三百九十四章 奇怪 所有人都被战九霄的怒气震慑到,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 另一边,凤琉璃进行了急救后,扬声道:“战九霄!张姑娘手背被烧伤,加上受惊吸了很多浓烟,所以才会昏迷过去,我简单处理了一下,你快把人送到医馆去。” 战九霄闻言,走到张菡怡身前蹲下,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一只手枕在她的脖子下方,稍稍使劲,就把人抱了起来,快步朝医馆跑去。 他的速度太快,凤琉璃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只能看得见他的后背渐行渐远。 宽厚,结实,挺拔,安全。 评价一个后背未免太奇怪,但她第一次觉得战九霄的背影有些帅气。 直到战九霄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们眼前,被吓得不敢动的百姓这才像刚被人从水里救出来一样,拼命地喘着气。 方才掌柜的直面战九霄的怒火,早就冷汗直冒,要不是太过惊恐,不敢动弹,他只怕只能滑倒在地了。 战九霄一走,金钱的诱惑令他的胆子瞬间膨胀起来,他可还要做生意呢,要是战九霄那些话传出去了,谁还敢光顾他的生意? “这人真是血口喷人!我哪里知道还有一个人在里面?”掌柜急红了眼,腆着大肚子忙不迭地辩解,“还有没有当时在庄子里的客人,你们可要给我们作证明啊,我们可没有遇到危险就丢下客人不管,我们哪里会做这种事呢?” “就是啊,一发现起火,我们就叫人离开了,就算有客人跑得慢,也能在火势蔓延之前逃开,那姑娘怎么就困在里面了?”一个伙计附和道。 另一个伙计一拍大腿:“不对啊!那姑娘什么时候进去的?我怎么没有印象?小庄,你看见了吗?” 小庄摇头:“没有啊!” 看了一圈,所有伙计都摇头。 事情就奇怪了,小庄皱着眉道:“这火起得不明不白,张姑娘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这里面不会有什么吧?” “火怎么起得不明不白了?”围观众人中有人不解地高声提问。 小庄解释道:“火是从库房里起的,可当时所有的伙计都在前头招呼客人,根本没人在库房里。” “那张姑娘呢?是不是你们看漏了,一个大活人还真能凭空出现不成?”又有人提问。 另一个伙计信誓旦旦道:“我们每天见的人多了,自然就练就了过目不忘的本事。谁进了铺子,以前有没有来过,喜欢什么样的款式,我们瞧一眼就能知道。张姑娘若是进门,我们那么多人,绝对不可能没有一个人发现。” 听他们这样一说,围观者也好奇起来,着火地点没人,张姑娘突然出现,这两者是不是有些什么关系? 有人道:“那个张姑娘,不会就是纵火者吧?” 此言一出,立刻获得了不少人的附和,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两处奇怪之处:张姑娘不知道为什么避开众人偷溜进库房,却不小心惹起了大火,火势太猛,她来不及逃跑,所以才会被困在里面。 一切似乎有了解释,掌柜的咬牙切齿道:“好呀,我和这张姑娘今日无冤往日无仇的,竟然这般害我!伙计们,走,我们去找她算账!” 第三百九十五章 争论 “站住!”凤琉璃高声呵止,一个箭步挡在掌柜面前。 “你想干什么?”掌柜脸上怒意难消。 战九霄经常在西市出没,掌柜是知道他的身份的,是以战九霄把人抱走,掌柜不敢有异言。可凤琉璃却不同,掌柜不认识她,且之前火起之时,掌柜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店铺,哪里注意到凤琉璃和战九霄的关系。 掌柜打量了一下凤琉璃,见她衣着华贵,但那个张姑娘着装也不差,说不准两人就是一伙的,掌柜冷声道:“你认识那个张姑娘,而且也是你救了她,你该不会就是她的同伙吧?” 闻言,围观群众看向凤琉璃的眼神都带着愤怒,刚才那场火,如果烧得更迅猛些,他们这些人可来不及逃出西市,没准儿今日就都要葬身火海了。 张姑娘是纵火疑凶,可现在已经被带走了,凤琉璃若是同伙的话,他们绝对不会放过她! 凤琉璃扫视一圈,见众人群情激愤,更加拔高了声音,尽量让更多人听到:“依绣庄掌柜和伙计所言,张姑娘确实是最有嫌疑之人,但这个结论是否真实,要考虑一个前提,那就是掌柜和伙计所言非虚……” 不等她说完,掌柜的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果然和她是一伙的!一张嘴就要说我们骗人!你们算计这么久,什么说辞都准备好了吧?我也不和你争辩,你今天要是不把我的损失都补回来,我就抓你见官!” 绣庄的伙计闻言,撸起袖子将凤琉璃围住,俨然就是不赔偿就不给离开的意思。 凤琉璃气笑了,才说了几句话,就被扣上个纵火帮凶的罪名,这掌柜可真能讹人,她目光如炬:“见官?走,现在就去!” 她这一说,掌柜就心虚不已,本来只是想要找借口逼她承担一部分损失,若真见了官,无凭无据的,还真不好办,他眼神飘忽了一阵。 围观群众的眼睛里都倒映着灯笼的烛光,幽幽地像狼一般,掌柜狠狠打了个机灵,一个想法窜上心头:“我知道了,一定是外面还有人接应你,只要我们带你出去,你就能顺利逃走!是不是?嘶,你们算计太深了!” 掌柜被吓到一般,打了个寒噤,转身一脸愁苦地对围观者道:“大家伙眼睛雪亮,可要给我作证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她们,烧了铺子不说,还要冤枉我,我是个商人,若是名誉受损,今后还怎么做生意?她们这是打算彻底毁了我啊!”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围观者毫不费力地感同身受,看着凤琉璃都像是杀父敌人似的。 “你这么急着给我扣帽子,连话都不许我说,是在怕什么?”凤琉璃冷冷地看了掌柜一眼。 掌柜阴鸷地瞪着凤琉璃:“怕什么?怕你的同伙赶来救你,到时候我岂不是吃了闷亏?” 闹市纵火,京兆府迟早要赶来,他必须速战速决,姑娘家胆子小,多吓几次就能唬得她签了欠条。 思及此,掌柜更加阴狠道:“你要是再不签,我就真的把你扭送到京兆府,我们这儿这么多人,你的同伙绝不可能从我们手下救走你。我听说,牢房里满地都是蟑螂老鼠,官差对不老实的犯人还会动用大刑,随便一样刑具,都沾了无数人的血。是现在赔钱,还是进牢房,你可要想清楚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训斥 杏仁听到这些话,吓得浑身颤抖,挡在凤琉璃面前:“混账!知道她是什么人么?你们……” “什么人?哈哈!”掌柜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我管你什么人!毁人财物,你就必须赔偿!” “她是……” 凤琉璃捂住杏仁的嘴巴,异常冷静道:“只要你能拿出证据,证明我是帮凶,我就赔!” “证据?你们做得天衣无缝,我上哪儿找证据?”掌柜嗤笑,“我劝姑娘还是老老实实签了欠条,早点解决,对你我都好。” “没有证据,只凭一套自以为能说得通的道理就要定下我的罪行,还要我赔偿你的损失,你真的不是在讹人吗?”凤琉璃语气淡淡地点破他的算计。 围观者一听,被掌柜忽悠得不清醒的头脑,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对啊,无凭无据,怎么认定她的罪名的? 眼见着围观者有所动摇,掌柜脸色肉眼可见的气红了,刚才以为胜券在握,一时大意竟然让人抓住了话柄,可他本就没有依据,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凤琉璃不管他心中千回百转,掷地有声道:“掌柜和伙计说,火是从库房里着的,张姑娘是突然冒出来。我们姑且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依伙计所言,只要进入了绣庄,他们都会发现,那么张姑娘到底是何时进入了绣庄?就算不是今天,是昨天还是前天?总要有个日期吧?你们不是过目不忘么?总该有个人记得吧?” “对啊!既然进去了就会记得,没道理独独忘了张姑娘进去的时间。”围观者有些动摇。 小庄梗着脖子辩解:“可她如果有心纵火,不一定要在我们开店的时候进来,没准是夜里偷溜进去的呢?” 凤琉璃冷哼:“既然她夜里能偷溜进去,为什么不在夜里纵火?那时候人少,不更能将你们铺子烧个干净么?更何况,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半夜三更如何能避开巡逻的城防军到西市来?” 是了,姑娘不可能夜里偷溜进来,伙计又说只要从他们眼前进去就不可能发现不了,可姑娘切切实实地被困在店里,唯一的解释就是伙计撒了谎! “你们就是为了推脱责任并想要回本,所以口出妄言,陷害张姑娘。”凤琉璃神情坦荡,不由得让人信服。 见形势一边倒,掌柜指着凤琉璃怒喝:“我又不是纵火者,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怎么谋划的?来人,先把她给我抓起来!” 伙计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抄起武器逐渐缩小包围圈。 杏仁双手张开,像护小鸡一样将凤琉璃护在身后,厉声道:“我警告你们,我家王妃是战王妃,你们别乱来!” 四个侍卫冷着脸站在凤琉璃身后,双眸不怒自威地盯着伙计们。 “战王妃?呵,战王才抱着一个姑娘离开,她若是战王妃,怎么可能还留在这儿?这四个就是你们的同伙吧?这下暴露了吧?伙计们,上!”掌柜一马当先,凶神恶煞地握着一根木棍,使劲甩了甩,甩上了劲儿,抬手就往凤琉璃身上招呼过去。 眼看着手臂一般粗细的木棍就要抡到凤琉璃脸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她身后的侍卫脚下使劲,弹跳了起来,将木棍踹飞出去。 “住手!” 京兆尹厉声制止,一听说这边出了事,京兆尹就赶紧率人赶来,可到底还是晚了。 “尔等放肆!冲撞了战王妃,你们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这一声喝令吓得掌柜双手发软,他突然想起之前战王抱着那个张姑娘走之前,眼前这个女人直呼战王名讳,她竟真的是战王妃! 凤琉璃听他说得夸张,心里解了气,杏仁见有人作证,底气瞬间足了,“就是!你们……太过分了!” 掌柜如一滩烂泥般瘫坐在地,脸上汗水直冒,汗水进了眼睛也没敢擦,立刻缩成跪姿,不停地对凤琉璃磕头道:“小人是猪油蒙了心才胡说八道,还请王妃饶了小人这一次!” 都说战王妃不得宠,可她身后还有凤丞相和太后,若是战王妃真计较起来,别说是一个绣庄,他们一家人可都会没命。 京兆尹亦是冷汗直冒,腰都挺不直,胆战心惊地询问凤琉璃有没有受伤,凤琉璃摇摇头,走到掌柜跟前,笑意不达眼底:“你说我断你财路,你用武力逼迫一个无辜的姑娘承认是纵火帮凶,还要赔偿你铺子的所有损失,难道不是在杀人么?” 她担心张姑娘那边,也不等掌柜再说什么,和京兆尹打了声招呼后就往医馆方向去了。 掌柜无力地趴在地上,口中喃喃:“完了完了。” 得罪了战王妃,他彻底完了。 直到凤琉璃走远,围观者一阵后怕,差点成了冤枉战王妃的帮凶,幸亏他们早早醒悟,否则下场只怕和掌柜一样了。 围观者恶狠狠地瞪着掌柜,要不是他,他们也不会这样。 “战王妃太可怜了吧?战王完全不顾她的脸面,当众抱着个姑娘走,她还得留在后面收尾。” “可她本来就不受宠,之前战王世子一事,战王妃虽正了名,但齐侧妃薨,战王不也骨瘦形销,最近才好些了,我看啊,大概就是结识了张姑娘。” “是啊,我听说前些日子,张慈甫张大人不是天天都往战王府跑吗?” …… 到了医馆,凤琉璃看到张菡怡躺在隔间里,闭着眼,睡得很安稳,手上的伤也都被包扎起来了,她向大夫询问伤势如何,被告知无恙后,才放下心来。 转头见战九霄负手站在身后,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有些纳闷,问:“你怎么在西市?” 战九霄把右手背在身后,冷哼:“每次这种大型活动,都容易出乱子,需要城防军巡逻。” 解释得不是很详细,战九霄以为凤琉璃已经知道缘由了,但没想到凤琉璃仰着头疑惑地看向他,像是在等他回答一样。 果然,凤琉璃久久没等到答案,眨了眨眼睛,问:“然后呢?” 然后呢? 战九霄深邃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起来又不像是在装傻。 一种挫败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凤琉璃不是喜欢他喜欢到不顾名誉强迫他的地步吗?他现在怎么一点看不出? “本王是九门提督,城防军由我统辖。”战九霄闷声闷气地回答。 “难怪了,还好你来得及时,不然我估计只能给大家添乱了。”凤琉璃摸摸鼻子,冷静下来以后,她也察觉到自己自不量力了。 “你还敢说?”提到这个,战九霄就来气,“你怎么就那么蠢,看见火里有人,就敢往里面冲?你说说你,你是跑得快,能躲开掉落的火梁呢?还是力气大,能把张姑娘抱出来?或者长了身铜墙铁壁,不怕火烧?瘦得跟只鸡仔一样,随随便便就能被拎起来,你进去,要当烤鸡么?……” 战九霄像是突然被打开了话匣子,像训孙子一样,训个不停。 林潭偷偷看了眼凤琉璃,见她仰着头,双眼涣散,看不出是什么态度。他寻思了一会儿,若是他出于好心做事,结果换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他一定会生气。是以他总感觉凤琉璃是在积蓄怒火,攒够了,就一次性冲战九霄发出来。 “王爷……”林潭想要提醒,但战九霄显然被凤琉璃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行为气狠了,抬手拒绝林潭说话后,继续训斥。 第三百九十七章 伤口 凤琉璃倒和林潭想的不一样,这次的事确实是她做错了,光凭一股劲儿冲进火海,救不了人不说,还会给别人添乱。相通这些,战九霄怎么骂,她都能坦然接受,就是战九霄训得太久了,她忍不住开小差。 “张姑娘醒了!”凤琉璃第一时间看到张菡怡的眼珠子开始转动,三步两步越过战九霄,坐到床边等着她醒来。 其他人也围拢了过来。 张菡怡在众人的期盼中悠悠醒来,双眼失神,好一会儿才看清床边的人,扯着毫无血色的唇笑了笑,想告诉大家她没事,正巧视线扫到战九霄,她想到了什么,急切地张嘴要说话,但喉咙里像仍有火在燃烧似的,火辣辣地疼,一着急之下,猛地引起一连串的咳嗽。 “杏仁,拿水来。”凤琉璃力道适中地帮张菡怡拍背。 喝过几杯水后,喉咙的灼烧感才渐渐好转,但在火中被熏了很久,嗓子还是很不舒服。张菡怡忍着痛,声音沙哑道:“王爷,您手上的伤可上药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半边屋檐倒塌的时候,战王抬起右手手臂挡住掉落的屋檐,应该是受伤了吧? “你手上有伤?”凤琉璃的心骤然一紧,想也没想伸手抓过战九霄背在身后的右手。 夏日衣衫单薄,凤琉璃的柔荑才一碰到战九霄的手臂,温暖柔软的触感就从接触处蔓延到四肢百骸,战九霄头皮一麻,心里如战鼓擂动,脑子一片空白,刷地一下拂开了她的手。 战九霄说不明白怎么了,一向所向披靡的他,竟然产生了逃避心理,“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你去帮我喊大夫来吧。” 说罢他不敢直视凤琉璃,闷着头走向旁边的椅子上,右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坐着等大夫。 凤琉璃看了眼被拂开的双手,又看了眼战九霄,现在她才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 受伤处是右手前臂外侧,烧伤的地方从手臂下端延伸到手肘处,因着战九霄今日穿的是玄色窄袖、便于行动的常服,所以凤琉璃一直没有注意到。就算是现在,她看着手臂,黑色和深红色交融,令她都无法看清伤口的具体情况。 喊什么大夫?她不就是大夫? 凤琉璃正要开口,张菡怡已经将干净的帕子沾湿,拧干水分,略有些着急道:“王爷,手上血液干得快,布料若是贴在上面,再撕下来难免受罪,让民女帮您清洗一下,洗干净了也好上药。” 虽然被困在火场里,昏迷了一会儿,但好在救援及时,张菡怡除了喉咙有灼烧感,脑袋有些昏沉以外,倒没有什么大问题。 心中的鼓声渐渐平息,但回响依旧余音缭绕,战九霄烦躁道:“随你。” “是。”张菡怡走到战九霄身边,俯下身,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将衣袖从伤口拉开。 几次感到布料已经紧紧贴在伤口上,张菡怡闭着眼狠心将布料撕扯下来,战九霄的痛感似乎转移到她的身上,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反而是她每扯下一块就“嘶嘶”地倒吸凉气。 凤琉璃瞧着战九霄如此自然地接受了张菡怡的照顾,想到方才战九霄拂开自己的模样,心中了然,这是怕张姑娘看了误会? 不过,他们多接触接触,培养培养感情,也正和凤琉璃的心意。她笑了笑,无声地退出隔间,把空间让给两人。 第三百九十八章 没心情 “王妃?”杏仁得了吩咐去喊了大夫回来,发现凤琉璃的身影早就不在隔间里,焦急地冲了出去。 医馆虽说也在西市,但是位置是在路的尽头,所以此处相对于绣庄的位置来说,人影少了许多。 杏仁到医馆门口,往左右街道搜寻,看到凤琉璃独自一人往出口的方向走,提起裙子,快步跑过去:“王妃,怎么突然出来了?” 回应她的是乞巧节的烟火,和众人的欢呼。 她抬眼望去,心中也忍不住欢喜:“王妃,快看,放烟火啦!五颜六色的,可好看了!” 凤琉璃听见了,回身朝天上看去,确实五颜六色的,连夜幕都被照亮了。四周很嘈杂,所有人都在欢呼。凤琉璃也跟着喊了两声,见气氛到了,就收了架势,负手往闹市走去。 “王妃?” 杏仁正看得高兴,一转身,凤琉璃已经走了好远了。 两旁烛光幽幽,凤琉璃的身影纤细,左手手心里还捏着才买的磨喝乐,之前爱不释手,拿在手中随时把玩,现在却看都不看了。 天上的烟火璀璨,不远处人们欢欣鼓舞,有戴着猪头面具的人挡在凤琉璃面前摇头晃脑,凤琉璃见他可爱,便笑着和他一起玩,然后趁他不注意,把手中的磨喝乐塞给他,溜没了影。 杏仁被人群挤来挤去,却看到自家王妃站在人群外盯着她笑,若是以往,杏仁肯定又羞又恼,可现在她的心却像被人揪起来似的,医馆里战九霄和张菡怡相处融洽、柔情蜜意,堂堂王妃却只能形孤影只,这叫什么事? “哗啷棒耶,卖哗啷棒咯。” 路边一个摊贩机灵,瞧着妇人装扮的凤琉璃走过,立刻吆喝起来。 凤琉璃闻声转头,朝摊子上瞧一眼,小小的摊子摆放的具是些可爱的玩意儿,难得的来了些兴致。 走过去细细翻看,她之前买的磨喝乐自然也是有的,都是孩子的形象,一个个憨态可掬。 虽说凤琉璃已经买过不少磨喝乐,但仍对未曾见过的款式爱不忍释,索性将没买过的款式都买了下来。 占据摊子一角的哗啷棒也很可爱,有些做成了老虎的形状,虎头虎脑的很是惹人喜欢,也有应景的,做成喜蛛样式,但凤琉璃对此敬谢不敏。 她拿起老虎样式的哗啷棒,素手细细摸过哗啷棒周身,温润顺滑,没有刺边,做工很不错,她摇晃了几下,听着声音清脆,不刺耳,就又买了几个憨萌的。 辰儿正是好动的时候,这些耍具爱玩得很。 摊贩做了那么一大笔买卖,乐得见牙不见眼,三下五除二将凤琉璃买的耍具都绑在几条绳上,结结实实地绑了几串,递给旁边伺候的侍卫:“一共五两二钱,您拿好嘞!” 杏仁从腰间取下荷包,从里面掏出银子,才付了钱,就听到凤琉璃招呼她:“回去吧。” “欸!”杏仁紧紧跟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自从医馆出来后,王妃虽然看着欢喜,但她总觉得王妃心情不好。 “戌时才过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王妃不再逛逛么?”杏仁咬着唇挽留,再待一会儿,说不准能和王爷一同回府。 凤琉璃晃晃手中的哗啷棒:“不了,辰儿还在家里等着。” 西市中央又放起了烟火,杏仁抬头一看,那里气氛正好,他们却踩着冷清早早离去,没想到此行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 第三百九十九章 上药 医馆里 张菡怡极尽轻柔地把伤口上被大火灼烧的布料撇开,但衣袖狭窄,若不是刻意支撑着,布料又会贴服上去。 “王爷,民女用剪子帮您把布料剪开。”张菡怡从林潭手上拿过剪刀,在战九霄等人面前拿利器还是得需要些胆量,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瞧瞧战九霄,见他虽然面沉如水,但到底没有拒绝。 “民女开始了。” 张菡怡左手提起伤口附近的布料,战九霄今日所穿的窄袖长袍,袖子非常贴合,所以既要把布料提起至方便剪裁的程度,又要不能弄疼伤口,对她来说还是挑战性很大。 小心翼翼地试了几次,张菡怡感觉有把握了,才敢举起剪子把袖子剪出更大的窟窿。 干完这一切,张菡怡出了一身汗,此事真不好做,战王身份高贵,若是她不小心让战王见了血,还不知道周围虎视眈眈的侍卫们会不会当场就了结了她。 张菡怡再用清水在战九霄手臂上擦拭一遍后,把位置让给了大夫。她环顾一圈才发现,隔间里除了她和战九霄,就只有战九霄的侍卫和一个大夫,她心生怯意,这屋子里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便是即将成为她夫婿的战九霄了。 张菡怡下意识想要靠近,但见到大夫和侍卫围在战九霄身边,瑟缩着收起了脚步,面色涨红。 此时和刚才不一样,刚才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清理伤口上,根本顾不上男女有别,此时她才意识到之前的行为有多出格,若是让人知道她当众与男子有肌肤之亲,她的清誉就彻底完了。 “嘶!轻点!”战九霄疼得下意识攥紧拳头,手臂上外层皮肤都已经被烧没了,皮下血肉模糊,血管依稀可见。 “是是是!”大夫点头如捣蒜,身体跟着一起颤抖。 战九霄看了看他手上的柳叶刀,抖得跟发羊癫疯似的,这是要剔死肉还是要杀人? “你当大夫几年了?”战九霄眉头紧锁。 大夫脸色刷地白了,疯狂吞咽,几欲晕厥:“五,五年,我只是个学徒,今日大家都放假了,师傅让我守着医馆,以防万一。” “嗯。”战九霄沉沉地应了一声,表示了解,见大夫仍像被吓疯的鸡仔似的,无甚情绪道,“继续。” 大夫大脑一片空白,机械而快速地凑上来,帮他剔掉上面的死肉。眼前之人是战王,战功卓著,杀人无数,他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就算再能忍疼,战九霄也是肉体凡胎,上下牙齿紧紧咬着,虽然没有喊疼,但也能看得出他在生生忍着。 战九霄看着战战兢兢的大夫,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凤琉璃也如大夫一般为他处理伤口,可凤琉璃不仅冷静从容,甚至还会训斥他,一个女子却丝毫不惧他,真是女中豪杰。 战九霄眉眼柔和了许多,以前嫌她唠叨烦人,没想到现在竟然有些怀念了。 她现在是在外面玩得开心,还是回到家里和辰儿在一起了? “嘶——”战九霄整个手臂往后缩,也不知道大夫割了哪里,疼得他皱起了眉头。 “求王爷恕罪!”大夫猛地跪下地,连连磕头求饶。 张菡怡能理解大夫的恐惧,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道:“王爷,让民女来吧,民女细心些,能做好的。” 战九霄本想拒绝,但瞥了眼地上的大夫,跟个屠夫似的,再让他弄下去,命都没了。 “你来。”战九霄把手搭在原处,任张菡怡处理。 第四百章 未归 凤琉璃回到王府,临进门前打起精神,从杏仁手里拎过一串耍具,笑容满面地走近仪闲院。 院子中央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辰儿被放在上面,布老虎、布蝴蝶、拨浪鼓、陶哨等等都堆在里头,刘嬷嬷和一众奶娘丫鬟围着圈拿耍具逗辰儿玩,辰儿支棱着四肢飞快地在垫子上穿梭,看见什么就跑去抓什么,玩得不亦乐乎。 “辰儿,看娘亲买了什么?”凤琉璃没刻意走到辰儿附近,反而选了个对角的位置,蹲在垫子旁边,举着那串耍具,等着辰儿自己过来拿。 一听到凤琉璃的声音,辰儿葡萄眼一亮,手上的布老虎被他随手一丢,像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飞快地朝凤琉璃爬去。明明还有离凤琉璃一个身子的距离,他就耍赖,伸着两只莲藕的小胳膊,笑眯眯地等着凤琉璃抱。 凤琉璃瞬间被萌化了,伸手一把将小家伙抱进怀里,吧唧狠狠亲了一口,与辰儿笑闹一番。 “王妃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刘嬷嬷纳闷。 凤琉璃笑眯眯的捏辰儿的脸,道:“当然是想我们家辰儿啦。” 说完,她抱着辰儿走去看看垫子东边放着一个桌案,桌案上面摆着茶、瓜果、巧果等吃食,有丫鬟解释她们是在院中拜织女,她看得稀奇,问了这些东西都有什么寓意。 另一边,刘嬷嬷被杏仁拖到角落里,一本正经地小声嘀咕:“刚才在西市,张姑娘被困在火海里,王爷冒着生命危险将她救了回来,后来又抱着她到了医馆,甚至醒来以后,她还亲自帮王爷清洗伤口,王妃看着心里难受,这才提前回来的。” “当真?”刘嬷嬷眼底划过一抹痛色,王妃的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怎么就又出来一个张姑娘抢了王爷的宠? “此事不能再和其他人提及。”刘嬷嬷叮嘱杏仁。 王妃会如何,不是下人该议论的事,她们两是王妃的亲信,知道了只会心疼王妃,若是让不怀好意的人知晓,只怕又是一番风言风语。 “我知道!”杏仁点头,警惕地看着周围,有些担心道,“今晚王妃心情不好,怎么办?” 刘嬷嬷瞧过去,凤琉璃正拿着一块巧果放在辰儿的嘴边,让他尝尝味道,凤琉璃的笑容柔和恬淡,若不是杏仁告知,刘嬷嬷还真看不出她心情不好。 “让少爷多陪着王妃,有少爷在,王妃至少没空想其他的。”刘嬷嬷无奈地叹了口气。 其实,就算再来一个“齐蓉儿”,但王妃如今母凭子贵,绝对不会再回到当初的惨况,最多是没了王爷的喜爱,她相信王妃一定能过好。可这世道,女子若没了丈夫的宠爱,就算地位再高,也会被人诟病。 刘嬷嬷实在不忍凤琉璃再受那般苦,只是万事不由人。 辰儿今晚精神很好,玩到很晚才睡,凤琉璃瞧着身边睡得香甜的小脸儿,心都化了。 看了辰儿一会儿,凤琉璃透过他的眉眼,想到了战九霄:不知道他今夜回来了没有。 翌日一早,凤琉璃由着人伺候梳洗,杏仁迟迟不见踪影,身边的丫鬟们也都一反常态的安静,问了几次,杏仁才哭丧着脸现身。 凤琉璃皱着眉毛盯着她眼下的乌青,纳闷:“你昨晚做贼了?怎么眼圈这么黑?“ “王妃!”杏仁带着哭腔道,“王爷,王爷昨晚一夜未归!” 第四百零一章 成了? 空气中有一瞬间的凝滞。 凤琉璃愣住,杏仁惴惴不安地看着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们也不由得放轻了手脚。 “不回来就不回来,你哭什么?”凤琉璃抬手给她擦了眼泪,见她眼睛肿得像桃子一脸滑稽,忍不住笑道:“你要是早说你这么担心他,我就该让你多在他跟前转悠,咱们杏仁长得标志,配他还是配得上的。” 杏仁被她这一打趣羞红了脸,可一想到战九霄那副薄情相,撇撇嘴,一脸不愿意,“王妃可别拿王爷来打趣奴婢。” 战九霄一夜未归,那说明什么?说明她的计划非常顺利!只是……凤琉璃想到战九霄昨晚的伤势,有些迟疑,都那样了也行啊。 这就是久旱逢甘霖吗?凤琉璃有些被震撼到了。 “王妃可要用膳了?”嬷嬷在屋外问。 凤琉璃顿了一下,神色如常道:“今日到辰光苑摆膳,我有事找王爷相商,若是王爷回来,正好可以谈谈。” 她心里再惊奇,那也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若不是在府门摆膳不合礼数又显得她太过好奇,她恨不能端着碗站在府门,好第一时间问战九霄,昨晚情况如何。 杏仁苦涩应是,心中千回百转,什么“有事相商“,不过是想过去等着王爷罢了。 自她进王府以后见到的王妃,只要王爷不传就绝不主动踏入辰光苑,可今日王爷都不在府中,王妃还主动找借口过去。 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若说王妃不在意王爷夜不归宿之事,她是第一个反对的。 夏衫相对于冬装来说,简便了许多,不过薄薄的三层,没多久就穿好了。辰儿还未起,凤琉璃领着一众丫鬟往辰光苑去。 走着走着,凤琉璃的思绪就飞了。 如果两人真的成了,张姑娘生了孩子,战九霄会收了辰儿的世子之位,给那个孩子吗? 毕竟辰儿是原主用腌臜手段怀上的,战九霄现在别无选择,才对辰儿那么好,如果他心爱的女人给他生了孩子,那辰儿怎么办? 这可不行,她得找个时间好好和战九霄谈谈这事。 凤琉璃暗暗下了决心,连带着脚步都快了不少。 早膳很快上桌,色香味俱全的早点一一摆开,凤琉璃的五脏庙打起了鼓,再也顾不得许多,填饱肚子要紧。 正当凤琉璃吃得热火朝天时,战九霄拖着一身疲惫进来了。 虽然是特地来辰光苑等他,可真的见到了,凤琉璃顿时把等他的理由忘得一干二净,张着嘴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怎么来了?”战九霄揉着太阳穴,见满桌的早点,也不嫌弃几乎是凤琉璃吃剩的,从丫鬟手中接过碗筷,夹起一颗虾饺细嚼慢咽起来。 凤琉璃用眼神从上到下审视一圈,面有疲色,眼下乌青,一看就是过劳所致,心中更是坚信,昨晚大概率已经成事了。 擦了下嘴巴,凤琉璃揶揄道:“阴阳调和是好事,但若是毫无节制,反而伤身。” “胡说什么?”战九霄脸色发黑,又夹起一个蟹子烧麦,两口下了肚。动作看起来舒缓优雅,实则速度一点都不慢,没多会儿,就解决完了三碟子早点。 战九霄像是饿极了,又喝了一碗粥,放下碗就揉着太阳穴头也不回地进了寝室。 昨晚一夜未眠,头疼欲裂,他没有功夫和凤琉璃瞎扯。 凤琉璃看着他不耐烦的背影,摇摇头,扬声道:“吉日已经选好了,这两日聘礼就会送到张府去。” 等久了,万一有了小少爷,会影响张姑娘的清誉。张姑娘可不像原主,有人护着,真出了那事,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第四百零二章 一夜繁忙 战九霄按着太阳穴坐在床上,熬夜过后,哪怕第二天补了一觉,醒来时依旧昏昏沉沉的,难受得很。 “王爷,这是厨房备好的参汤,您喝一碗缓解一下。”林潭端着托盘,托盘之上热气袅袅。 战九霄端起瓷碗,看也不看,将参汤一饮而尽:“查得怎么样了?” 林潭接过空碗:“还没消息。” 昨晚起火之事,蹊跷得很,战九霄把张菡怡送回张家后就去了京兆府,本意是督促京兆府尹严查此事,但没想到竟被绣庄掌柜讹上了。 那掌柜在里头跪着,伙计就在京兆府门口,哭天喊地地说什么是因为城防军不尽职,才会被歹人找到机会,让绣庄遭受这么大的损失,非要战九霄把所有损失补上,大有不同意就撞死在京兆府门口的架势,行事无耻至极。 当时围观百姓很多,京兆尹怕失态再度扩大,头都快抓秃了,还是战九霄出面威吓了那帮人,不仅不阻拦,反而怂恿那帮人去撞死,撞死了他们也轻松一些,至少不用再查这桩案子给谁一个交代了,吓得那掌柜连忙跑出来把伙计们都骂了回去。 但案子还是要查的。 所以一整晚,战九霄都在京兆府查阅卷宗,并亲自带人去绣庄附近查找线索。线索倒是查到了一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待人验证过后才能知晓结果。 战九霄摆摆手:“你先出去。” 林潭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退了出去。门口“吱呀”一声,彻底关上了,寝室里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中。 昨夜之事迟早会有结果,战九霄不着急,可另一件事却让他不解。 时间倒转,回到了清晨,战九霄才从京兆府出来,要回府里,却在半道儿上遇到要去上朝的黎王。 “本王听说昨晚西市走水,战王辛苦一宿,可有眉目?” 黎王的声音从帘子里头传来,虽然是关心的语气,可战九霄却愣是从里面听出几分幸灾乐祸来。 战九霄头疼不已,不欲理会他,拉紧缰绳,就要骑马绕过他。可他却吩咐身旁的侍卫纵马挡在战九霄前面,战九霄眉头紧皱,一身煞气:“有没有眉目和你有什么关系?让开!” “战王兄此言差矣。”黎王撩开帘子,眼里溢出了笑意,却义正辞严道,“本王也是关心你,这可不是件小事,闹市又逢节日,出了这样的事,你手下的城防军可摘不出去。 “说不准御史台那帮老家伙已经参了你一本,你还是要有个心里准备。” 战九霄越发不耐,再次握紧缰绳,欲要冲过去。 黎王仍噙着笑,“听闻张老爷是出了名的疼爱闺女,若让他知道他的闺女差点出了事,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之后还说什么,战九霄就完全没耐心听了,找了空隙,策马扬鞭而去。 回忆至此,战九霄思绪万千,今早困乏难忍,如今睡了一觉起来才觉得不对劲,黎王怎么会知道陷身火海的事张菡怡呢? 昨晚虽说百姓都知道被困在绣庄里的姑娘姓张,可满京城姓张的姑娘不计其数,张老又溺爱张菡怡,恨不得把她揣在兜里,十六年来张菡怡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根本不可能有人知道是张菡怡被困其中。 连在场的人都迷糊,黎王怎么就能确定张菡怡的身份呢? 第四百零三章 边关变故 黎王等着看战九霄的好戏,心情非常愉悦,但今日的朝堂却注定了不太平,也不知道黎王是喜是忧。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帝正襟危坐于朝堂之上。 兵部尚书双手执笏板,神情肃穆道:“臣有事启奏。” “准。” “今早从边关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公文,言镇北大将军展皓成功收复靖城后,在与北鞍协商投降事宜途中失联,目前音讯全无。”兵部尚书面色沉重。 “众爱卿怎么看待此事?”皇帝不动声色,沉声询问。 百官各抒己见,各有立场,各有考量,众说纷纭,眼看就要吵起来了。 皇帝俯视下方百官,左手缓慢地转动扳指,没打算表态,只安静地听着。 有的官员说的不无道理,镇北大将军展皓失踪一事,最可疑的便是北鞍。那附近野心最甚、实力最强的就是北鞍,展皓将他们驱除出靖城,可若是展皓死了,北鞍亦可出尔反尔,重新夺去靖城,并否认投降之事。 皇帝拧紧眉头,可又说不通,北鞍士兵数量比不上大黎,战力、武器甚至他们引以为傲的马匹都比不过大黎,此次展皓一出手,便能势如破竹般取得顺利。两国差距如此悬殊,北鞍怎么胆子这么大,都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还敢动大黎的人? “此事日后再议。”不想听百官拉扯,皇帝抬脚就走。 到了御书房,皇帝屏退小太监和宫女,对着虚空道:“去查清楚展皓失踪之事始末及背后主谋。” 袅袅龙涎香无风自动,只一瞬,任谁也察觉不到曾经有人匆匆离去。 “战王案子查得怎么样?”皇帝抿了一口茶。 大太监在他身侧,轻轻地为他扇风:“似乎不太顺利。” 那日的线索没有用,战九霄亲自带着人挨家挨户走访,打听案发前后几日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还翻阅了那几日的案子,也没找到有关联的可能性。 这样查没有头绪,他又到绣庄查看,大火将绣庄烧得只剩下黑乎乎的框架,粗壮的柱子中心还没被烧透,散乱地倾倒在地上,他在绣庄里里外外看了几遍,查出了不少线索,可没一条有用的,循着线索查只查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除了不明白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之外,还有一个不解之谜,他去拜访了张老,在张家再次见到张菡怡,仔细询问她当日为何出现在绣庄,可她说她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是在火海里了。 战九霄本以为是件简单寻常的案子,至多多查几天、多绕点弯路就能破案,但万万没想到,这案子换了无数个方向,什么都查不到,火是谁放的,怎么放的,张菡怡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那里,都没有答案,最终只能以悬案处理了。 夜以继日的查案,却屡次失望,身心俱疲之下,战九霄每天一回到辰光苑倒头就睡。 这日睡足了,才醒来脑子有一瞬间迷糊,不知今夕何夕。 战九霄双眼涣散地转头,突然看见一个身影站在他床前,他的心脏急速一缩,冷汗瞬间冒了,下意识握住枕头下的匕首。 定睛一看,原来是凤琉璃端着一只碗站在他面床前,神情说不出的奇怪,他双手一撑,迅速坐起身来:“你在做什么?” 第四百零四章 枸杞猪肝汤 凤琉璃被他突然醒来吓了一跳,幸亏还记得自己的来意,将手中的碗递了过去:“这是枸杞猪肝汤,可以补虚益精,生津补肝,你把它喝了,对你身体好。” “你给我下药了?”战九霄想起凤琉璃之前的神色,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凤琉璃见他如此怀疑自己,心里一阵烦躁,直接把碗往前一推:“下了,你喝不喝吧。” 守在一旁的杏仁纠着眉毛赶紧解释,“王妃一早就吩咐厨房煲了,特意给您拿来的,您迟迟不醒,又怕猪肝老了难以下肚,都重新煲了好几锅了,奴婢都看着的,王爷怎能如此随意中伤王妃的好心。” 战九霄不满凤琉璃嚣张的态度,听了杏仁的解释心下一动,也不怪罪她出言不逊,紧紧盯着凤琉璃看,“一早就让厨房煲了?” 凤琉璃如此苦心,他还怀疑她给自己下药,实在不该。 “汤凉了就该有腥味了,你趁热喝了吧。”凤琉璃抓过战九霄的手,趁他没反应,直接把汤碗放在他手心里。 战九霄浑身一凛,乞巧节当日在心中乍然擂动的战鼓声又一次急速地敲起,排山倒海,似欲要冲破胸腔。 手中的汤碗温热,他双手将碗捧紧,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汤上。 枸杞猪肝汤看着很简单,淡绿的汤水里飘着几片墨绿色的枸杞叶,三四颗红色枸杞点缀,粉嫩的猪肝夹杂在其间,颜色搭配得当,看起来还蛮有食欲的。 战九霄嗅了嗅,没有闻到腥味,枸杞的味道比较明显,但还是在能接受的范围内。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战九霄抬眼看凤琉璃,视线交汇的瞬间,就被她带着关心的眼神撞得狼狈而逃,闭着眼一口饮尽汤水。将碗递给她时,仍不自在地避开她的视线。 “ 之前厨房送来的都是参汤,怎么今日煲了这个?”战九霄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也燥热得很,下意识地抬手要松开衣襟,余光瞥到凤琉璃的裙摆后,立刻重新将衣襟整理好。 凤琉璃接过他手里的碗,下巴努了努他的手臂:“你受了伤,还天天往外跑,回来时又一脸虚乏无力,夜里喝参汤难以吸收,没什么功效不说还会给你的身体造成负担,不如喝碗这个有用。” 战九霄沉默了。 他前两日几乎都是寅时回府,凤琉璃怎么知道他一脸虚乏? 她这么关心他? 过了好一会儿,房间里两人都不言语,凤琉璃仍站在床边出神,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战九霄轻咳一声:“还有事么?要是没事,你该回去了。” 双手收紧,牢牢抓住被子边,战九霄莫名地产生了些羞意,往日小厮站满一屋子,他也能面不改色地下床,任小厮伺候穿衣,可今日明明也穿了寝衣,却羞于下床,他实在不理解这种莫名的情绪。 凤琉璃听他又在赶自己走,顿时心生悲戚,“张姑娘还没进门呢,你就这么撵我,以后张姑娘进了门,你岂不是又要把我们娘俩赶到柴房去住!” “我什么时候把你们娘俩撵去柴房过?和张姑娘又扯上什么干系?”战九霄不明白她又在撒什么疯,话题又怎么突然转到了张菡怡那儿去。 他的目光停在凤琉璃手中的碗上,顿了顿,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你以为我每天出去都是为了找张姑娘?” 补虚益精,生津补肝?好个枸杞猪肝汤! 他是禽兽么?天天出府与人风月?还把自己折腾到需要补身体的地步? “难道不是么?” 战九霄瞧着她耷拉着眉眼的模样,心下一软,她的想法奇怪得很,若是不解释清楚,只怕还钻那牛角尖。 “我从乞巧节晚上开始,除了回来休息,其他时间都在京兆府查绣庄走水案。”怕凤琉璃还钻不出来,战九霄直接点明,“我根本没有和张姑娘发生什么,你那个枸杞猪肝汤算是浪费了。” 凤琉璃下意识松了口气,松开捏着衣袖的手,脸上带着她都没有察觉的轻松道:“熬夜过多,也可以补,没浪费。” 第四百零五章 吉日 “待有空闲,我要找机会和张老谈谈,纳妾之事就此作罢,张姑娘是个好姑娘,做妾委屈她了。”既然已经说开,战九霄索性说得更透彻,免得凤琉璃又胡思乱想。 “作罢?”凤琉璃失声质问,“你不是心悦张姑娘才提出那个条件的么?为什么要作罢?那你当初为何要说收了张姑娘?” 战九霄被她三连问噎住了,尴尬地眼神发散。 总不能告诉她,他是被张老缠怕了,才想出这么一个以进为退的计策吧?堂堂王爷被逼到这种地步,也是够丢脸的。 更何况,还有另一个让他有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眼神渐渐聚焦,瞧见床边的凤琉璃身子微微前倾、满脸怒意地瞪着他,战九霄暗暗想:若是那天凤琉璃也是这个样子,该有多好。 “我没有心悦张姑娘,此事是我行事欠妥了,我会承担一切后果。”战九霄心生愧疚,谈婚论嫁之事若是半路被退,姑娘家受的伤害会非常大,好在此事之事两家私下商议,并没有让旁人知晓,现在退了于他于张姑娘都能及时止损。 想法还不错,但是没想到凤琉璃给了他当头一棒:“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如今临时反悔,你让张姑娘怎么做人?” “怎么就把消息放出去了?”战九霄大惊失色,从床上蹦了下来,也忘记了那点莫名其妙的羞意,套上鞋,大步流星走到凤琉璃面前,“谁把消息放出去的,才几天时间,怎么就传开了呢?” 初定下将张菡怡抬入府中之事时,战九霄就在想着该怎么退掉此事,本来第二日便该去张老府上把这件事给退了,但是当时临近乞巧节,他忙于城防部署,只能将事情往后推。没想到,后来查绣庄走水案查到了现在,退婚之事也就耽误到了现在。 凤琉璃见他真的着急了,索性再提醒他道:“明日就是定好的吉日,张姑娘明日会被抬进府里。” “明日?”战九霄如突然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身子一寸一寸地僵硬。 这可不是玩的,若是张菡怡想要的只是衣食无忧,他丝毫不介意多养一个人,但是她应该也会幻想与夫君琴瑟和鸣吧,他给不了,万万不能耽误了她。 可进门的时间若是明日,他还来得及退婚吗? “此事怕是退不了,满京城都在议论,若是退了,张姑娘想嫁人也难找到好夫婿了。”凤琉璃沉声道。 之前以为战九霄倾心于张菡怡,就算战九霄早出晚归,但纳妾之事仍没有停止,院子已经布置好了,各种妾室入门该做的安排也都安排妥当,没想到竟会出了这么大的乌龙。 吉日都已经快到了,张菡怡进门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其他人。 且有人听闻这个消息,也联想到了战九霄那日在火海中救出来的“张姑娘”就是张菡怡。 有此英雄救美的故事在前,坊间传言两人郎情妾意,佳偶天成,张菡怡日后必定盛宠不衰。战王府别人够不到,这个将要成为战王宠妾的商人之女的娘家他们总能巴结得到,有此想法的人多如牛毛,张家顿时门庭若市,张菡怡进门的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此时要退婚就跟要了张菡怡的命一样。 凤琉璃的话就像一把铁锤,一下又一下地砸在战九霄的头上,把战九霄都砸懵了。他想不明白,不过是几天的功夫,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王爷!宫里传来消息,圣上急召!”林潭疾步赶来。 第四百零六章 大事 升和殿 “岂有此理!”皇帝大发雷霆,抬手一掷,茶杯“啪”地一声在两排官员之间应声而碎,惊得这些朝廷重臣冷汗直冒。 殿上众人闻声而跪:“陛下息怒!” 西边整墙的书柜上悬挂着天下舆图,皇帝愤恨交加,指着舆图上不到大黎十分之一的北鞍道:“就这着弹丸之地,他怎敢出尔反尔?怎敢动我大黎之将?怎敢与我大黎为敌?” 连声质问,令众人亦是愤怒难挡。 边关已传来消息,镇北大将军展皓确实被害,尸首被人悬于靖城城门之外,万只箭羽穿心而过,死状惨不忍睹。 “北鞍这是完全不将我们大黎放在眼里了,陛下,此次决不可放过他们,定要重兵出击,将这帮蛮子畜生一举歼灭。”黎王高声倡议。 附和之声接连而起。 无一反对者,皇帝怒火稍降,坐回龙椅上,声音低沉道:“众爱卿可有领兵之人选?” 话刚落,兵部尚书立刻回禀:“靖城将士民众皆被镇北大将军的尸首吓得魂不附体,应战之心怕是一触即溃,若是寻常武将领兵,只怕无甚作用。战王骁勇善战,威名远扬,他若出征,定能鼓舞士气,所向披靡。” “臣等附议!”一众文武官员执手躬身附和。 皇帝眯了迷眼,端坐上首,只字不言。 死者不是别人,而是镇北大将军! 掌领数十万大军驱除北鞍、收复靖城的镇北大将军,被北鞍人万箭穿心而死,死后悬尸城门,这样的冲击,令靖城将士百姓人心惶惶,丧失对抗之心。 或许北鞍的目的就是如此。 但依旧说不通,只要大黎派出更加有威名的武将,比如战九霄,北鞍此举就功亏一篑了。 是以北鞍以弱国之暴力挑衅强国之威仪,无济于事不说,更是自寻死路。且在此之前,大黎与北鞍还没到真正你死我活的地步,北鞍为何敢冒着举国倾覆的危险来挑起两国争端? 除非此举,能为北鞍带来莫大的利益。这利益除了北鞍一直想要的金钱疆土之外,一定还能让北鞍抵御大黎的报复,令北鞍得到较长时间的安稳。 利益是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皇帝摩挲着玉扳指的手一顿,战九霄! 大黎的定海神针,令外敌闻风丧胆的战王! 战王一亡,大黎便数十年内难再出一个令天下谈之色变的帅才,北鞍相对的也就更有恃无恐了。 若真如此,边关只怕早已设下天罗地网等着战九霄。 皇帝不欲让战九霄前往,迟迟没下决断。 一抹算计划过黎王的眸底,转瞬即逝,他上前一步:“臣弟虽不及战王兄智勇双全,至少顶着个王爷的封号,臣弟前去,亦能安抚人心,望陛下准许臣弟领兵出征,为陛下排忧解难。” 黎王主动请缨,不少文武官员调转对象,一同推举黎王。 “不可。”皇帝神色自若,“边关战况危急,黎王在战事上比不得战王,更不能立刻安定人心,只怕有心无力,此事等战王来再商议。” 御案之下,皇帝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无论是推举战王还是黎王,最热切的就是那些和黎王走得近的大臣,黎王究竟是何意,想浑水摸鱼,还是他就是始作俑者? 殿堂之上,人心各异。 随着太监一声通报,战九霄一身朝服大步流星走进来,大义凛然,如赤日扫清一切阴翳,令心怀叵测者心悸。 第三百零七章 出征 战九霄无需多言,单膝跪地,左手握拳,右手盖于其上:“北鞍欺人太甚,臣弟愿断发请战,望陛下准许!” “你可想清楚了?”皇帝压着声音,意有所指。 “想清楚了。”战九霄不容拒绝。 来的路上,太监已经告知战九霄具体的情况,他将一切可能都考虑了一遍,哪怕明知是陷阱,他也义不容辞。 北鞍屡次挑衅,根本没有给将士磨合的时间,武将一到战场便要开战,就算原来有九分几率能赢,将士犹疑,作战的士气就大打折扣,亦有败北的风险。将士百姓本就对新来的将帅半信半疑,首战再失利,军民深受挫败,之后作战就更加艰难了。 满朝除了他,任何一个武将到靖城,都没法立刻取得信任。是以,他必须前往。 皇帝看出了战九霄眼中的决绝,心事重重道:“允!边关战事吃紧,你明日一早就启程。” 末了,皇帝挥退其他官员,只留下战九霄商讨应敌之策。 仪闲院里,凤琉璃单手撑着下巴,一个头两个大,纳妾之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可战九霄却突然说要退了,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张菡怡? 正当她愁眉不展之时,杏仁惊慌失措的声音打破了仪闲院的安静:“王妃,王爷要出征了!” 凤琉璃愣住了,日日相见,她竟然忘了战九霄是个需要外出领兵打仗的武将。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理智,站起来疾步往外走:“王爷在辰光苑么?” “没有,王爷还在宫里和陛下谈事,是宫里派公公先过来通知府里为王爷准备出行所需的衣物干粮。”杏仁紧紧跟上,把听到的消息如实转告。 凤琉璃脚步顿住,眼神微暗,这是她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况,竟不知该如何准备。 此次出征多久?边关气候如何?单衣薄裳可还合适?冬衣要不要提前备上?各种换洗衣物要备多少?何种干粮能保存更久?还需要准备什么?…… 她竟完全没有头绪。 “把管家找来。”凤琉璃吩咐杏仁,杏仁应声而去。 都已经临近院子门口了,凤琉璃心中烦躁不安,索性在游廊下等着管家。 按理说,以她的地位,以辰儿世子的身份,别说战九霄只是出征一段时间,哪怕他一去不返,他们母子的后半辈子都能安枕无忧,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慌乱无比,战场死伤难免,战九霄若真有什么好歹,那…… 凤琉璃紧紧攥着手帕,逼自己冷静下来,战九霄是武将,征战那么多次,哪有那么容易死。 可她又想,万一呢? “王妃!” 管家与杏仁在半道儿遇上,没有多谈,就仓促赶来。王爷要出征的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他是府里的老人,若是以前,府中没有主母,一切都由他来准备,但现在有了王妃,他必须要过来请示。 “一切照旧,收拾好后告诉我一声,去吧。”凤琉璃本来想要学习,可如今脑子已经什么都想不了,只能尽可能地不耽误时间。 有了凤琉璃的首肯,管家大松一口气,匆忙离去。 出了仪闲院,管家沿着抄手游廊往回走,一路上为了纳妾而装点上的粉纱随风飘曳,在赤日下似乎褪了色,管家重重地叹气,吩咐身边的小厮:“让人把这些都撤了。” 第四百零八章 送药 寅时中,月落星沉,战九霄踩着无比坚定的步伐,目光炯炯地踏出宫门,一晚未睡并不能堕了他的英武,反而令他更像才被磨砺过的宝剑陵劲淬砺,锋芒逼人。 天亮以后便要启程,他纵马在夜间御道上疾驰,离别在即,他心里有个念头,想见某个人,一人一马如离弦的箭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府中管家早领着人在门口等候,战九霄翻身下马,将缰绳随手一扔,头也不回地直奔仪闲院而去。 才到仪闲院附近,就见里面仍灯火通明,是在等他吗? 战九霄加快步伐,轻声扣门,是刘嬷嬷来开的院门,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凤琉璃是否睡了,凤琉璃温柔的哼唱声就隐隐传来,她应该是在哄辰儿入睡,哼唱声听得不真切,但莫名地令他心安。 战九霄抬手示意刘嬷嬷不出声,悄悄地走近房门,驻足聆听,他所有的焦急随着哼唱声一点点地飘散。 没一会儿,哼唱声停了下来,紧接着凤琉璃似乎下了床,战九霄脚步无声地走进去。 “王爷!”凤琉璃眼睛一亮,放下茶杯,不等战九霄反应,径直返身进入西次间。 战九霄剑眉微蹙,这是不愿见我? “你快进来!”凤琉璃探头出来,有些嫌弃他不机灵。 “做什么?”战九霄纳闷,但还是顺着凤琉璃的话走过去。 西次间被凤琉璃改装成了小药房,往日除了陪辰儿,多数时间就是在这里研究制药。战九霄来过仪闲院几次,只大略扫了几眼,如今进来才发现,这里除了小点,和医馆没有任何区别了。 凤琉璃将一块方布掀开,平放在桌子上,战九霄见状,猜到了她要送药,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是止疼药,金疮药,解毒药……”凤琉璃像只蜜蜂似的,在药柜和桌子之间来回走动。拿起一瓶药就举起来,让战九霄看清楚药瓶上的名字,遇到不常见的药,还细心地给战九霄介绍用途。 不多久,桌子上就摆得满满当当。 战九霄见她这么认真,不由得扬起嘴角:“你打算让我去边关卖药么?” “卖什么?这些药都是我特制的,效果比一般的药好上几倍。”凤琉璃没意识到战九霄是在调侃她,一本正经道,“你在边关成日都要打战,刀枪无眼,若是伤着了,这些都是保命之物,多带一些有备无患。” 凤琉璃想了很久,衣物干粮之类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备,但是伤药是她在行的,且边关药材珍贵,这些药多多益善。 是以,她将药柜里所有成品药都搜刮干净,桌子上这些不过是因为她怕战九霄不认识药,才拿出来挨个介绍的,更多的药已经被她装了好几个包裹。 凤琉璃将方布打结包好,桌上的药拢在一起,空出了很大的位置,她从桌子下提起三四个大包裹:“还有这些,你待会儿记得都带上。” 战九霄看得目瞪口呆,凤琉璃歪着脑袋,略有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好一会儿,他拳头抵着唇,从胸腔里发出了不可抑制的笑声。 知道凤琉璃在意他,但没想到凤琉璃竟然这样在意。 “别担心!”战九霄剑眉里含着笑意,摸了摸凤琉璃的头,“我很快就会回来,你和辰儿在家等我。” 第四百零九章 送行 战九霄走到床边,辰儿正在酣睡,也不知道转了几个圈,从床头挪到了床尾,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的,锦衾早就从他身上滑落,圆鼓鼓白生生的大肚子倒是夺目得很。 战九霄轻手轻脚地帮辰儿理了理衣服,拉过锦衾盖住他的肚子。 辰儿半点都没有醒来的意思,战九霄捏了捏他的小脸,战事一开始,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再回来不知道辰儿有多大了,他还没能听到辰儿叫一声爹呢。 “王爷,时间到了,该出城了。”柳山心情沉重地提醒。 战九霄把头高高仰起,逼退了眼底的泪意,然后俯下身子,在辰儿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凤琉璃手帕掩唇,也有些想哭,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战九霄从里间退出,路过她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脱口而出:“我送你出城门!” “好!”战九霄勾唇笑了笑。 此行凶险,皇帝不愿给战九霄过多的压力,他离宫之时便说今日不领百官送行,待凯旋之日举国同庆。 战九霄不在意这些形式,领着一群亲卫浩浩荡荡地朝城门而去。凤琉璃的车架紧随其后,马车上的门并没有关着,她坐在车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战九霄的背影,眼中是她没察觉的留恋。 出了城门,战九霄抬手,所有亲卫勒住缰绳,不再前行。 凤琉璃从马车上下来,刚要告别时,黎王驾着马飞驰而来:“等等!” “战王此行凶多吉少,我若是不来送行,只怕良心难安啊!”黎王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从侍者手中接过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战九霄,“战王兄可不能不给面子,这杯送行酒说什么都得喝。” 语气熟稔,劝酒的架势就像是多年知己一般,只是他的话可没有什么好意。 战九霄坐在马上,俯视着他,默不作声,眼含嘲讽,像看猴子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举着两杯酒,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黎王一阵尴尬,他正要再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王爷!” 黎王妃微微喘着粗气,知晓战九霄今日出城,她乘坐马车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 “你怎么来了?”黎王面色微变。 黎王妃的眼睛只看着战九霄,踩着碎步追上去,内里的担心像是化成了实质,“我……” 战九霄拽了拽手中的缰绳,打断了姜婉,斜睨着黎王道:“本王不想喝你的酒,与本王是否胆小有何关系?嫌弃罢了。” “你!”黎王张着嘴,找不到反驳的说辞,气得吹胡子瞪眼,泄愤般把两只酒杯摔下了地。 战九霄再没给他们一个眼神,下马后径直走向凤琉璃。 姜婉看着他的背影,若不是战九霄刻意阻止,她只怕要说出越矩的话来了。 他是在维护自己吗?姜婉的视线追随着战九霄,又随着他的视线看向了凤琉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战九霄的眼里渐渐容不下她,反而装满了另一个人。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姜婉宽袖下的双手渐渐攥紧,心中的不甘太过强烈。 凤琉璃她凭什么?! “你一路顺风。”凤琉璃见他看向自己,想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好。”战九霄点头。 突然,他俯下身,在凤琉璃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了一个吻。 第四百一十章 克夫 时间紧迫,战九霄揉了揉凤琉璃的头,恋恋不舍地从她柔软温暖的发髻上抬起手:“等我回来。” 说完,转身走到骏马边,踩着马镫,翻身上马。一声令下,战九霄带着亲卫疾驰而出。 “等等!” 女子娇俏的声音都喊劈了,可战九霄一行人如雷电般转瞬即逝,她只来得及看见渐渐变小的背影。 凤琉璃意识回笼,捂着胸口压下心里不安分的躁动,看清了来人,她只觉得牙疼。 “先上马车,其他事晚点再说。”凤琉璃两手托着张菡怡的两边手肘,边安抚边带着她往马车走。城门口人多眼杂,张菡怡穿的衣服又太过特殊,最好别让人注意到她的身份,否则对她伤害太大。 “王爷何时回来?”张菡怡体会不到凤琉璃的用心良苦,牢牢握住凤琉璃的手等回答。 “打赢了就回来。”黎王妃打量了眼张菡怡,笑语盈盈道,“张姑娘这是迫不及待要嫁入王府?可惜了,你家王妃好手段,只怕郎情妾意最终都化成了一场梦。” 不能当着黎王的面与战九霄互诉衷肠,但挑拨凤琉璃和张菡怡,让战九霄后院起火,黎王是乐见其成的。嫁给黎王多年,黎王妃早已摸清了他的脾性。 “黎王妃若是闲着无事,多读些书修身养性。” 凤琉璃气不打一处来,之前她对姜婉心存愧疚,对她那些明里暗里的嘲讽讥损都不放在心里,可张姑娘无辜,把她卷进来做什么。 果然,路人有意无意地朝张菡怡打量,待看清张菡怡身上穿的是妾室嫁人时穿的粉色嫁衣,眼神里或轻或重地带着讥讽。凤琉璃挨个瞪回去,哄着张菡怡先上车。 可张菡怡止步不前,若是以往,她还会在意,如今战九霄走了,她只感受到无尽地难过,遂将头埋在凤琉璃的怀里大哭不止。 前段日子张菡怡要进门之事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几日光景,三个主人公又在城门口轰轰烈烈上演了一番生离死别,坊间的议论更是甚嚣尘上。 “后厨负责采买的小厮说,坊间都在说张姑娘克夫,还没过门就把王爷克到战场去了。你说是不是真的?” “坊间都是这样的传闻吗?”凤琉璃脸色阴沉,自从战九霄离了京,她心里就空荡荡的,今天才出府透透气,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议论。 “也不全是。”杏仁清楚王妃对张姑娘有多深的愧疚,斟酌着措辞,“坊间仍有不少传闻说您和王爷恩爱,令人羡慕。但也有人说王爷是看脸的,以前您长得丑,他就厌弃,如今您长得好看了,他便喜欢。” 凤琉璃愣住了,喜欢?战九霄喜欢她么? 这个想法像石子落入湖水一般,引起了一圈圈涟漪,凤琉璃捂着胸口,感受里面逐渐激烈地跳动,这跳动就像那天一样。 那天,战九霄逐渐靠近,淡淡的沉香将她笼罩,俊朗的脸在她眼前逐渐变大,她紧张地屏住呼吸,但战九霄仍没有停止,越靠越近,以至于她看不清人。正当她要退开时,软软的带着些凉意的触感贴在她额头上,她以为又是一瓣桃花,直到人走远了,她才意识到是什么。 凤琉璃抬手,摸着那一吻落下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有软软的凉意。 第四百一十一章 气病 张家 妱儿跟在张菡怡身后,一双杏眸警惕地扫过四周,前方假山旁一个丫鬟探头出来朝她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她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小姐,到前方亭子里坐坐?” “嗯。”张菡怡眼帘无力地半垂着,无可无不可,任着妱儿牵着朝亭子走去。 亭子就在假山旁不远,路过假山时,妱儿往里瞧了会儿,假山里有几条弯弯绕绕的小道,很容易藏人,若不是丫鬟先来探查过,她还真不敢让小姐来这边。 坊间关于张菡怡克夫的谣言早已经传进张家,虽然张家严令禁止,但架不住有人多嘴多舌,找个看似隐蔽的角落,肆无忌惮地议论起来。这几日张菡怡都窝在房间里,也就没听到这些谣言,但妱儿没少听,甚至听到府里的嬷嬷言之凿凿地扬言张菡怡就是克夫,气得妱儿当场就要撕了她的嘴。 本来这种时候,张菡怡能待在屋子里最好,至少没人敢到她的院子说三道四,但是张菡怡成日坐在窗前郁郁寡欢,就连凤琉璃特地帮她搜罗来的她最想要的名家孤本都提不起她的兴致,再待下去,妱儿怕她都能憋出病来。 无奈之下,妱儿才劝她出来散散心。 八角亭是张府夏日赏玩的最好去处,西边是一片竹林,就算是盛夏,也时常有凉风袭来,北边的假山上爬满郁郁葱葱的爬藤,有一涧清冽的泉水顺流而下,汇入荷塘中,多彩的锦鲤绕着荷花茎秆嬉戏,见张菡怡等人经过,都围聚到一起,张着嘴等投喂。 妱儿将早就准备好的鱼食端了过来:“这些锦鲤还能认人,也不枉小姐经常投喂。” 张菡怡瞧了眼争先恐后往上蹿的鱼儿,到底是喜欢的,抬手捻几粒往下扔,再捻了三四次,又没劲儿了。 倾慕战王已久,以前没机会也就算了,可眼看着就要可以嫁给他,却在当天与之擦肩而过,那天他走得有多快,她的遗憾就有多深。她时常想,若是她再快一点,就能在他离京前见上一面,若是更快一些,就能嫁给他。 几天的悔恨交加,竟让她丢了魂一般,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妱儿见她神情不属,暗暗叹了口气,打起精神,变着法地哄她,可她脸上的忧愁更加深了。 正当妱儿皱着眉想法儿时,假山后突然传来抱怨声。 “赵嬷嬷在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这么忙?她一走就全都乱套了,什么脏的累的都要我们做,烦死了。我看我们家小姐不是克夫,她一要嫁人,就克所有人!” 张菡怡闻言,脸上瞬间没了血色,浑身颤抖不止。 克夫? 若是不克,战王怎么偏偏就是那一天要出征? 假山后的声音逐渐靠近:“嘘,你不要命啦,还敢说这些?赵嬷嬷才被发卖,再说下去,说不准就轮到你了。” “轮到我?我哪一句说的不是实话了?府里多少人被发卖了,你不知道?之前还好好的,她一要嫁人,府里就不太平了,都怪她!” “谁在那里乱嚼舌根?”妱儿厉声呵斥,撸起袖子冲过去,两个丫鬟没想到她在这里,瞬间慌作一团,见到张菡怡从假山一边出来后,更是膝盖一软,匍匐在地上哭着求饶。 张菡怡红了眼眶,冷硬道:“克夫?王爷为了大黎百姓,舍弃私情,主动请缨奔赴战场,享受了太平的你们就要如此咒他吗?是王爷死了,能如你们的意,还是大黎栋折榱坏了,才顺你们的心?” 用词如此严重,两个丫鬟抖如筛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菡怡没看她们,转身就走,速度很快,像是被气着一般,但仔细看却能看出她脚步凌乱,显然心里不如表现的那么平静。 果然,当晚她就病倒了。若说原来还有三分精气神,这次过后就只剩下一分留着喘气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进宫 礼佛结束,太后抬起右手,李嬷嬷立刻上前搀扶,太后撑着站了起来:“战王快到边关了吧?” “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日了。”李嬷嬷不用深想,张口就能答。 太后微微颔首,想到另一件事:“不是说他要纳妾么?妾室进门了吗?” “还没呢,战王离京那日就是进门的吉日,恰好错过了。”李嬷嬷扶着太后到软塌上坐下,思量了一会儿道,“也因此城中传出了她克夫的谣言,据说她听到后当晚就病了。” “岂有此理!”太后大怒,拍得桌子啪啪响,“这些人怎么就这么坏?非要给个女子按上这样的恶名?这不是要人命么?” 姑娘家被扣上“克夫”之名,男子怕被克,女子怕被连累名声,人人对她避如蛇蝎,还让她怎么活?战九霄能凯旋还好,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张菡怡就彻底洗不脱这恶名了,再想嫁人比登天还难。可如今这世道,女子不嫁人,就只能绞了头发做姑子。 含苞待放的姑娘还未盛开,就要和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太后想想就痛心。 李嬷嬷赶紧递了杯茶,边帮太后顺气,边道:“张姑娘还算争气,自己怼了回去,再加上战王妃让人控制舆论,现在城中克夫之论散了不少,张姑娘的病情也有所好转。” “还不错。”太后抿了口茶,“宣她们明日进宫。” “是。”李嬷嬷退下去,找太监去传旨了。 按说张菡怡是妾室,还是未过门的妾室,没资格到太后跟前来,但是张菡怡的爹张慈甫所作的善行就连久居深宫的太后都听说了,所以太后难免高看她一眼。 翌日清晨,凤琉璃提前来到了张家,没想到张菡怡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张姑娘久等了,身子可还好?”凤琉璃下了马车,伸手拉过张菡怡的手,娴熟地把起脉来。 张菡怡浅浅一笑:“劳王妃挂心,已经大好了。” 从脉象来看,怒急攻心的症状确实没有了,但是依旧有忧思成疾的隐患。凤琉璃细细观察了张菡怡,她脸色苍白,虽是笑着,可眉头微蹙,总有一抹忧愁挥之不去。 凤琉璃握住她的手:“那就好,上车吧,该去请安了。” “是。”张菡怡的手微微颤抖,从小到大出府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突然要进宫见太后,心下慌乱不已。 凤琉璃收紧了手,无声地安抚她。 等上了马车,凤琉璃才笑着道:“别怕,太后很和蔼,对小辈儿向来宽和,你性子安静,她定会喜欢你的。” “嗯。”张菡怡心中仍七上八下。 “你要进门之事,太后早已知晓,当初她没说什么,就代表她是认可的。此时让我们一起入宫,也许是战王离京了,担心我们年轻,遇事就没了章法,所以想指点指点我们。”凤琉璃昨晚想了一宿,能想到的就是这个原因。 “会,会是这样么?”张菡怡脸颊逐渐发烫,指尖反复捏着手帕,她还没有进门呢,在太后眼里她已经是战王的人了吗? 心中如小鹿乱撞一般跳个不停,丝丝缕缕的欢喜从心间蔓延,张菡怡的眉眼里带着羞怯,羞于见人又想要得到答案,忍着羞意一错不错地看着凤琉璃。 “当然!”凤琉璃猜不到太后的心思,可也能感受到太后并无恶意,想来不会有错的。 第四百一十三章 讽刺 到了皇宫门口,早有嬷嬷等候,凤琉璃入宫次数多了,和她也算是老熟人,一路闲聊着往长宁宫走。 张菡怡落后半步于凤琉璃右后方,走在红墙黄瓦之间,仍不可抑制的紧张,她绞着手帕低头看着绣花鞋,跟着凤琉璃的裙摆往前走。 好在凤琉璃没忘记她,时不时抛出些话来,让她也能插上几句,不至于太过没有存在感。 不知跨了多少块地砖,几人在一个门槛前停了下来。 “到了,太后还在暖阁梳妆,战王妃和张姑娘先在堂屋候着。”嬷嬷笑吟吟地道,一双能看出上了年纪的眼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张菡怡,见她虽然拘谨,有些不大方,但是从谈吐也可看出是个知书达理的姑娘,长得也不错,与传闻可截然相反。 也不知道哪些黑心肝的人要这样编排一个姑娘。 “劳嬷嬷领路。” 凤琉璃瞧了张菡怡一眼,见她更加局促,拍了拍她绞红了的手,柔声道:“放宽心,太后仁厚,你就当做是来见个寻常长辈就好。” “好。”张菡怡小幅度地深呼吸,鼓足了勇气,才跟着凤琉璃踏入永宁宫的大门。 凤琉璃心中也有些忐忑,虽说太后在行动上对她非常疼爱,但是有时态度不明确,让她时时惶恐不安。 正当她调整情绪之时,一道跋扈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转了过来。 “战王妃看着点路,虽说战王离京了,可战王妃不是习惯了独守空房么?怎么还会魂不守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之前有多恩爱呢。” 凤琉璃光听声音就不耐烦,定睛一看,果然是丽妃。 上次冤枉她是妖女的事还没来得及找丽妃算账,这次又来奚落她,真当她没脾气么? “恕我愚钝,不清楚魂不守舍是什么样子,听说丽妃被冷落了一阵,应该深知这种感觉吧?要不丽妃教教我?” “你!”丽妃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去撕烂凤琉璃的嘴,却被身后的宫女拉住了,但她红着眼睛仿佛要吃了凤琉璃一般。 自打承宠以来,她事事顺遂,哪怕当众给皇后难堪,皇帝也从没有严厉指责过她一句。可她只是说了凤琉璃是妖女,就害得她差点失宠,此仇不报,她白当这丽妃了! 她的手往后使劲一挥,要甩开宫女,宫女焦急地俯在她耳边提醒:“这是太后寝宫,太后疼爱战王妃,您要是在太后宫里教训了战王妃,那就是明摆着跟太后过不去。” 丽妃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停住手下的动作,陛下一直尊敬太后,她若是真的得罪了太后,没准又被冷落了。 思及此,丽妃眼神不善地扫了眼凤琉璃,凤琉璃是故意惹怒她的吧? 太歹毒了! “呵!”丽妃冷笑一声,转眼看到凤琉璃身边的姑娘,水眸微微眯起,听她们殿门口的对话,这个姑娘应该就是要进战王府的张菡怡吧? 她收拾不了凤琉璃,还办不了一个克夫的妾吗? 宫里都说张菡怡长得奇丑无比,还没羞没臊,特别恨嫁,所以才会穿着一身妾室嫁人的粉衣追出城外十数里,战王被她吓得飞快抽马鞭,到了驿站马屁股都被抽得鲜血淋漓的。 之后还有言论说她克夫,战王在与她定下的吉日被派出征就是无可辩驳的证据。 丽妃细看了眼,暗骂一声狐媚子,绕过长相的问题,往后退了一步,语气里满满的不屑:“张菡怡?啧啧啧,你做的丑事都传进宫里了,我要是你啊,早就挂一条白绫上吊死了算了。你怎么还敢出门?真是厚颜无耻!” 第四百一十四章 挨巴掌 “我……”张菡怡的脸刷地白了,突然被点名不说,还被用这样犀利的语言嘲讽,指尖掐进肉里的疼痛感都缓解不了她的恐惧与羞耻,眼眶不自觉地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 丽妃一看她梨花带雨的样儿就气:“妾就是妾,上不了台面,动不动就哭,想勾引谁呢?” “够了!”凤琉璃挡在张菡怡身前,冷冷地看着丽妃,显然被丽妃的言语气到了,嘴里也不留情,“张姑娘还未过门,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和你可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张菡怡还不是妾,但她丽妃是妾! 张菡怡哭就是单纯的哭,没有勾引人的想法,但是她丽妃就有! 被暗讽以己度人,丽妃气得冒烟,所有的理智都蒸发了,甩开宫女,快步冲到凤琉璃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而响亮的声音,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是妾室又怎么样?我凭自己的能力获得陛下的宠爱,你呢?一个只能靠给战王送妾室才能固宠的可怜虫!”丽妃狞笑着嘲讽。 张菡怡如受惊的鸡崽子,眼前发黑,浑身颤抖,可惦记着凤琉璃,愣是凭着一股劲儿,插入丽妃和凤琉璃之间,把凤琉璃护在身后,自己膝盖一软,瘫跪下来:“战王妃只是太过担心民女才口不择言,无心冒犯,求娘娘宽宏大量,饶过战王妃这一次。” “饶过她?”丽妃揉着打得疼痛的手,斜眼睨着凤琉璃,笑得不怀好意。 “杏仁,扶张姑娘起来。”凤琉璃抬起食指轻轻触碰被打的右脸,脸已经微微肿起来,一碰就像是会戳破一样,钻心的疼。 “不,我说错了。”丽妃根本不把张菡怡那个小角色放在眼里,掩着嘴咯咯直笑,“你哪来的宠可固?以前齐蓉儿把你踩得死死的,她死了以后,你才有点脸面。就你这窝囊样,不怕再养出个齐蓉儿吗?哈哈!” 凤琉璃牙齿咬住右脸上的软肉,让疼痛更激烈些。 战九霄爱宠谁就宠谁,她不在乎,但是丽妃当众打她嘲笑她,这笔账不能不算。 “固宠?呵!”凤琉璃咧了咧嘴,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满脸都是嘲讽,“容本王妃提醒一下丽妃, 除了王妃的身份,本王妃还是个太后亲封的郡主!郡主意味着什么,你知道么?” “呵,从一品罢了,见了我还不是一样要行礼?”丽妃突然醒悟,尖细的食指指着凤琉璃,“你是要告诉我,你们还没有向我行礼?看在你这么主动的份上,现在补回来,我就不计较你们刚才的无礼。快,我等着。” 说完,她心情甚好地扭着柳腰坐回原位,端起茶盏,高高扬起下巴等着凤琉璃行礼。 凤琉璃勾了勾嘴角:“丽妃出身贫寒,一些事情不清楚,我给你科普一下。” 咚地一声,丽妃把茶盏狠狠掷在茶几上,凤琉璃只当做没瞧见,笑意盈盈道:“郡主是有封邑的,封邑内所有税收都归郡主所有。我虽然比不得王爷,但若没记错,我实封一千户,一年的收入大概……” 凤琉璃扫了眼丽妃身上的所有首饰,很是嫌弃道:“能买上千套你身上的所有首饰。” 对上凤琉璃明晃晃的轻蔑的眼神,丽妃感觉自己像是戴了一身的破铜烂铁。 她好不容易当上了丽妃,为了摆脱宫女出身的污点,她什么最好最贵就往身上戴,就是想让人忘记她的出身,结果凤琉璃竟然还看不起她?她珍而重之的东西,在凤琉璃眼里竟然这么廉价? 丽妃怒得喘不过气来,差点晕过去。 敌人生气了,凤琉璃就高兴,打蛇打七寸,她就没在怕的。 “你们在干什么?”太后的视线在几人脸上略过,眉头紧锁。 第四百一十五章 自讨苦吃 “太后!”丽妃率先开口,娇娇弱弱地走到太后身前福身,再抬头时眼中雾蒙蒙的,咬着唇瓣欲语还休。 太后只瞧了她一眼,视线就越过她,落在了凤琉璃脸上,那个巴掌印又红又肿,凤琉璃的皮肤本就白皙细嫩,把巴掌印衬得更加触目惊心,太后心疼之余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意。 丽妃顺着太后的视线往后看,愤恨地磨牙,她刚才确实被气狠了,想要博得太后的怜惜,却忘了太后不是皇帝,不吃这一套,甚至很可能厌恶这样的行为。 若不是如此,太后怎会对她视而不见? 丽妃转过头来欲要弥补,却瞧见太后脸上清晰的怒火,心下一颤,她只是打了凤琉璃一巴掌,太后应该不会因此愤怒吧? 凤琉璃扶着张菡怡到了跟前,屈膝行礼:“太后万福!” 太后抬手招了招:“璃儿,过来,哀家看看。” “只是看着严重,实际上没大碍,过两天就好。”凤琉璃上前亲昵地挽起太后的胳膊,岔开话题,“这是张姑娘,太后瞧瞧,是个很好的姑娘。” 凤琉璃感念张菡怡本能地保护,将她拉到太后面前,还说了不少好话。 太后没接凤琉璃的话,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了几下:“这巴掌印倒是别致,是谁那么大胆,敢对璃儿动手?进门时张姑娘是跪在地上吧?谁在哀家这里耀虎扬威?长宁宫什么时候换了主人?哀家怎么不知道?” 语气轻飘飘的,像是闲话一般,却令丽妃遍体生寒,她捏着绣帕,没敢在太后跟前与凤琉璃杠上,眼带威胁地瞪了张菡怡一眼,干笑道:“也许是不小心摔倒了。” “丽妃!”太后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当着哀家的面撒谎?” 丽妃扑通一声跪下:“太后,妾,妾不敢……” “你当长宁宫里的宫女都是眼瞎的吗?你做了什么她们看不见?”太后厉声质问。 太后一向慈眉善目,冷下脸来却有着令人胆寒的威严。丽妃猛地想起当宫女时听到太后害死了陛下生母的传闻,她不能确定传闻是真是假,但如果是真的,太后这么做了依旧能赢得陛下的信任,坐稳这般尊荣的地位,手段绝不容小觑。 她要是真的得罪了太后,是不是太后一挥手,她就成了一堆枯骨了? “妾错了妾错了,太后饶了妾这一次!”丽妃心生惧意,跪着挪到太后跟前,痛哭着祈求太后原谅。 “璃儿就算不是战王妃,她身后也还有我!”太后语气里饱含怒火 ,“你若是再有下次,哀家就让陛下来说说你们到底谁尊贵!” 丽妃脸色煞白,跪坐在地上,讲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摇头。 太后不愿看她,吩咐道:“来人,把丽妃送回延禧宫,禁足三个月,抄女训两百遍。” 三个月? 后宫佳丽三千,她被禁足三个月,陛下说不定早就忘了她! “不,太后……”丽妃抓住太后的衣裳,还想求饶,却被围上来的宫女太监拖了出去。 求饶声音越来越大,但太后拉着凤琉璃头也不回地朝里走。 第四百一十六章 心病 等丽妃被拖出了永宁宫,殿内才安静下来。 太后瞧着凤琉璃脸上的伤,越瞧越心疼,嗔怪道:“怎么不央我为你做主?” “太后身份尊贵,干嘛为了这点小事操心?再说了,”凤琉璃眉眼弯弯,“儿臣已经把她气得够呛了,我伤的是身,她伤的可是心,也算报仇了。” “你呀!”太后点了下凤琉璃的鼻尖,“鬼机灵!” “李嬷嬷,去把白玉膏取来,这么好看的小脸蛋可不能破相了。”太后见凤琉璃发髻上的凤钗歪了,抬手帮她取出来再插回去。 接连被爱护,凤琉璃说不感动是假的,皱了皱鼻子,索性窝在太后怀里撒了会娇。 太后被她哄得眉开眼笑,也就由着她了。转头看向站得比绿竹还直的张菡怡,温和道:“张姑娘,坐下吧,你身体好些了么?” “好多了。”张菡怡低垂着眼帘,拘谨得不敢说话。 “那就好,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别因为外面那些一听就很荒唐的谣言伤了自己,不值得。”李嬷嬷取来了白玉膏,太后接过来,一边给凤琉璃上药,一边开解张菡怡。 药上完了,太后塞上瓶塞,将白玉膏放入凤琉璃掌心中:“每天都要涂,可不能偷懒。” “知道啦。”凤琉璃皱着鼻子嗅了嗅,握紧药瓶,“这可是好东西,儿臣一定不会白费了。” “闻着味儿都能分辨药的好赖,可见医术是越发好了。战王不在家,你带着辰儿,研究医理,找些事来分分心也是好的,张姑娘也一样,别太想念他,等着他就是了。”太后端起一杯茶,“行了,我也乏了,你们回去吧。” 闻言,凤琉璃和张菡怡行了礼就退下了。 出了宫门,凤琉璃吐出一口浊气,彻底放松下来,却觉得有点不真实,太后宣她们进宫只是说说话而已? 本来凤琉璃以为,太后在宫里开解了许久,张菡怡的心情能好一些,可没想到几天后妱儿来说张菡怡的病情更重了。 凤琉璃当即跟着妱儿来了张府。 见到张菡怡躺在床上,脸色比寝衣还要苍白,双眉微微蹙起,带着似有若无的愁绪,死气沉沉的,像是病入膏肓一般。 凤琉璃没多寒暄,望闻问切了一番,最终叹了口气,张菡怡这病寻常药可治不了,得了心病,只能用心药医,可这心药远在战场呢。 “战王妃,我家小姐这是,严重了?”妱儿声音颤抖,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个疏忽,凤琉璃就要给她家小姐判死刑。 张菡怡虚弱道:“若是没救了,就别浪费那些好药材了。” 只是可惜了,没能再见他最后一面。 妱儿被她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她生了死意,趴在她身上泣不成声。张菡怡听着哭声,也忍不住抽泣,看着床幔,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没事没事,你好着呢,你们别瞎想。”凤琉璃被这主仆两吓得不轻,慌乱地起身安抚,可两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悲伤里,根本安抚不了。 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凤琉璃焦躁,干脆不劝了,直接将之前想的主意说了出来:“张姑娘,你若是想王爷,就给王爷写一封信,我想办法帮你寄过去。” 擒贼先擒王,把张姑娘劝好了,妱儿也能安静下来吧? 果然,张菡怡一听这话,无神的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满是希冀地问:“真的?我可以么?” 第四百一十七章 书信 见张菡怡脸上有了神采,凤琉璃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可以,你写好了给我,我一定给你寄过去。” “好,王妃稍等,菡怡这就去写。”张菡怡忙不迭掀开被子,叫妱儿起来,就兀自穿了鞋,朝西次间的书房走去。 妱儿眼角还挂着泪,一脸呆愣地看着张菡怡的背影。 “妱儿,给你家姑娘找件薄衫来。”凤琉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虽然是天气炎热,但是张菡怡还在病中,身子虚得很,可不能着了凉。 “欸!”妱儿这才回过神,救火一般弹了起来,匆忙从衣柜中取出一件薄衫,关了柜门,朝书房跑去,可才跑了两步就生生顿住,低头看着手中的薄衫很是纠结。 凤琉璃落在了她身后,看到她突然驻足,不解地快步走到她旁边,正要询问,视线落在了薄衫上,是一件粉色薄衫,和送行那日张菡怡穿的颜色一模一样,凤琉璃叹了口气,小声吩咐:“换一件。” 免得张菡怡睹物思人。 妱儿无声地点头,抱着粉色薄衫重新走向衣柜,这时没了取衣服时的急切,反而心事重重的,走慢了也没注意到。 送行一事以后小姐再穿粉色,她一怕小姐触景生情,二怕给人徒增笑料,令小姐难受。可小姐最喜欢的就是粉色,衣柜里最多的也是粉色。能换一件两件,她一个丫鬟还能换整个衣柜的衣裳么? 凤琉璃的心情也被这一件薄衫弄得沉重了起来,从房间里出来,就停在明间,没到张菡怡身边去,只远远地看着。 桌案前,张菡怡俨然就是一个给情郎写信的姑娘,苍白如纸的脸上染上了薄薄的粉色,眼眸也如含了一汪春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羞涩和溢出来的欢喜。妱儿给她披上薄衫,她下意识抬手盖住了信纸,贝齿咬着唇,更是羞得无地自容。 见状,凤琉璃心头划过一丝不解。 何为喜欢? 喜欢为什么会让人前一刻还死气沉沉,后一刻却生机勃勃。 此题凤琉璃还未想到答案,张菡怡已经捏着一个信封挪了过来。 凤琉璃站在原位等她,越等眉毛越皱得紧,说不清楚她究竟是急切还是不情愿,说她急切吧,她脚步可碎了,寻常人一步能走过的地方,她走了三四步。可说她不情愿吧,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快。 “信写好了?”凤琉璃不算是个急性子,可仍被张菡怡磨得有些着急。 “嗯。”张菡怡脸上烫得很,没敢让凤琉璃看见她的脸,头都要埋到胸口了,双手紧紧捏着信封递给凤琉璃。 凤琉璃低头一看,张菡怡手下太过使劲,好好的信封都皱得不成样子了。凤琉璃更是不解,她没往前去看,是因为要尊重张菡怡的隐私,但是她没闹明白送个信有什么紧张的。 不过,她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些了,接过信封,她就觉得烫手。 之前为了给张菡怡治心病,想了这个主意,可现在她才想起战九霄是要退婚的,这封信送过去,战九霄未必会回。情深意切写了信,却等不到回信,她都不敢想象张菡怡会是怎么样的失望。 更严重的是,张菡怡情根深种,她又给了希望,日后战九霄回京要退婚,张菡怡是否承受得了? 不要说现在就告诉张菡怡真相,张菡怡之前没了生气的样子,她又不是眨眼就忘了,现在说就等于把张菡怡推向死路。 事情像是走入了死胡同,张菡怡的深情迟早要被辜负,可她找不到任何能降低伤害的办法。 直到回了王府,凤琉璃仍是忧心忡忡,想破了脑袋,还是无解,气得她狠狠地骂了闹出乌龙的战九霄几句。 第四百一十八章 回信 日头渐渐西斜,一场硬战终于结束。 “大将军,咱们正杀得痛快,干嘛那么快收兵?干脆直接打到这帮孙子的老巢算了!”满脸络腮胡子、扛着霹雳锤的将军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骂骂咧咧,“这帮孙子忒会算计,自己吃饱喝足,专找咱们吃饭的时间来挑衅,害得咱们饿着肚子上战场。算计这么多,我还以为他们能赢,还不是被咱们打得落花流水!” 身边杀上头的将士们爽朗大笑,也是尽情地骂着北鞍,越说越起劲,纷纷举着武器吆喝要再出城打一场。 “你们去吧,正好我一人可以独占一头羊。”战九霄笑着调侃。 将士们哪里能允,一人一句回敬了战九霄后,争先恐后地跑到了大锅前等着,午饭都没能吃,又打了一个多时辰的战,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这时候谁抢他们的口粮,谁就是他们的敌人。 此战大捷,大黎将士伤亡极少,战九霄心情还算不错。 “大将军,府里来信了。”林潭手里拿着一个蓝布包裹,鼓鼓囊囊的。 战九霄一看,嘴角勾了勾,他一到此地就把凤琉璃给的瓶瓶罐罐交给了军医,让军医酌情给重伤的将士用药。没想到那些药的药效确实好,军医用后,找了好几次让他多给些。 他还想着得闲了就给凤琉璃写封信,让她寄些过来,没想到他们竟然心有灵犀。 “是药?”战九霄的笑容越发明显,不等林潭回答,抢过他手中的包裹,径直回了军帐里。 战九霄把包裹轻轻放在桌案上,涣了手才将包裹打开。 最先入眼的是两个黄色的信封,然后再是下面大大小小的瓶罐。 拿起其中一封,战九霄眯了迷眼:“张氏?张菡怡?” 张菡怡为什么要给他寄信? 还有,古代女子的名讳不能为外人所知,张菡怡不写名字,他能理解,但“氏”字不是未婚女子该用的称呼,虽未冠夫姓,但也够出格的。 战九霄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到底是没来得及退婚,耽误了人家姑娘,尽快找个机会要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把这封信放在边上,拿起另一封,瞧见了“凤琉璃”的字样,嘴角又忍不住上翘,她倒是不合规矩得很。 手指翻飞,几下就展开了信,一看到内容,他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什么叫“暂时给张姑娘一些念想,等她情绪平稳了,不会走极端了,再解释”? 事情都这么严重了,再拖下去,张菡怡投入更多,还怎么抽得出身? 战九霄把信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信上只说了张菡怡如何,叮嘱他回信安慰张菡怡,愣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他直接被气笑了,真会使唤人! 说到底,事情是他惹出来的,气了一会儿,还是认命地给张菡怡回了封信,顺手给凤琉璃也回了一封。 凤琉璃收到信的时候,已经临近中秋,正忙着定制参加宫宴的衣裳。她以为只有一封,头也没抬,就让杏仁着人给张菡怡送去。 定好样式后,凤琉璃揉着酸痛的脖子,杏仁把给她的那封信递了过来,她一脸惊讶,接过后打开一看,书本一样大的信纸上,只有八个字:一切都好,勿念。 凤琉璃屈指弹了下信纸,弯起嘴角,还记得报声平安,还不错。 第四百一十九章 奇怪 小药房里的药都被掏空了,凤琉璃看着空荡荡的药柜,心里总不得劲,所以这几日除了陪辰儿玩,就是窝在小药房里和杏仁一起制药。 张菡怡过来了,她也没舍得从小药房里出来,反正都很熟悉,直接让杏仁把张菡怡请到小药房里来。 凤琉璃一边碾着药材,一边打量张菡怡,惊喜道:“脸色好多了,身子大好了吧?” 张菡怡抿唇笑道:“多亏王妃送药,我已经痊愈了。” 可不止是痊愈那么简单,如今她的脸上虽然仍没多少血色,但是与前段时间近乎透明的脸色相比,凝实不少。眉头也松开了,一直萦绕的愁绪不见踪影了,如今这样,和初见时差不多。 凤琉璃好奇道:“王爷和你说了什么,能让你有这么大的改变?” 战九霄这么会哄人? 张菡怡看着凤琉璃好奇的模样,抿唇笑着摇了摇头,岔开了话题。 中秋宫宴定在夜里,申时初凤琉璃就被刘嬷嬷从床上拖了起来,也不管她是不是困得睁不开眼,丫鬟们围着她就是一顿收拾。等她睁开眼时,铜镜里的她面容精致、锦衣华服,倒是当得起之前那些“祸国妖女”的传闻。 自从那次昏迷醒来,她发现自己的容貌渐渐和原主本身的模样有些出入,更像是她身为神女时的面容,奇怪的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发现她容貌的异常。 凤琉璃盯着铜镜里的人看了半天,转身踏出房门。 宫门口有侍卫在挨个儿核实身份,凤琉璃不疾不徐地下马车,跟在后面排队,掩着嘴打了个哈欠,昨晚看医书看入迷了,一夜未睡,现在还乏得很。 “姐姐!”陆氏见了她,不由加快了步伐,到她身前福了个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妹妹,我脸上有脏东西?”凤琉璃感到奇怪。 “没,没有。”陆氏快速地摇头,“姐姐长得这么好看,妹妹一时看着迷了。” 陆氏反应过激,凤琉璃觉得不对劲,眉头皱起,但陆氏转开了话题,显然不想多提,她也就不再追问了。 姜婉和姜暖笙在陆氏身后,她朝两人点了点头,打过招呼,就和陆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她虽然愧对姜婉,但是两人没话题可聊,为了避免尴尬,就没有和姜婉多说。倒是姜暖笙,她想寒暄几句,可姜暖笙寄人篱下,她不知道他们亲近,会不会连累姜暖笙。 另一边,姜婉自从见到了凤琉璃,脸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战九霄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凤琉璃这件事一直让她如鲠在喉,她用指尖掐着手心,强烈的疼痛才能压抑住她的愤怒,才能让她维持住黎王妃的体面。 江寒声打算加入聊天,即使战九霄不在,接近凤琉璃也能得到不少消息。他抬脚朝凤琉璃走去:“姐……” 还没走远,就被人拉住胳膊,他回头一看:“你做什么?” “是我问你你要做什么?”姜婉压低声音,眼睛冒火,“你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么?你去和她谈笑风生,是想打我的脸么?” “前后排着队,弄得像敌人似的,你就不怕别人看笑话吗?”江寒声拂开她的手,走到凤琉璃面前,声音柔和道,“许久未见,姐姐是否想念妹妹?妹妹可想你想得紧。” 凤琉璃莞尔一笑:“当然想。” 既然姜暖笙主动加入聊天,想来不会害了她,凤琉璃拉过她的手,询问起近况来。 凤琉璃越看姜暖笙越喜欢,差点贼心不死,想要帮战九霄和姜暖笙拉红线,好在理智还在,这才歇了那份心。 第四百二十章 宫宴 入了宫,一路宫灯璀璨,亮如白昼。 凤琉璃一行人随着人流到了极庆殿,殿中极宽敞,北面中央安放着御座,御座后方左右两侧是太后皇后的座位,前方东西两侧是官员和家眷的位置,各有五排,足见此次宴会是何等盛大。 战王与黎王爵位相当,自然是相邻而坐。 宫女引着她们到了位置上,她们落座不久,黎王才姗姗来袭,姜婉和陆氏围着他伺候,江寒声也不好再说什么,凤琉璃终于落得了清净。 没多久,皇帝和太后皇后就到了殿中,所有人跪下恭贺。 “今日中秋佳节,众卿无需多礼,都起吧。”皇帝含笑,见众人落了座,才端起酒杯,总结了现如今民富国强、政通人和的盛世之状,豪情万丈地与百官畅饮。 一壶饮尽,皇帝眯着眼在人群中寻找:“战王妃在何处?” 如此隆重的宫宴上被点名,凤琉璃有些紧张,但仍端着得体的微笑,站起身:“回陛下,臣妾在这儿。” 瞧见人,皇帝的视线在她身旁搜寻了一番,问道:“怎么不带辰儿来?” 凤琉璃进宫多是去看太后,每次把辰儿带入宫,除非皇帝特地过去,否则很少有机会看到,算算日子他也很久没有看到辰儿了。 “宫宴不知何时结束,臣妾担心辰儿闹腾,扫了大家的兴,所以没把他带来。”更重要的是心疼辰儿,不忍辰儿熬得太晚,不过后者没必要说出来,凤琉璃朱唇轻启,“若是陛下想见,明日臣妾带他入宫。”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亲自倒了一杯酒:“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朕与众卿在此欢庆中秋,可战王却在前线殊死拼搏,为大黎挡住敌寇。战王妃为其守住后院,教养子嗣,亦是功不可没。朕饮三杯酒,为大黎的百姓和在场诸位感谢战王和战王妃。” 之前还能面不改色的凤琉璃,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看在战九霄的份上,特地照顾她,让人不敢趁着战九霄不在就欺负她,可她明明没做什么,就给了她这么大的赞誉,令她实在受之有愧。 万众瞩目之中,凤琉璃还是端起了酒杯:“陛下谬赞,臣妾惶恐。天下大治乃是陛下与众官励精图治的成果,战王不敢独占功劳,臣妾更不敢。此杯酒祝大黎江山永固!” 说完,抬起右手,用袖子挡在身前,仰头将酒一抿而尽。末了,倒转酒杯,令杯口朝地,没低下一滴酒。 “好好好!”皇帝连赞三声好,不甘示弱地喝了约定好的三杯,才道,“战王妃如此豪爽大方,和战王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 凤琉璃把这几个字细细咀嚼一番,觉得这几个字怎么都跟她和战九霄不沾边。以为皇帝又是在维护她,才要把这些荒唐的字眼从脑海里挥开,她脑子里莫名地想起了那日城门外微凉的吻。 酒气上了头,熏得脸微烫。 极庆殿上清歌妙舞,皇帝携百官酒过三巡,正是欢畅的时候,一太监行色匆匆地绕过人群,俯在丞相耳边嘀咕几句,丞相的脸肉眼可见地严肃了起来。 “何事?”皇帝微醺,把玩着酒杯。 丞相大步走到中央,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前方传来急报,战王被迫退兵数百里。” 第四百二十一章 粉饰太平 哐当! 不知道是谁拿不稳酒杯,但这落地的声音令满堂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战王!被迫!退兵!数百里! 后面几个词若是换任何一个人名,他们都能理解,但是堂堂战王和这几个字连在一起,他们就理解无能了。 战王为何威震四海,不就是因为他百战百胜吗? 不就是因为他所向披靡吗? 他怎么会败给小小的北鞍? 战王是大黎的定海神针这一观念已在众人心中根深蒂固,如今他的荣耀蒙了尘,百官难免惴惴不安。 凤琉璃没想那么多,但是也愣住了,前几日才收到战九霄的信,信中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一切都好”,不就是说明战事顺利么?怎么才几天的功夫就落了下风? “呵,朕当有何大事呢。”皇帝面不改色道,“战王是何人?论武功,论谋略,论领兵,天下谁人能与他匹敌?战场之事瞬息万变,此一时彼一时,也许收到急报的这一刻,战王已经夺回优势,众爱卿何必忧心?” 无论百官心中如何想,皇帝开了口,百官皆顺着皇帝的话应和,眨眼间大殿之上又恢复了热闹。 皇帝之言正好解了凤琉璃的惑,她第一次亲身经历人间种种,还真不清楚战局变化如此之快,倒是长了见识。 可如今的战况真的像皇帝所说的一样顺利吗? 凤琉璃盯着皇帝看了会儿,皇帝脸上的笑容与之前的没两样,仿佛这个急报微不足道一般。可之前丞相的脸色凝重,哪怕是现在又扬起了笑脸,眉头仍没松开,可见事情绝对不一般。 满堂都笑容满面,凤琉璃环视了一圈,突然领悟到皇帝为何说出那样的话。 这么多人在场,身为皇帝,哪怕心中恐慌不已,也绝不能露怯,皇帝都慌了,群臣更加胆战心惊,下面的百姓也会受到影响,到时候上下皆乱,大黎就不攻自破了。 还不如撇开战情,维持着面上的喜悦,哪怕百官有所猜测,那也只是猜测,究竟如何谁都弄不明白。在百官还没能下定论之前,皇帝就有时间想应对之策。 这招高啊! 若真如此,凤琉璃满是佩服地看了眼仍推杯换盏的皇帝,这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吧? 高高的御座之上,皇帝敏感地察觉到了凤琉璃的视线,凤琉璃也不躲藏,举起酒杯在空中做了碰杯的动作,又是一饮而尽,皇帝藏在御案下的手悄悄捂着胃,胃疼了。 索性把头转走,佯装看不见。 自家人就算了,今夜注定是不能提前离开的,他得留着条命来应付其他人。 能让丞相忘了大局,当众禀告,想来事情不容乐观。他能猜到前线作战很艰难,否则不会连战九霄出马都处于劣势,只是不知道究竟难到何种程度,才会让丞相失态。 他能想到这些,百官也能想到,不好的猜疑已经在众人心中升起,他若是早退,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奉陪到底吧。 皇帝连灌了几杯,黎王站起来给他敬酒,饮酒间他瞧见凤琉璃抓住陆氏的衣袖交头接耳,谈得旁若无人,他有些不满,战王在前线处境艰难,身为妻子的战王妃却一点都不担心,还有心情和人谈天说地,太不薄情了! 凤琉璃若是知道他这么想,定大呼冤枉,她只是想到了在宫门口见到陆氏时,陆氏神色异常,指不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正拉着人打听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气闷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凤琉璃凝视着陆氏的脸,没错过她笑脸僵住的一瞬,凤琉璃更加确定她藏着事,越发诚心地道,“你我二人交情不浅,你若是真的知道些消息,还请告诉姐姐,让姐姐有个准备,不至于临了了才惊慌失措。” 陆氏眼神躲闪:“没,妹妹一个常居府中的妾室怎么可能知道。” “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陆氏的心脏猛地一缩,像受惊了的兔子,浑身紧绷,紧张地瞧着凤琉璃,可凤琉璃的眼眸太过清澈,哪怕并无攻击力,也让她心虚得无所遁形。 她扯着嘴角辩解:“妹妹不知道,只是妹妹是个深闺妇人,除了宅院里的事都不清楚,帮不了姐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凤琉璃难道还能拿着武器严刑拷打不成? 凤琉璃知晓从她这里获取不了任何消息,轻柔地拍几下她攥起来的手,算是安慰她不用再紧张了。凤琉璃端正起身子,摩挲着酒杯,凝神思索。 前方战事为何失利?战九霄有没有受伤?陆氏为什么会提前知道前线的事?和黎王有关么? 陆氏心中忐忑,思来想去,凤琉璃帮过她,关于前线的事她不能多说,可另一件事她可以提醒一下。 趁着众人都在欣赏舞姬跳舞之时,陆氏悄悄挪到了凤琉璃身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姐姐要离笙儿远些。” 姜暖笙投奔姜婉,在黎王府里借住许久,初时陆氏只是觉得他性子清冷些,但日子久了,陆氏总觉得他不对劲。 “笙儿?” 凤琉璃的声音不大,却恰好被风吹进了黎王的耳朵里。黎王侧头看着她,眼神闪了闪,噙着笑道:“战王妃似乎对笙儿很喜欢?” 此时虽然灯火通明,但是黎王长长的睫毛仍在眼睛上投下了阴影,令凤琉璃看不真切他眼中的情绪,只觉得不是很友善。 一个念头福至心灵,黎王不会对姜暖笙有意思吧? 凤琉璃定睛再次审视黎王。 黎王脸上已经有了怒意,战九霄忽视他也就算了,区区一个女子竟然也敢不回他的话?果真是人以群分,都是群无礼狂妄之徒! “战王妃是对本王有意见么?”黎王扯起一抹隐含着威胁的笑。 他越生气,凤琉璃就越肯定他心悦姜暖笙,难怪陆氏让她远离姜暖笙。 此时轮到凤琉璃心虚了,黎王应该已经知道了她想将姜暖笙说与战九霄做侧妃,差点抢了他的人,所以他没给她好脸色。 “没。”凤琉璃略有些尴尬,赶紧表态,“我与姜姑娘聊得来,所以多亲近些,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想法。” 迁怒妇人,黎王倒没有觉得做得不对,但现在这个场合,他还是要收敛得,冷哼一声,继续投入传杯弄盏中。 中秋宴在皇帝的有意之下,直到子时才散场。 凤琉璃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仪闲院,才落座,宴会上众人神色各异,她越想越觉得不正常,事情若是不严重,皇帝怎么可能宁肯陪醉,也决口不提? 她唤了声:“暗十二,王爷在边关究竟如何?” 暗十二是战九霄特地留下来保护王府和凤琉璃的暗卫之一,上次能将信送到边关,靠的就是他。凤琉璃猜测暗卫与前线有秘密通信方式,所以就算暗十二他们留守京中,但对前线的了解肯定比她多。 等了好半天,暗卫就像是不存在一般,一声不吱。 凤琉璃气得磨着牙,却也无可奈何。 第四百二十三章 不见 中秋宴后第三天清晨,凤琉璃迟迟没醒,杏仁搬了张太师椅守在门口刺绣。 刘嬷嬷抱着辰儿晒了太阳回来,纳闷道:“昨夜王妃又熬夜了?都日上三竿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没熬夜啊,听昨晚守夜的丫鬟说王妃晚睡得早,按理说早该醒了才是。”杏仁心里隐隐不安,放下袖绷和针,将装针线的篮子随手扔在地上,走上门前压下忐忑,轻声道,“王妃?王妃可要起了?” 里头仍没有回应。 杏仁和刘嬷嬷视线相对,王妃不会生病了吧? “我们进来了哦。”杏仁推开门口,飞快地朝里屋走去。 透过烟青色绣风铃花的纱幔,杏仁隐隐约约能瞧见凤琉璃拱起的身影,像是背对着外面,但杏仁接连叫了几声,凤琉璃却毫无反应。 杏仁眉心一跳,不安感更加浓烈,三步并做两步跑过去,拉开纱幔,伸手要将凤琉璃扭过来。 才一碰到,手感就不对了。 杏仁手忙脚乱地掀开被子,床上三个枕头整整齐齐地排成一列,哪里还有凤琉璃的身影? 她失声惊呼:“王妃不见了!” 辰儿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真的听出了凤琉璃不见,杏仁声还没落就在刘嬷嬷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刘嬷嬷一个头两个大,还没能消化凤琉璃失踪的事,就被震耳欲聋的哭声闹得心疼加心慌,边哄着辰儿,边让人去找管家。 自知不该在辰儿面前表现得太过惊慌,杏仁收了声,心里仍慌成一团,不敢置信地将床上东西都翻了遍,还找了衣柜、床底等能藏人的地方,确定真的看不见了,才停止搜寻,六神无主地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怎么回事?王妃好端端地怎么不见了?”管家急得也不管杏仁是不是凤琉璃的贴身丫鬟,疾声厉色道,“昨晚是谁守夜?早上没有人守在门口么?” 杏仁找到主心骨一般,急忙道:“我今早来轮班,整个早上都没有离开过门口,王妃若是出去了我一定知道。” 守夜的丫鬟也被人喊了过来,战战兢兢地道:“我也没听到动静。” 两个守门的丫鬟都没听到动静,活生生一个人难道变成蚊子飞了出去? 管家迈着沉稳的步伐巡视在房间里巡视一圈,视线如鹰隼一般审查着每个角落。 心中的慌乱不比其他人少,王妃若是自己走的还好,若是被人掳走的……管家感到一阵窒息,在战王府里出现这样的事,他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一圈下来,管家在小药房里找到一封书信,打开信,凤琉璃在信中说去找战九霄了,让他们别担心,一众人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杏仁急得眼睛都红了,带着哭腔道:“京城离边关这么远,王妃若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管家左手握拳,一拳拳捶在右手掌心里,思索一会儿才皱眉道:“此事我会汇报给王爷,王爷会派人保护王妃。但是目前更重要的是,王妃离京的事一定要保密。万一有人想害王妃,再没有比王妃只身在外更合适的时候了。但有什么理由可以瞒得过别人?” 辰儿在刘嬷嬷怀里一吸一顿地哭泣,刘嬷嬷一边哄着他,一边道:“就说王妃挂念王爷,忧思成疾,病倒了,所以闭门不见客,如何?” 第四百二十四章 情为何物 凤琉璃望着庄严的寺门,有些出神。 三天前暗卫像不存在般不吱声也不出现,把她气狠了不说,她越想越觉得边关事情不简单,心中七上八下地闹个不停,竟然窜出想要到前线看看的念头,这念头像夏天的野草一般疯长。 不多久,她就身体力行地实施了。 由于不知道暗卫藏身在何处,她让丫鬟吩咐厨房烧热水,准备沐浴。然后自己在衣柜前看似胡乱地翻弄几下,把一些银两藏在了袖口里。但怕被发现,没敢多待,也没看清拿了多少银子,随意取了套衣裳出来,坐在软塌上边喝茶边想着还该拿什么东西。 等热水灌满了浴桶,屋子里热气氤氲,凤琉璃放下茶杯,没好气道:“本王妃要沐浴,你该滚了吧?” 往日这种事根本不用凤琉璃特意提出来,暗卫会自动消失。如果是平常,凤琉璃突然这样说,暗卫会敏感起来,但是这三天里凤琉璃对暗卫一直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所以暗卫也没觉得凤琉璃此时的行为有多奇怪。 袅袅升起的苏合香微微晃动,凤琉璃嘴角微微翘起,同往常一般,让丫鬟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后,凤琉璃长呼一口气,走到浴桶边上弄了些水声,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到衣柜前装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又到药房晃荡一圈,一股脑地往里扒拉了几瓶药,顺便抽了一张包药的油纸,将桌子上摆着的点心也打包起来。 在床上摆上枕头,又留了信,算算时间,洗澡也该结束了,她提高声音道:“今日不知怎么的,特别困倦,我洗完就睡了,热水你们明日再倒。” “是。”丫鬟没有生疑,除了守夜的丫鬟,其他人都散了。 几乎是丫鬟声刚落,凤琉璃就吹灭了蜡烛,抄起包裹爬上后窗,偷溜了出去。 …… 寺庙门前人来人往,香火不绝,狻猊在其间吞云吐雾。 凤琉璃仰着头,露出疑惑之色,那股念头怎么这么强横,令她像着了魔一般地想要出来,直到到了此地,她才想起自己做了什么。 “阿弥陀佛,施主是来借宿的?”主持走到凤琉璃面前,嘴角微微弯起,祥和端容。 “是,叨扰主持了!”凤琉璃立即双手合十,带着敬意朝他鞠了一躬。她逃出王府后,到客栈里落了脚,但是担心被暗卫抓回去,没敢休息,睁着眼做了一夜的计划,天一亮就出了城门,如今筋疲力尽,想找个地方休息,可城郊她只来过一次,除了云林寺,不知道哪里可以借宿的,所以本能地朝这里来了。 “依旧是那日的房间。”主持让开路,“白日里沙弥繁忙,既然施主来过,就自便吧。” 凤琉璃一愣:“主持还记得我?” “那一夜可不太平,贫僧想要忘记也不容易。”主持饶有兴致地调侃。 凤琉璃挠了挠头:“给主持添麻烦了。” “不麻烦。”主持还蛮欣赏凤琉璃的性格,提点道,“早去休息早日启程,路还远,挫折也不少。” “啊?”凤琉璃又呆住,追问,“主持知道我要去哪里?” 主持捻着佛珠,笑着摇头,边走边道:“只一个字‘情’。情为何物,贫僧仍猜不透。” 情? 她着魔了般连夜出京,是为了“情”么? 第四百二十五章 战九霄的反应 凤琉璃去边关的事情,暗卫不敢私自隐瞒,等到管家定下了以王妃身体抱恙为由闭门不见客的决定后,立刻修书一封,将事情前因后果都汇报了,马不停蹄地送到边关。 战九霄才从战场上下来,长剑别在腰间,他的压着剑柄,满身杀气地回到帐篷,柳山将一卷小纸条双手奉上:“大将军,府里来了消息。” 接过纸条,战九霄冰霜般的脸仍没有半点融化,展开来看后,一掌拍在桌子上,差点没把桌子拍劈了:“愚蠢!” 柳山咽了咽口水,边关战况不利,王爷一直都处于低气压状态,他只能尽量地缩小存在感,不被迁怒就算好了,更不敢生起好奇心。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一个妇人,如何敢只身赶来?”战九霄气得胸腔剧烈起伏,脱下累赘的头盔,狠狠掷在桌上,“她知道我在哪儿么?只知道个边关,就敢乱闯?成日待在家里,以为外面也和家中一样安全么?人心险恶都不懂,万一被人卖了,该怎么办?……” 战九霄如同暴怒的狮子,不停地喘着粗气,柳山不着痕迹地往边上退了几步,他从战九霄的话中弄清楚了事情原委,暗暗佩服:王妃胆量过人! 他们如今在渠城附近,从京城到渠城足有上千公里,快马要十天左右才能到达,若是乘坐马车,一路走走停停,也要一个多月。 路上人心难测,且越靠近边关,流民越多,危险也越多,王妃孤身一人就敢横跨千里之遥,实在令人佩服! “柳山!”战九霄阴沉着脸,把纸条仍到柳山怀中,“你带人去找王妃,务必把人找到!找到后直接送回府里,保护她的暗卫再增一倍。” 柳山看了会儿纸条,按暗卫所说,王妃当日支开杏仁和刘嬷嬷,再借着沐浴的功夫避开暗卫,匆忙偷溜出去,身上连银两都没带多少。如今上路已经十天左右,也不知道还够不够花销。如果不够,按正常情况来说,王妃应该打道回府了,可现在仍音信全无。 柳山也生起了一阵担忧,拱手道:“属下立刻就去!” 没做耽搁,柳山立刻点了一批人马,骑着战马一路驰骋,到了驿站,三下两下扒了口饭就换马继续往京城赶,一日没有三百公里,也走了两百多公里。 凤琉璃并不知道边关的这一出,她整个人都要被颠成浆糊了。 出门出得匆忙,她带的钱只够租辆最便宜的马车到边关,马车只有她常坐马车的三分之一大小不说,坐凳的垫布都很薄。 偏偏大黎的道路并不都是平整的,离京城远了,就算是官道也崎岖得很,马车赶得快些,能颠得她全身都要散架,屁股也疼得厉害,脑子也被晃得昏昏沉沉的。 赶了几天的路,她一边难受得要命,一边又困得只想倒头就睡,凤琉璃索性不再挣扎,慢慢合上眼。 她的脑袋像无根的浮萍不断地摇晃,好几次差点撞到了车壁上。马车赶得急,也颠簸得厉害,若是真的撞上去,力道绝对不小。 但凤琉璃顾不上许多,刚开始还有些意识,最后彻底陷入沉睡里,就连马车经过长长一条被雨水浸得凹凸不平的道路上也不知道。 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姑娘 这双手放在凤琉璃可能会撞到的地方,手背紧紧贴在车壁上。可手的主人却坐得远远的,两腿贴合在一起,另一只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尽量缩到最小。 突然,马车拐了个大弯,赶马车的车夫坚决奉行凤琉璃“必须快”的原则,就算拐弯仍不放慢速度,甚至见到拐弯后前方的路更加平坦,他狠狠地扬起马鞭朝马屁股上一甩,老马受了惊跑得更快了。 马车里自然是一片混乱。 凤琉璃被惯力甩得直接往车壁上砸,幸亏正巧是往姑娘靠着的那面车壁上砸,姑娘的手挡在车壁上,才没让她被砸破头。 但姑娘吃痛,惊呼一声,立刻收回手,凤琉璃再疲乏,也被这一状况弄醒了,下意识地要去抓住姑娘的手查看,姑娘猛地一抽,红着眼受了屈辱一般瞪着她,她才想起自己是男装打扮,她的行为对姑娘来说和登徒子没两样。 凤琉璃干笑:“我只是想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真的!” 怕姑娘不相信,她很郑重地点头,但姑娘捂着手,往车门边上挪了几步。凤琉璃轻咳两声,佯装没发现。 狭小的马车里气氛逐渐尴尬起来。 凤琉璃为了忽视现状,放任脑子胡思乱想起来,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与姑娘初见的情景。 三日前,她到了离京城不远的一个小镇上,在客栈用餐后,路过一处巷子,听见里头有吵闹的声音。她知道独自在外更要小心,本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但是才要离开就听到了姑娘的哀嚎声,声音凄惨揪心,她忍不了,沿着墙边偷偷靠近。 走近了就看到两个恶行恶相的泼皮押着一个被捆绑着的姑娘,候在青楼后门。现在是白天,青楼后门紧闭,但门上挂满花花绿绿的纱幔,仍能让人看出它的轻浮来。 青楼里的嬷嬷还没有出来,其中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泼皮一手捏着姑娘的下巴,一手将一团黑色破布塞进姑娘的嘴里,恶狠狠道:“你给老子老实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寻死觅活的?老子告诉你,要不是怕你掉价,老子抽死你!” 姑娘抖得跟筛糠似的,却仍死死咬住牙关,不让泼皮塞布团堵嘴。 “装什么清纯?老子告诉你,进了青楼,尝了男人的滋味,嘿嘿……”另一个泼皮咧着一口黄牙,猥琐地在姑娘身上扫视,可惜姑娘还是个黄花大闺女,碰了就血亏,他遗憾地咂咂舌,“以你的姿色,日后伺候达官显贵,说不准就能一步登天,到时候你别忘了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可是你的贵人!” “呸!”姑娘没见过这么无耻之人,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本姑娘家在奉柳,要进京投亲,半道儿上被你们拐了来,最好不要让我逃出去,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奶奶的,小贱人!”黄牙抬手就要给她一耳刮子,被瘦皮猴拦了下来:“破相就卖不上钱了,你忍忍,这贱人我瞧着能让咱哥俩大赚一笔。待会儿拿了这钱,到青楼里找别的姑娘任你撒气。” 是这么个理,黄牙阴鸷地瞪着姑娘:“你给老子等着!” 瘦皮猴想要继续堵嘴,但姑娘银牙紧闭,瘦皮猴怕在她脸上留下印子,亏本了,就没敢使劲,反正她也不说话,懒得塞了。 凤琉璃看了会儿,气得想要手撕了这两人,迈出脚步时好歹记起自己孤立无援,只能蹲回原位想法子。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就是拐骗姑娘卖给青楼的人贩子! 第四百二十七章 救人(一) 嬷嬷随时都可能出来,听说青楼里有大批打手,若是姑娘落在他们手中,她再想救,只怕也回天乏术。 凤琉璃在包裹里快速翻找东西,在云林寺时她查看了所带的药品,她记得有迷药,这个药是她无聊时做的,没想到竟然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翻了好久,终于找到迷药,她把药瓶放在袖子里,收拾好东西,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怒喝道:“放开那姑娘!” 两个人贩子被突然响起的呵斥声吓得打了个激灵,以为是官府的人来了,脚底抹油逃了。差点从另一边的巷子口出去,他们才察觉到之前的声音太过清脆,不像是官府的人,又一溜烟跑了回来。 “哪个缺德的想要黑吃……”黑? 黄牙的话顿住了,来人穿着玄色劲装,眉清目秀的,背着个包裹,像是个侠客。 但他眼尖,此人的玄色劲装上虽没有绣花,却隐隐反射着光,这种布料他只在那些逛青楼的贵人身上见过,可此人与那贱人一般高低,年纪应该不大,便猜测此人应该是贵人家中离家出走的小公子。 他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咧了咧嘴:“公子可是看上我闺女了?您给小人一千两银子,小人立刻让她签卖身契,如何?” 这种还会离家出走的公子,只怕风月场所都是第一次来,这么大的一只大肥羊,他不宰白不宰。 “我才不是……呜呜。”捆绑在姑娘身上的绳子虽然已经被凤琉璃松开了,但是姑娘没料到瘦皮猴竟然敢当着其他人的面钳制她,一时不察,被瘦皮猴掳了过去,脏兮兮的手紧紧捂住她的嘴。 姑娘面露惊恐,这两人这么无法无天,如果不能逃出去,她就真的完了。她目露哀求地看着凤琉璃。 凤琉璃还算平静,本来就做好了打一场硬战的准备,只是可惜没能趁着人贩子逃跑的时候溜走,但她也不慌,装出一副纠结的样子:“能不能便宜点?钱都给你了,我吃住都成问题。” 她除了租马车的钱,哪儿还有钱?不过是下钩子准备钓鱼罢了。 果然,黄牙眼睛一亮,觉得有戏,就道:“不行,老……我辛辛苦苦养这么大的闺女,一文都不能便宜!” 凤琉璃面露犹豫,黄牙和瘦皮猴的心跟着她的表情提了起来,一千两银子啊!他们拐几百个黄花大闺女都不一定能赚来,这只大肥羊一定要宰了! 见两人上了钩,凤琉璃才不舍地道:“刚才只顾着松绑了,没瞧仔细,我走近点再看看,可以么?” “可以可以!”两人哪有不允的道理。 凤琉璃缓缓走近,姑娘的大半张脸都被捂住,估计也不能呼吸,脸色涨得通红,凤琉璃道:“你放开她,她要是跑了,算我的。” 有了她的承诺,瘦皮猴瞬间撒开了手,他盯着姑娘看了会儿,姑娘只愣愣地瞧着凤琉璃,连动都不会动,瘦皮猴嫌弃地撇嘴,该跑的时候不跑! 黄牙也遗憾,若是跑了,这桩买卖就做成了。 “走两步。”凤琉璃扬了下下巴,装出了几分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样。 姑娘含着泪,如木桩一般一动不动,气得黄牙想打人,骂骂咧咧几句,又转头向凤琉璃鼓吹姑娘的美丽。 凤琉璃瞧了会儿姑娘,姑娘身上没明显外伤,若是逃跑,应该还行。 第四百二十八章 救人(二) 她抬手,作势要拿腰间的钱袋,黄牙和瘦皮猴深受金钱的感召,慢慢靠近,眼睛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盯着钱袋。凤琉璃趁机将袖子里的迷药洒在两人脸上,两人受了惊吓,猛地吸了一口气,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完事! 凤琉璃拍了拍手掌,从包裹中再取出一颗药丸:“喏,解药,药粉乱飞,吃了它免得中招。” 姑娘木然地接过,凤琉璃勾起嘴角:“我先走了,京城不远,你赶紧去投奔吧。” 但姑娘像只尾巴似的一直跟着她,得知她要去边关,更是央着她带去。 凤琉璃想起之前在战九霄书房里看到的舆图,姑娘的家奉柳确实在那边,她没忍心丢下个身无分文的姑娘,就带着一起走了。但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怕了,连个姓氏都不敢透露 “小心!” 凤琉璃被姑娘的惊呼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瞧见姑娘胆战心惊地看着她的头,仿佛她随时都会往车壁上撞一样。 凤琉璃觉得有趣,玩心大起,故意放松身体,让身体如路边的野草一般柔软地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晃。 姑娘就如凤琉璃所想的一般,马车稍有颠簸,姑娘就下意识地抬手,手才抬起来,姑娘的视线就撞上了凤琉璃明亮的眼睛,讪讪地收回了手,捏着衣摆不敢多言,但却依旧时不时地朝凤琉璃看去。 “姑娘,我醒了。”醒了就不用一直担心会撞到车壁了,凤琉璃抿着嘴笑。 落在姑娘眼里,此举像是故意看姑娘的笑话一般,姑娘羞窘地瞪了她一眼,彻底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看不到正脸,但凤琉璃仍能看见姑娘的耳根子比苹果还红,她用拳头抵着嘴巴,无声地笑开怀,太可爱了! 离开京城的第十天,凤琉璃颠了颠钱袋,付了车费,她就只剩下十来两碎银子了。 这点钱还要供三个人吃喝住近一个月,太难了。 “车夫,找个有河的地方停下。”凤琉璃在马车里艰难地活动骨头,河里游的鱼不少,抓几条就能解决一顿,如今捉襟见肘,能自食其力就自食其力吧。 马车刚停,凤琉璃就跳了下去。 小河就在路边不远,潺潺地流水声令在马车里闷了几天的凤琉璃都松快不少:“我们今天中午不赶路,就在这儿休息,你们等着我,我去抓几条鱼来。” 说完小跑着跑到河边,河不深,非常清澈,河底的鹅卵石清晰可见。凤琉璃捧着水洗了把脸,一脸兴奋地在水中搜寻游鱼,鱼没有她想象中的多,但偶尔也有一两只游过。 她折了一根树枝,用从战九霄书房里搜刮来防身的匕首削尖一端,举着树枝来叉鱼。 鱼儿看着机灵,但是凤琉璃叉了一会儿就找到诀窍了。鱼儿就像在河底等着送上门一样,一叉就中,她用草绳将鱼从腮下穿过,没多会儿就穿了好几串,挂在腰间,硕果累累的满足感让她觉得比挂金子还能令她愉快。 姑娘见状,低下头偷笑,好好的一个公子,见了水就玩得跟个小孩一样。 “壮士真厉害!”岸上两个消瘦的书生笑道,“我俩一路赶来,盘缠都耗尽了,壮士可否赠些鱼儿果腹?” 凤琉璃从叉鱼中抬起头,粲然一笑:“可以!” 若是少,她也许会舍不得,但是她腰间挂着的鱼都快要让她走不了路了,分掉一串没什么可惜的。 她从河里往岸边走,随口一问:“你们是上京治学还是备考?” 白衣书生猛地甩袖子,义愤填膺道:“战王害苦了我们,我们哪还有钱治学?” 第四百二十九章 祸国妖妃 凤琉璃眸光微沉,要取鱼串的手放了下来,类似的话这几天她听了不少,没想到这两个读圣人书的书生竟然也是这样。 怕误会了别人,凤琉璃沉声问:“战王在前线杀敌,怎么会害了你们?” “呵!杀敌?他在前线是杀敌还是鼠窜?”白衣书生脸色铁青,“就因为他被迫退兵,渠城陷入了危险,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来逃难。还说是战神,小小北鞍都打不了,他怎么有脸自称战神?无能之辈!” 他身边的蓝衣书生也是怒不可遏:“我看要么是他欺世盗名,要么是那个妖女魅惑了他,吸了他的精气,让他打不了仗!” “对!”白衣书生咬牙切齿,“之前妖女不是长得奇丑无比吗?肯定是被夺舍以后才恢复容貌,一恢复就要吸了战王的精气,毁了大黎的根基!” 两人说到了气头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战九霄和凤琉璃都骂了一顿,特别是凤琉璃,又被扣上了“祸国妖妃”的罪名。 凤琉璃的怒火止不住上升,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们见过战王妃么?你们凭什么张口就骂她?她拿出百年鲤鱼鳞治瘟疫时,你们怎么不说她是妖了?” “你这壮士怎么帮妖女说话?”白衣书生辩解,“当初她想获取更大的利益,所以才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现如今她不是要挟恩图报了么?是,滴水之恩是当涌泉相报,我们不该吝啬,但是她才救了几个人的命,就想要整个大黎百姓丧命,未免太贪心了吧?” 微不足道? 她为此被神惩罚也是微不足道? 凤琉璃眼睛不停地喷火:“她什么时候挟恩图报了?什么时候要大黎百姓丧命了?” “呵,魅惑战王,让大黎陷入绝境,百姓生灵涂炭,这不就是她造下的孽吗?”蓝衣书生冷嗤一声,满脸都是对妖女的愤恨。 白衣书生注意到凤琉璃脸色不善,指着她半晌,忽然恍然大悟道:“你这么帮她说话,该不会是战王养的小白脸吧?” “不会吧?哈哈,战王头上绿油油啊。”蓝衣书生审视了下凤琉璃的身材,他才发现之前以为的“壮士”竟然这么瘦小,讥笑道,“小壮士小心哪天就被妖女榨干了……” 哗啦一声,两个书生被人从身后泼了一脑门子水,他们目眦欲裂地转过身,却对上一张比他们还愤怒的脸,脸的主人正举着一个茶壶,恶狠狠道:“打狗还得看主人,他是我的人,你们说话可注意点儿!” 书生差点跪了下去,口舌之争他们还有胜算,但眼前的姑娘太过凶狠,像是只要他们再开口,姑娘就用茶壶砸破他们的脑袋。两人具是手脚发软,道了个歉,互相搀扶着狼狈逃走了。 憋了一肚子火还没能发出来的凤琉璃愣住了,这姑娘一路拘谨得很,话都不多说,没想到竟然还是个狠角色! 姑娘发完火,又恢复了原状,凤琉璃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但是总是隔着些距离,话也比之前少了,这就令凤琉璃经常怀疑那天河边姑娘为她怒发冲冠的事是幻觉。 靠着仅剩的十几两碎银,加上一路叉鱼捉些小动物弥补,凤琉璃一行人终于到了奉柳。 第四百三十章 姑娘姓李 战九霄退兵,渠城将要成为第一道防线,奉柳临近渠城,凤琉璃在这里见到很多百姓举家搬迁避难。一问,百姓们都对战九霄不抱希望了,认为渠城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那些针对她和战九霄的恶言恶语成了百姓口中公认的事实。 凤琉璃苦涩地笑了笑,没再看这些背着大包小包逃难的百姓,专心寻找起客栈来,此时的奉柳人满为患,要想找到落脚点还真不容易。 凤琉璃找了会儿,发现个奇怪的事,奉柳里随处可见寻人启事,寻人启事左边是文字说明,右边是失踪人的画像。 她看着那些字,眼睛锁死在“赠黄金百两”上。 出来一趟,她才知道金钱的重要性,没了钱,神女也很艰难! “你想要这钱?”姑娘在凤琉璃身后,全神贯注地盯着她。 凤琉璃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想了,我快要到地方了,要钱也没用。” 她就是眼馋一会儿而已,但她真的不需要这笔钱。她想过了,既然来到边关,就不能只是看一眼就走,她要留下来,她有医术,会制药,可以在军营里当军医。 不为这些愚民,为了在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姑娘想了会儿,拉着凤琉璃的衣袖:“公子,你跟我来。” “去哪儿?”凤琉璃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光顾着看其他东西了,忘记姑娘家就在奉柳,走,我送你回去。” 凤琉璃率先往前走,走了几步,才回头:“还是你在前面领路吧。” 到了自家的地盘,姑娘的防备稍稍松了些,莞尔一笑:“公子,请。” 粉面桃腮,唇红齿白,凤琉璃被她的笑容晃了眼,等人都走到了前方岔路口,凤琉璃才回神追上。 姑娘带着凤琉璃直走,再拐一个弯儿,走几步就停了下来。 凤琉璃仰头看去:“李府?”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小姐!”门口小厮的惊呼声响彻云霄,一个小厮惊喜地走过来围着姑娘确认,另一个着急忙慌地往府里跑,边跑边叫,“老爷,小姐回来啦!” 姑娘绷着脸,控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但她眼尾和鼻尖都泛红,一看就是随时绷不住的样子。 凤琉璃把手帕递给她,暗叹自己随手救一个人,就是奉柳富商的闺女,这运气绝了。 不多时,很是富态的富商小跑出来,一见到姑娘,眼泪哗哗地掉,姑娘也控制不住了,冲上去,抱着富商痛哭流涕。 姑娘半年前上山礼佛的时候被山匪抢劫,随从丫鬟都死了,但没找到姑娘的尸体,所有人都说姑娘也死了,但富商夫妇愣是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坚信姑娘没死,并不惜巨额悬赏,终于让他们等到了姑娘回家的这一天。 “你这段日子去了哪里?怎么不回来?你不知道爹娘很想你么?”富商抹了把泪,浑身仍激动得颤抖。 姑娘用凤琉璃给的手帕擦了擦泪,哽咽道:“遇了点难,多亏凤公子相救。” 富商这才看到凤琉璃,曲了曲膝盖,边跪下,边道:“恩人哪!你把媛媛带回来,你是我李家的大恩人!” “别跪!”凤琉璃哪里肯受长辈的礼,立刻扶起富商,“顺手而已,晚辈承受不起。” 富商还要客套,就被夫人捅了下腰间的肥肉,提醒道:“先进门再说。” “对对对。”富商做了个请的姿势,一边引着凤琉璃进门,一边不停地叙说感恩之情。 凤琉璃听着也没有不耐烦,反而很钦佩富商夫妇的爱女之心。 “无论如何,今晚你可一定要在府上留宿,给我们一个报恩的机会。”富商不给凤琉璃拒绝的机会,“如此大恩,我们若是不能报答,下半辈子我们一家都会寝食不安。” 第四百三十一章 等你 盛情难却,凤琉璃只得同意下来。 临近边关,食物种类匮乏,富商愣是宰了两只羊,炖炒烤卤等变着法儿地把羊做出花来,铺了满满一大桌子。 酒也是少不了的,边关人彪悍,酒也是浓烈得很。 富商满满的感恩之情差点就全倾注在酒里,幸好有夫人控制,凤琉璃才能免于喝死的惨境。可就算这样,她也喝得面红耳赤,头重脚轻。 用完餐,凤琉璃醉得走不动道,夫人让丫鬟把她送回房间。进了房,两三杯茶入肚,酒劲稍稍缓解,她让人扶着坐到太师椅上,一手撑在茶几上,缓慢地揉着太阳穴,富商爱女之心拳拳,她明日该离开了,否则照今日的架势,富商能把家产都转给她。 思量未定,李媛媛走了进来:“下去!” 丫鬟应声退出房间,并把门关上。 “你,怎么过来了?”酒精作祟,凤琉璃无力地提问。 话在喉咙口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李媛媛攥紧了手,看着她纠结。她醉醺醺的,脑子转动得缓慢,也没在意,自顾自地揉着太阳穴。约摸一炷香的功夫,姑娘下定决心,一跺脚,问:“公子明天一早是不是就要走?” “嗯。”心中的想法被人点出,被酒束缚的凤琉璃有一丝冲破牢笼的快感,没想着要不要隐瞒。 李媛媛的声音久久未响,凤琉璃奇怪,睁开眼一看,她用手帕捂着嘴抽泣,眼泪跟河水一样往下淌,凤琉璃被惊得恢复了一些清明:“你怎么哭了?” 李媛媛贝齿咬在唇瓣上,贝齿下的唇瓣瞬间失了血色,她擦掉眼泪,走到凤琉璃身前不足一个手肘的距离,轻柔的嗓音带着哭腔道:“公子是要去渠城么?公子也见到了,很多百姓从渠城逃离,公子何苦去送命呢?公子在小镇上救了媛媛一命,还不惜辛苦带着媛媛回奉柳,媛媛感激不尽……” 竹筒倒豆子一般,李媛媛倒出了许多话,可酒精误人,凤琉璃脑子里跟塞了一团软绵蓬松的棉花一样,运转得非常慢不说,还带着令她倒头就睡的致命吸引力,她刚开始还在尽力理解,但实在跟不上李媛媛说话的速度,索性放任不听了。 见凤琉璃没有反应,李媛媛越发地语无伦次,将一路上憋着的话都倾吐出来,被拐骗时的恐惧和委屈,被当货物一样待价而沽和被人贩子言语调戏的屈辱,终于在这一刻敢直言发泄。 她也没漏了一路上凤琉璃的照顾和保护。 凤琉璃仍没在听她说话,她也不生气,蹲下身子,仰着头看着凤琉璃的眼睛,略有些激动地问:“公子愿不愿意娶媛媛?媛媛……无论你去哪儿,媛媛一直在这儿等你!” 娶? 一个字愣是把凤琉璃吓得酒气都蒸发了,她一女子怎么娶? 凤琉璃刷地睁开眼,正撞上李媛媛殷殷期盼的眼底,那双眼里有感恩有热切也有羞怯,凤琉璃牙都疼了,这般浓厚的情感,她要怎么拒绝? “公子,如何?”李媛媛一反之前的拘谨,哪怕羞怯,仍紧紧盯着凤琉璃的眼睛等答复。 凤琉璃想了会儿,双手扶着李媛媛的两手肘,将人扶了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和李媛媛拉开了些距离,双手放在腰带上,三两下就解开了腰带。 第四百三十二章 伉俪情深 李媛媛脸色羞红得要滴血了,男女大防让她双脚一直在想逃出门外,但报恩的心愿又强迫她定在原位。 两种想法的强烈碰撞,以及凤琉璃解衣的动作仍在继续,眼看着就要脱到里衣了,李媛媛头晕目眩,几乎快要晕厥过去:“公,公子,你要做什么?” 听到她的提问声,凤琉璃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停顿,甚至加快了速度,李媛媛眼前一阵黑,差点仰倒,双手颤抖地撑着茶几,恐惧感和羞耻感快要将她淹没,她不敢看凤琉璃,低下头看着茶几。 茶几上放着个杯子,是之前凤琉璃喝茶的杯子,杯里还装着茶水,茶水随着她的颤抖晃荡得更加厉害,荡漾的水波让她晕得更彻底。 就在李媛媛要接受不住的时候,凤琉璃清越的声音洗涤了她的眩晕:“李姑娘,你抬头看看。” 如此羞人的话,凤公子怎么能轻易说出来? 许是凤琉璃的声音太过干净动人,李媛媛心中只剩下了一只乱撞的小鹿,砰砰砰地撞得人不能平静,她羞答答地抬起了头,朝凤琉璃看去。 “你!” 李媛媛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大张,都能塞下一整个鸡蛋了。 凤琉璃无奈地摊开两手:“如你所见,我也是个女子。” 她倒没有脱光,下裳完好地穿着,上身脱了外衣,里衣仍穿在身上,只是散开了衣襟,露出里面的裹胸。 李媛媛只觉得晴天霹雳,谁能想到一路上捉鱼打猎、与人插科打诨、和店家讨价还价、包揽了她全部吃喝住的人竟然是个女子? 证明了自己的身份,凤琉璃立刻背过身去穿衣服,她可没有赤身裸体的奇怪癖好,要不是怕再惹出一个情根深种的“张菡怡”,她才不这样做。 房间里只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李媛媛随着凤琉璃穿衣服的动作渐渐回了神。 她本就是聪明的姑娘,在回奉柳的路上就猜出了凤琉璃要去的地方是渠城,眼下脑子转了几圈,回想到凤琉璃之前为战王妃说话,便有了大胆的猜测:“你是战王妃?” “对。”凤琉璃系好腰带,转过身来,坦荡地回视李媛媛。 李媛媛和她对视许久,之前想要以身相许,不止是为了报恩,公子恪守德行,端方雅正,洒脱不羁,她生了倾慕之心。如今知道公子竟是个女子,那份倾慕化成了浓浓地敬佩。 “边关不是京城,战事频发,人心也混乱,你是男子还好,可你是女子,渠城相对于你而言太危险了。”想到渠城的现状,李媛媛满是担心。 “我知道。”凤琉璃淡然一笑,“但是我要去和战王汇合。” 李媛媛惊愕:“战王告诉你他在哪儿了?” 若是告诉了,怎么不派人来保护? 凤琉璃摇摇头:“没有,我推测他大概在渠城,所以直奔这边来了。” 那天野草一般疯长的念头,哪里给她深思熟虑的机会,推测出个大概地点,就马不停蹄地想办法偷溜出来。 战王被迫退兵的消息,李媛媛在被人贩子控制住时都听说了,凤琉璃没道理会不知道。她是明知战王战败才赶来的吗? 一个弱女子为了丈夫,千里迢迢奔赴烽火连天的前线,是何等的深情? “王妃和战王真是伉俪情深!”李媛媛愣愣地看着凤琉璃感慨。 凤琉璃失笑:“我和他的感情可不好。” “那你为什么来找王爷?” 李媛媛几乎是脱口而出,凤琉璃却愣住了,这个问题云林寺的主持给过她答案,可她想了一个月都想不明白。 第四百三十三章 探病 “刘嬷嬷,不好了!婧安郡主来探病,管家快要拦不住了!”杏仁的心都堵在嗓子眼上,这一个个的,怎么都凑到了一起? “你抱着辰儿,我去看看。”刘嬷嬷心中也慌得很,王妃不在家,婧安郡主一看,不就露馅了吗? 杏仁忙不迭从刘嬷嬷手里抱过辰儿,刘嬷嬷一撒手就提起裙摆朝前院小跑出去。 到府门口时,婧安已经带着人冲了进来。 “郡主且慢!”刘嬷嬷赶紧挡住,“王妃才睡下,她这次病得凶,总是精神不济,却又难以入睡,勉强睡下,又睡得极浅,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她都能被吵醒。几日来,睡眠不足两个时辰,郡主此时可不能过去,万一王妃醒了,她又得难受了。” 婧安顿住脚步,纳闷道:“好端端的,怎么就这样了?” “忧思成疾。王爷走后,王妃就茶饭不思,寝食难安,久而久之就成了病。”刘嬷嬷一脸忧愁,屈膝福身,“今日不是时候,劳郡主辛苦走一趟了,太后与郡主的关心,等王妃醒来奴婢一定会传达给王妃。” “姐姐的病还没有看过太医吧?”太后听闻凤琉璃生病,立刻传唤诊断的太医,可从太医院里传来消息,战王府压根就没有请过太医,太后担心凤琉璃的病被民间的庸医耽误了,所以让婧安带几个太医过来。 婧安绕过刘嬷嬷:“我把太医院最好的太医都请来了,让太医看看,太医医术比寻常大夫高,没准看过后姐姐就好了。” 刘嬷嬷和管家汗毛都竖起来了,相视一眼后,围着婧安极力劝说,但婧安坚信太医能治好凤琉璃,根本不听劝。 屡次被两人阻拦后,婧安很是生气:“为什么不让我见姐姐?战王不在家,你们两个老奴才不让太医为姐姐看病,是要翻天了么?” 翻天? 刘嬷嬷和管家半条命都要吓没了,这罪名他们万万不敢沾。 不待她们反应,婧安让侍卫挡住他们,直奔仪闲院而去。 杏仁抱着辰儿站在院门口伸长脖子张望,没见到刘嬷嬷回来,她的心怎么都放不下。 突然婧安领着一群人火急火燎地出现在门口,刘嬷嬷和管家疯狂地擦着额头上的汗跟在后面,杏仁眼前一片漆黑,无数的星星在转圈,身后的丫鬟扶住她,她才勉强恢复过来。 她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见过郡主。” 婧安颔首,没做停留,径直朝正房走去。 走到了正房门口,婧安伸手打开房门。 刘嬷嬷和管家都是老人了,经历过不少事,但此时简直就把他们放在锅里又煎又熬,心脏突突地跳。 见着辰儿,刘嬷嬷仍手脚发软,无力抱过辰儿。两人脚步虚软地跟在婧安后面,已经做好了下跪求饶的准备。 “别进来。” 里间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非常虚弱。 “姐姐醒了?”婧安略有些惊喜,“太医来了,姐姐让太医给你诊治吧?” “不用。”声音有些缓慢,“我知道自己怎么了,心病还需心药医,太医来了也没用。” 这个道理婧安是懂的。 “好,我不让他们进去,我进去看看你可以吗?”婧安抬脚往前走。 里面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病着呢,脸色不好看,头发也乱糟糟的,你别进来。” 就算是病人,也会爱美,婧安没再强行进去,隔着屏风宽慰了凤琉璃几句,后来听出凤琉璃声音越来越困乏,她就带着人走了。 她一走,院子里所有人像从水里被救回来一样,东倒西歪地瘫软着,整个人都放空了。 管家强撑着将婧安等人送出府门,火烧屁股似的跑回仪闲院:“里面那是谁?” “是我。”张菡怡一脸苍白地走了出来。 “您怎么在府里?”管家大惊失色。 “你一见到郡主的马车就变了脸色,如临大敌一般盯着他们,我觉得不对劲,就趁你们不注意溜了进来。”张菡怡解释。 她也是来探病的,没想到竟然知道了这个大秘密。 那人该是欢喜的吧?张菡怡微微一笑。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她没想到那样冷情的人,也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流民 天蒙蒙亮,凤琉璃收拾好包裹,悄悄地从李府后门离开。 奉柳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往来的多是些行色匆匆背着行囊的难民,凤琉璃找了个面摊,要了碗清汤面,支棱起耳朵,想要从难民嘴里收集些渠城的消息。 但听来听去除了他们的悲观预测之外,就只能确定战九霄现在不在渠城,不过也在这附近,更多的消息就听不到了。 好歹算是有了消息,凤琉璃匆匆吃完面,吆喝老板一声,把面钱放在桌上,脚步欢快地朝北门走去。 出了北门,凤琉璃直奔着北方渠城去。就算战九霄不在渠城,但那儿临近边界,没准她在那儿就能打听到战九霄驻军的线索。 出城门时,天上才泛起鱼肚白。等凤琉璃肚子咕噜叫时,她仰头一看,正好日上中天,不知不觉竟走了这么久。 凤琉璃四处张望,笔直的官道上空荡荡的,两边都是树,她走到一处较为空旷的树荫下,取出包裹里的菜饼子果腹。 凉风习习,就着喷香的饼子,耳边是舒缓惬意的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凤琉璃难得地放松了下来。 马上就要到渠城了,离见到战九霄也不久了,他要是见到我会是什么表情?一脸震惊?怒气冲冲?面无表情?…… 战九霄仿佛化成了一个头大身子小的小家伙,随着凤琉璃的猜想变脸,每一种表情都栩栩如生,比乞巧节买的磨喝乐还可爱。 噗嗤! 凤琉璃饼子也不吃了,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笑意还未停歇,从北边跑来了黑压压一群难民,凤琉璃正好想要打听渠城的情况,背起包裹走了过去:“你们是从渠城来的?渠城如何了?” “你要去渠城?”一大汉惊犹未定,虽是停住了脚步,仍警惕地朝后看,“你还是回去吧,渠城已经被北鞍人占领,你过去就是送死。” “被北鞍人占领?”凤琉璃惊呼,“是才被攻陷吗?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 “是!北鞍人来得突然且迅猛,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渠城就已经被攻陷了。”搀扶着大汉的年轻男子道,“我们都是趁乱逃出来的,公子也赶紧走吧!” “逃吧赶紧逃吧!”另一个长了不少白发的老汉,扛着三个硕大的包裹快步从凤琉璃身边跑过,满脸的惊恐,嘴里不停地念叨,“完了!渠城完了!战王完了!大黎完了!都完了!” 战王完了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不在渠城么?怎么也完了? 凤琉璃心脏突然被攥紧,转身追着老汉:“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咻! 一声凌厉的破风声划过凤琉璃的耳边,又是噗的一声,箭矢射中老汉的后心,凤琉璃眼睁睁地看着他后背瞬间晕开了一朵血花,然后直挺挺地朝前扑。 嘭! 前一刻还活生生的老汉,想块木板似的板直地砸在了地面上。 “北鞍人来了!快跑!都散开跑!” 流民们抱头鼠窜,行礼盘缠落了一地都没有人捡,只一个劲儿地四散而逃。凤琉璃被眼前的情况吓蒙了,木愣愣地被人群推着往南跑。 身后北鞍的追兵赶来,个个骑在马上,拿着弓箭不停地朝人群射,为首一人阴狠道:“还想跑回去传消息?都给我死!” 话音刚落,箭矢更加密集地落下,人群中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逃窜得更加迅速。 第四百三十五章 生死未卜 四处逃窜,卑如蝼蚁,凤琉璃从未有过如此感受。 慌乱中,凤琉璃余光瞥见一个灰衣大汉摔倒,本能地想要过去扶起,可灰衣大汉身后的人都慌了神,眨眼间直接从他身上踩了过去,一个接着一个,大汉生生被踩死了。 凤琉璃来不及痛惜,身后的箭矢如雨一般,下一场便倒下一批人,她不想死,也开始了逃窜。 北鞍人在马上扫射,攻击范围大,流民争先恐后地进入树林。战马进不来,北鞍人被迫下马,剩下比的就是双腿跑的速度了。流民一个劲地往前奔,只要跑得快,他们的命就能保住! 啊! 哀嚎声令人头皮发麻,凤琉璃不敢回头,北鞍人取人命如割韭菜般,眨眼间就收了一批,她不想成为下一个。 突然,凤琉璃被人推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 她痛苦地闭上眼。本以为会摔倒,落得和大汉一样的下场,但久久还没落地,她纳闷,试探着睁开眼,眼前黑乎乎一片,之后咚的一声,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她就彻底没了意识。 左边额头上疼得令凤琉璃直抽气,她努力睁开眼,眼前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她感到很迷茫。 浓郁的烤鱼香气非常霸道的窜进她的鼻子,五脏庙适时地闹腾起来,咽了咽口水,她忍着疼朝外走去。 眼前突然豁然开朗,她立刻看到了正在烤鱼的人:“柳山?” “王妃,你醒了!”柳山惊喜地站起来。 再次见到活人,凤琉璃想起了被北鞍人射杀的事情,眼眶逐渐湿润:“那些人没死是吧?我是在做梦,对么?” 柳山脸上的喜意散了,勉强扯了扯嘴角,可哪怕是为了安抚凤琉璃,他也没能扯出一丝笑来,颓丧地蹲下身子继续烤鱼。 在战场上挨了几十刀都能谈笑自如的汉子,愣是红了眼眶。 一个个曾今鲜活的人如同破布娃娃一样堆积如山,柳山把冰凉的尸体挨个扛到一边,那些尸体就像漏水的袋子一样,一抬起就不知道从哪里流出猩红的血液,将他全身都浸红了。 他不知道扛了多少具尸体,八九十?还是一二百? 总之扛了好久,才在尸堆里找到凤琉璃。 柳山死死盯着烤鱼:“那些人都死了,你是我从尸堆里刨回来的。我刨开了好多人,才找到了你。” 烤鱼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香味,凤琉璃怔怔地看着地面。 白发老汉、灰衣大汉,还有无数在她眼前倒下的她连看都没看清的人们,如今一一在她脑海里闪过……都死了! 凤琉璃牢牢地抱住双臂,无力地靠着山洞口下滑。 人命如草芥,这就是战争么? 为什么要这样残忍?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可泪水缓解不了凤琉璃心中的悲痛,她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死死咬住拳头,嘴里尝到血腥味都没有松开,不断地逼问:谁能阻止这一切? 战九霄! 脑海里乍然出现这三个字,凤琉璃从地上弹起,箭步跑到柳山身前:“战九霄呢?他在哪儿?” 白发老汉说战九霄完了,他真的完了么? 串鱼的树杈晃了下,差点落进火里,柳山神色黯然道:“王爷生死未卜。” 第四百三十六章 信 柳山把烤鱼递给凤琉璃,凤琉璃没有心情,无声地摇头。 “王爷收到暗卫的消息,知道您要来边关,就命我去找您。”柳山把烤鱼放在地上的树叶上,又拿起一串生的鱼继续烤,“我立刻带人回京,快马加鞭往回赶,每到一个驿站,我们就换一匹马继续赶。大半天的功夫,我们就跑了两百公里!” 柳山强忍住哽咽道:“当晚我们收到了驻地被夜袭,王爷急退到渠城的消息,我连夜又往回赶。军队伤亡很严重,王爷……” 那一晚 战九霄在军营里练剑,看到柳山后,冷峻的眉头紧紧皱起来:“你怎么回来了?” “属下听说大将军被迫急退,属下放心不下。”柳山环顾四周,入眼所见,不少将士挂了彩,整个军营气氛低迷,他万分痛心,拱手道,“大将军,让属下归队吧!” “混账!”战九霄脸色冷了下来,“本将军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军令如山,不懂么?” 柳山跪了下来,他懂,但是王妃的事再急,比王爷的事重要么? “本将军身边数十万将士,不过是退了几步,再打回去就是了,战场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不知道么?”战九霄黑着脸道,“王妃不懂功夫,又是个常居后宅的妇人,本将军和她比起来谁更危险,你想不明白吗?” 柳山和林潭一样,都随着他出生入死多年,除了上下级外,更是兄弟,所以战九霄耐着性子解释了几句。 想得明白! 所以让其他人继续沿途寻找,他独自回来! 此次北鞍太过阴毒,王爷已经连续被迫退兵两次了,他柳山没有改变战局的能力,但依旧想要为此倾注一切。 柳山张口仍要拒绝,被战九霄狠狠地警告后,这才不甘地答应下来。 战九霄刚要把人赶走,但想到了些事,返身回到营帐内,提笔郑重其事地在纸上写下了: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没能经常见到凤琉璃后,凤琉璃的身影总是无端端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的音容笑貌是那么的清晰,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活灵活现。时而躁动的心跳,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多么真挚。 上次回信的时候,他出神间写下了这句子,又怕这话让她担心,便只说一切都好。 战九霄拿起信纸,小心地吹着上面的墨水,瞧着上面的字,眉眼都柔和了下来。 这回绝对不会吓着凤琉璃了。 凤琉璃若是不在意他,怎么会不惧危险、不远千里地赶到边关? 想到凤琉璃会有所回应,不可抑制地喜悦从战九霄的心里蔓延开来。 待吹干了墨水,他轻轻地将信纸折起来,塞进信封里,提笔在信封上写下:夫人亲启。 燃烧火漆时,他仍不放心,又一次把信纸抽出来查看,确认无误后,才再次封上封口,抹了浆糊将信封口封严实不说,还盖上了火漆印。 他尽量绷着一张严肃的脸,把信塞给了柳山,挥手驱赶道:“赶紧去找人,找到人后把这个给她,你务必要把人安全送回府里再回来,要是再敢像这次一样,我就算你违抗军令!走走走!” 第四百三十七章 决定 柳山把信收到怀里,仍垂着头,忧心忡忡的,一步三回头。 “黏黏糊糊的,腻歪谁呢?”战九霄来了脾气,一脚往他屁股上踹,他这回倒是机灵,迅速闪身,让战九霄踹空了,战九霄笑骂道,“皮猴子,装什么深情?赶紧拿你闪身的速度滚蛋!” “滚不起来。”柳山的脸皱成了苦瓜,转过身,用背部对着战九霄,大有随意踹的意思。 战九霄气笑了,往后退了几步,再径直朝他冲过去,快要接近他时抬起右脚就踹上去。这一踹可不一般,有了助跑,再加上腿部刻意使劲,一般人都能给他踹飞了。 但柳山却纹丝不动,仿佛在用行动表态,只要能让他留在军营,挨多少踹都可以。 到底是亲信,战九霄在最后关头收了力,没真正踹到他,板着脸道:“你跟我进来!” 柳山眼前一亮,有希望! 进了营帐,战九霄走到沙盘前,压低声音,将接下来的行军计划告诉柳山。 一个时辰后。 “我连夜带人从北鞍人驻地北面的水下潜入,潜入之后就可以趁其不备,一举拿下。”战九霄脸色仍不好看:“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嗯嗯嗯!”柳山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早知道大将军有如此好计谋,属下肯定不会再担心!” 此处是大黎的最北端,中秋节前就已经有了凉意,如今气温更加低,尤其是早晚,能把人冻得牙齿直打颤,任谁都想不到大黎的军队会从水里潜入。只要成功潜入敌营,先放火烧粮草、刺杀敌军首领,北鞍就会阵脚大乱,拿下北鞍就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那你还不快滚!”战九霄嫌弃地睨着柳山。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柳山嬉皮笑脸地应了声,就跑了出去。 …… “之后呢?”凤琉璃坐在火堆旁追问。 柳山早已没了烤鱼的兴致,好好的一条鱼被他烤糊了,索性拿着烤鱼的树杈随意地翻动火堆:“我离开后就遇到了流民,从他们口中得知早有北鞍的人潜入渠城肆意杀戮,我担心北鞍夺下渠城后,对王爷前后夹击,所以就给王爷发出信号,可是再也没得到回应。” “你说的生死未卜,是指你联系不到他了?”凤琉璃身子前倾,聚精会神地盯着柳山。 “是。”柳山点头。 “呼~”凤琉璃长舒一口气,联系不到人而已,又不是受伤失踪,战九霄身边还有那么多将士,还安全得很。 她伸手:“信呢?” 见着凤琉璃不以为意,柳山一阵气闷,从怀中掏出信后隔着火交给她。 火舌在信封下方乱窜,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把信封烧了,凤琉璃下意识快速抢过来。对着柳山撇了撇嘴,指尖翻飞,很快从信封里拿出了信纸。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仅仅十个字,凤琉璃盯着看了半天,心跳如万千战鼓擂动,莫名地欢喜。 良久,她才细心地将信纸按着原来的折痕折好,放回信封里,揣进怀中,压下上扬的嘴角:“这里离渠城有多远?天亮以后你送我到渠城附近,我找机会混进去打探情报。” “不可!王爷让我把您送回去!”柳山当即拒绝,“渠城已被北鞍人把控,您不能以身试险。” 第四百三十八章 内鬼 “我没有不顾自己的安危。”凤琉璃认真道,“我会找到一个好的理由混进去,一定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可以!”柳山想都没想,捧过放在旁边的烤鱼,“王妃赶紧吃,吃完好休息,明日咱们就启程回京!王妃若是不想给王爷添麻烦的话,就不要节外生枝。” “不是,你就没想过战九霄为何会节节败退吗?” “王爷自有他的安排,属下的任务就是找到王妃并护送王妃回京。”柳山把烤鱼放在凤琉璃身边。 油盐不进,完全不听人话,像个傀儡似的只知道执行命令。 “没脑子!”凤琉璃气炸了,“北鞍全部人口!全部人口!包括妇女幼童老人!都没有战九霄带的士兵多,战九霄怎么就会输了?甚至,北鞍在应战的同时,竟然还能分出一部分人马来攻陷渠城,这不太夸张了吗? ” “一定有内鬼!“凤琉璃越想越确定。 以战九霄的能力,这一场在客观形势上看起来胜负毫无悬念的战事,不可能逼得他着着失败。除非内部有内鬼,将作战计划泄露给北鞍,才会让他每次都被北鞍算计成功。 “那是王爷该考虑的事。”柳山懒散地挑着火里的木头,目光只落在火堆里。 凤琉璃气结,这就是个冥顽不灵的榆木疙瘩! 木头燃烧发出了噼里啪啦声,偶尔有火星射了出来,如流星一般一晃而过。凤琉璃的脑里突然也划过了一道星光——陆氏! 她一拍大腿:“柳山,陆氏在中秋宴前就已经知道了战九霄退兵的消息,那时候急报还没有传到宫中,她竟然就已经知道了!” “陆氏?”柳山抬头,仰视凤琉璃。 “对!黎王的侧妃。进宫时我瞧着她的神色就不对劲,问她她也不说,我当时只以为是些小事,就没再追问,现在想来她当时绝对知晓一些事。”凤琉璃陷入思考中,抓着闪现的思绪一直往深挖。 边关急报,向来都是八百里加急,一个驿站换一匹马,就算如此也有为了赶路跑死马的情况发生,所以军情一直是传送最快的信息。 可战九霄那儿一发生变故,就有人传回了公文,按正常情况来说,无人能比皇帝更早知晓边关的事,除非那人得到的消息在事发前就已经从边关往京城传了。可谁能在事发前就预料到堂堂战王会兵败? 知道很多黑幕的人! “陆氏一个后院妇人,肯定是从黎王那里听来的。这样说来,要么内鬼是黎王的人,要么黎王和北鞍勾结,所以才会儿这么快收到消息!”凤琉璃拳头抵住下巴,低垂着眼帘思索。 “王妃说得有道理。”柳山站了起来。 “你也认同吧?”凤琉璃见说服柳山有望,激动地朝他走去,“可现在战九霄腹背受敌,看来是还没抓出内鬼,我进渠城打探打探,没准能发现什么呢?你就让我……” “对不起。” 柳山无缘无故道歉,凤琉璃愣住,还以为是自己说得激动听错了,刚想询问,后颈突然传来一阵疼痛,视线内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逐渐变成无边的黑色。 她摇摇晃晃地往下倒,柳山收起手刀,两只手臂迅速横在她前后,将她护住,没让她倒下去。 扶稳后,才慢慢地把她放平到地上,冷冷地看着她。 第四百三十九章 试探 嘭! 雕工精美的黄花梨桌案不堪重力,瞬间裂成了两半。 “将军息怒!” 玄衣暗卫跪了一地。 “本王待他不薄,他为什么要背叛本王?”战九霄眼中血丝密布,三个指头宽的密函被拳风震得往桌案边飘去,才落下来,缓缓地沿着倾倒的半边桌案往中心滑落。 战九霄看到上面蚂蚁一般的字,恨不得把它当做蚂蚁碾死了,死了就算不存在。但每个字都长了刺一般,毫不留情地戳进他的眼里,再深深地扎进他的心中,令他一呼一吸都带着剧烈的疼痛。 到了边关,北鞍人果然想要趁着他未能稳住局面时,狠狠挫败他的士气,屡屡发兵挑衅,他火速掌握边关将士脾性和武器地形等情况后,很快就领兵和北鞍打了几场战,每一次交锋,北鞍都能迅速调整阵型应对他们,每一种阵型都恰到好处地化解了他们的部署。 若只是这样,他能以北鞍首领神机妙算,足智多谋来解释。可反常的是,一旦他临时改变作战策略,北鞍首领就开始出现失误,被他抓住机会反击之后,北鞍首领更是频频出错。 这一状态和之前游刃有余地应对截然相反,仿佛之前算无遗漏、从容排兵布阵是提前知道了他们的作战计划,事先排练过一样。 之后更是离谱,他偷袭或者行军的路上都会遇到北鞍的埋伏。 一举一动都被北鞍了如指掌,他就是再傻也知道绝对有内鬼在和北鞍里外勾结。 虽然每次他都能从北鞍的埋伏下扭转败局,但在一切都被北鞍看透的情况下,仍是一场硬战,将士伤亡惨重,揪出内鬼迫在眉睫。 可是能知道这么全面部署的人,只可能是他身边的人。 那些人看起来都很忠诚,他不得不设局试探,每一个都没漏下。 “北边的北鞍伏兵都清理干净了吗?”战九霄捡起密函,一手拿着一端,一手不停地捋。 “全都灭口了,柳山绝对不会听到风声。”一暗卫回禀。 战九霄冷笑,他将不同的计划告诉了不同的手下,并且说是秘密行动,让他们不能泄露出去,之后让他们分头行动。 他就带着暗卫潜伏回了渠城,静观其变。 所有人都没异常,只有他柳山那儿出了变故,北鞍士兵早早在河边埋伏,箭弩、巨石甚至炸药都准备齐全,若是大黎的军队真的从水底潜入,只怕如今已经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柳山跟了他十年,整整十年! 出生入死,称兄道弟,要取他性命时真是毫不手软! 战九霄指尖微微颤抖,唇角越发上扬,只是脸上的笑比苦胆还要苦涩。 此处没有风,烛火直直地往上燃烧,许久后无声地燃尽了。 屋里暗了下来,暗卫悄悄站起身,放轻步伐,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新的蜡烛,点燃后放进灯盏里,又跪回原位。 一暗一明中,战九霄抽回了思绪:“有王妃的消息么?” “王妃在从奉柳去往渠城的途中遇到一群流民,被北鞍追兵当成了流民一同射杀。暗卫赶到时,柳山已经从尸山中救出了王妃,后来直接带进山里,暗卫就一路跟着。”玄衣暗卫声调平直,没有波澜。 战九霄稍稍松开眉头:“通知他们,找准机会把王妃救下,一定要安全地送过来。” 第四百四十章 人质 山里,柳山走到火堆旁,拿起腰间的水囊,拔开塞子,倒水浇灭了火。 火堆上烟雾袅袅,柳山看都不看,把放在一旁的利剑别在腰间,径直走向凤琉璃。 凤琉璃仍然没有清醒,睡美人一般平躺在地上。 柳山蹲下身:“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想得太多,知道得也太多。” 说完,他抱起凤琉璃往身后一甩,直接把人扛在肩上,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山下走去。 边走,心中边盘算。 北鞍首领太过愚蠢,都知道了战九霄的所有谋划,竟然还能被打得落荒而逃,要不是这几次他看不过去,在递消息时顺便送上应对方案,哪能赢得这几场战争。 但消息泄露得太多,战九霄迟早要怀疑他,他必须速战速决。 柳山颠了颠肩头的凤琉璃,勾了勾嘴角。 这就是他速战速决的关键。 那晚大军都被打得败退数十里,士兵们绝大多数负伤流血,但战九霄只顾着儿女私情,本来还有些愁绪,想到凤琉璃后竟然一扫阴霾,眉眼中都带着笑意,可见凤琉璃对战九霄来说有多重要。 只要把凤琉璃送到北鞍,让北鞍首领拿着她当人质威胁战九霄,以战九霄对她的重视程度,定会乖乖听话,举起白幡投降。 柳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个画面,脚下生风,差不多跑了起来。 突然,耳边风声不对劲。 柳山停住脚步,警惕地扫向四周:“既然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出来!” 话音未落,四周飘出十来个黑色身影,黑色身影像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将柳山围住。 “你们是谁的人?”柳山暗暗运气,眼睛关注着这些黑色劲装的来人,凭借多年的经验,柳山能确定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但究竟是哪方的人马,他拿不准。 明面上他是战九霄的人,他肩上扛着的是战王妃,这些人都是针对战王的吗? 黑衣人不声不响,刷地一声,齐刷刷地拔出剑,剑的寒光在柳山的眼前闪过,令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在睁开眼时,黑衣人已经飞到他眼前。 柳山急急往后退,把凤琉璃往地上一扔,拔出了剑与杀手厮杀。 一时间,双方缠斗在一起,树林里只有锵锵锵的利剑碰击声,迅猛地打斗搅起了一阵巨大的旋风,树叶随着杀气舞动,还未落的黄叶如雨般飞落。 几个回合下来,柳山察觉到不对劲了:“你们是王爷的人?” 黑衣人的服装并不是柳山熟悉的那些,但是他们对打的路数带给他强烈的熟悉感。 黑衣人依旧不言语,只是手下的动作更加凌厉了。 在柳山看来,这就是默认的表现,他下意识往凤琉璃那边看去,凤琉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人挪到了远处,还有几个黑衣人护在旁边。 他暴露了!!! 柳山心下大惊。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柳山抬眼,一把利剑横扫过来,他猛地往后退,剑尖堪堪从他脖子前划过,虽没有划破他的脖子,但冰凉的剑风令他胆战心惊。 黑衣人非常默契,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柳山才避开一剑,另一剑紧追而来,柳山急促地挡住,看了眼黑衣人,自知打不过,虚晃一枪,趁机逃了。 临走前留下一句话:“承蒙王爷照顾,日后再见,必是敌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 仙人跳 脖子像是被人勒住了,呼吸困难得很,凤琉璃咽了咽口水,想要把勒住脖子的东西撑开,没一会儿果然松快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非常舒服和顺畅。 一口气还没吸到顶,她猛地张开眼。 谁脱我衣服? “您可算醒了!” 一张满是惊喜的大脸定在凤琉璃的眼前,与她相隔不过两个拳头的距离,她惊得连滚带爬地远离。 从床头爬到对角线的位置,后背贴到墙上后,凤琉璃的心才稍稍落下,定睛一看,眼前是个擦脂抹粉的嬷嬷,嬷嬷弯着腰,笑成一朵花。 凤琉璃心跳停顿了一瞬,飞快地扫了周围一眼,花花绿绿的,嬷嬷身后还有两个衣着轻薄的姑娘,屋子里的香味浓郁得让她想打喷嚏,她抱紧膝盖:“这是青楼?” “是。”嬷嬷笑得见牙不见眼,边往凤琉璃那边走,边伸出手,“老奴来伺候您换衣服。” 凤琉璃惊慌失措,右手紧紧抓住衣襟,整个人已经贴着墙面站了起来,大喊:“我身无分文,你们别讹我!” 她看过话本,话本里就有青楼女子强行伺候贵公子,之后冒出一堆凶神恶煞的大汉逼迫贵公子付巨额嫖资的桥段,俗称“仙人跳”。她的衣服还没有换,嬷嬷肯定以为她是男子,也想玩这样的把戏。 凤琉璃两手都攥紧了衣襟,只要脱了衣服,不管她是男是女,嬷嬷都不会放过她,甚至知道她是女的,说不定还会让她卖身付嫖资。 她白着脸,继续强调:“我真的没钱!” 嬷嬷被她闪电一般的动作吓了一跳,才要说话,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嬷嬷立即回身。 凤琉璃以为是传说中的大汉来了。 她闭上眼睛,浑身使劲地往后退,但墙壁坚硬,她使出吃奶的劲儿都退不了半步。 完了完了,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阵闷笑响起,凤琉璃感到屈辱,攥紧拳头想要反击,但话本中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十几个肌肉虬结、孔武有力的大汉排成一排,手里拿着比她小腿还粗的棍子,横眉怒目地盯着她……她颤抖得更厉害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凤琉璃呼吸越来越艰难。 就在她要窒息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沉香香味窜入她鼻子,她愣住,紧接着她落入了一个温暖厚实的怀里。 “战九霄?”凤琉璃迷茫地眨着眼睛。 “是我。”磁性的嗓音带着笑,像冬日里的暖阳,“我再不来,你都要变成壁虎,爬上墙了。” 刚刚升起的感动突然遭遇狂风暴雪,愣是冻住了。凤琉璃拍着战九霄的肩膀,让他放开。 战九霄把人从里面抱到床边才放手,凤琉璃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捏住了下巴,凤琉璃惊呼:“你……”干什么? 她的视线猛地落在了战九霄的眼睛上,战九霄一寸寸地端详着她的脸,认真的样子像是在看什么名贵珍宝似的。 凤琉璃不自在地眼神乱瞟,要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看了好久,凤琉璃肚子叫个不停,在被射杀的那天中午吃了半个菜饼子之后,她就没有进食,早饿得受不了了,犹豫地开口:“我……” 战九霄却像是被打开了开关,变了脸色,厉声道:“你是不是疯了?边关这么危险,为什么要过来?一个多月的路程,你真是胆大妄为!……” 凤琉璃掏了掏耳朵,熟悉的斥责声,好久没听到了,还真怀念。 “我安全到了!”凤琉璃听了会儿,笑吟吟道。 战九霄被她的笑脸弄得心里一软,努力板着脸道:“下不为例!” 第四百四十二章 青楼 “我饿了!”凤琉璃摸着瘪瘪的肚子,委屈道。 战九霄眉眼间溢出笑意:“拿起衣服,跟我走。” 一边候着的嬷嬷赶紧从薄衣姑娘手里拿过衣服,躬身递给凤琉璃:“夫人,您拿好。” 见状,凤琉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原来之前是真的要给她换衣服啊。 战九霄转动多宝阁上的一个摆件,凤琉璃没看清是什么,一脸稀奇地跟着战九霄进了密道,在密道里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下了几阶楼梯,才终于到一处宽敞的密室。 “青楼是你的?”凤琉璃一边打量一边问。 “嗯。”战九霄在一张圆桌子旁边坐下,招呼凤琉璃过去。 那个嬷嬷是他培养的影卫,与暗卫不同,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她负责在明处帮他办事的人。 凤琉璃才坐下,就有丫鬟陆陆续续上菜了。 蒜蓉排骨、盐焗鸡、松鼠鳜鱼……菜色丰富得和京城不遑多让,凤琉璃早就饥肠辘辘,洗了手,拿起筷子就大快朵颐起来。 战九霄眼里满是纵容,边帮她布菜,边不疾不徐地说明如今的情况。 肚子里有了食物,凤琉璃才放慢进食的速度,注意到战九霄在帮她布菜,她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地夹起来吃。 “你的手怎么了?”凤琉璃皱起眉头,战九霄右手布菜,左手却一直没动。 “小伤。”战九霄不在意道。 凤琉璃看着一动不动的左手,突然想起了她从京城带来的药,很沮丧:“我带了药来,可惜都被埋在尸山里了。” “这里有药,你放心,过几天就好了。”战九霄夹了块盐焗鸡到她的碟子里,“不是很饿么?多吃点。” 提到尸山,凤琉璃想起了把她从尸山里刨出来的柳山,听战九霄所说,已经确认他就是内鬼了。 登时气成河豚。 战九霄对他那么好,对他比对亲兄弟还好,他为什么叛变?他凭什么叛变? 要不是他泄露机密,北鞍就不会有机会入侵大黎,他在山上说到尸山时还红了眼眶,看着像是多在意百姓的命一样,谁能看出来他个帮凶,演技可真够好的! 亏她之前还那么信任他,把她所有的猜测都告诉了他! 凤琉璃更气了,啪地一声掷下筷子,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想到什么事这么气?”战九霄也放下筷子,侧头看着她。 凤琉璃差点脱口而出,之后却捡了些小事敷衍。战九霄重情,柳山背叛了他他比谁都难过和生气,她还是不要在他伤口上撒盐了。 “主子,该换药了。”嬷嬷恭敬地端着托盘走进来,声音一改在楼上时的故作娇柔,变得沉稳大气起来。 “嗯。”战九霄走到北边的太师椅上坐下,右手小心地扶起左胳膊,平稳地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凤琉璃抻着脖子往托盘里看,绷带、金疮药之类的倒是很齐全。换药她很拿手,没想太多,直接拿过嬷嬷手里的托盘,走到战九霄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非常自然地抓起战九霄的左手腕,把他的衣袖撸了上去。 绷带在前胳膊上缠了大半个胳膊,凤琉璃抬起他的手上下看了看:“伤在内侧还是外侧?” “内侧。”战九霄含笑。 笑得太明显,凤琉璃抬眼瞪他,笑笑笑,吃了不笑会死药了是么?成天就知道笑!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夸张 她的怒视对战九霄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反而像是生气的小奶猫,可爱得紧,惹得战九霄笑意更浓了。 凤琉璃脸上不自觉地烧了起来。 都怪战九霄奇奇怪怪的,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这么想着,上药时,她故意洒了很多药粉,暗暗腹诽:疼死他得了! 但最终没忍心下死手,凭着医者的专业洒上差不多分量的药粉。 “嬷嬷。不是说渠城被北鞍人占领了么?青楼怎么没事?”凤琉璃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嬷嬷指了指上面:“上面全是北鞍人。刚才咱们在的那间房是我的房间,在后院,离得远,所以您没看到那些人。” “上面”指的是青楼前院。 一部分北鞍人占据了这家青楼,白天守着,夜里也在这里住宿。嬷嬷是青楼的老鸨,初时北鞍人天天过来搜查嬷嬷的房间,可搜刮完金钱后,也没找到什么不利于北鞍人的线索,他们就懒得到后院来了。 “那我们在这里说话,上面听得到么?”凤琉璃小声地提问。 嬷嬷笑了下:“这密室不是为了窃取机密而造的,是为了藏身,所以密室的天花板离青楼的地面足有两丈远,夫人大胆地说,他们听不到的。” 凤琉璃了然,点点头算是回应,快速地包扎好战九霄的伤口后,新奇地打量四周。 这件密室和战九霄的辰光苑正房差不多大,没有窗,五面都是墙壁,四角上悬着灯盏,靠着墙壁的位置上也摆满了灯盏,就连正中间都摆放着等人高的多枝灯,粗粗算来至少有三四十盏灯盏,照得密室亮如白昼。 凤琉璃抽抽鼻子,惊讶地睁大了眼,在地下两丈的密室里,燃着这么多只蜡烛,居然一点都不影响呼吸。 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密室,竟然还暗藏玄机。 “夫人,可要去洗漱?”嬷嬷弓着腰提醒。 凤琉璃觉得她眼神很奇怪,低下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是泥土又是干涸的血水,血水已经变成黑色的了,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捏起一角衣服,嗅了嗅,差点没把才吃的饭菜吐了出来。 “去哪里洗?快!”凤琉璃一刻都不能忍,扑到嬷嬷身边,拉着嬷嬷去找洗漱的地方。 之前饿得理智都没了,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后来被战九霄看着,她更加没心思看衣服。如今注意到,她觉得浑身都长了蛆一般,难受得要抓狂。 “热水已经备好了,夫人随我来。”嬷嬷伸着手为凤琉璃引路,但是身体却稍稍落后于凤琉璃半步以示敬意。 影卫敬重别人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主子重视谁,谁就能得到影卫的尊敬。夫人身上脏成了这样,主子还是毫不嫌弃地为夫人布菜,甚至脸上一直挂着笑。可见夫人的位置是坐稳了,影卫自然会奉上最诚挚的尊敬。 凤琉璃跟着嬷嬷七弯八拐,到了盥洗室,竟然见到了可以凫水的浴池,水面上铺满了花瓣,热气缭绕,犹如仙境。 “太夸张了吧?” 都是密室了,还这么不将就,我喜欢! 另一边,战九霄见凤琉璃火烧屁股一样跑了出去,笑着摇摇头,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可爱呢? “主子。”暗卫飘了出来。 战九霄正容亢色道:“情况如何?” 第四百四十四章 黎王 “如您所想,占据渠城的北鞍军队里有人不是北鞍人,但也不是邻邦人,更像是大黎的人。”暗卫言简意赅地回了话。 战九霄面色凝重,靠着椅背,屈起手指敲击着扶手。 北鞍军队进入渠城的第一天,烧杀抢掠,欺男霸女,一城的百姓屠了近三分之一。后来为了隐藏他们先占领渠城的消息,但凡出逃的,全都灭口。 战九霄记得,他来到渠城的那一天,深井里的水都是红色的。 现如今在城中的北鞍军人,没有一个手上不沾着渠城百姓的鲜血,没有一个! 暗卫从不说没有依据的话,他嘴里的“更像”恐怕是“就是”。 大黎人杀了大黎人,如同割韭菜一般! 嘭! 扶手生生被掰断了,战九霄把它随便一丢,拍了拍手上的木屑:“他们都做了什么?” “一千夫长抓了上百个壮丁,让他们当猎物,百夫长领着人在后面射杀,谁射得多,谁就能赢得一坛子姑娘家的十年女儿红。一百夫长带着人挨家挨户搜查,看到姿色绝好的姑娘,就,就当场欺负了……”暗卫受过特殊训练,不会有任何的情绪,但此时念着那些畜生的罪行,他声音都变了,狠狠咬了几下舌头,才勉强控制住愤怒。 一桩桩一件件,都惨不忍睹。 “够了!”战九霄闭上眼,“一个都不能放过!” 深呼吸八九下,战九霄睁开眼,黑眸里迸发着灼人的杀意:“查出是谁的人了吗?” “属下无能,还在查。”暗卫把收集到的线索一一罗列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凤琉璃洗漱完,就让人带了回来。 战九霄收敛起怒容,见她的头发还未干透,从嬷嬷手中拿过帕子,很自然地走到她身后抬手要拢起她的头发,她下意识躲闪,被战九霄按在原地,强势地帮她擦头发:“北鞍军队里有大黎的人,我让人去查,还没查出那些人是安插进去的。” “那就是黎王呗。”凤琉璃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指不定柳山也是黎王的人。” 战九霄手指微顿:“为什么这么笃定?” “他比陛下还早知道你退兵的消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战九霄修长如竹的手指时不时会碰到凤琉璃的脖子,她的心思都在躲避上了,回答得能多简单就多简单。 战九霄一点就通。 说起来柳山之所以能到他身边,也和黎王有关系。 有一年冬至,皇帝出游,他和黎王也随行。没多久,黎王就不见了,那一年黎王才十岁,皇帝担心黎王的安危,就让人分头去找。 他也跟着去,结果看到黎王在鞭打柳山,带着倒刺的皮鞭抽得柳山鲜血淋漓。他看不过去,救下了柳山,并把柳山带在身边。 一带就带了十年,可柳山记打不记好,说算计他就算计,说要他命就要了。 他以为只是个单纯的救人,没想到黎王这么早就开始下棋了,而他竟然成了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战九霄脸色比乌云密布的天色还阴沉。 “嘶,你轻点!”凤琉璃吃痛,转身抢过他手中断了的头发,盯着他无声地控诉。 战九霄赶紧赔罪,哄好后,继续擦头发,这次倒没有再开小差,指尖划过凤琉璃的乌黑顺滑的头发,暗暗赞同她连头发丝儿都好看得无可挑剔。 “为什么黎王能用大黎的国号做封号?”凤琉璃之前就觉得怪异,但和战九霄关系不好,就没有问。 战九霄沉声道:“他出身卑微,心又不好,太后怜惜他,不忍他误入歧途,所以把国号赐给他,希望能安慰到他,可惜看样子他一点都不领情。” 该坏还是坏。 第四百四十五章 伤口 解了疑惑,凤琉璃对黎王就没了兴趣,百无聊赖地数灯盏。 数到战九霄之前坐过的太师椅附近时,她突然想到什么,问:“你那伤是怎么受的?不是潜藏起来了吗?怎么还出去晃?” 战九霄不甚在意道:“不是这几天伤的,半个月前在战场上不小心被北鞍的长枪划到。” “那怎么还没有结痂?”凤琉璃惊诧地回身,她记得战九霄的伤口很深,表面的肉微微肿胀,而且还是鲜红的颜色,看起来就像是才被划伤的样子。 “受伤以后长时间奔波,伤口经常裂开,难免来不及结痂。”战九霄摸了摸凤琉璃的头发,确认完全干了,将帕子丢给了嬷嬷。 这说法似乎说得通,凤琉璃勉强相信了,但依旧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凝视着战九霄的左手臂,哪怕是缠了绷带,若是有毒,她也能看出黑雾来,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到,这才暂时放下心来。 “你喜欢什么样的簪子?金簪、银簪还是玉簪?”战九霄挑着簪子。 凤琉璃走过来看,嬷嬷捧着的托盘里摆满了首饰,无一不精美,看得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选。 “这支桃花玉簪怎么样?”战九霄一眼就挑中了这个玉簪,桃花肆意绽放,花瓣上是天然的淡粉色,栩栩如生,令他想到西市里漫天飞舞的桃花雨和花瓣下宝石一般璀璨的眼眸。 凤琉璃看了一眼,也喜欢上了,但心中莫名地酸溜溜的:“你挺会选的啊,没少给姑娘选吧?” 战九霄失笑:“只你一个。” “我才发现,你哄姑娘的手段真高明。”凤琉璃撇撇嘴,“张姑娘也是被你这样哄好的吧?” 战九霄大呼冤枉:“我可没哄她,我只是道出了实情。” “实情?”凤琉璃瞠目而视,“你就不怕刺激到她,适得其反?” “这种事拖得越久,伤害越大,就该在她陷得还不是太深的时候斩断她的念想。”战九霄俯视着凤琉璃的头顶发愁,他不会绾发,这玉簪该怎么插上去。 “只是说出实情,张姑娘怎么会好得这么快?”凤琉璃仍不解,她当神女多年,见过数以万计的修仙者败在了心结上,张姑娘的心结怎么会这么容易就解开了? 战九霄眯起眼:“你这么在意别人,怎么一点都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孤身一人就敢远赴千里,这里可不是桃花源,这里是战场!” 说到最后,战九霄几乎是咬着牙说的,颇有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凤琉璃见状,笑嘻嘻道:“有你在不就行了嘛。” 战九霄像吃了蜜一般,心中甜滋滋的,嘴上却仍怪道:“你连我安排的暗卫都避开,我怎么保护你?” “我不是安全到了吗?”凤琉璃仰起头和他对视,“我对生活环境没太大要求,能吃饱就成,这一路上过得也还算太平,所以你不用太过挂心。最重要的是,辰儿还在家里等着我们,我们要一起回去。” 挽起秀发,凤琉璃背对着战九霄:“快,帮我插上。” “好!”战九霄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轻地将桃花玉簪插入发髻中后,微微俯下身,双手绕到凤琉璃的身前,将人拢入了怀中,把下巴抵在她的肩上,柔声道,“我们一起回去。” 第四百四十六章 药馆 翌日,凤琉璃再次帮战九霄换药,看着鲜红的伤口,仍觉得不正常。 “再皱眉头就要成老太太了!”战九霄笑着调侃,伸出右手抚摸着凤琉璃眉头的褶皱。 但怎么都抚不平,凤琉璃嫌他碍事,一手挥开:“伤口和昨天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好转的迹象。” 战九霄吝啬地看了眼伤口:“大夫看过了,没多大事儿,你不是也没看出什么么?估计是密室环境影响伤口愈合,所以恢复得慢。” 是这样么? 凤琉璃咂嘴:“你这歪理怎么一套一套的,昨天还是另一种说法,今天说变就变?说,你这伤口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会不会残废?” 说着,凤琉璃倾身过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战九霄的眼睛,不愿放过一丝可疑之处。 以战九霄的智慧,怎么可能没察觉出异样?除非是怕她担心,所以藏着掖着不肯说。 她的视野里凌厉的双眼慢慢地弯成了月牙,战九霄也往前倾,他的脸变得越来越大,像是要撞上一样,凤琉璃触电一般地往后仰,像受惊的兔子般满脸惊恐,惹得战九霄仰天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凤琉璃恼羞成怒,弹了起来,忿忿道,“你这么精神,自己上药吧,我不管你了!” 说完扭头就走,完全不理会战九霄的挽留。 气了一路,咬牙切齿地骂战九霄,临到回寝室的岔口时,凤琉璃脚尖一转,找了个丫鬟,让她去通知嬷嬷方便的话下来一趟。 青楼住满了北鞍人,虽然嬷嬷住的后院少有人去,但是为了不引起怀疑,嬷嬷必须时常在上面招呼。 丫鬟应声而去。 没多会儿,嬷嬷扭着水蛇腰进来,浑身都是胭脂水粉的香味,凤琉璃都有些习惯了,直言道:“嬷嬷,渠城如今方便买疗伤药吗?” 疗伤药在边关一直是稀缺药物,她担心这些药会被北鞍人收走或者北鞍人会监视药材买卖,以此来找出潜伏在渠城的受伤的大黎人。 “方便,北鞍人光顾着享受和争权夺利,没留意药馆。”嬷嬷恭顺道,“密室有一个出口,就在一家药馆的药柜后面,都是自己人,想要什么药随时都可以。” “太好了!”凤琉璃惊喜道,“王爷的伤口一直不好,我想配些药给他。你帮我带些苏木、三七、大血藤……我都写在纸上了,你照着名字带就行。” 凤琉璃递了一张纸给嬷嬷,这是她刚才等嬷嬷时写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就可以带您上去,您亲自选。”嬷嬷笑道。 凤琉璃不解:“到处都是北鞍人,我要是出去,不是很容易就会被发现么?” “不会。”嬷嬷赶紧解释,“如今渠城里的北鞍人分成两派,一派肆意杀戮,另一派想拉拢城中剩下的商户富人,特地划分了安全区。青楼和药馆都在闹市区里,青楼比较特殊,所以北鞍人多,但是药馆那边几乎没有什么人,夫人可以放心上去。” “那我们快上去。”凤琉璃迫不及待地朝外走。 本来以为买药会受限制,所以只写了些重要的药材,其他不是那么重要的药都得尽可能地删减,没想到竟然有个药馆可以供她随意用药,再说药碾、药臼等炮制药材的工具也可以一次性配齐,她突然有种穷人乍富的快乐。 第四百四十七章 援兵 药材不缺了,但是战九霄的伤口为什么没有愈合,还未有答案。凤琉璃在战九霄又一次换药的时候,拿着一把匕首和一个瓷碗走到战九霄的面前。 战九霄挑眉:“谋杀亲夫?” “是的。”凤琉璃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放下匕首和瓷碗,毫不客气地撸起战九霄的袖子,又拿过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干净利落地剪着绷带,速度快得让人都看不清剪刀。 一边的丫鬟后背一凉,总觉得凤琉璃会不小心划到战九霄的伤口。 可亲身体会着锋利的剪刀在手臂上飞舞的战九霄却淡定得很,凤琉璃抬头:“你不怕?” 战九霄勾唇:“随你!” 最后还是凤琉璃闭了嘴,脸上浮起一丝暧昧的红晕,她总觉得气氛有点腻人,是怎么回事? 凤琉璃眯着眼回想,当初战九霄和齐蓉儿在一起时也是这幅德行吗?好像不是吧? 那些画面有些扫兴,正好绷带都剪开了,凤琉璃拿起匕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我真的是要来给你划刀的。你这伤口我总觉得有蹊跷,但是诊脉或者用其他方法都看不出来,所以我打算好好研究研究。” “那我放了血,是不是要补一下?”战九霄突然灵光一闪,“比如,枸杞猪肝汤?” 之前没能看出凤琉璃的心意也就没多想,现在回想起来她那时候的行为就有些不同寻常,说不准当时她就喜欢他而不自知了。 凤琉璃认真道:“那个汤不补血,我待会儿会让厨房做些补血的药膳。” 不解风情啊。 战九霄才调侃,暗卫面无表情地飘了进来,他也收起了玩笑:“何事?” “京城来了消息,陛下派了援兵来,领兵的正是黎王。”暗卫简明扼要地回答。 “谁?”凤琉璃噌地站了起来,气得咬牙切齿,举着刀来回走,“呵,他机关算尽,帮着北鞍持平战事,害得数以万计的将士和百姓无辜丧命,让战九霄名誉受损,总算能坐收渔翁之利了!” 战九霄一口牙齿差点咬碎了,脸部肌肉突突地跳,他到没有像凤琉璃一样情绪外放,眼帘低垂,却让人觉得风雨欲来,更加令人胆寒。 “用这么多人的鲜血筑起来的高升之路,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踏上去?我之前怎么没有看出来他是这么有心计这么狠毒的人!”凤琉璃喘着粗气,“战九霄,你将边关的实情告诉陛下,黎王这种行为和通敌叛国没什么两样,请陛下赶紧撤了他领兵之职,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战九霄浑身一凛,周身的气势瞬间变了样,凤琉璃感到奇怪:“怎么了?” 半晌,战九霄闭上眼睛,没有回应。 凤琉璃仔细瞧着战九霄的脸,之前同样怒火中烧,攻击性很强,好像随时都要回击黎王一样,现在看起来依旧脸色不好,但是没了攻击性,反而有很明显的抗拒、排斥。 抗拒?排斥? 这转变得太突然,没道理啊。 凤琉璃皱着眉头将自己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终于想到一个词——通敌叛国! 她恍然大悟,先淑妃就是被以这个罪名处死的。 他想到先淑妃了吗? 先淑妃是他母妃,他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凤琉璃目露担忧,想要安慰,但战九霄都没说,她先提出来也许会让他更加受伤。 第四百四十八章 倾诉 “下去。”战九霄的声音微哑,带着不容置喙的语气。 暗卫和丫鬟相继而出,凤琉璃叹了口气,也跟着出去。 “琉璃,你留下来。”战九霄掀开眼帘,看着凤琉璃的背影。 凤琉璃回身,瞧见他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眼睛就红得像熬了一夜一般,细看发现他眼神中有着受伤后的软弱,很淡或者说很克制。 她心里闷闷的,又不能主动安慰,只好坐到他旁边,默默地继续给他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一时间,密室里除了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 “我想起我母妃了。”战九霄端坐着,没转头,视线落在正前方的多枝灯上,眼神却没有聚焦。 凤琉璃放慢了缠绷带的速度,支棱着耳朵等着他继续说。 快要到重阳节了,想念亲人也是难免的。 “母妃待我很好,念书习武事事关心,为人处世上也经常提点……”战九霄喉咙发紧,咽了咽口水,“是太后和……太后害了她,也害得我早早就没了生母,所以我一直都不喜欢太后。” 大概是这些话积攒太久了,忍不住想要找人倾诉,战九霄没等凤琉璃吱声,继续道:“当时父皇已经病入膏肓了,只要父皇一闭眼,她就能成为无上尊贵的太后,可是她不满足,她觉得我母妃分了她的权,不,母妃是陛下的生母,她怕母妃影响她的地位,所以她迫不及待地要污蔑母妃!只有母妃死了,她才能高枕无忧! “呵,难怪她会给黎王这个封号,他们都是一类人,他们都会为了个人私利残害无辜,他们一样的歹毒!” 说到激动处,战九霄攥紧了拳头,左手伤口上肌肉拱起,挤出了不少血,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一点都没有松开。 “松手!”凤琉璃着急地拍打他的拳头,声音发颤,“说话就说话,动手干嘛?” 说得好像他打了她一样。 战九霄见她这幅着急模样,叹了口气,松开了拳头,低落的情绪稍稍回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继续道:“我以前讨厌你,除了因为你拆散了我和姜婉以外,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你是太后的人,我觉得你在帮她监视我。……” 凤琉璃心虚地低下头,腹诽:还真是。 太后答应帮原主嫁给战九霄的条件就是要她帮忙监视他,虽然这是原主做的,但凤琉璃还是忍不住心虚。 不过她和太后接触了这么多次,平心而论,太后不像是为了地位会去害人的人,这其中可能存在什么误会。 误会? 凤琉璃眉心一跳,太后处置先淑妃的事是板上钉钉的,如果战九霄真的误会了太后,那么太后就不是坏人,再往下想先淑妃的罪名就是确有其事。 当然,反之是太后诬陷了先淑妃。 无论如何,两人之中一定有一人做错了事。 凤琉璃偷偷看了眼战九霄,他仍在述说着他与太后之间的恩怨,她觉得头疼。 关于太后和先淑妃的记忆,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至今都没有想起来。当年的真相只凭借她来这具身体以后的了解,根本就无法还原,所以她没法对此表态。 她娴熟地包扎完伤口,默不作声地看着战九霄,即便不能张口安慰,但是也想安静地陪着他,至少此时不让他太过孤独。 第四百四十九章 旧人 北鞍人控制渠城以后,百姓们都尽量闭门不出,街道上除了北鞍人,就没见几个普通百姓。药馆更是冷清,所以大夫很放心地留着凤琉璃一个人在医馆里,独自到山上采药了。 凤琉璃最后再检查一遍配置好的中草药,确定无误后,捏着方形桑皮纸一角,小心地把药材倒入碾槽中,倒的分量差不多了,她才拿起碾盘碾起药材来。 碾药材的声音和马车轮子碾过路面的声音差不多,只是由于碾药材是个慢活儿,声音听起来更加的舒缓,凤琉璃越碾,越想起了在马车上度过的那一个月,没睡过一个好觉,还被震得身子差点散架了,当时给她一块平地她闭眼就能睡着,那种感觉感染力太强,她忍不住打起哈欠来。 “大夫,买药。” 声音在身后乍然响起,凤琉璃被吓了一跳,碾盘下意识地拐了方向,她没收住力,差点要被碾盘带倒。 她的身份要是在这里暴露了,密室估计也保不住,战九霄更是藏不住,要是坏了战九霄的大计,她万死难辞其咎! “大夫?”那人在催促。 此时再逃,无疑是不打自招了。 凤琉璃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幸好之前为了以防万一,穿的是男装,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她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放好碾盘,快速活动脸部肌肉,尽量扯开一抹笑,才转过身子。 “王妃?” 凤琉璃如坠冰窟,两眼都直了,勉强撑着笑,佯装不知道对方说什么,继续转身,但脸部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 “姬浔。”姬浔见她动作比年迈的老者还要慢,直接报了姓名,“你这应变能力太差啊,这么慢是想告诉别人你有问题么?” 凤琉璃眼神如飞镖一样扫了过去,见他确实是姬浔,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你不是在京城么?” “天生喜欢云游四海,受不了束缚,疫情结束,我就辞了官。”姬浔观察了下医馆,挺大的医馆里除了凤琉璃就没有其他人,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然后自顾自地到药柜前,挑选自己需要的药材。 凤琉璃瞧着他的背影,眼睛闪了闪,她正为战九霄的伤口犯愁,姬浔来得还真巧。 为了保险,她特地取了战九霄的血来验毒,验出来的结果还是一切正常。 可战九霄的伤仍旧不见好,哪怕战九霄瞎扯了两个看似说得通的理由,但凭她医者的本能,她还是放心不下。 姬浔的医术不错,也许问问他,能找到答案。 但是,他来得真的太巧了。 凤琉璃咬着唇举棋不定,自从柳山是卧底的事败露以后,她除了战九霄及战九霄信任的人以外,看谁都不太敢相信。 犹豫再三,凤琉璃看姬浔仍在抓药,悄悄地从桌柜上拿起裁纸的小刀,打算在自己手上划一刀,就说是自己受伤了,绝对不暴露战九霄。 她借着桌柜的阻挡,拉起衣袖,拿刀在左手手臂上找下刀的位置,小刀反射着刺眼的光,还没下手,她就觉得疼了。拿着刀的右手抖得厉害,心里生了退意,最终她把眼一闭心一横,干脆利落地划了手掌这么长的口子。 最难的一关熬过了,凤琉璃立刻掏出手帕,擦干净刀上的血后放回原位,又去找来绷带,快速地缠起来,多亏了这段时间经常帮战九霄包扎,她的手法娴熟得很,三两下就缠好了。 第四百五十章 子母蛊 也不知道姬浔是遇到了多少病人,药柜里的要都被他掏了大半,还没停下来。 “姬浔。”凤琉璃走到药柜附近,“请教你一个事儿。” “你表哥还没有好么?”姬浔忙着抓药,头都没转。 “我哪……”有表哥? 凤琉璃猛地想起上次借着表哥的名义向姬浔咨询不举的事,话到了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又头疼起来,这战九霄还真是多灾多难! “哦,他那事急不来,眼光太高,寻常姑娘看不上,我也不能硬逼着他。”凤琉璃尴尬地敷衍几句,才回到正题,“我请教的是其他事,你知不知道没中毒的情况下,伤口为什么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 “有其他疾病么?”姬浔抬头找药,这家药馆挺大的,药材也多,他需要的药找得七七八八了,就还差几味,药柜上密密麻麻的药名看得他眼花。 “没有。”凤琉璃果断回答,她也想过可能是这个原因,但是诊脉过后,发现战九霄的身体比一般人强健得多,连隐疾都没有。 “没中毒,没疾病,伤口却痊愈不了?”姬浔来了兴致,“谁受伤了?” 凤琉璃用右手指了指自己的左手:“我。” 此时她左手臂自然地垂下,一动不动,姬浔端详了一会儿:“战九霄受伤了?” “不是!”凤琉璃像被踩住尾巴一样,警惕起来,“他在前线作战,我从京城过来后被滞留在这里,还没有见过他,怎么可能是他受伤了?你要不信,我给你看看我的伤口。” 说着,她拉起衣袖,为了方便碾药,她今天穿的男装是窄袖的,划了一刀后放下衣袖时还好,拉起来时衣袖总会勒到伤口,简直是要命了。 她吃痛,不停地倒吸气。 “行了,别装了。”姬浔看不过去,双手环胸往药柜上一靠,“我进门的时候,可看见了你在碾药,别告诉我你单手能碾药。” 凤琉璃神色一僵,碾盘像车轮一般,铜制的圆盘由两边的轴控制滚动,单独一只手还真没办法完成。 “你带我去见战王呗,就算我没有办法治好,但人多力量大。我俩合作,就像治瘟疫一样,没准过几天就能找到治疗的办法了呢?”姬浔暗暗心疼一下自己,向来都是别人求他治病,他可从来没这么卑微过。 他这么殷勤,凤琉璃更加怀疑了,面不改色道:“你想多了,他是大将军,肯定在军营里,我一个女子进不了军营,找不了他。再说了,前方战事紧急,他怎么可能有空来找我。” 姬浔沉吟半晌,无奈地从包裹里翻出两个被红绳绑在一起的瓶子,凤琉璃见状,下意识往后退,她之前救下李姑娘用的迷药就是装在瓶子里的,小心谨慎些好。 姬浔翻了个白眼,拔开其中一瓶的瓶塞,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担心凤琉璃看不见,特意倾斜手掌让她看得更清楚:“这是我收集来的子母蛊,这种蛊虫和上次的不一样,母蛊受制于子蛊,一旦子蛊死亡,母蛊会伤心欲绝,爆破而亡,中蛊者的心脏也会被震破。 “我把母蛊放进我的身体里,子蛊你收着,若是我做了任何伤害你们的事,你就捏死子蛊。你总可以信我了吧?” 说着,他用手捏着母蛊放入嘴里。 第四百五十一章 约定 “你疯啦?”凤琉璃惊叫,跑过来要拍下姬浔的手,但是姬浔速度很快,她还没走到半,母蛊就进了他的嘴里。 “接着!”姬浔把装子蛊的瓶子抛过去,“可以带我去看他了吧?” 凤琉璃接住瓶子,青瓷瓶子圆润矮胖,她摩挲着瓶身,仍然犹豫。 姬浔淡泊名利,洒脱不羁,正常情况下不会成为别人的爪牙,可柳山平时看着也忠心耿耿,谁能猜到他十年前就是黎王安插的卧底?黎王能让柳山忠诚十年,万一也有让姬浔堕落的能力呢? “你这就过分了啊!”姬浔拉下脸,“我好歹是个医圣,有点真本事,上赶子给他治病,你都嫌弃?” 凤琉璃掀起眼帘,直言道:“我怀疑你的动机。” 姬浔气笑了:“我对疑难杂症有兴趣,可以么?你也是大夫,总该能理解这种感受吧?” “嗯。”凤琉璃颔首。 其实,姬浔已经知道战九霄受伤,如果他真的是卧底的话,完全可以给北鞍传递消息,让北鞍知道战九霄的弱点,并且可以把她的身份告诉北鞍人,让北鞍抓她当人质……姬浔知道得太多了,她只能赌一把,赌姬浔是个好人,赌他能治好战九霄。 “明天这个时候,你来这里找我,我带你去见他。”凤琉璃注视着姬浔。 “就这么定了!”姬浔坦然一笑,将所有药打包好,没做停留,扛起就走,“明日见。” 凤琉璃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小,低下头把碾到半的药材归整好,小声道:“跟上去。” 过了一会儿,凤琉璃关上医馆的门,回到了密室。 此事事关重大,明天究竟要不要见姬浔,还得战九霄拿主意。 虽然是潜藏了起来,但战九霄仍然公务繁忙,成日住在了书房里,凤琉璃径直朝书房走去。 她弯曲手指,扣了三下门。 “夫人,您忙完了?”开门的是嬷嬷,嬷嬷一见到凤琉璃就扬起笑脸。 “还没有,刚才来了一个客人,把我魂都要吓没了,以后还是把药带下来炮制。”凤琉璃看似冷静地和姬浔周旋了这么久,但心里直打鼓,毕竟姬浔对她来说就是颗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的炸弹,她能平静就怪了。 “可有危险?”战九霄放下狼毫,箭步走到她面前,从上到下仔细地观察一番,见她的左手一直都是垂着的,像是被冻住一样,纹丝不动,他拧起眉头,“你的手怎么了?” “我正要说这件事。”凤琉璃推开他,用右手翻转一个茶杯,再拎起茶壶的把手要倒茶,但茶壶是满的,单手倒茶很费力,战九霄见她不方便,走过去接过茶壶帮她倒了一杯。 凤琉璃咕噜咕噜灌下去后,紧张的心才渐渐平缓,道:“来的客人是姬浔,他一眼就看出我来,我想问他你的伤口该怎么治,但是又怕他知道你在这里,所以自己划了一刀。” “划得深么?还没上药吧?快拆开来我看看!”战九霄对着她的手,难得地手足无措起来,好一会儿,才一手握住她的手背,一手捧着她的手肘,轻手轻脚地拉着她到座位上。 见凤琉璃安全落座,没牵扯到伤口,他才喊道:“嬷嬷,去取药来。” 嬷嬷被凤琉璃此举震惊到了, 听到吩咐,本能地答“是”,出去取药时还没能从震惊里回过神。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忍心 “没多大事。”凤琉璃觉得好笑。 战九霄从她的左手臂上抬眼,脸色铁青地瞪着她:“没命了才叫有事是么?” “姬浔可是医圣,我要是不弄出点血来骗不了他。”凤琉璃见他真的怒了,右手拉着他的衣袖讨好道,“我有分寸的,只剌了很浅的一道,不会伤着自己。” “那你现在骗得了他了吗?”战九霄见嬷嬷捧着木托盘进来,忙不迭地握住凤琉璃的手,像摘桃子一样将她的手从衣袖上摘下来放在桌案上,疾步上前接过嬷嬷手中的托盘。 他脸上的怒意仍没消散:“才说了你没两天,竟然对自己动起了刀,你怎么这么不知道保护自己?是不是要把你拴住你才能乖点?” 凤琉璃讨好地堆起笑:“我下手前比划过了,怎么安全怎么来,你放心,我很珍惜我这条命的。” “主子,再耽搁下去,夫人的伤口上的血液该凝固了。”嬷嬷见缝插针地提醒。 闻言,战九霄不再吭声,拿起剪子,全神贯注地剪着凤琉璃的衣袖。 凤琉璃擦了擦额头,瞧战九霄的凶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条命是他的呢。 话是这么说,凤琉璃心里却泛起密密麻麻的欢喜,视线忍不住落在战九霄的脸上,低着头的战九霄眼睛上方的眉毛特别显眼,鸦羽一般又黑又亮,凌厉的眉形衬得他英武不凡。 欣赏了会儿战九霄的俊脸,凤琉璃转入正题,“姬浔太聪明,看破了我的伪装,也猜出了是你受伤,他想要亲眼看看你的伤口。我一开始矢口否认,但他给自己下了蛊,据说是子蛊一死,母蛊也会让他爆体而亡,以此博取我的信任。” 凤琉璃掏出装子蛊的瓶子,放在桌案上,战九霄瞥了一眼,担心它会不小心掉了瓶塞,让子蛊跑出来,她的伤口暴露在外面,要是顺着伤口跑进身体里就遭了,他赶紧拿起瓶子往边上扔。 “哎,会碎的!”凤琉璃一时心急,站起来想要接住,被战九霄瞪回了座位上,干笑着解释,“子蛊要是不见了,姬浔的小命就危险了。” 战九霄轻嗤一声:“你的命那么随意,别人的命怎么就都这么珍贵了?” 绷带裹了三四层,血就渗了三四层,伤口怎么可能不深,偏偏有的人就不当回事,装着云淡风轻地闲扯,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她疼得脸都白了。 对着凤琉璃,他骂吧不忍心,不骂吧又觉得她不长记性,怎么都不行,一口气憋在他心里不上不下的。 不管怎么难受,他如同凤琉璃给他换药一般,每个步骤都亲力亲为,甚至比凤琉璃还要精心。 在一旁,沦为托盘木桩的嬷嬷瞧着战九霄有些吃力的单手包扎,对凤琉璃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翌日,战九霄随凤琉璃到了医馆,凤琉璃不惜自伤也要为他找到治愈的方法,他总不能辜负了。再说,他也要会会姬浔,亲眼看看他究竟是敌是友。 医馆里除了大堂以外,还另辟有几间内室作为大夫会诊的场所。战九霄从地道里出来以后,就被带到了最深处的那间内室。 不过巳时末,姬浔就来到了医馆,视线扫了一圈,医馆里只有一个留着胡须的老大夫,他才要上前询问,凤琉璃从内室里探头出来:“我在这儿。” 姬浔才抬起脚,一只修长的手从凤琉璃身后绕到腰前,他眼睛猛地一缩。 第四百五十三章 毒 “别跑来跑去的,伤口被扯裂了,有你好受的。” 战九霄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凤琉璃的耳边,她敏感地缩了下脖子,红着脸推他:“你离我远点,被人看到不好。” 战九霄低头看着猫爪子一般软弱无力的柔夷,眉眼含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不用特地恭候,回去坐好。” 说完,战九霄握住那双柔夷,拉着往座位走。 可他们俩完好的都是右手,两只右手交握,一前一后地走着,实在怪异。姬浔已经走到内室门口,瞧见这一幕,嘴角止不住地抽搐, 两人落座后,战九霄才假装随口一问:“怎么到渠城来了?” “一时兴起。”姬浔盯着战九霄的左手臂,这包扎才是真的嘛,昨天凤琉璃包的那个要是用吊带把手臂吊住,装得像点,他还能陪她演演,“您也在这儿待不了多久,我们开门见山吧。” 战九霄没对姬浔的回答有所表示,点了下头,把左手臂放在桌案上。 姬浔也不浪费时间,三下五除二地拆了绷带,伤口很快就裸露出来,他仔细瞧了瞧。 这伤明明已经有段时日了,却新鲜得像刚划伤的一般,伤口称得上是娇艳欲滴了。 “王爷稍等。”姬浔放下包裹,取出一个卷成筒形的皮革,解开捆绳,把皮革摊开,里面竟然装着数十把不同的小刀。 凤琉璃看得目瞪口呆,太专业了! 她之前以制药为主,没有需要用刀的地方,偶尔需要用的时候,就随便找来一把匕首,和姬浔特制的刀完全不是一回事。乍然看见这么一堆刀,她都忍不住馋了下。 战九霄轻咳一声,淡淡地瞥了凤琉璃一眼,她才讪讪地收回了视线。 “王爷,我需要把表面的肉刮下来查看,您忍一下。”姬浔取出一把平刃刀,放入事先备好的烈酒中浸泡,过了一会儿,转身在战九霄的伤口上刮下一层肉。 瞧仔细了,姬浔神色凝重:“王爷是中毒了,此毒名叫‘血泞’,并不常见,就连我也只是听说过,这回第一次见。一旦中了这种毒,伤口就难以愈合,如同泥泞一般,需要不断地包扎换药 ,如果不换药还会有感染的风险。” 毒? 凤琉璃眼中划过一丝惊讶,直到现在,她都没在战九霄的手臂上看到黑雾,为什么这种毒能够避开她? 这个问题并没有在凤琉璃的脑海中停顿很久,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该怎么治?” “平日里多吃些补气血的东西,还要注意不能反复牵动伤口。”姬浔顿了下,“至于解药……” 凤琉璃已经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停顿,更是焦急地朝他走去。才绕过战九霄的后背,就被战九霄给拉住了,她扭头:“怎么了?” “不着急,此毒那么严重,给点时间让姬浔好好想想。”战九霄把凤琉璃拉回了位置上。 目睹这一切的姬浔白眼都要翻上天了,暗暗腹诽:战九霄真是莫名其妙,从他进来就防备着他,还故意找理由不让凤琉璃接近他,惹得他都怀疑他是不是和凤琉璃有私情了。 战九霄对此视而不见,他来的时间太巧,不免惹人怀疑他是别人派来的卧底,在没证明他的清白之前,绝对不能让他和凤琉璃近距离接触。 “大漠那边有一种花,名叫迎沙,迎沙的花蕊研磨可制成解药。”姬浔干脆不看两人,埋头收拾刀具。 第四百五十四章 缝伤口 听着姬浔的话,凤琉璃的脸色越来越差。 就算这花在大漠遍地都是,但渠城离大漠十万八千里远,一来一回需要至少三个月。如今战事日异月殊,黎王又在步步紧逼,战九霄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到战场上,根本没有时间等解药。 再说这伤口一直不能处理,等上了战场,活动量极大,动一下就像布帛一样被撕裂,等战争结束,战九霄的伤口都不知道会不会蔓延到整条臂膀了。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凤琉璃攥紧了手,手心里都是汗。 姬浔摇头:“暂时没有。” 他孩童时还在大漠,偶然间遇到一个侠客去大漠寻找迎沙,听侠客所言迎沙是治疗血泞唯一的解药,后来因为有兴趣,翻阅了不少医书,查到些相关记录,和侠客之言并无二致。 但因为他之前没机会遇见中此毒之人,所以没有过多研究。若是战九霄愿意的话,他倒是可以试着研究研究。 “缝上就行了,问题不大。”战九霄伸手捏了捏凤琉璃的手,笑着安慰她,然后扭头道:“缝吧。” “我手上没有麻沸散,你稍等,我去外面问问。”不止麻沸散,针线等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姬浔只拿回了针线和灯盏:“麻沸散被北鞍人搜刮完了,你还要不要缝?” “直接缝。”战九霄眼睛都没眨。 凤琉璃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左手上的伤又开始疼了,她下意识反握住战九霄的手,可张了张嘴,又颓然地合上了。 能劝什么? 解药不能及时获得,战九霄很快又要上战场了,除了这个方法可以勉强控制住伤口,不让它随意裂开外,根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战九霄轻描淡写道:“不疼的,麻沸散这种东西,在边关是稀缺药,寻常情况下将士们受了伤,都是咬咬牙撑过去的,我也习惯了。只是场面看着吓人,真不疼,你要不先出去?” “不,我陪着你!”凤琉璃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紧紧攥住他的右手,还没下针,她的手就抖得不行。 另一边,姬浔把线放在烈酒里泡着,点燃蜡烛,开始穿针引线,然后慢条斯理地把针烧红:“我要开始了。” 针线是缝合专用的针线,弯弯的针被烧得通红,针尖插入皮肤时,凤琉璃似乎能听到滋滋的灼烧声,她浑身狠狠地抖了一下,仿佛是扎在她的身上一样。 “不疼。”战九霄侧头,深沉的眼睛满是温柔,如一池春水般,荡漾着无限柔情。 凤琉璃敷衍地点头,丝毫不相信他说的话,提心吊胆地看着姬浔缝合,每次针扎入肉里,她就抖一次,哪怕她刻意控制,仍觉得非常疼。 十针、十五针、二十针…… 凤琉璃边数着数,边看战九霄,他已经不像刚开始时一样漫不经心,虽然一直强忍着不吭声,但额头上冷汗直冒。 凤琉璃取出手帕帮他擦汗,没想到他竟然还有闲心,扯开嘴角露出笑容来,只是她离他太近,清楚地看得到他笑起来有多艰难,她的心里像被人猛地撞上,咚地一声后,只留下闷闷的疼。 “疼得难受就不要勉强笑!”凤琉璃鼻尖微酸,心口的疼越发明显,她扭头看向窗外,看不见缝合,应该就不会疼了吧? 第四百五十五章 北鞍人来访 姬浔缝合的手法很精湛,约摸一炷香功夫就把六寸长的伤口缝好了,针脚整齐细密得和战九霄的衣服一样。 毕竟也耗费了不少心神,凤琉璃很自然地接过后面的包扎工作,没多会儿就包扎好了。 “我们回去吧。”战九霄嗓音有些沙哑,手臂上缝得跟绝户网一样,饶是他再能忍,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凤琉璃瞧他脸色苍白,是需要好好休息了。 她扶着他起身,犹豫了会儿道:“你先回去,我还有事要请教姬浔。” 战九霄不太乐意,凤琉璃朝他眨了下眼,医馆里暗处藏着暗卫,明面上还有影卫,她在上面不会遇到危险。 “嗯。”战九霄勉为其难答应。 “我出去挑药。”姬浔早就收拾好了东西,拎起就走。 这医馆可不像是能藏得了战九霄这种人的地方,他们应该另有藏身之所,只是他们还都不信任他,他也没打算做不识趣的人。 “老匹夫,有多少金疮药给我拿多少!” 姬浔才出门,就撞上一个虎背熊腰的北鞍人来抢药,他不愿与之接触,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站住!”北鞍人眼尖,看见人影就叫,等看清了姬浔,他眼前一亮。 姬浔长相清俊,眉眼秀气,隐在白色长袍下的身形挺拔修长,许是因为喜好云游四海,性子散漫不羁,令他浑身透着种云淡风轻的缥缈之感。 北鞍人一眼就看中了,拿起放在桌柜上的剑,大跨步朝姬浔走去,“小子长得不错嘛!” 姬浔顿住脚步,战九霄和凤琉璃就在身后,北鞍人再走近一些,没准就会发现了他们。 “皮囊好没有罪吧?”姬浔往前走,对着迎面走来的北鞍人面露嘲讽,他没犯罪,你该滚多远滚多远! “有没有是我说了算,我说你有罪你就有,说你没罪你就没罪。”北鞍人眼冒绿光,上下扫视姬浔,越看越垂涎欲滴,“你是想自己走呢?还是我把你拷走?” 说完,颠了颠手上的长剑,见姬浔神色淡定,北鞍人脸上染上了怒意,把手放在剑柄上,微微拉开,露出一小段雪白的刀刃,狰狞地威胁:“要不在这里也行?” 姬浔冷冷地瞧了他一眼,冷笑一声:“稍等。” 鱼儿要到手了,北鞍人吸了吸嘴角的口水,扯着粗犷的声音道:“快点,别耽误老子的时间,还有你,金疮药呢?” 大夫吓得连连称是,手脚利落地把金疮药都扒拉进药箱里。姬浔从容不迫地走到他旁边,当着北鞍人的面提笔写字,北鞍人此时满脑子都是风月,耐不下性子看他写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催促。 姬浔写完以后把纸条对折起来,压在戥子下面。 做完这一切,顺手提起装满金疮药的药箱,朝门口走去。 见他还会帮忙提东西,北鞍人猥琐地笑起来:“还挺上道的!看在你小子这么懂事的份上,只要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会好好安顿你的。” 姬浔脚步都没有停顿,径直出了药馆,从大道上拐入一条隐蔽的巷子,北鞍人紧跟其后,难得遇到这么懂事的人,他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越走越深,北鞍人早已按奈不住,双臂大张,如饿虎扑食一般朝着姬浔的背后猛扑,这细皮嫩肉的,尝起来不知道什么滋味。 脚下越跑越快,眼看着就要抱住人了,姬浔突然转身,手上不知道撒了什么东西,北鞍人呼吸几下,就彻底僵硬住了。 姬浔往后退几步,斜勾起嘴冷笑:“我这里有不少化骨水,你说说,我们从哪里开始?手?脚?还是那个脏东西?” 北鞍人瞬间吓尿了,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眼珠子疯狂地转动:“好汉饶命,饶命,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好汉放过我这回吧?” 姬浔冷哼一声,不屑与这种渣滓多言,掏出化骨水,一点一点地把人解决了。 第四百五十六章 昏迷 翌日,嬷嬷急促地拍打凤琉璃的房门,凤琉璃披了件披风就冲过来开门:“王爷出事了还是密室暴露了?” 眼下她最关心的就是这两个问题。 “王爷从昨晚入睡后,一直昏睡到现在,夫人快点去瞧瞧吧!”嬷嬷顾不上礼仪,拉着凤琉璃就跑。 凤琉璃比她还着急,没一会儿就跑到了前头。 昨天战九霄回来休息以后,晚上就没起来,她以为是战九霄平日操劳太多,突然虚弱,身体有了懈怠的机会,才会陷入沉睡,所以她就没在意。可一个晚上过去了,还没醒就不太正常。 到了战九霄的房间,凤琉璃直奔他的床边而去,玄金暗纹被褥下,战九霄脸上毫无血色,眼睛紧紧闭着,睡容安详。 凤琉璃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朝他鼻子探去:“战九霄,醒醒。” 轻浅的呼吸喷洒在凤琉璃的指尖,她乍然放松下来,身形一晃,差点跌倒在地上。 深呼吸几下,凤琉璃勉强平静了下来,掀开被子拿出战九霄的手,为他诊脉。脉象依旧平和舒缓,诊不出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如何?”嬷嬷伸着脑袋问。 凤琉璃眼神黯淡,摇摇头。 因为不能确定是伤口的原因,导致战九霄昏迷,凤琉璃带着人把战九霄的房间都搜查了一遍,也没找到可疑的地方。 凤琉璃眸光一闪,挥退了左右,等门口彻底合上了,她唤起意识空间,大漠的解药是拿不到了,她的炼药房中也许有可以替代的药材。 意识空间出现在她脑海中,她欢喜地要找药,可是很快她就发现每个格子都紧闭着,别说挨个找药,她连取药都取不了。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凤琉璃脸上划过一丝慌乱,但她迅速调整状态,聚精凝神地再试着打开格子,她的神识与格子之间像是隔着一层厚厚地屏障,她根本打不开。 “夫人,姬浔在药馆等您。”影卫在门口禀话。 凤琉璃立刻弹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姬浔对血泞还算了解,现在所有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姬浔身上了。 见到姬浔,凤琉璃单刀直入:“战九霄昏睡至今,你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姬浔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思索一会儿,道:“可能是后遗症,据医书所说,用药前必须缝合伤口,只是我没想到缝合后若是不用药会产生这样的后果。” 凤琉璃一阵气结,倒不是责怪姬浔,而是本来想着在解药送到前先控制好伤口,结果却背道而驰,气自己太草率了。 “我回去后找到了一瓶迎沙制成的药,你拿去洒在战王的伤口上,用了药过不了多久应该就能醒了。”姬浔把药递给她,“不过我手上只有一瓶,用不了几次,你们还是要派人去大漠找。” 这药是他之前查资料时顺手做的,他云游多年,没遇到过中血泞的人,还以为这药只能留着落灰了,能让它发挥作用也不错。 凤琉璃拿过药瓶,小小的一瓶,只一个手掌就能握全,她只瞧了一眼,两只手就紧紧地把药瓶握住,战九霄的命就靠这个了。 姬浔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我将迎沙的样子画了下来,以便你们去找。” 他不是很担心战九霄的伤情,有了迎沙的图样,他相信凤琉璃很快就能找到,毕竟凤琉璃连百年鱼鳞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珍贵药材都能拿出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鼻血 过了几日,派出去找迎沙的暗卫仍没有消息,倒是黎王带着援兵赶到了。 凤琉璃不懂得战事,虽然厌恶黎王,但也清楚轻重缓急。 她这几天一门心思试图打开意识空间,只要开了空间,就算找不到治本的解药,至少也能找些指标的药来。可是她每次尝试打开,都会让她头疼不已,像是要裂开似的。 “王妃,林潭带着几位将领到了。”嬷嬷对凤琉璃的状态很担心,她一直坐在战九霄的床前,闭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她现在的脸色和战九霄差不多了。 “让他们进来。”凤琉璃睁开眼,语气十分虚弱,头部连日来承受了过多的刺激,如今脖子以上每一个地方似乎都肿了起来,富足的胀痛感让她觉得头重脚轻,一不留神就能栽倒。 林潭几人许久未见战九霄,风驰电掣地冲了进来:“王爷!” 凤琉璃端坐着:“王爷中了毒,一直昏迷不醒。” 能到密室里来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凤琉璃没有隐瞒。她撑着床沿,站了起来,往床尾移动,把空位让给几人。 林潭几人十分担心战九霄,朝凤琉璃拱手答谢后,涌上去围着他看,见他似乎长睡不起一样,几人攥紧了拳头:“是谁下的毒?” “不知道。”凤琉璃叹了口气,她问过,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战九霄总是避而不谈。 几位将士详细询问战九霄的伤情后,无可奈何地退去。 军中重大,再加上黎王到了前线,还不知道会怎么作妖,他们必须立刻回去掌控局势。 凤琉璃的压力也大了起来,林潭等人在官职上比不得黎王,他们一时半会儿还能护住战九霄名下的军队,可要是被黎王确定战九霄昏睡不醒,黎王绝对不会放过可以统帅全军的机会。 黎王为了能到边关“不拘小节”,若是真的掌握全部军权,不知道又会为了私利,掀起何等巨浪。 她不能让黎王得逞,战九霄必须尽快醒来。 时间非常紧迫,凤琉璃几乎连饭都不吃,就守在战九霄床边,全神贯注地尝试打开意识空间。 可那层屏障像无形的水一般,无论她的神识怎么触碰,那水随着她的神识移动,或凹进去或凸出来,时刻包裹着她的神识,不让她靠近半分。 凤琉璃疼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额头上的血管随时都是暴起的状态。 不能停下来! 所有人都在努力地维护着如今的局面,她更不能放弃。 凤琉璃的眼睛里满是血丝,看了眼战九霄的睡颜,又开始新一轮的尝试。 之前她总是很焦虑,她这次打算彻底放轻松,把神识打散,用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潜进去。 伴随着神识的移动,她的头像是被人扔了爆竹一般,每一处都“嘭”的一声炸了起来,久久不停息的爆炸炸得她连呼吸都带着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凭着一股拼劲,愣是让神识突破了屏障的防御,神识开始穿过厚厚的屏障,越到后面前进的难度越小,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哐当! 嬷嬷丢下给凤琉璃送来的晚膳,大声惊呼:“夫人!你怎么流鼻血了?” 屏障受了惊吓,猛地一收缩,成功潜入的神识瞬间被挤成了齑粉。凤琉璃如同浑身被碾碎了一般,疼得满地打滚。 嬷嬷慌乱地大叫:“叫大夫下来,快!” 一个时辰后,疼痛不再那么剧烈,凤琉璃却散了架一般,动都不敢动。唯一还有活力的,也就是一直流淌着的鼻血了。嬷嬷瞅着这血,不停地换手帕帮她擦拭,沾血的手帕都堆满一盆了,血还没见停止,把嬷嬷吓得不敢走。 第四百五十八章 醒来 鼻血还是流了一整夜,凤琉璃醒来时依旧头疼欲裂,身子更是耗光了精力一般的严重亏空,连睁眼都用尽了力气。 “夫人,您终于醒了!”嬷嬷哭得眼睛红肿,想要扑上去,但凤琉璃虚弱得像初冬时湖面上薄薄的一层冰,一戳就能破,嬷嬷只能站在床前捂着手帕哭得不能自已。 昨晚大夫来看过,但是也诊不出什么问题,就是鼻血流个不止,昏睡不醒,嬷嬷还以为凤琉璃和战九霄一样中毒了。若是两个主子都陷入昏迷,影卫、暗卫、军队都将群龙无首,会造成怎么样的混乱,嬷嬷不敢想象:“夫人身子如何?” 没人知道凤琉璃究竟怎么了,嬷嬷连关心都无从下手,见凤琉璃干涩的嘴唇微微翕张,像是要说什么却说不出一点声音,嬷嬷连忙俯下身,把耳朵伸到凤琉璃嘴边,集中精力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一个“水”字。 嬷嬷赶紧去倒茶,丫鬟们伺候得妥帖,时常换茶水,所以此时的茶水还是温热的,嬷嬷抚着杯壁确认茶水能入喉,才在床边坐下,扶起凤琉璃,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非常轻柔地喂她喝水。 茶水入口,滋润了喉咙,凤琉璃虽然依旧没有力气,但是用气声说话能顺畅不少:“饿了。” 这几日就饮食不正常,饥一餐饱一餐的,昨晚头疼了许久,又流了一夜血。随着凤琉璃的清醒,胃里开始灼烧。 “厨房做了鱼羮,我让人马上摆膳!”嬷嬷将凤琉璃放下,一个箭步冲出房门吩咐人去端上膳食。 没多会儿,丫鬟捧着鱼羮进了房,嬷嬷见凤琉璃仍虚弱得不能动弹,又扶起她一口一口地喂。 “夫人的病来得突然,大夫查看过了,和主子一样,都诊不出病因。”嬷嬷一脸忧愁。 “嗯。”凤琉璃知道流鼻血和意识空间有关,凡间的大夫诊不出来是正常的,只是她想不通意识空间为什么突然进不去,她想了会儿,道,“这件事不要告诉王爷,我的病因查不出来,告诉了王爷也只是徒增烦恼,他如今中了毒,本就身体虚弱,不能再为我担心了。” “这……”主子若是以后知晓了,难免会责怪他们隐瞒,可凤琉璃说的不无道理,嬷嬷犹豫了会儿,就点头答应了。 姬浔给的药,凤琉璃查过没事后,当晚就给战九霄撒上,但他几日未醒,更加剧了凤琉璃的焦虑。胃里好些了她便问:“王爷还没醒么?” “应该快了,昨夜影卫给王爷换药,说是伤口上的血开始凝结,想来不久就能醒了。”嬷嬷掌控影卫,哪怕她一晚上都在照顾凤琉璃,也会有人将战九霄的情况告诉她。 正巧,一个丫鬟匆匆赶到:“王爷醒了!” 嬷嬷一惊,就要起身,怀里柔弱的身躯往下滑,她才想起她还抱着凤琉璃,赶紧坐下。 “你先去,我待会儿收拾好后就过去。”喝了一碗鱼羮,凤琉璃体力恢复了不少,双手撑着床从嬷嬷的怀里退开。 嬷嬷不再犹豫,马不停蹄地去了战九霄的房间。 战九霄只是单纯的昏迷,虽然脸色不好,但醒来后下床行走完全不受影响。他活动了下筋骨,门外走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以为是凤琉璃来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王爷!”嬷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好心情。 他淡淡道:“夫人呢?” 第四百五十九章 汇合 嬷嬷搅了下手帕,若无其事道:“夫人在病床前伺候了您一夜,才刚入睡,我已经让丫鬟去通知她了,她马上就过来。” 影卫的大忌就是对主子不诚实,嬷嬷第一次撒谎,心中惴惴不安,但她也并不完全是骗人,凤琉璃虽说昨晚没守着,之前每一天可都没离开过病床。 “不用叫她了,让她多睡会儿。”战九霄弯了弯唇。 “王爷!”一串带着惊喜的声音响起,林潭一行人跑到了战九霄的跟前,眼含热泪地上下扫视战九霄,见他除了吊着的伤口,其他都还正常,他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辛苦你们了。”战九霄抬起右手拍了拍最近的林潭,眼睛与其他人一一对视。他昏迷之前,这些人按着他的计划行事,他昏迷之后,也帮他控制军队,一句“辛苦”不足以表达对他们的感激。 “都是属下们该尽的责任。”林潭目光炯炯,忽然想起了件事,声音低沉了下来:“黎王带兵压进渠城,北鞍人正四处逃离,我们要去汇合么?” “去,收拾一下东西,立刻就去。”战九霄不假思索道。 “我也去!”凤琉璃焦急地冲了进来,她来边关,可不是为了给人添麻烦的,她有医术,能帮得了别人,再说了战九霄的伤口迟迟未好,她跟在身边也能放心些。 战九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非常坚定,没有丝毫胆怯或迟疑,边道:“你待会儿穿着盔甲,跟着林潭等人身后进去,不要被人发现了。” 他本就没打算将凤琉璃独自留下,她太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中了,他必须时刻看着。但军营不是女子嬉戏的场所,他周全地叮嘱了她一番,直到属下拿来了盔甲,他才放过她。 嬷嬷跟着凤琉璃回房间,心有余悸:“夫人离开时带上些胭脂水粉。” 以她当老鸨多年的眼力,夫人脸上的粉红是脂粉擦抹出来的,幸亏主子对此不太了解,才没发现异样。可夫人脸色近乎透明,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洗了脸就暴露了。 “不行,带了脂粉容易泄露女子身份。”凤琉璃想了会儿,报了些药材名,让嬷嬷立刻去取了研磨好,用这些药材沾水涂抹肌肤,就能保持几日蜡黄的肤色,如果战九霄问起来,她也可以说是为了伪装才涂的。 城墙之上,黎王转动着玉扳指,满脸愉快地俯视下面,他带来的援兵正在渠城的大街小巷里搜寻北鞍人,满城的百姓出了家门,如见到了活佛一般仰视着他。 战九霄啊战九霄,你还拿什么和我斗? 说曹操曹操到,战九霄带着一行人上了城墙。 黎王挑眉:“战王来得真是时候。”百姓陷于危难时,战王避而不出,他才解救了百姓,战王就从龟壳里钻了出来。 战九霄一见到黎王就想到了柳山,想到了自己被算计了十年之久,瞬间没了好脸色。 视线在黎王身边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柳山,他皮笑肉不笑道:“为兄总算见识到黎王的本事了,真厉害!” “哈哈,是么?”黎王面露得意,佯装不知他别有所指,道,“本王也觉得不错,才来边关几日,便能收复渠城,如此战绩也算不愧对百姓了。” 林潭等人怒不可遏,这话说的就差明着嘲讽大将军有愧于“战神”的称号,更对不起百姓的信任与爱戴。 第四百六十章 正题 战九霄脸色渐冷,深沉地看了黎王一眼 ,把黎王看得心底生寒,他舔了下嘴唇,笑道:“本王离京时,听说战王妃因太过思念战王一病不起,不过两三个月的光景,便形销骨立,此等深情真是感人肺腑啊。” 边说他边打量着战九霄,战九霄却置若罔闻,转身俯视渠城。 “战王如此薄情,真是可惜了战王妃的一片深情。”黎王磨了磨牙,再添把火:“此前战王宠信侧妃,害得战王妃母子离散,本王真没想到战王对此竟一点愧疚都没有。你若是有一丝情义,哪怕是愧疚,都不忍心战王妃如此悲伤吧?” 战九霄依旧面无表情,黎王眼底划过一丝阴狠,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仍旧挂着笑:“本王的能力如何,战王已经看到了,想来也认可本王足以守住边关吧?战王若是挂心战王妃,大可放心地把边关交予本王,本王承诺,必会竭尽所能收复失地。如何?” 总算说到了正题,战九霄斜睨他一眼:“你知不知道我与王妃是什么关系?想骗我,也该记得我与她势同水火吧?再说了,她为我一病不起?呵,你都说了我害得她母子分离,她巴不得我死在外面才好。” 黎王一噎,他是没忘了战九霄和凤丞相、太后的恩怨,也没忘了凤琉璃拆散了战九霄和姜婉,只是没想到两人接触这么久竟一点情分都没有。 不过他也不恼,他本就不认为战九霄会为了儿女私情放弃兵权,之前不过是试探而已。 “战王的手伤着了?瞧我,才刚看见。城主府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我让人先护送你过去养伤。”不等战九霄回应,黎王立刻唤了身边的副将带战九霄去休息。 战九霄瞧了眼楼下,士兵们虽然挨家挨户搜查,但是军容整肃,如何进百姓家门就如何出来,没有搜刮任何东西,想来黎王才到边关,还未能从他手里夺权,必须注重名声,所以严格约束手下人。 见不会发生欺侮百姓之事,战九霄默许了这安排。 临下楼前,战九霄回头看了眼黎王,看来柳山还没来得及把凤琉璃来边关的消息告诉黎王,否则黎王不会用这个来刺激他。 无论黎王的目的是什么,至少此时他真真切切地把北鞍人赶出了渠城,战九霄和百姓们都有了喘息的时间。 这天晚上,凤琉璃记挂战九霄的伤口,找了林潭,让林潭带她躲避城主府来往密集的下人和将士,偷溜到战九霄的房间。 见她进了门,林潭很自然地合上门口,守在外面。 房间里点着几支蜡烛,光线不是很明亮,朦朦胧胧的,只能让人模糊地看见室内的样子。 凤琉璃视线转了一圈,看到战九霄已经躺在床上了,心中一惊,害怕战九霄又陷入昏迷,跑了上去,伸手放在战九霄的鼻尖,感受到他平稳均匀的呼吸,凤琉璃松了口气。 是睡着了。 可是她这么大的动作,战九霄竟然一点警觉都没有,仍睡得很沉。她眉头微微锁起。战九霄最近受毒素的影响,睡的时间很长,才醒来没多久,就又困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战九霄过不了多久,估计又要陷入昏迷。 凤琉璃从怀中掏出药瓶,药瓶轻飘飘的,里面的药只够最后一次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上药 渐渐入了秋,在渠城这里已经开始换上薄衾,战九霄担心伤口闷在薄衾里会加剧伤口恶化,所以哪怕天凉了,他的左手臂仍是放在薄衾上面的。 凤琉璃瞧了眼,倒是方便了她换药,只是夜里寒凉,这只手长时间裸露在外,着凉了更不好。 她点燃许多支蜡烛,屋子里亮了起来,又从桌子上端起装着剪子绷带之类的托盘放在床上后,她才坐到床边,熟练地解开了绷带。 一见到伤口,她就细细观察起来,伤口上肉与肉硬生生用针线贴拢,鲜红翻起来的肉和牵制它的黑线较劲,看着非常瘆人。 凤琉璃的心一抽一抽地疼,仿佛这些伤口是长在她身上的,她把眼睛闭上,调节了好一会儿,才能撇开感情,理智地研究伤口。 确实如嬷嬷所言,伤口有了凝结的趋势,但是用药好几天了,却迟迟没有结痂。 凤琉璃转了转药瓶,这次上药后,解药就用完了,去大漠找迎沙的暗卫仍没有消息,想要控制伤势,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她的意识空间。 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从中拿出药来! 换药的一切流程,凤琉璃早就驾轻就熟,没多久就处理完了。 把战九霄的左手臂稳当地放在他的腹上,凤琉璃看着不忍,到衣柜里翻找更薄的被子,但毕竟是临时住所,衣柜中并没有准备得很周全,她找了件战九霄的单衣,轻轻地盖住手臂,单衣很薄,不会闷着伤口,也能稍稍御寒。 收拾妥当,凤琉璃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对守门的亲卫道:“明日找人把地龙烧起来,不需要太热,稍稍暖起来就行。” 此时的气温还没有冷到需要烧地龙的程度,所以除非主子吩咐,否则下人是不会主动烧的。等明天烧起来以后,战九霄放在外面的手就不会冻着了。 亲卫知道她的身份,闻言就把交代记在心上。 “换好了?伤口好些了吗?”林潭低声问。 “比没用药之前好一点点,但也没多大效果,后续的药要是赶不及,后果不容乐观。”凤琉璃边走便道,走道上吹起了一阵凉风,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摸到冰凉的铠甲,才放下手:“今晚就让下人烧起地龙吧,今日温度下降了不少。” “是。”了解过战九霄的伤势,林潭也做好了暂时不能治愈的心理准备,只是听凤琉璃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失落,一路上埋着头护送凤琉璃回房。 凤琉璃表面上是普通士兵,但是战九霄还是给她单独安排了住处,离战九霄所住的院子不远。 林潭才收拾好失落的情绪,就到了凤琉璃的房间门口,分别时他问:“柳山又出去办事了么?我回来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有看见他?” 分头行动之前,他知道柳山的任务是找王妃,可王妃都已经到了边关,柳山却还没有回来,他向王爷和亲卫打听过,但他们对此都讳莫如深。所以他才来问王妃,也许王妃能给他答复也说不定。 凤琉璃一听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战九霄并没有公开柳山是内鬼的事,她不知道战九霄有什么安排,为了影响到战九霄的大计,她不能说。 “也许吧,夜凉了,我先回去。”凤琉璃直接进房,迅速把门关上,没给林潭追问的机会。 第四百六十二章 京中露馅 凤琉璃离京了多久,战王府里的管家嬷嬷等人就提心吊胆了多久,一边担心凤琉璃在外会出事,一边又害怕事情暴露,惹贵人生气。白天黑夜的处于紧张状态,一点风吹草动就如临大敌,弄得他们都要神经衰弱了。 “刘嬷嬷,不好了!” 刘嬷嬷噌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是贵人来了,还是王妃出事了?” “是,是……”丫鬟跑得太急,拼命地喘气,话都说不出来,可把刘嬷嬷急疯了,连连拍大腿,“小祖宗哦,你快点说啊,早说我早有个准备!” 她才哄睡了辰儿,撑着脑袋在桌子边上眯了会儿眼,就被这叫声给惊醒,整个心脏都要受不了。 丫鬟知道事情紧急,还没缓过来,指着府门的方向道:“丞,丞相夫人到了。” 当! 刘嬷嬷身形一晃,被这晴天霹雳一般的内容吓到了。 丞相夫人从小看着王妃长大,她可和婧安不一样,王妃的一言一行说话的一个音调她都清楚,根本糊弄不过去。 他们要想事情不暴露,只能将丞相夫人拦在门外,可当娘的哪怕孩子得了瘟疫都不愿舍弃,王妃只是忧思成疾,除了拖垮自己的身体,传染不了别人,丞相夫人怎么可能会被劝退。 没有多想的时间,刘嬷嬷火烧屁股一般往府门赶。 丞相夫人爱女心切,看女儿的劲头很猛,刘嬷嬷赶到时丞相夫人已经要跨过垂花门了。 “夫人!”刘嬷嬷大喊,冲过去扶住丞相夫人的手。 丞相夫人被她的惊呼声吓得心脏跳得很快,抬手拍着胸脯,嗔怪道:“战王不在家,你越发无法无天了。” 若是战王在家,家中奴仆以管家为首,但是战王离京后,王妃管事,所以刘嬷嬷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若是她嚣张些,甚至能压管家一头,所以丞相夫人才会这样说。 刘嬷嬷心里苦涩,若是可以,她宁愿窝在仪闲院里看辰儿,也不想整日惶惶不安地处理这些事。但不能让丞相夫人看出端倪,她佯装欢喜道:“奴婢地位高,全仰仗王妃得宠,夫人也该高兴才是。” 提到凤琉璃,丞相夫人没了打趣的心情,拉着刘嬷嬷问:“璃儿的病如何了?近日可渐好?你说说你们怎么不来告诉我一声?每次都报喜不报忧,我这当娘的如何放心得下?” 明明只隔了几条街,但凤琉璃有事从不肯让娘家知道,受了委屈也不懂得告状,丞相夫人越想越伤心,竟在路上哭了起来。 刘嬷嬷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凤琉璃小时候就伺候到了如今,怎么可能不知道丞相夫人对凤琉璃的担心,有一瞬间她差点想把真相全盘托出。最后还是咬牙忍住了,扶着夫人到旁边的亭子,不断地安慰,时不时还追忆往昔,不知不觉话就聊长了。 守在亭子外面的管家偷偷地给刘嬷嬷递了个佩服的眼神。 丞相夫人有些年龄了,平日养尊处优,身体娇贵得很,如今哭了一场,又聊了许久,精力耗损严重,等她回过神,没准已经力困筋乏,无心再去看王妃了。 事情总不如人愿,就算丞相夫人一时陷于回忆之中,但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仍清醒,嬷嬷提醒了她,她立刻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仪闲院走去。 期间无论管家和嬷嬷怎么劝说,她都毫不迟疑。 第四百六十三章 龙阳之好 到了仪闲院,丞相夫人敏感地察觉到院里的气氛不对劲,她看了看紧绷着身子守在正房门口的丫鬟,眉心跳得厉害:“璃儿病情严重了?” “不严重!” 回答得太肯定,丞相夫人狐疑地看着刘嬷嬷,事到临头刘嬷嬷也慌了,“不是,我的意思是王妃的病和之前一样,没有变得更严重。” 满院子的异样,丞相夫人要是还看不出有问题,她这么多年也就白活了。脸色一沉,推开所有人的阻挡,进了正房。 扫视一圈,房间里除了杏仁瑟瑟发抖地守在辰儿身边外,根本没有凤琉璃的身影。 想想入了战王府后,所有人的反应,丞相夫人气得浑身颤抖,指着刘嬷嬷道:“人去哪儿了?” 仪闲院的下人们膝盖一软,都跪了下来。 刘嬷嬷与管家对视一眼,两人都清楚,事情真的瞒不住了,就你一言我一语地把事情始末交代了。 丞相夫人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辰儿,他的五官像极了凤琉璃和战九霄,犹记得不久之前,凤琉璃还口口声声已经不爱战九霄了。 “骗子!”丞相夫人被凤琉璃不顾性命的举动气得口不择言,可自家孩子自己心疼,才骂完又泪如雨下,“傻!她怎么就这么傻呢?她要是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她爹该怎么活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凤琉璃之前写了信报平安,所以就没太担心京中会如何忧心她。 她如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开启意识空间上了。 战九霄的解药虽然已经用完,但药效还在起作用,只是和之前比起来容易困乏,他每日清醒的时间里几乎都用来处理军务,所以凤琉璃不用到战九霄跟前去,有足够的时间关在房间里去尝试破坏屏障。 不过每天夜里她都会雷打不动地去给战九霄换药,姬浔说过就算没有迎沙,普通的疗伤药也是要换的,否则伤口会有感染的风险。 这天晚上,给战九霄换完药,她回到了房间。照旧吹灭了蜡烛,抹黑走到美人榻上,将榻上的软垫迎枕都撇到一边,盘腿坐在坚硬冰冷的榻上,又开始了尝试。 尝试次数多了,她发现这屏障竟然也会进化! 之前还能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屏障,现在这屏障就是铁板一块,完全没有缝隙可以穿过。若想冲破,只能硬闯了。 神识与屏障的冲撞,如同鸡蛋碰石头,她都不知道神识被碾压了多少次,她疼得满地打滚了多少次,从开始的鼻子流血也发展到了耳朵也流血。 嬷嬷不在城主府,她每天从昏迷中醒来,就能看到有血顺着美人榻往下滴。为了不让人知道,她得拖着散架一般的身体独自处理这些血。 城主府西院 “战王给一个小兵特地安排了住处,还有人专门给他送饭?”黎王诧异,区区一个小兵,为何能得到这样特殊对待? 沉思许久,黎王想到了个惊掉下巴的答案:战九霄有龙阳之好?! 他这么想是有根据的,齐蓉儿死之前说的那些话,他又不是没听过,战九霄对着齐蓉儿不举,对凤琉璃也没有兴趣,唯一的可能就是战九霄根本不喜欢女人。 “啧啧,放着凤琉璃那个痴情人不要,偏偏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太过分了!”黎王忍不住为凤琉璃打抱不平,虽然他和战九霄不对付,也时常迁怒凤琉璃,但是就凭凤琉璃让他娶到了姜婉,没有利益纠纷的时候,他还是偏向于凤琉璃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中毒 战九霄那边没有什么特殊的,黎王听过就算了,随手从桌边拿起幕僚起草的预备传回京中的折子,折子里的内容无非有二,一是边关战势,一是宣扬黎王的战绩。 看着那些把他的战绩渲染得天花乱坠的溢美之词,黎王满意地放下折子:“如今渠城里的百姓对本王和战王的看法怎么样?” 下属笑眯了眼:“一切如王爷所想,王爷在百姓间名声大振,而战王的呼声就萎靡了不少。” 渠城被北鞍人占领时,奸淫掳掠一刻不停,百姓躲在家中都寝食难安。黎王如同救世主一般降临,将所有的北鞍人杀跑,之后更是以守为主,让百姓们获得了短暂的安宁,所以街头巷尾对他的赞扬之声不绝于耳。 战王就恰恰相反,明明早就到了边关,却连输了几场败战,还害得渠城失守,让渠城百姓遭受噩梦般的杀戮,不少百姓们对他的厌恶和对北鞍人的不遑多让。 “好好好!确实一切如我所愿!”黎王抚掌大笑。 几天之后,凤琉璃照常夜里去给战九霄换药,战九霄知道她夜里过来后特地吩咐人留灯,所以现在这间房里亮堂堂的。 战九霄也想晚上见见她,但身体越来越吃不消,所以每次她来的时候,战九霄都是睡着的状态,她都习惯了换完药、询问一下战九霄的近况就走。 才换完药她就被林潭唤住了:“王爷如今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有时甚至一睡就是一天一夜,我担心他体内的毒素要压制不住了。” “这么快?昨天你不是说一切如常么?”凤琉璃夜里在忙着屏障的事,白天疼得几乎动弹不了,必须躺着弥补身体的亏损,再加上战九霄日理万机,她白天能不打扰就不打扰,她对战九霄近况的了解都是从林潭这里听来的。 “王爷怕您担心,不许属下告诉您。”林潭不想违背战九霄的命令,但是战九霄的病情每况愈下,再拖下去怕成大问题。 凤琉璃皱着眉思量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对劲,这速度比预期的要快上不少:“王爷今日喝的汤药还保留有么?” 除了撒在伤口外部的金疮药以外,战九霄还会饮用一些补气血的汤药。 “我去问问。”林潭以为战九霄昏睡是因为之前中的血泞,没想到可能另有原因,所以没留意汤药。 他健步如飞地朝厨房赶,只希望熬药的砂锅没有被清洗。 没过多久,林潭就空着两只手回来了。 “清洗了?”凤琉璃叹了口气,“无妨,明日还会送药过来,到时候再查就是了。” “拿回来了。”林潭从怀中掏出一块湿漉漉的手帕,“厨房里人多眼杂,我担心如果真的有人下毒的话,我直接去要砂锅会打草惊蛇,所以找到给王爷熬药的砂锅,取了些药渣回来。您瞧瞧,有没有问题?” 凤琉璃接过手帕,快速将它打开,细细查看药渣,根据药渣确定这就是战九霄每日要喝的药,可她并没有从中找到其他东西,也没有发现黑雾。 才要把手帕合上,她想起她如今不能控制意识空间,说不定也失去了看见黑雾的能力。 “去拿银针来。”凤琉璃吩咐道。 林潭有了怀疑,所以顺路取了银针,她一问就能拿出来。凤琉璃把银针往药渣里一插,不过眨眼的功夫,插入药渣的部分就黑了。 竟然又有人给战九霄下毒! 第四百六十五章 逮人 林潭和凤琉璃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战九霄身上的毒素还没消,又中了其他毒,要是两种毒素相冲,大罗神仙下凡都难救他了吧? 凤琉璃放下手帕,努力平息焦虑,再次给战九霄把脉,脉搏看似正常,但极细心之下还是会发现在两次正常的搏动之间非常迅速而几不可见地跳动。 这脉象无疑是在证实战九霄确实已经中毒了,但是凤琉璃只擅长治病救人,对毒的研究不深,就算看出问题,她也无能为力。 又是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凤琉璃挠破脑袋都找不到头绪。 最后,她走到西侧间,把宣纸铺开,快速磨墨,提笔在上面画了个人脸。 “王妃是要我们去找姬浔?”林潭在京城的时候见过姬浔,一看便认出了他。 “嗯,我不擅长解毒,但姬浔应该对此了解很深,王爷之前中的毒就是他看出来的。”凤琉璃边画边说。 上次战九霄中毒,她就没能看出什么,意识空间是不是在那之前就坏了?她至今都不知道意识空间为什么会出问题。 越想越愁,凤琉璃加快了作画的速度,寥寥几笔将姬浔的特征画出来以后,道:“你把这个拿去给暗卫,让他们到医馆守着,见到人就立刻逮回来。” 姬浔知道医馆和他们关系非同寻常,所以他要是需要用药,去那里最方便。从他之前大批量买药来看,他估计救了不少人,那些药都不一定够他用,他迟早还是要去医馆的。 “是!”林潭等上面的墨水干了,就折起来,夹在腰带里,把凤琉璃送回房间后,他才去把任务发放下去。 姬浔确实如凤琉璃所想,在北鞍人占领渠城的时候,偷偷给渠城百姓治疗,但是如今北鞍人被赶跑,渠城重新运转起来,也不缺大夫了,他将最后一点药用完,就打算轻松一阵子,给大夫们也留口饭吃。 也许是习惯了,走着走着,就到了医馆。医馆里挤了不少人,大夫们都不在大堂,只有药童在前面招待。 姬浔的眼睛盯着药童身后的药柜,这家医馆不愧是和战九霄有关系,备的药材非常齐全不说,还都是好货,正好他攒的备用药都用得差不多了,他干脆去搜刮点好药材回来配制。 他的脚才抬起来,就被人一个手刀砍晕了。 大意了! 行走江湖多年,姬浔什么危险没遇到过,要是他有所防备,绝不可能被人轻易撂倒。就像上次那个北鞍人,哪怕壮得跟头牛似的,手里还带着武器,只要他不乐意,他就能解决了。 有意识的一瞬间,姬浔立刻想起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悄悄地掀起一条缝,要看看现在处于什么环境中。 眼缝才睁开,就对上一张脸,他猛地一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伪装彻底暴露了! 不过看清脸的主人,他被抓来的怒气都只剩下无语。 他坐了起来,抬手扶着脖子后方,被手刀砍的地方还隐隐作痛:“战王妃,你们皇宫里的人请人都是这么请的么?” 如果他没有记错,上次皇帝也是这样找人逮他的,这次竟然还来! 要不是凤琉璃身后,还守着侍卫,他绝对要亲口问问她:你们皇宫里的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礼貌”? 第四百六十六章 回京 “事急从权,多担待些。”凤琉璃直截了当道,“战九霄又中毒了,你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姬浔惊讶,这王爷的命可真悬啊,三天两头的把毒药当饭吃,迟早得养出一具百毒不侵的体魄来。 腹诽归腹诽,姬浔没做耽误,下了榻,随凤琉璃到战九霄的床前。 一见到病人,姬浔就恢复了严肃的状态,给战九霄把了脉,看了脸色,掀开眼皮看眼白等等,一整套流程下来,脸色再凝重不过了。 凤琉璃瞧着不安,林潭等人心里也直打鼓,但都不敢催促他,怕影响他做判断。 “王爷此次中的毒名叫‘蝎兰’,以蝎子毒为主,再混合其他毒物,因配有兰花做辅,所以取名蝎兰。中此毒者会渐渐虚弱,然后昏迷不醒,最多一个月若是没有解药,中毒者就会亏损而亡。此毒与血泞毒素相冲,两者如今在战王的体内僵持,所以才会这么快让战王陷入昏迷。”姬浔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止这样吧?”凤琉璃搅着手帕,如果仅仅如此,姬浔的脸色不会这么难看。 姬浔点点头:“蝎兰与血泞不仅毒素相冲,连解药也相克,蝎兰一碰到血泞的解药迎沙就能让战王直接丧命,血泞碰到蝎兰的解药也会毒素剧增,增长到人体所不能承受的地步,直接爆体而亡。” 周围人的心一点点地落入了谷底,这不就等于是宣判了死刑么? 连续几天,战九霄这边的气氛一直都很低落,凤琉璃瞧着战九霄日渐消瘦,急得团团转。 夜里更加急切地要试图冲破屏障,若说之前还有章法,就算硬闯也有所收敛的话,如今她是半点都不考虑后果了,控制着神识不知疼一般横冲直撞,这就导致她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清醒的时候,凤琉璃尽可能地来看战九霄,她不知道为什么,也没精力想为什么。 “王妃,京中公公传了圣旨过来!”林潭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眉头紧紧地皱着。 凤琉璃是偷偷混进来的,所以公公宣读圣旨的时候,她不用过去,但知晓圣旨到达的时候,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打开圣旨一看,内容果然不利于战九霄。 “陛下是如何知道王爷中毒的?”圣旨里皇帝下令让人立刻护送战九霄回京,一刻都不许耽误。 林潭低下头:“据在京中的暗卫所言,是黎王刻意将王爷中毒的消息放回京城的。” “黎王?”凤琉璃疑惑,“王爷中毒的事,你们不是一直在隐瞒吗?黎王怎么会知道?” 他们为了防止会被黎王知道,战九霄沉睡的时候,还特地让人伪装在书房处理公务,夜里透过纸窗都能看到有人端坐在书房里。用药之类的也是从医馆直接熬好了,让暗卫送过来。 这么小心谨慎的情况下,按说是绝对不可能被黎王知道的。 除非,黎王就是下毒之人,从一开始就看破了他们的伪装。 “你们找到下毒的人了吗?和黎王有没有关系?”凤琉璃心里不断盘算,心中却已经认定了是黎王做的手脚。 “没找到,熬药的嬷嬷在我们的人去的时候,已经悬梁自尽了。”林潭咬牙切齿道。 自尽还是杀人灭口,不用想都知道了。 凤琉璃心中的怒气不断上升,旧仇未报,又添了新仇,黎王可真能害人! 第四百六十七章 神出现 战九霄若是就这样回京,被黎王掌控的边关会变成什么样,他们没法估计,但战九霄就完了,战神落了凡尘,日子过得只怕比普通人还艰难。 可皇帝的圣旨已下,凤琉璃几人拖不了太久。 在最后留给林潭等人交接军务的时间里,凤琉璃彻底不理外面的事,关在房间里,日以继夜地突破屏障。 神识一次次地撞上铁壁一般的屏障,破碎后,她浑身像是被巨石碾压过一般,疼得她连呼吸都困难,还流了满地的血,每一次都会陷入更长时间的昏迷,可只要有意识,她就不断地冲击,似乎不知疲倦、不会疼一样。 在一次次的撞击里,她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画面,就是这些画面,让她在痛不欲生的时候仍能弯起嘴角笑。 又一次昏迷了,凤琉璃闭眼时还在想:醒来以后可以试试虚晃一枪,神识先往左移动,把屏障最强的防御引过去以后,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右边闯,没准能骗得了屏障,一举冲破它。 “何苦呢?” 一个缥缈的声音传到凤琉璃的脑海中,墨一般黑沉的脑海中逐渐有了微光,薄雾集聚。 凤琉璃惊喜地叫道:“神,你可有帮我打开意识空间的办法?” 神叹了口气:“他的命该终结于此,你不要逆天而行了。” “你撒谎!”凤琉璃怒目而视,“我这次下凡间根本不是为了要收回神识,而是为了渡情劫!你为了让我渡过去,故意改了战九霄的命,让战九霄去死换我一生平安,是不是?” 神没有再吱声,但雾气没有散开,凤琉璃知道他还在。 凤琉璃鼻尖一酸,哽咽道:“可若是他死了,我也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以前她不明白她对战九霄产生的那些关心、焦急、心疼都是为什么,但这段日子她疼得肝胆俱裂的时候,脑海里两人的过往一遍遍地回放,她突然明白了。 她喜欢战九霄! 喜欢那个被她气得咬牙切齿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战九霄,喜欢那个一遍遍训斥她要重视自己安危的战九霄,喜欢那个每日昏睡还特意为她留灯的战九霄…… 他的爱从不会给她压力,却永远会默默为她筑起安全的堡垒,他会在派柳山去接她的同时还另外派暗卫保护,他会在不信任姬浔的时候,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挡在身后等等。 她习惯了他的贴心,习惯了他的保护,她前几天看着他越来越透明的脸色,她就在想如果他不在了,她的心便空了。 在一次次巨痛中,她越来越看清楚了对他的感情,因为爱他,因为不愿意他死去,所以哪怕痛不欲生,她也要用尽全力去冲破屏障。就算痛死,她也心甘情愿! 因为懂得了情,她也清楚地明白了此次下凡的目的。 可既然是渡情劫,为情而死又有何惧? “我爱他!我不愿意为了活下去而剥夺他的性命,我想要他好好地活着,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他?”凤琉璃扬起头,一脸决绝,仿佛只要神给出一个答案,上刀山下火海她都义无反顾。 神静静地瞧着她,见她没有生出半点退意,无奈道:“你如果硬要打开炼药场,违抗天命,你就会被剥夺神职,甚至会没命。凤琉璃,你要想清楚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滚 “我想清楚了。”凤琉璃笑了笑,不再理会神,趁着还清醒,再次控制着神识冲击屏障。 疼痛排山倒海般地碾压她的头部,她咬紧牙关就当没知觉一般,拼着命地往前冲,神识如同被火灼烧的蚂蚁一般,一部分在与铁壁一般的屏障的抗衡中被挤碎了,另一部分立刻冲上去抵挡,然后破碎,再冲,再破碎……前仆后继,永无止境。 屏障大概比京城的城墙还要厚,凤琉璃彻底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身份,忘记了粉身碎骨的疼痛,满脑都是“往前冲”,她就闭着眼睛往上撞。 咚! 一声过后,凤琉璃感到一阵轻松,不可置信地睁开眼,炼药场的格子近在眼前,她尝试着用神识触碰,最近的一个格子打开了,她瞬间泪目了。 战九霄有救了! 来不及过多的感慨,她立刻在炼药房里搜寻适合的药来。 以前炼制的所有药在眼前如闪电般一一闪过,对战九霄的毒没用的,她看都不看,直到一个写着“莲丹”的药瓶出现,她一把抓住。 莲丹乃是上古秘籍中所述的灵丹,有解百毒的功效,比她之前用来解毒的百草解毒丹的效果更加好,而且还能精进体魄,几乎媲美死而复生。 有了这个,别说战九霄只中两种毒,就算他真的把毒药当饭吃,也能毫发无损。 凤琉璃喜极而泣,正要退出,突然炼药场轰然倒塌,脑中的震颤如遇到山崩地裂般强烈。 随之眼前一黑,神识被赶出了意识空间,她惊慌地抬起手,白玉药瓶紧紧握在她的手里,嘴角逐渐上扬,却又猛地顿住。头部如同被万千支针一同扎入,疼得她全身蜷缩,牙龈都要咬出血了,双手抱头,五指狰狞地插入发髻里,整个人在榻上不停地翻滚。 白玉药瓶被挤得滚到了美人榻的边缘,凤琉璃疼得理智几乎全无,却在亲眼瞧着它滚下美人榻时目眦欲裂,用最后的力气伸手去挽救,但是被疼痛操控的手早已不听她使唤,手忙脚乱地捞了几下还是没能接住。 疼痛都没能让她崩溃,这一瞬间她想死的心都有了,上半身直接撞到了美人榻边,看到白玉药瓶还完好地在地上咕噜噜地转,她眼泪如珍珠般滑落。 门外,林潭扣着门。 凤琉璃闻声,本能地拿起绣帕往脸上抹,抹完后,绣帕已经被血迹染透了。 她也习惯了,每次都会流很多血,为了昏迷后醒来处理血迹快些,她早就在伸手能够到的地方放好一筐绣帕,她快速地从中拿起绣帕擦血,擦着擦着,她才发现这次竟然七窍都流了血,她自嘲地笑笑:难怪这次流了这么多。 一整筐的绣帕都用完了,才勉强擦干净,凤琉璃扯过边上的薄衾盖上,将她沾满血的衣裳和美人榻上的血泊都掩盖起来。 头疼仍没有停止:“进来。” “王妃,黎王派人来逼王爷立刻启程回京了,您收拾好了吗?”好浓重的一股血腥味,林潭狐疑地环视四周。 凤琉璃把白玉药瓶朝他扔去,他下意识接住,凤琉璃声音嘶哑道:“这是解药,你拿去给王爷服下。” 林潭一惊,眼睛瞪圆了,狂喜地道:“属下这就去!” 左脚要跨出门槛时,他返身,很是担忧地问:“王妃有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我去请姬大夫来?” “滚!”凤琉璃能撑这么久,没有暴露,已经到了极限,连驱赶声都是从牙缝里忍出来的。 第四百六十九章 解药 林潭还在追问,凤琉璃被疼痛折磨到了极点,一个字都听不下去,奋力地将绣筐往他的方向扔,双目红得滴血,他吓了一跳,拿着药就走了。 启程在即,路上将士下人来去匆匆,林潭径直朝战九霄所在的院子走去,一路上还在想凤琉璃屋里的血腥味,他觉得不对劲,但是他听说女子每月会来葵水,而且有可能会腹痛难忍,似乎也说得过去。 “你手上拿着什么?”姬浔敏锐地看到林潭手上的药瓶,战九霄目前能用的就是金疮药,但林潭手里的明显不是。 “王妃说这是给王爷的解药。”林潭的思绪拉了回来,眼睛里亮了起来,王妃从不在这方面开玩笑,她说是解药,那就一定是。 “给我看看。”姬浔从林潭手中抽出药瓶,血泞和蝎兰可都不寻常,两种毒相克,就算是他,没个一年半载也研究不出解药。当然,凭凤琉璃能拿出百年鱼鳞,他也不会怀疑凤琉璃的药,只是有些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解药才能完美地解了这两种毒。 他瞧着药瓶上的名字,细细咀嚼:“莲丹?” 这个药名很陌生,纵使他看过成千上万的医书,游遍大江南北,也没有听过。 他打开瓶塞,将里面仅有的一颗莲丹倒在掌心上,放在鼻尖嗅了嗅,他依稀能辨出十来种药材,但是更多的药材暂时还辨不出来。 “这是绝顶的大补药,以战王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次服用完的话,会直接爆体而亡。”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平刃刀,刷刷两下,很均匀地分了三份,把其中两份放回了白玉瓶子中,剩下一份装进了他自己的药瓶里,道,“你先喂战王服用一份,看看效果之后再用另一份。至于我手上这瓶,我拿回去研究。” 安排得真明白! 林潭嘴角抽搐地接过白玉药瓶,很怀疑姬浔就是来打劫的,否则怎么准备得这么齐备。 姬浔得了令他一时看不透的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房研究,他现在是被安排住在战九霄院子的西厢房里,以林潭的能耐,应该还不至于被黎王的人赶走,他还有时间研究。 “等等。”林潭想起凤琉璃的异样,他还是觉得有问题,但葵水的猜测太越矩了,他咳嗽了一声,含蓄道,“姬大夫若是方便,能否去瞧瞧王妃,我才从王妃那里出来,她屋里的血腥味很重,脸色很不好,而且很暴躁。” “行。”姬浔没有觉得不耐烦,正好可以去问问她这药用了什么药材,爽快地脚尖一转。 才进凤琉璃暂住的院子,秋风一吹,姬浔眉头就皱了起来,这血腥味才入门就飘了过来。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正房门口时,那股血腥味比厮杀过后的战场都不遑多让。 他急促地敲门叫人,但房间里没有一丝回声,不好的预感顺着血腥味直窜脑门,来不及思考,他一把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的画面令他倒吸一口凉气,满屋子的桌椅摆件都沾上了血,花瓶、茶壶等陶瓷摔了一地,地上形成大块的血泊,被桌子挡住了的凤琉璃如同沾满血的破布娃娃一般倒在地上,血液似乎是从毛孔里渗出来的,她浑身上下都是血。 第四百七十章 醒来 “战王妃!”姬浔大惊失色,箭步地冲了上去,越走近,越看清了凤琉璃的现状,她仿佛掉落染缸一般,浑身的血湿润地包裹着她。 姬浔顾不得细看,远远地就朝凤琉璃的鼻尖伸出了手,手指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一探丝毫没有鼻息,他立刻拉过凤琉璃的手把脉,按着脉搏却一点跳动都没有,他不敢相信,重新调整手指的位置,再三确定放对了位,才静下心来感知脉搏。 可惜,依旧没有回应。 完全没有前兆,死亡突如其来,姬浔见过的死亡多了,不是不能接受有人在他面前死去,只是无法快速地消化突然的变故。 他目光呆滞地坐在凤琉璃身边,看着家具上密布的血痕,不难想象出凤琉璃曾经满身是血地打了多少个滚,是什么样的折磨让她满地打滚? 另一边,黎王的亲卫传达了黎王驱赶战九霄的命令后,就要亲自将人送出去,美其名曰“护送”,战九霄的亲卫怒不可遏,挺直了腰板挡在门口,寸步不让。 两方正僵持着,林潭总算跑到了战九霄的房间门口,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直喘粗气。 “你总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要你要拖到战事结束呢?我真想不通,战王都这样了,你们拖延再久又有什么用?我要是你们啊,我就早早带战王回去,没准京中太医能救他呢?”黎王的亲卫轻嗤道,“林潭,赶紧让你的人让开,我们哥几个好心来帮忙,你也别不识抬举!” “你放屁!”守在门口的亲卫气得脸色通红,“你……” 林潭抬起手掌,阻止了自家亲卫的怒斥,斜着嘴意味深长地笑道:“有没有用,咱们拭目以待!” 说完,没看黎王亲卫的怒脸,径直入了房间门,黎王亲卫想追进去,再次被挡在了门外,气得他们破口大骂。 林潭飞快地给战九霄喂了莲丹,他守在床边屏住呼吸祈祷着。 不过一会儿,战九霄的眼珠子就开始转动,只转了一圈,凌厉的眼睛就猛地睁开。 “王爷!”林潭嘴角都咧到耳后根了。 战九霄有短暂地迷茫,很快想起了昏迷前的事,昏迷了这么久,他喉咙竟然没有干涩,反而很润滑,有股淡淡的莲花香:“拿到解药了?” “王妃交给我的。”战九霄中了蝎兰以后直接陷入昏迷,并不知道又中毒的事,林潭简洁地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还不忘了重点强调解药有多么的难找,以此凸显凤琉璃的好来。 见证了凤琉璃对战九霄的在意,林潭打心眼里认可了她,所以毫不吝啬地为她在战九霄面前刷好感。 战九霄嘴角上扬,张嘴欲要问凤琉璃的去向,门外激烈地嘲讽声就传了进来。 不等他询问,林潭立刻将皇帝让他们即刻回京、黎王派人来送走他们的事汇报了。 “痴人做梦!”战九霄下了床,身体奇迹般的没有躺久之后的僵硬,他换好衣服,大步流星往外走,“你去告诉公公,本王康健得很,让他先回京,等剿灭了北鞍人,本王自会回去复命。” 门外黎王的亲卫知道战九霄身中剧毒,根本不把战九霄的下属放在眼里,指着他们骂骂咧咧,嚣张得很。 门倏地被打开,黎王亲卫以为林潭认命了,嘲笑着要进去抬走战九霄,林潭往边上一退,战九霄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突然出现,黎王亲卫的笑脸立刻冻住了。 战王不是中了两种毒,无可救药了吗? 第四百七十一章 没有脉象 战九霄冷哼一声,眼风都不带扫过去的,径直朝外走。 他要去会会黎王! 用了这么多手段,还想控制边关?做梦! 时值正午,黎王正在用午膳,特地让人上了酒,庆祝终于能从战九霄手下抢到兵权。 战九霄一入院门,就瞧见他小酌一杯,闭着眼摇着头赞叹,战九霄到桌前站定,冷哼道:“黎王庆祝得未免太早了。” “你怎么,你不是中毒了么?”黎王惊得弹了起来,他能确定北鞍人在刀口上抹了血泞,他也让人把蝎兰放进战九霄喝的汤药里,两种药如此霸道,战九霄怎么可能还能下床? “让你失望了。”战九霄冷笑,“还有更让你失望的,陛下只是让本王回京,可没说过要把兵权交给你,如今本王的毒全解了,不需要回京,你还是把不该你管的事移交出来。还有守在本王院子里的亲卫,也最好撤了。” 被算计这么多,战九霄没当面撕了黎王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有好脸色。 到嘴的鸭子飞了,黎王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可战九霄好整以暇地等着折子。 “报!” 一声带着喜庆的声音从老远传来,这是报告前线战事的声音,战九霄和黎王同时看先门外。 “北鞍首领的首级已被砍下!我方大获全胜!”人未到声却早早到了。 黎王舔了舔后槽牙,笑道:“你也失望了。” 就算战九霄还活着又怎么样,就算战九霄还能抢回兵权又怎么样,在他执掌边关大军的时候大捷,这场征战,他就是最大的功臣! 至于战九霄,一个节节败退的“战神”,回京后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都说屋漏偏逢连夜雨,战九霄才气闷地接受了这件事,自己的亲卫一脸慌张地来找他,俯在他耳边,把声音压得极低,仍能听出声音颤得厉害:“王爷,王妃浑身是血,没有脉象了!” “胡说什么?”战九霄脸色一紧,下意识不想相信,但脚下生风,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凤琉璃的院子外,林潭带人守在门口,姬浔颓然地靠着檐下的柱子。 战九霄看不到他们,眼睛紧紧地盯着从房里捧着面盆的那串丫鬟,每个面盆里都是血水,鲜红得就像纯血液一般,丫鬟捧着空盆进去,又捧着盛满血水的面盆出来,来回都不知道多少趟了。 不可能!不可能! 凤琉璃方才还为他找来了药,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 战九霄的心像被人狠狠地揉搓,就算心再疼,他仍觉得眼前的一切不是真的,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一步又一步地朝房间走。 他从来没有觉得双脚竟然这么难迈开过,脚下像是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千斤重。离门口越近,他越难以往里走。 路再长,都有走尽的时候。 凤琉璃正躺在床上,毫无生气,丫鬟们为她擦拭过了,脸颊比冬日里的雪还要白,衣服倒是没来得及换,赭红色的士兵服一碰就能碰出水来,战九霄才摸一下,手指就染上了猩红的血。 他探了探鼻尖,没有呼吸,两只手指放在凤琉璃的脖子旁,也没有搏动,他仍不敢相信,把耳朵俯在凤琉璃的胸口,里面安安静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他终于膝盖一软,直愣愣地跪在地上。 第四百七十二章 无力回天 不! 她还有救! “姬浔!姬浔可以救她!来人,把姬浔给我逮过来!”战九霄站了起来,双目赤红地朝外走,“林潭!姬浔呢?” 姬浔是医圣,又云游多年,一定会有治疗的办法! 林潭打了个激灵,扶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姬浔,将他推进门:“姬浔在这儿!” 战九霄一把扯过姬浔的手,把他拖到了床边,命令道:“救她!立刻!” “她已经……”姬浔撇开头,不忍看。 “我命令你救她!”战九霄把姬浔甩到床沿下,暴吼道,“你必须尽全力救她!你要什么药,要什么工具,我都可以找来,你快救她!” 姬浔的右胳膊被重重地撞到了床沿,他吃痛地捂着胳膊,欲要站起来。战九霄见他动作很慢,出手将他拽起,疯了般地催促他快点。 姬浔左边胳膊差点被拽脱臼,疼得他脸色发白,毕竟凤琉璃出事了,他也不好受,不想在这样的日子里发火, 哀痛道,“王妃已经……” “已经什么?你是个大夫!你看都没看病人,你已经什么?不是要望闻问切么?你做了哪一样?你凭什么敢乱下定论?”战九霄双目猩红,看仇人一般地看着姬浔,“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把凤琉璃给我弄醒了,我就要你去陪葬!” “她已经死了!死了你明白么?”姬浔也来了脾气,“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全身往外渗血,地上全都是她的血,你看看墙上,墙上还残留着抹不去的五指痕……她死了,她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死了!没了!” “胡说!”为了证实所言不假,战九霄指着凤琉璃,“她脸上没有血,她……琉璃,你醒醒,醒醒。” 战九霄伸手要拍拍凤琉璃的脸,想要唤醒她,可手快要碰到凤琉璃的鼻尖时,生生顿住了。 记忆中的凤琉璃粉面桃腮,唇红齿白,笑得张扬恣意,艳丽绝伦,永远有饱满的精力,爱玩闹,生龙活虎的,就脾气不太好,还牙尖嘴利的,说她两句她就要顶嘴,总能气得他七窍生烟。 可绣花枕头之上,凤琉璃一声不吭地睡着,肤色真如琉璃一般,似乎能透光,安详得不像是个真人。 这不是他熟识的凤琉璃! 死亡的恐慌紧紧勒住他,他不敢上前,也不舍得移开眼睛,眼中渐渐弥漫起水雾,凤琉璃的身影逐渐模糊,他用力地眨眼,把水雾都给眨成水花,水花四散,视线又恢复了清晰,依旧恋恋不舍地看着凤琉璃。 凤琉璃就在床上躺着,睡得很沉,沉到再也不会被任何事吵醒了。 战九霄蹲了下来,双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脸旁,无声地陪着她,专注地用眼神描摹着她的脸,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座石雕纹丝不动。 约摸一炷香的功夫,他开口了:“林潭。” 这声音像深夜池塘里的水,冰冷平静,能悄无声息地沁入人骨髓一般。前一刻还暴躁癫狂,这一刻却冷静得像无事发生,转变快得让人担心。 林潭垂眸,拱手道:“属下在。” “你着人护送王妃回府,之后宣布王妃,”战九霄顿了下,“忧思成疾,无力回天。” 这是要暗中行事,隐瞒王妃到边关之事的意思,林潭颔首称是,倒退着出门去找人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换装 姬浔叹了口气,默默地跟着退出房间,疾步跑回自己的寝室,在行囊里翻找出一个小匣子后,又小跑着回来了。 他气息紊乱道:“虽然现在天气转冷,尸体不容易腐烂,但是她毕竟这样了,我给她含颗驱虫的药,以免她再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战九霄闻言,眼神如死水一般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从床边让开。 “得罪了!”姬浔从小匣子里拿出一颗黑色的药丸,一手握住凤琉璃的下巴,虎口抵在下巴的位置,拇指和食指稍稍用力,凤琉璃的嘴就张开了一条缝。 姬浔脸色沉了下来,凤琉璃的嘴里已经被丫鬟清洗过,但是她的牙龈红肿不堪,牙缝间依旧有淡淡的血迹,再加上表面的唇瓣也有被牙齿磨烂的痕迹,这些都表明了她死之前受了多大的苦。 可姬浔有些不明白,几日之前,凤琉璃还有精力让人去抓他,他当时也没看出凤琉璃不健康,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怎么才几天的时间,她就暴毙而亡了呢? 瞧了眼守在床边的战九霄,姬浔心中闷得慌,战九霄中毒昏迷的时候,凤琉璃急着找解药,可战九霄才醒,凤琉璃却又突然死了,这两人真是多灾多难。 “她是为何而死的?”战九霄的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凤琉璃的脸,看出她死得痛苦,他攥紧了拳头,恨自己没能早点醒来,替她受这份罪。 之前战九霄光顾着伤心了,一时忘了这个问题,姬浔见过不少这样的死者家属,对他晚来的提问并不觉得无情,姬浔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只能知道她生前一定很疼,不止七窍流血,而且全身渗血,想想都能知道会有多疼。” 死者诊不了脉,姬浔即使能像仵作一样,将凤琉璃的死因查出来,但是他最多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凤琉璃没有中毒。 没有中毒,却承受了极致的痛,不会是痛死的吧? 战九霄不知疼痛一般咬住嘴里的肉,疼痛感并不能让他满足,他所承受的不及凤琉璃的万分之一。 姬浔把药放进凤琉璃的嘴里,松开手,拿起匣子往外走:“让丫鬟来给她换衣服,太湿了,穿着不舒服。” “你们都出去。”战九霄嗓音喑哑,等所有人都撤出去,并且把门关好了,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到衣柜帮凤琉璃找衣服,可是凤琉璃为了不露馅,衣柜里全都是士兵服。 战九霄走到门口,让人立刻去热水,并买女子的衣裳来。 凤琉璃为他受了太多的委屈,他不想她死了都还有委屈自己。 衣裳很快就买了回来,是一套黑地折枝花纹妆花缎袄裙,战九霄被肃穆沉重的黑色刺红了眼,在大黎,寿衣都是黑色的。 他没想到竟然能看到凤琉璃穿这身衣服,他以为就算要离开人世,也是他先走。 他紧紧抓着袄裙,努力忍下将它撕碎的冲动。 侧间里,丫鬟已经在浴桶中装满了热水,战九霄挥退所有人,将凤琉璃抱过去,十分认真地帮她沐浴,之后一件一件地帮她穿上袄裙。 战九霄将人靠在他怀里,用绣帕轻柔地擦干头发,上一次他在密室里擦过一次,那时候她还好好的,她的青丝从五指间滑落,柔顺得仿佛溪水穿过指间,他当时就想着这么美的头发他能梳到老。 第四百七十四章 回家 暗中将凤琉璃送回京这件事,只能让暗卫来做。 如今战事大捷,又遇到这种事,战九霄是一定要启程回京的,林潭必须跟随,不能让人察觉有异。 战九霄擦干凤琉璃的乌发后,抱起来郑重其事地交给暗卫,并下了死命,必须将人安全送达。 京中,丞相夫人知道凤琉璃去了边关后,无奈帮着隐瞒,多次婉拒太后派人关心,减轻了管家和刘嬷嬷等人的负担。后来凤琉璃报平安的信传回了王府,他们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天阴阴沉沉的,刘嬷嬷和杏仁等带着辰儿在房间里玩耍,正玩得开心,前院的小厮跑过来说王妃回府了,一行人抱起辰儿就往府门跑。 小厮在后面追,一直扯着嗓子喊,刘嬷嬷等人跑得太快,只听到了在前院,她们马不停蹄地换了方向。 才冲到前院,她们就变了脸色,紧张地环视一圈,找不到熟悉的身影,立刻僵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天上也开始下起了雨,珍珠一般落下来,一颗一颗地打在脸上,杏仁讷讷道:“这是什么?” 前院的空地中央,停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灵柩。 “王妃……薨了。”管家脑袋低垂着。 “你胡说!”杏仁抹了一把脸,手上湿漉漉的,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刘嬷嬷也不肯相信,王妃这么年轻,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呢?她的信才送回来没几天,怎么就出事了? 仪闲院里的丫鬟们掩帕哭泣,前院里的其他丫鬟小厮也不好受。 “夜深以后避开所有人,将王妃送回仪闲院,统一一下口径,王妃是病逝的。”管家眼尾泛红,忍着伤痛,厉声道,“都听到了没?要是泄露了风声,我唯你们是问!” 在此的都是知情人,对凤琉璃的认可比旁人要深得多,闻言皆是无声地点头。 当晚凤琉璃薨逝,仪闲院炸开了锅,王府瞬间灯火通明,丫鬟小厮们均六神无主,一个个像木偶一样由着管家指挥,向贵人们传消息,布置灵堂、挂白绫等。 如此大的阵仗,天亮后满京城就都知道了。 凤琉璃治瘟疫的事迹仍在流传,女菩萨之名早被从京城传到了更远的地方,可以说她在百姓心中的地位能与姬浔齐肩。 她救了京城中这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百姓无一不对她感到惋惜。 “唉,这样的大善人竟然就怎么没了?” “可惜了,若不是对战王情深似海,这么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怎么会因病而亡?” “ 战王……” …… 话题不由得引到了战九霄身上,连续败战,更让渠城失守,京中百姓今日之前还对他口诛笔伐。只是凤琉璃一死,被她救过了百姓们,就收了口,她死前牵肠挂肚的就是战九霄,如今她死了,对着这个未亡人,百姓再也下不去嘴,也替他伤心了起来。 战九霄一行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王府门口整齐地站着两排侍卫,管家在前面伸头张望。战九霄没看他们,抬眼看着往日威严的大门,门上已经挂满了白绫,白绫随风飘扬,飘到他心头不断地抽打,他骑在马上,久久不敢下马。 再次回到京城,姬浔感慨万千,上一次在京城凤琉璃和他一起治瘟疫,两人还起过争执,没想到再回到此地,已经物是人非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 缩头乌龟 凤琉璃的丧事办得很盛大,太后皇帝下旨,令战九霄亲自带人将她送入皇陵,百姓们自发地跟在身后送葬。 那天依旧下了雨,阴沉晦暗的天幕下,呜咽之声笼罩着整座京城。 亲眼看着凤琉璃入葬后,战九霄再不发一言,进了书房几天都没有出来,送进去的饭菜也没有动,林潭和管家很担心他会熬垮了身体。 “管家,丞相夫人又来了,她带了很多人,在外面砸门,我们要撑不住了。”门上的阍人急得汗水直冒。 这几天丞相夫人来了无数次,王爷都不肯见她,这回彻底把她惹怒了,带着一大群人扛着巨大的木桩在砸门,堂堂王府的门口竟被砸得差点破了,眼下门口那里还有人在顶着,勉强还能挡住,可再久一点,王府大门就真的要被撞倒了! 管家一听头就大了起来,宽大的袖子一甩一甩的,直接朝外走。 幸亏来的只是丞相夫人,若是丞相也跟着来,意味就完全不同了。这些年虽说王爷怪罪丞相,但丞相可却从未计较,丞相要是也来了,两家的仇就深了。 “砸!给我狠狠地砸!砸破了这门,全赏三个月的月钱!”丞相夫人眼里憋着火,今日不见到战九霄,她决不罢休! 她就想知道,她的璃儿为什么会死?几日前才报了平安,为什么这么快就死了? 可战九霄一直躲在王府里,除了送殡当日,她再没有见过他,那天人太多,凤琉璃去边关之事不能让人知道,所以她没找到机会问,没想到这一错过,竟再也没能见到他了。 璃儿死了,他难道就不该给她这个做母亲的一个交代么? 今日无论如何,她都要亲口问问战九霄,她的璃儿为他付出这么多,被璃儿深爱的男人怎么会是一只缩头乌龟? 小厮们听到赏钱,砸得更加卖力了,每一次撞击都能在门上顶出一条缝来。眼看着门口就摇摇欲坠。 书房里,战九霄听到了丞相夫人又来的事,林潭也在门外劝说他出去见见,可他什么都不想理会,眼神又恢复了空洞,枯坐在榻上,手里摩挲着一个香囊。 这个香囊是凤琉璃的,她落在了密室里,回京当日嬷嬷把她所有的衣物首饰都送还给他。 路上匆忙,来不及查看,打开后入眼就是这个,他记得这就是她装护身符的那个香囊,她之前很重视他送的护身符,时刻随身带着,他知道以后心中是欢喜的。 但那日她生气了,他当时不懂,现在想来是气他把齐蓉儿的东西拿去恶心她。 战九霄心中苦涩不已,他从未有过那样的念头,可是他再也没机会解释了。 他们俩之间,一直都是凤琉璃在守护着他,哪怕最开始时他冷落她,哪怕她被齐蓉儿屡次刁难,被他隔空指责,她也依旧默默地承受着他的薄情,从来没有想过告状,让太后和凤丞相夫妇为她教训他。 …… 她以为他不举,想方设法地帮他治病。他离京,她义无反顾地只身前往。 啪嗒 泪水沾湿了香囊,战九霄慌乱地擦拭,香囊被凤琉璃保护得很好,他不能弄脏了它。 擦不掉了。 战九霄痛恨自己,把香囊紧紧握在怀里。 齐蓉儿死的时候,他把那护身符放进了棺柩里,那凤琉璃呢?他把心放了进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 时移世易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两年就过去了。 姬浔送殡结束后就回了楼兰,飘零半生,终于重回故土并在此安了家。 在此地,他依旧是位大夫,且依旧声名远播,远近的百姓都愿意上他这里来求诊,他也乐在其中。 “姬大夫,那大黎的战王真有这样喜爱他的王妃么?这价会不会叫得太高啦?”一位老者瞧完病趁机打听,旁边的三个病人也都支棱起耳朵,满脸好奇地等着回答。 楼兰并不大,一有点新闻当天就能传得人尽皆知。今日的大新闻就是一个楼兰人去了大黎京城一趟,就斥巨资买下了一幅战九霄和凤琉璃的画像。 因着金额太巨大,所以整个楼兰都炸开了锅,多数楼兰人只是震惊与价格很高而已,并不是认为这幅画与价格不匹配。 而老者属于少数,他就是觉得战九霄和凤琉璃的感情有水分,这画不值得这价格,可满大街都在传颂他们伉俪情深,他这想法一提出来就被人怼,他气不过了就找了个借口来打听,毕竟姬浔见多识广,没准还能有幸见过他们本人呢。 “是真的。”姬浔执笔写着药方,弯了弯唇角。 楼兰商人与大黎有商业往来,一些新闻都能传达到各自境内。所以这两年里,姬浔虽然没有离开过楼兰,也听说了不少关于战九霄和凤琉璃的消息,比如大黎皇帝给凤琉璃加封谥号“怀安”,比如战王递交兵权,从此不问朝政。 但广为传颂的就是战九霄和凤琉璃的感情,自从凤琉璃死了以后,战九霄为爱沉寂了很长时间,不理政事,不近女色,闭门不出,甚至穿粗麻,不食荤腥,执意为其守孝。 就因为这样,他情比金坚的故事从京城传到了楼兰。楼兰人亦对他赞不绝口,对他们夫妻至死不渝的感情更是深受感动。 那楼兰富商亦是向往这样的感情,所以不惜高价买了那副画,也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怎么可能?就算有男子为女子守孝,按制度,也不过守五个月罢了,还不是强制性的,老头子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几个为妻子守孝的。他那可都一年多了,老头子可不信。”老者连连摆头,身后的病人也是不敢相信。 写完药方,姬浔放下笔,吹了几下,就将药方递给了老者:“战王对王妃的感情假不了,这回不就是让您见着了么?” “怎么可能?”老者仍半信半疑,身后的病人催促他快点让位,他一脸纳闷地起身走到书案边,虽然震惊,一时理不通,但是他仍觉得能找到反驳的依据。 正巧,楼兰“百事通”经过姬浔的医馆,一脸欣喜地跑过去。 这是又有大新闻啦? 老者连忙叫住百事通:“你跑什么?你又听说什么消息了?” “嘿嘿,这次绝对是个大新闻!”百事通眉开眼笑,“战王解开心结,纳了张氏为侧妃!” 哦豁! 才说他情深似海,没想到竟是情深不寿。 老者得意道:“姬大夫,这回你说错了吧?我就说男子怎么可能如此痴情,都是以讹传讹的假消息。” 姬浔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他诊脉的手却一动不动,平静道:“两年了,他守孝了两年。” 不再继续说,老者已经知道他的意思,得意的笑容僵住。是了,就算战九霄现在纳妾,他之前也真真切切地守了两年,这份深情,老者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是假的。 第四百七十七章 阿莎岚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总该往前走,这时候纳妾,对逝者来说应该也是令她欣慰的。”阿莎岚一进门就听到“守孝了两年”,对于是战九霄和凤琉璃的忠实追捧者的她来说,一听就知道姬浔说的是他们的事。 放下药筐和药锄,在装满水的面盆里涣了手,抬手去就手帕时,有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纤纤玉手上滑落,阳光正好照在她手上,折射着润泽的光芒。 顺着手往下,她头戴黄色纱巾,身着宝蓝地夔龙纹长袖衫,碧色襦裙,繁复的色彩搭配得宜,彰显出典雅华贵,干练靓丽的气质。 老者惭愧地移开头,阿莎岚越发美丽了。 阿莎岚是和姬浔一起回大漠的,她长得极美艳,就算在“美女如云”的楼兰,她的美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而且她的长相和土生土长的楼兰姑娘完全不一样,她肌肤胜雪,白嫩细腻,楼兰姑娘眼大鼻挺,颧骨很高,在五官上是挺美的,但因为楼兰黄沙漫天,日照时间长,所以姑娘们的脸比较粗糙暗黄。 在她没来之前,楼兰姑娘的肌肤都差不多,只论五官都个顶个的美,但她一来,就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楼兰姑娘倒是逊色了一点。 “阿莎岚,你又去找草药啦?”正在就诊的年轻小伙子,可不会羞涩,见到阿莎岚眼睛亮得比那黄沙反射的光还刺眼。 “嗯,去了,不过收获还是一样,不怎么多就是了。”阿莎岚有些不满足,虽然楼兰是个绿洲,但是面积还太小,可供他们栽种草药的地方不大,能种出来的草药也总是不够用,连最基本的能治疗风寒等小病的药都严重欠缺。 医馆里现存的绝大多数药材都是来往楼兰和大黎的商人来贩卖的,可这些药材贵得很,随便一两就是阿莎岚和姬浔十来天的伙食费,他们也不敢进太多。 贵是有贵的道理,从大黎到楼兰足有几千公里,商人来往辛苦,自然要赚些辛苦钱,阿莎岚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她更感兴趣的是商人嘴里大黎当地的药价,比她在楼兰买的要便宜许多倍。 她常常想,要是她可以自己穿越大沙漠,到那遥远而富饶的大黎,一定要采买十来车的药材运回楼兰,把他们的药柜塞得满满当当的。 可是当她到了楼兰的边境,面对漫无边际的沙漠,她就胆怯了,抬眼望去都是一模一样的沙丘,绵延数万里,若是走进去,大概连方向都找不到吧。 不能走出去,但总该能幻想吧? 所以人们总能看到阿莎岚在楼兰的最高处抱膝而坐,眺望着远方的身影,风一吹,她的头纱便随风飞舞,美得像楼兰极少见到的七彩蝴蝶,翩跹几下便能撩动一池的春水。 “阿莎岚想要什么草药?过几日我阿爸随着骆驼队到大黎,我可以让他帮你带回来。”小伙子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阿莎岚。 “蝎子、蜈蚣、毒蛇。”姬浔冷冷地开口。 小伙子瞬间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阿莎岚一直和姬浔住在一起,两人关系不错,且两人是楼兰唯二的白皮肤,所以在所有楼兰人看来,他们就是一对,且绝对是天造地设的那种。 但阿莎岚太美了,但凡见过她的未婚小伙子,没一个不心动的。 这小伙子见到阿莎岚一时失态,忘了姬浔的存在。如今见到姬浔吃醋,他也没脸再待下去,等姬浔开好了药方,他立刻逃之夭夭。 第四百七十八章 喝药 “噗嗤。”阿莎岚眼睛笑成了月牙,利落地在悬挂着的手帕上擦干手,走到药柜旁,接过老者的药方,边抓药边调侃道,“他就一年轻小伙子,你欺负他干嘛?” 姬浔挑眉:“我也没说什么,他自己心虚跑了。喏,他的药方我重新写了一份,待会儿你给他阿姆送过去。” “行,我马上就去。”阿莎岚闻言,笑意更浓,她在抓药这方面娴熟得很,没几下就把老者的药抓好了,脚下轻快地走到姬浔身边接过药方。 “不急,你先把汤药给喝了再去。”姬浔看破了她的小打算,幽幽地提醒。 果然,阿莎岚的笑容垮了下来,捏着药方讨好道:“他家很近,我去去就回来,很快的,用不了多长时间。” 姬浔收回正在诊脉的手,仰起头淡淡地看着她:“你出了医馆的门,大概会被很多新奇好看的事物迷住吧?” “嘿嘿。”阿莎岚心虚地摸着鼻子,她没少用这个借口躲避喝药,有几次还被姬浔端着药碗找到街上。 她的身体受不得阴冷,偏偏楼兰这地儿,白天的时候热得要死,一到晚上就变成了冰窖一般,没盖上三五层羊毛毯子外加烧暖炉子,恐怕就要冻死了。所以为了保命,她每天都得服一次汤药。 那药有点苦,虽然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但任谁每天都要喝一大海碗都受不了。 她喝了整整两年,偶尔还是忍不住想要找借口逃避喝药。但她逃避的理由几乎都是在外面看到了好玩的事物,忘了回来。 就这个借口,姬浔听都听腻了,她也不知道换。 或者说是不想换,她逃避,姬浔管着她,早已成了两人之间的一种游戏。 “我喝还不行么?”阿莎岚撇了撇嘴,有些丧气地摇头,“姬浔,你不那么聪明就好了。” 姬浔弯了弯嘴角,没回应她,继续诊脉。 他还知道,如果阿莎岚真的是不懂事,不在乎自己身体的人,现在就不会回到医馆,直接在药圃逗留到晚上,错过了最佳服药时间,今天还真就不需要喝了。她不过是玩心重,想找个人陪她玩游戏罢了。 阿莎岚走到后院,西南角的几个碳炉子上的砂锅里都温着药。她从碗柜里取出一只白瓷碗,放在桌子上,又用两块湿帕子盖住砂锅的两只耳,迅速而熟练地把砂锅从炉子上端到桌子上。砂锅才放下,她烫得立刻松开双手,指尖贴在耳垂处散热。 手上的灼热感消散后,阿莎岚打开了砂锅的盖子,浓郁的药味迫不及待地蹿了出来。 她重重地叹气,将汤药倒进了白瓷碗里,她一错不错地盯着袅袅升起的热气,一种怪异感又升了起来。 这种感觉每次她喝药的时候都会产生,而且之后她的脑海里都会有些画面一闪而过,比如她在一个各种各样药材的房间里制药,比如一个孩子在啼哭,他的声音仿佛就盘旋在她脑子里。 要说有制药的画面,她还能理解,能有琳琅满目的药材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所以出现这样的幻觉,她可以理解为她渴望太深了,但是孩子在哭,她怎么都想不通,她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孩子,她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热气散去,阿莎岚也没想明白,挥了挥手,把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挥走了,她把眼睛一闭,喃喃道:“喝吧喝吧,喝了以后今晚能睡个好觉。” 苦涩的汤药一点点地顺着喉咙往下滑,阿莎岚脑海里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了,那个孩子在嗷嗷大哭,脸色通红,都皱成一团,哭声越发揪心。 第四百七十八章 前尘 阿莎岚听得心也跟着疼了起来,实在不忍再看,仰头将汤药一口闷了。 “咳咳。”灌得太急,竟被呛到了,阿莎岚咳嗽几声后,将碗和砂锅都洗干净,放回原位后,急忙忙地走到前面药馆。 此时看病的病人都离开了,姬浔在整理阿莎岚拿回来的草药,阿莎岚走到他旁边,好奇道:“我究竟为什么每次喝药都会出现那些画面?别随便忽悠我,那个理由我可是不信的。” 阿莎岚脑子里第一次浮现这样的画面,她就毫不避讳地告诉了姬浔,对此姬浔一直都只给了一个答案,这次他也一如既往道:“那是你的前尘。” “又骗我!”阿莎岚气鼓鼓的,“哪有什么前尘?你有前尘么?隔壁阿姆有前尘么?怎么偏偏就只有我?” 姬浔依旧埋头把草药分类,沉默着没回话,能说的他已经说了,剩下的就是暂时不能说的。 阿莎岚就是凤琉璃! 阿莎岚失忆了,这个秘密目前只有他一人知道。 他也打算告诉阿莎岚,但是以前她的身体非常虚弱,支撑不了她从楼兰穿越辽阔无垠的沙漠到达大黎。他担心过早地告诉她,会给她带来刺激,让她早早地恢复记忆,强撑着羸弱的身体直闯大漠。 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等阿莎岚身体大好了以后再告诉她真相。 如今阿莎岚的身体比之前强健许多,勉强能支撑穿越沙漠,本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向阿莎岚揭开真相,但是战九霄纳了张氏为侧妃,他就不知道还该不该说了。 姬浔愁得眉头直打架,要不是当天觉得可疑,他现在就不会这么头疼了。 凤琉璃入陵的第五日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姬浔也没了留在京城的理由,他手里还拿着三分之一的莲丹,研究了几日也没研究明白,他打算回楼兰请教他的师傅。 出城门的时间是申时四点,深秋的夜晚来得早,那时候苍穹都染上了艳丽的橙红,寻常情况下这个时候出城的人很少,因为出了得走很远的路才会有落脚的客栈,但他早已习惯拎包就走,夜里住不了客栈,就在树林里将就,管他什么时候呢。 今天出城的人也少,除了他就只有一伙人,那伙人走在他前面,贼眉鼠眼的,几人的衣服都是颜色深的粗布制成的,但款式看起来和寻常百姓的不一样,大大小小的口袋很多,很累赘,他们身上的包裹里装着的看起来也不是细软,有棱有角的,倒像是铲子一类的东西,完全看不出是出城访亲寻友或者务工的样子,总之瞧着不像好人。 不过别人如何,姬浔无所谓,也不打算多管闲事,闲庭信步地朝该走的路走着。 巧合的是,他拐了几次弯,竟然和那伙人都是一路的。 他心里警惕起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是打家劫舍的好时候,万一这伙人的目标就是他,他可没把握能躲避他们的有心算计。 正当姬浔打算远离的时候,这伙人终于拐向了另一边,他悬着的心落了地。 可走了一会儿,他觉得不对劲了,这伙人走的路是能通往皇陵的。 铲子?口袋很多的衣服? 他几日前才随着送葬的队伍将凤琉璃送入皇陵,这时候遇到这伙人,他不得不多想,脚尖打转,就返身往那条路走了。 第四百八十章 挖坟 姬浔一路尾随,真到了皇陵之外。 皇陵之外仅仅驻守着两个守卫,两人懒散地打着哈欠,都忍不住往身后的石柱上靠,闭着眼打盹儿,形同虚设一般,这伙人轻而易举就进了皇陵。 眼见了这一幕,姬浔心里竟隐隐有些怒气。 最近葬入皇陵的就只有凤琉璃,这伙人的目标不言而喻,若不是被他发现了,凤琉璃的坟就算被人盗光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姬浔不愿同这伙人一般鬼鬼祟祟地偷溜进去,直接朝侍卫走去,又是撒迷药,三两下就将人迷倒了,光明正大地朝凤琉璃的陵墓走。 如他所想一般,这伙人的目标就是凤琉璃。 姬浔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撬开了坟墓,猫见了鱼一般争先恐后地沿着地道冲下去,而且竟然没留一人在上面望风。姬浔等了一会儿,小心谨慎地靠近,里面竟然也没人守着,姬浔很顺利地跟进去了。 在地道里绕了一会儿,姬浔都绕迷路了,这伙人突然爆发出狂喜的笑声,这笑声在弯弯绕绕的地道里无限回荡,听得他牙痒痒,循着笑声往里走。 终于走到一间很大的密室,密室中央摆满了木箱,能打开的箱子都已经被这伙盗墓贼打开了,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金光璀璨的,盗墓贼疯狂地把贵重珍宝往自己怀里扒,怀里堆成了小山,珍宝从边上掉落,他们仍不放弃,一直往上堆。 姬浔面色不虞,若不是他们人太多,手上都带着武器,且他们本就是做贼心虚,只怕他一现身,他们就把他当做是敌人举着武器扎穿了他,他定是早早就解决了他们。 他闪身,潜在阴影里,如果他们只是图财,他把这几人的外貌记住,事后告诉战九霄后,战九霄自会去教训他们。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这几人会贪心不足,要撬开棺椁,破坏了尸体。 越不想看到什么,什么就越发生,这伙人真的就开始敲棺椁,姬浔看着着急,在暴露自己和不暴露之间纠结。 他上前制止,会被这群人群起而攻之,到时候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命都得搭上去;可要是他不去制止,亲眼看着别人伤害尸体,他又于心不忍。 纠结了许久,那边这伙人见到凤琉璃两眼冒绿光,滋溜一声,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清楚了彼此的想法,手脚麻利地到棺椁边将凤琉璃抬出来 这伙人中有个嘴角长了大痦子的壮汉,应该是他们的头头,小喽啰还没把凤琉璃放落地,他就三下两下地解开了裤腰带,裤子刷地滑落,露出两条毛茸茸的壮腿,嘴中迫切道:“他奶奶的,这女的怎么死了这么久还是软的,给老子快点,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婆娘,就算死了,老子也要尝尝她的滋味。” 一个黑衣小喽啰疯狂地咽着口水:“这可是战王妃啊,养得精细着呢,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便宜了咱们哥几个!” “大哥快上,兄弟们等不及了!”另一个浑身邋遢的小喽啰不断催促。 “滚!这婆娘死了多少天了,还不知道能玩几回,怎么的都得老子玩爽了再说!”大痦子狠狠将邋遢踹开,从衣襟处拉开自己的衣服随手一丢,眼睛绿莹莹地看着凤琉璃,饿虎扑食般猛地扑了上去。 第四百八十一章 黑衣人 “畜生!”姬浔被几人恶心的言论惊到回过神来,眼前的画面足够辣眼睛且挑战人的道德底线,他彻底忍不住了,攥起拳头就要上去收拾他们。 脚才抬起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射出来了几支箭,那几个猥琐恶心、道德败坏的人脸上仍挂着淫荡的笑,却瞬间没了气息。 姬浔顿住脚步,是触发了皇陵里的机关吗? 此时东边暗处走出来一个黑衣人,姬浔屏住呼吸又潜回了原位,静静看这人是什么来头。 黑衣人径直朝凤琉璃走去,蹲下身细细地打量凤琉璃的脸,看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踢开倒在旁边的盗墓贼,看似随意一踢,却将盗墓贼踢飞了近十米。没一会儿就踢开了一条路,黑衣人又蹲下,这回他直接将凤琉璃抱了起来,朝出来的那条通道往回走。 姬浔额头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的盗墓贼胜在人多,现在的黑衣人一看就能看出是个厉害角色,都不是他轻易就能对抗的。 黑衣人如果是战九霄派来保护凤琉璃的,一定会认识她,可看黑衣人盯着她的样子,像是不认识一般,姬浔以此确定他绝对不是战九霄的人,也更加不可能是凤丞相那边的人了。 可除了这两方的人外,其他人不管是谁,凤琉璃死了他都要挖出来,一定是对凤琉璃有恶意的人。 若是以往遇到这种会威胁他的生命的事,他一定想都不想转头就走,没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但好歹他和凤琉璃还有点交情,再加上盗墓贼想要对凤琉璃做的龌龊事,给他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他实在不能心安理得地置之不理。 他掏了掏包裹,竟找不出迷药了。在边关的时候,为了自保他就用了不少,后来沉浸于研究莲丹,也就没来得及补充,他懊恼地背上包裹,脑子飞快地转动。 只要他能够靠近,他就有办法控制住黑衣人。但黑衣人武功高强,他若是从后面追赶,一定在还没有靠近就被发现了,所以还得另想办法。 什么办法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接近一个武功高强的人? 垂眸想了会儿,他眼睛一亮,之前因为迷路,他才绕到了这边的通道,但黑衣人所走的道儿应该才是真正的出口。他能从那边绕到这里,也就说明他还能绕回去,只要他速度比黑衣人快,也许就能出其不意地在前方堵截住黑衣人。 才想好,脚下就已经行动起来,脚步放轻,三步并做两步地跟着记忆走。 绕了好多个弯,终于到了两条道儿的岔口,大概黑衣人没想到在皇陵里竟然还藏着另一个人,悠闲自得地慢慢走着。姬浔仍不敢松懈,一直屏着呼吸等他自投罗网。 黑衣人行走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皇陵里的地道两边墙上都挂着夜明珠,夜明珠将他的影子投射到地上。 眼见着影子越来越近,姬浔左右手紧紧握住掌心里的东西,浑身都在蓄势待发。 黑衣人影子里的头部落在了姬浔前方,然后是肩膀、腰部、大腿!!! 姬浔左手狠狠往地上一掷,烟弹火速窜出了浓烟,眨眼间狭窄的地道就浓烟滚滚了。姬浔没有半点迟疑,抬脚就冲过去,右手往黑衣人身上的某个穴位一扎。 第四百八十二章 鬼使神差 扎完针,姬浔迅速地往后跳了一丈的距离,万一扎不中,他也能有个逃跑的机会。 一般功夫高强的人在感知危险的一刻就能做出反应,或者是攻击对手,或者是逃出危险范围,但黑衣人完全没有动静。 姬浔知道自己扎的针起作用了,就站在一丈之外,心安了下来,靠在墙边等着浓烟散去。 笑话,他行走江湖多年,除了医术见长以外,最厉害的就是保命的手段,迷药什么的都是小意思,最厉害的是这一手扎针的本事,小小的一根针在身上随便藏还不容易被别人发现,绝对是防身的最佳武器。 浓烟慢悠悠地散开,黑衣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姬浔无视黑衣人的怒视,直接从他手上抱走凤琉璃,打算将凤琉璃送回棺椁里,可擦肩而过的时候,姬浔猛地想到了不寻常之处。 在他抱起凤琉璃的时候,黑衣人的手指前两个关节竟然能动!他在尝试恢复行动能力! 姬浔倒吸一口凉气,抱着凤琉璃往后退,直勾勾地观察黑衣人哪里还能动弹。 抱得手酸,姬浔将凤琉璃暂时放在身后的地上,自己也靠在墙边观察。 按照他的经验,被扎那个穴位的人会至少十二个时辰都动弹不了,是除了眼珠子之外全身都动弹不得的那种,可是这个黑衣人才被扎针,手指头竟然就能动了! 只能说明他的功力绝非一般的深厚。 姬浔本来打算,把凤琉璃送回去后,就让黑衣人在这里晾一夜,等天亮以后,皇陵守卫换班巡视时,就会发现凤琉璃的坟墓被挖开了,也会顺便发现黑衣人。 但按照现在这个情况,黑衣人估计用不着一夜就能恢复行动。 姬浔和黑衣人大眼瞪小眼,足足瞪了半个时辰,见黑衣人能动的地方越来越多,甚至脚都要能活动起来了,他捞起凤琉璃就跑。 绝对不能把凤琉璃单独留在皇陵里,否则他做的一切就白费了! 到了出口,姬浔瞧着眼前九级阶梯,有点犯愁,抱着一具尸体要往上走还是很吃力的。 但他也不能丢下凤琉璃,只好咬着牙走上去了。 因为黑衣人随时都可能追上来,姬浔什么都没想一股脑地往山里冲,逃得越远越好。 逃了很久,他的手已经麻木了,双腿也都不像是他的,累得快要控制不住了,他不得已停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往回看,除了很森森的大树以外,看不到任何人。 他苦笑起来,这荒山野岭的,别说黑衣人找不到他,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哪里。 能大难不死,他也算是幸运的,看着怀中的凤琉璃,他暗叹葬在皇陵还不如挖个坑埋了清净呢。 把凤琉璃放在一块较干净的地上,姬浔从怀中取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就燃烧了起来。他举着火折子靠近凤琉璃的脸,在皇陵里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因为前狼后虎,他没能细想,现在正好可以看看。 他一看就看呆了,他总算知道奇怪的地方是哪里了! 算算日子,凤琉璃已经去世半个多月,以如今这天气,她早就该腐烂了,可是凤琉璃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跟睡着了一般,皮肤依旧饱满紧致,唇色红润,别说腐烂,就是一点尸斑都没有。 姬浔捏了捏她的手指,还是软的,之前情况紧急,他没来得及注意这些异常。 这完全突破了他的认知,他当场懵了。 他摸了摸怀里的药瓶,里面装着的莲丹和凤琉璃一样,都不同寻常,鬼使神差的,他倒出莲丹,将其塞入凤琉璃的嘴里。 第四百八十三章 古书 看姬浔的样子,就没打算将所谓的“前尘”解释给她听,依阿莎岚所想,哪有什么“前尘”,不过是姬浔也不知道她脑中为什么会浮现那些奇怪的画面,所以故弄玄虚地糊弄她。 阿莎岚撇了撇嘴,对这个所谓的“前尘”不感兴趣,眼珠子一转,指着药柜上方的一本书问:“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姬浔经常看这本书,每次看的时候神情总是很复杂,阿莎岚瞧不明白,但是姬浔很宝贝这本书,绝对不让别人碰,甚至就连她想看看都不行。 既然姬浔不打算告诉她前尘的故事,总该不忍心再拒绝告诉她其他事吧?连着拒绝两次就过分了。 姬浔顺着她的手看去,那是一本古书,从何时流传下来的已经没法考证了,它所记载的正是莲丹,但可惜的是药方只有一半,只是这仅有的一半所需要的药材也是现世没有的。 他看的时候总是在想,这个几乎不可能做出来的莲丹,凤琉璃到底从何处拿来? “嘿!嘿!干嘛呢?怎么又出神了?”阿莎岚不满地在姬浔眼前招手。 姬浔总算回过神来,可一对上阿莎岚的脸,他又陷入了回忆里。 当时,凤琉璃才含住莲丹,他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容貌发生改变,鼻梁更加高挺,嘴巴稍稍变大了一些,额头、眉毛、眼睛等等都变了,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就算眼睛紧紧闭着,也能看出她更加的明艳动人。 后来凤琉璃逐渐恢复呼吸,虽然听着很虚弱,像是随时都要断气。 姬浔看着她缓缓起伏的胸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试探着触摸她的脸,依旧很冰凉。 但凤琉璃真真切切地在他眼前呼吸,哪怕他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信,他咽了咽口水,伸手给凤琉璃把脉,脉搏隐隐在跳动。 死了半个多月的人竟然复活了!!! 不管事情有多么的惊悚,这就是事实! 既然醒了,他要把凤琉璃安全送到战王府去,他可没打算带着个累赘到处跑。但凤琉璃身上的金银彩绣黑色寿衣太过显眼,他脱下了外衫罩在凤琉璃身上。 他起身就要抱起凤琉璃,但是双腿酸痛得厉害,一时半会还起不来,他索性坐在一旁端详起凤琉璃来。 起死回生,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若是凤琉璃这事被其他人知道了,会掀起怎样的动荡? 说实在的,就算是作为大夫,亲眼见证这么神奇的一幕,他也无法相信世间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存在。但他知道始末,知晓这是莲丹的功效,所以还算能冷静的接受此事。 只是可惜,莲丹已经使用完了,如果他能将莲丹中的奥秘探知一二,就算无法完美复制,也能造出比当今所有药更好的丹药来,定能惠及众生。 “可惜啊!”姬浔遗憾地摇摇头。 等天蒙蒙亮,他也休息够了,弯腰抱起凤琉璃,一碰到,他就察觉到了变化,凤琉璃的呼吸开始变得平缓有力,看来她真的在逐渐复活。 他抱着凤琉璃往山下走,她身体始终没有回温,也不知道是还没轮到体温恢复,还是复活的后遗症,等久一些他再瞧瞧。 姬浔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正好打开,算是一个好征兆,他心情愉悦地径直朝着战王府走去。 战王府的大门紧闭,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前,曲起左腿,用大腿支撑着凤琉璃,空出一只手来轻叩门环。 第四百八十四章 离京 门没有立刻打开,阍人警惕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哪位?” “姬浔,有要事要求见战王。”姬浔嘴角抽搐,堂堂战王府竟然连开门迎客都不敢,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阍人长长地松了口气,利索地拉开门闩,打开门,谄媚地笑道:“冒犯姬大夫了,还请您海涵,实在是……有原因的。” 具体什么原因,自然不能由一个下人来说,但姬浔也已经意会了。还能是什么原因,丞相夫人三翻四次来战王府求见的事在京城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战九霄不见,阍人也无法,只能守好门口。 “你告诉你家王爷,务必要见我,我所说的事万分重要!”姬浔怕战九霄把他也拒了,特地强调,“此事与你家王妃有关。” 王妃都葬了,还能有什么大事? 阍人看了眼姬浔怀里的姑娘,这天才亮呢就抱着一个姑娘到王府来,也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 “您稍等一会儿,容小人去通报一声。”说完,门又合上了。 等了许久,门口才再次打开,阍人满是歉意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王爷不见客。” “你把我说的话都告诉他了吗?”姬浔着急了。 “小人报给了管家,得到的回话就是不见客,您请回吧!”阍人被丞相夫人吓到了,生怕姬浔也像夫人一样急眼,赶紧把门关上。 姬浔拍了好几下门,门再也没有打开过,他颓丧地抱着凤琉璃离开。 凤琉璃的体温仍没有变化,姬浔抱着她去了医馆。 他才想起来,凤琉璃是浑身渗血而亡,就算恢复了生机,她体内依旧极度缺血,必须要喝些补气血的药才行。 医馆里的大夫见着凤琉璃,就给她把脉,脉象似有若无,飘渺不定,但细细诊查,还是能诊出气血两亏来,而且不是一般的亏,是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活人身上的那种亏,大夫皱着眉把了许久,才道:“夫人这症状太特殊,救不活,早该死了,你放弃吧。” 凤琉璃依旧是妇人发髻,姬浔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来看病,被怀疑是夫妇再正常不过,姬浔没在意这个称呼,对大夫的诊断还是很认同的。 只是,大夫并不知道凤琉璃是死而复生,与寻常人不一样,一切都在复苏,没道理会被气血两亏给耽误成活死人。 他不顾大夫的劝说,买下了很多补气血的药,他就不信了,凤琉璃都这样了,还会醒不来? 之后,他带着凤琉璃在京城逗留了很久,每天给她灌药,她渐渐有了气色,但是和她身体软化的速度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这么多天了,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不由得让他产生了挫败感。 他一直没放弃找战九霄,但战九霄从来都不肯见他,气得他差点想要将凤琉璃复活的消息告诉阍人,看战九霄听到后还敢不敢闭门不见! 可惜只是想想而已,他可没打算要害凤琉璃。 这天,他又一次到了战王府,正巧遇到丞相夫人带人砸门。他灵机一动,拐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外至今仍挂满白绫,都说凤琉璃深受丞相和丞相夫人的喜爱,如今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该是多么伤心。 姬浔低头看了眼怀中凤琉璃已非往昔的容貌,且不说能不能让凤丞相夫妇相信这是凤琉璃,就算他们相信了,但凤琉璃永远都是这个活死人的状态,把她送回去,只会让两人更加痛苦。 心中的大石头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算了吧,送还给战九霄还好,战九霄年轻,什么事都能抗,但丞相夫妇却不同了。 既然见不到战九霄,他只能带着凤琉璃回楼兰。如果真的救不了,他找个清静地儿挖个坑把她埋了,也算让她入土为安了。 吃了莲丹大概两个月后,在姬浔要喂药的时候,凤琉璃终于醒了,她盯着姬浔看了半天,轻声细语地问:“你是谁?” 边问边伸手接过姬浔手里的药,仰头就喝,乖得就连姬浔都觉得可爱,只是一碗药下肚,凤琉璃又睡着了。 这一睡就是两个月,再醒来时,她身在楼兰,名为阿莎岚。 第四百八十五章 泼冰水 姬浔陷入沉思久久没有回神,阿莎岚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人怎么就这么多不能说的秘密? 反正是听不到答案了,阿莎岚转身去帮那个小伙子阿迪里抓药,抓好药也不管姬浔是不是还在发呆,朝着他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楼兰人热情活泼,寻常日子也热闹非凡,一路上阿莎岚看见不少姑娘载歌载舞,姑娘舞姿风情万种、婀娜曼妙,小伙子们吹奏着羌笛琵琶,悠扬的乐声飘荡在楼兰的上空,在人群中也有不少人牵着骆驼穿过其中,清凌凌的铃声也为这份热闹添了不少色彩。 阿莎岚觉得这世间再没有比这里更美丽的地方了,她欢喜地在其间穿梭,偶尔扭着身子加入他们的欢庆之中。 舞蹈还未尽兴就到了阿迪里的家,他家在巷子里,比较偏,因为其他原因,阿莎岚对他家还是比较熟悉的。 他家门口微微开着,但是阿莎岚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阿莎岚疑惑地从门缝朝里看,也没有看见任何人。 她提着药犹豫,下午还有不少活儿要忙,可来不及再送一趟,可把药直接丢在这里,万一药不见了也不好。 正想着,突然“哗”的一声,一盆冰冷的水从头上倾倒下来,阿莎岚的身子被冲刷个遍,刺骨的冰凉从头顶瞬间罩满全身,就眨眼的功夫,她冻得失去了知觉,缩着脖子僵在原地。 几个小孩子从暗处蹦跳了出来,吆喝着嘲笑她,始作俑者拿着木盆站在墙头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阿莎岚!”姬浔惊得声音都撕裂了,想都不想,立刻脱下外套裹住阿莎岚,懒腰抱起拼命般往医馆冲,看都不看始作俑者一眼。 “姬大夫,我不是故意的!”阿依慕下意识解释,从墙头跳下来,丢了木盆,就要追上去,但是又心虚地顿住了脚步,她是想要捉弄阿莎岚,但没想到会被姬浔抓了个现行,要是没有合理的解释,姬浔肯定会因此讨厌她的,她还是先想好说辞再去见姬浔。 那头阿莎岚从姬浔的怀里汲取到了体温,知觉渐渐恢复,但是没恢复还好,至少她感受不到寒冷,现在恢复了,她只觉得冷意早就侵入了她的身体,她的心都是冷的,血液也是冷的,像块巨型冰雕一般,浑身都是刺骨的寒意,冷得她都怀疑她是不是要死了。 “阿莎岚,你给我撑住,别睡,把眼睛睁开了!”姬浔心中慌乱不已,再次将人抱在怀中,仿佛又回到了两年前她处于活死人状态时,她当初也是这样直直地躺在他怀里,也是这样浑身冰冷,姬浔很害怕她又变回那样,两年多的相处,他早把她当做亲人。 没了她,习惯了热闹的他该怎么适应空荡荡的家? 姬浔非常痛恨自己之前怎么就没上点心,竟然让阿莎岚给阿迪里送药,阿迪里的妹妹阿依慕和阿莎岚不对付,他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能放心阿莎岚独自过去呢? 可悔恨为时已晚,姬浔飞速穿过人群,没理会旁人的关心,冲回医馆,将人送回房间,请了一个跟随着回来的阿帕帮忙换衣服。他一刻不停地转身去抓药熬药。 等阿帕换完了,他才进去把脉,阿莎岚果然受了寒,寒气侵入五脏六腑,加上本来就气血不足,这次非得伤筋动骨不可。 第四百八十六章 报仇 好在这两年的调养还是有点用的,至少这次没能直接要了她的命。 连着病了几日,阿莎岚仍时不时咳嗽几声,鼻子塞得难受,手脚前所未有的冰冷。 阿莎岚擤完鼻涕,气得直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我等着,阿莎岚绝不白白受着委屈!” “喝药!”姬浔把药递过去,好笑地看着她,都病成这样还不忘报仇,这小肚鸡肠的,可不像是一国王妃能做出来的事。 虽然这样调侃,姬浔也没打算放过阿依慕,亲眼见着阿莎岚喝完药,他就去阿依慕家逮人,扯着她来道歉。 “姬浔,我只是拿不稳木盆,才不小心把水弄倒了,真的,我不是故意的!”阿依慕盯着姬浔,可怜兮兮地辩解。 “是不是你很清楚,阿莎岚因为你,都病了这么多天,你难道不该道歉么?”姬浔冷着脸拉着她进门。 阿依慕随着进去,本来没觉得有多大事,不就是被泼了一盆冰水嘛,有点伤寒多正常啊,有必要上纲上线地让人道歉么? 矫情死了! 她翻了个白眼,才看向阿莎岚,这一看,她就愣住了,才几天的时间,阿莎岚竟然瘦了一大圈,毫无血色的皮肤紧紧贴在骨骼上,瘦得跟鬼似的,还在不停地打喷嚏,鼻尖都通红了。 “阿依慕!”阿莎岚几乎是咬着牙叫的,眼底深处窜着小小的火苗。 阿依慕狠狠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想讽刺几句,但在姬浔的眼神逼视下,不情不愿嘟囔:“对不起!” 声音小得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阿莎岚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了,哪有人做错了事道歉都这么没诚意的?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捧久了手酸,所以水才会倒下去的,只是你来得太不凑巧了。”阿依慕努努嘴,视线总是忍不住落在姬浔身上,阿莎岚接不接受她的道歉又如何,姬浔对她的看法才更重要。 瞧她满不在乎的样子,阿莎岚额头青筋不断地跳动。 她们俩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阿依慕一直倾心于姬浔,可却从来没得到姬浔的另眼相看,而阿莎岚就一直被姬浔照顾着,所以阿依慕就经常捉弄阿莎岚,比如往阿莎岚身上扔肉虫,和人在阿莎岚走的路上拉绳子要绊到她、拿蛇来吓唬她等等。 不过阿莎岚也不是软柿子,每次都回敬了阿依慕。 阿莎岚忍下怒火,笑里藏刀道:“没事,咱们打打闹闹了这么久,多正常啊。” 说完,阿莎岚找了个借口把姬浔支走,笑吟吟地招呼阿依慕走近些,阿依慕眉心一跳,两人互斗了两年,她深知阿莎岚可不是什么好家伙,若是阿莎岚不被风寒所困,一定会立刻报复她,她防备地审视着阿莎岚,见阿莎岚只是笑着,那笑容仿佛在嘲笑她死胆小鬼一般。 阿依慕怒了,昂首挺胸地冲了上去,下巴扬得高高的:“病秧子,你能……”把我怎么样? 话还未说完,眼前一黑。 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阿莎岚兜头蒙在被子里了! “你放开我!你要……啊!” 阿依慕突然摸到一条滑溜溜的蛇,“嘶嘶”的吐舌声在狭窄黑暗的被子里特别惊悚,阿依慕挣扎得更激烈,手脚都在拼命地挥舞,全身都在往后缩,尖叫声透过厚重的被子依旧能响彻云霄。 第四百八十七章 道歉 “发生什么了?”姬浔破门而入,神色紧张,阿莎岚身体虚弱,要是阿依慕还要欺负她,她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阿依慕的哥哥阿迪里,阿迪里听说了阿依慕做的事,亲自来向阿莎岚道歉。谁知道才到了医馆门口,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他和姬浔一样,还以为是阿依慕趁着阿莎岚生病来欺负她。 门口一打开,两人就当场石化了。 他们想象的画面与真实情况截然相反,脸白如纸的阿莎岚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坐在棉被上,看着棉被凸起的形状,似乎正好是阿依慕的脊背上,阿依慕的头被蒙在了棉被里,整个人不停地要往后退,却因为被阿莎岚坐着退不了。 哭喊声越发的激烈,似乎在崩溃的边缘,姬浔率先接受了这个事实,用拳头抵着嘴巴咳嗽两声,瞪着阿莎岚:“下来!” “哎!”阿莎岚见到两人就尴尬了,听到姬浔的话,猴子一般麻溜地起身,跳下床,站得远远的,仿佛之前的事都不是她做的一样。 没有阿莎岚的压制,阿依慕瞬间弹了起来,脑子里全都是滑腻恶心的蛇,她的理智全飞了,只想赶快逃离这个地方,一个劲地往外冲。 差点把阿迪里冲倒了,阿迪里本能地伸手护住她,将她抱在怀里安慰。但实际上,他也还懵着,阿莎岚在他心中是女神一般的存在,高贵典雅,温柔贤淑,可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他不敢相信阿莎岚竟然会做出这么接地气的行为。 阿莎岚见到哥哥,所有的尖叫化成了委屈的嚎哭声,抬起给阿迪里看:“她欺负人,我被蛇咬了!” 左手虎口位置有两个血洞,阿迪里一看就立刻帮她挤血,焦急道:“阿莎岚,这是什么蛇?蛇毒该怎么除掉?” 阿莎岚鼓了鼓腮帮子,走到床边,掀开被子,拎住在里面游走的小青蛇的头部,小青蛇很上道将尾巴蜷上她的手臂,她对着阿迪里晃了晃:“没毒!” 阿依慕见状,吓飞了的魂瞬间飞了回来,她恨恨地道:“你个恶毒的女人!你就该病死算了!” “和你比起来,还差得远!”阿莎岚反呛回去。 两者比较起来,阿莎岚确实做得不过分,她是知道阿依慕不怕蛇才弄出这么一出的,但是阿依慕却是在明知她受不了寒的情况下,给她泼了冰水。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这么欺负一个姑娘家。 阿依慕火冒三丈,她只是泼了盆水,阿莎岚却是把她蒙在被子里喂蛇,心肠太歹毒了! 她撸起袖子就要对阿莎岚大打出手,阿莎岚轻嗤一声,也不甘示弱地插着腰。 战火熊熊燃烧,旌旗摇曳,鼓声擂动,大战一触即发。 “你要干什么?”阿迪里拉住阿依慕的头纱。 她被迫停下脚步,怒气冲冲地瞪着阿迪里:“放开,我要报仇!” 阿迪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她扯出门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姬浔也头疼地对阿莎岚循循善诱,但她依旧一脸的不服气,不认为自己有做错的,姬浔只能恩威并济地逼她道歉。 冤家宜解不宜结嘛,两个兄长都不想妹妹们与人结仇,可是两人的梁子早就结下了,有了今天这出,更加没有和解的可能。 就算两人被摁着头互相道歉,眼中依旧是火光四射,显然谁都不愿意原谅谁。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黎来人 得,两人都这样了,阿迪里和姬浔都没办法,只能赶快将两人分开,以后也尽量减少两人的接触就是了。 除开阿莎岚和阿依慕关系不合外,楼兰的日子安稳普通,姬浔的心随之沉了下来,没再想着云游的事。每日看诊、打理草药、制药、看医书,小日子过得有条不紊的,他还盘算着等四处游历的师傅回来,他们一起研究研究莲丹。 可这算盘还没打稳,就被人一掌拍翻了。 “姬大夫,好事来了,天大的好事呀!您快出来瞧瞧。” 姬浔正在给病人诊脉,狐疑地往外探,说话的人是阿迪里的阿塔,听说前阵子去了大黎,如今一脸喜意地领着一群人冲了进来。 那群人,姬浔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大黎皇宫的人,特别是为首的那人是太医院的院使,年轻有为,在上次治瘟疫之时尽心救治患者,姬浔还蛮赏识他的,相处久了,他们之间的交情还不错。 “见过姬大夫。”院使拱起手恭恭敬敬地行礼,他身后的大黎人也是如此。 行礼毕,立刻开门见山道:“姬大夫,请您跟我回去一趟吧。” “有何事?”姬浔端坐着,心里暗叹:有进步啊,总算没有一个手刀把他劈晕了,再扛到大黎去。 “万分重要之事!”院使面色凝重,但依旧没直言缘由,“姬大夫此番随我等回去,若是您能手到病除,必有重赏!” 姬浔笑了:“我什么时候看中过身外之物?” 云游四海,随身的也不过是一个行囊,那些黄白之物,他还嫌弃累赘呢。 院使擦了擦冷汗,暗恼自己竟然直奔医馆而来,也没有事先多打听打听姬浔的现状,想要劝说,都有些无从下手。 以姬浔的性子,在不知详情的情况下是绝不可能答应的,但此事关重大,决不能透露出去,这就难办了。 院使无奈,拿着过往的交情套近乎,软磨硬泡地劝说,姬浔抬手制止他说那些无用的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什么人?患了什么病?有什么症状?” 病情必须提前问清楚,太医院院使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一口气都没喘,就要请他回去,口口声声是“必有重赏”,且决口不提是何人患病……只怕这患病的人身份不一般,且这病也绝不是好治的,他若是草草答应了,日后救不了人,被人一怒之下砍了,多冤啊。 院使一噎,反应却很迅速,重新堆起笑,说了不少好话,企图绕开那个话题,并劝说他答应。 “姬大夫,阿莎岚不是总想着去大黎么?这次你把她也带去。”阿迪里的阿塔被院使口中的“重赏”刺激得心都沸腾了起来,要不是大黎人指名道姓请姬浔,他都想替姬浔去了,“大黎地大物博,草药种类多得数不过来,阿莎岚要是看见了,一定会开心疯了的!” 闻言,姬浔的指尖敲打着桌案,面无表情,像是在犹豫。 院使见有希望,虽然不知道阿莎岚是谁,但他从中听出了姬浔在意阿莎岚,而阿莎岚喜欢草药,立即道:“只要事成,我等承诺,我们亲自给阿莎岚姑娘运送十骆驼队的草药回楼兰,不,阿莎岚想要多少就送多少,想要什么草药就送什么草药,当然,该给您的报酬照旧,您看成么?” 第四百八十九章 威胁 说曹操曹操到,阿莎岚在药圃就听说有一群大黎人围在医馆,不知道要做什么,她担心姬浔会出事,火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才走近,就听到了这么个承诺,她眼睛比清晨被阳光照射的露珠还要明亮,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似乎马上就能看到几十支骆驼队运送草药浩浩荡荡地停在医馆门口,没错,她打算要几十支骆驼队的草药,要不是脸皮薄,她还能要得更多。 这画面已经在脑海中历历可见,阿莎岚晕乎乎地走到姬浔旁边,两手推着姬浔的肩膀:“要不,你就答应吧?” 姬浔是阿莎岚见过医术最好的大夫,她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疑难杂症,姬浔都能妙手回春,这就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再说了,对于能去大黎,她翘首企足了一年多。如今能有机会实现愿望,她要是白白错过,那就是傻子。 姬浔白了她一眼:“不行!” 阿莎岚不依,只要答应下来,既能去大黎见识,又能顺手把钱赚了,鱼与熊掌都兼得,为何不去? 她撒娇卖萌、威逼利诱都给用上了都没用,姬浔黑着脸将她赶回后院看炉子,炉子里还温着病人的汤药,要是再不去看看,汤药就要熬干了。 姬浔永远都知道阿莎岚的七寸在哪里,若是熬干了,那一副药就白白浪费了,这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果然她一听撒腿就往后院跑。 姬浔摇了摇头,就知道贪玩,自己的身体都不懂得照顾! 带阿莎岚穿越浩瀚无垠的沙漠前往大黎,若是以前姑且还可以试试,但是阿莎岚,这次被泼了冰水,切切实实地亏了根本,风寒还未彻底痊愈,想要安全无虞地穿过沙漠悬得很。 且不说一路舟车劳顿,沙漠中日夜温差极大,白日还好,夜间冷得能冻死人,寻常人尚且受不了,阿莎岚这样气血严重亏损、极受不了寒冷的人更加难以熬过去。 所以,带着阿莎岚去大黎,是绝对不可行的。当然要是让他把阿莎岚独自留在楼兰,他也绝对不能答应。 他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阿莎岚在这里无亲无故,五六天还没事,十天半个月后她就得待不住了,到时候万一她要来找他,就算是跟着商队到大黎,但没有他在身边,谁也没办法照顾她的病情,情况只会更加糟糕。 他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打算关门的样子,态度坚定地回绝了院使。 院使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好话说尽了,姬浔还是这个态度,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他挺直了腰杆,皮笑肉不笑道:“姬大夫还是仔细想想。” 语气中似乎有威胁的意思,姬浔掀起眼帘,与院使对视,院使一反之前的低微,眼中隐隐藏着攻击。姬浔再往他身后看,其他大黎人也都虎视眈眈,手都按在了剑柄上。 院使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以咱们的交情,我也不想闹得不愉快,可您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赏脸,让我也很难办啊!我身后这几个,都是武艺超群的御林军,您若是执意不肯前往,咱就对不住了。” 言外之意是京城这一趟,他姬浔非出去不可了。 御林军闻言,慢悠悠地散开,在姬浔四周形成了包围圈。院使早就叮嘱过他们,姬浔能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自有防身的手段,他们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第四百九十章 撺掇 姬浔冷眼看着,心道:这才对嘛,皇家不干这种土匪行径,他都不认识了。 “都要到正午了,吃完午膳再说吧。”姬浔站起身,四面八方的御林军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他无语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知道么?我现在可是有家的人,能逃到哪里去?” 甭管院使信不信,他看见姬浔拒绝之意没那么强烈了,他挥了挥手,命令御林军散开些。 姬浔冷哼一声,径直走向后院,御林军还欲跟随,被他啪地一声将门口关上了,嫌弃道:“家中清贫,招待不了几位贵人,你们请自便!” 门外的院使和御林军面面相觑,都有些尴尬,他们也没打算蹭饭,只是想要监视姬浔而已,但被姬浔这么一说,倒显得他们贪那口吃食一般。 “咳咳,姬大夫,咱们就在门外等着,您有事吱一声,咱随叫随到。”院使扬声朝后院叮嘱后,给御林军使了个眼色,御林军立刻四散开,只留下两人在医馆里守着,其他人都散在医馆四周严防死守,绝不给姬浔逃跑的机会。 姬浔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翻了个白眼就不理会了,走到阿莎岚身边:“喝药了么?” “喝了!”阿莎岚今日特别乖巧,眼睛亮晶晶的,从砂锅里迅速盛了两碗米饭,将其中一碗殷勤地放在姬浔面前。 “没可能!”姬浔一看就知道她是什么想法,直接打断她的幻想。 阿莎岚仍笑着,夹了菜给姬浔:“我都想好了,要一骆驼队党参,要一骆驼队茯苓,再要一骆驼队黄芪……” 姬浔扒饭的手顿住,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药材,阿莎岚每日的汤药里必备的,可这些药材在楼兰根本种不活,所以他们每隔半个月就需要从商队手中高价买来,别看阿莎岚每日就只用喝一碗,半个月的用量就足足需要两支骆驼队才能运送到。 两支骆驼队啊!运费加上药材费能在大黎京城买下半个四进院子,他的大部分存款都耗在这里了。 “你医术这么了得,什么病不都是药到病除?再说了,就算你治不了,不还有我么?”阿莎岚撺掇姬浔的同时,还没忘了夸奖自己。 姬浔放下筷子,淡淡地瞧了她一眼,再说下去,他怕他就要吃饱了。不知道凤琉璃以前是不是被身份约束才收敛了本性,失忆后活泼自恋得他都不认识了。 接收到姬浔的眼神,阿莎岚总算正经一点,拖着嗓音撒娇道:“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楼兰,他们都说大黎是最繁华最美丽的国家,我想去看看。” 本就娇柔的嗓音,再刻意撒娇,甜得跟糖一般,姬浔却不为所动。 之前只想着拒绝院使,也没时间深想,如今静下来,他倒是发现了这次的事只怕比他想的更严重。 堂堂院使刚开始时愿意哄着他也就算了,在两方差点撕破脸之后,院使竟然还不敢像之前一样将他强行掳走,多半是怕得罪他吧。再说了院使说破了嘴,都是在劝他回京,对病人病情可是半点都没透露,如此隐秘是为何? 阿莎岚等不到回应,撅了噘嘴:“你在担心什么?” “你的身体,还有来人行动过于隐秘,不知道生病的人是谁。”姬浔没打算瞒着阿莎岚,他可没打算把阿莎岚养成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我还当是什么呢?夜里扎营时把炭烧起来,帐篷里暖呼呼的,我怎么都能熬过去。”阿莎岚眼中跳跃着兴奋的火光,“至于病人嘛,说不定是大黎皇帝出了事,所以才不好公之于众。姬浔,你要是把大黎皇帝给治好了,你以后可就是大黎的大功臣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决定 到时候,她就能厚着脸皮要一百支骆驼队的草药了。 阿莎岚激动得都快坐不住,抓着姬浔的衣袖不停地晃动劝说。 姬浔无可奈何地瞥了她一眼,还是下不了决心。 如果真如阿莎岚所说,是救皇帝,他更不愿意前往了。 他对他的医术是极有自信的,但绝不狂妄,世间千奇百怪的东西多了去了,人身体不适,除了疾病,还可能会有中毒、中蛊、诅咒等的原因,他是大夫,可不是万能的神,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道理他又不是不懂,要是他救不了皇帝,他可没能耐承受住天子的怒火。 但阿莎岚希冀的眼光太灼人,姬浔最终还是答应了一同到京城去。 翌日,姬浔一改昔日轻车简行的习惯,带了整整两支骆驼队的行礼,看得院使惊掉了下巴。他们一行人来时为了加快速度,一人骑一匹骆驼日夜兼程地赶来楼兰,没想到回去的时候竟然要再租两支骆驼队。 看着漫长的队伍,院使头疼欲裂,这可不是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一路除了沙漠就看不到其他,难免脾气暴躁,人少还好控制,人多一吵起架来可不容易平息,这样耽误下来他们多久才能回到京城啊! 要是骆驼队的楼兰人知道他这个想法,怕是会笑掉大牙,他们往来了多少趟,怎么可能会被这漫天的黄沙影响了情绪,也就是院使等第一次穿越沙漠的人才会烦躁。 “姬大夫,行李可以少些么?路途遥远,带太多不合适。”院使挤着笑道,他十分怀疑姬浔是在故意整他们,光厚重的棉被就带了十条,木炭带了整整三十袋,这数量多得惊人,他们来的时候可没这么麻烦。 “不行,一样都不能少。”姬浔挨个儿查缺补漏,懒得跟院使解释。 他的想法正好相反,觉得带得太少了,漫漫长路,这些未必能坚持得到走出沙漠,而且万一遇到沙尘暴等自然灾害,不慎遗失一部分,那更是雪上加霜了,如果不是已经到了院使的极限,他还打算再租两支骆驼队,有备无患。 另一边,阿莎岚正和小伙伴们告别,热情的楼兰人送来了不少路上能用的东西,阿莎岚挨个儿拥抱感谢她们。 阿迪里站在人群后方,脸上烧得通红,喜爱的姑娘就要远走了,他满腔的爱意亟待倾吐出来,鼓起勇气朝前走,对上阿莎岚乌黑明亮的大眼睛,他又憋了回去。 阿莎岚是楼兰里的七彩蝴蝶,是苍穹上最闪耀的星,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配得上她。 但他不是。 没给他伤感的时间,阿依慕从他旁边挤上前,停在阿莎岚面前,指着她道:“我们之间还有仇未报,你别想跑!” “我才不会跑呢!”阿莎岚心情好,看阿依慕都觉得不是那么愤怒,眉眼弯弯道,“大黎草药多,等我养好了身体,我就回来收拾你!” “哼!谁收拾谁都不一定呢!”阿依慕抱着胸,斜睨她一眼,高傲的姿态还没端起来,就被她阿塔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掐着耳朵教训了一番。 又和众人聊了一会儿,姬浔走过来提醒阿莎岚要上路了,阿莎岚抽了抽鼻子,笑道:“等我,我除了要带回一百支骆驼队的草药外,还会扫荡大黎的所有铺子,给你们带回多多的礼物!到时候我的骆驼队能从大黎排到楼兰,一直都不断,哈哈!” 众人本来还有点伤感,被她的豪言壮语一下子就冲散了,再次拉着她的手细细叮嘱:“京城可和楼兰不一样,规矩多得很,你可不能还像在楼兰一样。” 阿莎岚拍着胸脯保证。 纵使依依不舍,姬浔等人还是出发了。 阿莎岚在骆驼上激动得手舞足蹈,姬浔瞧着她的背影,回想起她说的要回楼兰的话,他心里一阵惆怅,在京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如果碰到了那个人…… 她真的会回来吗? 第四百九十二章 病人 大殿里静若寒蝉,除了皇帝翻阅奏折的声音以外,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下朝以后,皇帝就一直忙着批奏折,都一个多时辰了,总管太监李顺壮着胆子低声提醒:“陛下,龙体要紧,您该多多休息才是。” 皇帝身形微顿,一抹黯淡划过眼底,却装作不在意,一手拉着袖子一手执笔批复,边写边问:“姬浔一事进展如何了?” 李顺弓着腰道:“据……” “咚”的一声,令李顺心下一紧,顾不得尊卑,猛地抬头朝皇帝看去。 皇帝依旧端坐着,但头却微微垂了下来,双眼紧紧闭着,两只手散漫地摊在书案上,刚才那一声显然是执笔的右手砸向桌面的声音。 “宣太医!”李顺跌跌撞撞地冲上前,依旧不厌其烦地给皇帝探呼吸、探脉搏,拉开衣襟检查。 感知一切正常后,他虚脱了一般,靠在书案边,有气无力地吩咐:“来人,把陛下扶到床上去。” 殿内的小太监也对此习以为常了,娴熟地将皇帝搬到床上,平稳地放好后,又给他盖上被子,才退到一边。 李顺担心他们照顾得不仔细,亲自过来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站在床前等着太医,焦急地来回踱步。 院使已经传回了消息,顺利找到姬浔,并且成功说服了他随着进京,只要等待些时日就能到达京城,到时候陛下就有救了。但是李顺的心像被慢火煎熬一般焦虑得难受,陛下的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几个月前,皇帝突然开始嗜睡,一开始是喜欢假寐,大家以为是操劳过多,就都没在乎,可时间越久,他睡的时间就越长,到了现在一天几乎要睡上八九个时辰,如果硬撑着不睡,全身都会出现红疹子,而且剧痛不已,怪异得很。 因为皇帝乃是天子,统治着天下,要是他得了怪病的事传了出去,难免惹出动荡,所以在诊出怪病后,皇帝就下了封口令,除了大殿里伺候的太监宫女们外,也就只有太医院的几个太医知道。 这几个太医每日都得来给皇帝诊脉,但是总找不到病因,他的脉象平和,与正常人无异,太医又查看过了皇帝所穿的衣物、殿内的熏香等等,也没看出问题,这病就像凭空出现一般,令太医也一筹莫展。 皇帝越来越嗜睡,每日醒来的时间不过三四个时辰,连奏折都看不完,气得他差点要将这帮备位充数的太医拉出去砍了,太医们惶恐不安,为了自保,这才连忙支招去请姬浔来。 听到这个办法的时候,李顺都要绝望了,姬浔向来四海为家,天下之大,他不过是沧海一粟,能逮着他一次已经是天大的运气,想要再找他,就算是皇帝都不一定能有把握。 但总不能坐以待毙,皇帝还是派出了暗卫去找人。因为事情紧急,这次暗卫不仅仅是自己私下找人,还将寻找姬浔治病的消息在坊间传开,毕竟是要找人,把消息传到人群里,肯定能得到最及时的反馈。 果然,阿迪里的阿塔正好来京城买卖,听说这消息,热情地把姬浔的消息告诉了暗卫,并且答应带他们去楼兰。 李顺常常庆幸,陛下福泽深厚,正巧了遇上姬浔在楼兰安家的时候,这时候找他比任何时候容易多了。 希望陛下的病也能如此顺遂。 第四百九十三章 储君人选 皇帝的怪病依旧如故,太医过来后诊出的结果还是睡着了,暂时还没有威胁到生命,这结果让众人安心了些许。 夜幕四合,太后踩着月色进了大殿,身后跟随的太监丫鬟,除了李嬷嬷扶着她的手进来了,其余人都自觉地停在门外,大门也快速地关上了:“陛下还没醒么?” “还没有。”总管太监李顺重重地叹气。 “姬浔呢,有消息了?”太后步履匆匆地走进东侧间,龙榻之上皇帝睡得香甜,一丝防备都没有,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人宰割,太后心中的忧虑浓郁得化不开。 李顺的眉眼稍稍舒展:“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再传消息过去,让他们日夜兼程,务必要在半个月内进京!”太后郑重地看着李顺。 话中虽没有指出没能按时面圣会如何,但威胁之意已经不言而喻了。 但这话等于直接要了姬浔和院使等人的命,因为根本就做不到。 李顺硬着头皮道:“太后三思,从边关快马入京也至少需要十日,楼兰又在边关千里之外,还是那样险恶的环境,十五日实在到不了,更何况送消息也需要时间。” 他没再往下说,再多说就要得罪太后了。 太后也是一时着急,闻言摆了摆手,仍不放弃催促,把时间宽松了些。 “陛下,陛下醒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太后忧心忡忡地看着皇帝。 “无事。”皇帝坐起身,掀开被子要下床。 太后伸手要把他按回床上:“你今日没睡多久,再躺一会儿。” “儿臣想坐坐。”皇帝笑了笑,嘴角只扯开了一点,透着满满的无力。身体是他自己的,他每天都在感受着从五脏六腑到四肢百骸如嗷嗷待哺的婴儿,张着嘴等投喂,但他体内早就耗光了,根本没办法投喂,等到最后大抵就是自相残杀吧。 真到了那一天,他也许就一睡不醒,彻底成了有呼吸有脉搏的废人了。 他只想在能坐起来的时候,多坐坐。 太后感受到他的悲观,安慰道:“姬浔就要入京了,你再等等,会好的。” 李顺在皇帝身后放下一个靠枕,皇帝往后一靠,省了不少力,他眼神黯淡:“都下去。” “是。”太监宫女们应声垂着头往后退,就连李顺和李嬷嬷也退了出去。 直到大门紧闭,皇帝才道:“有些事总是避不可避,还是先安排妥当为好。” 不给太后安宽慰的机会,他继续道:“母后知道,朕膝下无子,若朕驾崩了,战家的江山只能落在战王和黎王身上,母后觉得谁更合适?” 战九霄如今颓靡,整日闭门不出,不理朝政,就算让他即位,他也未必能好转,而黎王心术不正,把大黎交给他无异于刀尖跳舞,两者似乎都不是最好的人选,可谁叫大黎子嗣单薄,能力过人的也就这二位了。 一听到“战王”,太后紧紧抿着唇,自打凤琉璃薨逝后,她心中生了芥蒂,都两年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地对待战九霄。 要不是战九霄,璃儿怎么可能会死?璃儿活着的时候,战九霄横眉冷对,死后又装什么深情? 坊间相传的战九霄和凤琉璃伉俪情深的故事早就飞入了皇宫,太后经常在想,如果这些事发生在璃儿活着的时候,璃儿是不是就不会郁郁寡欢而亡? 第四百九十四章 走漏风声 “母后,您意下如何?”皇帝仰着头问。 太后担心累着他,坐到了床边的圆凳上,战九霄是辜负了凤琉璃,她很生气,但至少战九霄还是个忠君爱国的臣子,可黎王却不一样,那是条毒舌! “哀家听说黎王最近可了不得,竟敢当众训斥与他政见不合的官员,他这是要反了天了?”太后气得往死里绞手帕,慈祥端庄的脸上难得地带上了明晃晃的怒意。 皇帝闻言,脸色也难看许多。 黎王何止是在朝堂之上训斥官员,他如今可是百官之首了,每日在早朝上统领百官,百官看他脸色上奏折,也看他脸色站队,朝堂之上除了些刚正不阿的大臣之外,可以说都是他的人了。 更过分的是,偶然皇帝提出些政策,黎王竟然敢直接否定了,群臣也跟着委婉地劝说皇帝放弃,他们一人一句,虽然言辞听着很恳切,但是态度却相当明确——黎王所言甚是,陛下三思! 看得皇帝都觉得自己是个被架空的傀儡了。 皇帝精神好的时候还能压压他的风头,但多数时候昏昏欲睡,没精力计较。 可若是长此以往下去,黎王的气焰就会更加的嚣张,只怕皇帝还没有真的变成废人,黎王的手就要伸到龙椅之上了。 以前黎王可不是这样,在皇帝面前就算不是卑躬屈膝,也绝不敢直接否决皇帝的话。 皇帝心中有数,大概他得怪病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泄露了,黎王觉得时机快要到了,皇位早晚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所以才越发猖狂起来。就是不知道文武百官之中又有多少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否则他们怎么敢这样违抗皇命。 侧卧之榻,岂容他人鼾睡? 皇帝就算身体发虚,心中的怒火也止不住地升腾:“黎王不是善人,不堪为储君。” 黎王早就没了母妃,太后和皇帝打小就对他很是照顾,担心他会误入歧途,甚至连“黎”这个封号都赐予了他,寻常百姓都知道这是无上的宠爱,可黎王却从不念这份用心良苦,在皇帝还没有病逝之前就有篡位的打算,此人良心已泯,又怎么能担得起一国之君? 更不说战九霄向皇帝递交辞呈之时,不忍百姓日后受苦,已将黎王在边关的所作所为都如实汇报了。皇帝后来也有派人去核实真相,黎王确实做了那些惨无人道的事。 要是把战家的江山交予这样的人,只怕天下黎民要受尽苦难,大黎不日便栋朽榱崩,若真如此,皇帝只怕无颜面对战家的列祖列宗,也愧对苍生。 “他决不可成为下一任皇帝。”太后态度也很坚决,但没有提及战九霄,转而道,“陛下身边的人都可信任么?你如今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睡觉时也沉得很,如果又歹人想要行刺,陛下毫无反抗之力。” 皇帝指尖微颤,哪怕是天子,面对死亡也难免心生恐惧,他把目光往门外投了过去,房门紧闭,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都安安静静地守着门口,他笃定道:“能进殿内的都是可信之人,伺候朕至少也有四年了,母后放心。” “在没查出是谁泄露了风声之前,陛下还是多加小心,李顺自幼伺候着你,绝不会背叛你,你让他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别给歹人可趁之机。”太后叮嘱。 第四百九十五章 入夜 大漠里 骆驼行走得慢,院使等人坐在它背上,急出了一身汗,恨不得立刻下地扛着骆驼走。 金乌西沉,最后一丝光亮彻底消失了,不过一会儿气温骤然下降,阿莎岚正与人谈笑风生,猛地被冷风一吹,闪电般缩下脖子,裹紧披风,牙齿不停地打颤,样子像是受了惊吓的兔子一般, 身边众人被逗得仰天大笑,阿莎岚恼怒地挨个儿瞪他们一眼,可越瞪他们笑得越开怀。 阿莎岚愤恨地收回视线,不过心中对他们羡慕极了,身体健康就是不一样,她都要被冻死了,这些人竟然完全不受影响,似乎那阵风对她来说是从冬天来的,对他们来说却只是初秋的凉风罢了。 她要是也这样健康就好了。 “你快到暖轿里去,把水囊里的汤药热了后都喝了。”姬浔拉住缰绳,等阿莎岚的骆驼走到他身边,他伸手从阿莎岚手上扯过缰绳。 院使早早就说了,病不等人,他们必须日夜赶路不能停下,就连三餐都是在骆驼背上用的,当时骆驼慢悠悠地走,黄沙在空中飞舞,他们啃着干粮就黄沙,再用水服下,那滋味可不好受,但这些精贵的大黎人们竟然都生生忍下了。 看在他们宁肯吃苦也要赶路的份上,姬浔不打算兴师动众,让队伍停下来。 阿莎岚不矫情,见姬浔拿住缰绳后,兔子一般从骆驼背上滑溜下来,一溜烟儿地冲到了暖轿边,也没等暖轿停下来,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 她不能生病,生病了就会给姬浔添麻烦,平常在楼兰时受了风寒,都得好久才能痊愈,现在在夜里能冻死人的大沙漠中,她要是病了,就像姬浔所想的那样,能不能活着穿越沙漠都不一定。 为了自己,也为了姬浔,她绝不逞强。 姬浔看着阿莎岚爬上暖轿,暖轿的木门彻底关上,他扯着缰绳仍忧心忡忡。 骆驼队上不少人看到阿莎岚的动作,吆喝打趣,动静不算小,院使一门心思想快些赶路,一听到这种喧哗,生怕出了乱子,耽误行程,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回头。 看清状况,院使长舒一口气,余光瞥见姬浔,院使的眉毛高高挑起,姬浔在太医院时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可阿莎岚却和他关系不同寻常。院使观察过一阵,他们不像是有婚约的情人,也不是兄妹,却亲近得过头了。 院使仗着和姬浔交情还算不错,拉着缰绳和姬浔并排而行,好奇道:“阿莎岚和姬大夫是什么关系?” 姬浔淡淡地看了院使一眼,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但院使却无端感受到了姬浔在问:你是谁?有什么资格管他的事? “嘿嘿,我也是奉命行事,就算我不逼你,这些御林军也会动手的。”院使知道姬浔是在无声地控诉他将人威逼进京,赶紧讨好,“到底是我做得不对,回京以后我把我珍藏的那本医书送给你,当做赔不是,可行?” 那份医书是前前朝一位神医圣手留下的,但早被人誊抄贩卖,历经了两次改朝换代,至今流传的据说只有十本,院使得到后视如珍宝,轻易不愿让人碰,更加不愿意送人。如今能拿出来赔礼,可见他的诚心。 不过姬浔手上就有一本,不怎么稀罕就是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休息 暖轿内,四四方方的轿子,除了轿顶,都铺上了毛毯,阿莎岚一进来首先烧起轿门旁边的炭火,木炭被烧得火红火红的,她蹲在炉子旁,双手差点都要贴到木炭上了,可炭火的温度仅仅停留在手上方,她的身体是一点暖意都感觉不到,依旧冷得浑身抖如筛糠。 她干脆放弃烤火,将装有驱寒汤药的水囊吊在炉子上热,然后钻进了五六层的毛毯里,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留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企图通过观察暖轿内的布置熬过漫长的夜间。 “不必,能理解。” 皇命难为嘛,就算是姬浔这个楼兰人,不也被大黎皇帝呼来唤去的么?院使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还能抵死不从么? 院使见姬浔真的不怪罪他,厚着脸皮继续询问阿莎岚的事,姬浔只简单地将众人皆知的那部分告诉了院使,至于其他他绝口不提。 “两年前阿莎岚随你来到楼兰?那两年之前,她来自哪里?”院使一下子就抓住了重点,但他只是不解而已。 看阿莎岚的样子,五官很立体,性格也很热情爽朗,除了白些,和他见过的楼兰人没有区别,若不是姬浔随口提到阿莎岚是两年前才到楼兰的,他还以为阿莎岚是土生土长的楼兰人。 夜里的冷风呜咽,身强力壮的骆驼队里的大汉都开始觉得冷了,姬浔回头望向暖轿,就那么些毛毯和炭火,也不知道够不够暖和。如果还冷,他得再取些毛毯过去。 院使注意到姬浔的动作,暗叹: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都不知道回头看了几次,这么紧张还说和阿莎岚没关系,骗鬼呢? 长长的骆驼队里每个人都举着火把,院使顺着姬浔的视线回头时,也看到了火光映照下楼兰人和御林军的脸色都疲惫不堪,眼皮耷拉着,半点活力都没有。 奔波了九、十个时辰,铁打的人都受不住,院使的心到底软了下来,举起手扬声道:“所有人都停下来,原地休息一会儿。” 刚才还蔫头耷脑的众人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院使笑着要嗔骂,还没开口,所有人都跳下了骆驼,像出笼的鸟儿一般散了欢儿地跑,就连姬浔也落了地,劲直朝暖轿走去。 “哎,等等我,你们这么快干什么?”院使赶忙翻身下来。 旁边的一个楼兰人听他这么问,大大咧咧道:“坐了这么久,屁股疼啊,大人的不疼么?” 院使一噎,在京城见惯了饱读诗书、恪守礼仪的同僚书生,就算是京城的寻常百姓也都不会如同这个楼兰人一样粗鄙,他有些接受无能,干笑着不答话,朝姬浔跑去。 可他才到暖轿边,姬浔就拿着十来个水囊离开了。 “你去干嘛?”院使就像被遛着走一样,才到又要转身跟上去。 姬浔拿起一个水囊晃了晃:“灌水。” 他过来的时候已经请人帮忙生火烧水,他想过了只有灌满热水的水囊保暖效果才最有效。 院使闻言,顿住脚步,返身回到暖轿边,一个起跳,屁股就坐到了轿门外,他双手放在碳上烤,不见外地和阿莎岚聊天,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让姬浔这样上心。 阿莎岚裹得像个蚕宝宝,还一直哆嗦,苦中作乐地搭话。 第四百九十七章 规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得还算愉快,阿莎岚从院使的言谈中看出他人还不错,就有意为楼兰姑娘找个夫婿,睁着一双被炭火映照得亮晶晶的眼道:“我看大人还挺年轻的,不知道大人是否娶妻生子了?” 院使脸上烧了起来,也不是他对阿莎岚有意思,只是提到了婚嫁之事,他一个未婚的男子还是有些羞窘,摇摇头道:“以前只顾着读书考取功名,后来……” “这不该是你待的地方吧?”姬浔的声音从院使身后冷冷地响起,温热的手直接抓住院使的后衣领,毫无留情地拖着院使走。 “哎,松手!你赶紧松手!”事关颜面,院使再好的脾气都怒了,一手护住衣领,一手拍打姬浔,为了不被拽倒,他身体弓成了奇怪的姿势。 直到回到他们的骆驼旁,姬浔才松开手,院使鲤鱼打挺一般撑直了腰,连连后退几步,边整理被扯得凌乱的衣服边纳闷道:“姬浔,姬大夫,我怎么得罪你了?” 姬浔的脸色比夜里的风还要冰冷:“男女授受不亲,你也是个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该注意影响!” “你!” 姬浔是说完就走,院使追上去想要反驳,他本来也没有要调戏、轻贱女子的意思,他绝对对得起读书人三个字,但他突然想起是自己主动上去聊天的,还聊得出格了,要是追究起来,还真是他理亏,他尴尬地低下头继续整理衣服。 楼兰人干活利索,没多会儿就升起了二十多堆篝火,火上吊着烧水的大锅,所有人围在火堆旁取暖,拿出干粮一口一口地啃着,干粮要想保存得久,就必须足够干,每一口都像吃面粉一样,干得噎人。 因为吞咽困难,他们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互相指着对方的丑样笑话,可他们都差不多,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众人都乐在其中。 姬浔从专门给阿莎岚烧水的小锅里倒出烧好的热水,一锅水正好够三个水囊,他麻烦别人再帮忙烧几锅,先带着装好热水的水囊回了暖轿。 阿莎岚一点都不乖,将暖轿的门打开一条缝,眼馋地看着篝火堆旁边的人,还时不时在暖轿里和人隔空喊话。 这般行径,让姬浔一个头两个大,阿莎岚身上总有股亲和力,性子也好,能让很多人忘了男女有别,不由自主地想要亲近,聊得话题也有些大胆,这样的行为在楼兰还好,大家都很热情爽朗,她也更加招人喜欢。 但是大黎规矩繁多,她这种不拘小节的做派就显得特别突兀,她如今可不再是凤琉璃,早就将那些规矩忘却了,根本不会收敛,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贵人,他护得了她吗? 姬浔将水囊递给阿莎岚,阿莎岚喜不自禁地接过塞进毛毯里:“我一共喝了两个水囊的驱寒汤药,又有了热水囊,今晚一定肯定能一觉睡到大天亮!” “还有几个,等水烧好了,我再拿给你。把门关严实了,别再偷看!”姬浔盯着阿莎岚通红的鼻尖,要是不冷,怎么可能红成这样,骗人都不会骗。 院使最终还是让队伍休息了挺长时间的,直到天蒙蒙亮,他们才再次启程。 众人眯了一个多时辰,精力恢复不少,甚至还有心情唱歌,歌声悠悠扬扬地飘了一二里地,阿莎岚在美妙的歌声中醒来,她立刻打开轿门,加入了高歌的队伍中。 前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阿莎岚如同将要升起的朝阳一般,充满着活力。 第四百九十八章 流沙 日夜兼程了几日,从楼兰带出来的水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院使的骆驼排在队伍中央,他前后听他的叹气声都听得起茧了。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姬浔烦躁地瞥了他一眼。 院使愁眉不展道:“距离京城至少还有一半路程,水都快用光了,之后该怎么办?我们会不会渴死在沙漠里?” “不会!”阿莎岚甩着缰绳,老神在在道,“你没发现骆驼队的弟兄们一直在采摘些植物吗?” “那又怎么样?”院使发现这些散漫的楼兰人在赶路的时候,总会有几个人脱离队伍,停下来去采摘植物,一点纪律和规矩都不守。 阿莎岚眉眼一弯,很开心地将从楼兰人那里打听到的沙漠生存常识科普一番:“他们采摘的都是些含水量丰富的植物,能直接吃的,喏,哪种淡黄色的叫做‘大芸’,剥开外皮就可以吃了,那种褐紫色像棒槌一样的叫‘锁阳’,水分也很多,还特别香甜,还有列当、唐古特白刺等等。” 在打听的时候,阿莎岚每种都尝过了,有一些是真的好吃,她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在路上我们可没少见这些植物,这说明什么?说明哪怕我们的水用光了,也不用担心会渴死。” “真的?”院使半信半疑。 “对啊!”阿莎岚咂咂舌,打算待会儿找个机会溜过去要一些来吃。 院使脸上肌肉上下抽搐,在去楼兰的时候,他们可是足足准备了全程所需要的水,为了防止水会变质,他们每天耗费了大量时间精力去反复烧煮,如果早知道路上有能解渴的东西,他们也不会这么麻烦了。 想到自己无故浪费了这么多时间,院使越想越觉得亏得慌,立刻通知所有人加快赶路。 骆驼队的队长在队伍最前端,觉得此举不可行,拉着骆驼返回来,劝说院使。 沙漠里危机重重,毒蛇蝎子这类毒物就不用说了,沙尘暴龙卷风也不少,而且大家本来就疲惫不堪,再走快些,更加严重的损耗了大家的体力和精力,哪怕路上不会遇到危险,以他们的身体状况也抵挡不了昼夜温差带来的伤害,要是病倒了,那才叫得不偿失。 但院使并不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不管是来楼兰还是回大黎的路上,院使等人在大漠里走了十多天,都没有遇到楼兰人所说的灾难,什么“危险重重”,不过是他们夸张罢了。 院使不听劝,直接指挥着骆驼到最前方,不管不顾地开路。 楼兰人欲要阻拦,被院使等人严词呵退,他们向姬浔和阿莎岚求救,两人也帮着劝说,但院使吃了秤砣铁了心不改变决定,所有人只好胆战心惊地跟在院使和御林军身后。 啊! 高亢惊恐的叫声拉紧了所有人的神经,他们被眼前的画面惊到,院使的骆驼前蹄往沙里陷,身体向前倾,他眼看着就要失重往前扑。 “那是流沙!所有人快停下来,会埋死人的!”一个楼兰人惊呼。 院使眨眼的功夫就像个球一般从骆驼背上滚了下去,落地姿势还算幸运,几乎是平躺着的,全身只往下沉了一寸。 但他觉得丢脸,手脚并用地要爬起来,手撑着流沙的时候,他亲眼见着黄沙被压下了一个大坑,瞳孔剧烈收缩,以这样下沉的速度,流沙很快就能将他埋了。 院使越来越惊慌,本能地开始挣扎,可是他越动,沉得越深,转眼间下半身已经彻底被淹没了,手肘以下嵌入沙里,胸口处也被流沙挤压得要喘不过气来,他仍在没命地往上扑腾。 “别动!越动埋得越快!” 前方的楼兰人们闪电般地从骆驼上跳了下来,拿起绑在骆驼鞍旁边的绳索,冲向了院使。 院使被吓得胆都要破了,听不到楼兰人的警告,兀自地挣扎自救。 那只骆驼相对来说,非常淡定,纹丝不动地站着,它只是前蹄陷下去,后蹄还稳稳当当地站在上面,楼兰人见状,挑了个安全位置,一部分人拽着骆驼往后退,另一部分人则是将绳索打了个圈,套马一般套住院使。 阿莎岚和姬浔、御林军也在旁边叫院使停止行动抓住缰绳,此起彼伏地叫声终于把院使从惊慌失措中唤了回来,此时他全身几乎都被流沙吞噬,只有半个脑袋还留在外面,鼻子被流沙挤得变形,根本呼吸不了。 强烈的窒息感让他觉得死亡快要来临,楼兰人的话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极尽全力抬起去抓缰绳。 “你别用力挣扎,慢慢地抬手拉住绳子,我们把你拉上来!”队长疾言怒色道,“慢慢地!听到了么?那么急干什么?不要命了是吧?” 沙子埋到了院使的耳朵,他眼皮不停地颤抖,用最后的理智缓慢地抬起手,左手终于在彻底淹没之前探出沙面,紧紧抓住绳索。 周围响起了一阵欢呼,只要能抓稳,想要救上来就不难了。 队长一声令下,所有人开始往回拉绳索,院使的身体缓慢地被拔了出来,拉到完全安全的地方,院使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紧绷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后怕地当众嚎啕大哭。 这次的事算是有惊无险,但对院使来说却是惨痛的经历,他不敢再自作主张,全由着队长带路。 第十天的清晨,众人总算是踏入大黎境内,彻底告别了漫天的黄沙,在这一趟行程中不会再有死亡的威胁,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 “此行辛苦大家了,眼下到了大黎,大家可休息两个时辰整备。”院使率先下了骆驼,吃了二十天的干粮,他嘴巴都淡出鸟来,也不管其他人怎么安排,径直走到早餐摊子:“小二,先上两碗羊肉粉,还有谁要吃,我请客。” 语音未落,众人欢呼雷动,系好绑骆驼的缰绳,争先恐后地在摊子上抢座。 一团团白嫩的米粉被放入热水中,水咕噜噜地冒泡,米粉也跟着翻涌,光看就让人馋出口水来。在不绝于耳的吞咽声中,米粉被捞了出来,小二打开一个锅盖,浓香的羊肉汤霸道地散发着香味。 等小二把汤汁浇在米粉上,院使迫不及待地从他手中将碗抢过来,碗边的温度烫得他龇牙咧嘴,火速跑到桌边把碗放下,他才拿起筷子,姬浔曲起手指敲出了不疾不徐的声响,他生生停了下来,依依不舍地把碗移到姬浔面前。 姬浔毫不客气地接过就吃,他也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忍得住? 同行的人个个哀怨地瞅着姬浔,他每吃一口,哀怨就多增一分,但他完全不在乎,优哉游哉地进食。 第四百九十九章 惊艳 正在早餐摊子上用餐的其他食客被他们的眼神逗得捧腹大笑,爽朗地和他们搭起腔来,没一会儿周围的食客和姬浔一行人聊得热火朝天。 阿莎岚是被喷香的羊肉味勾醒的,睁眼的瞬间,肚子很应景地咕噜一声,她砸吧砸吧嘴,起身打开一条门缝,入眼的不再是一望无边的黄沙,而是人头攒动 的街巷,像楼兰一般热闹。 穿过人群,她立刻被在早餐摊上大快朵颐的众人吸引住目光,早餐摊子并不大,他们或坐着或站着,都捧着一个棕色大海碗,正美滋滋地嗦粉,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滋溜的嗦粉声似乎就在她耳边一样。 阿莎岚一把推开车门,裹紧最里面的一层毯子就跳下了马车,目不斜视地朝早餐摊子去。 “嘶,这姑娘……”一旁的食客本是随意一扫,见到阿莎岚不得体的装束本能地皱起眉头,待看清阿莎岚的容貌后,他们皆愣住了。 美人不施粉黛,却眉如远山含翠,眼如春水潋滟,琼鼻丹唇,如天边的朝霞,瑰姿艳逸。 她全身裹着毯子,瞧不出身形,也能随着她的动作看出体态婀娜。 注意到阿莎岚的人越来越多,院使瞧见这样子,突然觉得羊肉粉不香了。 他们进城之前,所有人特地换了一身低调的装束,就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可是阿莎岚一出来,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他们想要低调都低调不成! “小二,一碗羊肉粉!”阿莎岚满心满眼就是羊肉粉,一屁股坐在姬浔身边,瞧着他碗里漂浮的粉直咽口水,“好吃么?” 姬浔把周围人的视线瞪了回去后,才皱眉道:“注意形象!” 马上要进京了,规矩必须得学起来。 阿莎岚努努嘴,坐直了身子,但是她的视线牢牢地粘在了羊肉粉上面,任姬浔说再多都拔不开。 粉很快就上桌了,阿莎岚提起筷子,滋溜滋溜地大口吃起粉来,吃相毫不忸怩造作,甚至非常馋人,光看着她的样子就能再吃下三四碗。 “再上一碗!” 这声音接连不断,就连院使也恢复了食欲,管他呢,这里是边关,离京城上千里,就算被人注意到又怎么样,先吃饱了再说。 边关人常年经历战争,说话做事都比较彪悍爽朗,而且家中成年男子被征兵,女子负责料理家中内外事务,所以男女之间的规矩并没有那么严苛,来往的行人中妇女也不少。 这是边关独有的风景,姬浔瞧着眼前熟悉的画面,恍惚想到了渠城,渠城的环境和这边差不多,不知道阿莎岚看见这些会不会恢复记忆。 可让他失望了,阿莎岚的眼里就只有羊肉粉,哦不,还有骆驼队送来的肉夹馍和锅盔牙子,根本没时间去关注边关的风土人情。 “京中有什么消息?”院使逮住一个偷看阿莎岚的小伙子提问。 听到这个问题,阿莎岚也竖起耳朵,姬浔在楼兰时从来没有被任何病难到,所以她坚信姬浔此行一定能药到病除。她不担心会治不了病人,她想知道她猜测得对不对,万一真是皇帝病了,她一百支骆驼队的草药就稳了。 小伙子偷看被抓,也不害羞,直言道:“没什么新鲜的,不过就是那些贵人的风流韵事和官家功过,就像最近谣传最甚的是战王抛却过往,和新纳的张侧妃如胶似漆……” 第五百章 画像 小伙子侃侃而谈,院使暗戳戳地松了口气。 他最关心的就是京城之事,特别是皇帝的病情如何了,虽然边关百姓不可能知道确切消息,但若是皇帝病危这种大事只要公开了,绝对会传遍大黎。眼下看小伙子的神情,应该是没听说这件事的。 阿莎岚的耳朵耷拉下来,除了能知道病人是谁外,她对其他事一点都不想知道。 酒足饭饱后,一大队人马转到客栈,院使包下了整间客栈供大家休息。 大部分人都到去补觉了,阿莎岚精神头好,见外面阳光明媚,她跳上暖轿,把毯子都拿出来抖抖沙子,打算晾晒一下。 上面的毯子还好,毕竟一直盖着,没能积攒下沙子,但最底层的毯子下竟然藏了不少沙子,才拿起来就簌簌地往下掉,阿莎岚屏着呼吸,把毯子拿到暖轿外狠狠抖了几下,瞬间尘土飞扬,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敢睁眼,可眼前空气中依旧漂浮着细小的尘土,她挥手把它们赶走,等空气好些了,她大口大口地喘气:沙漠真不是人呆的地儿,这些沙子无孔不入,再呆久些,她就能成泥猴了。 阿莎岚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把所有毯子都抖干净,挂在店家的晾衣绳上晾晒,暖轿也被她打扫干净,甚至还擦拭了一遍,正轿门大开,通风散气。 瞧着干干净净的环境,阿莎岚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拎起随身携带的行礼,盘腿坐在暖轿门外,挨个儿清点起来,路上消耗了不少东西,如今还剩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几套衣服、几瓶药、几个水囊……最最重要的是一幅画像! 阿莎岚打开画像,轻轻地将上面的沙子抖落,宣纸上面还覆着薄薄的尘埃,她吹了吹,吹完了又用帕子轻柔地擦一遍。 正巧这画面被院使看到了,他惊奇道:“阿莎岚,那上面画着什么?” 阿莎岚炫耀般将画的正面摊开给院使看:“战王夫妇的画像!我掏空了所有积蓄才从富商那里买来的!” 在楼兰,阿莎岚可不止帮着姬浔看铺子采草药熬药,还经常去给别人打杂赚些银钱。本来她是觉得他们家花销太大,光靠着姬浔一人赚钱迟早会撑不住,所以她想多挣些钱贴补家用。 但姬浔就跟有个会生钱的聚宝盆一样,钱一直都没用完,还严厉禁止她花自己的钱。这就导致了她的存款越来越多,多到令她都震惊的地步。 决定离开楼兰的时候,阿莎岚就抱着钱罐子去富商家买下了这幅画像。 院使挑眉,没想到令阿莎岚珍而重之的竟是战王和战王妃的画像。 “你很喜欢他们?方才那小伙子说了战王的传闻,但你好像没什么兴趣啊?”院使好奇道。 “我喜欢的是战王和战王妃!”阿莎岚郑重强调,“在我们楼兰,他们可是姑娘们最艳羡的一对儿,连理比翼,佳偶天成!” 院使了然,不喜欢的当然就不感兴趣了。 阿莎岚忽然想起院使是京城人,没准见过战王夫妻,她把头凑上去,有些兴奋道:“大人认识战王么?战王妃这么爱他,想必他一定是个英勇善战的勇士吧?” 楼兰姑娘都说,值得被女子深爱的男子,必定会是个无所畏惧、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第五百零一章 打听 “咳!”阿莎岚身上的药香味飘了过来,院使本能地倒退,用拳头抵住嘴唇咳了好几下,脸上带着微微烧了起来。 可阿莎岚压根就没想到这举动有多越矩,睁着水润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心里更加慌乱,匆匆应付道:“是!” “真的?”阿莎岚欣喜若狂,“我听说他是战神,他是不是打了很多胜战?” 关于战九霄和凤琉璃的传言传到楼兰就只剩下了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和为此增添色彩的盛名,比如战九霄的“战神”和凤琉璃的“女菩萨”,但这些都是坊间传闻,阿莎岚想从在京城为官的院使口中了解更确切详实的事迹。 院使一听这话顿住了,战九霄最后一次出征惨败,之后凤琉璃薨逝,他更是一蹶不振,虽然他没被过多的指责,但是战神的荣誉终究是蒙了尘。 对上阿莎岚殷殷期盼的眼神,院使撇开这点浮尘,颔首道:“非常多,曾退敌无数,一度令外敌闻风丧胆。” 战九霄的实力摆在那里,如今他既然解开心结肯纳了妾室,情况想必会越来越好,要想重新恢复战神的荣誉想来不是难事,院使是这般想的,他担心阿莎岚到京城后听到战九霄战败的传闻会伤心,便补充道:“战王能得此盛名,必然有他的道理。胜败乃兵家常事,就算有过失败,也绝不会堕了此盛名。” 阿莎岚不清楚战场是如何,但是她知道没有人可以总是胜利的。院使所言在她眼中就是肯定了战九霄的能力,她激动的追问:“战王妃呢?” 相比于战九霄,院使辅助过凤琉璃与姬浔治疗瘟疫,所以更加了解凤琉璃:“王妃是个仁心仁术的大好人,没什么架子,治瘟疫时肯亲自接管病得最严重的病人,就算被人冤枉是‘妖女’也不会记仇,仍愿意拿出宝贵的百年鱼鳞来救百姓……” 阿莎岚眨着星星眼,再没有比喜欢的人名副其实更令人欢喜的了,听完后继续追问:“那他们的感情真如传闻一般?” “这……”院使听说过两人曾经关系不好,但这点他不好多说,难免有嚼人口舌之嫌,而且他也不清楚详情,思索后道,“王爷为王妃颓靡了两年,这足以说明一切了。” “嗯嗯!”阿莎岚举着画像道,“那这幅画像画得像战王和王妃么?” “两人都比画像好看!”院使不假思索,此画的画师虽然画工还不错,但只画出了形,神韵却差上几分,气质更是比不得本人。 闻言阿莎岚欢喜地看了眼画像,最终还是打算将它收起来,拎起身旁的一本医书,粗鲁地抖了几下,把沙尘都抖掉了,才小心翼翼地把画像夹在其中,如珠如宝地将医书放在干净的地方。 之后她转过身来,学着从话本里看到的一句俏皮话,拱手道,“多谢大人解疑,小女子感激不尽!” 院使干笑两声就撤回客栈里了,边走边摇头:阿莎岚这姑娘美而不自知不说,还一点男女大防都没有,到了京城只怕会掀起不少的波澜。 打听到了这些,阿莎岚心情愉悦,清点行李的速度更快了不少,一边哼着歌一边畅想着也许进京以后能有机会一睹战王的风采。 第五百零二章 到京 差不多到两个时辰,同行的人大部分醒来了,院使让众人在大堂汇合。从楼兰出来,为了照顾阿莎岚雇了几支骆驼队,但后续的行程并不需要这么多人,也该付钱解散了。 “你们几支队各派一个人来结算,其余人把剩余的行李归拢一下。”院使坐在大堂里,面前放着一个记账本和毛笔,还借用了店家的算盘,右手攥着一叠银票,像极了账房先生。 阿莎岚瞧着银票小小的眼馋了会儿,这笔钱能买多少草药啊。 感叹结束,阿莎岚手脚麻溜地走到暖轿边。 进入大黎以后都是土路,比沙漠里的细沙僵硬多了,坐在轿子里也会颠簸许多,所以现在骆驼队的大汉们在帮着更换更防震的轮子。 等院使结算完毕,阿莎岚就要和骆驼队彻底分离了,在楼兰时那场分别还好,至少同行的人里绝大部分是楼兰人,她还没有那么浓烈的离情别绪,但此时她心中空落落的,似乎此行过后,她就与楼兰再也没了联系。 阿莎岚收敛起伤心的情绪,笑靥如花地和众人侃大山,像在楼兰时一样插科打诨、嬉笑怒骂。 院使用手肘推了推姬浔,他之前那么在意要教阿莎岚规矩,这回竟然还能坐得住?院使打趣道:“你不去阻止?” 姬浔斜了他一眼,不疾不徐地抿一口茶:“多事。” 自从阿莎岚醒来,就从未离开过楼兰,第一次离开“故土”难免伤感,哪怕她没有表现出来,姬浔仍能从她过分热络的行动中看得出来。身为医者,姬浔清楚无论情绪好坏,都是需要发泄的,所以没有在此时管束阿莎岚。 再说,此次一别,阿莎岚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来。 “算清楚了,少了一文,我到京城就去告状!”姬浔心中也有些烦闷,在楼兰他有了固定的住所,也有了家人,邻里和睦,每日萦绕在耳旁的是欢声笑语、轻歌曼舞,可以说这两年是他漫长的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此次入京后,一切都可能发生转变…… “切!放心,你要是看不去,自己去把人拉回来啊,朝我出气干嘛?”院使至今都没有看出姬浔和阿莎岚的关系,姬浔特别关心阿莎岚,但又始终不肯给对方名分,让院使看得迷迷糊糊的。 姬浔没理他,走到一边,找了个骆驼队的队长。楼兰里有些老人需要长期用药,往常都是在医馆里配药,他们之前离开得匆忙,只是让人把药方送到老人家里,但现在姬浔担心没有足够的药材,所以请队长定期帮忙从大黎运送些药材回去。 账很快就算好了,院使抻着脑袋朝客栈外叫唤:“阿莎岚,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启程了!” “哎!”阿莎岚应了一声,声音却不如往时的敞亮,有些蔫蔫的,“兄弟们,我走啦!” “去吧!兄弟们还等着你带京城的宝贝回来呢!”一大汉笑道。 另一大汉一脚踹到他屁股上,骂骂咧咧几句,才笑着对阿莎岚说:“别听他胡咧咧!京城里规矩多,咱楼兰人的做派他们看不起,你要收敛点,万万不可以得罪了贵人。至多忍一个月,之后就能跟着姬浔回楼兰,等你回来,我们宰它二三十头羊,整个楼兰都为你庆祝,好不?” 阿莎岚眼中泛起了一层水雾,仰起头眨了眨眼,等泪意消散些,郑重地点头:“嗯!” 院使不停地催促,阿莎岚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在姬浔的帮助下,将所有东西放进暖轿里,规整清楚。 重新上路后,阿莎岚从车窗探头往楼兰人方向看,一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视线,愣愣地坐着。 紧赶慢赶十多天,他们终于到了京城。 第五百零三章 进宫 骏马一路疾驰,入了城门以后,见道路上有不少行人,才稍微减缓了速度,院使勒着缰绳,侧头道:“姬大夫,人命关天,请先随我一道进宫。” 果然,病人是宫中之人! 姬浔回头看了眼马车,问:“阿莎岚怎么办?” “我会让人给她安排个住处安顿,这点你大可放心。”院使给旁边的御林军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拱手道,“在下会将姑娘安全送到客栈,在您出宫之前一直守护着她。” 阿莎岚不懂京中规矩,人又比较顽皮,姬浔都管不住,别人更加控制不了,他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不用,让她以我徒弟的身份,与我一同进宫就成。” “这……”院使看了眼有着楼兰图文的素色暖轿,宫中规矩更加森严,阿莎岚进去不就是羊入虎口么? 姬浔没理会院使的质疑,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暖轿旁。驾着暖轿的御林军立刻拉住缰绳,跳下马车,把马凳放好,姬浔踏上马凳后并没有直接钻进暖轿里,而是坐在轿门外,敲了几下轿门,引起阿莎岚的注意后,隔着门口事无巨细地叮嘱阿莎岚要注意的规矩。 御林军坐到了轿门的另一边,甩着马鞭尽快地朝皇宫进发,边听姬浔讲话,边感慨:为了姑娘的声誉,堂堂医圣竟然不顾身份地坐在轿子外,还想教孩童一般教导姑娘,真是用心良苦啊! 可暖轿里的阿莎岚正趴在车窗上,兴奋地看着街道两旁。 这里真的和楼兰完全不一样,建筑不同、人们的着装也不一样,还有好多她没见过的东西,摊贩的吆喝声不断,空气里也一直飘散着各种馋人的食物香味,阿莎岚深深吸一口气,皱着眉拍拍肚子:“唉,别闹,待会儿出宫以后,我再填饱你。” 京城的街道好远,阿莎岚看到后面怕自己忍不住下车去玩,放下车帘缩回暖轿里,捂着耳朵闭上眼掩耳盗铃。 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姬浔打开轿门,一眼就看到阿莎岚这副模样,嘴角抽搐,刚才他说了这么多,该不会白说了吧? 姬浔把阿莎岚的手从耳朵上拉下来:“到宫门了,记得我说的话,少说话少张望别乱走。” “嗯嗯!”阿莎岚边答边歪头,视线绕过姬浔,看向他身后的高耸的红墙,有种淡淡的情绪在滋生,但她说不清楚是什么。 下了暖轿,早有公公在门外等着,他一见到来人就快步上前:“大人、姬大夫,请随奴才进去。” 院使往后让了半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姬浔不客气地走在前头,阿莎岚紧跟其后。 朱红的宫墙之间的青石甬道长得像是没有尽头,不少宫女太监穿梭其中,见到院使一行人,宫女太监退往路两边,低垂着头微微行礼。 这样的场景不断在阿莎岚的眼前出现,她突然清楚在宫门口时的感觉是什么,拉着姬浔的衣袖,踮起脚尖:“姬浔……” “姑娘!此处是大黎皇宫,不是吵闹的市井,请懂些规矩!”太监厉声警告,他在皇帝宫里伺候,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自然更加不逊色,所以哪怕阿莎岚是跟着姬浔来的,哪怕身边还有个院使,他也敢呵斥。 阿莎岚在他身后做了个鬼脸,被姬浔用眼神警告后,赔笑着低下头。 第五百零四章 面圣 绕了好久,终于到了皇帝的宫殿。 “您几位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禀告圣上。”太监尖着嗓音吩咐,进殿门之前深深地看了眼阿莎岚,最终还是木着脸提点,“姑娘,收敛着点性子,皇宫与寻常地方不同,坏了规矩,挨板子都是轻的。” 没想到这位看着凶恶的太监竟然还这么好心,阿莎岚笑着称是。 李顺在正殿里伺候着,听到小太监来告知姬浔来了,惊喜道:“启禀陛下、娘娘,医圣姬浔正在门外候着,是否要将人请进来?” 皇后面露喜意,声音都不由得拔高了:“快!宣他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李顺急忙出门,左脚和右脚急得打架,也消减不了他的好心情,姬浔一来,陛下肯定就有救了! 殿内所有人眉眼间都松快了不少,皇帝低头,怀中正在伺候他穿衣的皇后脸上也是有着浅浅的笑容,他打趣道:“万一朕这怪病,就连姬浔也治不了……” “胡说!”皇后赶紧捂住皇帝的嘴,才起的一点好心情就被吓没了,她恼怒地责怪道,“陛下说的是什么话?您是天子,承天之佑,什么妖魔鬼怪都奈何不了您!” “好。”皇帝感受到嘴巴前皇后的手在不停地颤抖,他抬手包裹住那只手,“朕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好的,朕还要陪你白头偕老呢!” “当然,臣妾也绝对不会让您丢下臣妾一人。”皇后没好气地瞪了皇帝一眼,抽回手继续帮系盘扣。 眼眸垂下后,皇后才敢露出担忧的神色,皇帝近来被怪病折腾得悲观了许多,对治愈都不抱太大的希望,所以她也不敢再皇帝面前太过忧愁,就怕让他更加绝望。不知道姬浔能不能治这病,若真治不了,皇帝…… “系错了。”两个不对应的盘扣强行系起来拱起了一大片衣服,皇帝淡淡地看着,眼中没什么情绪,他也不明白是因为生病了比较懒散,还是身体已经不能支撑他思考了,总之脑中经常是放空的状态。 “是臣妾的不对,竟一时晃了神。”皇后迅速解开盘扣,重新整齐地扣上。 这时姬浔和阿莎岚等人进来了。 阿莎岚一进殿里就忘了规矩,虽然被姬浔叮嘱了要低头,不能随意看贵人,她还是没忍住偷偷抬眼观察。 屋子里极尽奢华,但阿莎岚对帝后更加感兴趣,此时皇后已经帮皇帝穿好白色里衣,从宫女手上接过明黄色外袍,才一抬手,皇帝就舒展开来配合皇帝,一举一动非常的默契,没个几年的磨合也达不到这样的效果。 阿莎岚不由得心生艳羡,大黎的夫妻都是这般吗?战王和战王妃是如此,帝后也是如此。 她的目光太灼热,皇后都被她看得脸皮发烫,快速地系好腰带,退出皇帝的怀里,才道:“这位姑娘是何人?” 姬浔回头,就看到阿莎岚直勾勾地盯着皇后,还张口欲要说话,姬浔连忙呵斥:“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怎么可以直视陛下和娘娘?没规矩!低头!” 这是阿莎岚第一次听到姬浔用这么凶的语气对她说,她回瞪一眼后按他所说的低下了头。 看她行事妥当后,姬浔才甩开蔽膝,跪下拱手行礼:“参见陛下,参见娘娘。这是草民的徒弟阿莎岚,在楼兰野惯了,不懂得规矩,冲撞了陛下和娘娘,请二位恕罪!” 第五百零五章 偷溜 阿莎岚的位置在姬浔左后方,只能看清他下跪的动作,也有样学样地跪了下来。 跪下后,从阿莎岚的角度只能看到姬浔的两个手肘都抬了起来,她照本宣科地抬起手肘,但手该怎么放她就看不到了,她把两只手十指交叉握住,看了看觉得不对劲,又试着像进京路上见过的侠客一般右手握拳,左手挺直覆在上面,她前后瞧瞧,感觉这次对了。 她自信满满地学着道:“参见陛下,参见娘娘。草民是姬浔的徒弟阿莎岚……” “哈哈哈,你这小姑娘当真是野惯了!”皇帝被她的动作逗笑了,女子与男子所行之礼不同,且她的动作过于滑稽笨拙,学着做还漏洞百出,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思。 “我做得还不对?”阿莎岚瞪圆了眼睛,对比一下自己和姬浔的跪姿,完全没有问题,她看了看自己的手也觉得很好,可皇帝仍在笑着,她心中不服,两腿以跪着的姿势快速挪动到姬浔身边,无视姬浔的警告,伸着脑袋观察他的手势。 一看清,阿莎岚气势就瘪了,姬浔是拱手,她却是抱拳,相差不是一星半点。她很好学地换了手势,再拜一次。 “行了行了,你要是愿意学,改天朕派个嬷嬷过去教你。”许久未见这样憨直的人,皇帝眉头舒展不少,连脸色都红润了些。 皇后见状,不由得红了眼眶,垂下眼帘,温声细语道:“此事臣妾会安排的。” “陛下,还是先让姬大夫给您诊治吧?”李顺等得心焦,赶紧提醒。 “嗯,起身。”皇帝笑意稍稍淡了些,“皇后,你先回去。” 生死有命,但这病若是不好了,他不打算这么早让皇后担心。皇后不愿离开,但见他态度坚决,只能福身退下,路过阿莎岚时,眉眼柔和了许多。 姬浔闻言,扯着阿莎岚站起来,再次用眼神警告她,阿莎岚仍觉得莫名其妙,她明明学得挺像的。 皇后一走,皇帝朝罗汉床走去,落座后把手往床几上一放:“姬浔,诊脉吧。” “是。”姬浔走上前,左手拉着衣袖,右手搭在皇帝的手腕上,集中精神号脉。 李顺和院使都紧张地看着姬浔,阿莎岚在一旁无所事事,轻轻移动脚步,移到了最近的宫女身边,轻声细语道:“姑娘,在宫里当差好玩么?你们平时都做什么?” 阿莎岚等了一会儿,那个宫女低头不语,她皱着眉走到另一个宫女旁边又说了起来,还是不理她。她就不信这个邪了,轻手轻脚地在殿里绕了一圈,结果竟然所有人都不搭腔。 阿莎岚一阵气结,指望这些宫女和她逗闷子,还不如她自己自力更生。 据说大黎皇宫很大,殿里没有好玩的,外面总该有吧? 阿莎岚看了眼姬浔,见他神情认真,她心虚地瞧着藻井:姬浔有正事要做,她这点小事还是不要打扰他吧。 瞧了眼姬浔,见他没反应,阿莎岚在心中蛮不讲理地将他的表现视为同意。眉眼一弯,她猫着腰偷偷溜出去。 离开时,阿莎岚还朝太监宫女以及守在殿外的侍卫看了看,所有人都像木桩一般,动都不动,这座宫殿说得好听的是庄严肃穆,但是她却觉得有些死气沉沉。 第五百零六章 婧安 出了宫殿大门,阿莎岚感到空气都清新不少,如同出笼的鸟儿一般蹦蹦跳跳,漫无目的,随便沿着甬道走。 大概是这里是皇宫中央,来往的宫女太监比之前进来时那条路上的多,没有太监和姬浔约束,阿莎岚热情地上前打招呼,但他们瞧她衣着不寻常,简单朝她行个礼,却没有回应,依旧含胸低头行色匆匆。 阿莎岚不甘心,见到人就像只被风吹着的蝴蝶一样随着人走,叽叽喳喳聊了半天,可宫女太监们只是从这个宫到另一个宫,一心做自己的事,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响应。 她郁闷坏了,一边走一边扯着头纱。 在入宫之前,她坐在轿子里探头出去,沿街的百姓看到她身上的楼兰女子服装,纷纷侧目,还有孩童主动伸手和她打招呼,热情得和楼兰人差不多,但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却都不搭理她,像木偶一样没有表情,没有喜怒,只会干活。 宫里真不好玩!大家也很无聊! 热情被打散了,阿莎岚百无聊赖地走着,循着记忆要回到皇帝的宫殿。 突然,一道雀跃的声音传了过来,阿莎岚眼睛乍然亮起来,竖起耳朵找声源,确定来源后双手提起裙摆,飞也似地绕着甬道跑。 声音越来越近,到了后来阿莎岚与声音的距离就只有一墙之隔,但她绕着墙转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入口,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 墙内的姑娘似乎是在抓什么,一直喊着“别跑”“我要抓到你了”,还有一群姑娘在劝她别跑太快,热闹得和之前阿莎岚所看到的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阿莎岚被这种欢快的气氛吸引,她在墙外努力地跳起来,还喊了几声,希望内里的姑娘们能发现她,但宫墙太高,她用尽吃奶的力气跳,也看不到里面,她的叫声也被姑娘们的喊声淹没。 没有办法,阿莎岚只能继续绕宫墙转,耳朵仍竖得高高的,听了好久,阿莎岚终于从一串担忧的声音里听清楚了墙内的情况,墙里面声音最欢快的姑娘是婧安郡主,她正在抓蝴蝶。 阿莎岚笑弯了眉眼,脚下生风,更急促地去找门口。 皇天不负有心人,阿莎岚终于找到了入口,她抬头一看:“御花园?” 话音刚落,阿莎岚愣住了,她没学过大黎的字,怎么会认识这几个字? 里头的声音更加欢娱,似乎是婧安抓到了一只蝴蝶,阿莎岚抛开乱七八糟的问题,一溜烟钻进了御花园。 越走近声音就越大,到了一座假山旁,阿莎岚终于能看见婧安郡主了! 婧安郡主穿了一身湘妃色衫裙,头戴珠花步摇,春风满面地在花丛中抓蝴蝶,身形摇晃,步摇也在摇晃,叮铃铃的,满是欢快的气息。 阿莎岚想加入,抬脚就要走上去,但就在这一刻,姬浔的叮嘱浮现在她的眼前,她幽幽地叹息一声,又缩回假山后面,羡慕地看着婧安嬉戏。 “郡主注意脚下,别摔了。”婧安身后的宫女们一脸担忧地劝说,她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睁着一双美眸在花丛里搜索着蝴蝶。 “谁!”婧安正玩得开心,余光突然瞥见一个鬼祟的身影,心口猛地一缩,“谁躲在假山后面,给本郡主滚出来!” 第五百零七章 认识 阿莎岚知道婧安是在叫自己,她赔笑着探头出去:“我能和你一起抓蝴蝶么?” “你是谁?”婧安见阿莎岚是个姑娘,觉得自己平白被吓到,柳眉倒竖,走过去质问,“干嘛在哪里鬼鬼祟祟的?有什么企图?” “郡主!此人来历不明,您别过去!”一众宫女惊慌,纷纷跑上前,挡在婧安与阿莎岚之间。这人瞧着眼生,且看外貌与大黎人不同,又无缘无故藏身在假山后面,至今身子都没有显形,谁知道她会不会在假山后藏着武器。 “你自己走出来,远离假山!”嬷嬷一手抓住婧安的手,不让婧安过去,一手指着阿莎岚呵斥。 “那个……”阿莎岚尴尬地挠了挠头,快步往空地走,但见宫女们被她的动作吓得一跳一跳的,她立刻放慢了速度,“我不是坏人。我自己在宫里瞎逛,但是大家都太无趣了,只有你们这里热闹,所以我就找了过来。” 随着阿莎岚的移动,婧安他们逐渐可以看清她的身形。 纤腰轻折,莲步微移,鹅黄色头纱下的珠翠流苏随之晃荡,细微的碰撞声如山间潺潺的流水声,姑娘肤如凝脂,艳若桃李,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脱俗。 婧安捂着胸口,稳了稳心神,把视线转到阿莎岚的着装上,品红色上衣,月白色下裳,下摆袖口处绣着繁琐复杂的图腾,用色大胆又不失精巧,但很明显不是大黎的服装。 “你是谁?你来自哪里?”婧安在渠城时见过不少外邦人,对阿莎岚的服装也觉得眼熟,但是若要辨别,她还真辨不出。 阿莎岚张嘴欲要自报姓名,可她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给姬浔添麻烦,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快速地想着该怎么回答。 “阿莎岚!” 阿莎岚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姬浔的声音里带着怒气,她咽了咽口水,转过身对着姬浔挤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你完事了?咱们回去吧?” 婧安认出了姬浔,激动道:“你怎么回来了?” 她和姬浔不熟,但是姬浔和凤琉璃相熟,凤琉璃的朋友就是她的朋友,而且 姬浔是在凤琉璃薨逝后不久离开的,时隔两年再次见到姬浔,她心中对凤琉璃的怀念多少投射了些许在姬浔身上。 姬浔没答复婧安,冷冷地瞥了阿莎岚一眼,拉着阿莎岚转回身:“给郡主赔罪!” “嗯嗯。”偷溜出来还惹了事,阿莎岚知道现在还是乖巧一点的好,膝盖一弯,就要像在皇帝面前一样行大礼,被姬浔一把扯住。 瞧见她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姬浔头疼地摸着额头,转头看向婧安:“她是我的徒弟,叫阿莎岚,不懂大黎规矩,还请郡主见谅。” “徒弟?”婧安一脸惊讶地看着阿莎岚,“你学了几年?医术怎么样?能开药方了吗?” “当然!”阿莎岚下巴轻轻扬起,拍着小胸脯,神色得意道,“我学了两年,医术很不错,在楼兰的时候很多病人都找我看病!” 姬浔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医术很不错? 她有一瞬间心虚,但很快又梗着脖子回瞪姬浔。她可没有撒谎,姑娘们都来找她看病,这个是事实,医术那个问题嘛,术业有专攻! “好厉害!”婧安很高兴地走上来,挽着阿莎岚的胳膊,“我以前也认识一个医术了得的姑娘。” 第五百零八章 住所 “她不仅医术高超,人也特别好,你要是遇到她也一定会喜欢的……”婧安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来,人也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可惜,阿莎岚再也没有机会遇见凤琉璃,她也没有机会重新再见一面。 “她怎么了?”阿莎岚察觉到婧安情绪低落,她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走了!”姬浔扯着阿莎岚往外拖,阿莎岚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都没弄清楚,抬手要挣脱姬浔的手,但是姬浔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非常用力地将她拖走。 走了好远,阿莎岚丧气地放弃挣扎,姬浔也放开了她的手,她揉着被捏痛了的手臂,抱怨道:“郡主还没有说完呢,你干嘛拽我?” “进宫之前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瞎跑吗?”姬浔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凉凉地盯着她。 阿莎岚暗暗吸气,这是要翻旧账啊! 为了不被姬浔责怪,阿莎岚拍了拍肚子,立刻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饿了,都要到正午了,我们还粒米未进呢。” “李公公在前头等着我们,你再忍忍。”姬浔无视她的哀嚎,径直朝前走。也许是他自私了,留恋这份亲情,竟一时舍不得她离去。 李顺老远瞧见两人过来,小跑上前,见阿莎岚蔫头耷脑的,便笑道:“咱家的不是,安排不周,忘了让人带姑娘逛逛,姑娘若是喜欢,咱家派人领您再去玩玩?” “公公客气,是阿莎岚太皮了。”姬浔眉眼间有点烦躁,在宫里就是不一样,客套话一套一套的,烦死人。 李顺贯会看人脸色,将要奉承的话咽了下去,边引着两人走回皇帝的宫殿,边言归正传:“陛下这事您也是知道的,需要随传随到,所以您的住所安排在太医院里,以便陛下传唤,也方便您随时用药。只是阿莎岚姑娘……” “阿莎岚和我一起就行。”姬浔瞟了眼正低头踩地砖线的阿莎岚,她的病情可没有好全,人又淘气得很,大大咧咧的,连照顾自己都照顾得不精细,他担心自己不在她身边看着,她能把身体折腾垮了。 “这不太合适。”李顺摩挲着拂尘柄,尴尬道,“太医院里都是些男人,阿莎岚一个姑娘家,住在里头已经不对了,再与您同吃同住,姑娘的闺誉可就有损了。” 姬浔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与那些虚无的东西相比,阿莎岚的身体更加重要。 见他没有答应的意思,李顺头疼不已,本来他们是打算把阿莎岚姑娘安排在宫外,专门派人伺候着,但是看姬浔恨不得把人随时带在身边的架势,这个想法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但像姬浔所言,更加不可以,姑娘的闺誉是一方面,他们如果真这样安排了,御史台那帮家伙能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说话的功夫,几人就走回了皇帝的寝宫,才跨入门槛,李顺提议道:“不如将姑娘安排在太后的寝宫?婧安郡主也住在那里,两人正好有个伴,再说了姑娘亲和,性子活泼,郡主也差不多,没准两人能玩到一起。” 太后知道皇帝的病情,把阿莎岚安置在那里,他们也不用担心皇帝患病的消息会泄露出去。而且太后慈祥,想来也不会拒绝的。 第五百零九章 见到太后 婧安? 是刚才那个很爱玩很喜欢热闹的郡主! 阿莎岚嘴角高高扬起,婧安是她在宫里见到的唯一一个生动爱笑的姑娘,她要是能和她住在一起,应该不会乏味。 “不行。”姬浔不假思索地拒绝,“太医院隔壁有个小院子,你把她安排在那里,我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阿莎岚悄悄低下头,咬着唇瓣不吭声,她不能给姬浔添麻烦。 “那院子离太医院还是太近了,真让姑娘住在那里,宫里传出的闲言碎语能把姑娘淹了,姬大夫再想想?”李顺自从当上太监总管,好多年没有见过这么油盐不进的人了,要不是皇帝的病全都仰仗姬浔,不能将人得罪了,他当场就得开骂。 “姑娘意下如何呢?”不等姬浔答复,李顺转而从阿莎岚身上下手,“婧安郡主素日里喜爱荡秋千、泛舟采莲、赏花游园等等,好玩的多着呢。她与您年龄相仿,且同样爱玩,定能玩得来,姑娘要不住过去?” 阿莎岚头都没抬,看似无动于衷,其实百爪挠心,李顺所言最吸引她的就是泛舟采莲,在楼兰那地儿能有一小汪池水就已经足够让人欢欣雀跃的了,可在皇宫里竟然还可以在水上泛舟! “不了,我听姬浔的。”阿莎岚狠狠掐了下大腿,都到大黎了,还怕不能划船么?眼下最重要的是听姬浔的,绝不能给姬浔添乱。 “公公,别白费口舌了,就安排在那儿吧。”姬浔板着脸,往前走几步,挡在了李顺和阿莎岚之间。 “不,姬大夫,姑娘的闺誉您就真的不顾了吗?”李顺觉得自己此时还能笑出来,也真厉害了。 “谁不顾谁的闺誉了?”太后在宫门口就听到这话,女子闺誉最重要,她对此很敏感。 “太后万福!” 众人纷纷行礼,姬浔拽着阿莎岚朝旁边的宫女看去,阿莎岚瞄了眼立刻意会,模仿着宫女的动作福身,学得像模像样的,至少太后没注意到有什么错的。 “起身。”太后一眼就看到了姬浔,激动地往前走两步,“哀家听闻你已经进宫了,就过来看看,陛下的病情你可有把握?” 姬浔拱手道:“回太后,草民定会竭尽全力。” “好。”太后听出了其中的困难,她担心承受不了那个诊断结果,所以就没再追问详情,而是不断叮咛姬浔务必要治好皇帝。 阿莎岚一直在姬浔身后,但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乐得自在,站在旁边偷看太后,太后眼含关切,叮咛之声情真意切,阿莎岚心中微动,莫名的感到亲切又熟悉。 “这姑娘是?”太后嘱咐完之后,就看到阿莎岚像森林里的麋鹿一样,歪着脑袋懵懂地看着她,失笑道,“方才你们在争执的事与姑娘相关?” 李顺弓着身走到太后身边,向她介绍阿莎岚,末了道:“奴才与姬大夫在安置姑娘上产生分歧,太后既然来了,要不您帮我们拿个主意?” “说来我听听。”太后抬起手,让阿莎岚到身边来,等她走近了牵起她的手道,“姑娘家的事都是大事,阿莎岚也好好听听。” 阿莎岚感觉到太后的手柔软温暖,暖意从手上传到了心里,她难得的乖巧了,咬着唇点头。 李顺立刻将两人的分歧点禀告给太后。太后狐疑道:“姬大夫是有何顾虑?” 第五百一十章 决定 “阿莎岚受不得寒凉,如今已是秋天,夜里气温较低,极容易染病。而且她每日都需要用药,但是她性子跳脱,若没有人盯着,她就会忘记,草民只有把她放在身边才能放心。”姬浔眉头紧拧,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愿意拘束阿莎岚呢? 太后闻言,讶异地看了眼阿莎岚,阿莎岚也抬眼与她对视,扯起一抹尴尬的笑。 “可怜的孩子。”太后握紧了阿莎岚的手,难怪她的手还是有些凉,“那更应该让阿莎岚去哀家那里,哀家宫里的西苑中有地龙,夜里让人烧起来,就不怕冷着阿莎岚了。” “太后说得极是,而且太医院旁边的小院子常年无人居住,就算让人把里外都打扫了,也阴得很。”李顺赶紧附和,“再说太后宫里伺候的宫女很多,在照顾姑娘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姬大夫交代一声,宫女们一定无微不至地把人照顾好。” “阿莎岚!”婧安一看到阿莎岚身上的鹅黄色头纱,立刻兴冲冲地跑进来,太后等人被她的叫声惊动,纷纷朝她看去,她顿住脚步,朝阿莎岚眨了下眼,然后规规矩矩地像太后行礼。 “起来吧,你俩认识?”太后的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怎么看起来还挺熟稔的。 “方才在御花园里见过,但还没能聊上两句,她就被姬大夫给带走了。”婧安不满地朝姬浔翻个白眼,与阿莎岚并肩站着,“我正遗憾着没机会和她深交呢。” 阿莎岚穿着艳丽,言行举止中透着灵动,她一走,婧安竟然没有抓蝴蝶的兴致,仿佛是最美的那只蝴蝶已经随风飞走了。 “那正好,哀家和李公公都想请阿莎岚到哀家的长宁宫里住,可姬浔不同意,你要不要也帮忙劝劝?”两个青春活泼的姑娘相处融洽,太后看得欢喜。 婧安杏眼睁得溜圆,看看姬浔,又看看阿莎岚,阿莎岚的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纠结,婧安凑到她耳边道:“我屋子里有苔生片、芙蓉糕、蜜三刀、凤梨酥、豌豆黄……” 阿莎岚听都没听过这些,但根据吃货的本能,敏感地领会到这些都是美食,她心中的天平秤渐渐倾斜,她的眼睛和婧安对视了一瞬,婧安拉起她的手就跑!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逃出门外了,一群嬷嬷宫女才后知后觉地追上去。 太后忍不住笑起来:“姬大夫,现在如何?” 姬浔无奈:“劳烦太后多挂心!” “无妨,这丫头合哀家眼缘。”太后转头道,“李嬷嬷,立刻让人去将西苑打扫出来,地龙也给烧上,去去寒气。” 李嬷嬷应声而下,太后还要去看皇帝,姬浔识趣地告辞,李顺吩咐几个小太监跟去帮忙搬行李。 行李都还在皇宫门口,姬浔带着人朝外走,边走边交代:“待会儿我把药方写了,你们记得让人熬,这药必须是正午服用,每天都不能落下。夜里绝不能开窗,水必须要喝热水,玩闹的时候不能换轻薄的衣服……” 直到行李都搬进了长宁宫,姬浔仍然念念叨叨,太监们听得一个头两个大,连皇帝都没有这么麻烦。 “姬大夫,咱们一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姑娘,她不会有事的,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为首的太监抓着衣袖擦汗。 “不行,我要去见太后。”姬浔抬脚入了长宁宫。 第五百一十一章 小计谋 “您?”太监们目瞪口呆,这带小孩儿都没有带得这么精细的吧? 太后才回到长宁宫,方才在皇帝宫里,见皇帝神色轻松了许多,压在她心里的巨石也挪开了些,她正要摘下首饰去休息,就听得宫女来禀说姬浔求见。 “快请!”太后吩咐人将凤簪再插回去,姬浔能救得了皇帝,他就有这脸面。 姬浔大跨步进来,行了礼就道:“陛下病得蹊跷,草民担心太后也会被人暗害,请求每日来为太后把平安脉。” “允。”太后一听就知道姬浔做什么打算,但他不提,太后也佯装不知道,慢悠悠地掀开茶盖喝茶。 “恳请太后再允草民每日见见阿莎岚。”姬浔厚着脸皮请示。 外男在没有宣召的情况下是不允许入后宫的,就算被宣进宫,身边都会有人跟着,办完贵人吩咐的事就必须出宫,一刻都不能耽误。他今天能进来也是征得了太后的同意,日后想来看阿莎岚,也必须得到太后的允许。 “阿莎岚与你是何关系?”太后放下茶盏。 “你与姬浔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婧安趴在桌子上,双手将桌上的所有甜点拢在怀里,带着审视的眼神盯着阿莎岚的眼。 那日太后终究还是允了姬浔的请求,姬浔得偿所愿,每日给太后问完诊,雷打不动地来看看阿莎岚,又是号脉,又是检查衾被,还严格限制她的吃食等等,只有婧安想不到,没有姬浔做不到的事。 婧安回想起关于姬浔的传闻,简直判若两人。 “类似兄长和妹妹的关系啊!”阿莎岚看着婧安怀中的甜点垂涎欲滴,“我就吃一个桂花糕!” “不可能!”婧安斩钉截铁地否定。 阿莎岚馋得像只等待投喂的奶狗,婧安下意识拿起桂花糕递过去,阿莎岚眼睛骤然亮起来,婧安反应过来,迅速将那块桂花糕投进自己的嘴里。 “你太过分了!”阿莎岚气得都快要哭了,怎么有这么坏的人? 婧安又拿起一块荷花酥,粉白色酥皮一碰就碎,窸窸窣窣飘落到白瓷碟中,阿莎岚眼睛微动,鼻尖更加酸涩了。 “你老实交代,这一堆就都是你的了!”婧安拿着荷花酥在阿莎岚眼前左右摇晃。 阿莎岚暗暗磨了磨小白牙,绷着脸道:“你先把点心给我,我才告诉你。不许讨价还价!你要是想知道答案,只能从我这里打听到,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姬浔!” 婧安拧眉纠结,问姬浔是不可能的,但“人质”在手,她就掌握了主导权,如果“人质”没了,她可能就血本无归了。 犹豫再三,婧安决定答应阿莎岚的威胁,把点心往她面前推,她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应该不会骗人吧? 点心一到阿莎岚手里,婧安就有点后悔了,她终究是低估了一个吃货面对美食的突然爆发的智商。 阿莎岚把每种点心都咬了一口,然后放在自己的小碟子里 ,好吃的就再拿一个,眨眼的功夫,她的碟子里已经堆成了座小山,她笑嘻嘻道:“这些我都咬过了,你不能再抢回去,更加不能丢掉,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婧安快要不淡定了:“你答应我的事,也该做到吧?” “嗯嗯,我和他真的就那么点关系,你问多少遍我都是这样回答。”阿莎岚抱着桂花糕啃得津津有味。 婧安看得馋了,也拿起一块来,边吃边否定:“绝对不可能,他就不是这种人!” “那他是什么人?”阿莎岚费解,自从有记忆以来,姬浔就是这样,她没觉得有什么值得怀疑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没食欲 “他?”婧安伸头往外张望,又问了身边人,确定姬浔现在没在长宁宫,才身子前倾神秘兮兮道,“我听说,他以前坏得很,还拿小孩儿试药呢?你说说,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好?” “哦,原来如此。”阿莎岚显然不信,像松鼠一般啃着桂花糕,附和道,“他怎么这么坏呢?” 婧安泄气了:“你还可以再敷衍点。” 姬浔进宫也半个月了,他终于在古书中找到救治皇帝怪病的方法,但这病不能在短时间内治愈,药方也要随着治疗情况进行调整,太后和帝后知道能治愈就都喜不自禁,时间长短都没关系,压制在他们心里的乌云总算是消散了。 可有人却郁郁寡欢。 “你不会生病了吧?”婧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抬手去摸阿莎岚的额头。 阿莎岚不躲不闪,蔫蔫地瘫坐在美人榻上:“我好着呢。” “好像和平时一样啊。”婧安手心贴着她的额头,感觉没什么问题,又换了手背贴上去,还是很正常的温度,“你到底怎么了?” 阿莎岚眼中的光黯淡了,没精打采的,之前爱玩的游戏也提不起兴趣,窝在房间里连门都不出,甚至连吃东西都不积极了,婧安观察了几天,觉得很不正常。 阿莎岚重重地叹息,听姬浔所说,他们至少要在京城待上一年,这不得要了她的命? 宫里能玩的地方不多,也就几个花园可以玩耍,但这几天她都和婧安玩遍了,就连心心念念的泛舟湖上也玩腻了。宫里人不少,除了太监宫女,她还见到了皇帝的妃子,可这些妃子一点都不和善。 总而言之,这宫里地儿不好玩,人也不好玩。 阿莎岚单手托腮,怀念起楼兰随处飘扬的歌声,一出门就能和人起舞,衣袂飘飘中荡漾着欢快的笑声,热闹得每天都像是节日一般。 “你不会也得了什么怪病吧?”婧安惊呼,“来人,快去请姬大夫!” “不用不用!”阿莎岚赶紧把她按到座位上,还阻止了要冲出去的宫女,“唉,我没病,真的!我要是生病了,姬浔每天都来,他可能会不知道么?” “也是哦,以他那上心程度,你掉根头发他都能急眼,要是你生病,他肯定会强行住进宫里,衣不解带地伺候着。”婧安方才急出了汗,甩着手帕扇风,扇起的风带着些秋天的凉意,她低头瞧了眼,突然觉得能看见姬浔铁青着脸指责她,她惊恐地把手帕甩到桌几上。 婧安后怕地拍了拍胸口,求知若渴道:“那你到底怎么了?” 阿莎岚扁起嘴巴,闷声道:“我们至少要在这儿待一年。” “你不是喜欢大黎么?我们大黎的美食你可还没有吃到万分之一,留在这儿不正好如你所愿么?”婧安两只手臂交叠在桌几上,身体前倾,不解地看着阿莎岚。 听到“美食“二字,阿莎岚都没有反应,她憋了半天才道:“宫里太无聊了。” “害,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婧安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满不在乎地甩甩手,“这还不简单,宫里呆腻了,咱就偷偷出宫玩!” 阿莎岚惊得嘴都合不上:“能溜出去么?” 宫里里三层外三层有人把守着,能那么容易吗? 第五百一十三章 出宫 “事在人为,你跟着我就成!”婧安一脸兴奋,她也是关不住的,赶紧让人备好出宫的衣物。 她忽然上下扫视了阿莎岚,摸着下巴道:“你这外貌和着装不行,太惹眼了,一出去就能引得别人围观,玩起来不尽兴。” 她拉着阿莎岚到衣柜前,从衣柜里挑拣,终于找到一套水绿色丝绸做底、花纹素雅的襦裙,她立刻让阿莎岚去换了。 阿莎岚不习惯有人伺候她更衣,自己拿起衣服到屏风后,熟练地脱了楼兰装束,没什么障碍地穿上大黎的服装。 “你知道怎么穿么?”婧安才想起来还没有教阿莎岚穿衣,大黎的衣服还听繁琐的,里外要穿好几件。 一抹狐疑划过阿莎岚的心底,她摸着和楼兰衣服一样柔软的襦裙,最终自己解释为衣服的形制虽不一样,但是都是包裹身体的,大方向上一致,所以能无师自通:“我穿得差不多了。” 没多久阿莎岚就出来了,婧安扫了一眼,眉头紧锁,她都选最不显眼的襦裙了,怎么阿莎岚穿着还是这么打眼? 婧安撸起袖子,再接再厉:“我们涂些脂粉,尽量让你看起来像是大黎人。” 阿莎岚跟着婧安到梳妆台前,闭上眼由着她化。 “就这样吧。”化了许久,婧安仍不满意,哪怕她都把阿莎岚的鼻梁化得看起来低了很多,脸色也抹黑了,但阿莎岚还是能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 不过时间不等人,再耽误下去她们的出宫计划就得搁置了。 婧安熟门熟路地带着阿莎岚出宫,她毫不犹豫地去了最熟悉的西市,这一片都被她扫荡过了,哪家的东西最好吃哪家的质量好她都清清楚楚。 阿莎岚满眼的新奇,婧安拉着她从街头吃到街尾,肚子吃得圆鼓鼓的两人都不肯停下,能偷溜出宫的机会不多,出来了还是多吃点。 “布庄!”婧安顿住脚,“我们去买匹你喜欢的布,回去之后让人给你量身定做一身大黎的衣服怎么样?” “好啊,我终于可以有大黎的衣服了!”阿莎岚点头如捣蒜,楼兰的衣服她喜欢,大黎的衣服也别有风情,住了这么久,她也想拥有一件。 两人欢欢喜喜地进了布庄,布庄里各色布料琳琅满目,布料的花纹、材质、种类等各不相同。 “两位贵客,是打算买云锦、蜀锦、浣花锦,还是……”掌柜的挨个儿指着展示柜上的布匹,一口气介绍道。 阿莎岚抿着唇,又一次莫名其妙地觉得似曾相熟。 “你都没有看上的么?”婧安拍了拍她,这次买的布大有用途,一定要选好了。 她甩了甩头,将脑中的胡思乱想甩掉,视线在展示柜上扫过,突然被墙上的菱格四合如意纹锦吸引住,她眼睛弯成了月牙,指着那匹布道:“就这个了!” “我要这匹。” 另一个婉转的声音同时响起,从婧安和阿莎岚的角度看去,声音的主人的手指也指着她们想要买的那匹。 她们俩惊讶地朝人看去,婧安认识对方,微微侧头对阿莎岚道:“这是战王的侧妃张氏。” 阿莎岚眼波流转,带着好奇看张氏,这就是能解开战王心结的张氏? “真漂亮”阿莎岚满眼惊艳,小声地感叹,把婧安听得满头黑线,你俩眼下同时看中了一匹布,你还有心情欣赏别人的容貌?以后重要场合撞衫了怎么办? 第五百一十四章 买下 张氏定睛一看也认出了婧安,迈着小碎步到婧安跟前,屈膝福身:“给郡主请安。” “起来吧。”婧安和张氏没什么交情,但也能闲聊两句。 张氏打量了眼阿莎岚:“这位姑娘瞧着眼生,是哪家的千金?” 阿莎岚很自觉地福身,可自我介绍的时候又愣住了,姬浔说不能让人知道皇帝生病的事,她要是告诉别人她是姬浔的徒弟,别人是不是还会往下追问姬浔为什么来京城了? 再往下说,她就得露馅了。 “她是我朋友。”婧安帮着解围。 张氏见状,识趣地没再深究,倒是掌柜的一脸为难地插话:“这块布就只剩一匹了,您几位商量商量?” “姑娘是婧安郡主的朋友,那我就不夺人所好了,掌柜的,给这位姑娘包起来。”张氏眉眼温柔。 阿莎岚见她面容和善,哪好意思和她争,立刻推让道:“我瞧侧妃一进布庄就看中了这匹布,应该是很喜欢的,还是侧妃收下吧。布庄里的布都很漂亮,我再看看别的,也能再找到心头好。” 两人让来让去,让到婧安都打了个哈欠,最终她拍板道:“张侧妃,你就收下吧,天色也不早了,辰儿还在家里等你呢。” 张氏抬眼往外看,天边已经飘了彩霞,她急忙向两人道谢,让丫鬟付钱拿起布料就走。 “那边我们刚刚是不是还没有看?走,过去瞧瞧。”婧安挽着阿莎岚走到布庄的另一边。 “你也帮我挑挑,我看得眼睛都花了。”阿莎岚笑道。 “行,其实你还不如要刚刚那匹呢,你俩都是瞎客气,这里还摆着这么多,不要那匹布也还有得挑,要了也无所谓。”婧安一边挑一边说。 “她为人这么好,我过意不去。”阿莎岚耸耸肩膀。 “你人也好啊。”婧安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软呼呼的,太好捏了! 她连忙把头往后仰,拍下婧安的手,磨着牙道:“再捏就捏肿了,我要是被你捏成了胖子,我可是会睚眦必报的!” “噗嗤!”婧安抱着肚子笑出了眼泪,“你为什么会胖你不知道么?别冤枉我哈!” 阿莎岚气得追着婧安要打,婧安躲闪,两人玩闹了一会儿,总算开始认真挑选。 夜幕降临之前,她们终于带着选好春绿色宝相凤纹锦回宫。 “嬷嬷,让人把尚服局的司衣请来,我们要做件衣裳。”婧安打开包裹,那起布料在阿莎岚身上比划,设想哪种款式更适合阿莎岚,边想边跟阿莎岚介绍。 司衣领着人赶到了,婧安把布料交给司衣,让她看看该怎么制作,她们有商有量的,阿莎岚听得云里雾里的,索性坐到一边去吃葡萄。 等她们商量完,到了量尺寸的时候,阿莎岚听话地张开双臂配合。 “阿莎岚,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买布吗?”婧安坐在圆桌旁,单手撑着下巴。 阿莎岚眼珠子转了转:“因为我没有大黎的衣服,不方便……” 后面的话有外人在场不好说出来,婧安心领神会,她后面要说的是“不方便偷溜出宫”,但要想偷溜出去,她没有衣服,婧安有啊。 婧安摇摇头:“过几天就是我们大黎的中秋节,这可是个很重大的节日,在那天宫里会举办宫宴,到时候你就可以穿着大黎的新衣服出席宴会了。” “嗯嗯!”阿莎岚的眼睛亮得惊人,“司衣,麻烦你一定要帮我做出很漂亮的衣服!” 姑娘都喜欢漂亮的衣服,也都想要在重大的活动中盛装出席! 第五百一十五章 蔫了 “没问题吧?”阿莎岚已经能熟练地用左手嗑瓜子了,“我早说了我能照顾好自己,你还不信?你别老操心,跟个老父亲似的,小心年纪轻轻就长皱纹。” 姬浔还在把脉,反复地确认没事后,才收回手:“身体是没事,但你最近……” “怎么样?”阿莎岚凑上来,满脸期待地看着姬浔,瞧姬浔这样子绝对不会是她又犯错了,不知道能不能听到姬浔的夸奖。 姬浔笑笑,一字一句道:“肥,了。” 肥?了? 肥? 了? 嗝! 阿莎岚开始打嗝,打得很严重,还没有停顿,一下接着一下,难受得她快要哭了。 房间里的所有宫女都围了上来,手忙脚乱地倒水喂她,还有帮她拍背的,场面混乱得阿莎岚自己都发慌。 “阿莎岚,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婧安手里拿着个包裹,蹦跳着进门,一看眼前鸡飞狗跳的画面,愣住了,“你吃什么好东西了?怎么打嗝打得这么厉害?” 阿莎岚睫毛上已经挂上了泪珠,凄凄惨惨地指着姬浔,艰难道:“都,嗝,怪,嗝嗝嗝,他!” 婧安没忍住爆笑,引来阿莎岚控诉的眼神后,才勉强憋住把头转向姬浔。 姬浔正拿着一杯茶慢慢地品,举止斯文优雅,和一几之遥的阿莎岚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你对她做了什么?”婧安兴致高昂,她都习惯了姬浔把阿莎岚当做易碎的瓷娃娃来照顾,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看到姬浔欺负阿莎岚。 姬浔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品茶。 从他口中得不到答案,婧安转向问忍着笑的宫女,但宫女也只字不言,眼中的笑意却更深了。 婧安只能坐在一边生闷气。 一刻钟过后,阿莎岚终于不打嗝了,她怒气冲冲地瞪着姬浔,婧安赶紧询问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莎岚自尊心很受伤,把头撇到一边,姑娘“肥了”不能告诉其他人,但是婧安不是其他人…… 想了会儿,阿莎岚扭捏地嘟囔:“他说我肥了。” 说完,她的眼眶肉眼可见地又红了,婧安立刻拿出手帕帮她擦泪,同仇敌忾地怒视姬浔:“你怎么这么恶劣?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出评判姑娘胖瘦的事?你不觉得你很过分么?再说了阿莎岚只是脸上圆润了些,身材可一点都没变!阿莎岚,我说的是真的,我带了新衣服来,你试试,保证穿着不会紧。” 阿莎岚一听到“新衣服”心情就阴转晴,立刻从婧安手里拿过衣服,道了谢后就去更衣。 新衣服是大黎的形制,但根据阿莎岚的外貌和身材做了些调整,让服装更加符合阿莎岚的气质。 阿莎岚一穿上就非常喜欢,小跑着从里间出来,到姬浔面前转几圈:“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明天我穿着这件衣服去参加宫宴好不好?” 姬浔扫了眼,阿莎岚仍美得惊心,但他还是要泼冷水:“你不会忘了,我们是秘密进京的吧?” 阿莎岚浑身僵住,木楞地回头:“什,什么意思?” 千万不要是我想的那个意思,拜托拜托! 但事与愿违,姬浔残忍地解释:“我们的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遇到婧安已经是计划外,你不能再参加宫宴惹人注意了。” 阿莎岚张嘴欲要抗议,却被姬浔冷眼压制,她最终瘪着嘴蔫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宫宴 宫宴当天,阿莎岚和婧安照例去给太后请安,两人今日安静得过分,太后好笑道:“你们俩昨夜干什么坏事了?如今一点精神都没有?” “没干。”婧安幽怨地辩驳,“我们看起来像是会干坏事的人么?” “我怎么听说有的人偷溜出宫了?”太后嘴角含笑,饶有趣味地欣赏二人地表情。 阿莎岚和婧安虎躯一震,心虚地对视一眼后,立刻挤出笑来,一左一右地上前围着太后哄,甜言蜜语滔滔不绝,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的。 “行了行了,哀家若是真生气,早罚你们了。”太后拍拍两人的手,“你们也不想想,皇宫是什么地方?真能由着你们不声不响地进出?” 两人愣住了,婧安不解道:“我看准了侍卫换班的空档才出去的,他们不是都没发现我们么?” “傻!”太后失笑,“他们要是连你这种寻常姑娘都守不住,皇宫不就成了漏洞百出、随进随出的筛子?也就是哀家担心你们憋坏了,才下旨允你们出宫的。” 婧安一听,立刻滚进太后怀中撒娇,阿莎岚也笑着道谢。 太后就喜欢两人有朝气的样子:“哈哈,两个姑娘可以跟哀家说说,新衣服也做好了,又是中秋佳节,到底是什么事惹得你们俩人丧眉耷眼的?” 阿莎岚的笑脸可怜兮兮地垮了下来:“姬浔说我和他不能暴露,所以我不可以参加宫宴。” 闻言,太后脑子一转,就想通了缘由,不以为意道:“姬浔进京的当天消息就传遍了京城,哪里需要保密?” 是了,姬浔这么个大活人住进了太医院,怎么也不可能不被人知晓。 “他骗我!”阿莎岚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姬浔竟然会骗她。 太后捏了捏她日渐饱满的脸颊:“估计啊,他是担心你太闹腾了给他惹事,所以才不愿让你参加宫宴。” “我哪有闹腾?”阿莎岚不服气,她进宫这么久,一直很规矩,从没有犯过错或者得罪过贵人,姬浔干嘛平白无故冤枉她? “还不闹腾?擅自出宫的事,算不算出格?”太后好心情地提醒她,一旁的婧安刚想力证阿莎岚很乖巧,就被这句话吓住了,说起来她才是主犯,她胆怯地缩了缩脖子,给阿莎岚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阿莎岚自知理屈,摸了摸鼻子就转移话题:“那我要是乖乖听话不闹事,是不是就可以去参加宫宴?” 她一脸期待,黑眸中跳跃着点点星火,太后见状,哪有不允的:“可以,你们玩得开心些,也不会有多大事。” 得了太后许可,阿莎岚和婧安欢天喜地地回房间梳洗化妆,在宴会即将开场前才装扮好。 才到举办宴会的极庆殿,阿莎岚就被殿后琳琅满目、形态万千的花灯吸引了:“那里怎么挂了这么多花灯?” “那是猜灯谜!”婧安拉着阿莎岚朝那边跑,“灯下挂有纸条,纸条上就有灯谜,猜中了哪个就能得到相应的灯笼,咱也去凑凑热闹!” 官员女眷们陆续入场,三三两两在互相问候,花灯之下的人还不太多,阿莎岚抬头,细细观察着这些花灯,有兔子、桂树、嫦娥等应景的,也有其他画着其他吉祥图样的,每一种都巧夺天工。 第五百一十七章 失踪 婧安已经开始猜灯谜了,阿莎岚也不甘示弱,踮起脚尖看灯谜。猜到谜底后,身边的宫女会把谜底告诉外围守着的太监,若是答对了,太监就会过来摘下花灯送给答对之人。 阿莎岚和婧安没多久手里就都拿了几个花灯,两人视线交汇的瞬间生起了比赛的心思,更加专注地投入解灯谜之中。 “就是她!” 宫女抬手指着阿莎岚,她和身后的侍卫立刻走上前,阿莎岚迷茫地开口:“怎么了?” “就是你拐带了战王世子!”宫女斩钉截铁道,侍卫带着刀,脸色冷峻道,“去把张侧妃请来。” 阿莎岚不明所以,左右看看,周围被女眷们围成了一个圈,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听了一会儿,她才听明白现状,原来战王世子失踪了,眼前的宫女指控是她拐带了世子。 “不是我!”阿莎岚连忙摆手解释,“我一直在猜灯谜,根本没有做其他事!” 她想要找身边伺候的宫女为她作证,但宫女被吩咐去取茶水了,一时半会找不到人。她着急地请周围人帮忙作证,但是侍卫等人来之前,她们也都专注于猜灯谜,谁也没有注意到她是不是一直都在此地,所以纷纷摆头。 “是何人拐带了辰儿?”张氏浑身虚软,由妱儿搀扶着才走到了这边,这是自凤琉璃死后,辰儿第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是她带着的,若是出了事,她万死难辞其咎。 阿莎岚被众人围在中间,火树银花之下,她的身形格外显眼,张氏一瞧满脸惊愕:“是不是弄错了?” “真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阿莎岚见到熟人立刻上前,但被侍卫横刀挡住了脚步。 “我刚刚明明看见世子跟在你身后,你还敢狡辩?”宫女指着阿莎岚事发时站的位置,将所见的情景重演一遍,以此证明她所言不虚。 宫女讲得这么详细,围观者都已经偏向于她,阿莎岚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夫人们纷纷怒斥她,未出阁的姑娘们也窃窃私语,任她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这位姑娘,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你把世子藏于何处?”侍卫更是步步紧逼,右手按着刀柄,隐隐有拔刀的架势。 所有人厌恶的眼神、愤怒的逼问如同箭羽一般朝阿莎岚射来,她摇头摆手,不断地后退,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私设公堂的?”婧安一声暴呵,拨开人群冲了进来,“别哭,有我在,我看谁敢欺负你!” 说完,她叉腰挡在阿莎岚身前,直视着逐渐逼近的侍卫:“你们说她拐走了辰儿,可有证据?你们这么一大群人,只凭借这个宫女的一面之词就胡乱指责一个姑娘,谁准许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周围所有人下意识地倒退几步,婧安深得太后荣宠,他们可都不想招惹她。 侍卫首领拱手道:“郡主息怒,世子还不知道在何处,我等先将人找到,再由郡主处罚。” 说完,侍卫首领领着一群侍卫匆匆离去,围观地人也以此为由散开了。 婧安看着众人的背景,冷哼一声,转过身看见阿莎岚无声地淌泪,她赶紧拿起手帕给阿莎岚擦泪:“没事了,他们都走了。” “我解释了,他们都不信。”阿莎岚抽泣着。 第五百一十八章 前因 阿莎岚第一次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滋味,在人群中孤立无援的感受让她觉得从骨头缝里渗出冷意,比沙漠的夜还要冰冷。 “我信你!”婧安现在非常懊恼,怎么猜灯谜猜上瘾了,竟然把阿莎岚独自丢在一边。 “我也相信你。”张氏心里着急,急着要去找辰儿,但是看见阿莎岚因为被冤枉的缘故哭得伤心,她心里过意不去,就想过来道歉。 可阿莎岚的抽泣声像是带着魔力一般,张氏一接近就忍不住鼻尖泛酸。战王看在她尽心照顾辰儿的份上,才会和她多说两句话,可她第一次把辰儿带进宫就出了这样大的事故,战王该怎么想她?如果辰儿有什么不测,战王会不会休了她? 委屈的情绪哭完就能控制了,阿莎岚抹干眼泪,一抽一抽道:“张侧妃,究竟是怎么回事?世子为何会不见?他怎么会跟在我身后?” 宫女只说了见到辰儿跟在阿莎岚身后的场景,但是前因如何,阿莎岚至今都不知道。 张氏强撑着没失态:“辰儿原本是跟着我的,我与黎王侧妃陆氏聊了几句,回过神时他已经不见踪影了。听那个宫女说看见他跟着你跑,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周围人影幢幢,张氏边说边朝四周张望,希望能见着辰儿的身影,可始终没有见到辰儿,她反而被摇晃的人影弄得更加心烦意乱。 阿莎岚回头望了眼宫女所指的地方,努力回想有没有见着辰儿,但是她之前所有注意力都在猜灯谜上,丝毫没有发现辰儿紧跟在身后。 “极庆殿都找过了么?”阿莎岚也担心起来,据说辰儿不过才三岁,这么一个小人儿要是遇到危险,连躲都不知道躲。 “都翻遍了,还是没有看到。”张氏已经克制不了了,泪水像雨一般落下,趴在妱儿的肩头低声哭泣。 这件事都已经惊动了皇后,要是再找不到,他们就该通知战王了。 婧安被这哭声吵得烦躁,甩着手帕来回踱步,最终还是忍不住生气:“你要是对辰儿不上心,你就别带!带出来以后把他弄丢了是什么居心?” 辰儿是凤琉璃的孩子,婧安把他当亲侄子一样对待,张氏把辰儿带出来不好好看着,把人弄丢了不去找,竟还有脸在这儿哭哭啼啼? 张氏不敢再哭,红着眼为自己辩解,她视凤琉璃如姐妹,更是把辰儿当做亲生的对待,一时不察竟酿成了这样的大祸,所有的真心都被全盘否定,她心中如同肝肠寸断一般疼痛。 阿莎岚拉着婧安,不停地劝说婧安不要责怪张氏,还抽空开导张氏,本来受了委屈的她竟忙得没空再委屈了。 “你别怪她,你也别哭了,咱们先去找辰儿吧。”阿莎岚站在两人中间,头如同拨浪鼓一般左右摇摆,随时关注两人的情绪。 “姨母!” 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冲散了两人间的不和,张氏看清来人,泪都忘记擦,一路小跑地跑过去,到了跟前屈膝福身:“王爷,臣妾有罪。” 婧安看到被战九霄抱在怀里的辰儿生龙活虎的,松了口气,但她冷冷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胸,白眼都翻上天了,亲疏远近她可分得清,凤琉璃在前,什么战九霄、张氏都得往后靠。 第五百一十九章 再见 婧安想要质问战九霄为什么不在辰儿身边多配几个伺候的人,要是今天出了意外,他有什么脸面去面对凤琉璃的在天之灵? 可她才张开嘴,就被阿莎岚捂住了,阿莎岚轻声道:“我瞧张侧妃也不是故意的,她哭成那样可做不了假,就算了吧?再说了,战王妃这么爱战王,应该不忍心战王孤独终老吧?能有人陪着战王,且这个人对世子也好,我们就不要去干涉他们之间的事了,好不好?” 提到凤琉璃,婧安一身的怒气散了不少,但看着战九霄和张氏,她仍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婧安侧头在阿莎岚耳边嘀咕。 阿莎岚闻言往战九霄身上看去,战九霄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前几天她和张氏同时看中的那块布料制成的长袍,这身长袍穿在他身上显得他身量笔挺,玉树临风。 阿莎岚顺着衣服看到他的脸,五官俊朗立体,深邃的眼里倒映着花灯的光,像此时缀满繁星的夜幕,他真的和院使说的一样,本人比画像好看,战王妃应该也是这般吧? 战九霄的视线淡淡地从婧安和阿莎岚身上掠过,才低头看向张氏:“无事,他跑去找本王了。” “是。”张氏喜极而泣,手帕在眼角处擦了擦,突然想到什么,惊讶地抬头,“王爷今日是来参加宴会的吗?” “嗯。”战九霄不欲多言,可就这一个字已经让张氏欣喜若狂了,要知道战九霄已经两年没有出过府门了,他现在终于肯出府,甚至入宫,也就意味着他彻底看开了。 “哼!”婧安看着不爽,战九霄和凤琉璃几乎是同时从她世界里消失,再加上关于他们夫妻的传闻一直盛行,所以在婧安的记忆中战九霄和凤琉璃始终是一对,乍然看见战九霄和张氏相敬如宾,她觉得刺眼极了。 婧安侧头要和阿莎岚吐槽战九霄,却看到阿莎岚的泪水像泉水一样汩汩地往下淌,满脸都沾湿了,但她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婧安被吓着了,拿手帕帮阿莎岚擦眼泪,但是手中的手帕早就被她的泪水浸湿,根本就吸不了水了,她连忙从宫女手中抢过一条干的手帕,“是不是还很委屈?我们去请太后为我们做主,求太后狠狠教训他们。” 婧安以为,阿莎岚是看到辰儿后想起被围着指责的事,才又升起委屈之情的。但阿莎岚并没有觉得委屈,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竟然又流泪了。 阿莎岚抬手一摸脸,湿漉漉的,她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了。 之前她看到辰儿安然无恙地坐在战九霄怀里,悬着地心落了地,可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了毕竟辰儿是跟着她才走丢的,如果一直找不到辰儿,四舍五入也算是她闯了祸,到时候她肯定会被姬浔教训。 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差点连累她的辰儿,可越看越觉得很熟悉,这种强烈的熟悉感竟将她禁锢在其中,眼里除了辰儿再也没有其他了,泪水也无意识地流了满脸。 “我没事。”阿莎岚笑着拂去泪水。 “我们先入席吧。”婧安担心阿莎岚在这里待久了,会更加伤心,立刻劝说她离开,她点头答应。 战九霄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了她们一眼,继续和张氏说话。 第五百二十章 漂亮姐姐 “漂亮姐姐!”辰儿高声叫着,急得在战九霄怀里不停地扑腾,让战九霄差点就保不住他了,只能将人放下。 辰儿一落地,小短腿飞快地跑着,像只离弦的箭直奔阿莎岚而去,但阿莎岚不知道是在叫她,一步都没有停留。辰儿越跑越快,快到阿莎岚身后时没来得及收住力,整个人如同小弹炮一样直接撞到阿莎岚的腿后面。 阿莎岚膝盖被撞得往前一屈,差点就要摔倒,幸亏婧安和宫女左右搀扶着,她才免于当众摔个狗啃泥的惨状。 阿莎岚后怕地转身,一看到粉雕玉琢的辰儿仰着头,一脸胆怯地看着她,她心里软成一团,蹲下身温柔道:“世子有什么事吗?” 辰儿仔细地看着阿莎岚的眼,都说眼睛传达着心中的想法,辰儿从她的眼里只看到了关怀,没有责怪。 辰儿嘴角弯弯,向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辰儿在这儿给漂亮姐姐赔不是。” 回来的路上,他就听到很多人在议论纷纷,都说漂亮姐姐把他拐走了,正被侍卫问讯,还有人仅凭道听途说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责骂姐姐。他为姐姐不平,也担心有人会继续冤枉姐姐。 “是辰儿觉得姐姐很亲切,所以自己跟了上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和姐姐认识,就看到了父王,所以我才折返过去找父王。连累姐姐被冤枉,辰儿心中愧疚难当。”辰儿口齿清晰,简单明了地将失踪的原因解释清楚。 “姐姐没有什么,只要世子没事就好。”这孩子既懂事又贴心,阿莎岚的眼睛莫名地又升起了水雾。 “姐姐还难过么?”辰儿抬手在阿莎岚的眼角轻轻擦拭,软软的触感令阿莎岚更加泪眼汪汪。 阿莎岚快速地擦拭,心中暗恼自己不争气,当着孩子的面哭什么哭! 可泪水永无止境一般,越擦越多。 辰儿慌乱地回头:“父王,姐姐被人欺负了,你把那些坏人都抓起来!” 战九霄对阿莎岚无感,但好歹辰儿喜欢,再加上她确实因为他们承受了不该承受的指责,战九霄环视一圈,围观的人纷纷低下头,佯装在忙碌。 “今日之事,真相如何,各位都知道了,我不希望明日再传出什么有损姑娘清誉的传闻来。”两年未见,战九霄气势越发瘆人了,语气平平淡淡,却像是宝剑藏锋一般不怒自威。 “是。”周围一众围观者都不敢反驳,齐齐屈膝行礼。 “姑娘可放心了?”战九霄随口一问,捞起辰儿就走,辰儿还想多待一会儿,被他拍了一下屁股,“宴会就要开始了,你再闹腾以后再不许你出府。” 辰儿一听就立刻老实了,父王说禁足就一定会禁足 ,那他以后都没机会出门,也再不能遇见姐姐了。 他扁了下嘴,趴在战九霄的肩头,朝阿莎岚挥手:“姐姐再见,我下次来找你玩!” “好!”阿莎岚努力笑着,一边笑,一边擦泪。 直到战九霄一家三口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拐角,阿莎岚眼泪流得才没有那么汹涌。婧安观察了很久,阿莎岚不像是委屈的样子,但泪水却止不住,她皱眉道:“你是怎么了?” “不知道,就感觉心里闷闷的,很难受,然后眼泪自己流了下来。”阿莎岚又从宫女手中拿过一张手帕继续擦。 第五百二十一章 流言起 所有当事人离开了花灯下,围观者才恢复了讨论的热情,也因为这件事,阿莎岚在众人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姑娘是哪家的千金,之前怎么没见过?”丞相夫人心有余悸,战九霄虽然两年没有步入朝堂,但是他在朝中的地位仍是无人可以撼动,他出言威胁,可没有人敢不当回事。 那姑娘因祸得福,得了战王世子的喜欢,日后她们可得上点心,免得将人得罪了,惹战王不愉快。 “不知道啊,没听说哪家新来了个小姐。”侍郎夫人满脸疑惑,京中的官员之间多少都有些牵扯,贵人圈子也就这么小,可没听说哪家里还藏着个素未谋面的小姐。 李夫人心里很不平衡,婧安也就算了,凭什么一个从莽荒之地来的野人也能得到太后的喜欢? 她扬起下巴给众人解惑道:“她叫阿莎岚,是姬浔带来的野人,见识浅薄,还很不懂礼数,你们不知道,她当初还想着要和姬浔在太医院里同吃同住,没羞没臊得很。” 在场的都是些人精,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其中掺了不少污水,再加上他们也是亲眼见过阿莎岚的,阿莎岚的言行举止可一点都不像是她口中的野人,虽然有些爱哭,但是礼数还是不错的。 不过, 围观者也从李夫人的话中挑拣出了有价值的线索——阿莎岚就是姬浔带回京的那个姑娘! 姬浔突然被皇帝派人找回京,这在满朝文武、黎民百姓心中都是一条至关重要的大新闻,事关皇帝龙体是否安康,谁都不免关注这边的动向。 围观者都知道姬浔带回来一个姑娘,姑娘直接被安置在太后的长宁宫。本来大家只以为这是太后想要通过把阿莎岚关在后宫,来控制姬浔,但今日见着阿莎岚本人,他们有了不同的猜测。 阿莎岚五官并不像他们以前看到的外邦人一样硬朗,而是线条舒展却又柔和,让她看起来明艳却没有攻击力,亲和感很强,再加上身上独有的异域风情让她更加迷人。 且她今日身着一身春绿色宝相凤纹襦裙,掐腰的设计将她的纤腰衬得像柳枝一般,仿佛能随风飘扬一般,形制上稍稍做改变,新颖而又精巧,她整个人就像绿牡丹一般清新娇艳,令人百看不厌。 她有这般姿色,还长居太后宫里,说不定以后能得皇帝青睐。 这想法不约而同地在众人心中划过,一人宣之于口后,谣言就肆无忌惮地飞了。 直到宴会正式开始,女眷们仍低声密谈。 皇后让身边的宫女去打听情况,听闻竟然有人造谣阿莎岚是给皇帝备用的后妃人选,脸色冷了下来。 阿莎岚在宫中住了半个多月,每日和婧安形影不离,从来不做出格之事,这些人怎么就敢无缘无故污了她的名声? 皇后的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划过,机灵的女眷们已经停止了嚼舌根,把贵妇贵女的姿态摆起来,让人揪不出错。 场上轻歌曼舞,官员们仍在觥筹交错,眼看着没有人敢胡言乱语,皇后收回视线,可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冲破了歌声乐器声和说话声的掩盖,直接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凤眸一凛,眼刀子往发声处扫去。 那个宫女还在慷慨激昂地传着阿莎岚的谣言,皇后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亲自带人去将这个宫女拖了下去,没有做掩饰,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算是以儆效尤。 第五百二十二章 再见陆氏 百官和女眷们察觉到皇后的态度,明面上都停止了议论,但眼神交流得更加热切。 此次中秋盛宴,除了阿莎岚进宫之外,还有一件事也成了众人议论的焦点,那就是战九霄出府。 这件事如同海啸一般,在所有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帝之前病重,黎王已经隐隐有即位的征兆,百官也开始做了选择,但是战王一出府,情况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战王的拥护者绝对比黎王多,更何况战王是皇帝一奶同胞的亲弟弟,一旦皇帝出事,下一任皇帝的人选非他莫属。 此前已经站位的官员们心中也不免权衡了起来。 黎王更是气得捏碎了好几个杯子,他好不容易稳定好的局面,战九霄一出现,就乱了套了,战九霄凭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地搅动风云? “王爷,小心扎手。”陆氏轻柔地打开黎王的手,大块的茶杯瓷片就掉落在桌子上,细小的瓷片依旧粘在掌心里,陆氏轻柔地帮他拍下。 黎王由着她伺候。 可把对面的阿莎岚气坏了,哪有这种人,都没看到陆氏病恹恹的,随时要倒么?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都担心陆氏会晕倒,黎王作为身边人竟然一点都不 怜香惜玉! 阿莎岚从身边女眷的议论声中知道他们的身份,也知道陆氏生了孩子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除了重要的宫宴,她很少再出门了,每次见她她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 黎王竟然还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样虚弱的人的伺候,阿莎岚越看怒火越盛,可陆氏看着心甘情愿,她也不能强横地插手别人的家事。 阿莎岚始终是放心不下陆氏,频频朝陆氏看去。 “你心悦战王?”婧安顺着阿莎岚的视线往对面看去,正好看到战九霄一家三口。 阿莎岚摇了摇头:“不是,我在看陆氏,她看起来风一吹就倒,我有点担心她的身体会吃不消。” 婧安将视线往战九霄右手边移了一个位置,确实是黎王一家的座位,但婧安却有些不信:“你别骗我,我可是看见你把战王的画像夹在了医书里,你要是对他没感情,会这样悉心保存着?” “那里面不只有战王的画像,还有战王妃的。”阿莎岚用银叉子叉了一小块月饼放入口里,没甚在意地继续盯着陆氏。 “不是因为你倾心战王,所以哪怕画上还有琉璃姐姐,你也要买下来?”婧安从看到画像就是这么认为,但是因为她觉得她助攻阿莎岚和战九霄的感情,是对凤琉璃的背叛,所以她一直对相关的话题避而不谈。今天她是觉得无法忽视了才开口的。 阿莎岚满头黑线,无语地看着婧安:“你听说过战王夫妻俩的爱情故事么?” “当然。”婧安点点头,琉璃姐姐爱惨了战王,才会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 “他们的故事从京城传到了几千里之遥的楼兰,你知道我们楼兰的姑娘有多么羡慕这样的感情吗?”阿莎岚放下了银叉子,带着虔诚道,“战王和战王妃在我们心中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连理枝与比翼鸟的化身,我们对他们永远怀着最诚挚的祝福。” 婧安无法理解这样盲目的崇拜,她试着打破战九霄在阿莎岚心中的地位:“战王还活着,而且纳了侧妃,他是不是背叛了你们的信仰?” “不。”阿莎岚拍了拍婧安的肩膀,“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那份感情存在的时候,至少从来没有掺杂杂质,这就够了。” 婧安想了想姜氏和曾经的齐侧妃,看着阿莎岚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想了想还是闭上嘴,不去打破她的梦。 第五百一十三章 陪读 中秋宴散去,战九霄让林潭将骏马领回府,他带着辰儿上了府里的马车,张氏见状胸腔里升起甜丝丝的喜悦,这是她和战九霄离得最近的一次了吧。 可才落座,她的喜悦就逐渐消散了。 “父王,那个漂亮姐姐是谁?我还能见到她么?”辰儿缠在战九霄的怀里,透亮的葡萄眼满是希冀地看着他。 战九霄沉默了一瞬,刚才他虽然和对方说过话,但是没怎么注意。 “父王。”辰儿两只小肉手扯着战九霄的衣襟晃荡,他手下没什么力气,软乎乎的,像两只小奶狗一左一右地咬着衣襟玩。 战九霄眼中浮出笑意,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将自己所知道的如实相告:“如今京中来了个姬大夫,和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楼兰姑娘。你想打听的那个姑娘,虽然着装和我们大黎的差不多,但是她的五官可与我们大黎姑娘不同。” “我知道了!”辰儿恍然大悟,坐直了身子,“她是姬大夫带来的那个楼兰姑娘,对么?” “对!”战九霄摸摸他的头,不吝啬地夸几句。 “那我过段时间去宫里上学,岂不是可以去找姐姐玩了?”辰儿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么喜欢她?”战九霄抿嘴笑着。 “嗯!”辰儿重重地点头,担心战九霄不能感受到他有多喜欢,特地补充,“非常非常非常……喜欢!” 辰儿边点头边说,身体都不自觉地往后挪了点,战九霄手臂一用力,就将人挪回来原位:“那辰儿可以请她做你的伴读。” “真的?”辰儿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可能,一想到每天都可以见到姐姐,他快乐得要跳起来,“哇呜!太好了!谢谢父王!” 他激动地在战九霄脸上吧唧一口,口水糊了战九霄一脸,惹得战九霄反糊过去。 看着两人玩闹,张氏心中有些悲凉,她无微不至地照顾辰儿这么久,也没见辰儿主动找她玩几次。 张氏心有不甘地插入话题:“王爷,辰儿入学是件大事,明日我想带他去庙里祈福,可行?” 战九霄抬眼,辰儿也歪着脑袋看她。 张氏与战九霄对视时眼中溢满了哀求,睫毛如同蝉翼般不停地扇动:“王爷可多派些侍卫丫鬟同行,我保证这次一定会寸步不离,今晚的事绝对不会再次发生!” “你……” 张氏生怕战九霄拒绝,立刻打断:“辰儿以前很少出门,日后要上学了,还要忙着学业,更没有时间玩耍,不如趁着如今还空闲,带他出去玩个尽兴,如何?” 能一而再地抢话,已经用尽了张氏的勇气,她用力地搅着手帕,手帕都把手指勒疼了,也没能阻止她眼神发虚。 她渐渐看不清战九霄了,她觉得战九霄一定在用冰刀子一般的眼神瞪着她,越想她觉得越窒息,马车里似乎狭窄得都要容不下她了。 但是她要撑着,绝对不能在战九霄面前失态,她一定要保持最好的姿态! 战九霄看她小心翼翼的,实在可怜,语气软了下来:“好,明天我随你们一同去,我身为父亲,也该带辰儿见识见识外面的风景了。” “好好好,臣妾会安排好其他东西,让你们父子无后顾之忧。”有了个意外之喜,张氏已经被喜悦淹没,恨不得立刻跑回王府里收拾明天出行的物品。 第五百二十四章 出城 翌日,婧安和阿莎岚早早来到了太后正殿,两人一左一右地帮着太后梳发。 阿莎岚边梳边感叹:“太后这头发是怎么保养的?竟比我的都还要乌黑柔亮。” “你笨啊,太后哪里是头发保养得好?太后是正年轻!”婧安夸张地拔高了声音。 “对对,还是你说得准确,太后正年轻,当然不是我能比的。”阿莎岚用篦子将太后的头发从头梳到尾。 太后被两人浮夸的演技逗得乐不可支:“行啦,你俩又有什么事要求哀家?” 婧安和阿莎岚偷偷交换了眼神,婧安先说:“我们想到城外寺庙里去祈福,太后可否允许我们再出宫一天?” 阿莎岚立刻弯下身,把头搭在太后肩上,撒娇道:“太后,我们去求菩萨保佑您福泽绵长,陛下万寿无疆,皇后凤体安康。之后再去城西给您买您最爱吃东郦楼的枣梨酥好不好?” “你俩是想去祈福,还是想去玩啊?”太后一眼就看穿俩人的把戏,“去吧去吧,多带些侍卫。” “多谢太后!”婧安和阿莎岚边欢呼边击掌,道完谢后俩人一溜烟儿就跑没了影。 因为答应了太后,婧安和阿莎岚出城后就去寺庙里祈福,完事后两人直奔主题,带着一群侍卫进山射兔子。 “食指放在这儿,对,就是这样,你学得很快!”婧安第一次为人师表,就把学生教得像模像样,她心中成就感爆棚,“走,我们正式开始射兔子!” “走!”阿莎岚一直举着弓箭,随时做好拉弓的准备。 婧安看她这副傻样,差点没笑岔气儿去:“你不要有压力,像我一样多射几次就好了。” “兔子!”阿莎岚几乎是本能地拉弓,箭矢也迅速朝兔子的方向射去,但是她拉弓的时候手抖了一下,所以射歪了。 她走过去,拔起插在地上的箭矢,有些遗憾地看着兔子逃窜的草丛里。 “没事,我帮你把它射回来,你等着!”婧安活动活动筋骨,右手从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十分规范地把箭搭在箭台上,一脸警惕地向树林深处进发。 阿莎岚跟在她身后,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声音大了把兔子都吓跑了。 树林的地上落满了树叶,脚踩上去就会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走了一会儿,一只大白兔子从一棵大树后蹿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婧安想也没想就抬起弓箭射了过去。 咻! “中了么?”阿莎岚跑到婧安身边,一脸期待地到处找,树林里杂草很多,阿莎岚用了好长时间才看到斜射入地的箭矢。 “第一次练练手而已,待会儿我给你露点真本事。”婧安尴尬地重新搭上了一支箭,继续朝前走。 这片森林里野兔子多得很,时不时就冒出一只来,可是婧安连射了十来箭竟然都没有射中,她尴尬地咳嗽几声,为了挽回在阿莎岚心中的形象,她厚着脸皮道:“我刚才只是吓吓兔子,吓慌了才好捉,你会不会捉兔子?” 阿莎岚立刻笑得比太阳还灿烂:“我会捉蛇!兔子应该也不在话下!” “太好了!”婧安将弓箭往地下一扔,“我们比赛看谁先捉到兔子,输的那方要被在脸上画乌龟怎么样?” “一言为定!” 两人当即击掌为誓。 第五百二十五章 腿折 定好规则后,两人分头行事。 阿莎岚用长弓在草丛中扒拉,很容易就把藏在附近的兔子惊得四处逃窜,一见兔子她就提起裙子追上去,跟只猴子一样在树林里穿梭,但可惜的是每次都扑了空。 “你怎么样?”阿莎岚被兔子引到了婧安这边,她抬手擦脸上的薄汗。 “一直都没捉住,它们跑得太快了。”婧安转过身来,从侍卫手中接过水囊仰头就灌。 阿莎岚从她头顶拿下一片黄叶子:“看你跑的,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婧安如今挫败感爆棚,射兔子射不中,捉兔子还被兔子带着跑,气呼呼地放下水囊:“没就没,等我逮着它们,我要做尖椒兔、麻辣兔头、红焖兔腿……” 光听菜名,阿莎岚就馋得口水直流,突然干劲十足,撸起袖子继续开干:“我去东边,刚才我看见不少兔子往那边闯。” 侍卫们分成两队跟在她们身后,心一直在嗓子眼处蹦跶。 两个姑娘在他们眼里就和兔子差不多,一不留神就跑得没影儿了,他们得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就怕会把人跟丢了。 还有树林里藏满了蛇虫鼠蚁,两个姑娘胆子大,不当回事,但侍卫们不能忽视,如果姑娘回宫时受伤了,姑娘们没事,挨罚的是他们。 他们几次三番劝说,但两个姑娘就是兀自玩得开心,把侍卫们愁得想偷偷帮她们作弊。 “嘘,都别动,这棵树后面有只兔子在吃草,它还在吃,没有发现我!”阿莎岚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往前移,那只兔子还在专心吃草,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根本没有发现她,她心里在狂欢:红烧兔、油焖兔、冷吃兔,我来了! 阿莎岚扒开了草丛,兔子仍没动,她再往前一步,还没动,一步又一步……她的手离兔子只有一步之遥了! 嗖! “别跑!”阿莎岚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得快,兔子跳起来的瞬间,她也蹦了起来。 到嘴的鸭子飞了,阿莎岚是彻底急红眼,什么都不想,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兔子,拿出了最快的速度冲上去。 兔子小巧灵活,在林子里到处乱窜,阿莎岚紧跟着跑。 突然嘭的一声闷响,她撞倒马脖子旁,被撞得直直地往后仰倒,马儿受惊,蹄子慌乱地四处踩。 “啊!”阿莎岚的腿被踩到了,吃痛地捂住左小腿。 马夫拉紧缰绳,没多会儿就控制住了马儿,车里的惊呼声也停了下来,张氏惊慌未定地掀开门帘:“发生什么事了?” “回侧妃,树林里突然闯出一个姑娘,撞到了咱们的马,所以马儿才会慌乱。”马夫惴惴不安地擦汗。 “对不起!我抓兔子抓红了眼没看清路,冲撞了你们!”阿莎岚咬牙忍着痛拖着左小腿爬起来,“我这就给你们让路。” “漂亮姐姐!” 辰儿一听到阿莎岚的声音就从嬷嬷怀里跳了下来,从张氏的手下钻过,跳下马车,直接朝阿莎岚扑过去:“姐姐还记得辰儿么?辰儿好想姐姐!” 辰儿正好撞到阿莎岚的左腿上,她这回痛得连痛呼声都喊不全,彻底跌坐了下来,额头上汗水大颗大颗地冒。 “姐姐的腿怎么了?姨母,你快过来看看!”辰儿赶紧起身,张氏也走了过来,蹲下后撩开阿莎岚的裙摆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骨折了呀!” 第五百二十六章 责怪 隔着裤子,仍可以清晰地看到阿莎岚的左小腿的骨头有些错位了,辰儿见状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袖,自责地哭起来。 “不,不疼。”阿莎岚白着脸安慰,疼得没办法再发声。 “姑娘!”一个侍卫从树林里冲出来,刚才一晃眼,他们就找不到阿莎岚了,没想到才一会儿就出了意外。 婧安在另一边抓到了一只肥灰兔,拎着兔子正要来找阿莎岚炫耀,听到侍卫们说阿莎岚出事了,她大惊失色,丢了兔子就去找阿莎岚。 “疼么?你还能走么?伤口该怎么处理?”婧安一看到阿莎岚的伤就慌成一团,抬手就要扶阿莎岚起来,“我们回宫去找太医!” “她骨头都折了,就这样坐进马车里,马车行驶时的颠簸会加重伤势,先用树枝将骨头固定好再回去。”马车里传出战九霄的声音,侍卫们听到,背上的冷汗又是一层,当着战王的面看丢了人,他们回宫少不了脱层皮。 为了争取表现,侍卫们很快就拿着几支笔直的树枝过来,树枝围在阿莎岚的小腿周围,用绳子捆紧,暂时稳定住伤势。 “王府的马车轮子包了皮革,颠簸小点。”战九霄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马车,把辰儿抱起,“我们坐你们的。” 阿莎岚由着众人搀扶上了战王府的马车,辰儿眼上缀着泪,目光紧跟在阿莎岚身上,战九霄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马车一路疾驰,约摸两刻钟的功夫,马车就停在了宫门口,婧安让门军找来担架,将阿莎岚抬回长宁宫,还让人去请了姬浔,到了这时候婧安心里才怕了起来。 姬浔提着医药箱气势汹汹地走进房间,直奔着阿莎岚而去,坐在床尾,把阿莎岚腿上固定的树枝都拆了,掀起裤腿,按捏小腿查看骨头断裂的程度,割开小腿取出碎骨头,上药,包扎,再次固定……动作一气呵成,别说和她俩说话,正眼都没看她们一眼。 她俩面面相觑,都被姬浔这样的反应吓到了,她们宁肯姬浔一来就狂风骤雨般地怒骂,也不想像现在这样,总有种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样。 “那个,姬大夫,不会留下后遗症吧?”婧安不停地吞咽。 “大不了残了。”姬浔面无表情,看都没看婧安一眼。 “你都治不了么?”婧安惊呼,“阿莎岚以后会瘸?你以前有没有听说过什么医治的办法?或者医书上有没有相关的记载?你一定要想办法把阿莎岚治好……” 阿莎岚知道这点伤可以治好,在路上为了减轻婧安的担心也将治疗方法和痊愈可能都告诉了她,现在看到她被姬浔一吓就又慌了神,阿莎岚心中暖暖的,伸手拉了拉她的手:“我没事,姬浔吓你的。” “你受不了冷,地龙烧得和夏天差不多,但伤口又受不了热,一热就容易发炎腐烂,你是打算让我把你腿上的那点肉都剔光了?”姬浔正在给平刃刀消毒,气得猛地把刀子往桌面一掷,发出清脆的声响,配上他说的话,让婧安瞬间冷汗直冒。 “那该……”怎么办? “该什么该?生死有命呗,谁让她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跟别人瞎玩,她也不想想,她那个身体能和别人比么?再说了,别人再皮,身边还有一堆人守着,她一普通百姓,死了残了也没人管,她连这点都想不明白还往上凑,活该!……” 姬浔哐哐一顿说,明着是在骂阿莎岚,可每句话都夹枪带棒地针对婧安,把婧安打得鼻青脸肿的,不敢说一句话。 “太后驾到!” 第五百二十七章 要什么 “哀家听说阿莎岚骨折了,严重么?不会留下伤痕吧?”太后快步走到阿莎岚的床边,看到阿莎岚脸色苍白,直呼心疼,“可怜的孩子,怎么平白遭了这样的罪?” “没事,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以后,我就又能活蹦乱跳了!”阿莎岚仰着头挤出一抹灿烂的微笑。 “好孩子。”太后温声安慰了几句,余光瞥见一直往后缩的婧安,立刻严厉地叫住她,“婧安!” 婧安浑身哆嗦,顶着太后的怒视不得不上前:“太后,我知错了。” “知错?没出事你能知错?不是说去庙里祈福就回来吗?怎么又去捉兔子了?阿莎岚身子虚弱,你当她和你这个皮猴子一样么?……” 太后也是真怒了,她对阿莎岚好除了合眼缘外,也因为姬浔看中阿莎岚,她有讨好姬浔之意,谁知道婧安这孩子这么不懂事,贪玩不说还把人给害得骨折了,要是姬浔脾气大,强带着阿莎岚回楼兰,对皇帝撒手不管,这大黎的天下就毁了。 教训了许久,婧安被训得哭红了眼,阿莎岚看着心里过意不去,一直插话表示不怪婧安,但是没人理会。 “行了,哀家也不训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在房间里禁足两个月,哀家会派人看着你,你要是再敢偷溜出去,禁足时间翻倍。”太后说得口干舌燥,抿了口茶,看着婧安出去后,转过头来安抚姬浔。 姬浔冷眼瞧着这一幕,心中仍然不满,但是也清楚以大黎皇室的力量,他真的翻脸了也讨不着好,更何况阿莎岚正受着伤,需要静养,真闹翻了他们就要四处奔波,不利于阿莎岚养伤,所以板着脸接受了太后的歉意。 叮嘱宫女注意事项后,姬浔也没给阿莎岚一个好脸色,提起医药箱就走。还没有出房门,他就看到被放在门口的肥灰兔,一边的宫女上前介绍说是婧安抓到的兔子,他冷哼一声,以阿莎岚需要进补为由让人煲了。 正殿上,太后头疼,不停地按着太阳穴舒缓,婧安入宫也有两年多了,还是第一次受罚,一罚就是两个月,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寂寞。 正巧李嬷嬷从外面进来,太后长叹一声:“李嬷嬷,让人搜罗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给婧安送去解解闷。” “是。”李嬷嬷又说,“张氏带着世子来请安了。” “辰儿?快,让他们进来!”昨天之前,太后也有两年没见过辰儿了,就算昨天能见着,也是匆匆一眼,她还想着哪天宣辰儿入宫,没想着今天人就自己来了。 “臣妾张氏/皇孙战北辰,见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奶声奶气的声音说起话来字正腔圆的,听得太后心都化了,立刻张手叫辰儿上前,辰儿也不见外,吧嗒吧嗒地小跑上去,一把扑进了太后怀里。 太后将他抱在腿上,心中欢喜:“辰儿的话说得真好听,皇祖母听了很高兴,皇祖母给你一个赏赐好不好?你想要什么?” 辰儿本想拒绝,父王教导过无功不受禄,可他想到住在宫里的阿莎岚,就腆着脸道:“阿,阿岚,阿莎……” 说了半天,辰儿都说不顺阿莎岚的名字,索性直言要“漂亮姐姐”,然后向张氏投去求助的眼神。 第五百二十八章 同意么 张氏心中的苦涩,一路上辰儿就吵着要进宫见阿莎岚,进宫了还是心心念念阿莎岚,他待阿莎岚竟比待她这个姨母还要好上千百倍,她心里如何能平静? 到底是知道轻重,张氏收敛起情绪,恭顺地道:“是姬大夫带回来的阿莎岚姑娘,辰儿很喜欢那个姑娘,想要她当自己的伴读。” “这……”太后低头,辰儿的头点得比小鸡啄米还要快,可见是有多期盼她应允,她有些惊讶才不过见了两次,辰儿竟如此喜欢阿莎岚。 太后摸摸辰儿的脑袋:“阿莎岚身份特殊,哀家做不得她的主,不然你亲自去问阿莎岚如何?” “好呀!”辰儿此行的目的就是见阿莎岚,一听这话,立刻从太后腿上跳了下来,小短腿又扑哧扑哧地往外跑,走到半才想起礼数,恭恭敬敬地朝太后行了个礼,这规矩的小模样把殿内的众人都逗乐了。 被宫女引到阿莎岚的房门时,辰儿伸头往里张望,阿莎岚虚脱的说话声传了出来,他立刻笑弯了眼,疾步跑上前:“姐姐,你好点了么?” 阿莎岚因为腿伤,身体不能随意移动,只能在床上平躺着,她听出了是辰儿的声音,抻着脖子往外看:“好多了,辰儿怎么来了?” 辰儿牢记之前扑到阿莎岚的腿伤之事,刚看到阿莎岚的脸就顿住了脚步,慢慢地走近:“辰儿想来看看你。” 他往阿莎岚的左腿看去,左腿已经重新包扎好,绷带加上木棍,包得比他爹的腰还粗,他眼里不由得又含起了泪。但他不想阿莎岚担心,一把将泪抹掉,笑着趴在床头:“我过段时间就要入宫上学,你可以来当我的伴读么?” 阿莎岚下意识地想答应,但想到姬浔正在气头上,她就不敢擅作主张了,只能说过几天才能给答复,怕辰儿不开心,还哄了很久。 翌日,阿莎岚看着姬浔忙碌地身影,心里发虚,等姬浔重新包扎好伤口后,她才敢试探着开口:“战王世子想要我当他的伴读,你觉得可行吗?我都听你的,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拒绝了!” 姬浔闻言陷入了沉默,阿莎岚连呼吸都不敢了,这种事姬浔大概不会同意吧?毕竟辰儿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她要是当了伴读,肯定要照顾辰儿,以姬浔对她的关心,根本不会放心她去的。 可是她真的想去,辰儿看起来好乖好懂事,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很亲切,忍不住想要亲近。 “辰儿身边会有专人照顾他,我跟过去也只用陪读而已,不需要端茶倒水之类的,我也不会着凉或者受伤……”阿莎岚小心翼翼地劝说,还一直关注姬浔的表情,就怕把他说恼了,“还有,我也正好可以学学大黎的字,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一年,我不想成为个文盲,你就让我去吧。” 姬浔仍低着头不言语,阿莎岚眼睛一眨不眨等着回应,过了好一会儿,他快速将药和绷带收回药箱里,将药箱紧紧扣上,提起药箱走到阿莎岚面前,语气比之前软上不少:“可以,但是得等你腿伤完全好了才行。” “好!”阿莎岚高兴得差点从床上蹦起来,被姬浔按下后才规矩,但她仍是满脸喜意地让人将答复送去战王府。 第五百二十九章 结拜 两个月一晃而过,阿莎岚腿伤好了不少,不需要整天躺在床上了。 这天正好是婧安解禁的日子,她本就对婧安心有愧疚,再加上两人同时经历了长时间被关在屋子里的苦闷,更是有份难姐难妹的惺惺相惜之情。所以她一大早就坐上皇后命人定制的轮椅,让人把她送到了婧安的房间门口。 “姑奶奶今日又活过来啦!”房间内婧安精气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莎岚身后的宫女下意识将轮椅往后推,听这声音,婧安郡主像是被关久了的猎犬,疯了似的往外冲,她还是把阿莎岚姑娘推远点,免得造成二次伤害了。 婧安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打开房门就撒欢似的地冲出去,跑老远了才意识到阿莎岚在门口,又健步如飞地跑了回来:“阿莎岚,你痊愈了吗?” “快了!再过一个多月,我也能这样跑!”阿莎岚目露艳羡,她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好久都没有下过地了。 “你的手怎么了?你都骨折了,怎么手还能受伤了?”婧安心疼地盯着阿莎岚的手看,她的十只手指都被包裹成了十颗萝卜,手掌被撑开得有她的脸两倍大,婧安怒气冲冲地看向照顾她的宫女,“你们都是怎么照顾姑娘的?……” “和她们没关系,你等等。”阿莎岚朝身后的宫女看去,“东西呢?” 双手捧着托盘的宫女立刻上前,在阿莎岚的示意下将托盘往婧安面前推,阿莎岚笑道:“我这段时间正好有空,就给你做了个香囊,但我女红不好,被扎了几下,也就是姬浔气我不会照顾自己,所以故意包得严重些,实际上没多大问题。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婧安眼尾泛红,拿起香囊还没看仔细就连连点头:“喜欢我喜欢!好香啊,这里面放了什么?” “都是楼兰的香料,此香浓淡适宜,常带在身边能调理心脾,令人神清气爽。”阿莎岚含笑解释,“这些香料的功效都是潜移默化的,你虽然看起来不需要这些,但是常带着,对身体也是有益的。” “你怎么这么好!”婧安感动得要哭鼻子,自从父母家人都走了以后,再没有人像阿莎岚一样宁肯将自己的手都扎成萝卜,也要为她做香囊了。 婧安弯下腰张开双手要搂阿莎岚的脖子,又怕碰到了她的手,走到她左边避开萝卜手,才紧紧抱住她,“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妹!要不,我们义结金兰吧?” 想法才一出口,婧安立刻吩咐宫女:“你们快去准备结拜的物品,今天本郡主要和阿莎岚在这蓝天白云下结拜!” “这……”宫女犹豫地看了眼阿莎岚,她们现在就去把东西都备好,万一阿莎岚拒绝,郡主会不会难下台? 婧安看见宫女的脸色,她摇了摇阿莎岚的肩膀,半是撒娇半是威胁道:“你怎么还不答应?我们好歹也同甘共苦一场,你难道还要拒绝我么?我不管,就算你今日拒绝了我,我明日也要缠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婧安扬起下巴轻轻哼了一声,小气性摆得足足的,阿莎岚被逗得笑弯了眼儿:“别摇别摇,再摇我就晕了。我答应你,只是我着腿可跪不了,要不等我好全了,我们再结拜?” “不!心意到了就行,关老爷应该不会计较这么多。”婧安欢喜地接替推轮椅的工作,边往下推,边催促宫女把结拜地桌子祭品等摆在西厢旁的空地上。 第五百三十章 送药 婧安喋喋不休地畅享着两姐妹的未来,虽然之前两人相处得也很融洽,但是关系只是朋友,和结拜后的姐妹还是有差别的,如今她有了一种终于又有家人的感觉。 阿莎岚心中也很火热,她与姬浔相依为命两年,总算是再添了个姐妹。 供品才摆好,就有个小太监找来了:“姑娘,姬大夫请您亲自将纸条上的药送到太医院。” “他好手好脚的不能自己来要?偏要一个小腿骨折、手也受伤的人送去,真不知道他是真在乎还是假在乎。”婧安还记恨着姬浔那天夹枪带棒地指责,不满地嘟哝,接过纸条后递给阿莎岚。 “也许他最近比较忙吧。”阿莎岚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只写两个字“参芝”,就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了。 参芝丹能短时间内迅速提神,急需这种药的应该是身患怪病的皇帝。阿莎岚听闻今日邻国使臣会来进贡,如果让他们看到病恹恹的皇帝,岂不是会多生事端? “这是什么意思?”婧安狐疑地弯下腰看纸条上的字。 阿莎岚把纸条折了起来,认真道:“婧安,抱歉,我得过去送药,结拜之事等回来再举行。” “什么药这么急?”婧安不解,可看见阿莎岚表情严肃,她撇了撇嘴,认命道,“去你房间取药吗?我推你过去。” 沿着青石路直走,拐了个弯就到阿莎岚的房间,进去后,阿莎岚指着书桌旁的柜子道:“药就在这里面,用一个蓝色包裹包着的,你把包裹打开,里面有个写着‘参芝’的药瓶就是了。” “这药是治什么的?”婧安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了包裹,把包裹放在书桌上,挨个儿查找药瓶。 “补身体的。”阿莎岚说得含糊,关于皇帝的病一直瞒着婧安,这时候也不能让她知道。 婧安一听就没了兴趣,在宫里哪个主子没吃点补药?见怪不怪了。 拿好药,婧安推着阿莎岚去太医院,一路上宫女太监步履匆匆,从极庆殿的方向还传出了阵阵乐声,婧安频频朝那个方向看去:“今日有什么大事么?” 她禁足了两个月,早就闷得发霉了。 “今日有邻国使臣来进贡,所以热闹些。”阿莎岚见速度慢了很多,赶紧催促,“婧安,我们得快些了。” 皇帝的病也不知道治疗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精神?白天要接待使臣,晚上还要设宴款待,肯定是熬不住的。 “好。”婧安恋恋不舍地再看一眼,小跑起来,在保证阿莎岚安全的情况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太医院。 守在太医院门口的太监一见两人的身影,立刻冲进太医院里去通知姬浔,姬浔没多会儿就出来了:“药呢?” “喏,这里。”婧安将手往前一摊,棕色的小药瓶就躺在她的掌心里。 姬浔拿起来看了看名字,又打开瓶塞嗅了嗅,确认药无误后松了口气,这种药寻常时候是不需要用的,今日皇帝不能在邻国使臣面前失仪才用,可没想到太医院里竟然没有成品药,现做又来不及,幸亏他们从楼兰带有出来。 姬浔低头对阿莎岚道:“我先把药送过去,晚点再和你说。” “快去。”阿莎岚点头,姬浔立刻大步朝皇帝所在的位置跑去。 第五百三十一章 宴会 “什么人啊,一点礼貌都没有。”婧安撇了撇嘴,推着轮椅转了个弯,往回走,“你说那些使臣会进贡什么东西?” 婧安想了想,皇帝坐拥天下,什么都不缺,使臣总不会千里迢迢而来就为了送皇帝都有的东西吧? “听说是个美人。” 今早使臣带人进宫后,这件事就在后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毕竟后宫里当主子的大部分是皇帝的女人,事关她们的盛衰,她们不得不重视。宫女太监们和自家主子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然也关注,所以宫中上下都在热议此事。 议来议去,就连与之没有任何关系的阿莎岚都知道了。 “嘶!这得多美才会被进贡上来啊!”婧安两眼亮晶晶的,“我们晚上去参加宴会吧?” “我不可以去。”阿莎岚低头叹了口气,“我的腿还没有好,姬浔一早就派人来和我说不允许我乱跑。” 婧安不以为意道:“那我们躲在屏风后面看,看完就走,姬浔不会发现你,你也绝不会出意外。去吧去吧,我都在屋子里关了两个月,憋都憋坏了,你总不会忍心看我再坏下去吧?” 阿莎岚也在屋子里憋狠了,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当晚的宴会一如既往地热闹,笙歌鼎沸,舞态生风,君臣与邻国使臣们开怀畅饮。 阿莎岚和婧安躲在屏风之后看得有些乏味,每次宴会都是这样,一点新意都没有。 阿莎岚吃着从别人桌上顺来的果盘:“进贡的美人什么时候上场?再不上场,我都要睡着了。” “快了吧。”婧安抓着一串葡萄一颗一颗地塞嘴里,边塞边数。 突然,乐声骤变,是与大黎不一样的靡靡之音,她们连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从屏风后探头。 舞台上,一片穿着粉白色的伴舞们扭着盈盈一握的柳腰,舞姿极尽慵懒曼妙。不多会儿,乐声乍然变得激烈,一蒙脸的白衣姑娘从伴舞之中如烟雾般袅袅升起,纤纤玉手高高举起,不断翻飞,如孔雀轻啄,优美而袅娜。 场上众人的眼光都汇聚在她的柔夷之上,等伴舞散开,姑娘玉手渐渐往下,身形随着乐声摇曳,像朵迎风飞舞的花瓣。 皇帝的眉头渐渐蹙起,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白衣姑娘很眼熟。可她是邻国人,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乐声越发的急促,姑娘不停地旋转,裙摆翩跹,一只柳腰像是随时能转断了似的。 就在众人都为她捏把汗时,乐声终于慢了下来,姑娘的舞姿也渐渐舒缓。 乐声停,一舞毕,姑娘往前迈了一步,摘下面纱,微微屈膝福身:“见过大黎皇帝,祝大黎江山永固,祝皇帝寿与天齐。” 哐当! 大殿之上除了杯子掉落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声响。 姑娘没听到有人叫她起身,狐疑地抬头,只见众人都白着脸,像是突然被定身了一般,维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看着她,她莞尔一笑,佯装羞怯地低下头。 这一次,场上众人都看清了她的脸,真是一张与凤琉璃极其神似的脸! 皇帝拿着杯子的手微微颤抖,杯子里的酒被抖了出来,酒水沾湿了他的手,身后的李顺立刻上前递帕子,他接过来不着痕迹地擦拭干净,神情平静。 他们想要干什么? 第五百三十二章 织玉 众人回过神后,都第一时间看向战九霄。 战九霄有多爱凤琉璃,世人皆知,如今才解开心结,没想到又遇到一个和凤琉璃长得如此相像的姑娘,他这心结不会又给扣上了吧? 百官因为战九霄出府,才起了暗涌,如果战九霄一下子就又被打回洞中,那决定站在战九霄这边的官员们可就完了。 场上无人再敢奏乐,静得连呼吸都仿佛不存在,战九霄神情紧绷,目光紧紧地盯着舞台上的白衣姑娘,除了她其他人就真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了。 是你么?琉璃? 姑娘低着头,额头光洁,青丝高高挽起,睫毛长而卷翘,如蝶翼一般不停地扑闪,这样子和战九霄脑中的某段记忆逐渐重合,每一丝每一寸都一模一样。 痛楚由心间渐渐蔓延到全身,连指尖都带着疼,那日他亲自把琉璃的尸体放进棺木里,亲眼看着她入陵,本以为此生永不能再相见,没想到竟然还能再见到这张脸。 “王爷。”张氏指尖冰冷,手指控制不住地抖动,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她的手才能移到战九霄拳头上,她将手放下,紧紧包裹住战九霄的手,近乎哀求地道,“她不是姐姐。” 战九霄没有反应,仍看着台上的姑娘,视线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怀念和爱意。 那视线于别人是深情,于张氏却是烈火,哪怕她只能看到战九霄的侧脸,也被反射着烛光的瞳孔焚烧着全身,她的五指紧紧合拢,指甲都嵌在了战九霄的拳头上也没发现:“王爷,陛下、太后、皇后、后妃、百官、外国使臣……都看着。” 张氏恨不得将百官的名字一一念出来,仿佛只要念得久了,她就可以一直看不到战王的反应,她就可以自欺欺人地说战王只是一时失态,过一会儿就好。 可是战九霄将她的手从拳头上扯开,没有感情地看了她一眼,就继续注视着台上的人。 战九霄记忆中的琉璃,更多的时候是闹腾的,总能和他吵起来,气他的时候能把他气得想把她吊起来一顿暴打,也能做出到医馆买春药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总而言之,她从来都不会这般乖巧。 战九霄鼻尖发酸,握紧了拳头,哪怕知道这个人不是凤琉璃,可看到这张脸时他也忍不住浑身发颤,忍不住想要将人拥进怀里,一辈子再也不放手。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到了。 皇帝抿了一口酒,对此有些无力。凤琉璃若是还在,战九霄怎么爱都行,可凤琉璃已经走了,战九霄还这么牵挂着,日后难免会成为羁绊,就像今日只是一个与凤琉璃神似的姑娘就能让他失魂,若再来两个,他就能彻底废了。 但“情”之一事,又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百官不断地在心里盘算,这样的战王还有可能与黎王一较高下吗? 为首的外国使臣嘴角高高翘起,举起酒杯慢慢品酒,边品边欣赏大黎众人的表情,尤其是战九霄的,看了许久才站了起来,拱手行礼:“尊敬的大黎皇帝,这女人名叫织玉,是我们国家最貌美的女人,我们国主特地将她送给您,希望能让两国永久和睦!” 织玉也顺势再次开口:“小女子织玉见过陛下,见过众位贵人!” 第五百三十三章 收不收 “她和战王妃好像啊……”阿莎岚嘴巴大张着,她只见过战王妃的画像,没有见过真人,但也能看出这个白衣姑娘和战王妃至少有八分像。 战王妃死而复生了? 阿莎岚转头看婧安,婧安却不在屏风旁,她转头往四处看,都没有看到婧安的身影。 “婧安去哪里了?”阿莎岚问身后的宫女。 宫女摇摇头:“奴婢刚才也在看大殿里,没注意到郡主的去向。” 阿莎岚见婧安身边的宫女也不在,应该是跟上去了,也就没有在意,继续盯着大殿里。 为首的外国使臣的话一落,场上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今日是为你等接风洗尘,此事明日再议如何?”皇帝端坐上首,脸上挂着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哈哈,这酒香醉人,红裳拂风再美妙不过的事,皇帝何必推迟?春宵一刻可值千金呢!”另一位使臣明显喝醉了,摇摇晃晃地扶着桌案站起身,不分场合地说些风月上的下流话。 一向宽容的皇后都铁青着脸,冷冷地开口:“这位使臣醉了,来人,扶他下去休息。” 为首的外国使臣轻蔑一笑,没有阻止太监们将醉酒之人架出去,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了,才漫不经心地站起身:“陛下娘娘,是我等失礼了,污了各位的耳,等日后回国,下官就将他所行之事如实禀告吾皇,日后定将赔礼送上。” 皇帝皮笑肉不笑,一份进贡都成了烫手山芋,他可不敢再收赔礼了。他顺势客套地敷衍几句,打算把话题岔开。 “不过……”使臣一个转折,众人嘴角不停地抽搐,皇帝的笑意也淡了下来,他继续道,“醉人醉语也有几分道理,不如皇帝今日就收了织玉,与我国共结秦晋之好?”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右下方的战九霄,战九霄正低头喝酒,谁也看不出他的神情,皇帝一脸为难。 邻国使臣都说到了这份上,他要是不收,就是在打邻国的脸,可他若是收了安置在宫里,织玉名义上成了他的女人,战九霄非得彻底和他翻脸了不可。 “不若将人赐给战王?”皇后借着抬手饮酒的姿势,偷偷给皇帝提意见。 皇帝摇了摇放在桌案下的手,此法不可行。 战九霄和凤琉璃情深似海,兴许战九霄会觉得这种冒牌货的存在玷污了凤琉璃的形象。再说了,他当着众人的面将冒牌货送给战九霄,明着撕了战九霄的伤疤,战九霄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皇帝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邻国国主真是够阴狠的,竟敢这样算计他! “凡事讲究个天时地利,使臣何必急于一时?既然事关两国,何不选个良辰吉日再定?”丞相深谙其中的算计,含笑阻止。 “你们大黎有句话怎么说的?”使臣佯装皱眉思索,只一瞬之后,猛地拍额头,“我想起来了!是‘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等入京,晚上设宴,夜里不就是最好的时候吗?皇帝就不要再推辞了吧?还是,大黎皇帝瞧不上我国的献礼?” 区区一使臣敢对一国皇帝如此步步紧逼,想来得了他们国主的铁令,这阴毒之计怕是谋划已久了。 皇帝意味深长地盯着使臣,使臣也不怵,笑意盈盈地对之对视。 第五百三十四章 被发现 皇帝的头隐隐作痛,这女人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他何曾有过这般为难? 百官窃窃私语,俱在小声商讨解决办法。黎王倒是蠢蠢欲动,若是促成皇帝收了织玉,让他们兄弟二人反目成仇,自相残杀,他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陛下,臣弟觉得邻国想与我们大黎友好往来之心热切,不如……”黎王边说边对着使臣微微一笑。 战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算是冒牌货,他也要留住这张脸! “陛下!”他打断了黎王的话,无视黎王的愤怒,站了起来。 众人眼珠子乱飞,热切地和身边人交换眼神。 战王能站起来,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他深爱凤琉璃,如今见到一张酷似凤琉璃的脸,想要将感情重新寄托在织玉身上,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都说他解开心结,纳了侧妃,可纳侧妃才几个月,一见到织玉,就对侧妃没有了半点怜惜之情? 果然,如众人所想,战王拱手道:“请陛下将此女赐给臣弟。” 此话一出,满堂唏嘘。 张氏的脸瞬间失去血色,笑容彻底挂不住,甚至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她抬头仰视身边的战九霄,眼中水光闪烁,她不期望战九霄能够主动低头看她一眼,她抬手用力往下扯战九霄的衣袖,但她好像没了力气,手指都扯得发白了,战九霄的手臂仍不动如山。 张氏喉咙发紧:“王,王爷……” 战九霄抬起被她攥了衣袖的右手,左手无情地将她的手拂开,转头看向使臣:“织玉是进贡之礼,皇帝想要赐给谁,你们国主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张氏只觉得她如同被拂开的尘埃,惹人厌恶至极,颓然地低下了头,连背都弯了。 百官女眷们不由得叹息,战王对战王妃的情谊确实深沉,对个冒牌货都比对张侧妃好,只是张侧妃太惨了,今日来一个织玉,明日来一个绣玉,她只怕一辈子都要活在战王妃的阴影底下。 “当然。织玉若能得到战王的喜爱,也是她的福分。”使臣嘴角上扬,“织玉,还不快上前行礼?” 织玉眼波流转,柔柔地应了声“是”,莲步轻移,含羞带怯地朝战九霄走去。 皇帝高坐上头,还没有同意,冷眼瞧着底下的这一幕,这场荒唐的闹剧难道就任由它发展下去么? “姑娘,可是冷了?”宫女见阿莎岚的身体微微颤抖,不敢耽误,立刻将披风披在她身上,“不如我们回去吧?” 阿莎岚喉头干涩,只说了“不用”两个字,一动不动地看着战九霄。 从阿莎岚所站的位置,本应可以看到战九霄的正面,但他的身体转向了织玉,阿莎岚只能看见他的一个侧面了。 若是以往,她兴许还能兴致勃勃地和婧安讨论一下战九霄的外貌,可今天她做不了任何评价,只因心里无端端地发疼,是那种被人紧紧捏住心脏的疼,疼得她忍不住哆嗦。 “你在这里做什么?”姬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阿莎岚的身后,阿莎岚惊慌地转头,“我,我……” 方才的心痛令阿莎岚一时失去了理智,慌乱得不能言语。 姬浔抬眼遥望大殿之上的战王,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第五百三十五章 侧妃 “回去吧。”姬浔没再多言,走到阿莎岚身后,推着她的轮椅往外走。 阿莎岚迟迟地应了声“嗯”,大殿上的声音逐渐变小,她心中的痛楚却越发躁动,她低着头攥紧了轮椅扶手,直到轮椅到大殿门口快要出去了,她才急忙忙地回头,大殿之中,织玉已经走到了战九霄身边,两人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阿莎岚像被此情此景烫到了一般,猛地缩回了视线,强迫自己直勾勾地看着地面,两眼却失了神,每一块地砖上似乎都有着一双四目相对的恋人,缥缈虚无,却无端端地灼人。 姬浔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吭声,依旧平稳缓慢地推着轮椅。 狭长的甬道里,只有咕噜噜的轮椅声在回荡,就连极庆殿的歌舞声都已经消逝了。 到了长宁宫,姬浔要把阿莎岚推回房间,进门的一刻,阿莎岚的余光瞥见婧安房里灯火通明,立刻回过神:“等等,带我去婧安的房间。” 姬浔闻言,将她推了过去。 房间里的宫女一见二人,纷纷福身,阿莎岚看到婧安好好地坐在软塌上,心就安了些,轮椅稳当当地停在婧安身前:“你怎么先回来了?” 婧安本来在烦躁地扯衣袖,听到问话,衣袖也不扯了,重重地叹气:“我看到那张脸心里难受。” 阿莎岚抿了抿唇,脸上本就不好看的神色,又淡了几分,那对恋人的身影又一次闪现在她脑海中。阿莎岚勉强扯着嘴角微笑:“战王妃在天上会感受到你对她的思念,她一定也希望你好好的,别太为她难受了。” “嗯。”婧安点点头。 两人都处于难过中,一时相顾无言,阿莎岚也不久待,安慰两句,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姬浔看她没有再乱跑的心情,走到她面前,眼含怜惜地低头看着她的发髻:“你好好在西苑里呆着养腿,不许再乱跑了,我以后会按时来看你,再被我发现你又偷跑出去,我就给你开最苦的药。” 阿莎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生病了,此时心中大概已经疼得麻木了,再也感受不到疼痛,只剩下无垠的空荡。她突然不想姬浔离开,怕他也走了,空荡的感觉会如同洪水一般将她淹没。她下意识地抓住姬浔的衣袖,姬浔立刻弯下腰与她对视:“怎么了?” 他的目光里满含担忧和关切,阿莎岚却被他眼底的青黑抓住了视线,外邦来朝这样的大事,皇帝要忙碌,为皇帝照看身体的姬浔应该也不得闲吧? 终究是不忍心再让姬浔担心,阿莎岚摇摇头,笑道:“无事,我只是有些怀念在楼兰的日子,一时感伤,你不用在意。” “好。”姬浔摸摸她的头,转身走了。 一出了门口,他脸上的笑意也都随风而散,他没有承诺要带阿莎岚回楼兰,因为他不知道这回阿莎岚还能不能回去。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阿莎岚特别乖巧地呆在房间里不出门,让人从太医院里取来不少药材,根据现有条件炮制药物,每天都比太医院的太医们还要忙。 忽然,房间外面有两个丫鬟匆匆而过。 “侧妃?我看她日后的待遇比寻常王府的正妃还要好吧?” “就是,凭借那张和战王妃一样的脸,战王对她会差才怪。这张侧妃也够惨的,几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才当上侧妃,位子还没坐稳呢,就被人压了一头。” “唉,没办法,谁让人能凭一张脸一步登天呢?” …… 哐当! “姑娘!” “没事,我分心了,才失手掉了戥子,没受伤。”阿莎岚对宫女笑了笑,继续称药。 第五百三十六章 殊荣 “府里该布置的都布置了吗?纱幔、红灯笼、喜字等都布置妥当了吗?”张氏领着一群丫鬟奴仆在府中查看。 今天是织玉进府的日子,张氏忙活了许久,万万不能在关键时刻让人揪出错来。 “都布置好了。”一管家身边的小厮弓着腰跟在张氏身侧,边走边回答,“纱幔、红灯笼等在府中各处都挂满了,喜字也在该贴的地方贴好了,玉侧妃的院子里更是一片喜庆,所有陈设都按规矩给最……” “最好的”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小厮及时反应过来,收住了口,他偷偷抬头瞄了瞄张氏的脸色,见她脸上仍挂着得体的笑,他拉住自己的袖子口,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怕地咽了咽口水:“都是按规矩给最合适的,绝对不逾矩!” 小厮又偷偷抬眼观察张氏,张氏脸上仍看不出不虞,他低下头继续将布置细细交代了一番,只是这会儿提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不敢再出任何错。 张氏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里,这份疼痛总算是让她保持了一份清醒。 周遭下人们来来往往,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挂灯笼、挂纱幔,托盘里捧着地物件上都贴在红色的喜字……入目皆是红粉。 小厮还在介绍织玉房里的布置,大大小小无一不精细,他的声音像是黄河水一般源源不绝,听得人烦躁。 张氏的指尖又往掌心里深入几分,脸上的笑越发灿烂,像开到尽头的兰花,风一吹便会凋零。 她突然想起,她进门的时候府中没有这么热闹,冷冷清清的,这些布置都很简陋,象征性地挂了些,就连她的院子都挂得少。丫鬟小厮们也没今日这样高兴。 但是那天她很开心,开心到忽略了很多,甚至连要行房时战九霄满脸推拒,最终丢下她伴着孤衾独枕,她心中的喜悦仍能将此忽视掉。她总觉得只要嫁给了战九霄,日子久了,战九霄就会发现她的好,就会接受她。 可是没想到,竟然会凭空冒出个织玉来,她竟然没有时间和战九霄慢慢培养感情了。 京城里都在说战九霄有了长得和凤琉璃一模一样的织玉,她张氏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看着满目的喜庆,张氏惨然一笑,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到头了…… “站住!你拿着什么?”一抹正红色从张氏眼前划过,她机警地叫住前方的一串丫鬟,丫鬟们闻声下意识抖了一下,她立刻冲上前,越走近,心越冰冷。 张氏在一步之外顿住脚,一错不错地看着最前头丫鬟手中托盘里的衣物,张着嘴巴,好久才找回了声音:“这是,什么?” 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问话惊得不知所措,眼神像无头苍蝇似的乱飞,妱儿心疼地扶住张氏的胳膊:“侧妃,起风了,咱回去吧。” 张氏不理她,执拗地再次追问。丫鬟们双腿一软,齐齐跪了下来:“回张侧妃,这是,这是凤冠霞帔,王爷想要看玉侧妃穿,所以让,让奴婢等人去取。” 空气中静默了许久。 玉侧妃,一个侧妃,要穿上正妃才能穿戴的凤冠霞帔! 这份殊荣,古往今来也就她一个能得到了吧? 张氏不停地眨着眼,把眼中的泪水都眨开了,她猛地转身,朝分给织玉的簌瑶院走去。 第五百三十七章 同房? 随行的丫鬟小厮以及捧着凤冠霞帔的丫鬟小跑跟上,直到张氏停在簌瑶院的门口,他们才追上。 “侧妃,咱回去吧?”妱儿扶着张氏的手,用仅有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哀求。侧妃至今都没有与王爷同房,他们的关系并不亲切,若是侧妃此次进去,扰了王爷的兴致……今时不同往日,有织玉在,侧妃若是此时惹怒了王爷,以后想要修补两人的关系,只怕难上加难。 张氏拂开妱儿的手,提起裙摆就进去。 一踏入正房的门,张氏呼吸一滞,战九霄正深情款款地看着梳妆台前的织玉,张氏咬住了舌头,逼自己扯开笑,如刀尖跳舞般一步一步地走近,离战九霄不过一步的距离,战九霄依旧没有发现她,她苦笑着福身:“王爷,此举不合礼制。” 战九霄回头,剑眉皱起,眉眼间更加凌厉,捧着凤冠霞帔的丫鬟鱼贯而入,他立刻意会张氏说的是什么,他淡漠道:“无妨。” 说完,又转身继续看着织玉,嬷嬷正给织玉描红妆,织玉从镜子中看见托盘里的衣物首饰,就算透过朦胧的镜子,仍能看出衣物首饰的精美华贵,她眼睛立刻璀璨如星辰,欢喜地同战九霄道谢。 张氏心如刀割,嘴里都咬出了血,才勉强没有失态,苦口婆心地劝说战九霄别逾矩,但战九霄说什么都不听,最后甚至让人将张氏请了出去。 梳妆,换衣,战九霄很有耐心地在簌瑶院里等着,等到织玉穿戴整齐出来后,他的眼神细细描摹着织玉的每一丝每一寸。 这次,他再也不会忘记琉璃穿嫁衣的样子了。 张氏回了自己的院子,端坐在美人榻上暗自神伤,织玉应该和她不一样吧?王爷应该不会再抗拒了吧?他们今夜一定能同房,对么?…… 无数的问题盘旋在她脑海里,每一个都令她五内如焚。 想着想着,天黑了,又天亮了。 “侧妃!”妱儿心知张氏为何如此,早早就派人去打听,这不,天一亮府里各处门口一开,她就收到了消息。 张氏恍惚地扭头,妱儿脸上克制不住的喜意,俯在张氏面前轻声道:“昨天王爷没有和玉侧妃同房!” 张氏下意识抓住妱儿的手,不确定地睁着眼询问,妱儿点点头:“王爷之后只在玉侧妃房里呆了一个时辰就出来了,当时梳妆的嬷嬷、身边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在场,两人确实没有发生什么。夜里王爷直接住在书房,没有再回玉侧妃的房里。” “真的?”张氏的心像被丢了石头的湖面,瞬间有了活力,用绣帕捂着嘴角喜极而泣。 不多时,张氏整了整神色,细致而周到地如往常一样,叮嘱下人该如何给战九霄和辰儿准备衣着早膳。 一个小宫女悄悄地溜了进来,俯在妱儿耳边小声嘀咕几句,妱儿的脸色就变了,张氏正是敏感的时候,匆忙吩咐完就让人退下:“何事?” 妱儿吞吞吐吐不愿说,但在张氏的逼问下还是开口了:“王爷已经带着玉侧妃去寺庙祈福了。” 张氏欲要起身阻止,视线划过窗口,窗外天空泛白,可太阳还没有升起,王爷这么早就带人出门祈福,是想要织玉能替琉璃姐姐长命百岁么? 突然一股强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扯了扯嘴角,挡也挡不住,何必呢? 第五百三十八章 吃醋? 马车里,战九霄坐姿笔挺,目不转睛地看着织玉的脸,这张脸他一看就会恍惚,哪怕心中明白她不是凤琉璃,可仍不舍得移开视线。 “王爷……”织玉脸上染上了一抹绯红,双眸含水,含羞带怯地回视他,一声“王爷”说得千回百转、柔情蜜意。 可是就这一声,如同巴掌一般狠狠地打了战九霄一脸,将他的寄托全打了去,他心知织玉不是凤琉璃,愿意纳了她也不过是借着她的脸怀念凤琉璃罢了,可她的声音矫揉造作得令人腻味,和凤琉璃完全挨不着边。 战九霄脸色冷了下来:“闭嘴!” 突然被呵斥,织玉眼尾红了起来,咬紧唇瓣不敢吱声。战九霄也没了看她的兴致,撇开眼,听着车轮的咕噜声怀念起凤琉璃来。 无论他们相处的细节是怎么样,反正落在外人眼里就是战九霄生怕织玉重蹈凤琉璃的覆辙,所以一大早就带人去祈福。 此消息瞬间就在京城中传开了,就连宫里也不例外。 婧安这日又一次听到宫女们在谈论织玉受宠之事,随着时间的推移,织玉受宠的依据早已不止是战九霄陪同去寺庙祈福一事了,传言中的战九霄就像闲得长草了一般,细致地关心着织玉的衣食住行,比管家还要贴心。 “你们是哪个宫的宫女?主子的事轮得到你们随意嚼舌根吗?来人,把她们拖下去,交给管事太监处理!”婧安愤怒地环视四周,“再让本郡主听到这样的言论,都是这样的下场!” 说完,一甩袖子,气冲冲地回了房。 宫女太监们噤若寒蝉,规规矩矩地按吩咐办事。 只是这件事被有心人算计,没多久宫中就传出了婧安心属战九霄的传闻,此谣言甚嚣尘上,就连太后都被惊动了,特地将婧安招来:“哀家听闻你喜欢战王,屡次因为战王与玉侧妃恩爱之事吃醋动怒,不久前还惩治了几个宫女,此事可是真?” 听到这个传闻,婧安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气得脸色涨红,解释道:“不是,我是在为琉璃姐姐不值!战王爱上别人就算了,宠爱一个赝品算什么?这不是在恶心人么?” “你要是真的喜欢战王,可以告诉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婧安狠狠打了个激灵,立刻跪了下来:“谢太后关心,但是婧安对战王绝对半点情义都没有!” 太后细细打脸着婧安的神色,见她提到战九霄,半点没有倾慕之意,这才放下心来,扶起她寒暄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一路上,婧安越想越气,气战九霄将对凤琉璃的爱转移到赝品身上,也气宫女太监们胡乱造谣,三步并做两步,跑到阿莎岚房里来吐槽。 “一定是这样!战九霄就是想着纳了那个赝品,一边享受着众人的称赞,一边坐拥美人,鱼与熊掌兼得!”婧安来回踱步,像发现真相一般,眼睛越来越亮,“好你个战九霄,拿我琉璃姐姐来铺路,你可真能算计!“ “战王没有做戏的必要。”端着茶杯的宫女弱弱地开口,将茶杯递到婧安面前,“郡主,您快喝水吧,都说一下午了,再不喝水您的喉咙该冒烟了。” 婧安一时半会儿想不到辩解的理由,接过水大口大口地喝,喝完绕开这个话题继续吐槽宫中的传闻。 她没有注意到,美人榻另一边,阿莎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第五百三十九章 顶替 渐渐入了冬,京城也冷了下来。 在楼兰的时候,阿莎岚此时已经裹成了球缩在房间里,门窗紧闭着,屋内摆满了炭火盆。好在京城没有那么阴冷,虽然冷风如刀,但穿厚实些也能抵御寒冷。 阿莎岚放开撑着身体的拐杖,一步一步慢慢走着,宫女们张开双手亦步亦趋地护在她身侧,她抬眼看见她们紧张得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失笑道:“放心吧,我能走了,摔不着。“ 边说还边小跑了几步,宫女大惊失色地跟上,阿莎岚眉眼弯弯:“看吧,我真的好了,你们就别把我当成易碎品了,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正说着,婧安怒气冲冲地跑了进来,还没看人,直接拿起茶壶对嘴灌了起来。 阿莎岚纳闷地看了眼婧安身边的宫女,宫女摇摇头,阿莎岚走到婧安旁边,抱胸等她喝完茶,茶壶嘴一放下,阿莎岚就问:“这宫里谁胆子这么大,敢惹你生气?” “战九霄!”婧安嘭地一声放下茶壶,心中的火仍没有被消灭,胸膛剧烈起伏。 阿莎岚的笑容僵在脸上,自从她可以试着走路,她就刻意没命地练习,累到筋疲力尽,好让自己没时间胡思乱想。 每次一提到战九霄,她的心情就会莫名地不好,这次也一样,没有来由的难过。 阿莎岚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若是说她喜欢战九霄,她扪心自问,是绝对不可能的,可那种铺天盖地的难受就像是天要下雨一般,自然而然地发生,她避无可避。 婧安心情平复了些,才咬着牙道:“我听说,战九霄担心那个赝品会舍不得国人,特地带她参加过几天给外国使臣的送行宴!怎么,一个侧妃的心情,需要他这个王爷无微不至地照顾了?” “能理解。”阿莎岚随口敷衍,笑容比哭还难看。 “你说,他是脑子进水了?还是他真就像我说的一样虚伪?”婧安整个人都要被怒火焚烧殆尽,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明明知道那就是个赝品!冒牌货!还偏偏要给她这样的宠爱!把属于琉璃姐姐的一切都给了那个冒牌货,他就没有一丝愧疚么?他就不会觉得对不起琉璃姐姐么? “他就没想过,姐姐要是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该有多伤心么?” 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婧安像鞭炮一样,砰砰砰地炸开: “他要是爱上别人,我就不说什么了,可是他对着那张脸,把所有爱意都给了那个冒牌货!他忘了姐姐是怎么死的了吗?他忘了姐姐为他做了什么么?就为了让自己心里好受些,他就可以用个冒牌货来顶替姐姐么?凭什么?姐姐死了,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他这样做对姐姐公平么?……” 阿莎岚低垂着脑袋,顺手拿起果盘上的橘子,无声地剥着果皮,果皮很好剥,轻轻一下就能剥开,她剥了一瓣又一瓣,将果肉全都剥出来后放回果盘中,又拿起一个橘子,继续剥。 “不行,今晚我要当场撕了那个冒牌货的伪装!阿莎岚,我们晚上一起去!”婧安冷哼一声,越想越气,打算好好想想该怎么教训冒牌货,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宫女担忧地唤了阿莎岚一声,她回过神,看见手里剥了一半的橘子,下意识地往嘴里塞,一入口,强烈的酸味瞬间在嘴里蔓延开。 第五百四十章 负气 午后,婧安让人将她的首饰匣子都给搬了过来,她打算在和冒牌货对峙的第一时刻,就用绝对的美艳将冒牌货压倒,压得冒牌货连反抗的意识都不敢升起。 可琉璃姐姐的脸绝美,冒牌货和她足有八分像,容貌自然差不了,婧安有自知之明,哪怕在自己脸上画上了花儿,也不及琉璃姐姐的十分之一,就算和冒牌货比,也稍稍逊色。 不过,她有阿莎岚在。平心而论,阿莎岚的容貌在琉璃姐姐之上,更加不是冒牌货可以比拟的,凭阿莎岚就能将冒牌货按在地上狠狠碾压。 一整个下午,婧安就指挥着宫女嬷嬷围着阿莎岚打扮,妆容、首饰、服装无一处不是精益求精,阿莎岚的样貌偏艳丽,妆容稍浓烈些就如烈日下傲然挺立的玫瑰,美得脱俗且惊心动魄。 婧安志在必得地拉着阿莎岚进入极庆殿。 好巧不巧,一入门就看到织玉独自一人坐在位置上,周边的夫人小姐们说说笑笑,但没人理她,婧安冷笑着走上前,把阿莎岚往前稍微推了一下,方便织玉转头时一眼就能看到,她咳嗽一声引起了织玉的注意。 织玉的视线果然在阿莎岚面前停顿了一瞬,眼帘垂下,再抬起眼时脸上笑容温婉动人:“两位姑娘有何事?” 婧安见她不为所动,出言讽刺道:“啧啧,这张脸长得确实和琉璃姐姐相像,可惜啊,赝品始终是赝品,总会比正品差几分。你别以为顶着张和琉璃姐姐一样的脸,就能一步登天!美人多得是,说不准哪天又有一位成了战王心中独一无二的正品,那可比你这份偷来的盛宠巩固得多。你要小心了,今日登的有多高,来日你就会摔得有多惨!” 周围响起了一阵嘲笑声,织玉站了起来,毫不胆怯地回怼:“赝品?我就是我,我生来如此,只是因为我长得和先战王妃相似,我就成了你们口中的赝品?凭什么? “我与王爷初相识,王爷以真心待我,我便回以真情,此番感情可有作伪?我因为长相得到了王爷的另眼相看,我承认此事且感激我这副容貌,但是不代表我能得到这份恩宠只是因为这副皮囊,还请姑娘慎言!” 织玉回答得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站起来的身姿如青竹一般,婧安都恍惚了,如果说织玉的外貌仅有八分与凤琉璃相像,但此时的言行却能将那两分都弥补足了,眼前活脱脱就是一个“凤琉璃”。 “织玉。”战九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周围,目光冰冷地看了眼婧安,转头将织玉上下扫视了遍,眼中的担忧如有实质般浓郁。 阿莎岚看在眼里,心中地难受又翻涌起来,她轻声对婧安道:“殿中脂粉味太重,我先去御花园透透气。” 婧安依旧没回过神,胡乱地点头。阿莎岚无声地退了出去。 极庆殿就在御花园西边,出了殿门往右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御花园。御花园里也是张灯结彩,偶尔有宾客穿行其中。 御花园中植被茂盛,凉风阵阵,比极庆殿冷上不止一倍,阿莎岚拢紧了披风,双手紧紧抱着汤婆子,可寒意仍朝着骨头缝里钻。 她冷得牙齿直打颤,我又没做错事,干嘛要躲着人? 又是一阵冷风打着旋直冲她脑门上吹,她一跺脚负起往回走。没成想,嘭地一声闷响,她与一人撞了满怀。 第五百四十一章 再见 来人的身体像铁一般坚硬,阿莎岚被撞得直往后倒,眼前满是旋转的星星还来不及挥散,她意识到自己将摔倒,双手抱着后脑勺,眼睛紧紧闭起,等待着摔落。 半晌,落地的疼痛感没有传来,她奇怪地睁开一只眼,一个穿着玄色长袍的结实的胸膛近在眼前,蓬勃有力的心跳声从里面传了出来,莫名地让她安心。 来人将她扶稳,她红着脸道谢。 “走路要看路!” 阿莎岚猛地抬头,看清了来人下意识反问:“你出来干什么?放着美人在里面不管,不怕别人把她吃了?” 语气里略带着酸意,但是阿莎岚自己却没有察觉,这么近距离地见到战九霄,她心中的难受瞬间膨胀起来,鼓鼓囊囊的,在她胸腔里挤得她都要喘不过气来。 战九霄只当阿莎岚是气他撞到她了,也没在意,只是盯着她的满头珠翠看,这些珠宝戴在她头上好看极了,但是如果他没有记错,她之前骨折了,如今才好,撑着这些东西被压垮了怎么办? 再说,一个动不动就生病的人,走路都让人担心会不会受伤,怎么还敢路都不看就瞎跑?真是比三岁的辰儿都让人操心。 这么想着,语气里满是不赞同:“你个病秧子到处乱窜什么?” 听着这些带着管教意味的话语,阿莎岚的逆反心理立刻升了起来,刚要出口反驳他,婧安的呼声就传了过来,阿莎岚转头招手:“我在这儿。” 婧安听到回应,立刻闻声跑过来,一看到战九霄和阿莎岚站在一起,她立刻加快脚步,将阿莎岚挡在身后,讥讽道:“怎么?战王不守着那个赝品了?刚才不是把人视如珠宝地呵护么?怎么转个脸就变样了?” “你说话放尊重些。”战九霄脸色沉了下来,婧安与凤琉璃交好,看在凤琉璃的面上,他不会对婧安如何,但是婧安若是一直这般无礼,他总有办法把婧安支开。 婧安白了他一眼:“也是,赝品终究是赝品,王爷又怎么会被赝品牵制住。本郡主只是没想到王爷会如此见异思迁,有了假琉璃,还妄想染指真明珠!” 阿莎岚的手指很冰冷,就算婧安双手背在身后,为她捂着,也没有回暖的意思,婧安将披风脱下,递给身边的宫女,让宫女给阿莎岚披上,自己头也不回地瞪着战九霄。 婧安以为能将阿莎岚的身影都挡全了,但战九霄高她们差不多两个头,微微低头就能看清楚阿莎岚的全貌。见她已经冷得嘴唇变紫,战九霄侧开身:“阿莎岚身体弱,你们先回去,泡个热水澡,喝些姜汤,去去寒气。” “假好心!”婧安怒视他一眼,不等阿莎岚道谢,拉着阿莎岚就走,走到半,她突然站定,纠结了好久,才回头看着战九霄,“琉璃姐姐若是在,她一定希望 你能过得好,但是绝对不会愿意看到你沉迷在虚假的幻想里。” 不知为何,阿莎岚也回了头,认真地点了点。 璀璨的灯光之下,那张如玉的脸被华服珠翠点缀得越发夺目,战九霄喉头微紧,未答一言,转身隐入了人群中。 “他就是个混蛋!我好心提点,还被当做驴肝肺,下次我再也不理这种人了!”婧安气咻咻地扶着阿莎岚往长宁宫走。 第五百四十二章 冷淡 战九霄径直回极庆殿,方才有同僚有事急寻他,他才来了御花园,谈完了他也没兴致与其他人攀谈,自然就回去了。 一路上阿莎岚的神情像是空气一般在他脑海中时隐时现,挥之不去,越想越觉得奇怪,阿莎岚对他像有亲近之意,但又很陌生,战九霄想不明白便不再想,远远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织玉一直看着大殿门口,一见到战九霄的身影,立刻迈着小碎步小跑过来,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胡乱散在脸上,一丝丝青丝将白皙地脸衬得更加柔弱。 “王爷,您回来了?”织玉仰着头,不顾脸上的碎发,眼睛亮晶晶的,直直看着战九霄,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 战九霄低头,看着这张和凤琉璃八分相像的脸,凤琉璃的身影似乎从织玉的脸上跳了出来,鲜活地在他跟前嬉笑怒骂。 “王爷?”战九霄久久没回话,织玉伸着葱段一般的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终于回了神,织玉咬着唇,双眸里水雾弥漫,无声地诉说着委屈,但是她没有哭出来,而是温婉一笑,“王爷可是累了?妾身扶您回座位上休息吧?” 说着,织玉乖顺地搀扶着战九霄的胳膊,战九霄眉头微蹙,织玉眼中的水雾慌乱地闪动,眼睛朝四周看了一圈,然后目露哀求地看着战九霄,战九霄也环顾四周,周围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朝这边打量,眼中皆是看好戏的神色。 战九霄叹了口气,冲织玉回以一笑,由着她搀扶回座位上了。 今日的宴会不算什么重大的宴会,至少对于女子来说,可参加也可不参加。婧安目的达到,也就不再回来与人客套,派宫女去跟皇后告了假就回了长宁宫。 战九霄看着太监带人将她们俩的席位撤下,黑眸闪了闪。 婧安屡次占着与凤琉璃关系好,肆意指责他,这次甚至还直接刁难织玉,于他而言,婧安是个讨人厌的家伙,阿莎岚跟婧安玩得好,自然也该不受他待见。可偏偏无形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非要与他作对,令他时常想起阿莎岚的模样。 这种感觉不太对劲,就像之前在御花园里,他明明不喜阿莎岚,但是本能地关心她,如今回想起来,他当时还说了些过于关切的话。 他一向性子冷,除了对凤琉璃和辰儿,还没对其他人说过那样的话。 再者,阿莎岚的神情也很不寻常,特别是她回头郑重其事地颔首,忽暗忽明的烛光之下,他莫名地感到一种熟稔。 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一团迷雾,拨不开也挥不散,战九霄在疑惑不解中度过了整个送行宴。 “参汤送进去了吗?”从铜镜里看到丫鬟进来,织玉眼睛都没往那儿瞟,继续漫不经心地瞄着眉。 丫鬟下巴抵到了脖子下,嗫喏道:“没,没有,王爷在处理政务。” 啪! 织玉拿眉笔的手狠狠往梳妆台上一掷,声音清脆响亮,听得丫鬟膝盖一软,直直跪了下去,但她面无表情,好似不知道疼痛一般。听了一会儿丫鬟的求饶声,她的心情稍好些,才淡淡开口:“出去。” 丫鬟如蒙大赦,立刻道谢跑了出去。 织玉看着丫鬟落荒而逃的背影,嫌弃地撇了撇嘴:“没用的东西!” 使臣走后,战九霄对她的态度冷淡了不少,来簌瑶院的次数都不如往常频繁,就连她主动讨好,战九霄也不常给她面子,像参汤,她都送十来回了,可战九霄也就接了一两回,害得她被下人们嘲笑了许久。 织玉幽幽地看着铜镜,她当然知道战九霄之前对她好,有在使臣面前做戏的成分,她也没有真要和战九霄做一对情真意切的璧人的打算,她是带着任务来的,但是战九霄这般不亲近,她的任务该怎么完成? 第五百四十三章 搬出去 屋外大雪纷飞,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模样,皇帝刚处理完一桌子的奏折,筋骨都僵硬了,他稍稍伸了下腰,扶着桌案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雪。 “今年雪下得大,来年定是个丰收年!”李公公斟了一盏茶,放在托盘上递给皇帝。 茶气袅袅,但此时天寒地冻,摸着温度正好,皇帝呷了一口,就着雪景和李公公闲谈几句。 忽的,皇帝想起一件事来:“朕今日清醒多久了?” “足有四个时辰了。”李公公一团和气的脸染上了喜意,更加和悦。 “哈哈,好好好!”皇帝闻言朗声大笑,缠绵病榻已久,重新恢复了生机,竟有种神清气爽的快感。 皇帝畅快地长舒一口气:“姬浔医术果然了得,若非是他,朕只怕熬不到今日了。赏!重重有赏!你亲自去库房找些珍贵物品送去给他,对了,他不是很重视他带来的那个姑娘么,也一并赏了。” “是。”李公公又劝说皇帝不可贪恋美景而至着凉了,才退下去挑选赏赐。 阿莎岚就在后宫之中,李公公先将赏赐送了过来。 外面冰天雪地的,李公公走了一路,哪怕撑着伞,皮靴上也沾上了不少雪粒子。 他敲开阿莎岚的房门,一进门雪粒子就都化成了水,他除去斗篷,感叹道:“还是姑娘这儿暖和,奴才待久了只怕不愿回去了。” “见过李公公。”阿莎岚如今仍是普通百姓,见到皇帝跟前的李公公,多些礼总没错的。 婧安看着阿莎岚行礼的动作晃了晃神,李公公朝她行了礼,亲昵地她们说几句讨巧的话,就将来意说明,几个太监捧着赏赐鱼贯雁行而入,李公公挨个儿介绍,有精美的首饰,有好玩的玩意儿,还有些新进贡的吃食,都是些姑娘家会喜欢的物什。 阿莎岚瞧着欢喜,婧安也回过神来,跟着一起查看。 李公公还要去给姬浔送赏赐,没聊多久就告辞了,阿莎岚娴熟地屈膝行礼。披上披风,顶着门口呼啸的寒风,将人送走后,才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回榻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快速地抖了几下,就让宫女将赏赐挨个儿放在榻上的小几子上把玩。 “婧安,这个牡丹琉璃簪怎么样?”阿莎岚激动地晃动簪子,“这个很适合你耶,你快过来,我帮你带上试试。” 婧安从怔愣中清醒过来,阿莎岚的规矩学得越发得心应手,她竟然从中看到了琉璃姐姐的身影。 她快速地甩了甩头,怎么可能? 到底是魔怔了,才会产生这样的错觉。 飞快地眨了眨眼睛,婧安才应了声,疾步跑过去,坐在阿莎岚身前,任她将簪子插在头上。 阿莎岚像只蝴蝶一样,在婧安身边转悠,试完牡丹琉璃簪还不过瘾,挨个将所有簪子都在婧安身边试了个遍。 姬浔面对流水一般的赏赐,全然无动于衷,李公公脸都笑僵了,他也只是客气地道谢,一点都没有欢喜的意思,李公公嘴角抽搐,暗叹:还是阿莎岚那样简单好哄的姑娘可爱。 直到李公公要离开,姬浔才言要去谢恩。 可到了皇帝寝宫,姬浔一张口便是请求皇帝换个赏赐,他想要个府邸,好在京中安置下来,并将阿莎岚也带出去。 皇帝闻言,姬浔肯在京中长住,他哪有不允的,之前的赏赐也不收回来,再让人挑了处离皇宫近的府邸,让他择日搬过去。 第五百四十四章 辰儿哭 得了应允,姬浔立刻托人去给阿莎岚送信,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阿莎岚在宫中早就憋得长草了,一听这消息,立刻一蹦三尺高,浑身热血沸腾,看着门外的雪景都觉得暖融融的。 太后也在第一时间听说了这件事,赶紧召了阿莎岚过来。 婧安仍在阿莎岚的房里,两人便一起来了正殿,太后一看两人的表情就乐了,阿莎岚眉眼中闪烁着星辰,婧安的嘴角却是撅得高高的,仿佛能挂上油桶一般,太后打趣道:“你俩这是吵架了?” 婧安一把甩开阿莎岚的手,径直滚进了太后的怀里,撒娇道:“阿莎岚要丢下我独自去外面玩。” 阿莎岚赶紧摆手解释,婧安使小性子捂住耳朵不听,阿莎岚急得额头都出了汗,也顾不上太后,一个劲儿地解释。 太后乐得看两小姑娘玩闹,乐呵呵地作壁上观。 我就当你的耳目,出去外面给你找好吃的好玩的,看到有趣的事也记下来,等进宫了,一并拿给你,好不好?”阿莎岚蹲在榻下,仰着头看婧安,婧安委屈地撇撇嘴,到底没再为难她了,点了点头,主动牵起她的手,拉她坐上软塌。 见二人和好,太后这才开口:“别说婧安,就连哀家都舍不得你这个姑娘,哀家这长宁宫自从有了你啊,都热闹了不少,要不你再住些时候,过了年宴再搬出去,如何?” 阿莎岚立刻接受到婧安威胁的眼神,乖巧地点头答应。 此事在宫里算件大事,当初不少人以为阿莎岚不久之后就会成为后妃,没想到她竟然快要出宫了,宫里宫外又是一番议论。 辰儿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这件事,在家中啼哭不止,哭得战九霄都没法儿了,只得带着他进宫。 才见到太后,他通红的眼睛又有流不尽的泪水,嘴巴大张着嚎啕大哭:“漂亮,嗝,姐姐,说话不作数!她都,嗝,答应辰儿做辰儿的伴读,她现在要出宫了,还能做辰儿的伴读么?” “哎呦,哀家的乖辰儿,怎么就哭了呢?”太后着急忙慌地跑了下来,边跑边拿出绣帕,到辰儿跟前时蹲下身,将辰儿拢在怀里,帮他擦泪,心疼地哄着。 “辰儿!在家中说好了不哭的。”战九霄语气里有着严肃,辰儿一听闭着嘴强迫自己不哭,但小小的人一抽一抽的,看着直叫人心疼。 “你说他做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哭了又有什么影响?”太后忍不住责怪。 战九霄嘴巴抿成了直线,他和太后之间可没有可以如此亲昵的理由,他规矩地请安,将表面功夫做足了。 看在太后真心喜欢凤琉璃,对辰儿的关心也不是作假的份上,战九霄还是给了太后和辰儿单独相处的时间。自顾自地撤出正殿。 殿外几个女子叽叽喳喳的嬉笑声像山间的黄鹂一般叫个不停,战九霄循声看去,竟然是阿莎岚和婧安带着几个宫女在玩,婧安蒙着眼,伸长双手胡乱摸着,其他人挥着手帕招呼,却又扭着身子躲闪。 阿莎岚却是不同,边跑边忍不住往地上瞧,也不知在瞧什么,反正玩个游戏都不认真。 战九霄冷眼看着,阿莎岚今日穿得不比送行宴那天的隆重,却更厚重了。 第五百四十五章 倒地 襦裙、斗篷,里里外外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二十层,总之看起来身子圆得跟球一样。 阿莎岚突然艰难地蹲下身子,做贼一般从地上拾起一团雪,在手里团了团,饶有兴致地捏着玩,边玩还边警惕地防备周围的宫女。 灵动得像只雪白的兔子,战九霄愣愣地盯着她看,她的一张俏脸白得和身后的雪差不多,但是脸上飘着淡淡的粉红,看起来像早开了的桃花,娇嫩妩媚,也隐隐惹人怜惜。 “你们这些家伙,一个个的敢挥帕子就别跑啊!”婧安抓了许久,连块布料都没摸着,倒是面前不断有绣帕裹着香风挥过,这般明晃晃的挑衅,气得她插着腰威胁,“你们给我等着,等我抓到了人,我要你们好看!” 说完,婧安双手朝左右两边伸展,整个人像出笼的猛虎一般,气势汹汹地朝人群冲去,边冲边发出恶言恶语的威胁,惹得宫女们惊慌大叫四散而逃。 战九霄被这声音刺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跳,对守在门边的太监招了招手,太监立刻上前:“战王,可有吩咐?” “去,让婧安收敛些,太后宫中不得如此喧哗……”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惊呼,战九霄眉头紧锁,怒气上了脸,抬眼望那边看去,只见阿莎岚倒在雪地上,所有人都朝她涌去,就连婧安也扯下了蒙眼睛的布条,惊慌失措地围在阿莎岚身边。 “宣太医”的叫声此起彼伏,战九霄觉得不对,不就是摔倒而已么,怎么大家都像是她中箭了似的? 战九霄唤来一旁的太监:“你过去看看,那边怎么回事。” 太监得了吩咐,缩着脖子过去了,没一会儿也慌着神情过来,答道:“阿莎岚姑娘身子不好,畏寒,姬大夫早就交代过她受不得一丝寒气。不过入冬这么久了,也没瞧见她有何不适的,大家都以为只是姬大夫说严重了些,没想到今日竟然会直接栽倒了。” 自打阿莎岚住进了西苑,屋子里的地龙就一直烧着,入冬后也不常出门,旁人除了看到她穿得越来越圆润以外,也没见她有什么不同的。日子久了,也就忽视了她身子弱的事。 今日一倒,就连太监都出了一身的冷汗,更不用说陪玩的那些姑娘们了。 那边有个宫女将阿莎岚骨折时用的轮椅搬了出来,婧安和几个宫女一起合力将阿莎岚抬上轮椅,沿着清扫了地小径往房间推,一进去就将门口关得严严实实的,战九霄这才注意到,阿莎岚的房间连窗户都紧闭着,一丝风都不能透进去。 “辰儿,慢点!” 早有宫女去通知了太后,坐在太后身边的辰儿一听说阿莎岚晕倒,跑得比兔子还快,经过战九霄时,连看都不看,一个闪身,躲开战九霄的拦截,径直向阿莎岚的房间冲去,太后由一群人搀扶着在后面追赶,却怎么也追不上。 战九霄侧开身,让太后先过去,他本来想带辰儿先出宫,但是辰儿已经进了阿莎岚的房间,他只好跟着过去。 太后进了门,开门的宫女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阿莎岚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战九霄很守规矩地没进去,只是吩咐宫女去叫辰儿出来,可辰儿死活赖在里面,不肯出宫,战九霄无法,面若冰霜地守在外面。 第五百四十六章 无碍 姬浔才给皇帝看诊完,提着医药箱才出殿门,就看见长宁宫的太监心急如焚地站在门口踱步。太监瞧见了他的身影,不顾守卫的阻拦,高高挥舞着手臂招呼他,毕竟是皇帝寝宫,太监不敢发出声音惊扰皇帝,但是嘴巴激动得不停地张张合合,像是说话一般。 见状,姬浔眉心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到殿门口已经是跑了起来,喘着粗气道:“阿莎岚怎么了?” “姑娘突然晕倒了,您快过去看看。”太监的话还没说完,姬浔就一步不停地朝长宁宫跑去。 进了宫门,姬浔好歹记得规矩,慢慢地放慢了速度,调整呼吸。 战九霄守在房间门口,姬浔和他打了个照面,简单地颔首,就匆匆进了门。 屋子里地龙烧得很热,姬浔想起太监说的,阿莎岚是和婧安在外玩时晕倒的,脸色冷了几分。 太后和婧安都围在阿莎岚的床边,姬浔绷着脸客气地让两人让开,等两人退开后,姬浔才看见床头边还有一个哭得两眼红肿的辰儿趴在那,姬浔稍稍停顿了下,最终默许了辰儿在旁边守着。 姬浔从被子里掏出阿莎岚的手,一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诊脉,才放上去,她就悠悠转醒。 “我没事!”阿莎岚一睁眼就对上姬浔饱含怒意的目光,下意识地抽回手,想要辩解两句。 但姬浔没给她机会,牢牢按住她的手:“有进步啊,你都没给自己诊脉,就知道自己没事了?你要不教教我,望闻问切一样没干,怎么就能下断论了?” 阿莎岚不敢再抽手了,坐起身嘿嘿一笑:“这不是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嘛,我很爱惜我的身体的,我做任何事都是在安全的前提下进行,绝对不会为了玩,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她倒是机灵,把姬浔要说的话一下就说了,姬浔瞪了她一眼,专心把脉。 阿莎岚暗骂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姐姐。”带着哽咽的小奶声从床头边响起,阿莎岚低下头,一看到是辰儿,欢喜地招手让他坐上床,辰儿手脚并用,像个球一样滚上了床,阿莎岚立刻单手搂着他逗了几句。 太后和婧安也在旁边守着,阿莎岚笑着安抚两人,只说自己没大事,身体好着,让她们别担心。 姬浔诊完脉,皱眉道:“你方才做什么了?” “我就玩游戏啊,跑来跑去的,热得很。”阿莎岚也自己把了会脉,但此时她的心静不下来,把来把去,把不出个所以然来,“不是受寒吧?” “不是。”姬浔冷冷瞥了阿莎岚一眼,“你做什么这么激动,竟然激动到晕倒了?” “无事。”阿莎岚眼睛滴流乱转,掌心里仿佛又出现方才握住雪团时冰凉的触感,这倒是她第一次碰到雪,虽然冷,但捏成什么形状就能捏成什么形状,好玩得紧。 姬浔见她不打算说,冷言冷语地讥讽她几句,阿莎岚见怪不怪,他向来刀子嘴豆腐心,阿莎岚好言好语地哄了几句才将人哄走。 知道阿莎岚身体无碍,众人放心了,辰儿睫毛上还挂着泪,太后知道他有事要和阿莎岚说,叮嘱阿莎岚要照顾好身体,之后就带着婧安走了。 “姐姐还会做我的伴读么?”辰儿巴巴地望着阿莎岚。 阿莎岚想了会儿,如果还是住在宫里,当伴读挺方便的,但是年宴过后,她就要搬出宫了,每日入宫不方便不说,还有听闻皇帝世子们每日卯时初就要到学堂读书,也就是寅时就该起床了。 如今天寒地冻,阿莎岚的身体实在吃不消,只能搂着辰儿道:“姐姐以后住在宫外,辰儿若是想姐姐了,可以让张侧妃带你去姬府找我玩,姐姐随时都在。” 第五百四十七章 水土不服 姬浔任凭阿莎岚好话说尽,心中余怒难消,提起医药箱往外走,眉毛像穗子一般紧紧皱在一起。 战九霄仍站在门外,姬浔来时匆忙,这时才发现战九霄像是避嫌一般,站得远远的,廊下都容不下他,愣是要跑到两丈开外的地方站着。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有太监在战九霄身后给他撑伞,他藏青色大氅上倒是一粒雪粒子都没有。姬浔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拂开递伞的太监,大跨步朝外走。 快要擦肩而过时,战九霄叫住了他:“姬大夫。” 姬浔眉头挑起:“有何吩咐?” “本王府上新晋的侧妃水土不服,常食不下咽,恶心呕吐,你可否去看看。”姬浔于战九霄而言,算是半个救命恩人,战九霄始终记得,对他也敬重许多。 新晋的侧妃是谁,满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别说她张着一张和凤琉璃八分相像的脸,姬浔对她的关注不比旁人少。有着护短的情绪作祟,姬浔对这人可没什么好态度。 伸手不打笑脸人,堂堂战王都这样有礼,姬浔倒是不好冷脸,再说,明面上他也没有冷脸的理由,他露出标准地八颗牙齿笑道:“多谢王爷看得起,但是太医院事务繁忙,草民还要照料陛下的身体,再加上阿莎岚身体不争气,时不时就病上一病,到处都离不开草民。太医院里尽数是医术精湛之人,王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姬浔是被召来专门照看皇帝身体的,太医院的事务和他没关系,皇帝的身体现在也大好了,除非有人再下毒,否则也不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阿莎岚今天晕倒和畏寒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过于激动才导致了晕厥,身体不好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能晕倒,但注意些也没大问题。 姬浔不过是不想去,才找了这些理由。除了阿莎岚的身体状况,其他两样,战九霄一听就知道是在随意找借口搪塞,战九霄也不好强求,点点头道:“如此,那本王也只能请别人了。” 说完,往旁边退了一步,把道路让开来,姬浔笑着离开。 快要出殿门,姬浔又折返了回来:“你对那个进贡的侧妃是真心喜欢,还是因着那张脸?” 近来阿莎岚言行举止间越发有凤琉璃的影子了。来京城之前,阿莎岚大大咧咧,随性洒脱,见到珍馐美食、稀奇玩意儿,半点不会收敛自己的情绪,喜欢了就大快朵颐或随意找个地儿坐下把玩。 可现在端庄许多,也规矩了许多,依旧天真烂漫,却更加得体了。 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很难说她会不会恢复记忆。 战九霄若是爱上了那个女人,他治好皇帝后就立刻带着阿莎岚回楼兰,绝不给她恢复记忆的可能。 油纸伞将光线挡住了,令姬浔看不清战九霄的神色,战九霄没有回答,姬浔等了一会儿,睁着眼睛看了许久,才从模糊地看见他嘴角不屑地勾起,一切意思不言而喻。 姬浔把心放了下来,意味不明道:“希望王爷能一直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有时候眼见不如心见。” “借把伞。”姬浔不理战九霄的疑惑,从他身后的太监手中抢过伞,自己撑着走了出去。 战九霄望着他的背影,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下,眼底一片幽深。 第五百四十八章 争执 此时,妱儿正站在战王府门口送走白跑一趟的郎中,回来刚踏进院子就听到玉侧妃向她家主子发难。 “张侧妃若是对织玉有意见就直说,何必用这种方式羞辱于我?” 织玉的声音里带抽泣,就算是隔着屏风也能让人听出她有多悲伤。 屋子里守着的丫鬟们虽是低着头,眼神交流间亦是对张氏的不赞同,气得张氏差点搅碎了绣帕,眼睛通红地看着挡在里间大门内的彩蝶红木屏风,今早织玉的丫鬟去王爷书房禀告说织玉生病了,可辰儿哭闹不止,王爷就没来得及没管,她好心好意给请来了郎中,没想到竟然连门都不让进,甚至送她了个大大的骂名。 张氏顾忌不能给战九霄留下欺负人的形象,她深吸一口气,强挤出一抹笑:“玉侧妃说的是什么话?你生病了,我派人请了郎中来给你看病,怎么倒是我的不是了?” 府门外,战九霄才下了马车,管家就火急火燎地上前:“王爷,您快到簌瑶院瞧瞧吧,两位侧妃要吵起来了。” 战九霄眉毛下意识蹙起,手下却轻柔地抱起辰儿入了府,辰儿坐在他怀里,兴致盎然地吹着风车,脸上一点都没有出门时嚎啕大哭的不讲理样,战九霄奇怪,也不知道阿莎岚给辰儿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能让辰儿这般听话。 “王爷!”战九霄身高腿长,管家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边跑边指着簌瑶院的方向,“张侧妃听说玉侧妃病了,就请了郎中来,但是玉侧妃指责张侧妃故意羞辱她,没让郎中和张侧妃进门,那边正吵得激烈,王爷不过去瞧瞧吗?” “不了。”战九霄不想理会,府里就两个侧妃,谁也不服谁,每日起争执,他能理得了一次,还能管得了两次三次甚至更多次么? 这种事留给她们处理,争出个胜负,也能尽早安静下来。 “妾身参见王爷!”张氏不知何时到了跟前,眼尾鼻尖微红,远山一般的柳眉微微蹙起,水眸中无声地倾诉着委屈。 战九霄刚要应声,垂花门里飞快地跑出了一个白色倩影,织玉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外面再披着件雪一样白的斗篷,纤细的身形在宽大斗篷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瘦削,朱唇微微张着喘气,显然是跑得太急了。 快到战九霄面前,织玉放慢了速度,仪态万千地行礼后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比辰儿之前还要红肿,泪水包在眼里,似乎一触即发:“王爷……” 张氏暗恼,她和郎中在织玉门前等了一上午,织玉窝在房里,头发丝儿都没露,一听说王爷回来了,她竟然马不停蹄地跑了出来,真是够有心计的! 担心织玉恶人先告状,张氏率先将前因后果诉说了一遍,织玉也由着她说,站在旁边抹着泪欲说还休地看着战九霄,等张氏说完了,织玉才哽咽道:“织玉听闻,王府中贵人生病都是由太医诊治,怎么到了织玉这儿,就只能随意请个民间郎中来看病了呢?张侧妃这般刻意羞辱织玉,是嫌弃织玉的出身,还是,还是不满王爷对织玉的宠爱?呜呜,王爷,织玉在大黎孤身一人,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王爷了,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话音未落,织玉就不住地哭泣,柳枝一样的身形摇摇晃晃,脆弱得随时会倒一般。 张氏哪里肯平白受这些欲加之罪,也红着眼在一旁解释。 第五百四十九章 请安 两人仍在较劲,你越解释我就哭得越激动,你哭得响亮我就解释得越凄惨……谁也不让谁,声音比一千只鸭子还要吵闹,战九霄头疼地瞪了织玉一眼,织玉被眼中的冷意吓得不敢再吱声,张氏没看到这一幕,自然没停止。 战九霄念着她与凤琉璃有一份交情,耐着性子道:“行了,张氏,织玉才入府,你大度些,别和她计较。” “大度”二字如同当头一棒,重重地打在了张氏的头上,没想到在王爷的嘴里,她竟是不大度之人。 张氏梗着脖子,强撑着最后的倔强。 “王爷,妾身何时不大度?府中没有王妃,妾身自入府以来一直处事端庄得体,将府中大小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就算对待织玉也忍下醋意没有半点苛待,为何无端招致这样的罪名?是妾身担忧玉侧妃的病错了?还是妾身挡在您与玉侧妃之间,碍着您的眼错了?还请王爷明示!” “你!”战九霄不过是想要赶紧平息争吵,谁知张氏竟然这样咄咄逼人,不由得动了气,“张氏!你若是觉得管理府中事物累着你了,大可直言,有的是人愿意接手,别仗着有点功劳就在本王面前得理不饶人!” 末了,战九霄长袖一甩,气愤填膺而去。 织玉得意地朝张氏笑了笑,徒留下张氏在风中摇摇欲坠。 转眼到了大年初一,虽然昨晚守了岁,但是按规矩今日一早仍是要来给太后请安。 阿莎岚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闭着眼任由宫女们打扮,就连去正殿也是打着盹由宫女牵出去。忽然被宫女拉了拉袖子,她勉为其难地睁开眼,就和对面同样顶着两个熊猫眼的婧安对上。 “早!”阿莎岚懒懒地问了声,婧安同样回她,然后两人默契地合上双眼,就像提线木偶般支棱着双腿往前走。 到了正殿门口,两人不得不打起精神,阿莎岚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提醒道:“起来啦,请完安再睡。” 婧安给自己灌了口冷茶,瞬间冷得打了个激灵:“走!” 一进殿里,里面的气氛就让两人瞬间清醒过来。 太后还在里间,但是皇后已经领着各宫的娘娘和王妃侧妃们在里面候着,太后常坐的软塌正对着大门,皇后坐在右下首,丽妃坐在左下首,其他人也是按着品级坐的,没座位的贵人们只能站在后方。 婧安和阿莎岚给品级高的贵人行礼,也有低品级的女眷给她们行礼,麻烦繁琐,但两人很得体地遵守着规矩。 “都是外国人,怎么阿莎岚礼数就是这么周全,有的人却半点不懂事?”丽妃欣赏着右手上的护甲,含沙射影地讽刺。 阿莎岚一听就下意识朝织玉看去,如今需要进宫请安的外国人除了她也就是织玉了。 果然织玉脸色煞白,脸上虽是笑着,却有淡淡的委屈,她福身:“织玉多谢娘娘提醒,回去之后定将礼数学周全了。” “先坐下。”婧安扯着阿莎岚的衣袖往右边的位置上走,她俩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先撤离战场为好。 婧安是郡主,阿莎岚是客人,两人都深受太后喜爱,自然会有她们的座位。两人落座后,婧安朝阿莎岚使了个眼色,让她安静地看会儿戏。宫中无聊的日子多了,看女人间的争斗也成了消遣时间的好方法。 第五百五十章 阴魂不散 “学周全?哈哈。”丽妃见长着和凤琉璃如此相像的一张脸,竟当众屈膝行礼,心中升起一阵报复的快意,笑得泪水都出来了,“是该学周全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啊,当初有个人长得和你可是一模一样,见着那人别说本宫了,就是皇后都要让三分,可你呢?啧啧啧。” 丽妃看着织玉摇头,啧啧声带着满满的嘲讽,周边的贵人们不敢像她这样明目张胆,但是嬉笑声仍在殿中起起伏伏。 阿莎岚两人来之前丽妃就已经借故惩治了织玉身边的丫鬟,态度强横,连皇后的阻止都不当回事,丽妃就像疯狗一般,逮着人就咬,蛮横不讲道理,织玉那些手段在她面前施展开来,也只会遭受更强劲的报复。 织玉被丽妃欺负怕了,哪怕此时深受侮辱,也丝毫不敢与其硬碰硬,脸色涨红,膝盖弯久了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玉侧妃善舞,体力自然不错,怎么才行了会儿礼就撑不住了?”丽妃斜眼瞧着她,“要学病美人的姿态,你好歹一早就装上,现在才装,会不会太迟了?” 嘲笑声又再次响起,品级低的妃子算是看清楚了,丽妃要针对一个人,就连皇后都无法伸手援救,自以为聪慧的立刻在旁边附和,用极尽刻薄的语言讥讽织玉,每一句都像带着针一般,扎得织玉脸色越发惨白。 “够了!”阿莎岚看不下去,拍案而起。 丽妃挑眉:“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有大半年很少踏入后宫,关于他的病情,丽妃多方探听之下也略知一二,之前传闻阿莎岚会进宫的时候,丽妃差点没忍住要杀过去,只是在宫女的劝说下,先去皇帝那儿打探消息,被皇帝严厉警告不能得罪阿莎岚后,才息了那点心思。 如今听说阿莎岚将要出宫,想来不会成为后妃,且身后又有姬浔护着,她懒得和阿莎岚对上,但若是阿莎岚不识好歹,她也不介意让人长长见识,宫中悄无声息害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婧安扯了下阿莎岚的衣袖,提醒她不要贸然行事,丽妃虽然没什么家世,但是深受皇帝宠爱,阿莎岚能依靠的就只有姬浔,真对上只怕不好收场。 阿莎岚拍了拍婧安的手,站直了身:“娘娘,民女听闻玉侧妃水土不服,一时身子虚弱再正常不过,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娘娘虽不是宰相,却是后宫中的一宫主位,位份仅次于皇后,度量也不能小了才是。 “今日大年初一,娘娘看在如此吉日的份上,不管玉侧妃做了什么,您大人有大量,就放她一马,如何?” 还是记挂着不能给姬浔添麻烦,阿莎岚收敛了不少,但她不卑不亢的姿态与凤琉璃简直如出一辙,丽妃惊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的眼睛在阿莎岚与织玉之间来回游移,速度越来越快,快到眼前产生了幻影,织玉的脸重合到了阿莎岚的脸上,配上阿莎岚的气质,简直就是凤琉璃再生! “见鬼了!”丽妃惊恐道,“凤琉璃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第五百五十一章 模糊的画面 婧安耳边炸开一道响雷,木偶一般机械地仰头看向阿莎岚,阿莎岚坐在她下首,此时正背着光,两人离得近,光线模糊不了多少阿莎岚的样子,但是她惊愕得眼睛没办法聚焦,阿莎岚的身影在视野里朦胧得只剩下一团暗色身影。 就算如此,婧安也依稀从中看出凤琉璃的影子,她鼻尖倏地酸涩,那种熟悉感果然不是她的错觉!阿莎岚真的很像琉璃姐姐! “姐姐已经仙逝,丽妃何苦再扰了她?”陆氏忍了许久,听到丽妃直呼“凤琉璃”,她彻底忍不住了,顾不上会不会招来丽妃的怨怼,当众开口。人死如灯灭,活着的人何必再一次次地鞭尸? 丽妃被眼中的幻影惊吓到,织玉也就是皮囊相像,再学了两分凤琉璃的巧舌,丽妃稍强势些,三两下打压下来她就露了馅,这样的赝品还真吓不到丽妃。可阿莎岚那是骨子里的相似,由内散发的自信与骄傲,实打实地震慑住了丽妃。 当初凤琉璃死的时候,她可是高兴许久,凤琉璃下葬前她就冒着被皇帝怒斥的风险在宫中偷偷庆祝了几日。如今两年多过去了,尸体估计都已经化成水的人竟然又一次重现,像是要来找她索命一般,她哪里承受得住这样的惊吓? 丽妃是无暇顾及陆氏的询问,阿莎岚却闻言转了身,一个温婉清秀、梳着妇人发髻的夫人形象落入她眼里,她愣了神,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一个画面,画面很是模糊,背景里通红一片,一女子抓着她的手,温声叮嘱,声音冲破一切嘈杂,清晰得仿佛有人此时在她耳边说话一般:“万事留心!” 她是谁?为何说这话?这个画面为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好半晌,婧安将阿莎岚拉回了座位,阿莎岚的思绪才从中抽离回来,她朝陆氏望去,丽妃到底在宫中飞扬跋扈了多年,纵使心中惊恐万般,也能将恐惧化作利刃,朝陆氏一刀刀地捅去,下巴翘上了天:“本宫不过提了她的名字,陆氏就这般急切地给本宫扣帽子,反了天了你?来人,掌嘴!” 丽妃身边的老嬷嬷,立刻撸起袖子上前,明明是后妃身旁伺候的人,却壮实得是陆氏的三倍,如小山一般步步靠近,还有两个小宫女从左右朝陆氏围拢过去,嬷嬷临近陆氏了,愣是将陆氏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阿莎岚和婧安都看不下去,噌地站起来,疾步跑到陆氏身前,伸手挡住嬷嬷的进攻,阿莎岚伸着脖子对丽妃道:“此处是太后寝宫,丽妃在这里动刑是否过分了?” 她的眼睛灿若星辰,丽妃竟不敢与她直视,可又气不过她拿太后压人,且她说话的语气和凤琉璃那贱人真是一模一样,凤琉璃出身高贵,因长辈的原因得太后宠爱,丽妃斗不过也就算了,一个从楼兰小国来的贫贱之人竟然也敢装腔作势? “无规矩不成方圆,陆氏以下犯上,本宫为何教训不得?”丽妃眼神如同洞中潜伏地蛇一般阴狠,“就连姑娘这般做法,本宫若是想要追究,姑娘只怕也得受了这掌掴之罚,本宫劝姑娘还是别多管闲事为好。嬷嬷,继续!” 嬷嬷听了令,脸上笑成了菊花:“姑娘、郡主,您二人再不让开,就别怪奴婢下手没轻没重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戏台 丽妃在宫中嚣张惯了,就连她身边伺候的人也是眼睛长在额头上,只要丽妃开口,哪怕是婧安和阿莎岚,他们都不会放在眼里。 阿莎岚与婧安对视一眼,丝毫不退缩,挺直了腰杆,正面对敌。凤琉璃于她们二人而言,一个是姐妹一个是崇拜之人,陆氏是帮凤琉璃说话才惹怒了丽妃,她们两做不到坐视不理。 双方剑拔弩张,殿中气氛瞬间冷凝起来,所有人都关注着战局,丽妃已经坐下来,斜眼看好戏。 “哀家的宫里什么时候换人做主了?”太后的右手搭在李嬷嬷手上,从里间直往美人榻上走,目不斜视,头上珠翠连晃动都没晃动一下,却无端端地让丽妃心中颤栗。 “太后误会了,给臣妾十个胆子,臣妾也不敢在太后宫中放肆。”丽妃赔笑道,“陆氏不知礼数,臣妾让人吓吓她,谁知郡主和姑娘竟都当了真,太后万万别和臣妾计较。” 两年前也是这样,她嘲笑张氏,凤琉璃出来为张氏撑腰,如今那样的场景又一次重现,饶是丽妃再跋扈,脸上也白了许多,没了嚣张的气焰,只求尽快息事宁人。 阿莎岚两人见状也不愿在今日生事,惹得太后不愉快,顺着梯子下,轻描淡写几句将此事掩过。 殿外几个嬷嬷宫女扶着姜氏姗姗来迟,她的肚子圆鼓鼓的,算算日子都要临盆了。 “哀家不是许你不入宫么?怎么还挺着肚子过来了?”太后赶紧吩咐人将她搀扶到软塌上,今早黎王还特地来替她请假,没想到竟然还是入宫了。 姜氏撑着腰,艰难地落座后,笑道:“太后慈爱,臣妾当晚辈的自然也该孝顺,哪能恃宠生娇呢?” 姜氏一个将要临盆的人来了,众人的注意力自然就转了过来,之前那番争吵仿佛不存在般,半点不影响眼下的和谐。 贵人们按照品级高低依次上前给太后请安,姜氏坐在太后身边笑意盈盈地当摆设,但到织玉请安时,她的视线在织玉脸上打量许久。 织玉的脸粗看已经像极了凤琉璃,细看之下,每一处都与她记忆中的凤琉璃并无二致。 姜氏脸色微沉,今日她就是为了看看织玉究竟是否如传闻中一般才进宫的,没想到走了个凤琉璃,竟然又来了个织玉,战王要被这张脸牵绊到什么时候?两年不够,还想要一辈子么? 等众人请安结束,太后道:“御花园里设了戏台,你们若是有兴趣,可去那儿瞧瞧,哀家乏了,暂时散了吧。” 今日宫中事情众多,早晨请安,午时设家宴,晚上还要宴请百官,是场长久战,太后不欲浪费精力,说完就转身回里间。 贵人们渐渐起身离开,阿莎岚拉着婧安率先跑了出去,她来京城这么久,还没有看过戏呢。 路过陆氏时,陆氏朝她们道谢,阿莎岚没甚在意,只说是举手之劳,就飞快地跑开了。 阿莎岚和婧安到时,戏台上已有浓墨重彩的优伶在上面热场,两人赶紧找个位置坐下。 落了座,阿莎岚兴奋地看向戏台,戏台搭在御花园的空地上,虽是临时搭建,却也华美非常,红色做底,各种吉祥的图案错落有致地布置在上面,看着就喜庆。 优伶穿着隆重的戏服在台上唱戏,手势台步唱腔都别有韵味,阿莎岚看着看着,眼前竟又闪过一个画面。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头疼 脑海中的画面背景也是一座戏台,台上也有人在唱着戏,但唱的明显不是今日这出,舞刀弄剑的,一看就不像今日会唱的戏。 阿莎岚的头隐隐作痛,令她兴致盎然的戏曲,在此时也变成了嘈杂不堪的噪音,她往左边看了看,婧安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戏,四周都坐满了人,她不好在此时扫了大家的兴,咬着牙强迫自己忘掉那个来历不明的画面。 结束后得去找姬浔问问了。 阿莎岚想起在楼兰时,她的脑子里也时不时会闪现出奇怪的画面,但是并不频繁,她就没当回事,近来这种症状出现的频率高了许多,且今日不过一上午就出现了两次,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戏台上的第一场戏唱到了尾声,阿莎岚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道究竟唱的是什么,索性连名字也不问,认认真真地看完后续。 可脑海中的画面又换了一幕,戏台之下,一个男子胸前被一把红缨枪正刺中心间,仰头倒在地上,红缨枪没人扶着,却直挺挺地竖在他胸口上,枪上的红缨与他胸前的鲜血搅和在一起,红彤彤一片,血从伤口处喷涌出来,汩汩地染红了身前的衣服。 阿莎岚头疼加剧,疼得她咬紧了嘴唇,脸色刷地白了。 “姑娘,姬大夫吩咐奴才给您送药来了。”一太监蹲下身子,压着嗓音在阿莎岚耳边说话,边说边从食盒里取出一碗药来,“姬大夫还让奴才给您带句话。” 太监是个会来事的人,清了清喉咙,仿照姬浔的声音说:“去凑热闹就算了,但要收敛这点,别太兴奋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可不算什么好事。” 阿莎岚是个好说话的,太监也想趁着喜庆的日子凑个趣儿,若是得些奖赏更好了,但是此时阿莎岚无暇顾及这些,接过碗,看了眼黑黝黝的汤药。 这大抵是些镇定安神的药物,或许对阿莎岚这来历不明的头疼不能药到病除,但也许能稍稍缓解些,她想也没想直接一口闷了。 婧安被她的动作晃到,担心地问:“你身体不舒服么?” “不是,姬浔担心我会像上次一样,太过激动昏厥了,所以提前给我备些镇定的汤药。”阿莎岚自觉自己心绪很平静,除了有些头疼,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应该能熬过今晚,就不打算告诉婧安,让她跟着担心了。 婧安闻言,点了点头,小声地介绍台上的戏曲,阿莎岚忍着疼听她说。 不知道是不是药的作用,阿莎岚忍了一会儿,竟觉得没这么疼了,甚至对这种疼痛的感觉产生了奇怪的熟悉感。 “王爷!” 织玉哀切的声音百转千回,弯弯绕绕间藏着委屈,声音比那台上的唱戏声还要婉转多情,一时引起众人的侧目。 辰儿白日里有功课要做,战九霄不让他跟着出来闹。 张氏绷着脸坐在旁边,也不知为何,见到战九霄竟然都没有起身。 这台下的戏可比台上的好看多了,贵人们不由得隐晦地观察着。 他才与皇帝谈完正事,听闻御花园里正在唱戏,忽然想起了凤琉璃救了林潭一事,当日也是在戏台之下,就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了,偏偏凤琉璃却能将人救活,也就是那一天之后,他对她彻底转变了态度。 第五百五十四章 许多画面 看着这张和凤琉璃酷似的脸,战九霄心头一软,走到她身侧:“怎么了?” “我……”才出声,织玉微微咬住唇,眼眶委屈得泛红,可她却温柔地笑了笑,“织玉独自面对这样的场合,有些胆怯,王爷来了,织玉就什么都不怕了。” 说着,织玉伸手挽着战九霄的胳膊,把他拉到身旁的座位上。 才坐稳,织玉又贴心地倒了茶水,温柔小意地伺候着,眼里划过一抹期待,以战九霄对这张脸的在意程度,一定会让人去查她在宫中遭受了什么吧? 若是查到丽妃仗势欺人,他哪怕为了那个死人,也绝对不会饶了丽妃吧? 可惜的是,战九霄留恋的不过是这张脸,对别的没有什么感触,只是不愿意在这样的吉日里驳了她的面子,所以接了她的示好。 另一边的张氏一直绷着脸,看起来像是专注地看戏,实则眼神不停地偷瞄战九霄,都被战九霄抓了好几次现行,战九霄叹了口气,张氏对辰儿多有照顾,这份旧情不能不念,他将面前的茶水递给张氏:“那日之事是本王的错,此茶算是道歉。” 张氏震惊地看向战九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战九霄略有些尴尬地点点头,织玉恨得眼睛都红了,担心二人关系缓和,又将桌子上的小点心往战九霄面前推,极尽温柔道:“王爷,这榛子酥酥香可口,与清茶搭配最合适,您尝尝?” 战九霄不欲吃,可看见织玉那张脸殷殷期盼,终究是不忍心拒绝,他接过浅唱了一口,轻声说了句“好吃”,惹得织玉眉开眼笑。 场上的贵人们对他们的现状生了许多猜测,阿莎岚此时头疼欲裂,听着这些声音反倒觉得聒噪,没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她正好坐在战九霄他们后面一排,不是正后方,却也相距不远,她稍稍侧头就能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收进眼底,所以视线也无意识地落在他们身上。 战九霄和织玉就算坐着,在高低上也还是有差距,战九霄微微低头面对着织玉,所以阿莎岚只能看见战九霄的后脑勺和织玉的正脸,视线中织玉像只黄鹂一般,小巧的红唇一张一合,始终没有停止,她的眼中反射着跃动的光,瞧着比谁都要鲜活灵动。 阿莎岚蓦地看到一张战九霄的脸,那张脸含着笑,满脸的纵容与柔情,仿佛只要织玉愿意说,他便能听到天荒地老一般。 心间泛起密密麻麻的痛,阿莎岚轻咬舌头,获得了短暂的清醒,她定睛一看,战九霄并没有回头,动都没有动,姿态与之前一般无二。 我为何能看见他的神情? 来不及细想,脑海中一幕幕画面接踵而至,每个画面背景都不一样,宫中、边关、西市等等,画里的人物也都不相同,唯一一致的就是每一幕中都少不了战九霄。 战九霄将个女子护在身后,愤怒地瞪着她;战九霄满身是伤,画面定格在很近的地方,只能看见他的脸和身体,旁的再没看到,他脸上仍带着气,冷得拒人千里之外;在西市的桃花树下,他背手而立,桃花纷纷扬扬落下,花瓣落在他肩头,温柔了他;这一幕似乎是谁回身偷看,被逮个正着,他手里拿着绣帕为谁擦拭青丝,眼神柔和地看着那人;他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呼吸都微不可见,像个活死人一般…… 一帧帧一幕幕,熟悉又陌生。 阿莎岚头疼加剧,右手使劲按着太阳穴,嘴里小声地抽气。 这声音让婧安从戏曲中抽出了注意力,一看阿莎岚脸色发白,心中一紧:“你……” “婉儿!”黎王的惊呼响彻天际,“传太医!婉儿要生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晕倒 台下的贵人们都起身往他们的方向张望,下意识地围拢过来,有眼尖的妇人惊呼:“黎王妃破水了!” 黎王抱着姜氏不管不顾地往最近的宫殿冲,人群如流水般跟着涌去,皇帝坐在位置上翘首以望,对李公公道:“你亲自去请太医,将所有太医都请来候着。” 李公公应声而出,一改往日不疾不徐的姿态,行走间也带了几分着急。 众人都站了起来,唯独阿莎岚双手捂着脑袋坐着,战九霄本能地上前:“你身体又不舒服了?” 阿莎岚此时身披白色绣花斗篷,领子上是一圈没有一丝杂质的白狐皮,狐皮蓬松宽大,将她的巴掌脸衬托得格外小巧,只是面无血色,几乎透明,两条柳叶眉紧紧拧在一起,像是雕塑一般,似乎没有扯开的可能。 战九霄眉头皱起,心中说不出的烦躁,斜眼往阿莎岚身边的婧安看一眼,婧安正抻着脑袋往黎王离去的方向张望,他心中的不满之意都要溢出来了,带着个病秧子在身边,还不好好看着,整天就知道看热闹,好好的人都被她给带坏了。 声音里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消了他惯常的冰冷,如山间的泉水击石,静谧之中自有一番灵动,奇迹般地穿过无边的疼痛,带着洗涤人心的澄澈在阿莎岚的心间跳动,阿莎岚抬起头,正好撞到他的眼中。 那是一双凌厉的眼睛,微皱的眉头略有责怪,关心浅淡得如清晨薄雾,稍不注意就让人遗漏了。 生当复来归…… 比之前的声音更加亲昵,像是耳边的昵语,缱绻温柔。 战王没有说话!为何是他的声音? “归”字落音,阿莎岚就彻底没意识了,眼前发黑,整个人身体一软,像没骨头似的随意乱倒。 眼看着阿莎岚的头要撞上椅子扶手,战九霄赶忙伸手扶着她的额头:“来人!阿莎岚晕倒了!” 婧安回头,心口猛地一缩,跑到阿莎岚身前蹲下,边喊找太医,边紧张地唤着阿莎岚的名字,手下意识地摇晃着她。 战九霄被挤开了,但手长长地伸着,一直扶在阿莎岚的额头前,他的青筋猛跳:“别再摇了,阿莎岚没晕死,也被你砸死在椅子里。” “我……我不摇了。”婧安缩手,看着战九霄额角青筋凸起,神情紧张的模样,眉毛一扬,问:“你做了什么?阿莎岚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我不知道,我看她脸色不对劲,刚问她她就这样了。”战九霄目不转睛地盯着阿莎岚,说着就要抱起她,“我先带她回去。” “你住手!”婧安吓得低吼一声,战九霄动作一顿。 她看了眼四周,没跟黎王过去的人视线都聚集到了这里,阿莎岚还未婚嫁,要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战九霄抱走,她的名声可就毁了,“放下,我来。” 婧安招手,宫女们自觉上前,与她合力将人抬回了长宁宫。 战九霄被婧安的行为提了个醒,没再跟去,坐回原位继续看戏了,只是无论织玉怎么小意奉承,他都没有敷衍的心思。 长宁宫里,担心与恐惧交织,如酒一般开始发酵,到姬浔黑着脸进来时,已经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婧安怕得牙齿都在打颤:“我们只是在看戏,没做出格的事,还特地选了个阳光能照到的位置,暖融融的,绝对不会冷着阿莎岚。” 都说事不过三,这正好是第三次,阿莎岚进宫以来第三次身体不适,她正好都在场,心中莫名地发虚。 第五百五十六章 生气 婧安守在床边,姬浔从门外走进来,一路阴冷愤怒地瞪着她:“阿莎岚身子弱,本就不该凑这些热闹,郡主若是想去,自己去就是了,拉上她做什么?” “我……”婧安才开口,又被姬浔打断:“你若是想要她的命,直取便是,三翻四次地折腾她做什么?” “姬浔!”婧安气得胸腔剧烈起伏,“你可以骂我,但是你凭什么说我要害阿莎岚?你这样离间我们的关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你别太过分了!” 姬浔怒火滔天,脸上的肌肉都隐隐在抖动,怒火随时在爆发的边缘,他绕过婧安,眼下最重要的是看阿莎岚如何了,至于该如何对待婧安,待给阿莎岚诊断后再说。 阿莎岚的脉搏,姬浔探了无数遍,熟练地搭上脉,脉象如往常一般虚浮杂乱,他摒弃杂念,沉下心来号脉。 半晌未停止,姬浔的表情也越发凝重,婧安守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突然摇头,说没救了。 日头升至顶端,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光芒射了进来,婧安担心会影响到姬浔,立刻蹑手蹑脚地到窗前关上窗。 返回时路过茶几,茶烟徐徐升起,婧安咽了咽口水,看戏时吃了不少榛子酥,如今口干舌燥的,她想要喝茶,但是想到阿莎岚躺在床上,不知病情如何,她过意不去,多咽几下口水,三步两步回到床边。 又过了一会儿,姬浔冷着脸将阿莎岚的手放回被子里,让人取来纸笔,刷刷地写下药方,婧安忐忑地询问:“严重么?” 姬浔开药方的手没有一丝停顿,咬肌一鼓一鼓的,俨然还在气头上,婧安等不到答案,心中焦虑,也不管姬浔是何态度,不停地催促。 “你还想如何?严重你就能不招惹阿莎岚了么?”姬浔脸色黑如锅底,言语中似乎裹挟着屋外的风雪,冰刀般往婧安心中捅。 婧安牙齿都要咬碎了,才逼得自己挤出一张并不真诚的笑脸:“姬大夫,我把阿莎岚当做亲姐妹,对她的在乎不比你少,还请姬大夫将病情如实告知,我也能知道日后该怎么照顾阿莎岚。” 对阿莎岚的关心是真的,但是对姬浔不待见也是真的,特别是姬浔每次见到她都要含沙射影地警告她别带坏阿莎岚,仿佛她是个坏姑娘一般,她对姬浔能有好脸色才怪。 姬浔写好药方,吩咐宫女去太医院取药,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东西,临出门时才沉声警告婧安:“今晚阿莎岚醒来,你不可以再带她出去,她要是再出事,我不管你是不是郡主,我舍了这条命也要为她讨回公道!” 阿莎岚又是因为过于激动而晕倒,可如果婧安所言非虚,阿莎岚总不会无缘无故激动,肯定还有其他问题,但是他并没有诊出异样,此事得等阿莎岚醒来后再多了解,但目前未知的病因就像悬在脖子上的剑,随时都有毙命的危险。 说完话,姬浔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冷冷地与婧安对视,眼中的警告与威胁强势地朝婧安袭来,仿若是在看生死仇敌似的,婧安身形一震,浑身僵硬,直到姬浔离开,房门紧紧闭上,她才像被救上岸的溺水之人,扶着床沿大口大口喘气。 阿莎岚果然如同姬浔所言,到了夜里才醒来。 婧安给她递了杯茶水,她接过茶杯仰头就喝,嘴唇有些干裂,张开嘴时还扯得发疼,她只好小口小口地抿,婧安在她身边坐下,兴奋地说:“今年宫中请了铁匠来打铁花,可漂亮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上宫墙 “那是什么?”阿莎岚放下茶盏,疑惑地看着婧安,婧安喜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莹莹闪着光,“很漂亮,很震撼的东西,比烟花还要绚烂,可惜你今年看不了了。” 阿莎岚不解的目光直勾勾地扎在婧安身上,婧安犹豫再三,她其实也很想和阿莎岚一起看,但姬浔之前那模样实在太吓人,要是阿莎岚又出个什么事,她怕姬浔往她院子里扔蛇,饭菜里下毒。 “偷偷去。”阿莎岚哀求的眼神泡软了她的心。 阿莎岚蠢蠢欲动,她才放下茶杯,婧安就催促她换衣服,怕她晚上着凉,硬是披了两件披风,才拉着她快步朝外跑:“打铁花就快要开始了,我们得快点才行。” 两人的身影如同鸟儿一般,飞快地在甬道里略过,身后的宫女提着灯都赶不上,追了一阵子只看到两个黑影后就彻底消失了。 宫中岔道多,且人来人往,宫女们找了许久再也找不到,而且因为婧安是背着姬浔带阿莎岚出来的,她们也不敢声张,就怕惊扰了姬浔,给婧安添麻烦。 打铁花是在靠近皇宫西南角的一大块空地上,西边和南边的城墙正好是最佳的观看场所,婧安拉着阿莎岚直奔那边而去,越走近人影越多,她们小心地避开人群。到了宫墙底下,婧安仰头看见密密麻麻的人头,遗憾地撇了下嘴,拉着阿莎岚上了稍远些的城墙。 此处观赏视角并不如那边好,但好在聊胜于无。 婧安边走边对阿莎岚道:“我和你说,你晕倒后,姬浔可生气了,整个人像是火把一样,浑身都蒸腾着怒气,把我吓坏了。而且他出门时,还狠狠地警告我不许我带你出来,我们现在得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了。” “嘶。”阿莎岚心中一凛,慌乱地环顾四周,生怕姬浔会从哪个阴影里冒出来,“是得小心些,我待会儿找个隐蔽些的角落看,看完咱就回去。” “上道!”婧安愉悦地和她击了个掌,幸亏她不像姬浔那样不辨是非,死活固执地不知道变通,也不枉自己冒着被骂死的风险带她出来玩。 阿莎岚醒来之时已经错过了午宴和晚宴,那些千篇一律的宴会错过就错过,婧安也不觉得可惜,但是打铁花这种事,想来阿莎岚是从未见过,如果今日错过,也许要等到明年才能观看。 可听说姬浔只在京城待一年左右,来年的今天,阿莎岚可能已经回到了楼兰,此次错过,也许就是一辈子。 婧安思来想去,都觉得阿莎岚不该错过这样的风景,所以才决定哪怕被姬浔告到太后那儿去,也要带阿莎岚出来见识见识。 上了宫墙,俯瞰前方空地,空地中央有几簇火,火上似乎放着类似桶一样的东西,内里红彤彤的一片,但四周都没有灯光,黑黝黝的,只能透过那几簇火和桶中的亮光看到有黑影晃动。 那黑影应该是铁匠,他手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在桶中搅动。 铁都化成水了,快要开始了吧? 阿莎岚咬着唇,一错不错地看着那里,突然婧安拍了下脑袋,清脆而响亮的声音响起,阿莎岚转头,婧安懊恼道:“我忘了让人替你躺在床上装睡,要是姬浔闲着没事过去看你,一眼就看出你不在房里了。” 阿莎岚掌心里捏出了汗,婧安发现身边伺候的宫女都不见了踪影,赶紧往回跑:“你在这儿等我,我去安排,免得被姬浔发现,麻烦就大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打铁花 “你快些回来,打铁花马上就要开始了!”阿莎岚看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她没回头,应了声“知道了”,一溜烟跑得没影儿了。 西南角的宫墙之上灯火辉煌,阿莎岚站的位置离那里有些距离,两旁虽然也挂着油纸灯笼,但挂得稀疏,光线也比较暗,正是藏身的最佳场所。 可婧安一走,只留下阿莎岚一人在此地,不免有些孤寂,才开春,夜里寒风肆虐,光线随着灯笼摇晃,影子都扭曲得辨不出是何物,好在远方人头攒动,阿莎岚没有被吓着,但她拢紧披风,冷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栗。 不知过了许久,空地上那个被火炙烤着的铁水越发明亮,铁匠们的吆喝声也越来越紧凑,听西南角传来的声音,打铁花似乎快要开始了。 阿莎岚焦急地往楼下看,婧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在视线里,都要开始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一会儿看看来时经过的甬道,一会儿又看着空地上铁匠们的身影,阿莎岚急得来回跺脚。 “你怎么这么不安分?” 略带磁性的男子声音乍然在阿莎岚身后响起,她惊恐地如同壁虎一般贴在了宫墙上,待看清来人,不知怎么的,竟放松了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战九霄薄唇紧抿,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来,他本来将要出宫,无意瞥见这边宫墙上藏着个眼熟的身影,鬼使神差地就上来了。 “你的病好了?”战九霄冷冷地开口,寒风应景地刮过,阿莎岚猛地哆嗦两下,战九霄眼神微暗,看清她的着装,又道,“宁肯披着两件披风也要跑出来玩,你们楼兰人都这么喜欢凑热闹么?” 阿莎岚见惯姬浔的刀子嘴豆腐心,从战九霄的话里听出了关心,再加上战九霄的到来让她焦虑的心情放松了不少,她好心情地接话:“我们楼兰人热情活泼,每天都过得像是过节一般,自然喜欢热闹。能遇到打铁花这样新奇的事物,更不能错过。 “当然,我们楼兰也有不少大黎没有的新鲜事,战王若是有幸过去,也一定会如同我这般稀奇……” 赞扬之词还来不及说出口,夜幕中突然亮起大片光芒,西南角的欢呼声此起彼伏。阿莎岚往空地上看去,打铁花竟然已经开始了! 铁匠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一圈又一圈地挥舞,铁水便如同金针一般从他手中向四周散射。突然“呛”地一声,另一个铁匠拿着类似锤子的东西朝一盆铁水中重重掷下,撞击的一瞬间,铁水迸起几丈高。 一时间,金针璀璨,映亮了半边夜幕,五六个铁匠挥洒出来的形状各有不同,却如同华丽的烟花一般灿烂夺目、相得益彰,可两者一个近在咫尺,一个却在天上,随着热浪滚滚而来,打铁花给人的震撼是无与伦比的。 火光四溢之间,阿莎岚脑海里忽的闪过了一堆火,火光之上一只白嫩的手拿一张信纸,信纸只被照亮了一半,那半边信纸上清晰地写着一句话,就是昏迷前她耳边响起的那句话,她看着漫天的铁花,喃喃念着:“生当复来归……” 战九霄心头巨震,直愣愣地看着阿莎岚,她仰着头,澄澈的眼睛里反射着亮黄色的火光,干净得与琉璃一般。 战九霄惊愕不已,瞧着阿莎岚地侧颜,他心中莫名升起一个荒唐的想法。 第五百五十九章 苦涩 随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琉璃已经走了,他亲自封棺送葬,怎么可能还活着? 战九霄狠狠地甩几下头,甩开不切实际的想法,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笑容苦涩万分。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不过是一句诗而已,阿莎岚听说过也不奇怪, 不过是他太想念琉璃,才会产生这样的妄想罢了。 他虽然不想承认,但总是无意识地在所有人身上找她的影子,企图将她找回来,可天地间除了皇陵,哪里还能找到她? “战王,你也不知道么?”阿莎岚面露不解,歪头看着战九霄。 战九霄从思绪中抽出一分注意力:“什么?” “我在问您,您听说过‘生当复来归’么?”阿莎岚将问题重复一遍,“您知道后一句是什么么?我突然想到这句话,但没前没后的,总觉得少些什么。” 阿莎岚仰起头,满脸希冀,她白玉般的脸陷在厚实的狐皮领子中,看起来比战九霄的巴掌还要小,身后是四溅开来的铁花,辉煌的夜景下她的姿色一点也不逊色。 凤琉璃也是这般夺目,她若在此,也和阿莎岚一样鲜活耀眼吧? 沉默了许久,战九霄迟迟才开口,但喉间干涩,说出来话来异常艰难:“死当,长相思。” 当初写下这句话时,他以为死的会是自己,就算死了,他也会永远思念琉璃。可没想到,先一步离去的竟然会是琉璃……他无数次悔恨,都怨他说了这般愚蠢的话语,才会一语成谶,害死了琉璃。 空地上的打铁花进入了高潮,铁匠们为这次的表演用了不少心思,至今为止所有的图样都没有重复,阿莎岚又被吸引过去,看漏了战九霄脸上的难过,她眼中跳跃着欢喜的色彩,边看边问:“这两句是诗吧?是什么意思?什么生啊死啊的,听起来有些沉重。” 能不沉重么? 战九霄握紧了拳头,心脏像被人划了个小口子,鲜血如掉了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地落下,可又重重砸回了心间。 琉璃是为他而死的,没人比他更清楚了,那份莲丹来历不明,得到之后她就去世,他不知道琉璃是如何得到莲丹的,但她用自己的命来换他的命却毋庸置疑。 闭门不出的两年间,他将两人的过往细细地回想,翻来覆去回忆了无数遍,他才发现这辈子他对琉璃有多不好。 辰儿百日宴前,琉璃身染重病躺在床上,他从未想过给她请太医治病,甚至直接下令让人将她抬去烧了;此后他更是无数次偏袒齐蓉儿,只要齐蓉儿表现出委屈,不管琉璃在不在场,他都责怪于她;从不听她解释,蛮横地认定她是个心肠歹毒的人,一次次地冷落与嘲讽她…… 过往如同刀子般在他心间一层层地刮,他宁肯疼痛来得更猛烈些,让他体会体会琉璃生前的苦和临死时的疼,他不求能够为过去所做的事赎罪,但是希望能将琉璃活着时遭受的苦难都经历一遍,日后见到她了,他也才有道歉的些许底气。 “您在想什么呢?”阿莎岚纳闷,他是心情不好么?怎么老是出神? 他嗫喏半天,才憋出了一句:“我辜负琉璃太多了。” 如此答非所问,阿莎岚一头雾水的脑瓜子,就更加迷茫了。 第五百六十章 出宫 战九霄陷入了愧疚与悔恨之中,眼帘低垂,愣愣地往宫城下走。 “战王?”婧安从一侧的甬道里冲出来,正巧看见战九霄从宫城楼梯上下来,转身离去,灯笼光线昏黄,战九霄的背影说不出的落寞、萧瑟。 铁花又被打起数丈高,亮黄色金针如流星般在夜幕下四散开来,打铁声如鞭炮齐鸣,婧安抬头,被眼前之景震撼到,哪里还管得上战九霄,提起裙摆就跑上宫城。 阿莎岚被战九霄勾起了好奇心,虽是在看打铁花,但心思不免分了些神,婧安一跑上来,她就欢喜道:“你终于来了!铁花可漂亮了!” 说着,阿莎岚指着漫天的铁花,和婧安分享起自己观察到的事来,比如铁花是如何打起来的,哪个铁匠手艺最好,会的花样最多等等,边欣赏边讲解,婧安也兴奋地加入讨论。 目瞪口呆地欣赏了一轮打铁花,婧安才解了馋,想起之前见到战九霄的事,她纳闷道:“战王刚才看到你了么?我瞧着他心神不属,是发生了什么?” 阿莎岚想起刚才的疑惑,战九霄那样子,那句诗对他来说定然意义非凡,不知道和自己脑海里莫名出现的画面有没有关系。 她简单将和战九霄见面的过程说了,末了她问:“那句诗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婧安拧眉想了想,与她而言,这不过是句再普通不过的诗句了,摇了摇头:“没有吧?我不太清楚。” “嗯嗯。”阿莎岚了然点头,也不深究,继续和婧安看铁花了,这种事除了当事人,其他人不了解再正常不过了。 看着流星雨一般的夜幕,阿莎岚眼神暗了暗,只是不知道她为何会这般清晰的画面。 打铁花一直持续到亥时中,阿莎岚和婧安意犹未尽地看着铁匠收拾东西,之前为了不影响观看效果,空地上一盏灯都没点,如今结束了,倒是点了不少灯笼,看着那些人忙碌的身影,婧安遗憾道:“这铁花一年到头宫里就请这么一次,还没看够就结束了,真可惜。” 阿莎岚赞同地点头,如小鸡啄米般快速,眼睛仍留恋地望着空地,像只等吃的奶猫,婧安失笑,牵起她的手:“走啦,再不回去,待会儿被姬浔发现就不好了。” 想起姬浔发怒的样子,两人都忍不住缩了下肩膀,如同离弦的箭般飞奔回去。好在当晚姬浔并没有到长宁宫,此事也不会被他发现,两人长长松了口气。 过完年,姬浔早早就入宫,直奔长宁宫而来,他先去给太后请了安把了平安脉,等阿莎岚来时,便拉她到身边,拱手对太后道:“宫外的府邸已经建好,今日草民是来接阿莎岚出宫的,承蒙太后这几个月的照顾,草民不胜感激!“ 阿莎岚见状,也机灵地福身,诚恳地道谢。 此前应允的话已说出口,太后哪怕不舍,也不得不答应,她拉过阿莎岚说了不少体己话,干瘦温暖的手一下一下地拍在阿莎岚手背上,语气里满是遗憾,若说她对阿莎岚的喜欢掺杂了其他东西,但抛却那点杂质,喜欢却也是真的。 “哀家这宫里,有了你们,才有了鲜活的气息,哀家瞧着热闹也欢喜,日后你定要多进宫陪陪哀家。” “好。”阿莎岚语带哽咽,鼻尖酸涩,差点哭出来。 第五百六十一章 又见陆氏 婧安是克制不住的,虽然这是早就定好的事情,但这段日子里玩得开心,一时忘了此事,如今一早起来就听闻这样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般劈得她伤心欲绝,哭着跑了出去。 阿莎岚匆匆向太后行了礼,就跟着追了上去。 一到婧安的房间,阿莎岚就看见她扑到床上大哭,阿莎岚赶紧上前劝说。 婧安不住地抽咽,这宫中再大,能玩的地方也有限,入宫快三年,能玩的她都玩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就腻味了。宫中女子身后都有家族势力,各自为营,算计的多,真心微乎其微,她不愿与这些人有交集,好不容易来一个纯粹的阿莎岚,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日后偌大的宫里就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阿莎岚左哄右哄,许久婧安才擦掉眼泪,泪眼朦胧地让阿莎岚答应常进宫才放过她。 在宫中许久,衣裳首饰耍具等竟也装了好几个箱笼,抬行李的太监宫女们排了一串,阿莎岚和婧安在他们身后龟速挪动,依依不舍地相互叮嘱。 “姬大夫,奴才去催催?”马车边一个太监弯着腰询问姬浔,这入住新居是有吉时的,耽误了可不吉利。 姬浔懒懒地瞥了阿莎岚两人一眼,继续埋头看医书:“无妨。” 再不舍,路也有尽头,阿莎岚与婧安总算挪到了马车旁,马车停在宫门外,婧安一双眼肿得跟核桃似的,紧紧攥住阿莎岚的手,不舍得放开,阿莎岚也是不舍,她们两车轱辘话来回说,愣是没谁肯分开。 好一会儿,阿莎岚突然瞧见陆氏下了马车,立刻伸手招呼:“陆侧妃!” 那日请安之时一看到陆氏脑海中就浮现出那样的画面,她一直想找机会跟陆氏确认一下,只是没想到陆氏很守规矩,每次和太后请过安就离开,偏偏她因为身体的原因总是起得晚,每每都与陆氏错过了。好不容易遇上,可不能错过了。 陆氏听到声音,像是一愣,随即莞尔一笑,走过来向两人行了礼:“我正要进宫给太后请安,你们这是?” “我要搬出宫了,你……”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此时进宫的人不少,那些话不方便让人听到,阿莎岚想了想,便转开了话题,“黎王妃如何了?” “顺利诞下子嗣,是个玉雪可爱的姑娘,王爷很喜欢。”一抹忧愁笼罩在陆氏的眉头。 孩子白天黑夜哭闹不止,黎王心疼,每日都围着她们母女转,按说陆氏也为人母了,该是能体会女子生育之时的苦楚,只是人最怕的就是比较,当年她生产之时,半条命都没了也没见黎王有半点担忧。 如今为了照顾王妃母女,倒是将陆氏母子冷落了。 这神情没有掩饰,阿莎岚和婧安对视一眼,提到了别人的伤心处,略有些过意不去,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起了开心的事,眼见着陆氏神色好转,两人才放心下来。 婧安突然想到许久未见的姜暖笙:“姜姑娘如今还在府中?” “不在了。”提起这人,陆氏心情复杂,当初她还当姜暖笙有蹊跷,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早就没了,“战王妃过去后没多久,她不知怎么染上了急病去了。” 阿莎岚心中划过一抹惋惜,快得令她分辨不出是什么感觉,心情莫名地沉重了些许。 时间已不早了,陆氏还要进宫请安,匆匆告辞后就朝宫里走去,阿莎岚望着她款款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五百六十二章 姬府 如今的姬府原先是个高官的府邸,皇帝越级赏赐给姬浔不说,还亲自下旨让工部的人负责修缮,负责此事的官员知晓皇帝对姬浔的重视,修缮时无一处不精美。 阿莎岚随着府中下人的引路,沿着抄手游廊往里走,一路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竹林花圃……移步换景,看得她目不暇接,每一处都赏心悦目。 进了自己的院子,阿莎岚更是喜不自禁,院子很大,四周栽种了不少草药,院子里也另外空着一块泥土地,随便她种什么。 瞧着黝黑的土地,她摩拳擦掌,笑得两眼弯弯,在楼兰土地精贵,小小一块薄地都比房子还贵,来了京城后她早就手痒想要种上上百陇草药,可惜一直住在皇宫中,她不敢乱动,现在出宫了正好可以满足她的愿望。 下人看她喜欢这些,机灵地带她来到西厢房,一打开房门,阿莎岚果然眼前一亮,像掉入米缸的老鼠,欢快地扑了进去。 这间房被布置成了药房的样子,药柜整整贴了一墙,阿莎岚挨个打开,内里却是空荡荡的,眼中不免露出遗憾来。 下人得了工部官员的好处,赶紧将缘由告知阿莎岚,原来工部的官员对药物一窍不通,又听闻医者都有自己放药的习惯,他担心买回了药,却给贵人添了乱,出力不讨好,所以并没有装上。 阿莎岚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单纯地遗憾罢了,且这遗憾浅淡得如同小水滴一般,眨眼间就能被欢喜淹没:“我的院子能布置成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 将府里都逛了一遍,阿莎岚心里愈发的满意,话都多了不少,甚至在夜里的乔迁宴上喝了不少。 乔迁宴只有姬浔和阿莎岚两人,结束时姬浔眼里也带了些醉意,看见趴在餐桌上的阿莎岚,都倒下了还嘟嘟囔囔地说要“再喝“,想到之前她豪气干云地喝酒,还以为她酒量有多好。 姬浔无奈地皱起眉头,阿莎岚是真的开心了,一晚上像只雀鸟一般,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怎么都打不断,听得他耳朵都要炸了。 想到那些醉后的感谢之词,姬浔嘴角上翘,认命地走到阿莎岚身边,双手一伸,熟练地将她抱起,如同在楼兰时一般,将她抱回了她的房间。 在府中住了几日,阿莎岚一直呆在院子里,将那块空地种上在楼兰时贵得按颗买的草药,种满以后才喜滋滋地躺在躺椅上畅享丰收。 府中的下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此次跟在阿莎岚身边的宫女太监都是惯常用的。一宫女气哼哼地进院子,阿莎岚一看见,放下茶盏打趣道:“哟,谁惹咱府里的一等大宫女生气了?” 宫女听阿莎岚这样说,脸上微微臊红,她是个官迷,一直想着能往上升,出宫前她只是个二等宫女,出宫后倒是借着阿莎岚的光升级了。 哪怕怒气被打散了些,宫女脸上仍不好看:“姑娘,您就是心大,外面的谣言都传成什么样了,您也不管管?” 自打搬进府里,府中就有阿莎岚是姬浔相好的谣言传了出去,特别是姬浔还将阿莎岚抱回房间,谣言更是染上了香艳的色彩。 府中的谣言都甚嚣尘上,府外就更加肆虐了,她不过出府给姑娘买些草药,没想到竟听了不下二十多个版本的谣言,吃了满肚子的气。 她就在姑娘身边伺候,如何不知姑娘与姬大夫没有可能,这些谣言如此嚣张,姑娘以后该如何嫁人? 第五百六十三章 默认 阿莎岚闻言,不甚在意地躺回躺椅上,捏了颗红润饱满的草莓塞进嘴里,这次的草莓足有小半个巴掌大,一口抿上去,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溢开,阿莎岚满足地眯了下眼。 “姑娘,您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宫女急得直跺脚,被阿莎岚塞了颗草莓进嘴里,她快速地吃完,又道,“奴婢瞧着那些人就是嫉妒您,姬大夫可是医圣,两年前他领着众人治瘟疫之后,奴婢在深宫里就听闻有不少人想将闺女嫁给他,可惜他趁人不注意就消失了,那些人这才不得不息了这个念头。 “如今见姬大夫把您带回来了,他们定是心中不平,所以拿您出气呢!” “嫁给他?”阿莎岚坐了起来,眸光闪烁,眼里都是八卦的神色,“可有姑娘拦住姬浔诉衷情?再不然送绣帕之类的?” “姑娘!”宫女急得都要哭出来,“您的清誉受损,您怎么丝毫不管?以后该怎么嫁人?” 姑娘家的闺誉是半点都不能被玷污的,特别是阿莎岚这样的身份,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以往凭借太后的赏识,至少能嫁入个清贵的官家,可若是被被污了闺誉,清白些的人家都不会愿意接受她。 “无妨,我不会在京城呆太久,过段时间就会回楼兰,这些谣言伤不着我。”阿莎岚笑了笑,只是笑意却没多少,不知道为什么,她只要一想到离开京城,她心中就空落落的难受,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身边的宫女们见状,都赶紧围了过来,之前说话的宫女还以为是自己说多了,惹得阿莎岚难受,自责地不停道歉。 阿莎岚抹了把泪:“姬浔还在府中么?” 皇帝的病情好转了许多,姬浔在宫中的住所依旧保留着,白日里也多数是住在宫中,但因为阿莎岚的原因,每天夜里都会回府。 今天宫里无事,姬浔特地回来和她一起用餐,如今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府中,阿莎岚心中焦虑,迫切地放下果盘,趿上绣花鞋,一路小跑往姬浔的院子冲。 她想起在楼兰时,姬浔曾说过她眼前无端浮现的画面是她的前尘,如今她又是看到许多画面,又是莫名其妙地难受哭泣,定与姬浔口中的“前尘”脱不了干系,姬浔知道所谓的“前尘”,也一定知道更多的。 姬府其他的地方,阿莎岚还不熟,但是姬浔的院子她没少去,没多会儿就到了。 一进入书房,阿莎岚瞧见那个端坐在书案前看医书的姬浔,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姬浔被她的脚步声吵到,不耐烦地抬眼,见到是她才无奈道:“什么事值得你这么着急?非得此时跑过来?” 阿莎岚大口喘气,笑着耸了下肩:“我记得你提起过‘前尘’,我的前尘是不是和大黎有关?” 她边说边走近,一双凤眼紧紧盯着姬浔,不肯错过一丝表情。姬浔错愕一瞬,也盯着她瞧:“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果然! 若是所谓的前尘与大黎无关,为何会问她想起了什么? 阿莎岚抿着嘴,有些执拗地看着姬浔,在等他的答复。 姬浔被她的眼神烫到,眼帘垂下又迅速掀起,到底是私心作祟:“你与其胡思乱想没事找事,不如帮我制药。趁着还在京城,多做些,免得日后想用没有了。” “为何顾左右而言他?”阿莎岚追问,可无论她如何问,姬浔都撇开不谈,她气咻咻地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去帮他备药了。 不过姬浔的表现落在她眼里就是十足十地默认,她想不通姬浔为何会隐瞒,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姬浔会愿意告诉她真相。 第五百六十四章 找事 阿莎岚换了身男装,让宫女带她去药铺,这几日西厢房的药柜她还来不及填补药材,这次正好一次性进个够,京城的草药可比楼兰便宜多了,买到就是赚到。 宫女闻言要进如此多的药材,二话不说带她直奔西市最大的药铺。 到西市口,阿莎岚就下了马车,背着手心情愉悦地走在人群里,饶有兴致地东张西望,来往人群挨肩擦背,人声鼎沸,宫女紧张地护在她身侧,她却一点都没有不虞,反而还有些享受,这般热闹才是她熟悉的环境啊! 快到药铺,宫女奇怪地“咦”了一声,阿莎岚顺着宫女的视线看去,只见前方挤了一圈人,阿莎岚抬头一看竟是个药铺的名字,她想也没想,拉着宫女往里挤。 还没能看到圈子里的情况,一声“哀伤”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就是这家药铺,我爹的药就是在他们家买的,只用了一次就头疼不已,浑身痉挛,差点当场没了。” 男子为了力证自己所言非虚,从怀中掏出一个药包,迅速打开,从中拿出了一片褐色的药材,哽咽一声道:“这是马钱子,有剧毒,吃一点点就会死人,可他们药铺足足放了二两,这是要我爹的命啊!你们说我要他们付点医药费不该么?” 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当众扯着嗓子哭了起来,衣袖抹着眼泪,令人闻之哀伤,围观群众的心不由得偏向了他。 药铺的大夫和药童们气得吹胡子瞪眼,且不说自家药铺没超量给马钱子,就说他口中的“一点医药费”,那是一点么?那是直接要了他们半个药铺! 可这人嗓门极大,胡搅蛮缠有一阵子了,他们怎么说都说不通,面对他竟有股秀才遇到兵的无力感,年迈的大夫指着他差点昏厥过去。 阿莎岚挤了进来,男子身后的地上躺着一个用白布盖着的老者,老者面白如纸,眼睛无力地耷拉着,似开未开。 才开春,也不怕地上凉了。 她打量了会儿男子手中的药,再瞄了眼大夫和药童,心中有了数:“我看了你手中的药,应是治疗风湿顽痹之症,可治这病五副药里开出的马钱子合起来,都不到你手上的一半多。你说药铺要害你,如你所言,药铺至少开了两副这般的药,想来绝对不会是无意为之。” 男子闻言,以为有人帮自己说话了,立刻嚎得更加凄惨,提起袖子抹了把泪,袖子上的洋葱汁让他泪水更加肆虐,愤恨地指着药馆大夫们说:“你们必须赔我爹钱,一千两!我知道这钱太多,如果不是你们害了我爹,我绝不向你们要一分,可这是我爹的救命钱,你们不能害了我爹还不管!” “一千两”如同巨石掷向湖底,瞬间炸开了锅,如今大黎五两银子就能养活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一千两是何等的天价。 可听着男子的话,围观者又觉得挺有道理的,若不是药铺害了人,别人好端端的何必需要这笔钱救命?说到底药铺有错在先。 大夫和药童们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往日里钻研医术,号脉看诊,他们哪里想到过会遇到这般无赖? 和他说病理说不通,和他说道理他嗓门比雷声还大,根本辨无可辨! 这事与阿莎岚无关,可她见不得有人平白被人坑。 第五百六十五章 危险 阿莎岚不着痕迹地朝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色,见她悄无声息地退出包围圈,嘴角微微提起。 “可是,只要一克马钱子就能毒死人了,懂医术的人随意拿一点就能害人,权当正常耗损了,拿这么多是生怕别人找不到凶手么?”阿莎岚勾了勾唇,“我们还是报官吧?” 男子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都当众做局了,怎么会怕报官? 阿莎岚好心提醒:“马钱子含有剧毒,寻常药铺医馆轻易不会开这药,就算开了也是有数的,你这包药里的马钱子数量如此之多,若真如你所言是这家药铺开的,你可以报官,让官爷来查账,进量出量再加上库存一统计,不就能知道这家药铺是不是开错药了吗?” “若是你怕他们从旁出买来药材充数,大可以请官爷将全京城的药铺都查了,哪家的数对不上,一查便知,其他人总不会为了保他们,而令自己深陷危机吧?” 男子面色一白,哆嗦了一下,他布局很久,但千算万算,没想到马钱子竟然是这样重要的东西,若真的查账,那他买药陷害的事必然会暴露。 阿莎岚依旧笑靥如花:“你是怕去其他药馆偷买马钱子被查出来么?” 闻言,男子猛地看向阿莎岚,她是如何知道的? 阿莎岚黑白分明的眼睛倒映着他惊慌的模样,男子顿时怒火丛生,周围的眼光里也带上了怀疑,他好不容易要做成的局,竟被这多管闲事的家伙打乱了,事已如此,他也懒得伪装,凶相毕露地拉起袖子,铁拳向阿莎岚挥去。 男子生得魁梧,冲过来也很迅猛,越靠近压迫感越强烈,阿莎岚身边的人已经慌乱地散开。 阿莎岚没想到这人竟然这般暴虐,被他眼中的狠毒惊吓到,愣愣地呆在原地。 “住手!” 随着一道呵斥声响起,一个黑影晃到了阿莎岚身前,将男子的拳头挡了下来。 阿莎岚提到嗓子眼的心落了下来,春寒料峭的时节愣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前方,福了个身道:“多谢张侧妃相救。” “你可有受伤?”张侧妃担心地看着阿莎岚。 阿莎岚摇了摇头:“你们来得及时,我还好。” “哎哟,你们抓我干什么?”男子双手被张氏的侍卫反剪在身后,整个人被死死压在地上,脸都涨红了,“贵人,小人遵纪守法,您抓错人了,是那人与药铺狼狈为奸,谋财害命,您可别被他们糊弄了。” 事到临头,男子仍嘴硬,阿莎岚冷冷地看着他,张氏见状,也没有让人封了他的嘴,他嗷嗷叫了几声,见无人应答,实在狼狈,赶紧解释道:“小人的爹生死未卜,此人却冤枉小人谋害亲爹,小人一时气不过才要教训她,一切都事出有因,贵人千万要替小人做主啊!” 妇道人家好糊弄,掉两滴眼泪,就什么都信了,男子边说边眨眼,手被控制住了,但愿能眨出泪来。 阿莎岚冷哼一声:“见官呗,有什么好说的。” 千般躲避万般推脱,竟然绕不开这个话题,男子愤怒地冲着阿莎岚咒骂,浑身使劲挣扎,仿佛要去将人吃了一般,却被压得更死,张氏斜睨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人封了他的口将他送去官府。 正巧,阿莎岚身边的宫女引着京兆尹和衙差来到,京兆尹从张氏手中接手男子,男子依旧怨恨地盯着阿莎岚,衙差兜头就是一巴掌,迅速将人带了下去。 有衙差在询问经过,京兆尹在旁边听着,听得差不多时,他莫名地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第五百六十六章 询问 京兆尹的余光瞥见张氏,忽然想起两年前的乞巧节当晚,战王妃也如同今日这姑娘一般与人据理力争,最后激怒了歹人,惹得歹人暴起,他两次到场时都是歹人行凶的关键时刻。 这两次偏偏张氏也都参与其中,只是当初她作为受害者早早被战王抱走,这次没走,反而成了命令侍卫阻止歹人行凶之人。 京兆尹眼神闪了闪,当初战王妃遇险,是跟在身后的王府侍卫救了她吧? 两年多过去了,战王妃仙逝,张氏成了战王侧妃,跟在战王妃身后的侍卫也都换到了张氏身后。 真是时移世易啊! “大人,我之前说要报官,此人一点都不畏惧,之后提到马钱子在各家药铺都有记录,他才惊慌,可见他早在这家药铺中做了手脚,不若将全城的药铺都排查一遍,得到的结果才更公允。”阿莎岚提醒一句,“听他的言论,惯会煽动人心,大人的证据要足够铁,日后升堂才不怕被他反咬一口。” 语气听着诚恳舒缓,京兆尹眯起眼睛打量她,在宫宴上粗略见过几次,知道她得到皇帝和太后重视,他担心她会仗着恩宠颐指气使,可此时见她面上没有半点高傲,全然是好心提醒,笑笑:“多谢姑娘,本官会将此事查清楚的。” 了解清楚始末,京兆尹带人先离开了,此事的最终结果还得细细查过以后才能下定论。 阿莎岚再次郑重地对张氏道谢,张氏扶起她:“我也是赶巧遇上了,刚才的情形太危险,妹妹下次可不能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帮忙。你是好心,可帮不了别人,也将自己置于险地,实在太不明智了。” “嗯嗯,下次我会注意的。”阿莎岚笑着挠挠头。 张氏看她一脸煞白,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语气放软了:“你可要回府?我正好要回去,不若送你一程?” 阿莎岚摆摆手,指着药铺道:“多谢张侧妃,我是来买药回去炮制的,都到了门口,哪能空手而归?” “买药?炮制?”张氏愣住,木讷地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阿莎岚,一阵微风吹过,将药房中的药香吹了过来,张氏忽然想到了当初在小药房中磨药的凤琉璃,默默地叹了口气。 阿莎岚贝齿轻咬唇瓣,她至今都没有忘记战王对那句诗的答复,觉得这句诗与战王妃有关,但她不是八卦之人,对别人的隐私也没有刨根究底的爱好,只是她莫名地觉得这诗也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些画面时不时地闪现,伴随而来的是愈发强烈的头疼,阿莎岚自问无法置之不理,如果可以尽早了解清楚缘由,也好对症下药。 踟蹰了会儿,阿莎岚问道:“张侧妃可听说过‘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这句诗是不是有什么寓意?” 张氏瞳孔巨震,身形一晃,在妱儿的搀扶下才稳住了,可心神震荡,久久不能回神,那张字迹苍劲有力的纸早已泛黄,在嫁入王府之前她也已经将这首诗烧还给凤琉璃,本以为一切都将烟消云散,没想到今日竟然还会听到这句诗。 纸上的每个字都像被唤醒了一般,拂去了遮挡它们的尘埃,从张氏的心底浮上来,一笔一划纤毫毕现,力有千钧,压得张氏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五百六十七章 变了 张氏紧紧攥住手帕,指尖都褪了色,想想这两年来每每见到战王,他都如一座冰山一般,浑身透着寒意,拒她于千里之外,无论她怎么温柔以待,都不见消融半点,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会用这般深情的诗句来表白! 将信纸烧毁,她下意识地忘记,下意识地骗自己,她以为凤琉璃已经亡故,就算战王再爱,他总有一天也会将凤琉璃忘却,过往的爱恋会像信纸一样化成一缕青烟消散而去。战王会被她暖化,会爱上她,与之前爱上凤琉璃一般无二,而她,会陪着战王白头偕老。 可没想到,凤琉璃是死了,可长得和凤琉璃一模一样的织玉却来了。 想到自从织玉来了以后,战王开始显而易见地偏心,张氏的心如同落在地上的花瓣,被人碾压得稀碎。 为何你都死了,还要霸着战王不放? 你死了后,我真心实意地对他好,甚至对辰儿也好,好不容易当上了他的侧妃,为何你还要让那张脸来折磨我? 为何?! 张氏紧紧咬住牙关,不让那些怨愤之言破口而出。 “侧妃!”妱儿见张氏表情逐渐难看,心急之下在她手臂上掐了一下,张氏吃痛,意识瞬间回笼,想到自己方才的想法,张氏如同被烫着一般,心中猛地一跳,从何时开始她对凤琉璃不再是惋惜遗憾和思念,变成了浓浓的怨? 阿莎岚不催促,乖巧地在一边等着,那日铁花太耀眼,错过了战王的神情,今天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张氏,没漏掉张氏那瞬间的僵硬和复杂难言的情绪。 那句话对战王来说,果真意义非凡吧? 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为什么会想到这句话? 张氏被突然冲破隔膜、铺天盖地而来的怨念惊得心神不宁,对上阿莎岚漆黑的瞳孔,连直视都有些胆怯,像是肮脏龌龊的心思让人瞧了个彻底,张氏一瞬间狼狈不堪,可她不得不暂时收拾好心情,苍白的脸上挤出个笑来,草草敷衍道: “不过是句寻常诗句,能有什么寓意?辰儿这时候午睡醒了,我先回去照顾他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连回话的机会都不给阿莎岚,扶着妱儿的手扭头就走。 “等等。”阿莎岚突然开口,张氏后背一寒,虽是驻足了,却久久不敢回头,难道她之前表情太外露,让阿莎岚看穿了? 阿莎岚疾步跑到一边捏糖人的摊子前,挑了支憨态可掬的小老虎买下,小跑到张氏面前:“这是送给辰儿的,出宫几天了,一直没来得及去看辰儿,劳烦张侧妃帮忙给他带去,算是个小赔礼。” “好。”张氏松了口气,唤了声“妱儿”,妱儿立刻接过,张氏朝阿莎岚点点头,又匆匆离去。 仓皇间,两只脚互相绊了几下,张氏连带着妱儿差点摔倒。 阿莎岚见状,抿抿嘴唇,越发肯定心中的猜测,但是疑虑也越来越大。 “姑娘,可是要来买药?”药铺里一个年迈的大夫满脸感激,“往后您来买药,都按成本价给您,今天多亏了您,我等笨嘴拙舌的,要不是您帮我们说几句,我们半个药铺都要被他讹去了。” 被人感激,阿莎岚心中欢喜,但她要进的药材太多,不好承这份情,更何况她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算没有她,京兆尹来了,也会秉公办理的。 推辞了许久,最终双方达成以原价九折的价格进一批药材。 与在楼兰相比,同样的钱买了几倍的药材,阿莎岚这便宜捡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可药铺的大夫们还觉得亏了她,仍偷偷给她多塞药材。 看着这些老实的大夫为了不让她发现,绞尽脑汁地转移她的注意力,阿莎岚无奈地视而不见,罢了,他们都做到了这份上,她要是拆穿,也太不近人情了,以后她做了好药,再来偿还这份情。 撇开视线,阿莎岚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忍不住想,要是能一直在大黎生活就好了。 第五百六十八章 试探 马车咕噜噜地转,身在其中,沉闷的声响让阿莎岚渐渐忽视了街市的热闹,陷入无尽的沉思。 阿莎岚思来想去,谜团越来越大,像乱麻一般缠绕着她,她头疼地甩头,算了,反正也想不通,直接问姬浔算了,这次绝对要问出来! “姬浔在府中么?”阿莎岚一下马车就问来候着的门人。 门人弯着腰:“您一出门,姬大夫也就进了宫,至今还没有回来。” “等他回来,你让人通知我。”阿莎岚点了点头。 药铺的药童架着车跟在阿莎岚的马车后,等阿莎岚进了自己的院门口,药材也源源不断地送了进来,她眼睛一亮,有了满屋子的药材,其他事都可抛开不谈。 整个下午,阿莎岚都在将药材理好,分门别类归置妥当,直到晚膳时间,她坐在餐桌旁,看着一桌子没有了热气的菜,脸色微微暗了下来,一宫女从门外走进,行了个礼道:“姑娘,姬大夫让人捎了话来,说他近期暂时不回府里了,陛下身体好转得快,他要仔细照料,等他回来,你们就可以回楼兰了。“ “吧嗒“一声,筷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阿莎岚的眼神危险起来,好你个姬浔,竟然躲了起来!呵呵,和尚庙都在这里,你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吗? “姑娘,姬大夫也是想早些带您回楼兰,才……”宫女担心她会有被冷落的感觉。 “没事,他迟早会回来的。”阿莎岚几乎是磨着牙说的,她端起碗,埋头吃饭,一大口一大口地扒,连菜都没有夹过。 在楼兰时,她的身体只是畏寒,动不动就生病,可这一切都有因可寻,来了大黎,频频出现的这些情况却像是无端生起的烙印,不知道根源,却生生地烙在了她的心里,时不时疼一下,疼得她心慌意乱,疼得她生不如死。 软糯的饭粒分散不了心中的郁气,阿莎岚抓了块羊棒骨,不吸骨髓,狠狠地啃着骨头,肉都啃没了,还在啃,像磨牙一样,看得身边伺候的宫女担心不已。 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勾起她的好奇心,事情将说未说的,像羽毛挠在了心尖,轻飘飘,若有似无,挠得人直发痒,再想起那些让她如同头骨裂开的疼痛,阿莎岚咬骨头的力道更强了,每一口似乎都带着狠劲,要将骨头啃碎了一般。 凭什么? 我无缘无故地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折磨? 必须把症结找到,必须尽快了结此事! 把希望都寄托于姬浔身上明显不靠谱,但目前闪现过的画面大部分是零散的片段,有些人她甚至都没见过,能给自己提供线索的也就是陆氏和那首诗,可陆氏身体虚弱,如果可以她不想去过多的打扰陆氏,剩下的就是那首诗了。 那首诗在战王和张氏那里似乎有不同之处,只是不知道和她有没有关系,或许只是碰巧了而已? 不管如何,阿莎岚觉得三人里,也就比较合适从战王那里入手。 张氏的表现明显知道些什么,可是以今天她的状态来看,想从她那里得到线索,几乎不可能。 反而是冰山一样的战王,他那天的神色看起来很伤心,可除了伤心之外,没有抗拒之意,也许刚开始问他他不愿多说,但是和其他人比起来他更有可能是突破口。 第五百六十九章 净慈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阿莎岚深思过后,觉得不能这么横冲直撞地跑去问战王,至少得先了解更多了再去询问。 等了几日,姬浔都没有回府,阿莎岚关上手中的小簿子,这上面写满了下人们从坊间搜集来的关于战王和战王妃的传闻,真假难辨,她也没把了解情况的希望放在这里。 阿莎岚走到衣柜前,随意挑了套百褶如意裙,穿戴整齐后就提着一堆东西进了宫。 给太后请完安,阿莎岚和婧安回了房,礼物除了给太后的,大部分都是给婧安带的小玩意儿。 婧安将小玩意儿都摊在桌子上,堆了满满一桌,她拿拿这个摸摸那个,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宫中什么都不比有趣、能解闷的玩意儿重要。 阿莎岚手指托着腮,旁敲侧击道:“我出宫这些日子,听了不少战王和战王妃的传闻,除了一如既往地相濡以沫外,竟然还有说他们关系不好的,气得我想撸起袖子打爆那些人的狗头!” “额。”婧安放下大风车,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道,“其实他们说的是实话,最开始的时候战王和琉璃姐姐关系确实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是战王很厌恶琉璃姐姐。” 阿莎岚的心微微缩起,有点疼,但好像又不怎么疼,她垂下眼帘,藏起莫名地情绪:“怎么回事?你详细说说。” 对于那段故事,婧安其实也不太了解,她来京城的时候,战九霄和凤琉璃的关系已经转好,甚至战九霄愿意陪着凤琉璃去城外郊游。 婧安简略地说了也是道听途说得来的前半段故事,之后着重地强调战九霄对凤琉璃的爱,去城外郊游之事更是从头到尾事无巨细地说了,她不为战九霄正名,而是不想旁人对凤琉璃的爱被抹煞,凤琉璃就算仙逝,也是被人深深爱着的。 阿莎岚越听,撑在下巴之下的指头活动得越快,她故意提起战王和战王妃,想从婧安这里打探到更多详情,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知道听这些往事,是否会刺激到她,让她再次产生那些画面。 没想到至今都没有反应。 宫门关得早,阿莎岚如今已经搬出去了,就不好多留,到宫门口临上马车的时候,她回身一看,漫天晚霞之中,红色的宫门巍峨壮丽,血染了一般,莫名地令她心情沉重。 又或许,是听战王夫妻俩的过往,就已经让她心里沉甸甸的。 听了一下午,好歹算有收获,“云林寺”这个名字倒是令她印象深刻,也许亲自到了那里,她能有所反应也不一定,她倒要看看她与战王夫妇到底有什么联系。 想到便要去做,第二天天一亮,阿莎岚就只身一人出了城,上次她被撞也是在寺庙附近,听说那里聚集了很多寺庙,她一路走一路打听,果然云林寺就在那附近。 城外官道上人越来越少,依着记忆,再往前就该拐入山间小道儿了,可山间小径纵横,花木无边无际,放眼望去,枯枝上冒着细细点点的嫩芽,漫山遍野都是如此,阿莎岚只出过一次城,七弯八拐竟然迷了路。 阿莎岚焦急地擦汗,兜兜转转好久,终于顺着几缕炊烟找到了一个寺庙。 “净慈寺?” 斋饭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阿莎岚咽了咽口水,出来时她带了些干粮,可干粮怎么能和热腾腾的饭菜相比? 先讨口饭吃,之后再打听打听云林寺在何处。 阿莎岚掏出荷包,将里面大部分的银钱都捐了,走到住持面前,双手合十,脸上满是难为情,可她还没开口,住持倒先笑了:“许久不见施主,施主倒是一如既往地慷慨。” 阿莎岚:??? 我第一次来! 第五百七十章 借宿 阿莎岚疑惑之色渐浓:“住持是否认错人了?我初次来宝地,之前可没捐过香火钱。” 住持八风不动,唇角依旧弯着,捻着佛珠,只道:“姑娘有佛缘,贫僧看着面善罢了。” “嗯?”阿莎岚挑眉,真真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佛缘就能看得面善? “姑娘,来此有何事?”住持笑意盈盈。 咕噜~ 肚子应景地响了起来,阿莎岚捂着肚子,脸色臊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住持了然:“阿弥陀佛,斋堂里饭食已经备好,施主若是不嫌弃,可去尝尝本寺的素斋。” 得了邀请,不用自己开口,阿莎岚心中的难堪消了些,她冲住持道了谢告了辞,抬脚就往斋堂走。 才走了两三步,阿莎岚扭转脚尖,又折返回来:“既然已经打扰住持了,我便再厚脸皮多问件事,从此地该往何处走才是云林寺?” 住持往西边一指,层层叠叠的山头间,又有几缕炊烟袅袅升起,阿莎岚踮起脚尖观察,郁郁葱葱之中竟半点看不到云林寺的身影,她转头询问:“云林寺在那里?” “是的。”住持点点头,“距离还挺远的,若是姑娘徒步过去,此时出发,到那里天色也该暗下来了。” 阿莎岚闻言紧张起来,肚子又造起了反,她犹豫片刻,最终狠狠心,拱手向住持道谢:“多谢住持指路,今日这斋饭,阿莎岚无缘享用,来日定携着更多香火钱来叨扰!” 言罢,阿莎岚小跑下山,漫山都是草木,哪哪都一样,转个身就找不到方向了,她得趁着炊烟未息能多走些路就多走些,免得再迷了路。 从怀中掏出出城时在路边买的肉包子,阿莎岚边跑边吃,肉包子冷了,油都有些凝结,乳膏一般黏黏糊糊的,特别腻人,一入口她就想吐出来,可路途遥远,不吃些东西,她怕是要饿晕在路上。 忍着恶心,阿莎岚生生吃了两个肉包子,吃完脸色都青了,一口银牙差点嚼碎,她恨恨地想,要是此行查不到什么,她就到太医院将姬浔揪出来暴打,再跑到战王面前逼问! 从午时一直跑到傍晚炊烟再次升起,阿莎岚已经筋疲力尽,跑步时脚上生生地疼,似乎磨破了皮,她无比后悔出城时太过焦急,竟然没想到要租辆马车。 好在,在最后一丝余晖落下之前,她总算是到达了云林寺。 敲开云林寺的寺门,阿莎岚礼貌地请求借宿和晚膳,入夜了不说会不会遇上歹人,山林里的猛兽都足够吓人,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在外歇一晚。 云林寺的小沙弥见她孤身一人,便让进来了。 一到斋堂,阿莎岚怎么都忍不住,捧着热气袅袅的饭菜,她差点感动得哭了。 阿莎岚吃了小半碗米饭,这才缓过来,看着斋堂外幽暗的长廊,寺庙不像宫中和姬府到处灯火通明,此处灯笼素雅,且间隔老远才挂一盏,昏昏暗暗的,单调之余也藏着静谧。 这是她第一次在姬浔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离开,她心中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姬浔若是知道了,应该会担心吧? 转头一想,姬浔都躲进宫里了,怎么可能知道? 阿莎岚嘴角一扁,微微有些委屈,下人找不到自己,应该会去告诉他吧?就算下人告状了,可谁让他躲着她呢?也活该他着急! 第五百七十一章 遇见 用过斋饭,阿莎岚请小沙弥带去见住持,住持在前院讲佛,此处倒是亮如白昼,除了寺里的沙弥外,还围坐了不少留宿的香客。 阿莎岚看了会儿,学着众人的姿势盘腿坐在后方,安静地听讲。 等讲完,阿莎岚双腿都已经麻得没有知觉了,掌心撑着地面,可双腿依旧动不了,逐渐有密密麻麻的痛感传来,不剧烈却像被许多蚂蚁咬了一样,也让她难受得脸都变形了,阿莎岚憋屈地看着四周轻松离开的人影,他们比她坐得还久,怎么这么容易起来了?难道盘腿坐还有什么技巧? “阿弥陀佛,信佛之人常年打坐,早就习惯了,施主不长打坐,伸长腿休息一会儿自然会好。”住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阿莎岚的面前。 “多谢住持。”阿莎岚用手将两条发麻的腿摆直后,仰头看他,有些纳闷了,怎么这些住持脸上都带着笑,似乎万事皆知,万事都影响不到他? 看了有一小会儿,住持不在意这些,温和地笑笑,饶有耐心地等着,像是知道她有事要询问一般。 阿莎岚眨了眨眼,直接道明来意:“我来此地是想向住持打听些事,如若方便,还请住持告知一二。战王夫妇是否来过此处礼佛?” 从斋堂过来的路上,阿莎岚仔细地打量过,可脑海里再也没有闪现那些奇怪的画面,若是她没有找错寺庙,这个云林寺就是当年战王夫妇留宿的云林寺,那是不是就说明,那些画面与战王夫妇没有关系?那首诗不过是碰巧而已? “这个问题,施主何不问问当事人?”住持笑得和弥勒佛一样,视线落在阿莎岚的身后。 “你打听这些何居心?”战九霄语气低沉,如玉石轻碰一般的声音裹挟着山间的寒风,吹得阿莎岚狠狠打了个激灵。 阿莎岚后背升起一股寒意,有什么比打探别人的事情还被人抓个正着尴尬? 眼珠子飞快地转了一圈,阿莎岚才笑着回身:“我在楼兰时就听闻,战王夫妇的感情甚笃,心中向往,所以忍不住多了解些。” 战九霄低头,一眼就看出了阿莎岚的心虚,可看到她手指死死抓着蒲团,纤细修长的手指指节凸起,足见她有多忐忑与不安,战九霄没来由地心间一软,转开头:“都是寻常人,做的也是普通夫妻做的事,没什么好了解的。” 说完,战九霄也就不搭理阿莎岚了,走到住持身旁,与住持说禅。 阿莎岚见他不怪罪,长舒一口气,动了动双腿,麻意竟然已经没有了,她赶紧单手撑着地面站了起来。 她站在旁边听了会儿,战九霄和住持也只说了寥寥几句,可似乎很有深意,她听得似懂非懂,细想之下又一点都不懂,反正最终把她绕晕了。 偷偷瞄了眼战九霄,见他完全不在乎她是不是在旁边,她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阿莎岚以为做得悄无声息,实际上战九霄武功高强,她一动,战九霄就知道了。等阿莎岚离远了,住持才道:“还没法忘记么?” “毕生挚爱,永世不忘。”语气平平淡淡,感情不充沛,淡的像白水一般,可就是这样的话,是刻进了骨子里,融进了血液中,至死不忘的深情。 住持朗声一笑,世人皆言战王在家中两年闭门不出,可寺中人才知道他每年都会来寺庙中一趟,以此怀念战王妃。 “用心感受。”住持叮嘱了一句,摇着头离去。 第五百七十二章 星空 阿莎岚想到来时看到前院靠西边有一棵樱花树,虽然是在山林间,但是早早长了花苞,娇娇俏俏地缀在枝头,满树的粉嫩,好看极了。 越走近,越能看清楚,阿莎岚仰头数着花苞。数了一会儿,视线不由得偏移了,漆黑的夜幕上繁星闪烁,比在城中看到的星星还要明亮,似乎伸手就能抓到一般。 阿莎岚被眼前之景迷住了,竟真的抬起手向上伸去。 “蠢货。”战九霄线条凌厉的眼睛里溢满了嫌弃,夜里山中气温比城中低不少,这个病秧子要是吹久了,再生起病来,没准能要了她的命,“不回房间休息,还瞎玩什么?” “这里的星星好多,好亮,你快来看看!”阿莎岚满心满眼都是星空,见他来了,欢喜地朝他招手,随即动作一僵。 阿莎岚脑海里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似乎压低嗓音说话,醇厚低沉。 “带你去前院看星星。” 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脑海中出现的声音来历不明。 战九霄顺着她的话仰头看了两眼,兴致缺缺:“这棵树,这片天,我已经看了无数次。” 神色黯淡,战九霄走到石桌旁坐下,终究还是仰头看着天空,但双目没有焦距,透过这片天幕想起了那夜与凤琉璃看星星的场景。 当时也是在这棵树下,也是这样璀璨的星空,他满腔欢喜,带着琉璃来看,可琉璃的反应出奇的冷淡,弄得他像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一样,他记得他是生气了,可也只眨眼的功夫就将此事忘记了。 那时候他够傻,竟然还想不明白,他早已情根深种,以至于错过了许久。 可那样不解风情的人,也就她一个吧? 战九霄瞥了眼阿莎岚仰头的背影,暗叹这才是正常的姑娘……但是不解风情又如何?谁叫他倾心于那个叫凤琉璃的姑娘呢? 他在阿莎岚的身后,并没有看到阿莎岚此时凤眸圆睁,一脸地不可置信,甚至开始转变成惊恐。 战王的声音和她脑海里的声音音色一模一样! “你带王妃来看过这片星空?”阿莎岚没有转身,僵着身子等答案,心中特别虔诚地祈祷答案一定是没有。 可惜天不遂人愿,战九霄闷闷地应了声“嗯”。 阿莎岚猛地回头,樱花树的树荫正好落在战九霄的身上,将他的脸掩盖得模糊不清,阿莎岚看不清他的神情,可那双仰望星空的眼,饱含着怀念的深情。 针扎一般,阿莎岚缩回了视线,竟连告辞都没有,慌乱地逃跑了。 寒风冷冷地吹,阿莎岚额头都被吹疼了,仍不肯停下脚步,到了暂住的房间,她迅速关上门,拉上木栓,恐慌地把自己扔到床上。 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向战王提问,问那些画面到底是不是真的,她的过往会不会跟他有关,可她由始至终都没有问出口。 张氏的身影在她眼前挥之不去,每次张氏看见战王对织玉好的时候眼里满满的受伤,这份感情深厚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画面越来越多,她心中早有些猜测,所以她不敢深问,她担心会破坏现状,让张氏陷入更加悲惨的局势。 可是刚才的声音,似乎在说明着什么,阿莎岚不愿深想不敢深想,却不由自主的心如刀绞泪眼朦胧。 她将自己的头深深埋进被子里,迷茫又害怕地按耐住心中那个疯狂的想法。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一反常态 第二天天蒙蒙亮,阿莎岚从斋堂取了两个菜包子就匆匆离开了。 走了许久的林间小道,终于走到官道上时,阿莎岚的裙角早已被花草上的露珠沾湿了,她也像没发现一样,低着头往前走。 “阿莎岚!” 阿莎岚没有听到,来人更加生气,又唤了一声,她才愣愣地抬起头,一看到姬浔,她自然地走了过去,踏上轿凳钻了进去,留下姬浔一人在马车外怒气冲冲。 “你怎么可以偷偷溜出来?山匪野兽,哪一个不能把你生吞活剥了,你不要命了么?”姬浔脸色铁青,跟着上了马车。 昨天天才亮,下人一发现她不见踪影后,就将消息送进了太医院,他着急忙慌地跑出宫,连给皇帝看诊都耽误了,一整天在城中寻找她,直到夜里才听守城门的士兵说她出城了。 他更是整宿都不敢睡,守在城门口等着天亮。城门一开,他就让马夫出城,可在笔直的官道上,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眼前不过半里地官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岔道数不胜数,阿莎岚会去哪里,他根本就猜不到。 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他在城门口徘徊许久,直到艳阳高照,才见到阿莎岚的身影,哪能不生气呢? “说话!”姬浔一屁股坐上马车,看阿莎岚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里,恨铁不成钢地从旁边拿起早准备好的披风扔给她,“你昨晚去哪里了?” 阿莎岚有些不想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起披风将腿部盖住,但她之前没感觉到冷,盖上披风后也没觉得被暖到。 姬浔见她反应奇怪,视线将她浑身扫了一遍,衣裳整洁,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没有不该有的印迹,之前走路的姿势也正常,以姬浔多年作为大夫的经验来看,她昨晚应该没有出事。 悬着的心稍稍落下,姬浔冷冷地讽刺道:“你长出息了啊,一个人都敢出城了,是不是过段时间你还能独自跑到边关去?” 阿莎岚蔫蔫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姬浔见不得她这样,出口的话更加刻薄,可她一反常态地没有斗志,把头靠在马车内壁上,一言不发,任由姬浔冷嘲热讽。 姬浔讥讽得口干舌燥,以为阿莎岚不会说话了,她竟然吭声了:“我去了云林寺,听说战王夫妇曾经去过那里。” 阿莎岚没精打采的,说话似乎都费力,没头没尾只说了这一句,姬浔却听懂了,她是放不下脑中的画面,想要去探查真相。 静静地看着受重创的阿莎岚,姬浔在心中思索起来。 被谜团困住的日子不好过吧?阿莎岚这么迫切地想要找到真相,他再隐瞒是不是太残忍了? 享受了两年的温情,他想要生了贪念想要留住,可在阿莎岚看着战九霄流泪的那晚,他就知道了这份偷来的温暖是留不住的,但是他总希望多留一日也是好的,能拖就尽量拖下去。 姬浔的视线落在阿莎岚眼里,那里没了光,姬浔苦涩地笑了,说到底,他是散人一个,孤身一人云游四海惯了,倒也没有执拗到非要将阿莎岚绑在身边不可。阿莎岚不同,她可以选择更加安定幸福的生活。 姬浔打算和盘托出:“我告诉你你想要的真相,当年……” 第五百七十四章 真相? “没有真相!”阿莎岚差点弹了起来,捂住耳朵,红着眼怒视姬浔,“没有当年,我不要听!” 姬浔被她过激的反应惊到,与她赤红的双眼对视,她眼中抗拒排斥害怕迷茫,多得是姬浔看不明白的情绪,姬浔眼眸中快速闪了下,想到了什么,刚要开口,马车逐渐停了下来,接着是车夫跳下车的声音。 显然阿莎岚也听到了,没等车夫吱声,她就起身,越过姬浔身前,打开车门,也跳了下去,仍死死捂住耳朵跑进府里,像是身后有厉鬼追赶一样跑得飞快。 “这……”抬着轿凳的门人看着阿莎岚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还没停稳地马车,犹豫着不知道还要不要把轿凳放下来,放下来的话,阿莎岚一个姑娘都能从上面跳下来,姬大夫堂堂男子汉却只能踩着轿凳下车,会不会折损了他的形象? “轿凳。”姬浔冷眼看着,门人忙慌乱地将轿凳放在马车旁,姬浔淡定地从上面缓步下来,边走神情却越发深沉了,为何不想知道真相了?之前不是一直在寻找么?他都要直言不讳了,为什么急切地躲避? 入了府门,姬浔直奔阿莎岚的院子而去,拍门声和宫女们焦急地询问声在院子外都听得见,他脚步加快了许多:“怎么回事?” 宫女们一见他来就像找到了主心骨,忙道:“姑娘一回院子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任谁叫都不理。” 姬浔抬手拍门:“开门,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要是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就什么都不说,但是你得让宫女进去伺候你换完衣服再把门关上。” 门里什么都没有回应,姬浔将耳朵趴在门框上,仔细听了会儿,还是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他耐着性子道:“你的衣摆都湿了,再不换衣服,会寒气入体的,你不怕生病了我会给你开最苦的汤药么?” 阿莎岚每天的汤药从没断过,但这种汤药姬浔尽量开不苦的那种,与治病的汤药可不是一类。往日阿莎岚听到这话,脸都白了,乖乖做好保暖,可今天愣是没有半点声响,姬浔眼眸微沉,对身边的宫女道:“你们先下去,有什么事我叫了你们再过来。” “是。”宫女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直到人都散去,姬浔才看着紧闭的房门,低声问道:“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房间里,阿莎岚紧咬住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淡淡的血腥味在嘴中蔓延开,但她仍不愿松开牙齿。 婧安说过,战王妃帮过陆氏,她们关系甚好,她脑海里听到过陆氏说“万事留心”。 在楼兰的时候,她常常听到婴儿的啼哭声,辰儿不过三岁,他曾经也是那样哭泣的吧?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她脑海里的画面,战王和张氏的异样,好一首《留别妻》…… 一桩桩一件件,脑海里闪现过的画面如同烧红的铁片,毫不留情地在她心底翻来覆去地烙,灼烧得她肝肠寸断。 所有的事都在表明,她的“前尘”和战王有着剪不断的关系。 可她不敢再想了。 阿莎岚如乌龟一般缩进了床里,用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她不明白,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奇事! 第五百七十五章 决定 头蒙在被子里,呼吸渐渐变得困难,阿莎岚按压被子边缘的手却仍不肯放松,死死捂着,不愿让外面的声音传进来一丝一毫。 时间越久,空气越浑浊,直到用尽力气呼吸也得不到舒缓,待在被子里就像是憋气一般难受。憋了许久,阿莎岚终于忍不住直起身来,被子被掀开的一瞬间,她仿佛活过来了,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屋子里的一切,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屋外已经没有了姬浔的声音,甚至一点人走动的声音都没有了,阿莎岚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些,她颓然地往身后倒,倒在蓬松的被子上,看着粗壮的房梁,眼睛里满是惊恐与慌乱。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状况,看姬浔的样子,他应该知道所有的事情,如果和他谈话,他一定会问她怎么想,但她目前没办法做出答复,她需要些时间接受这个事情,理清头绪。 我的前尘就是战王妃吧? 这个近乎荒唐的想法,清晰而坚定地盘旋在阿莎岚的心中,阿莎岚手指不断绞扯着被子,本能地不愿意接受,但是理智上却做不到自欺欺人,没有人可以拥有别人的记忆,她脑海里那些画面的存在,无一不在说明她就是战王妃! 她不得不直面这件事,眼睛被慌乱的泪水模糊,她甚至没有擦拭的力气。 如果猜测是真的,她要怎么做? 这个问题一出,那天在药铺门前,张氏一听说那句诗就血色尽褪的样子浮现在阿莎岚的脑海中,阿莎岚面露不忍,她虽然只见过张氏几次,但那几次里只要有战王在,张氏的眼睛总是跟随着战王,从满是欢喜到受伤却痴恋,情深意浓,化都化不开。 一个外形相似的织玉都能从张氏眼皮子下抢走战王的关注,若是一个战王妃的灵魂呢? 阿莎岚眼帘低垂,不,这不可能,这绝对不会发生! 扪心自问,她对战王没有一丝爱意,哪怕是有那些画面影响,想起战王她心中仍平静如水,半点眷恋都没有,她不能让战王知道此事,不能给张氏添堵。 既然战王妃已经死了,那就是死了,不该再搅乱所有人的平静! 躺了一会儿,情绪略微平复,阿莎岚才察觉到裤子已经湿得黏在了腿上,小腿冻得几乎没知觉,她有气无力地下床,走到衣柜前取了套衣裳换下,颤颤巍巍,像随时会倒了一样。 她试探地朝门外唤了一声,门外响起几道惊喜的回应,不多时门口就被打开了,几个宫女捧着托盘进来,阿莎岚定睛一看,汤婆子、药味浓郁的汤药、小米粥等等,东西还没到她手上,她心中就暖融融的。 宫女们没有追问阿莎岚把自己关起来的原因,而是轻声细语地说着关心的话,阿莎岚双手捧着温热的药碗,略有遗憾,以后回到楼兰就再也感受不到这样的温暖了吧? 当晚姬浔因为担心阿莎岚,所以照旧回府,才到府门就听下人说阿莎岚在等他,他心有所动,二话不说去了阿莎岚的院子。 阿莎岚一见到人,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碾,小跑了过来:“我们什么时候才回楼兰?我想楼兰了。” 想了一天,这就是她的决定,与其在大黎当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的慢炮,还不如将一切熄灭在萌芽之际。 第五百七十六章 遇刺 “你说什么?”姬浔猛地一亮,反应过来后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整个下午何止阿莎岚惊慌失措,就连他也是备受煎熬。 他是散人,再变回只身一人也无所谓,可若是有人相伴,当然更好了。 被姬浔眼中的光芒感染,阿莎岚心情好了许多,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非常真心实意地道:“我想回家了。” “好好,我们回家!”姬浔牵起阿莎岚的手就要走,他往日里除了生气,其他情绪很少外露,这次却破天荒地笑裂了嘴。 阿莎岚嘴角翘了起来,乖巧地跟在姬浔身后,都走出了院门,她才恶劣地慢悠悠道:“陛下的病治好了么?”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哗地泼了下来,姬浔瞬间冷静,放开阿莎岚的手,拧眉道:“差不多了,只要按时用药,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明日我就开始备药,约摸十日左右能备好,届时我去和陛下请辞,若是陛下应允,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太好了!” 阿莎岚眼中倒映着灯笼地微光,水润的眼眸如同琉璃一般流光溢彩,姬浔咬了下舌尖:“你对战王……” “我好困啊!”阿莎岚打了个哈欠,白玉一般的手放在嘴前轻轻拍着,像是真的困得撑不住了一样,转头就走,“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可刚背过身,她脸上一点困意都没有了,那件事她不承认,也不会向任何人透露。 留京的时间屈指可数,阿莎岚在东西两市扫荡一圈,买了许多礼物送给亲近的人,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们少不了,太后和婧安更加不能漏了。 傍晚时分,阿莎岚才勉强采买结束,她此时不方便进宫,只能派人将足足装了一车的礼物送入宫中,饶是太后也觉得新奇,和婧安在西苑的亭子里挨个儿拆礼物。 直到月亮高高挂起,礼物才终于被拆完,有精美的也有看起来较粗糙的,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是些新颖趣味十足的小玩意儿,最能解闷,且数量多到玩半年都不带重样。 “阿莎岚有心了。”太后吹了吹茶里的浮沫,眉眼惬意地弯着。 婧安对着一个能弹出小鸟儿的西洋钟爱不释手,宫中也有这个,甚至更加精巧,不过只有皇帝皇后、丽妃等人有,她早就眼馋了,但这东西据说工艺太过精细,制作起来不容易,别说宫中的贡品轮不到她挑,想在宫外买都可遇不可求,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有个西洋钟,其他东西都不要了?”太后忍不住打趣,婧安赶紧往前一趴,将所有礼物都护在身下,警惕地看着太后,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都是我的,不能抢”,太后抿唇笑:“行了,让人先把这些小玩意儿都搬进你屋里,免得遗失了什么,到时候怪到哀家头上。” 说着,太后往旁边的宫女身上看一眼,守在亭子四周的宫女们上前帮婧安搬礼物,婧安眼睛没离开过这些礼物,一直让人小心着些,太后乐呵呵地看着。 宫女太监都往婧安的屋子去,亭子里就剩下了太后和李嬷嬷,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近,突然寒光一闪,太后脖子上猛地被划开一道口子,李嬷嬷大叫“有刺客”,奋不顾身地扑了上来,黑影立刻躲闪开,隐入夜色里,眨眼间就没了踪迹。 第五百七十七章 交易 鲜血喷涌而出,李嬷嬷紧紧捂住太后的脖子,太后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脖子上那一线强烈的刺痛清晰地告诉她死亡正在逼近。 婧安与宫女太监们听到惊呼声,浑身都发软,立刻慌乱地大叫,礼物咚咚地掉了一地,婧安折返回来,六神无主地也伸手捂住太后的脖子,有人跌跌撞撞地跑去请太医,场面瞬间乱做一团。 皇帝在寝宫中听到此事,震怒不已,马上往长宁宫来,边走边道:“立刻彻查宫中,今夜必须将刺客抓住!” 在值的太医们与他在长宁宫门口相遇,太医齐齐跪下行礼,皇帝黑着脸催促:“还不快滚进去!” “是。”进去了,太医不用其他人多言,围住太后包扎。 “李嬷嬷,你可看见刺客?”皇帝冷声道。 回想了下,李嬷嬷竟然只想起了一道模糊的黑影,她懊恼地福身:“回陛下,当时太过慌乱,奴婢没看清。” 禁军首领带着个老嬷嬷而来,老嬷嬷浑身哆嗦,一见到皇帝,整个人就扑在地上:“是,是战王!” 于此同时,战王府里正经历一场打斗,黑衣人挥着湛湛如雪的匕首,下手狠厉,刀刀直逼战九霄的要害,可战九霄像逗猫一样,背着手不反击,身体左闪右躲,气得黑衣人长腿一扫,战九霄被逼退几步,黑衣人趁他还没有站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匕首从他头上狠狠劈下。 本以为就算不能重伤战九霄,至少也可以在他脸上划道伤,可没想到战九霄竟然反应迅速,身形往右边摇晃,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地点了黑衣人的穴,黑衣人保持着劈人的姿势一动也不能动了。 战九霄屈指在匕首上弹了一下,叮的一声脆响竟还带着长长的回声,真是把好匕首,用来刺杀他勉强配得上,但是刺客嘛…… 战九霄唇角拉成直线,深吸一口气扯下黑衣人的面罩,一看清那张脸,他愤恨地盯着黑衣人的眼睛:“好好呆着不好么?凭这张脸,你要什么我都给了,你安分点不行么?” 满是怒火的视线强势地逼近,仿佛是透过皮囊,与鸠占鹊巢的灵魂对话,织玉有一瞬间产生了自己的皮囊与灵魂分隔开的错觉,狠狠打了个冷颤。 “王爷,禁军统领带一队人马将王府包围了。”林潭拱手道。 织玉闻言笑了起来:“我刚刚做了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用这把匕首抹了太后的脖子,也算是帮你报仇了吧?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你总不会想把我押出去交给陛下吧?” 战九霄没言语,冷冷地盯着她,她笑意更浓:“她死了,你应该是高兴的吧?可陛下却大发雷霆,哈哈,他当真是认贼作母的好孝子!不对不对,他的孝顺可不止这一点,听说先淑妃还没死之前,他就与太后狼狈为奸了,可有此事?” “你当真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战九霄脸上冷若冰霜,右手紧紧钳制住织玉的下巴,食指与拇指将她的脸捏变形了。 织玉想笑,但做不了任何表情,她眼皮一合,再次掀开时已泪水涟涟,战九霄心口猛地一缩,手下意识卸了力,太像琉璃了! 一阵整齐有素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织玉心下有些慌乱,面上却仍强装镇定:“只要你听我的,先淑妃就能得到清白,禁军将至,还请王爷早做决断!” 第五百七十八章 入狱 战九霄眼中淬了毒,捏着织玉下巴的手不由得收缩,眼见着织玉脸色逐渐煞白,禁军脚步声也越来越近,他才将人往林潭身边甩:“带下去!” “是。”林潭抓住织玉的领子,像拎小鸡一样将人拎走了。 他们的身影前脚才离开,禁军统领后脚就带人到了战九霄的跟前,他拱手道:“参见战王,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为何?”战九霄从容不迫地整理袖口,方才捏织玉时将袖口弄乱了。 统领不敢强行带走战九霄,语气放软:“今夜太后遇刺,我等追着刺客到这附近,亲眼见着刺客入了贵府,宫中亦有嬷嬷供出刺客的身形与王爷相似,还请王爷莫要为难属下。” 战九霄嘴角噙着笑,笑意比深井里的水还要寒凉,不说织玉刻意伪装的身形是怎么样拙劣,就说偌大的战王府要想藏个刺客轻而易举,可陛下就凭嬷嬷的一句话,就让人将他捉了,可真草率啊! 统领惴惴不安,生怕他当场发怒,可他抬起脚,步履悠闲地朝府外走,统领后怕地松了口气,才发觉后背早已出了一身的汗,战王好歹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要是得罪了,日后自己的日子可不好过。 今晚注定不太平,宫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夜还未深,众人还未就寝,铁甲佩刀的禁军就浩浩荡荡地从宫中出来,穿街过巷直奔战王府而去,甚至将战王缉拿押入了地牢。 夜里就如同被巨石打破平静的湖面,掀起惊涛骇浪,天亮后关于战王与宫中两位贵人的恩怨已传遍京城,先淑妃之死也被人重新提及。 王府花园里的八角亭中,织玉正欣赏刚得的掐丝珐琅护甲,面前的石桌上摆满了小瓶子,丫鬟挨个儿打开,她抽空掀开眼帘,才看一眼就嫌弃地挪回视线:“这个味儿这么难闻,你想熏死我啊?这个也不行,黑乎乎的,丑死了。这个,啧,蜈蚣腿?你们想害死我啊?……” 瓶子打开了半数,愣是没有合心意的,织玉脸色一沉,凤眼往上挑起:“怎么,王爷不在家,你们就是这么敷衍我的?让你们买个消肿祛瘀的良药,就这么难?都嫌命太长了是吧?” 语气里满是威胁,丫鬟小厮膝盖一软,跪了一地,不停地磕头求饶。 “妹妹,这是怎么了?何事要为难几个下人?”张氏笑容温和,行动缓慢,缀在耳边的耳坠晃都不晃一下。 织玉见不惯她这样,都是侧妃,端什么王妃的架子? 冷笑一声,理都不理张氏,颐指气使地让人再去搜罗良药。 张氏暗暗咬牙,看着织玉脸上的白色面纱,眼中划过一抹暗光,以王爷的手劲,她那张冒牌货的脸该黑了肿了吧? 自从意识到对凤琉璃的情感生变,张氏被折磨得心力交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昨夜又是难眠之夜,她在房里憋得慌,索性来花园里散散心,没想到竟然撞上战九霄和黑衣人打架,她惊慌地隐在假山后,瞧了一会儿,竟看到织玉的那张脸。 距离隔得远,她并没有听见什么,但是林潭在禁军统领到达前将织玉带走,后战王被捉拿下狱,今天更是谣言四起,这其中定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联。 第五百七十九章 积毒 太后虽然是伤在脖子上,但幸亏刺客过于匆忙,刀口比较浅,再加上李嬷嬷和婧安两人捂住伤口,避免了大失血的悲剧,所以太医好歹将她救了回来。 第二天,昨夜当值的太医来看诊,一见到太后,他们眉心猛地一跳,太后脸色白得过分,裸露在外的脸和脖子都像褪色了一样,近乎透明的白,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下官这就给太后把脉,还请李嬷嬷将太后的手取出。”为首的院使急忙将药箱放下,连坐都不敢坐,站在一旁等着,等太后的手才被从被子中拿出,他心下大骇,完了! 这只手与淹死之人的手是一样的颜色,白得没有半点生气,可昨夜除了虚弱些,还好端端的,怎么才过一晚,就变得半死不活了?难不成昨晚又有人暗害不成? 院使不敢耽误,半蹲下身给太后把脉,越把脉他头上的汗越大颗。 怎么可能? 怎么会是这个结果? 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太医院上下都要没命了! “怎么回事?昨晚不是说无大碍么?怎么又加重了?”皇帝大跨步走进来,声如洪钟,雷霆一般炸开,“太医呢?让他们都给朕滚过来,一点外伤都治不了,全是酒囊饭袋的废物么?” 院使两股战战,咚的一声跌坐在床边,他没敢抬头看皇帝,顺势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着,身后的其他太医也跟着跪了下来。 皇帝怒气正甚,抬脚就往最近的一个太医身上踹:“昨晚怎么说的?才不过一个晚上就这样了?今天你们不将太后给朕治好了,朕让你们全都陪葬!” 一个太医被踹倒,身体往旁边压,太医们一个接着一个都被压倒了,但他们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连滚带爬地匍匐在地,连连求饶。 “说,太后到底怎么了?”皇帝看了眼太后就不忍心再看下去,凶狠地扫视一圈,满殿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一片,太后伤情骤变,如果不是太医的失职,就是这群身边伺候之人的错,要么给刺客有机可乘,要么就是刺客的帮凶。 “回陛下,事关重大,下官请求让太医们都把脉了再下定论。”院使急中生智,太后的病另有内情,要是他一个人回禀陛下,所有的罪责就得他一个人担了,必须拖其他太医下水,没准陛下看在人多的份上能饶过他们。 身后的太医看出事情有异,气得想将他胡子都扒光,大着胆子推拒,皇帝冷哼一声:“你们都看仔细了,这次再出错,你们就没必要尸位素餐了。” 太医们不敢深想,只一个“尸”字就让他们胆寒,都拿出了毕生所学轮流把脉,等轮完了,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面面相觑,都不敢做那只出头的鸟儿。 皇帝神情不耐,院使不得不吱声,喉头发紧,说话都艰难:“启禀陛下,太后体内有,有陈年积毒,如果不能解毒,太后只怕,怕命不久矣。” 话一落,所有太医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皇帝震怒,往凳子上狠狠踢一脚,凳子瞬间被踢飞,砸在地上四分五裂,满屋子的人更是怕得要昏厥过去:“陛下息怒!“ 皇帝脸色铁青,质问道:“你们给太后诊脉多次,为什么从来没有发现?” 太医头埋得更低,他们哪里知道啊? 更要命的是他们现在连是什么毒都诊不出,院使灵机一动:“自从姬大夫来了以后,就由他全权接管为太后请平安脉的事项,也许他比臣等更清楚。” 死道友不死贫道,别怪我。 第五百八十章 悠曳 “姬大夫,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姬浔抬眼,来人竟然是李公公,这个时辰竟没有守在陛下身边,看来昨晚受伤的人身份不低啊。 抓战九霄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姬浔来太医院的路上听了许多遍,一到太医院又见到昨晚当值的太医们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进宫,他就有了猜测,不需要多说,提起药箱跟着李公公往宫里去。 连太医都搞不定,估计又是什么稀奇的毒吧? 姬浔很不厚道地偷偷弯起嘴角,看来要想研究毒物,也不需要四处游荡,守着皇宫就能将天下奇毒见识个遍了。 长宁宫正殿里,气氛紧张,如同被炮弹炸过的战场似的,到处都是火药味,姬浔压下唇角,还未行礼,就被皇帝催着去诊脉。 一到病人面前,姬浔神情严肃,望闻问切一番后,拱手道:“太后所中之毒实在罕见,草民只在医书上粗略扫过,请陛下准许草民到藏书阁查阅后再做定论。” “那为何之前从来没有发现?”姬浔毕竟不同太医,医术高超,皇帝对他不像对太医一样强势质问,语气有所缓和,但脸上仍是怒气难消。 姬浔沉声道:“若草民没有猜错,这毒需要大量堆积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太后体内的毒素不多,且多年以来已经排出了不少,以前身体康健,这点微弱的毒素对太后起不了作用,所以一直没能诊出。但这次受了重伤,太后身体虚弱,毒素就乘虚而入,再加上受惊吓加速了毒素的入侵,病情这才严重起来。” 听到这话,皇帝忽然沉静下来,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可有救治办法?” “还得确定了毒物,草民才敢下定论。”姬浔无奈地再提一遍,瞧见皇帝的视线在太后脸上略过,姬浔会意,“只要在三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太后就能无碍,草民对之前看过的医书还有印象,请太医们一起去找,定能如期制出解药来。” “速去速回!”皇帝垂下眼帘,将所有情绪都掩盖住。 太医们紧随姬浔离去,慌乱的脚步声逐渐变小,等他们走没影儿了,正殿里登时鸦雀无声。 日头西斜,皇帝朝窗外看去,漫天的火烧云瑰丽绚烂:“是何毒?” 李公公冷汗直冒,战战兢兢道:“太监来传,说是,是悠曳。” 他说边抬头偷偷观察皇帝的表情,看皇帝脸色比墨水还黑,惊恐地低下头,怎么偏偏就是这个毒? “悠曳?”暗芒划过皇帝的眼,他嘴角勾起一个薄凉的弧度:“解药研制出来了么?” “快了,姬大夫正带着太医赶制,用不了多久就能呈上来。”李公公背脊越弯越低。 时间是掐着手指数过去的,就在李公公数到九千多时,姬浔终于带着药姗姗来迟,李公公如获大赦一般:“姬大夫,你终于来了!” 姬浔对这样莫名的热情很抗拒,往边上微微一躲,疾步走到皇帝面前,将解药双手奉上:“此乃悠曳的解药,但太后中毒已久,早已盘踞在体内,难以根除,再加上这次毒素来势汹汹,此解药只能让太后清醒,日后还需长时间调理才可恢复彻底清除。” “太后的病就交给你了。”知晓太后无恙,皇帝起身,没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推迟 马上要回药价昂贵的楼兰,阿莎岚抓紧时间将小药房里的药材都炮制成成品药,成品药比药材占地小,光是她坐的暖轿都能带上足够几年的常用药,不尽可能地多炮制些,她都觉得亏得慌。 小药房和院子中央的空地上,都摆满了炮制需要的用具,烘、炮、炒、洗、泡、漂、蒸等等一整套流程在院子里都能进行,阿莎岚忙得就像是蜜蜂似的,脚步都没带停的,到处指点宫女太监们。 才入夏,小院子里热气滚滚,众人汗流浃背,浓郁的药香弥漫了半个京城。 “大家再加把劲,把目前手上的药材都处理完就收工,这个月的月钱都加三倍!”阿莎岚站在尾端,看着一盘盘圆鼓鼓的药丸被装进小药瓶里,欢喜得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 “好嘞!谢谢姑娘!”下人们听说加月钱,浑身充满了劲儿,吭哧吭哧地干起来。 姬浔才从宫里出来,走到院子外,脚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得难以抬起,听着里面阿莎岚激情满满的鼓舞声,他的眉头扭得比麻绳还要难解。 这叫什么事嘛? 太后身上的毒早不爆发,偏偏在他答应了阿莎岚以后才闹起来,且宫中将中毒之事严密封锁,哪怕其他谣言满天飞,这事却半点风声都没透,这让他怎么跟阿莎岚解释? 要不晚点再说? 正当姬浔犹豫的时候,一个捧着木柴的太监满脸容光,高声道:“姬大夫,您怎么不进去?姑娘正带着下人们炮制药材呢,您快去瞧瞧我们做得怎么样?” “姬浔?”阿莎岚的声音接踵而至,连封口的机会都没给姬浔,哒哒哒小跑了出来,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仰头看姬浔,求夸奖一般,“我今天带他们做了二十瓶金疮药,三十瓶麻沸散,三十瓶解毒丹……” 阿莎岚的双手握拳放在胸前,每念一种药名就伸出一只手指,眼见着两个巴掌都要用光了,姬浔都不敢与她对视。 她为什么想要回楼兰,哪怕她避而不谈,姬浔也心知肚明,几日前才给了她希望,这会儿却又不给理由地将时间推迟,她会失落吧? 光是想想这张明艳的脸上换上失落的表情,姬浔就不忍心,他撇开头:“我们暂时还不能回去,至少要在京中再待上半年。” “你在开玩笑?”阿莎岚的笑容僵在脸上,“为什么?” “没有开玩笑,没有理由。”姬浔声音低沉,态度却是不容拒绝。 “你明明就答应我的事,为什么要反悔?”阿莎岚气得脸色涨红,走到姬浔面前,逼他不得不与之对视。 事情的始末,姬浔明明就一清二楚,她要离开大黎的原因她不信姬浔就看不出。 京城这地方她是待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哪天看到什么,那些画面就会被刺激到,然后不经同意地闪现出来,万一看多了,她拥有了战王妃的所有记忆,她不能确定会不会被战王妃的感情左右,对战王产生不该产生的爱恋,到时候无论她是选择成全张氏,还是去找战王,她都不会开心。 更不用说,她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而复生,还是夺走了战王妃的记忆,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惊世骇俗,只要让旁人知道,必定会生出很多事端。 阿莎岚眼中溢满了泪水,姬浔抬手盖住她的眼睛,满是愧疚道:“再等等,无论如何,我都会护着你。” 第五百八十二章 探监 半个月一晃而过,张氏只知道战九霄被人关押在地牢里,可具体原因至今都不知道,甚至从没见人来审查战九霄,她实在放心不下。 这日她又带着妱儿来地牢,狱卒远远看见她的马车,厌烦地关上地牢的门,但她好歹是战王侧妃,狱卒不敢得罪得太狠,留了一人在门口候着,她人还没走进,候在门口的狱卒就高高扬起笑脸。 “官爷,这是一点小心意,让我家侧妃进去看一眼,只看一眼我们就出来,保证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妱儿将个比拳头还大的荷包强行塞进狱卒手里。 狱卒习惯性地掂量掂量,鼓鼓囊囊却轻飘飘的,里面装着的应该是银票,他抬眼瞧张氏的华服金钗,听说张氏的父亲是个商人,家中金银都堆成山了,这荷包的分量应该不小。 “官爷,今日帮我一次,日后定将十倍百倍奉还。”张氏手里提着一个餐盒,双手将提手攥得死死的,仿佛要将提手掰断了似的。 狱卒遗憾地咂咂舌,可惜了,这笔外快他是赚不得了,他不舍地捏了捏荷包,狠下心归还到妱儿手中:“张侧妃,您这可为难小人了,上头严令禁止探监,小人要是收了您这笔钱,这条小命就悬了,小人也不能为了钱把命给丢了吧?” 张氏看着眼前笑得跟花似的脸,第一次生起了扇人的冲动,她来了不下十次,每次都被这样拒绝,狱卒半点情面都不通融,甚至见她就躲,张氏冷下脸来:“官爷可知道本侧妃的夫君是谁?” “战王。”狱卒纳闷,谁不知道啊,要是不知道,还容得了张氏在地牢门口瞎耽误事么? “呵,我家王爷是唯一一个与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今日落难,你能保证他不会有复起之日么?若是等他从狱中出来,知晓你今日这般刁难我,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张氏从牙齿里挤出这些话来,每一个字都带着狠意,“若是你现在放我进去,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如若不然,我会将此事毫无保留地告诉王爷,你自己掂量着办。” 狱卒想起战王能冻死人的眼神,浑身抖了一下,差点儿屈服了,门里的其他狱卒手舞足蹈地吆喝,他才从恐吓中清醒,一边是皇帝下的命令,一边是个妇人的威胁,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小人也是听令行事,还请张侧妃高抬贵手。”狱卒挺直了身,彻底挡在了两人身前。 张氏见他软硬不吃,地牢里的其他狱卒态度也很明确,她只能一跺脚,转身离开了。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张氏攒了满肚子的火,越听车轱辘转的声音越烦躁,掀开车帘:“慢点。” 左前方迎面而来一辆皂色黑檀木马车,车壁上雕饰的图腾巧夺天工,那是黎王的马车。 两辆马车擦肩而过,张氏转头盯着黑檀木马车的后背若有所思,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地牢,路两旁虽有人家,但都是寻常百姓家,以黎王的身份不可能与这些人有交集,这么说他只有可能是去见战王。 张氏急切吩咐道:“掉头回去。” 掉头耽误了些时间,两车拉开了不少距离,张氏远远地看到黎王的马车果然停在了地牢门口,她催促马夫加速,眼见着黎王下了车,走近地牢,她恨不得长双翅膀飞过去,若是黎王也不得进去就算了,可要是他能进,她也想借机跟进去。 第五百八十三章 愤怒 “王爷,张侧妃的马车在往这边赶。”狱卒一看到那辆马车就头疼。 黎王闻言往后一瞥,无所谓地勾起唇角:“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出事了有本王担着。” 说完,闲适地往地牢走,边走边掏出手帕捂住鼻子,地牢这种地方果然味道难闻,战九霄那家伙少不了吃苦头。 张氏见黎王往地牢里走,立刻坐不住了,只觉得马车太慢,不管马车是不是正在高速行驶中,提起裙摆就往下跳。 啊! 手臂和膝盖在地上狠狠摩擦,刺痛让张氏疼得下意识缩在地上,可黎王的身影已经进到地牢里,她顾不得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前冲:“黎王殿下,稍等一下。” 可就算她嗓子都喊破了,黎王也没停留半步。 黎王白眼一翻,战九霄身边的人真是比猪还蠢,他俩不和人尽皆知,张氏凭什么会觉得他会乖乖听话?以为你是凤琉璃啊? 地牢越往深处越暗,哪怕两旁的铁栅栏上都燃着蜡烛,光线也暗得将一切看不分明。 狱卒提着灯笼带路,两旁的犯人见到他们纷纷伸出手来求恕罪,像饿鬼一般想要抓住黎王的衣裳,狱卒大惊失色,生怕冲撞贵人连累他,他厉声呵斥犯人,却引来更加惨烈的求饶声。 “无事。”黎王没有他想象中的生气,反而心情大好,这里环境越差,他就越高兴,两旁的声音都成了悦耳的乐声。 突然前方亮堂堂的,黎王眯起眼,看清了正在提笔练字的战九霄,他脸色倏地黑了下来,快步上前:“战王这是将自家书房都搬来了?都成了阶下囚,谁给的特权?” “这这这……”狱卒结结巴巴,战王点名要桌椅,只要这两样,他们也不敢过多得罪。 “滚!”黎王一脚朝狱卒踹过去,转头看向战九霄,战九霄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提笔蘸墨水,姿态悠闲,不像是坐牢,却像度假一般半点没有他想象中的颓废,怒气在他脸上肆虐,他冷笑道:“战王还有这般闲情,真是令人佩服。可你知道太后中了毒么?” 战九霄落下一笔:“与本王无关。” 那日织玉说得倒没有错,太后若是死了,他高兴还来不及,至于她是怎么死的,又有什么关系? “呵。”黎王玩味一笑,“听说太后中的可是悠曳。” 战九霄手指一顿,墨水在纸上落下大大的黑点,黎王见状笑得更开怀了:“悠曳啊,当年父皇是不是也中了这个毒?是先淑妃给他的下的吧?” 嘭地一声,战九霄眨眼之间就将黎王顶在铁栅栏上,手肘紧紧压住黎王的脖子,双目红得滴血:“母妃根本没有做那种事,她是被污蔑的,你再敢胡言乱语,本王要了你的命!” 黎王差点呼吸不过,抬手欲要将战九霄推开,但是手被战九霄钳制,愣是动弹不得,他脸上也带上了嗜血的寒意:“谁污蔑她?太后么?呵呵,那为什么……” 战九霄使劲往下压,不让黎王再说下去,黎王梗着脖子继续道:“为什么太后也中了此毒?” “那又怎样?”战九霄如地狱来的厉鬼,压得黎王差点窒息,黎王脖子处如同被车轮碾压了一般,随时都可能被碾碎,他说话声都破碎了:“放,放开本王。” 第五百八十四章 威胁 战九霄不动如山,黎王眼前一阵发黑,好在他的暗卫及时出手,从后面偷袭,战九霄闪身躲避,黎王趁机从钳制中逃脱出来,有暗卫在,战九霄再想将他制服,根本没有可能了。 暗卫不缠斗,站在黎王身边护着,黎王倚靠在铁栅栏上喘着气,看着战九霄怒气冲冲,他就身心舒畅,歪嘴笑道:“战九霄啊战九霄,杀母之仇不能报,眼睁睁地看着两个杀母凶手端坐高位,享尽世间繁华,你就只能朝本王出气,真他娘的窝囊!” 眼风如同刀子一般射出,黎王满不在意地扬起下巴,战九霄攥紧了拳头,眼中风起云涌。 不对! 他在故意挑起矛盾,我不能上他的当! 战九霄眼中的骇浪在他强大的自控下逐渐回归平静,但却越发深邃,令人无法窥测。 暗卫立刻挡在黎王身前,黎王站直身,理了理衣襟,没注意到战九霄神情的变化:“难为张氏那个妇人了,为了你这种怂包几次三番地来地牢找你。” 战九霄如同潜伏的猛兽,一动不动地看着黎王,黎王上下打量他,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看得黎王咬牙切齿,都是皇室子弟谁比谁差了? 嫉恨之意藏都藏不住:“凤琉璃如此,张氏又如此,战九霄,你究竟有何德何能,能被两个女人真心相待?” “比你优秀就够了。”战九霄迅速平复心情,嘴角一弯,又是那个云淡风轻的样子,走到桌案前,将被墨水弄脏的宣纸掀开,随手一扔,重新练起字来。 宣纸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黎王脸上,黎王带着气胡乱将纸张拿下:“战九霄,你故意的!” 战九霄头都没有抬,只有蜡烛摇晃几下,地牢里忽明忽暗,转瞬却又亮堂堂的,似乎在嘲笑黎王的怒火威力也就这点,黎王气急败坏地踹开桌案,桌案被踹飞,一时间宣纸在两人之间漫天飞舞。 黎王吃了枪药般道:“呵,战九霄,这点小把戏你都看得上眼了?真有出息!都成了阶下囚,你还是好好享受享受这种滋味,别再有什么小动作,否则就算本王动不了你,但若是张氏,本王要动她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你试试。”战九霄神色淡淡,语气也平淡如水,黎王愣是瞧不出他对张氏的态度,但是他却无端地感受到四两拨千斤的威力,他又惊又怒,不愿再与战九霄待在同一屋檐下,他扭头就走,边走边对狱卒道,“下次本王来时再看到牢房里有不该有的东西,你们就仔细你们的小命!” “是是,绝对不会有。”狱卒魂都要被吓飞了,忙不迭答应。 地牢门口,张氏威逼利诱都用尽,守门的狱卒愣是排成了人墙,堵在门口不让她进,她气得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地跳,凭什么黎王能进她就不能进? 男女授受不亲,张氏再气也不敢不管不顾地往里冲,真冲上去了,她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可要她走,亲眼见到黎王进去后,她无论如何都不甘心。 既然狱卒说不通,也许求求黎王更管用。 在门口守了一会儿,张氏头晕目眩,只能将妱儿和马夫留在这里,自己先回了马车里休息。 抬脚要上马车,张氏忽然看到旁边的巷子口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东西很眼熟。 王爷! 张氏一脸欣喜地追上去。 第五百八十五章 危险? 巷子不是笔直的,弯弯曲曲,从巷子口看不到内部,且并不深,张氏跑了约摸二十来步就看到了一堵墙,她这时才感到不安,惊恐地环顾四周,没瞧见一个人影,她撒腿就往回跑。 突然,一个蒙面人堵在她身前,她看着蒙面人手里拿着一个玉佩,立刻知道中计了,一步步往后退,颤声道:“你,你想要什么?钱还是权?我都能给你,只要你别伤害我,那些东西我都给你。” “是我。”蒙面人拉下面罩。 “林潭!”张氏看清蒙面人,眼前亮了起来,“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王爷被抓起来了,你知道么?我每天都派人守在这里,可一直没见人来提审王爷,我想进宫为王爷求情,皇后也不允许我进去,他们像是把王爷忘了一样,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林潭常年跟在王爷身边,总比她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人知道的多吧? “你先回去,把那两人支开,你再偷偷溜进来,待会儿等狱卒换班,我就带你进去。”林潭嗓音微哑,疲惫藏都藏不住,“别让人知道了。” “好好。”听说能见战九霄,张氏连连点头,差点喜极而泣,为了不让人发现异样,才生生忍住哭泣,若无其事地出去。 林潭在暗处窥视黎王离开,张氏上了马车,他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那晚他将织玉带下去交给暗卫监视以后,又潜回了现场,正好听到禁军统领说宫中的嬷嬷看到刺客的身形与王爷相似,王爷给他留下了暗号,派他去查嬷嬷的老底。 那个嬷嬷定然有问题,织玉那点伪装,任谁看都看不出与王爷相似,就算是嬷嬷看花眼了,她又怎么敢在陛下面前如此笃定地作证? 王爷不在乎太后的生死,他当然也不在乎,可王爷不能平白被泼了脏水,必须要知道这次的算计谁才是幕后黑手。 他本来以为查一个嬷嬷的老底是一件轻松的事,没想到这一查竟然查了足足半个月。 没想到的何止是他,战九霄也没料到,此事越难查,问题越大,背后之人身份也越不一般。 几个狱卒将桌案都扶起,摆放整齐,细细查看了一遍,没在上面找到一丝划痕,非常庆幸地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将笔墨纸砚都捡起来,找来全新的木盆和帕子,将能洗的东西都洗了擦干,宣纸也换上新买的。 做好后,一狱卒小心翼翼道:“王爷,东西都完好无损,您还需要什么?” “不用。”战九霄挥挥手,让狱卒们退下。 狱卒走路比跑步还要快,等彻底看不见战九霄所在的牢房后,他们浑身一软,东歪西倒地靠在铁栅栏上:“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战王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我们这座小庙?” “胡说什么?你活腻了是吧?王爷怎么吩咐,咱怎么做就行了,你再胡咧咧,拖累我们,小心我削你!”另一个狱卒抬手狠狠在他脑袋上一拍。 他捂着头往前跑:“我不说就是了,该换班了,喝花酒去!” 其他狱卒失笑,发出怪异地吆喝,争先恐后地追了出去。 “这些人言语下流,让侧妃受惊了。”林潭从暗处现身,嗓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传到了张氏的耳朵里。 第五百八十六章 结果 总有些贵人被关押入地牢,但其中不少是暂时落魄的,甚至有的前脚刚进来,后脚就无罪释放了,地牢里的狱卒们不愿意得罪人遭人记恨,所以尽可能地给贵人们提供较舒适的暂住环境,地牢尽头足够僻静,一般情况下从那往前十几个牢房都是空着的,决不允许有不开眼的犯人打扰到他们。 战九霄此时的牢房也在那里,放眼望去,两边都是空荡荡的牢笼,高处狭小的洞口射进一束光来,落到地上不过一个巴掌的大小,安安静静的,连人气都没有。 轻轻浅浅地脚步声传来,战九霄正好写完一幅字,晾了一会儿,拿起宣纸慢条斯理地吹干墨迹。 “王爷!” 张氏一看到战九霄的身影就泪如泉涌,冲上去抓住铁栅栏:“王爷,你还好么?他们有没有虐待你?你都瘦了,饭菜是不是很不合你的胃口?有被子么?夜里会不会冷?……”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战九霄眉头紧锁,斜眼看着林潭,林潭尴尬地摸摸鼻子,他见到张氏从马车上摔下来,又苦苦哀求狱卒许久,实在可怜,所以才自作主张将人带了进来,没想到竟惹了王爷不快。 “侧妃。”林潭轻咳一声,“时间有限,挑重点说。” 张氏小鸡啄米般点头:“你能不能打开牢门?我,我想进去看看。” “您让开些。”林潭手指一翻,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一支针来,往锁头上一插再轻轻一拧,不过眨眼的功夫,牢门上的锁就被打开了。 张氏迫不及待地扒开林潭冲进去,战九霄端坐在桌案旁,张氏低头看着战九霄的脸,捂着哭泣:“瘦了瘦了,王爷,你受苦了!” “无事。”战九霄面无表情,看她哭得不能自已,暗叹了口气,“本王的身份摆在这里,狱卒不敢苛待我,膳食也是从酒楼里特地买来的,你无须担心。” “嗯嗯。”张氏边哽咽边道,“你要好好的,我等……我和辰儿都等着你回家。” 战九霄颔首,张氏又诉了一番衷情,瞧见战九霄虽然脸色淡漠,却一直耐心听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她心中的爱恋更加浓厚了,果然时间久了,总有一天王爷会看到我的好。 林潭在门口望风,张氏视线往那边一瞥,贝齿轻咬唇瓣,林潭此行定有要事要和王爷相商,她不能耽误王爷的正事。 虽是万般不舍,张氏仍主动先离开。 地牢里环境杂乱,好人不多,林潭先将她送出地牢后再返身回去:“王爷,老嬷嬷的身份有异。” “继续。”战九霄沏了两杯茶,在林潭和自己面前各放一杯,热气袅袅,茶香四溢。 林潭低头看着杯中的茶水,有些难以开口,东弯西绕道:“老嬷嬷在宫中登记的信息原籍是在江南,可是属下到了那里,并没有找到老嬷嬷的线索,没有亲人也没有认识她的人,据当地人说十年前那里曾发过洪水,有些地方都被淹了,大多数人举家搬迁,没准认识她的人都搬走了。 “为了核实她的身份,属下废了好大一番功夫……” 战九霄吹了吹茶叶,心中有所猜测,垂眸间遮住了眼中莫测的神色:“说重点。” 林潭快速喉咙滚动几下,只觉得喉咙里干涩得厉害,握住茶杯猛地往里灌,战九霄凉凉地瞥了他一眼,他才把心一横:“那老嬷嬷是当年先淑妃宫里的人。” 第五百八十七章 改头换面 林潭心惊胆战地抬头观察战九霄的神情,先淑妃毕竟是王爷的生母,一直以来王爷都坚信先淑妃是被诬陷的,可这次是先淑妃宫里的人配合织玉害王爷,是不是也说明先淑妃不清白? “继续。”战九霄摩挲着茶杯,一圈又一圈的转,杯中的茶水竟半点不晃动。 “老嬷嬷离开江南已有三十来年,要想找到认识她的人,耗时太过长,所以属下派人在京中遍寻与她相识的嬷嬷,从其中一个嘴里知道一件事,老嬷嬷身上总没钱,甚至每个月才发了月钱,她兜里都是干干净净的,奇怪的是从没听说过她托人将钱送出去,那钱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属下顺着这条线索去查,找了很多过去在宫里当差的宫女太监,才终于查到她曾经托人将钱寄给过她侄子,属下顺藤摸瓜,找出她侄子。可问题出来了,属下查遍户籍档案,嬷嬷和她侄子根本没有关系,而且邻里都说她侄子的姑姑早就去世了。 “属下又观察了一阵,此人无所事事,没有正经营生,但是一家子吃穿用度都比寻常百姓要好。据说他有次喝大了就说他什么都不用干,每个月都有人给他送钱。 “如此看来,嬷嬷与他至今都有联系,他们若是寻常姑侄,又何须这样隐瞒?属下给他下了个套,终于撬开了他的嘴。” 林潭又喝了一杯茶,后面的话才是重点,先淑妃清白与否,一直是王爷的心结。 “当年,先淑妃薨逝,一宫的嬷嬷宫女太监都被看押,那个老嬷嬷也在其中,这些人本该在先皇死后殉葬,可老嬷嬷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逃了出来,还改头换面,顶替别人的身份在宫中存活至今。” “改头换面?”战九霄眉毛高高挑起。 “是。”林潭至今都觉得难以置信,“面容全都变了,他侄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殉葬之时家人都以为她死透了,可半年之后她就找了回去,他侄子甚至以为她是骗子,但她每个月都按时寄钱,她侄子那点怀疑也就打消了。” 面容全都变了? 战九霄不停咀嚼这几个字,改头换面了,人还能活着? 凤琉璃的脸在战九霄的脑海中浮现,嬉笑怒骂,鲜活灵动,战九霄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查!派人查清楚这改头换面之术!” 姬府,阿莎岚萎靡不振地躺在躺椅上,宫女太监捧着糕点果盘围成圈哄她开心,可她半点儿精气神都没有,院子里炮制药材的用具还整齐地散在周围,但早没有半个月前的热火朝天了。 “听说西市的布庄又进了一批轻薄漂亮的布料,正好换季了,我们买些布料来做夏衫如何?” 阿莎岚翻了个身:“你们去。” “我们小药房里的药材都空了,姑娘要不要再进些?您不是说药柜装得满满当当的才好么?” 一提到这个,阿莎岚眼尾微微泛红:“你们把我们做好的成品药拿去上次进货的那家药房,低价卖给他们。我回不去楼兰,那些药在我们手里五年都用不完。” 提到“药“的这个小太监被宫女们嫌弃地赶走了,不知道姑娘正为不能回楼兰不开心么?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找打! 一圆脸宫女眼睛滴溜一转:“姑娘,战王被关进地牢,都半个月没有出来。” 第五百八十八章 进宫受阻 阿莎岚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为什么被关?” 半个月来阿莎岚陷于不能回楼兰的沮丧之中,还整日担心自己会想起更多的事,索性窝在府中,闭门不出,关于京中的传闻更是没有心情去了解。 圆脸宫女瞧阿莎岚今天心情平复了许多,没有悲伤,只是没精打采的,她忽然想起在阿莎岚的行李中看到过战王和战王妃的画像,料想阿莎岚会感兴趣,就试探着开口。 果然,阿莎岚瞬间有了活力,圆脸宫女欣喜地凑上来:“不知道原因,只知道战王是在我们炮制药材的前一天晚上被抓下狱的,听说那晚禁军从宫中直奔战王府,杀气腾腾的,也不知战王究竟犯了什么事。” “前一天?”阿莎岚摸着下巴,战王前一天晚上被抓,第二天姬浔反悔,时间这么巧合,两者之间应该有点关系吧? 能让姬浔宁肯出尔反尔留在京城,要么皇帝病情加重或者宫中其他贵人又重病、中毒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战王会被抓? “还有其他关于战王或者宫中的传闻么?”阿莎岚接过圆脸宫女手中托盘里的枇杷,撕开皮,微酸的果香漫开,她把枇杷塞进圆脸宫女嘴里,手脚麻利地又撕了一个扔进自己嘴中,酸酸甜甜的,瞬间把她的食欲都激活了。 圆脸宫女看着阿莎岚眯着眼快速咀嚼果肉,吐出籽儿后继续咀嚼,像小松鼠捧着松塔,边吃边掉壳一样,可爱得她的心都化了,按下想要抚摸阿莎岚脑袋的冲动,一五一十地将近期的传闻都说了。 四周宫女太监叽叽喳喳地补充,阿莎岚越听越无语,果然传言大多数不可信,太后、皇帝、战王以及先淑妃,光这几个人的故事都有几十个版本,单听哪一个都挺真的,一混合起来,才发现哪个都不可信。 “算了。”阿莎岚站起来,“伺候我更衣,我要入宫。” 姬浔那家伙为了避开她的追问,许久没回府里,想从他那里得到线索比登天还难。但她要是弄不明白姬浔到底为什么反悔,她实在意难平,再说找到根由,才好对症下药,也许有了她的帮助,他们能更早地离开大黎呢? 无论是战王被禁军逮捕,还是姬浔从宫中出来后就反口了,都说明此事与宫中脱不了干系,婧安一直在宫里,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婧安肯定不会像姬浔一样什么事都瞒着她。 一想到能了解清楚缘由,阿莎岚浑身畅快,坐在马车上嘴巴没停过,似乎要把这半个月落下的都补回来。 到了宫门口,她提着路过西市时买的布料下了马车,信心满满地向禁军递了牌子,谁知禁军接都没接:“宫中有旨,除了文武官员,其他人均不可以入宫。” “为什么?”希望再次落空,阿莎岚情绪不受控制地激动了,“你去跟太后通报一声,太后会允许我进去的。” 两旁的禁军铁血无情,握着长枪不动如山,阿莎岚纠缠无果,想要直接冲进去,禁军刷地一声齐齐将长枪放斜,交叉挡在她面前,中郎将面色铁青警告她。 “不进就不进!”阿莎岚气得一跺脚,不甘心地撤回来,但进宫的心思还没有歇,打算走偏门试试。 “战王!” 宫女惊呼,阿莎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是战王。 第五百八十九章 狼狈 战九霄没有被戴上枷锁或者手链脚链之类的东西,但他被带刀的禁军围拢在中间,禁军成了行动的笼子,将他紧紧锁住。 宫女的声音没有收敛,战九霄老远就听到了,不过他懒得理其他人,兀自气定神闲地走着,一手放于腹前一手背于身后,目不斜视,看着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战王。 但阿莎岚的心却猛地疼了,怎么会没有区别? 战王的发髻向来梳得一丝不苟,可今天额前一缕长长的青丝落下,随着微风往后飘,青丝在他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他的眼神深邃了许多,幽幽暗暗的,瞧不出什么,但却让人觉得他比之前更加沉寂了。 长袍竟然有些褶皱,略显凌乱,底部灰扑扑的,像是沾染上了尘埃污渍,皂色短靴也沾了深深浅浅的白…… 战九霄一行人越来越近,他的脸也越来越清晰,阿莎岚垂下的双手紧紧攥着下裳,直到最近的一个禁军已经离她不足一丈的距离,她才总算狠得下心逼自己将头转走。 他们还在靠近,阿莎岚浑身颤抖,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不就是狼狈一些么?有什么好心疼的?他那一身衣服卖了,都比我贵,我干嘛要心疼他?…… “阿莎岚?”阿莎岚挡在宫门口,战九霄想看不到都不可能。 可他一出声,就彻底将阿莎岚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崩断了,她眼睛紧闭,提起裙子就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马车前,也不等马夫放下轿凳,自己手脚并用地爬上去钻进马车里。 要不是车帘不停晃动,战九霄还以为看错了。他一头雾水,站在宫门口,直到马车同主人一般一溜烟逃跑了,他才皱眉问身边的禁军:“我很吓人?” 躲进车里,阿莎岚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后怕的余韵在心间徘徊,她本来应该担忧再这样下去,她会控制不住。 可事实上,战九霄比往日更狼狈的身影如同在她心中扎根了一般,始终挥之不去,甚至越来越清晰,就像活生生的人摆在她面前,连头发丝她都看得分明,那些污渍更是碍眼到让她想亲手烧掉,不让它们沾污了他。 心中一抽一抽的疼,阿莎岚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还是受到了波及,直到回了府中都无法平静,才一段时间不见,他怎么就这样落魄了? 他该是削铁如泥、寒气逼人的利剑,无坚不摧,令人闻之丧胆。可今天却蒙了尘,一身的光华被遮掩,平静之中藏着微不可见的落寞。 怎么会这样? 陛下和太后不是对他很宽容么? 阿莎岚想起战九霄被关进地牢这件事,至今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以陛下和太后对他的关心,他怎么也不可能下狱。 唯一的解释是,宫中秘而不宣的那件事一定直指他,也许证据确凿,让陛下不得不为了堵住百官之口,暂时将他关押起来,但若是这样,陛下应该会给他特殊照顾,衣食住都不可能差了,更不可能会让他穿那一身就进宫。 可他偏偏就是那样狼狈,他究竟被冤枉了什么,以至于陛下和太后都不念旧情,狠心将他关押起来? 不对,阿莎岚倏地一拍脑袋,我怎么知道陛下和太后对战王的态度? 第五百九十章 对峙 “算了,不管了。” 阿莎岚甩甩头,她如今心乱如麻,一边是理智上知道不该跟战九霄有过多的接触,但另一边又本能地想要了解更多,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宫女见她脸色难看,温声宽慰:“姑娘也别太难受,奴婢听说张侧妃想要进宫也被人挡在了外面……” “对了!张侧妃知道的一定比我多!”阿莎岚又匆匆跑了出去,跳上还没来得及回马厩的马车,“去战王府。” 宫女和马夫来不及说什么,阿莎岚不停地催促快些走。 马车启程,她望着往后掠过的行人,心中既紧张又忐忑。 “这是怎么回事?”阿莎岚惊得脑子都不能运转了,战王府外面被禁军层层包围,烈日之下,铁甲反射着寒光,禁军一手垂下,一手压在腰间配着的宝剑上,目不斜视却炯炯有神。 宫女这才找到机会插嘴:“战王被抓以后,战王府就被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据说府中的人一个都不能出来,每日的米菜果蔬都有专人采买后送进去。” 阿莎岚倒吸一口气,这事情只怕不简单了。 “这几日过得可好?”皇帝低头看着冷着脸跪在大殿之上的战九霄,他哪怕是跪着,脊背也如苍松一般笔直。 战九霄轻轻勾唇,眼睛直视御案:“还好。” “朕瞧着也是如此。”皇帝暗恼战九霄都到了这份上还不肯示弱,“你有什么要跟朕说?” “没有。”像是说话会耗费大量体力一样,战九霄多说一个字都吝啬。 皇帝面对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反而先沉不住气:“你被以刺杀太后的罪名关进大牢,就没有什么要申辩的?这罪名,你真的要平白担下了么?” “呵呵。”战九霄笑了笑,满不在乎道,“申辩和不申辩有区别么?” 皇帝气得咬牙切齿,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急速地走到战九霄身前不远不近,却是方便两人说话的距离:“你蒙冤入狱,朕是你亲兄长,你和朕解释一句,朕又如何会不听?” 战九霄笑而不语,不调查清楚就下令将他缉拿的是你,关了半个月后才要解释的也是你,做了坏人,说一句话就想变成好人? 白日做梦吧? 皇帝见战九霄脸上满是嘲讽,差点气昏过去,这小子自从先淑妃离世后就和他生疏不少,现如今看来就算今天彻底定罪了,战九霄也不肯向他求救。 李公公胆战心惊地小声劝慰,皇帝的视线没离开战九霄,可战九霄没有半点在意之色,皇帝心里涌上浓浓的遗憾,最终一摆手,罢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在李公公的搀扶之下,皇帝坐回了御座上:“朕一早就知道你不会做这种事,让人将你缉拿,不过是因为想要将计就计,揪出此事背后之人。” 战九霄面不改色,早就知道,在皇帝心中权力比一切都重要,查出所有会危及他位置的危险也比亲情更重要。 “你要保住的那个人,是织玉吧?”皇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那个刺客隐入你的战王府后就不见踪影了,府里的一切都在你的监视之中,你一定知道那个人是谁。朕想来想去,最可疑的也就是织玉了。” 能被猜出来,战九霄不觉得奇怪,皇帝面色凝重起来:“你可知道,织玉的国家正是当年先皇在时和大黎打得最凶的国家,先淑妃通敌叛国,通的也是这个国家?” 第五百九十一章 谈话 战九霄掀起眼帘,浑身竖起了刺:“本王的母妃没有通敌叛国!” 皇帝的脸黑了下来,战九霄说的是“本王的母妃”,他们一母同胞,战九霄现在是要和他彻底划开界限了么? 兄弟二人隔空对视,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炸裂的火光,李公公都忐忑地往后缩,尽量减弱存在感。 “织玉刺杀了太后又如何?她来自那个国家又如何?”战九霄眼中翻滚着滔天巨浪,“最多只能证明那个国家贼心不死,本王领兵踏平了便是,与本王的母妃又有何干系?” 皇帝青筋频繁跳动,仅这两个人当然看不出有任何关系,但是加上个先淑妃宫中的老嬷嬷呢? 终究是自己嫡亲的弟弟,皇帝心知先淑妃是战九霄心中解不开的结,要是直接挑破,让他心中长期以来的信念崩塌,他非将皇宫掀了不可。 几个呼吸之后,皇帝委婉道:“指认你的那个嬷嬷,之前在宫中当过差,在先皇驾崩之时,应该陪葬了。但她后来竟改头换面,重新入了宫。在宫里又待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人发现她的脸是假的,足见这换脸之术是何等地高超。织玉那副样子,朕怀疑极有可能是后天所造,你不可对她过于上心。” 此事战九霄早已知晓,织玉是真是假又如何?这背后那个可怕得连他都无法辩驳的猜测才是令他恐惧的存在,他牙关紧咬,两颊肌肉鼓起,避重就轻道:“皮囊而已,喜欢就多看两眼。” “那个嬷嬷曾是先淑妃宫里的人。”皇帝丢下一枚炸弹,又快速地转移话题,“织玉可与你过说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战九霄被那颗无形的炸弹炸得心神震荡,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他逃避不了了! 面对尸山火海都神色自如的战九霄,此时竟然血色全无,皇帝不忍直视,几次张开嘴,却狠不下心来逼战九霄。 “李顺,扶战王起来。”皇帝心疼道。 “是。”李顺闻言赶紧下去将战九霄扶起,又小跑着去搬太师椅,今日所谈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殿内只留下他一人伺候,所以凡是都要他亲力亲为,紫檀木做的太师椅十分沉重,李顺连拖带拽才将椅子摆好,小喘气道,“王爷,请坐。” 战九霄瞧了一眼,太师椅正对着皇帝,御座在上,皇帝正好可以俯视他,像审犯人一样,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战九霄撇了撇嘴,刺又竖了起来,坐到太师椅上,一脸敌意。 皇帝无奈地放软语气,循循善诱:“既然是织玉刺杀太后,那么老嬷嬷为什么要帮她掩护?她们之间又有什么瓜葛?” 这些问题,战九霄早就想过,他心中未必没有答案,但他下意识地抗拒,本能地排斥。 一看他的神色,皇帝就知道他早已知晓这些事,终于掷下重磅炸弹:“老嬷嬷是先淑妃的亲信,先淑妃在世时对她不薄,她最终能逃出宫也是先淑妃帮忙,你是先淑妃的次子,她为什么宁愿让你锒铛下狱,也要保住织玉? “按理说,她们可不应该有交集吧?” 只有一个答案,她们都有同一个信念,这个信念超过了一切,所以她们会为了这个信念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信念在场的人都知道,她们想要覆灭大黎。 第五百九十二章 查案 战九霄喉咙干渴,似要冒火了一样,左右手交握,双手却互不相让,似乎要将一边手指掰断了不可。 最后的一层隔膜,终于被戳破,他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他何尝看不出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他若是承认这点,就等于承认了母妃通敌卖国的罪行,承认母妃一直暗中给父皇下毒,承认母妃要为了掌控大黎暗害皇帝,承认母妃对他的好都是为了要通过他来执掌大黎……他怎么能承认?他怎么敢承认? 母妃待他无微不至,到最后却都成了谎言,他如何能接受? 喉咙滚动了几下,声音沙哑得如同生生咽下了满口粗粝的沙子一样:“母妃和她们脱不了干系又如何?既然老嬷嬷能换脸,母妃又怎么不能?说不准母妃,母妃早早就遇害了,与敌国有联系的,是其他人伪装的呢?” “你!” 皇帝没想到战九霄到了这个时候,竟然还给先淑妃找借口,抬手指着他欲要将他骂醒,可视线落在他的眼眸上,他眼帘低垂,浓密的睫毛之下,黑眸之中有着若有似无的晶亮,皇帝心下大震,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揉了下眼睛,定睛一看,可战九霄眨了眨眼,一切都消失了,方才看到的泪光仿佛是幻觉一样。 战九霄仰起头:“我说错了么?老嬷嬷可以换上别人的脸,她们难道不可以换上母妃的脸么?” 对的,一定是这样! 越想越坚信这点,他深井一样的眼眸,从来都深不可测,这会儿覆上了水雾,反而清澈得令人一眼就能望到底,像傻子一般执拗,抓住一根稻草就以为能得救。 皇帝紧抿着唇,战九霄和他是不一样的,他打小主意大,先淑妃容不下他,对他百般算计、提防甚至下毒手,可是先淑妃需要一个能轻易控制的傀儡,所以一早就打算想把战九霄培养成惟命是从的绵羊,对战九霄从来都是关怀备至。 他受尽了伤害,知道先淑妃通敌卖国时一点儿都不意外,但是在战九霄的世界中,先淑妃是再好不过的母亲,曾经以为最纯挚无私的母爱,突然间发现每一步都带着算计,心中也不好受吧? 苦涩在心间蔓延,皇帝笑了笑,他们兄弟俩谁比谁更幸运呢? 空气中静默了许久,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李顺的热茶都上了八九趟了,皇帝才曲起手指在御案上轻扣几下:“既然你有你的想法,这件事就交给你查,朕会派人协助你。” “臣遵旨。”战九霄站了起来,既然抓住了希望,他浑身战意升腾,他要证明母妃的清白,若他的猜测正确,母妃早被人顶包替换,他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朕等着你的结果。”皇帝沉声道。 战九霄颔首,一言不发地往外走,殿门一打开,刺眼的光芒就射了进来,在地上投下光亮,与殿内的阴影划出了黑白分明的分界线,他毫不迟疑地跨了出去。 李顺看着一往无前的背影,不太放心:“陛下,战王对先淑妃感情极深,奴才担心他会为了保护先淑妃的名声,在查案时搞小动作。战王的初心没有错,但是此事事关两国,稍有不慎就动摇社稷根本,是否需要派人监视?” 第五百九十三章 信任 皇帝露出舒心的笑容,随手拿起御案上的奏折,边翻开边胸有成竹道:“战王不会那样做。” “可是,他不是至今仍在给先淑妃找借口么?”李顺捏起墨锭力道均匀地磨墨。 “但他没有在铁的真相面前否定先淑妃和织玉、老嬷嬷的关系。”皇帝快速扫了眼奏折,提起狼毫在砚台上蘸了蘸墨水,龙飞凤舞地写下批语。 战九霄不过是还不愿意承认真相而已,给他一点时间,他总会接受的。至于搞小动作,实在是欲加之罪了,他性格坦荡,从不屑做这种事,与其怀疑他不如把时间用在提防邻国上。 李顺闻言,还是有些忧心:“要不多派些人留意,没事倒算了,有事也能事先防范?” 皇帝抬眼看了他一眼,李顺忐忑地跪下:“奴才多嘴了,求陛下恕罪。” “无妨,你是常在朕身边伺候的老人,这次就算了,以后说话做事注意些。”皇帝合上奏折,又拿起另一本翻开审阅,补充道,“朕从未怀疑过战王,不单是因为他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更因为多年的相处让朕知晓战王的为人。” 李顺额头上疯狂流汗,抬起衣袖擦都擦不及,此次是他仗着多年伺候的情分才斗胆说这些逾越的话,但有先淑妃的前车之鉴,他实在担心陛下会再次被亲情所蒙蔽,既然陛下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也不好再多言:“奴才知错。” “朕此番让战王调查此事,还另有目的。”在大部分人眼里,李顺的态度代表了皇帝的态度,皇帝不希望李顺的偏见连累了战九霄,索性将事情掰碎了说,“朕知道战王对先淑妃的事一直有执念,甚至也因此对太后及朕心有芥蒂,他不亲自查出那些事,别人说的他都不会信。所以朕放手让他全权处理,查清楚了,他自然就会打消怀疑。” “是。”李顺低下头,暗暗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战王受陛下信任,但没想到陛下竟然会为了消除两人间的隔阂,费这么多的心思,战王如今在朝中的地位无人企及了。 阿莎岚在战王府门口看了会儿,战王府此时确实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了,她失望地退回马车里:“回府吧。” 车轱辘悠悠地转,忽然慢了下来,走走停停,颠得阿莎岚头晕,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一眼,马车正经过热闹的街市,周围人流如织,宽大的马车在其中倒是有些寸步难行。 一整天都不顺,阿莎岚心生烦躁,要缩回马车里时,一抹杏色身影落入她眼中,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陆氏。 她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跳下马车跑了过去:“陆侧妃!” 陆侧妃闻声,一抬头就看到阿莎岚,满面春光道:“姑娘,多日未见,还是这般有活力。” “陆侧妃也越来越光彩夺目了。”阿莎岚视线落在她怀中的襁褓里,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就你嘴甜。”陆侧妃笑开了花,这阿莎岚眼睛倒是明亮得很,这几日黎王在战王那里吃了瘪,连带着看王妃都不顺眼了,所以到她房中留宿了几晚,她心情大好,自然状态也好。 “看你马车的方向,是要回府了么?”陆氏往马车那里瞄了眼。 第五百九十四章 孩子 “正打算回去呢。”阿莎岚直勾勾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儿,直觉不妙,心中七上八下的,差点想要拔腿就跑,但是陆氏是黎王侧妃,没准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真相的执着与心中的不安僵持,阿莎岚愣是盯着襁褓不放,陆侧妃见状,以为她是喜欢孩子,眉眼弯弯,将孩子往她面前伸了伸:“你瞧,我这小子才半岁多大,皮实得很。今日天气好,我就带他出来逛逛,可他看见个新奇事物,就挥手蹬腿的,我抱都要抱不起来了。” 阿莎岚下意识后退,可还是猝不及防地对上孩子的眼,葡萄一般的大眼睛,黝黑澄澈,这双眼忽然与另一双眼重合,阿莎岚掐了下自己的大腿,脑海中猛地冒出了一个孩子的样子,水蓝色襁褓之中孩子瘦弱可怜,跟只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连抽咽都轻轻的,似乎一碰就碎。 心脏随着小婴儿的抽咽,轻柔却不可忽视的疼,阿莎岚身形微微晃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瘦弱的婴儿。 她狠狠咬住舌尖,强迫自己从幻觉中清醒,抗拒着潜意识中战王妃情绪的影响,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抵触的神色。 陆氏见她排斥接触孩子,将孩子抱了回来,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宫女扯了下阿莎岚的衣摆,阿莎岚抬眼注意到陆氏的神情,她怕陆氏多心,急切地摆手:“不是,你别误会,我只是不太喜欢孩子,孩子太小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接触,所以才会害怕。” “哈哈。”陆氏那点不愉快散了,“那倒是,我当姑娘时见到孩子也束手无策,日后多接触接触就好了。” “是的呢。”阿莎岚点点头,“说起来,这是我接触到的最小的孩子,他看起来浑身都软,我光看着就担心粗手粗脚的会伤到他。” “如今还好,刚出生那会儿,他连骨头都是软的,我也是连碰都不敢碰……”说起孩子,陆氏像是有不完的话,滔滔不绝地讲了许久,被丫鬟提醒了,才意犹未尽地道,“瞧我,一提到孩子就没完没了。” 日头已经有些西斜,丫鬟在陆氏右后方撑伞,但挡不住阳光了,阿莎岚接过纸伞,为陆氏和孩子遮挡太阳,她的眼睛没敢再往孩子身上看去:“我之前和战王家的辰儿有过接触,看他乖巧懂事的,还以为孩子生来都是这样,没想到小时候竟然还需要这样细心照顾,听你这样说,我倒是体会到做父母的辛苦了。” 陆氏抿唇笑了笑:“日后你当了母亲,自然会知道当父母的从不觉得辛苦,反而甘之如饴,甚至一时不见就想得紧。” 阿莎岚眼神闪了闪,面上纠结:“我听说战王被关进地牢了,辰儿这么久见不到战王,会不会也很想念?” “也许吧。”陆氏脸色开始不对,想要躲避这个话题,宫中之事虽然皇帝下旨封锁消息,但是可瞒不过黎王,黎王吃了瘪,满肚子的怒火,留宿时忍不住多说了些。 陛下封锁消息,也许另有安排,但未必没有保护战王的意思,毕竟刺杀太后是何等大事,战王嫌疑最大,若此事传扬出去,还没等查到真相,御史的唇枪舌剑就能将战王骂成十恶不赦之徒。 黎王夜里谈及此事时隐隐有嫉恨战王得此偏袒之意。 第五百九十五章 跑 “陆侧妃可知道出了什么事?”阿莎岚直言,“我早上想要进宫,禁军连通报都没有通报,只说不许进,这事与王爷被关押有关系么?” 陆氏有些躲闪,自家王爷在朝堂上身单力薄,战王无论如何行事都有人偏袒,她多次在心中为黎王鸣不平,此时竟然升起将此事挑破的险恶念头。 襁褓中的孩子正好哭了起来,陆氏心中一紧,抱起孩子就哄。阿莎岚防不胜防地又看到孩子的脸,这孩子半点都不像她脑海中的那个孩子,哭声中气十足,差点能震破耳膜。 阿莎岚呼吸一滞,又有想要逃跑的冲动,这些场景会刺激她想起更多战王妃的事,甚至会唤起藏在她身体里的属于战王妃的情感,就像今天看到战王会心疼,看到孩子会想到另一个孩子一样。 目前她想起的事情只是战王妃十来年生涯中的沧海一粟,但就这些片段,已经能左右她的情绪,让她不由自主地心疼起战王来。若是以后恢复全部记忆了,她的喜好全由战王妃控制,到时候她情不自禁地插入战王与张氏之间…… 阿莎岚闭上眼睛,不敢细想那会是什么样的画面,但她知道那一定不会是她想要看到的。 “抱歉,孩子饿了,我先带他回去。”哭声小了些,陆氏仍觉得揪心,匆匆与阿莎岚告辞,走了两步,还是决定告诉阿莎岚一些事,“战王如何了,我不能告诉你,左右战王的事也不过是别人的事,你不用太过在意。至于宫中禁严,是因为太后生病了,过阵子就好。” 有了孩子,陆氏难免想要为他积德,王爷之间的事就让他们自己斗吧。 也许孩子是饿坏了,哭声渐渐小得如同猫叫一样,一声接着一声,阿莎岚躲开视线,但是光听声音莫名觉得和脑海里的那个孩子很贴切,她脑子里出现了更多的画面,都是这个孩子,哭着笑着、张着嘴流口水,她强撑着最后的理智福身:“多谢陆侧妃。” 目送陆侧妃离开,阿莎岚的嘴里已经泛起淡淡的血腥味,排斥、惊恐、不安在她心中翻涌酝酿,如同发酵到半的酒一般亟待喷涌而出,她再也承受不了,撒腿就跑。 穿过人群,任由热风拍打,心中诡异地升起一股纾解的快感。 姬浔走不了了,战王入狱了,太后生病了! 阿莎岚甩着脑袋,刻意忽视掉战王入狱的事,姬浔走不了应该就是为了留下来给太后治病,但太后身体一向康健,怎么突然生病了?而且这病严重到必须姬浔出手不可?太后一生病,就需要姬浔,太医院里都是死人么? 越想越气,阿莎岚气得两手在空中乱抓,想把太医院里的太医都逮出来揍一顿。 “精力挺旺盛的啊。” 姬浔凉凉的声音响起,阿莎岚眉心一跳,这事才发现她竟然无意中跑回姬府,姬浔正端着一碗药汤,笑意盈盈地靠在石狮子旁蹲她,但是这笑容让她不寒而栗。 阿莎岚赶紧赔笑,姬浔又冷嘲道:“你如今的身体相比往常果然大好了,这药不吃也罢了吧?” 望了眼天边的夕阳,阿莎岚咽了咽口水,她可不敢顺着姬浔的话说下去,立刻拿起药汤一口灌了下去,喝得一滴不差后赔罪道:“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从明天开始午时我一定会待在家里等喝药,再也不会错过时间。” 第五百九十六章 吓人 战九霄为了不打草惊蛇,并没有公开查案之事,依旧回了牢房。 皇帝派了个虎贲中郎将前来协助,将战九霄送回牢房的禁军刚离开,他就捧着一大沓信件进来:“这些都是陛下让人查到的关于此事的线索,请战王过目。” 中郎将把信件放下,战九霄随意挑了一封厚实的信打开,纸上写满了字,都是关于老嬷嬷过往经历的记述,他一目十行看下去,这信的大致意思和林潭说得大差不差,甚至更为详尽琐碎。 战九霄将这封信看完,又不厌其烦地翻看了其他信件,都看完后他心中有了成算。 老嬷嬷如今在个不受宠的美人跟前伺候,才服侍完美人洗漱,就找了个理由躲回房间,那件事已经过了半个月,按说战王顶了织玉的罪,她应该平安无事的,可至今都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抬手按了按不停跳动的眼皮,老嬷嬷越想越心慌,双手合十,连声祷告:“菩萨保佑,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啊! 眼前一黑,一个麻袋兜头套下,老嬷嬷的尖叫声才破口而出,脖子后面又被人重重劈下,人就彻底晕了,胖乎乎的身体往旁边栽倒,重重地落下,激起了一层尘土。 中郎将捂着鼻子咳嗽,一手挥开浮尘,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看向倒在地上的麻袋,嘴巴嫌弃地撇了撇:“做了坏事,祷告有用么?” 他吹了声哨,两个暗卫闪了出来:“你们赶紧趁着没人发现,将她扛走。” 哗的一声,整盆井水泼在老嬷嬷身上,也不知道此处是什么地方,三四月的时节,阴嗖嗖地吹着寒风,老嬷嬷冷得直哆嗦,惊恐地睁开眼,意识还没有回笼,就被近在眼前的男子吓得魂都飞了:“你,你是谁?想做什么?” 中郎将勾起唇角,有些散漫地动了动手,手中的烙铁侧翻起来,底部通红,正好让老嬷嬷看得清楚,他不疾不徐道:“听说你看见那晚的刺客就是战王?” “是,是。”老嬷嬷警铃大作,朝四周看了看,屋子里只有三个男子,除了问话这个像是个笑面虎,守在他两边的那两个一脸凶相,一看就不好惹。 老嬷嬷恐惧地移开视线,周围四面是墙,墙上各种刑具摆了不少,而且都带有浓黑的血迹,腥臭味浓郁得呼吸都困难,她眼前发黑,恨不得晕死过去算了。 “这么确定是战王?”中郎将抬起烙铁,在老嬷嬷眼前晃了晃,信步走到她身边,看到她脸上的肥肉不由自主地抖动,中郎将满意地将烙铁放进她身边的水中,灼热的铁块一碰到水立刻发出滋啦的声音,持续了很久,久到老嬷嬷的脸都抖得僵硬了。 声音停止,中郎将遗憾地啧了一声:“这么快就冷了?烫在人身上,最多也就能烫出个坑来,一点都不吓人。” 哪来的煞神! 老嬷嬷软成了烂泥,两只手在地上一前一后地爬,但使了吃奶的力也挪动不了半分,她第一次恨自己长了一身的肉:“大大大,大人,奴婢句句属……” “嗯?”中郎将低头俯视她,她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彻底瘫倒了。 咚咚咚 铁门处传来三声敲击声,中郎将满脸地遗憾,还没玩够呢。 他无奈将烙铁丢进水中,烙铁碰击铁盆发出清脆的声音,老嬷嬷直接吓尿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审问 中郎将满脸嫌弃,退出些距离,他热身都没结束,就成这副模样,也太不经吓了。 门口的扣门声又响起,中郎将知道那是战九霄在催促他进入正题,他叹了口气,战王不能现身,他当恶人也就算了,可连当恶人都当不过瘾,太憋屈了。 “说!”中郎将突然暴呵,凶神恶煞的脸眨眼间就怼在老嬷嬷的面前,“战王的身影是什么样?你一个伺候美人的嬷嬷何时见过战王?” 老嬷嬷早被吓得精神恍惚,结结巴巴道:“宫宫宴上见过一次,很高。” “只见过一次,你就记得那么清楚了?”中郎将步步紧逼。 “战王这样的人物,奴婢怕日后不小心冲撞了,所以不敢不记得。” “你看到他的脸了?” “没,但是身形绝对不会错。” “黑灯瞎火的,你眼睛倒是好使,刺客逃得那么快,为什么不是别人?” “奴,奴婢只看到了他。” “就是说,哪怕刺客快得只能看见个黑影,你指认的刺客人选也都只会是战王了?” “是,不不不,奴婢是说,奴婢那天晚上看到的确实是战王,不是旁人。” “旁人会是谁?淑妃么?” “淑妃不……”像是巨雷突然在耳边炸起,老嬷嬷浑身僵硬,心如擂鼓,“淑淑妃不不是已经去世了么?提她做什么?” 中郎将嘴角勾起恶劣地笑:“闲着没事。” 然后不给老嬷嬷喘息的机会,继续追问,且越问越快。 “你在何处见到战王?” “美人就寝后,我在门外守夜,看到战王从屋檐上飞过。” “美人的宫殿大还是淑妃的宫殿大?” “淑,当然是淑妃娘娘的宫殿大,位份不一样。” “战王的轻功厉不厉害,踩在屋檐上有没有发出声音?” “没有……” “那你怎么会这么巧就看到他飞过?” “奴婢抬头就……” “淑妃没有美人好看吧?” “胡说!” “我听说,战王是淑妃和其他人生的野种?” “胡说八道!”老嬷嬷血气上涌,双目赤红,使出全身力气往中郎将身上扑,五指握成拳朝他狠狠砸过去,“战王是淑妃和先帝的亲生儿子!谁给你的胆子红口白牙地诬赖人!” “呵,你可真了解先淑妃的事啊!”中郎将一手就将老嬷嬷的手控制住,往下一压,老嬷嬷就被反扣在地上,“咱们还是将事情老老实实交代清楚吧。” 姬府 姬浔担心阿莎岚又会偷溜出去,每晚都回府里,但对宫里的事总是闭口不谈,阿莎岚见状也不多问。 靠人不如靠己,还是得自食其力。 翌日一早,阿莎岚穿上一身棕色的小厮衣服,戴上瓜皮帽,在铜镜前照了照:“我这样像不像随从?” 圆脸宫女皱着眉,满脸忧愁,看了眼道:“还差点感觉。” 阿莎岚上下打量镜中的人,也感觉不像,指着个太监道:“你走个路,我瞧瞧。” “是。”太监来回走几趟,阿莎岚终于恍然大悟,立刻含胸收腹,低着头,微微躬身,走了几步:“如何?像不像?” “像。”圆脸宫女揪着衣摆,纠结道,“姑娘就不能不去么?那皇宫可不是说闯就能闯的,要是被发现了,会被杀头的!” “我跟在姬浔身后不会有事的,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好了。”阿莎岚提起桌上用来伪装的药箱,冲一屋子忧心忡忡的宫女太监挥了挥手,就先溜了出去,她必须赶在姬浔前到宫门口。 第五百九十八章 混入皇宫 天光大亮,宫门口停着几辆马车,几个官员围在一起说话,愁眉不展的,阿莎岚躲在一辆马车后悄咪咪地伸头出来观察,看见将她和姬浔从楼兰接来的那个院使竟然也在其中,还有几人也挺眼熟的,似乎也是太医院的人,她数了数围着的官员人数,足足有九人! 太好了! 阿莎岚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本来她打算假扮姬浔的随从跟在他身后偷溜进去,这样做的话就算禁军看到了她,也只会误以为是姬浔带来的,不会不让她进。 但这个计划最困难的就是她该怎么跟在姬浔身后,却又不让姬浔发现。到宫门之前,她还一筹莫展,如今宫门口守着这么多太医院的人,一切竟迎刃而解了,只要他们进去,她就可以以帮姬浔送药的名义跟进去。 咕噜噜 马车声从身后响起,阿莎岚闪电般缩到阴暗处,等马车驶过后,她才偷摸摸地探头,嘶,姬浔来了。 马车才停稳,那九个太医围住马车,姬浔出来后,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边说边簇拥着姬浔朝宫门走。阿莎岚眼睛滴溜转圈,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低垂脑袋加入了人群。 姬浔领在最前端,太医们热切地讨论药方,愣是没有人发现阿莎岚跟在末尾,禁军倒是看见了阿莎岚,皱起眉头。 一颗冷汗从额头滑下,痒痒的,阿莎岚生怕会引起禁军的注意,擦都不敢擦。禁军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姬浔在宫中有许多特权,带个助手进来也不是多大问题。 阿莎岚暗道:谢天谢地! 顺利进了宫,阿莎岚本打算找机会溜走,可没想到姬浔竟然直奔长宁宫而去,真是天助也。 独自闯进宫中,她这身衣服可不好瞒天过海,说不准还没进长宁宫就被人当刺客抓了。如今跟着姬浔走,有姬浔在前面当挡箭牌,她可轻松不少,而且完事后再跟他们一起出来就行。 进了长宁宫,阿莎岚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婧安房间跑。 长宁宫里不像之前那么热闹欢喜,安静沉闷,气氛很压抑,阿莎岚眼神暗了暗,也不知道太后的病情究竟怎么样了。 婧安的房门大开,阿莎岚谨慎地在外观察,房间里除了婧安还有两个宫女,犹豫了一盏茶的功夫,阿莎岚如同兔子一般嗖地钻了进去。 “谁!”急促的奔跑声在身后响起,婧安惊慌地转头,果然看到一个人向她冲来,此人背着光,只有一个不高的黑影,婧安生怕又是个刺客,张嘴大叫。 “别叫别叫!是我!阿莎岚!” 阿莎岚吓了一跳,立刻捂住婧安的嘴,不停地自爆姓名。 两个宫女反应快,见到黑影时,第一时间抬脚要去保护婧安,走近了就看清楚是阿莎岚,没有像婧安一样尖叫,倒是让阿莎岚松了口气,她可没有那么多只手能同时捂住三张嘴。 “呜呜呜。”婧安也认出了阿莎岚,眼睛弯成了月牙,双手一搂,将阿莎岚紧紧抱住,阿莎岚松开了手,婧安开心得像只喜鹊一样,“你怎么这么久才来找我玩?” “嘘,小声点。”阿莎岚竖起食指,在嘴巴前做了个轻声的手势,“宫门口禁严,闲杂人不许进宫,我是偷溜进来的,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得知 婧安点头如捣蒜,很配合地用气声说话,话中的内容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你来了真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太后遇刺后,我整天守在病床前,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不留神又让人钻了空子害她。” “太后遇刺?”阿莎岚震惊,“不是说太后是生病了么?” “此事说来话长。”婧安接过宫女递上来的手帕,在脸上胡乱擦拭一下,抓住阿莎岚的手道,“太后先是遇刺,伤到了脖子,血差点像水一样喷出来,可严重了。” 阿莎岚光是想想那个场景,心都揪了起来,婧安继续道:“之后藏在她体内的毒素趁着她身体虚弱爆发了,那毒在她体内藏了太久,终于找到机会爆发,来势异常迅猛,太后当即命悬一线……” “呸呸呸。”宫女慌忙地轻轻捂住婧安的嘴,“小祖宗,您可悠着点,别什么话都胡说,这可不吉利,被人听到了,非得惹出事来不可。” “嗯嗯。”婧安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将太后遇刺之事的前后说了。 阿莎岚频频看向太后寝殿的方向,想要过去看一眼太后,但碍于她是偷溜进宫的,不能让人发现,心焦如焚:“太后如今可大好了?” “诶,余毒还未清除,身体是比不了过去健康,精神总是不济。”提到太后的身体,婧安的情绪又差了下来,手臂交叠在桌上,下巴沉沉地搭在上面。 一个宫女捧着托盘进来,走到圆桌前,将托盘上的三碟点心放在桌上:“姑娘来了,可得劝劝我家郡主,她这段时间因为太后的病情萎靡了许多,食不下咽,夜里也常被吓醒,肉眼可见都瘦了一大圈。” “再担心也得照顾好自己,你身体好,才有精力服侍太后。”阿莎岚捏了块糕点放在婧安的嘴前,一脸不容拒绝,等婧安吃了三四块后,她才用绣帕擦了擦手,“你可知道战王为何会被下狱,算来也是当天发生的事。” 太后中毒,姬浔不能离京的原因和她猜测的差不多,但战王的缘由她至今都想不通。 婧安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恨恨道:“因为他是刺客。” “怎么可能?”阿莎岚不由得拔高了嗓音,这理由就像天方夜谭一样。 “为什么不可能?”婧安狐疑地看着她。 阿莎岚不自在地别开头,意识到又是战王妃的情绪作祟,脸渐渐发烫,假装咳嗽两声后找补道:“战王要是想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害太后,早就害了,何必忍到今天?” “但是有嬷嬷看见他了,而且十分确定就是他。”婧安轻呵一声,“这就叫做人在做天在看,他真以为自己武功高强,能神出鬼没?可偏偏被人逮着正着!” “那更加说明不是他了!”看婧安信誓旦旦,阿莎岚坐不住了,“夜里黑乎乎的,哪有这么容易看清楚一个人?嬷嬷要是有点不确定还说得通,她这么笃定恰恰说明有问题!那嬷嬷肯定是故意诬陷他!” 阿莎岚的声音像夏日的骤雨,急促而震耳,婧安仰头看着站起来的她,惊讶得嘴巴能塞下一颗鸡蛋,阿莎岚激动得有些过分了吧? “声音挺洪亮的啊。”姬浔突然从门外进来,视线轻飘飘地落在阿莎岚脸上,似笑非笑道,“你是钻了老鼠洞,还是长了翅膀才能混进来?” 第六百章 拉拢 激动的情绪突遭冰雹,哐哐几下,阿莎岚如坠冰窟,扯开嘴角干笑:“好,好巧啊。” “呵呵。”姬浔皮笑肉不笑,“是挺巧的,没想到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宫,还能听到你叽叽喳喳的声音,你说我这是幸运呢?还是幸运呢?” 阿莎岚后背直发凉,手忙脚乱地倒了杯茶,端到姬浔面前,嘿嘿笑着眼睛飞速转动,打算找个借口应付过去:“我……” “行了。”姬浔的脸黑了下来,看都没看那杯茶,瞪了她一眼,“太医长乐宫门口等着,你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必须的。”阿莎岚乖得跟孙子似的,提起药箱,低头含胸摆好随从的样子,姬浔上下打量,冷嗤一声,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阿莎岚提着的心暂时落下,趁他看不到,向婧安摆摆手做告别。婧安看她像个小尾巴似的给在姬浔身后,气不过姬浔这样欺负阿莎岚,抬脚就要跑过去和姬浔理论,却被宫女拦了下来:“姑娘是偷溜进来的,您可不能闹大了,否则就连累了姑娘。” “待会儿回去,姬浔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阿莎岚呢!”婧安争辩。 宫女扯着她好说歹说就是不放开,直到人都没影了,她隔空踹了几脚:“姬浔就是个面冷心冷、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 阿莎岚如同进宫时一样,乖觉地跟在大部队最后。 从长宁宫到皇宫大门,走了许久,阿莎岚起初还在恐惧姬浔的怒火,但时间久了,她又不由得想到了战王,在宫门口与战王相遇时战王狼狈的样子仿佛刻在了她的脑海中,栩栩如生,他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无故被关进地牢半个多月,心里会不会很委屈? 等出了皇宫大门,马夫挑起车帘,姬浔坐了进去,阿莎岚脸色铁青地跟上车,一落座,她竟然反客为主,板着脸质问:“战王被诬陷,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诬陷?”姬浔挑起眉头,声音低低的,像是在嘴里咀嚼了几番一般,而后呵了一声,“告诉你有用?你是能帮他洗脱冤情?还是能让他好过些?” “我,我……”阿莎岚支支吾吾,面色涨红,眼珠慌乱地四下转动,试图回答,但无论如何她都只能承认就算让她知道她也无能为力,最终她气急败坏道,“那又怎么样?多个人多份力,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个诸葛亮呢!” “呵。”姬浔闭上眼,靠在车壁上养精蓄锐,徒留阿莎岚羞窘得无地自容。 到了姬府,阿莎岚闷头往里冲,姬浔心中很不是滋味,就算还没有恢复记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信任战九霄,这感情真是深厚啊! 地牢里,老嬷嬷被中郎将吓唬一通,大半条命都没了,近乎有气出没气入,任由着狱卒将她拖进牢房。可这个地牢像是没有尽头一样,许久都没到。 初进入时,两旁的犯人吵吵嚷嚷,还有些热闹,但到后来人影渐渐稀少,黑色铁栅栏泛着寒意,和之前审问她的刑房一样飘着彻骨的阴冷,她哆嗦不停。 “就这里,丢进去。”狱卒一声令下,老嬷嬷被像丢垃圾一样丢了进去,浑身被砸得疼痛,但她却终于有落地的踏实感,蜷着身呼吸。 地牢里正常情况下,总是黑黢黢的,老嬷嬷休息了很久,才发现奇怪之处,对面似乎亮得过分,她抬头望那边看去,对面竟然是战九霄! 眼眸闪了闪,老嬷嬷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几天,战九霄每天写字吃饭睡觉,悠闲得不像是被关进了地牢,而像是在桃园闲居,看来战王还没被废掉,说不定还有利用的价值。 老嬷嬷升起拉拢地想法,主动套近乎道:“战王的字写得真好!” 第六百零一章 套近乎 战九霄一个眼神都欠奉,老嬷嬷见惯了他对狱卒爱答不理的样子,早也做好了被冷落的准备,她脸色都没变,笑容满面道:“战王勤奋刻苦,连遭遇磨难,也不忘了读书习字,真当为天下人的表率。” 地牢里安安静静,连阴冷的气息都是悄无声息地蔓延,老嬷嬷没等到回话,只好在加把劲,溢美之词不要钱地往外蹦。 这回战九霄终于有反应了,但是和她预期的完全不一样,战九霄抬起头,视线落在她脸上,但双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冷淡得像在看个死人一般,老嬷嬷心下一寒,未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赔笑着道歉,没敢再吭声。 坐回牢房的床上,老嬷嬷看着又重新提笔练字的战九霄,眼中忽明忽暗,还是老实不下来。 这几日她算是看清楚了,战王真真切切地落难了。 虽然因为狱卒不愿意得罪战王而给他行方便,但他一个金尊玉贵的王爷夜里竟也要在这样肮脏狭小甚至会有蟑螂老鼠出没的地牢里过夜,足见他是真的被皇帝怀疑才会落入这般田地。 且那天那个中郎将肆无忌惮地给先淑妃和战王泼脏水,若是没有皇帝首肯,他又怎么敢得罪战王? 老嬷嬷眼中精光闪现,战王和皇帝不和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中郎将那里不可能会放过她了,若是她能博得战王好感,万一事情暴露,她也能求战王保她一命。 思索了一番,老嬷嬷转变策略:“奴婢听说先淑妃在世时,特别疼爱王爷,若是她看到您这样,一定会很心疼。” 战九霄抬头,脸上凝结了一层冰霜:“你见过本王的母妃。” “当,当然。”老嬷嬷只是打算从先淑妃打开话题,可没有不打自招的想法,“奴婢有幸见过先淑妃几面,天仙一般的人儿,说话轻声细语温温柔柔的,最是和善,连宫女犯错都不忍心责罚。” 老嬷嬷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这话适得其反,会激怒战王,偷偷观察对面的战九霄,他垂下了眼帘,让人看不见其中的情绪,但面上的冷意却少了许多,老嬷嬷安下心来,像是找到了套近乎的方法,专门挑些夸奖先淑妃的话来说。 许是正中下怀,战九霄没有出声阻止,由着她口若悬河。 但是老嬷嬷没有看到,在桌案之下,战九霄的左手早握成拳头,泛白的手背上青筋狰狞。 姬浔下了值,离姬府还有段距离,就听到马夫禀告伺候阿莎岚的宫女在府门口来回踱步,他心一慌,担心阿莎岚出事,掀开车帘往外看,那头宫女看到马车,立刻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跑过来:“姬大夫,您快去看看姑娘,她最近经常头疼,今天更是从中午就疼到了现在,直接给疼晕了过去。” “怎么不早说!”姬浔真的慌了,跳下马车就往里冲。 “姑娘不让告诉您,而且她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是说就算是您知道了,也没有解决办法。” 闻言,姬浔突然急刹车,恢复记忆带来的疼痛,他确实没有办法彻底解决。 “姬大夫?”跟在身后的宫女都跑过了姬浔,她折返回来不解地看着姬浔。 姬浔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过去了。 到房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有个宫女捧着阿莎岚换下来的衣物,姬浔只看一眼,心中就忍不住地叹。 宫女说,阿莎岚疼出了一身汗,可这衣物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湿哒哒的,一拧就能拧出水来,都出了这么多汗,她得疼成什么样? 看着阿莎岚双眼紧闭,神情安详地躺在床上,姬浔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他见过凤琉璃的死状,如今阿莎岚和当时真是一模一样。 姬浔第一次给人看诊,却连看都不敢多看两眼,诊完脉,开了个缓解的药方,逃跑似的离开了。 第六百零二章 姬浔出手 翌日,姬浔照例来给皇帝诊脉,他想起阿莎岚,那些苦总不该她一个人承受,默了默,便故意道:“地牢阴湿,风寒极易入体,战王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突然被提醒,皇帝坐直了身:“你待会儿亲自去给他看看,如果感染了风寒,务必尽心治疗,若是没有你也要给他开些驱寒的药,防患于未然。” “是,草民给您诊完脉就去。”姬浔颔首答应。 “还诊什么,朕的身体好着呢,你快去地牢。”皇帝抽回手,将姬浔往外推。 “陛下,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战王的身体重要,您的龙体也不能马虎。”姬浔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地站在旁边。 李顺也帮衬道:“姬大夫说的极是,陛下体内的毒只差一点了,万万不可以因为疏忽功亏一篑。” 想了会儿,觉得他俩言之有理,皇帝把手放回小几子上,嘴里还是催促:“那快一点。” 姬浔顺从地应了声是,抬手重新搭在皇帝的脉搏上。 好一会儿,皇帝拧起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姬浔这次诊脉速度太慢了些,似乎故意拖延时间似的,但是是姬浔主动关心战王,也不像是和战王有仇啊? “还没好么?”皇帝眼神怀疑地审视姬浔。 “陛下恢复得很好。”姬浔收回手,皇帝立刻让他去地牢,他弯了弯唇角,有条不紊地收起药箱,速度慢得皇帝都想伸手帮他了,好在姬浔心中有数,在皇帝发怒之前撤离了皇宫。 有了皇帝的允许,姬浔畅通无阻地进入地牢,一到最深处,就听到老嬷嬷殷勤的声音:“奴婢瞧王爷的字越来越好了,真有当年先帝的风范……” 姬浔嘴角不停地抽搐,这样恶心敷衍的马屁,战九霄是怎么忍得下去的? 重重咳嗽一声,引路的狱卒很有眼力见地用佩刀敲击铁栅栏,厉声道:“吵什么吵?吃饱了撑的啊?” 一双眼瞪得跟怒目金刚似的,老嬷嬷胆怯地闭上嘴,缩回角落里。 姬浔饶有兴致地观察战九霄牢房里的一切,锦被华服,笔墨纸砚,地上纤尘不染,果然到哪儿都会被特殊照顾啊! 狱卒麻溜地打开锁,姬浔踏步进去,战九霄神态自若地练字,姬浔斜眼看了一眼,“咚”地一声,将药箱狠狠放在桌案上:“战王,别来无恙啊!” 宣纸被药箱掷下时带动的风微微吹起,贴在战九霄的手上,逼得他不得不停止练字,他眉头拧起,将毛笔放下,把宣纸打开,上面果然糊上了一大圈墨,他笑了笑,住了半个多月的牢,性子还真是变好了不少啊。 “你闲的?”战九霄的薄唇勾起浅浅的弧度,比地牢里的阴风还要寒冷。 但姬浔不以为意,双手抱胸,连药箱都没有打开,很没诚意道:“来给你把脉。” 战九霄往后靠,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淡漠地看着姬浔,姬浔对他没好脸色他知道,但这次火气好像大了点。 不过,战九霄对姬浔为何心情不愉快没兴趣,也懒得看他脸色,冷声道:“死不了,你可以回去了。” “那不行,最近阿莎岚这么关心你,我当然要尽心一点,别让你出了什么毛病。”姬浔冷哼一声,说话间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战九霄,“半个月前她偷偷去了一趟云林寺,回来后听说你被送进来了,可很是担忧呢。” 第六百零三章 活着 战九霄带着攻击性的笑渐渐收了起来,那天她忽然落荒而逃,第二天更是天还没亮就独自下山了,像是故意躲着他一样。 从云林寺回来的当天,他也曾被这个想法弄得心情烦躁,但后来事情一多,就给忘记了。 姬浔冷眼看着战九霄,脸上没有半点好意,战九霄试图恢复战斗力,可在宫门口见到阿莎岚时,她炽热的视线烧得他心慌意乱,那眼中的情愫浓烈得让他都心惊。 战九霄咬着后槽牙,倾慕于他的姑娘数不胜数,这样的眼神没少看见过,他从来无动于衷,这次也不该起波澜。 “然后呢?”战九霄面不改色道,“你提起那一晚,目的是什么?” “那一晚”?他可没有说什么那一晚,战九霄竟然知道,那天他也在云林寺? 想到那晚战九霄也在云林寺,却让阿莎岚徒步走回来,一抹狠戾划过姬浔的眼眸,差点升起了将战九霄大卸八块的冲动。 战九霄,你可真行! 我看你待会儿还能不能这样淡定! “没什么。”姬浔收起了锋芒,深吸一口气,粗鲁地打开药箱,将脉枕丢在战九霄面前,没好气道,“陛下给我下了旨,还请王爷配合下,好让我能去交差。” 一抹薄怒浮上脸,战九霄浑身泛起冷意,还从来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这样猖狂! 姬浔笑起来:“看来战王被关得肝火旺盛,易燥易怒,看来姜汤是不需要的了,去火的凉药倒是要多开些。” “随你。”战九霄一动不动,半点没有配合的意思。 姬浔也不打算上赶子帮他检查身体,将脉枕放回药箱里:“既然如此,我就开药了,战王记得按时用药。” 开最苦的药,一天要喝三次的那种! 战九霄没有回复的打算,捏着眉心,暗暗奇怪,本以为修身养性这么多天,他的性子好了不少,连姬浔一开始的挑衅都能忍下来,后来怎么又无端端地不耐了起来? 喜怒不定,没准还真是憋出病来了。 合上药箱,姬浔却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双手撑在桌案上,脸凑到战九霄面前,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战王有没有想过,也许凤琉璃还活着呢?” “你什么意思?”战九霄没了方才的淡定,猛地坐直,眼睛死死盯着姬浔。 姬浔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随即背上药箱,头也不回地走了。 战九霄直接翻过桌案,长腿往前迈了两步,抓住姬浔的手臂:“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战王这样抓着我,似乎不太好吧?”姬浔的下巴往对面扬了扬,故意玩味地笑笑,老嬷嬷正大睁着一双眼看着他们,他们的行为稍有不妥当,不多久就被宣扬出去。 战九霄被姬浔模糊不清的暗示恶心到了,像碰到脏东西一样,狠狠将人甩开,姬浔满脸嘲讽。 “大,大夫。”狱卒早在两人的交锋中退了出去,老嬷嬷见他二人谈完话,大着胆子从铁栅栏里伸出手,“大夫,您帮老奴看看,老奴来之前被泼了一脸的水,又在这里住了几日,您也感受到了,这里寒气逼人,您就可怜可怜老奴,也给老奴开些药?” 姬浔光听老嬷嬷半点沙哑都没有的声音就听出她一点事儿都没有,厌恶地看着她乱抓乱舞的手,靠另一边走了出去。 第六百零四章 提审 转过背,姬浔脸上就涌上了狠意,阿莎岚为战九霄茶饭不思,愁肠百结,百般抗拒真相,却又忍不住关心他,一次次力不从心让她难过挫败恐惧,良心的炙烤更是对她步步紧逼。 她承受这些的时候,战九霄凭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享齐人之福? 既然阿莎岚被回忆折磨,那战九霄也别想好过! 如姬浔想的一般,战九霄被他搅乱了心绪,琉璃还活着? 换寿衣,守灵,封棺,送葬,入陵,每一步他都没有缺席,守灵七天后,他最后一次看见琉璃,当时她躺在棺材里如同白瓷娃娃一般,白得没有血色,僵硬没有生气,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战九霄咬紧舌头,嘴里血腥味浓郁,吞咽几口后,他才逼迫自己从荒唐的想法中回神,一身的闲散散尽,他浑身的气场竟然有些颓废了。 “战王,那大夫和你说了什么?您跟奴婢说说,奴婢好歹这把年纪了,什么事都见过,奴婢也许能帮上……” “忙”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战九霄利剑般的眼神盯得将字咽了下去,老嬷嬷这才感受到眼前站着的是大黎的战神,手上沾的鲜血比她吃过的盐还多,一个寒颤后封上嘴,再不敢吱一声。 战九霄坐回位置上,眉头紧锁着化不开的怀念,该去看看她了。 曲起手指,在桌面上看似随意地敲击几下,战九霄提笔作画,每一笔都带着眷恋,每一笔都如羽毛拂过一般轻柔,画了一会儿,一双带着怒气的凤眼就活灵活现地现了出来,战九霄笑了起来。 午饭刚过,两个狱卒将打开老嬷嬷的房门:“出来,大人要提审你。” 没给老嬷嬷说话的机会,两人一左一右地将老嬷嬷架起,老嬷嬷忽的想起中郎将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扭着浑身的肥肉抗拒,狱卒铁一般坚硬的手用力一拧,她竟半点都反抗不了。 “胆子不错,竟然没被吓死。”中郎将坐在刑房中间的方桌上,一脚撑地一脚随意晃荡,左手拿着没有烧红的烙铁一上一下地拍打在右手手心上。 老嬷嬷见到他都已经形成生理反应了,狠狠一哆嗦,脸上腰上腿上的肥肉都跟着起舞:“大大,大人,奴婢……” “停。”中郎将举起烙铁,上次被烧得通红的底部正对着老嬷嬷,老嬷嬷又是一抖,中郎将一反之前看人恐惧就高兴的恶趣味,甚至满脸不耐烦,“织玉那里已经认罪画押了,你再硬撑着也没用,本官也懒得听你说那些废话。” “只要你现在将易容术是怎么回事,他们又是怎么把织玉做得和战王妃如此相似都招出来,本官答应你给你从轻发落,否则……” 老嬷嬷闻言,根本就不相信织玉会认罪:“冤枉啊,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啧。”中郎将掏了掏耳朵,“本官都说了,不想听废话,怎么你尽会说些废话呢?既然这样,本官帮你去去水。” 中郎将不理老嬷嬷的求饶,在刑房里转一圈,眼睛从墙上和刑架上挂着的刑具上一一扫过,挨个拿下一样刑具,边检查边平淡如水地点评这种刑具的厉害之处,带倒刺的铁鞭、往指缝里插的长针、生生刮肉的铁刷子等等,每一种光听这就让人胆寒,可中郎将还嫌不够厉害。 第六百零五章 招供 老嬷嬷疯狂吞咽,一步一步地往后缩,尽力将自己缩到最小:“大,大人请明察,奴婢真的没有说半句谎言。” 中郎将随意挑了几样小型的刑具,再次重复这些刑具的特点,在手里颠了颠,然后将它们往桌子上丢,刑具撞击桌面发出的脆响铿锵有力,另类地昭示着它们的凶残。 “最后一次机会。”中郎将走到老嬷嬷面前,俯下身,和善地笑着,语气温柔得像是春风拂面,“你招还是不招?” “奴奴……”老嬷嬷牙齿急速打颤,意志早已在崩溃的边缘徘徊,妥协之言差点脱口而出。 不,不行! 织玉绝对不可能承认,这一定是在诈她,她要是咬死了不说,他们也无可奈何,但她要是招了,这罪就定死了,当了细作,诬陷战王,哪一项罪都能要了她的命,她不可以把证据送到他们手上! 最终老嬷嬷心一狠,眼睛一闭,躲开中郎将的逼视,来个死鸭子嘴硬。 “呵呵。” 从胸腔里震出笑来,笑声在狭小的刑房中回荡,层层叠叠的回响,让气氛瞬间可怖起来,中郎将倏地板起脸:“来人,大刑伺候。” 战九霄没再听里头的动静,反正老嬷嬷也熬不久,他也懒得再走一趟,百无聊赖地靠在刑房外的墙上,仰着头,透过地牢上方的小洞看向外面的星空。 姬浔那一个问题,不是往平静的湖面丢下一颗石子,而是往死潭里放进了一头鲛鲨,时不时就把水搅得一团乱。 仰望这一方星空,凤琉璃的身影浮现在眼前,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得,战九霄一伸手,幻影一触及散,他往前追赶几步:“琉璃!” 哪还有人啊…… 心脏像被人不留余地地捏紧,像是随时能被捏碎了一样,疼得他浑身冒起了汗,疼得他酣畅淋漓。 战九霄苍白的嘴角高高翘起,疼吧,越疼我离你才越近。 啊! 刑房里传来老嬷嬷凄惨尖锐的叫声,划破了战九霄的回想,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刑房里,淡淡的血腥味透过铁门传了出来,不适地捂住鼻子。 中郎将又一次询问,老嬷嬷依旧嘴硬不肯承认,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反复几次,战九霄听得都要麻木了,不过也差不多到他预估的极限,他趁着叫声停止的空档敲了敲铁门。 里头人立刻会意,加重了用刑,老嬷嬷喊破了喉咙,浑身鲜血淋漓,呼吸都能撕扯到伤口,带来彻骨的疼痛,张着嘴连声音都不敢发出,只能用气声道:“假的,脸是假的。” “早说嘛。”中郎将将刑具往身后一抛,“详细说说。” 一切酷刑停止,老嬷嬷如获新生一般。 想到剧痛时说漏的话,她闭上眼,不打紧的,反正还有战王,只要说动战王站在我这边,我就还有活路,再说了他们只是想知道易容术是怎么回事,这种技法在我们陈国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说了也无所谓。 半是气声,半是支离破碎的嗓音徐徐道:“战王妃死后,我们的人去过陵墓,本想直接带走战王妃的尸体,没想到竟然被人截胡了。” 咚! 铁门被重重敲击,中郎将看了一眼,提高了声音道:“有人从你们手中抢走了战王妃的尸体?他们是谁?” 老嬷嬷所有的意识都被疼痛缠绕,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声响,老实答道:“截胡之人只有一个,我只知道是个男子,但是什么身份就不知道了。” 被个已死之人连累至此,老嬷嬷心中怨恨,面有怨毒之色,狠声道:“堂堂战王妃,连死了都落不着个清净,如今皇陵里只剩下一个空棺了。” 第六百零六章 重病 呵,死到临头了,还敢胡说八道! 中郎将看向老嬷嬷的眼神都带上了同情,听她将易容的过程交代完,中郎将冷哼一声,对身边的下属道:“五十大板,打完以后再拖回去。” “大人!”老嬷嬷惊愕地抬头,双目瞪得比铜铃还大,浑身疼得她不断抽气,“您不是说从轻发落么?您可不能骗奴婢啊!奴婢可是把知道的都交代了,您就饶了奴婢吧!” 老嬷嬷挪着肥胖的身体向中郎将爬去,两只粗糙肥硕的手如同水鬼般伸出,试图想要抓住中郎将的长袍下摆,差点要碰到就被中郎将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咔嚓一声,手腕竟然骨折了。 “嗷!“老嬷嬷抱着手痛呼,中郎将像是没看到一样,没做停顿,径直往外走,老嬷嬷仍要求饶,被其他人架住两手臂,不能再靠近半分,她尖声哭喊道:“求大人开恩!奴婢这把老骨头本就受了重刑,怎么受得了那五十大板?再者地牢里阴湿,就算勉强熬过五十大板,也活不了了,这是在要奴婢的命啊……” 中郎将置若罔闻,战王就在门外,你嘲讽人战王妃死了都没有清净,不是找死是什么? 收起审问犯人时的神情,换上一副笑脸,中郎将打开门,想要与战九霄寒暄几句,没想到只看见了战九霄离开的背影,步履缓慢,脊背没有往日那样笔直,似乎浑身都散发着悲伤的情绪,中郎将顿住脚步,没敢上前打扰。 “又有新消息了?”阿莎岚一看到圆脸宫女进来,激动地放下药,绣鞋都没穿就跑了过去。 身后的宫女朝圆脸宫女挥手,指了指还有半碗的汤药,圆脸宫女会意,对阿莎岚道:“奴婢等姑娘把药喝完了再说。”要是先说了,只怕姑娘再没有喝药的心思了。 阿莎岚闻言,满是兴奋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姬浔最会在药上折腾人,上次她晕过去后,姬浔就换了最苦的药方,她试图拖延:“你先告诉我,之后我再喝可以么?” 话音未落她就被深知她秉性的宫女拖回去,按回美人榻上。宫女们把药捧在她面前,她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差点没吐出来,看着宫女们一脸不容拒绝,她脾气上来了,双手抱胸,背过身子,不搭理她们。 “姑娘不想知道战王的消息了?”圆脸宫女轻声诱惑道,“奴婢听说了一件事,姑娘要是错过,之后也许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什么?”阿莎岚转头,面色紧张,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懊恼地闭上眼,虽然理智上不想和战王扯上关系,但是她总是忍不住想要打听跟战王有关的事情,她总是没有办法克制住不该有的情绪。 “喝了药,奴婢就告诉您。”也是阿莎岚好说话,圆脸宫女的胆子都大了不少,竟然敢跟主子讲条件了。 阿莎岚眉头打结,全身都在抗拒那碗药,可一想到战九霄,她又不由自主地抬手,五指都在哆嗦,纠结了许久,最终心一狠眼一闭抢过碗一口灌下。 像是来自地狱的黑水往嘴里冲刷,阿莎岚一咽下就丢了碗,俯下身狂呕。 差点把肠子都呕出来了,阿莎岚扯过宫女递来的绣帕往嘴上胡乱一抹,用茶水漱了口,睫毛上挂的泪水都来不及擦:“说吧。” 阿莎岚的举动惊呆了众人,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在意战王。 圆脸宫女愣了会才道:“战王世子重病了几日,去了好几个太医也没见好转。” “怎么会不见好转呢?”阿莎岚身体前倾,生怕错漏了什么话。 第六百零七章 找娘亲 战王府里,太医们大眼瞪小眼,一头的汗如同窗外的雨一样,擦都擦不赢。 如今正是夏季多雨时节,一场雨来袭,乌云密布狂风肆虐,他们本以为战王世子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谁知竟然陷入了梦魇之中,被心魔缠住,令药石无灵。 陛下中毒他们束手无策,太后中毒他们也无能为力,这次战王世子生病他们再救不活人,太医院估计就要彻底换一批人了。 辰儿被张氏搂在怀里,奶猫一样柔软的小手指紧紧揪着张氏的衣服,小小年纪就皱紧眉心,眼皮无神地垂下,嘴里执着唤着“娘亲”。 蓄有一绺花白胡子的老太医身子都没敢站直:“张侧妃,心病只能心药医,既然世子想要找娘亲,您就成全他一次吧。” “我如何成全?王妃已经仙逝了,我能怎么办?”张氏衣不解带地照顾辰儿几天,如今辰儿的情况反而越来越糟糕,她也焦躁起来。王爷才不在府里半个月,辰儿要是不好了,王爷指不定会怎么想她。 预想着战九霄的冷脸,张氏就更加手足无措。 老太医在其他太医的鼓舞下,磕磕巴巴道:“玉,玉侧妃长,长着和先王妃一样的脸,让她来哄哄世子,也许可以缓解世子的思念之苦。” 张氏的脸逐渐黑了下来,织玉凭借那张脸已经抢走王爷的关注,现在让她过来,她若是再得到辰儿的喜欢,这府里就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了。 一声惊天巨雷炸响,辰儿狠狠颤栗,呼吸都似乎更加微弱了。 张氏跟着抖动,辰儿不能出事! 只要辰儿还好好的,就算织玉能骗得辰儿的好感,王爷和辰儿也不会忘记她曾经的付出,她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但辰儿要是没了,她就彻底完了。 想通了后,张氏派人去请织玉。林潭回府后,织玉就彻底被软禁起来,此时听到辰儿重病的消息,幸灾乐祸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过来救辰儿。 “张侧妃,玉侧妃不肯过来。”传话的小厮战战兢兢。 张氏料想到这个结果,冷笑一声,轻轻地将辰儿放回床上,叮嘱太医照顾好辰儿后,她就去了簌瑶院。 院子外面围满了战王府的侍卫,张氏一到,侍卫很自觉地把门打开。 织玉在榻上休憩,烛光洒在她脸上,越发显得明媚娇艳,张氏眼神微暗,都是这张脸抢了属于我的东西! 守在织玉身旁的丫鬟一见到张氏,弯下膝盖行礼,织玉闻声,睁开眼睛,朝张氏看了一眼,又合上了,明知道张氏的来意,她却只字不提。 张氏掐着掌心,冷声道:“看来玉侧妃这是活腻了,想法设法地找死路啊。” “你说什么?”织玉做好了等着张氏苦苦哀求的准备,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句话。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我想你在来大黎之前就该听说过了吧?杀人不眨眼,手中染的鲜血能将城外的护城河都填满了。”张氏冷若冰霜,“他要是知道你对辰儿见死不救,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吗?” 织玉心下大骇,眼珠子都在抖动。 张氏见效果达到,柔声给了个枣:“玉侧妃难道不想出去么?我是指,彻底解了软禁。王爷向来知恩图报,如果你救了世子,你向他要求解禁,他不会不答应,又或者你想要提出其他要求,王爷也会多关照你一些。” 织玉轻扯绣帕,只犹豫了一瞬,终是被战九霄远扬的威名吓到:“带我去看看那小崽子。” 第六百零八章 推开 出了簌瑶院,撑着伞走在弯弯绕绕的甬道里,织玉看着身边紧跟着的六个侍卫,不屑地勾起唇角,防得可真是滴水不漏。 豆大的雨滴砸落,天地间只听得到雨声,进到辰儿的屋子,织玉竟有些不习惯里头的安静。 “张侧妃,方才打了几个雷,世子的情况越来越危急了。”太医着急忙慌地围住张氏,视线却落在织玉身上,眼中满是催促,但却没有主动张口。 据传闻战王对玉侧妃非常重视,他们都知道是为什么,但他们拿捏不准战王的真实想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就怕行为失当,得罪了人。 “你快过去。”张氏把织玉往前推,大抵心情不好,隐隐有命令之意。 织玉气愤地回瞪她,她也不顾形象当众威胁道:“辰儿若是因为你拖延,耽误了救治,我会将此事如实告诉王爷。” 后面的后果,不用张氏再提醒,织玉狠狠拍了拍张氏碰到的衣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辰儿。 “轻声些,温柔些,王妃不会对辰儿有脾气,你就算装不到十成,至少也要装出五成来。”张氏俯在她耳边轻声警告。 织玉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知道了。” 小命被别人捏着,织玉不得不笑起来,放柔了脚步,袅袅婷婷地走过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见状,互相交换眼神,对战王府里二侧妃的地位都有了清晰地认知。 战王对张侧妃比对玉侧妃好,看来他真的从战王妃的过往中走了出来,未来的战王府就是张侧妃的天下了。 如此想着,不管是太医还是战王府里的下人,对张氏都更敬重了。 辰儿迷迷糊糊,张氏将他放下来后他就抓紧了被子,手不停地抓紧松开再抓紧松开,喊着“娘亲”的声音越来越急切,看起来比之前更加不安。 在众人的监视下,织玉不敢搞小动作,走到床头俯下身哄着道:“辰儿,娘亲来了,你睁眼看看,娘亲就在你面前,你睁开眼就能看到娘亲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太医们挤在床尾观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成败在此一举了。 张氏绞着手帕,心中五味杂陈,她既希望辰儿能醒来,好让她能给王爷一个交代,且她对辰儿的喜欢不是装的,辰儿醒来她也会高兴的。 但是她又不愿辰儿醒来,因为此时醒来,只会让织玉得到更多筹码。 “醒了!” 辰儿的眼睛逐渐睁开,众人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喜不自禁,张氏的手帕紧紧勒住手指。 辰儿睁着眼睛恍惚了许久,才慢慢张开干涩的嘴:“娘亲呢?” “这儿,我就是!”织玉也很意外,没想到自己这张脸还真管用,之前是不甘愿,但是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得了辰儿的好感,对她在王府往后的日子百利无一害,凤眼弯成了月牙,“辰儿……” “你不是!”辰儿用尽全身力气,将织玉往外推,声音都喊破了,“骗子!你不是我娘亲,你不是!我要我娘亲我要我娘亲……” 这下辰儿彻底像是决堤的河水,一发不可收拾,双腿乱蹬,双手不断挥舞,想要下床亲自去找人,张氏挤开织玉,试图将辰儿抱住,但她被重重地踹了几脚,不得不退开,让太医们压住辰儿。 直到哭累了,辰儿昏昏睡去,太医才敢放开辰儿,众人瞧着挂着泪的小人无不动容,倒是个认娘的。 第六百零九章 见辰儿 “辰儿病危,太医救治不了,你怎么不过去看看?”阿莎岚一夜未眠,天还没亮就跑到姬浔的房门口蹲守,姬浔一开门,她就开口,都没察觉到自己语气有多冲。 姬浔纳闷:“我又不是太医,陛下没有叫我去,我干嘛过去?” “可是你是个大夫啊!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阿莎岚拦在他身前。 “你是嫌我不够忙么?”姬浔白了她一眼,“让开,我要进宫了。” “姬浔!”阿莎岚拖着尾音哀求,双臂张开,丝毫不退让,“你就去一趟吧?辰儿还小,太医院里那帮庸医救不了人,再给他们耽误下去,辰儿就,就,后果就不堪设想。” “关……”我什么事? 后面的话卡住了,姬浔低头看着阿莎岚,她眼眶鼻尖都红了起来,眼里闪烁着水光,姬浔张了张嘴,狠心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就算阿莎岚失忆,辰儿也还是她的孩子,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也过意不去。 “我去给陛下请脉结束后就过去。”姬浔无奈答应。 阿莎岚高兴得蹦了起来,得寸进尺道:“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我实在担心辰儿,不亲眼看到他我不放心。” 反正都答应去战王府了,也不差再带一个人,姬浔颔首:“你待会儿先让人给战王府递拜帖,就说我午后过去。” 阿莎岚点头如捣蒜,吩咐身边的太监去送拜帖后,竟然像小尾巴一样跟在姬浔身后,到府门口,姬浔面有不耐:“我要进宫。”没工夫陪你胡闹。 “我知道!”阿莎岚先踩着轿凳上了马车,“我待会儿在马车里等你,你一出宫,我们就可以去战王府了。辰儿的身体要紧,我们也不浪费时间了。” 姬浔心里呵呵笑,她这样着急不知道是身为母亲的天性使然,还是单纯地喜欢辰儿。 在马车里草草用过午膳,姬浔带着阿莎岚敲开了战王府的门。 姬浔担心阿莎岚会被战王府的环境刺激到,一路走,还时不时观察阿莎岚的情况,就怕她头疼了还强忍着。 不过,现在阿莎岚满脑子都是辰儿,一心催促引路的小厮快些,要不是她不知道辰儿的院子在哪儿,她都恨不得自己跑过去了。 织玉已经被送回簌瑶院继续关禁闭,张氏不敢离开辰儿,等姬浔两人到了,才说了声失礼,语气尊敬地请姬浔救治辰儿。 阿莎岚眼睛第一时间就搜寻到辰儿,粉雕玉琢的孩子此时脸色通红,隔着老远,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辰儿脸上的滚烫,一声声“娘亲”,像是呼吸一样源自身体的本能,原来清脆的嗓音带着不可忽视的哑,也不知道他这样唤了多久。 “姬浔,你快救救他!”阿莎岚白了脸,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阿莎岚的手如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姬浔的手臂,姬浔只是看了一眼,没做声,反而带着她往床边走。 才靠近,张氏将辰儿抱起,叫了他几声,他病得神志不清,朦胧中看见阿莎岚过来,竟眼睛微乎其微地睁开了些,身子直接往前扑:“娘亲!” 姬浔手长腿长,哪怕阿莎岚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姬浔也成功接住了辰儿的身体,轻飘飘的,根本没有什么重量,姬浔难得心软了。 第六百一十章 打感情牌 地牢之中,辰儿病重之事暂时还没有传到战九霄这里,他依旧从容不迫地修身养性。 留着老嬷嬷还有用,打了她五十大板后,中郎将还是让人来给她治疗了。战九霄不愿每天都面对一个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死了的老嬷嬷,让他们等人没了生命危险再送回来。 所以地牢里难得的安静了几天。 这日老嬷嬷终于还是被人抬回牢房,狱卒对她没好脾气,进了牢房就将人丢下,多一步都不走,老嬷嬷“哎哟哎哟”的声音和蝉声一样烦人。 老嬷嬷想来想去,总觉得再不把战王笼络过来,她的命可就交代在中郎将手中了,她站不起来,只能两只手掌扒着地面用力,将肥硕的身体转动,身上的伤口不知道又裂开了多少,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的动静可不小,但战九霄完全不在意。 “王爷。”老嬷嬷的身体横对着战九霄,疼得不敢再动了,扭过头看向他,“奴婢曾经是先淑妃的贴身宫女,就是先淑妃身边那个最爱戴芍药簪子的那个?您还记得么?。” 总算是报了身份,战九霄掀起眼帘。 老嬷嬷笑道:“之前奴婢胆怯,没敢承认。” 战九霄的眼睛格外深邃,如同海水一半,看起来平静无波,但谁也不敢否认它能毁天灭地,老嬷嬷被这样一双眼直直地望着,胆战心惊地将视线偏移到战九霄的睫毛上:“可奴婢出去一趟,命都快没了,才终于意识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眼见着战九霄面露不耐,老嬷嬷赶紧把话拉回先淑妃这里:“先淑妃可在乎您了,每日先生布置的课业,您做得好,先淑妃是一面欢喜一面愁,既自豪于您如此优秀,可又担心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事情都已经暴露了,瞒也瞒不了多久,老嬷嬷打算打感情牌,把人给哄住了。战王最在意的就是先淑妃,从先淑妃那里下手至少能成功一半。 战九霄果然如同她想象的一样,虽然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得能冻死个人,但是没有呵斥她停下来,老嬷嬷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先淑妃这张牌可真好打! 地牢的两面墙正好是在东西方,阳光从东方墙上的小洞中射进来,本来光线可以照到东边牢房的栅栏门口,但随着日头的上升,光影渐渐往墙面移动,老嬷嬷说了这么久,口干舌燥的。 话也该说到正题了:“说起来,奴婢可是看着您长大的。” 她说了这么多,可不是为了帮战王追忆往昔,那些话都不过是为了让战王升起怀念之情,之后她再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自然就能引得战王将对先淑妃的感情多少寄托一点到她身上。 就算这份感情转移不了,至少在那样温情的氛围里,战王也更加容易接受她。 “你才出生的时候,奴婢也还抱过你呢,您的头不过奴婢一个拳头大小,胳膊也就筷子粗细,浑身都软……”也许是战九霄纵容她说了很多先淑妃的事迹,她的胆子膨胀了起来。 战九霄上下牙齿紧紧咬合,要不是为了套话,他从一开始就会让人把她给丢到狼堆里。 强忍着恶心,陪她演戏道:“可是据本王所知,母妃宫里的宫女太监都为父皇陪葬了,你怎么还活着?” 第六百一十一章 鬼扯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啊!”老嬷嬷早就想好了说辞,“奴婢一醒来就在宫外,甚至还换了容貌。奴婢当时想要入宫陪先淑妃,可临走到宫门前,宫门守卫不认识奴婢,厉声呵斥,不让奴婢往前走,奴婢心想他们更不会信奴婢说的话,所以不得已才退回来。” 战九霄剑眉微微挑起,对此答案不置可否,老嬷嬷担心他不信,立刻又补充道:“您可以找当年宫门的守卫求证,他们应该还有印象,只要找到他们,就能证明奴婢说的都是实话!” “继续。”战九霄的食指在砚台边缘摩挲,视线落在上面,并没有看向老嬷嬷,眼底的嘲讽被睫毛挡得严实。 十来年前的守卫如今在何处,还在不在军营里、在不在京中甚至连是否还活着都未可知,找起来如同大海捞针。费时费力不说,就算找到了,守卫赶走一个走到宫门前的姑娘而已,事情既不大也不特殊,又怎么可能记得住? 用这样的虚言来彰显自己无惧调查,给他营造一种所言可信度很高的错觉。这老嬷嬷是觉得他傻么? 老嬷嬷噎着,瞧着战九霄的反应不冷不淡,也不像有兴趣的样子,不安之感在心头萦绕,。 她探着脖子朝战九霄张望,想要从中看出些态度来。战王的战神之名可不是虚的,割人脑袋如同割韭菜,她要是不把战王的态度看清楚了,万一说错话做错事,惹得战王不快,中郎将和战王还不知道是谁先来取她小命。 她靠近战王就是为了保命的,绝不可以适得其反。 “嗯?”老嬷嬷久不作声,战九霄掀起眼皮。 眼中神色淡漠如水,隐隐有不悦,但这份不悦像是对老嬷嬷长时间不回话才升起,老嬷嬷按捺下慌乱,试探地回答: “奴婢这些年总是回想当年的事,也有了些想法,照理说陈国人杀了奴婢比将奴婢丢出宫外容易得多,但他们却是大费周章地将奴婢丢出宫,还给奴婢换了脸,奴婢猜测估计是想留奴婢的命来要陷害先淑妃。” 战九霄明显对这话感兴趣,停止了摩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老嬷嬷,老嬷嬷见状,心中的不安消逝了,果然先淑妃就是战王的软肋,无论如何只要提到先淑妃,战王就会被影响。 “您想想,先淑妃的贴身宫女逃出宫外,还改头换面,是不是更能证实先淑妃通敌的罪行?” 先淑妃一个深居后宫的妇人,有这样通天的本事,确实不寻常,若是再加上通敌之言,那就解释得通了。 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在先淑妃有通敌嫌疑的时候,再曝出她的贴身宫女改头换面了,多数人就不会细想,宫女直接成了揭露她通敌卖国罪行的铁证。 “也许是之前伪造的证据,已经足够陷害先淑妃,所以奴婢这一个棋子就搁置不用了。”老嬷嬷思绪飞快转动,趁机给自己博好感,“奴婢这些年常常想,若是可以,当初奴婢定用这条贱命换先淑妃,也能免了先淑妃蒙冤而终。” 战九霄的指尖在桌面上扣几下,每一下都扣在了老嬷嬷的心头,她猛地想起她与战王之间似乎还有一层矛盾,她咽了咽口水:“战王!奴婢有罪!” 第六百一十二章 动怒 “哦?”战九霄嘴角轻挑,“何罪?” 老嬷嬷突然扯着嗓子连哭带嚎:“都是那织玉黑心肝的!他们陈国人知道奴婢的身份,刺杀之前就拿奴婢及奴婢侄儿一家的性命来威胁奴婢,让奴婢将刺杀之事扣在您身上。 “奴婢起先百般不愿,可是奴婢兄长就留下了这一个子嗣,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死后无颜面对兄长……” 说到侄子,老嬷嬷的悲痛之情倒是真了不少,车轱辘一般地讲述侄子对她来说是如何重要,企图让战九霄理解她的被逼无奈。 “当年本王母妃有没有被他们用个假脸的冒牌货换掉?”战九霄的忍耐快到极限了,若是不是事关母妃清白,他又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在这儿看人演戏? 这样拙劣的演技,还以为装得无懈可击,真是可笑! “没有!”几乎是战九霄话刚落下,老嬷嬷就抢答了,语气斩钉截铁,但不知道真是如此,还是想要用坚定的语气把自己骗了。许是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老嬷嬷顿了一会儿,最终一口咬定,“先淑妃身边伺候的人众多,要是真的换了,绝对瞒不过一日。她是被陈国诬陷害死的!” 情绪过于激动,老嬷嬷身上的伤被牵扯到,她疼得差点想要骂娘,但心情还算好,只要能让战王相信她是被逼的,能把眼前之事摆平,这点疼算不得什么。 咚! 砚台撞击铁栅栏发出震耳的声音,老嬷嬷如遭雷劈,瞪大了眼,之前还饶有兴致听她叙述的战九霄,现在站起了身,火气冲天地俯视她。 铁栅栏还在发出翁鸣声,圆圆的砚台落了地,碎了一小块,大部分还在地上咕噜噜地转。老嬷嬷趴在地上,仰视着一脸怒容的战九霄,他身上像是着起了熊熊烈火,可怕得让人只想逃跑。 “奴……”老嬷嬷心生恐惧,两手挣扎着起来,顾不得疼痛,只想离战九霄远些,她试图回想到底那句话触动了战九霄的逆鳞,但惊恐之下根本想不了。 “还在撒谎?”战九霄一步步走近,到了牢房门口停下,“本王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想清楚了。” 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赤红着双眼逼视,老嬷嬷浑身一软,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支支吾吾的,想要改口风但又不敢,怕战九霄会追究她之前欺骗之事。 老嬷嬷的一切表现都落在战九霄的眼里,战九霄心知这人满口谎言,此时也挖不出什么了。所有的耐心告罄,战九霄冷声道:“喂下去。” “喂……喂什么?”老嬷嬷抖如筛糠,还没来得及细想战九霄是在和谁说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就飘出了个黑衣人。 此人带着铁质面具,唯一露出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老嬷嬷大感不妙,拼命地扑腾着身体往后退,大部分伤疤被挣扎开,身下的担架早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老嬷嬷管不了这些,惊恐地看向黑衣人,眼前黑色的铁栅栏竟成了她唯一的保护。 黑衣人一步步靠近,到牢门前一抬手,锁门的铁链被他轻飘飘地拧断了。 老嬷嬷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浑身瘫软,成了一滩烂泥,可她仍不死心,做最后地挣扎:“王爷,奴婢句句……” 第六百一十三章 出去 老嬷嬷话都没有说完,就被黑衣人踩着后背,往后扯头发,逼她不得不扬起头颅,她下意识地尖叫。 黑溜溜的毒药丸在她眼前闪过,她立刻咬紧牙关,不让黑衣人喂毒。 但黑衣人拿药的手像是铁钳一般,大拇指无名指小指掐住她的脸颊,她吃疼被迫张嘴,黑衣人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迅速弯曲,毒药就被丢进了她的嘴里,接着黑衣人掌心向上使力,她的牙关合上之后,黑衣人还没有停止,迫使她抬头咽下了毒药。 完成任务,黑衣人飞快撤开手,向战九霄跪下行礼,但一句话都没有说。 老嬷嬷的尖叫声引来了狱卒,战九霄挥了挥手,黑衣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隐去。 狱卒到近处时,对面牢房里,老嬷嬷已经哎哟哎哟地喊着痛,他偷看一眼,老嬷嬷如同蛆虫一般不停地翻滚,鲜血糊了一地。干这行的,见过的死人不少,可这样惨的现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只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两股战战,恭敬地低头:“王爷。” “往后三日你将感受万蚁啮噬般的疼痛,如果你想通了,就把真相告诉本王。”说完,战九霄拍拍衣上的尘埃,道,“开门。” 狱卒慌忙拿下腰间的钥匙串,将一堆钥匙挨个儿插进铁锁里,手指不停地颤抖,越来越着急。 早就听闻战王的威名,但这几日他在狱中除了练字没做其他的,就连被老嬷嬷骚扰也是一忍再忍,狱卒还以为传闻夸张了,没想到竟在这时候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战王。 满地打滚的老嬷嬷已漫起泪水,模糊之中看着战九霄大摇大摆地出去,她更是悔恨不已。 战九霄往外走,狱卒紧跟其后,战九霄斜眼道:“知道怎么做?” “王爷一直都被关在监狱里。”狱卒飞速转动大脑,“小人绝对不让其他狱卒过来,这事除了小人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 “嗯。”战九霄满意地勾起唇角,皇帝命他暗中调查,可老嬷嬷那里暂时走不通,他该去会会织玉了。 绕开关押着犯人的其他牢房,战九霄还没有走出地牢,林潭就匆匆而来。 “王爷。”林潭拱手差点要跪下,战九霄给了个眼神,他起身让开路来。 狱卒还跟在身后, 一见林潭,知道他们有大事相商,立刻识趣地告退,活像身后着火一般跑得飞快。 “外面发生了什么?” 自从先淑妃因陈国而亡,战九霄对陈国就恨之入骨了,此时提问,问的就是与陈国、织玉等相关的事。 “今日属下带来三个消息。”林潭心如明镜,但此时有更为重要的事,“世子病危了。” 战九霄身形一顿,脚步越来越快,边走边质问:“为何病危?请太医了吗?” “太医说世子是思念王妃过度,感染风寒后梦魇了,才令病情严重至此。”林潭在心中暗骂了无数次庸医。 恐惧如同洪水铺天盖地而来,战九霄左脚差点绊倒右脚,如离弦的箭一般跑了起来。 辰儿是他和琉璃唯一的血脉,谁出事辰儿都不能出事! “去太医院把所有太医都给本王抓过来,还有姬浔!通通给本王抓过来!要是救不了辰儿,本王让他们给辰儿陪葬!”战九霄眼睛带着嗜血的鲜红,身体抑制不住地抖动。 第六百一十四章 怨怼 姬浔把辰儿放回床上,手下的动作不自觉地放轻了,边帮辰儿掖好薄被,边道:“孩子生病,不舒服,抱来抱去的,只会让他更加难受,张侧妃下次还是注意些较好。” “是,是这样么?”张侧妃脸上烧了起来,此事她没多想,“我误以为抱着会比较好受些,多谢姬大夫提醒。” 辰儿如今浑身滚烫,别人的怀抱对他来说是个大火炉,除了难受还真感受不到什么。 姬浔虽然常常对阿莎岚冷嘲热讽,但对其他人懒得很,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如今对张氏的行为也懒得多言。 他抬手掀开辰儿的一边眼皮查看,辰儿被方才的喜欢唤回了一丝神志,竟撑开了两只眼,直勾勾地看着姬浔身后的阿莎岚,双手朝阿莎岚伸去,委屈巴巴地叫:“娘亲,抱抱辰儿。” 尾音拖得很长,此时的声音比之前的呓语更加凝实,但是音色更加沙哑,阿莎岚的心脏狠狠地抽痛,眼中早已弥漫上了泪水,不由自主地伸长胳膊,握住辰儿的小手。 但辰儿不满意,落在阿莎岚掌心的手竟然像黏糯的糯米粉一样蘸着阿莎岚就再也不肯放开,脑袋昏昏沉沉,也要坐起身往阿莎岚身上扑。 阿莎岚这会儿再也不会比谁更慢了,身体比脑子反应得还要快,冲过去将辰儿抱在怀里。 坐在床头的张氏被挤得站了起来,连连倒退,辰儿肉乎乎的手臂此时已经紧紧抱住阿莎岚的脖子,张氏心中滋味复杂难言,辰儿可从来没有这么黏过她。 忽然,张氏愣住了,与凤琉璃长得八成相似的织玉都骗不了辰儿,为什么与凤琉璃没有一丝相像的阿莎岚却能让辰儿认作母亲? 等阿莎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辰儿已经完全贴在她的身上,扯也扯不开了,她心中知道她也舍不得将辰儿拉开。 不管是不是受战王妃的影响,她只知道此时她放不开。 阿莎岚为挤开张氏一事道歉,张氏扯开笑:“不打紧的,辰儿的身体更重要,姬大夫,这样可方便您给他诊治。“ “可以,阿莎岚坐下。”姬浔仿若忘记了最初与张氏所说的话,神态自若地把脉。 张氏暗暗咬牙,在人还没注意的时候就又恢复了温婉的模样,甚至主动走到另一边帮姬浔递东西,辰儿的病需要针灸,张氏就在旁边帮忙举灯盏,还时不时轻声细语地哄着辰儿。 抱着辰儿的阿莎岚看到张氏这么关心辰儿,她心中越发坚定此事过后,要与战王彻底拉开距离。 针灸过后,姬浔开了药方,让太医们去熬药。 “宫中还有事,我现在就要赶过去,你……”姬浔的视线落在抱紧了阿莎岚的辰儿身上,让她立刻回府的话转了意思,“你早点回府。” 没有强制的意思,退让了许多,只是在收拾药箱时,将此话再三叮嘱。阿莎岚被叮嘱烦了,点头都懒得敷衍,她却不知道姬浔担心她在战王府里待久了,会头疼。 辰儿的状态稳定了些,所有人心中的石头都落了地。 “孩子看着小,实际上还是挺有分量的,抱久了手会酸疼。姑娘没抱过孩子,还是我来吧?”张氏伸手架在辰儿的胳膊底下,想要将他抱走,但才碰到,就引起辰儿的剧烈反抗,“不要你!我要娘亲!” 张氏竟被踹得往后踉跄,白着脸看着牢牢抱住阿莎岚的辰儿,不敢置信的同时对阿莎岚也有了怨怼。 抢了张氏的位置,阿莎岚神情尴尬,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讷讷道:“辰儿病糊涂了,把我误认成他的母妃,所以才会这样黏我,等他清醒之后自然就会亲近你。” 第六百一十五章 回府路上 战九霄毕竟还要躲在暗处,七弯八拐后,坐上林潭安排好的不显眼的青顶马车。 “另外两条消息呢?”在马车里急也没有用,战九霄转动拇指上的玉扳指,看似平静了下来,但快得只剩下虚影的转速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 林潭从怀中掏出两份密函,双手奉上:“其一是陈国使臣在回京的路上遭遇袭击,几乎全军覆没,其二是唯一逃出生天的人回到陈国后,称追杀他们的人是大黎之人,如今大黎收了陈国的进贡却出尔反尔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陈国,甚至有陈国暴民潜入边关城市肆意杀害无辜百姓。” 战九霄接过密函,上面的内容与林潭所言无异,有趣的却是两封密函发出的时间相差不过三天时间。 他安插在陈国的人,从来都是及时汇报,如果这次没有出差错,这里面可就太有意思了。 “消息无误?”战九霄漫不经心地翻看密函。 “多方传来消息一致,此事确有其事。”线报来源不止一处,且那些人都没有联系,以此来确定消息的准确与否。 战九霄合上密函,将它拿在手里把玩。 按密函中所说,使臣遇袭当天探子就已经收到消息,甚至还亲自去查看过了,现场确实发生过激烈的打斗,数十个使臣的尸体躺在地上,遇袭一事千真万确。 当天下午,唯一幸免于难的人进入皇宫,遇袭之事就宣扬开了。 不到三天,关于大黎的谣言就传得满天飞。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阴谋的味道,战九霄玩味一笑,真是打瞌睡都有人送枕头,陈年旧怨已经积攒得够久了,他出征之心早就按捺不住。 只是,不知道中间是否还有其他人,他可不愿被人算计:“让他们确定袭击之人的身份。” 如今天下太平已久,有些野心勃勃之人早已蠢蠢欲动。此次之事来得太过巧合,若是陈国故意挑起争端还好,正中他下怀。但是如果是有人想要借机引发大黎和陈国的战争,欲要趁着两国被战乱所累疲敝不堪而坐收渔翁之利,被他查出,他绝不放过! “是,属下回府后就将命令传下去。”林潭又问,“是否要提前让亲卫做好准备?” 陈国对大黎的算计由来已久,十多年前先淑妃那事无论先淑妃是否清白,陈国却怎么都脱不了干系。此事一发生,林潭不是战九霄,不需要顾虑太多,直觉遇袭之事也是陈国栽赃陷害的手段,心中就做好了要出征陈国的打算。 “有备无患。”想到有可能再次带兵出征,战九霄想起了柳山,十来年一同出生入死,竟然从一开始就别有所图,他的心情黯淡了许多。 除了上下级之外,林潭也和战九霄有着不可替代的兄弟情,他一看到战九霄的神色,默契地也想起了柳山。 战九霄身边的人里,林潭最后一个知道柳山是黎王安插在战九霄身边的细作,初闻这件事的时候又怒又恨,十来年的相互扶持竟什么都不是,数十万将士、数百万边关百姓的生命,柳山竟如对待蝼蚁一般随意操纵。 气得差点想要冲到黎王府去将人找出来暴揍一顿,被人拉去练武场操练了许久才歇了这个想法。 这次若是再要出征,他只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们可以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可以为了守家卫国身首异处,但不想再尝试一次被战友背叛的滋味。 第六百一十六章 试探 阿莎岚坐在床上,辰儿虽然黏在她身上,但估计是把张氏说的话放在了心里,时不时变换姿势,好让阿莎岚不会手酸,阿莎岚摸着辰儿还发烫的额头,心中软得一塌糊涂。 都病了还照顾人,怎么可以这么乖呢? 不过辰儿还是有对别人来说不乖的地方,张氏站在一旁看着黏在一起的两人,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手中的帕子都被她绞得不成样子。 辰儿如此黏着只见过几次面的阿莎岚,对她却百般嫌弃,这让别人如何看她?如果都是府中的下人就算了,可现下还有太医在府里,辰儿这反应要是传出去,只怕所有人都会说她是个刻薄的,她的名声可全完了。 太医熬好药送进来,阿莎岚摸摸碗壁,还略有些烫,就让人先晾着,她搜肠刮肚将听过的小故事讲给辰儿听,辰儿此时没有一直叫着娘亲了,如同一朵蔫了的花,靠在她怀里,但是显然努力地在听阿莎岚说话,哪怕意识都要烧没了,还时不时回应一声,只要她停下来,辰儿就会不安地哼哼。 药凉了以后,阿莎岚喂辰儿喝下,又哄了许久,才把辰儿哄睡。 “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阿莎岚福身告辞,张氏笑着应允,但眉眼间还是布满了忧愁,阿莎岚开解道,“姬浔向来是药到病除,辰儿明日就会有好转,张侧妃不要太过担心了。” 张氏含笑让人送阿莎岚出府。 阿莎岚隐隐觉得张氏的神情有些怪异,但她只当是张氏忧心过重所以无暇待客,就没多想了。 此时已是申时末,姬浔应该已经回府了,想起姬浔离开时的嘱托,阿莎岚心中焦虑,就越走越快了。 引路的小厮是不敢走到客人身前的,他只能跟着阿莎岚跑,要转弯的时候给阿莎岚指个路,阿莎岚就往那边飞奔。 阿莎岚连拐了几个弯,却还没到府门口,嫌弃起战王府太大来。 嘭! 阿莎岚一声痛呼,脸上像是撞到了墙上,无一处不痛,特别是鼻子骨头裂开了似的,身子更是被撞得向后仰倒,她闭上眼睛,做好了倒地的准备。 “不知道反抗,你是傻子吗?” 声音像是贴在耳朵响起的,腰间同时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揽住,阿莎岚震惊地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睛。 她愣愣地开口:“战王?” “是。”近在阿莎岚咫尺的俊脸,薄唇高高扬起,春风一般吹皱了一池春水。 战九霄看着眼前被他迷住的阿莎岚,心中充满了希望。 姬浔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人,既然敢说琉璃还活着的话,必定事出有因。更何况之后老嬷嬷的供词出来以后,他也派人去皇陵查看,证实了那里确实没有琉璃的尸体,那么琉璃活着的可能性非常大。 阿莎岚和姬浔走得近,之前阿莎岚曾经让他产生过这种猜测,无疑是最有可能是琉璃的人选。 这种猜测早已升起,他原本还控制得住,没想到今天能撞到阿莎岚。 辰儿生病,阿莎岚为何而来,他用脚指头都猜得出来,之前辰儿就莫名地亲近阿莎岚,他只以为是单纯喜欢而已,但如果一切都源自母子天性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被种下,就迅速长成了参天大树,战九霄将手臂往回收,阿莎岚的身体也被带着往他怀里靠拢,他故意暧昧地试探:“你比之前轻了许多。” 第六百一十七章 轻挑 战九霄的薄唇一开一合,清新温热的气息铺洒阿莎岚的左脸颊上,她的脸肉眼可见地烧了起来,惹得战九霄凌厉的眉眼都笑弯了。 被好相貌迷住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眼睛一眨,阿莎岚就恢复了理智,想起战九霄说的话,她觉得非常不舒服,暧昧过了头,而且……她快速扫了眼战九霄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只觉得那张脸荡漾得很。 阿莎岚的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如果不是担心强行推开战九霄,会让她更加狼狈地摔倒,她早就自己扑腾起来了。 “战王可以放开我了么?”清凌凌地一双眼透着些抗拒看向战九霄,但她脸上的红晕暂时还没消下去。 如此反差,倒是可爱得紧! “当然。” 战九霄抿嘴笑,手臂依旧没有从阿莎岚纤细如柳的腰肢上拿开,反而搂得跟紧了些。 两人身体贴近,隔着衣服,阿莎岚都能感受到战九霄身体的滚烫,像一团火一样,阿莎岚推都推不开,脸上渐渐有了怒意。战九霄嘴角一挑,猛地直起腰,把她也带了起来。 由于惯性作用,她再次撞上了战九霄的胸膛,这次她还没站稳就摇晃着从战九霄怀里退出,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多谢战王,民女先退下了。” “等等。”战九霄含笑往前走了几步,把阿莎岚倒退的步数又走了回来。 阿莎岚下意识继续后退,战九霄优哉游哉地往前走,眉眼惬意,像是逮到了老鼠的猫,围着老鼠优雅地迈着步伐,逼得阿莎岚一阵气闷:“不知民女哪里得罪战王了?” “没有。”战九霄抬起手,修长如竹的手指逐渐凑近阿莎岚的脸,在她的全身抗拒中,落在了她的耳下。看着她哆嗦,战九霄眼中溢出了笑意,“你的耳坠快要掉落了。” 话音未落,战九霄已经将耳坠戴好,收手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指尖划过了阿莎岚柔软粉嫩的耳垂,阿莎岚猛地捂住耳朵,丢下句“请自重”后就提起裙摆就跑了。 这样子,还真像见了猫的老鼠。 战九霄看着阿莎岚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笑,直到她彻底跑没影儿了,他才收起笑容,转身往辰儿的院子去。 此处长廊之下,徒留林潭一人目瞪口呆,一阵风吹过,凉风灌进了他的口,他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抬起右手把惊掉了的下巴合上。 王爷这是第二春了? 自从王妃死后,王爷也如死潭一般,对任何姑娘都起不了波澜,今日竟然这样孟浪,这第二春来得有点凶猛啊! 另一边,阿莎岚跑出了战王府,钻进守在门外的自家马车,一屁股坐下大口喘气,甩着绣帕给自己扇风,方才跑得太急了,有些累也有些热。 缓过劲来,战九霄那张荡漾的脸浮现在眼前,阿莎岚眉头直打架,上上次在云林寺见面,他还是一副对战王妃用情至深的样子,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就变了个人,像是个轻挑的浪荡子了? 左思右想,阿莎岚实在想不通战九霄故意靠近的用意。 不过…… 阿莎岚捏了块马车上备好的佛手酥,一口就咬下半块,心满意足地咀嚼,幸亏她没有头痛心痛。 其他的事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都是要远离的,别说战王转性了,就算他在秦楼楚馆定居,每日眠花宿柳,也与她没关系。 第六百一十八章 委屈 逐渐靠近辰儿的院子,院子里的下人各安其份,规规矩矩地站在正房门外候着,见到战九霄心中一慌,立刻屈膝行礼。 战九霄径直往里走,张氏听到问安的声音被惊到了,匆匆起身,边走边快速摸着头上的钗鬟,用非常轻的声音问:“妱儿,我的发钗有没有乱?妆容呢?衣裳……” 话没说完,战九霄已经穿过明间,大跨步迈入了里间,张氏立刻放下右手,双手一起交叠放在腹前,端起最得体优美的姿态,但心下却止不住的慌乱:“王爷!您沉冤昭雪了?” “没有,本王是暗中回来的,此事不可声张。” “怎么回事?”张氏一脸紧张,这事非同小可,王爷是被陛下下令捉拿的,若是陛下知道王爷偷偷溜出地牢,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王爷身上还没有洗清的冤屈再加上一条越狱,御史定然群起而攻之。 战九霄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辰儿。 他睡得并不规矩,整个身体蜷在一起侧躺着,手臂全都被罩在被子里,但是十指紧紧抓住被子一头,那张脸红得和苹果似的,嘴巴都起了皮,睡着时还不停地翕张,很不安似的。 张氏看到他的视线落在辰儿身上,登时汗如雨下,王爷定是听闻了辰儿重病的消息才偷偷赶回来,指不定在心里还会觉得她照顾不周。 “姬大夫已经来看过,针灸了也开了药,他说明天就会转好,王爷不必太过忧心。”张氏边说边观察战九霄的神色,见他神色缓和,才道,“前几天夜里突然下起了暴雨,伺候的下人睡得死,没能醒来关窗。臣妾冒雨赶到时,辰儿已经被吹了半个时辰的冷风。那个疏忽的下人已经被臣妾处罚了,臣妾没能第一时间来到,亦有错,还请王爷责罚。” 倒也不是心甘情愿领罚,此事她也有委屈。 当日电闪雷鸣,她实在不敢冒雨前来,她想着辰儿房里守夜的人应该会上点心,关窗添被之类的不需要吩咐也会做,可谁知道偏偏这么凑巧,那人就在当晚睡死了,才导致辰儿生病。 可是她等雷电停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赶过去,之后的几天,她更是衣不解带地照顾辰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真被受罚了,她还是有些不甘。 战九霄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放在辰儿的额头上,温度有些高,但这样的温度吃了药就能好,战九霄紧绷的心弦得到了舒缓,淡淡地道:“不用。” 总会有意外发生,战九霄不怀疑辰儿生病另有蹊跷,张氏照顾辰儿这么久,从未出过差错,此时也不该为了一次失误,而抹杀了她的所有付出。 张氏闻言,这几日紧锁在她心头的焦虑恐慌总算散开了,王爷不怪罪她,王爷信任她! 辰儿在战九霄干燥有薄茧的大手的抚摸下,渐渐平静下来。战九霄轻柔地扒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将被子盖好后轻手轻脚地退出:“看好辰儿。” 喜意还没有涌上心头,张氏就如坠冰窟,这话落在她耳朵里,满是责备,是在指责她没有照顾好辰儿。 眼中漫起了水雾,张氏看着战九霄毫不犹豫离去的背影,既委屈,又生起满满地无力感。 为何你就看不到我的努力呢?你是石头么?为什么怎么捂都捂不化。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交易? 战九霄出门就去了簌瑶院,此处一改往日的喧嚣,院子里的下人都不见一个,建筑倒是雕梁画栋,可越是这样,越显得荒凉。 “岂有此理!我就要一碟子如意卷,膳房都做不出来,堂堂王府就落寞成这样了吗?”织玉愤怒至极,长袖一甩,满桌子的珍馐就落了地,噼里啪啦地。 她身边唯一伺候着的贴身丫鬟瞧着掉了一地的菜,被吓得脸色煞白,想要跳起来,但不敢在此时得罪织玉,索性闭起眼,只当看不见。屈膝行礼,战战兢兢的,却不敢吱声。 玉侧妃这哪里是因为被轻视而生气,根本就是故意找事泻火,她可不敢冲上去挡枪。 这几天织玉被关得心里直冒火,想方设法地折腾人,动不动就罚下人顶水盆、跪在树枝上等等,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当空,被罚之人都得在院子中央没有树荫遮挡的地方受着。 簌瑶院的下人们都禁不住这样揉搓,没多久病的病残的残,甚至还有逃跑出去的。贴身婢女就在织玉跟前伺候,想逃也逃不了,只能秉持着少说少错少做少错的原则,龟缩保命了。 院子里没有多余的下人,今日这把火就烧到了膳房。 快到午膳时间,膳房那边就派人来询问织玉中午想吃什么,可织玉说没想好,一拖再拖,膳房问了几次都无果,只好依照织玉以往的喜好备好菜。 但没想到的是,今日织玉想吃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酥炸云虫、水煮蚕蛹、炸蝗虫、土笋冻等等,整整二十三个用虫做的菜! 唯一一样还好的就是如意卷。 但是膳房为着其他菜的原料都忙得焦头烂额,一个疏忽就忘记了如意卷,这才总算让织玉逮着把柄了。 “我好歹还是陛下亲封的侧妃,这帮狗奴才敢这样敷衍我,你立刻去叫他们给我滚过来!”织玉凤眸里燃烧着怒火,怒火之下却涌动着慌乱,被战九霄识破就算了,她发给陈国的密函石沉大海,如今也无人来救援,她不得不担心会不会成为了弃子。 “既然不想吃,就别吃了。”战九霄扫了眼地上的虫,二十多种,更多的都不是现在这个时节能有的,府中无人爱吃这种东西,膳房也从不会预备,如今能凑成这么多,已经是尽力了。 织玉没想到他会出现,大吃一惊:“你不是被关了么?” 战九霄坐到餐桌旁,抬起手往后一挥,丫鬟和林潭都退了出去,林潭将房门关上,守在外面。 “按你们陈国的规矩,细作被识破后是什么下场?”战九霄仰头老神在在地抱胸。 “你……”心中的担忧被人直接挑破,织玉脸上瞬间没了气色,但她知道只有她还是陈国的细作,她还不是弃子,才有与战九霄谈判的资格,而只要她能得到战九霄的优待,陈国最终还是会重用她。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瞒过战九霄,织玉冷笑道:“我知道王爷想说什么,不就是想告诉我,像我这样被抓的细作会被灭口么?可是王爷,你别忘了,那晚我同你说的那个交易,我身上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不公开身份还怎么谈呢?” 带着任务是真的,没被抛弃也是真的,战九霄对此心知肚明。 战王府里的一切都在战九霄的监控之中,有一丝异动都瞒不过他,更别说有信鸽在王府里来去。 从第一只信鸽飞入战王府时起,就被战九霄的人发现,他们将信鸽腿上的小纸条截了下来,抄录了内容,再将信鸽恢复原状送到织玉的手中,可以说织玉与陈国人的信件往来都在战九霄的掌控中。 此次战九霄更是让人截胡了陈国的信件,令织玉收不到回信。 无论真相如何,对战九霄来说,只要能给织玉造成被抛弃的认知就达到目的了。 战九霄不屑地笑了笑:“我今日也和你做一笔交易,只要你将知道的事都招了,我会让你在府里安全的度过一生,如何?” 织玉沉默了,如今陈国许久未回复她,她若真成了弃子,就只有死路一条,她想活着。 可是战九霄的话也不可信。 最恨陈国的人就是战九霄,“你怎么会保住一个陈国的细作? “因为……”战九霄忽地收起了轻慢,视线落在织玉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描画,每一眼都充满了眷恋,“你这张脸救了你。” 第六百二十章 察觉? 上次小药房里的草药都用得差不多了,这次阿莎岚又进了一批,药铺的大夫太过知恩图报,每种草药都是上乘的,看得阿莎岚技痒,又想制药了。 今日要做的就是常用的金疮药,猪油、松香和黄蜡三味熬煮融化,其他药材研磨成末,最后搅拌均匀即可。 因为需求量不多,阿莎岚一个人守着锅炉慢慢地熬煮,宫女们端了小椅子在旁边刺绣,几人闲聊逗趣,不知不觉竟由提到了战九霄。 整个京城无人不知道战九霄受陛下宠信,如今他被关了这么久,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讨论度自然低不了,甚至还有赌坊以战九霄出狱的时间开赌,其他谣言一晃而过,战九霄的传言经久不衰。 “照我说,先淑妃的死始终横亘在战王和太后陛下之间,他们三人迟早都会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这次估计到时候了。”圆脸宫女低头绣着鸳鸯,说八卦说到兴头上,一时忘记了阿莎岚还在身边,其他宫女也不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与往日闲聊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 几人都是从宫里出来的,知道的细节比寻常百姓多得多了,把战王和太后皇帝间的恩怨说得清清楚楚。 阿莎岚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火:“所以这次战王刺杀太后,陛下被激怒了,他们三人之前的和平就彻底被打破了,战王日后极有可能会没落?” 哐当! 绣筐滚落一地,宫女站起了身,一脸惊恐,议论主子不被发现就算了,被抓住那可是要被丢进慎刑司的:“姑娘,奴婢知错了,求姑娘饶了奴婢一次!” 五六个宫女齐刷刷跪下,阿莎岚一头雾水:“你们快起来啊,我们不是在闲聊么?” 宫女的头像是同时像拨浪鼓一样摇起来,嘴里只顾着求饶,姑娘可以说些出格的话,有太后护着,顶天了也就是直爽,不懂大黎规矩,可她们说这些话,严重的能要了她们的命。 “行了,快起来,我就当没听过。”阿莎岚催促她们起身。 之后的气氛就没有那么融洽了,宫女们犯了一次错,谨小慎微的,再不敢多言。 阿莎岚深深地叹了口气,她的问题是无人解答了。 心里闷闷的,阿莎岚抬头望天,蓝天白云,日头高照,可没有暴雨来临的架势,空气里也没有令人压抑的沉闷。 这次又是战王妃的情绪影响了她吧? 淦! 阿莎岚气得扇起了大风,火苗四处逃窜,她心中暗骂:战王没落了又怎么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难过个球! 不对! 阿莎岚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到今天市井传闻中战九霄仍是在地牢中,那昨天他怎么就回府了? 京城那么多关注此事的眼线都没有发现他回府的事,难道是偷溜回去的? 可要是偷溜回去,他为什么主动撞上她? 没错,阿莎岚深思熟虑后,发现被撞之事估计是战九霄有意为之,以战九霄的功夫,她还没靠近就能被踹飞,她可不信战九霄偏偏昨天晃神了,没注意到她。 阿莎岚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狗东西! 药锅里咕噜咕噜地冒出声响,阿莎岚拿起勺子不停搅拌,怒气被分散了许多,继续分析:偷溜回府之事如此隐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冒着计划暴露的风险故意现身撞她? 莫非……阿莎岚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战王察觉到什么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陈国 “欺人太甚!” 一声暴呵之后,皇帝扫翻了御案上足有半人高的奏折,满屋宫人惶恐,纷纷跪下,大气都不敢出:“陛下息怒!”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坐也坐不住,从龙椅上站起来,在龙椅与御案之间来回走。 “陛下,龙体要紧!”李顺偷瞄皇帝手中的密函,直呼大事不妙,皇帝许久没有这样动怒了,这次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自己看!”皇帝怒气难消,也不愿听这些劝慰人的废话,直接将手中的密函甩过去。 李顺跪在地上,一看到飞过来的密函,赶紧往前扑过去接住,打开来一看里面的内容,脸色顿时惨白,大着胆子将噤若寒蝉的宫人们呵斥出去。 宫人们逃也似地离开,大门被合上后,殿中就只剩下李顺和皇帝二人。 “陛下,陈国这是想挑起战乱!”李顺拿着密函的手都在颤抖,密函中写的就是陈国使臣遇袭和之后的谣言直指大黎之事。 皇帝气得脸上肌肉不停抖动:“他们就是这想法!” 大黎疆域辽阔,兵力雄厚,但两年前收复北鞍损失惨重,休养生息两年,仍不能达到鼎盛时期。 而陈国是周围国家里唯一有底气与大黎抗衡的国家,若是真的打起来,必定会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而当两国重创之时,其他小国趁机群起而攻之,大黎及陈国都将面临更为艰难的局面。 此战,与大黎不利,与陈国也是有害无益。 但是陈国国君欲壑难填,早有灭大黎、一统天下的野心,除了大黎的疆土,其他的事根本不管不顾,像没脑子的蛮牛一样。 十来年前先淑妃一事不过是个开头,之后小动作从没间断,两年前更是曾想要趁大黎兵困马乏之时领兵出征,大黎皇帝不得不派人去挑起陈国内部主战派与主和派的矛盾,令他们自顾不暇,才得这两年的喘息时间。 “陈国内部局势如何?”皇帝欲重复上次的戏码。 额头上滴落的汗水滑到眼睛上方,李顺都不敢擦:“陈国国君态度强硬,下了死令,违者必斩,主和派死伤无数,严重者被满门抄斩,如今再无人敢反对。” 陈国已经是国君的一言堂,再想挑拨朝臣引起内乱只怕难如登天。 皇帝抬眼望向西边挂着的长剑,眼中战火肆虐,是男儿又何惧沙场迎敌?谁没有一颗势要保家卫国的决心?谁没有征伐天下的雄心? 但是,他是皇帝! 皇帝痛恨地闭上眼。 他的身后还有数以亿计的百姓,他的任何决定都关乎了这些百姓的生死存亡,他不能只为了逞一时之气,让百姓陷于战乱,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身为君王,要顾及的太多。 皇帝颓然地低下头,“不战”大抵是他唯一的选择。 坐回御座上,皇帝端起茶杯,杯壁上传来透心的凉意,他也不在乎,一口一口地抿着冷了的茶。 许久之后,暮色四合,李顺不敢让人来伺候,自己小心翼翼地把殿内的灯盏都点亮了。 香炉上的袅袅沉香已然散去,一室的静谧被暖黄的烛光驱散,皇帝放下茶杯,茶杯撞击桌面发出沉重的响声。 李顺眼皮微跳,弯着腰候在一旁,皇帝声音低沉:“传……” 战王? 以往与边关战事有关的事都是请战王入宫,这两年战王闭门不出倒也罢了,现在战王已经出门,总该是请他了吧? 李顺这么想着,皇帝的话却惊呆了他:“传黎王进宫。” 第六百二十二章 相商 黎王府内。 “陛下那里应该收到消息了吧?”黎王从黑檀木食盒里舀了一勺谷物往鹦鹉笼中的食盆里倒,才伸进去,鹦鹉就迫不及待地张嘴过来啄食,月牙形的嘴蛮横地叮啄,将大半谷物都扫落了。 黎王索性把所有的谷物都倒掉,用长勺逗弄鹦鹉,看着它在里面惊慌乱跳,心情愉悦地勾起唇角。 身后的暗卫不敢吭声,皇帝身边戒备森严,他们没办法监视他的动向,这个问题他们没有答案,自然不敢胡言,若是误导了王爷,后果不堪设想。 “再不收到,本王都要质疑他的能力了。”黎王面有嘲讽之色,连他都知道了,一国之主要是还一无所知,也该退位让贤了。 黎王放下食盒,走到盥洗架前洗手,拿下架子上的帕子将手擦干净,才不疾不徐道:“来人,更衣。” 上次渠城一战之后,举国上下皆传他黎王用兵如神,比起战九霄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眼下战九霄和皇帝势同水火,这次若是出征,他会是第一人选,想来皇帝一定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召他入宫商讨出征与否之事。 “王爷,宫中派人来传您进宫。” 衣服还未更完,门外小厮就来传话了,黎王挑起眉毛,得意之色半点都不掩藏。 这渔翁之利收得可真轻松! 黎王隐隐盘算着,上一次他费尽心思,这一次却能手到擒来,看来战九霄和皇帝之间的矛盾越大,他能获得的利益就越大,日后他多从这方面下手就能随心所欲了。 到了宫中,黎王装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参见陛下!” “起身。”皇帝头疼得很,抬手按揉着太阳穴,见他来了,才睁开了眼,但眉眼间萦绕着化不开的烦躁,“陈国的事,你可有对策?” 黎王面色一僵,此事在大黎还没有公开,皇帝没头没尾地就这样问,他是该直接回答,还是该装模作样地询问前因后果? “朕正烦着,你要是再敢装傻充愣,朕先让人把你拖下去打一顿!”皇帝脸上怒火隐隐有燎原之势,二十年的兄弟,谁不清楚谁? 黎王立刻乖顺地低下头:“臣建议派使臣去陈国谈和。” 哐当! 茶杯被皇帝砸向地面,正好落在黎王脚边,四分五裂的碎片彰示着皇帝的怒火,黎王眼中微暗,指甲嵌进掌心里,才将一瞬间升腾而起的暴虐掩藏起来。 “舆论漫天飞的时候去谈和?你是嫌大黎身上被泼的脏水还不够脏,你再帮泼一层么?”皇帝怒目圆睁,气得呼吸急促,对黎王敷衍的态度深恶痛绝。 谣言一出,大黎就求和,怎么看都是做贼心虚的表现,他们要真这么做了,落在世人眼中,就是坐实了大黎偷袭陈国使臣、出尔反尔一事。有理也变成无理,哪怕最终求得太平,大黎的脊梁骨也会被天下的文人墨客戳穿了,更不用说开战,成与败都会被人诟病。 但凡有脑子有骨气的人都不会赞成谈和之事。 黎王不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深意,却把谈和之言张口就来,实在可恨。 “可是陛下,我们大黎如今还有和陈国开战的底气么?”黎王直截了当地反问。 皇帝如同遭遇当头一棒,就是因为大黎经不起一次战乱,所以才会这样进退两难。 第六百二十三章 易容之术 此时簌瑶院内,织玉眼睫轻颤,自从入了战王府,她就没少看到过战九霄深情款款的眼神,哪怕只是落在皮囊上,也灼烧得她心尖发颤。 合上眼帘,织玉仍在犹豫,被陈国抛弃,她就只有死路一条,可如果投靠战王,战王利用完她后自食其言,她只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战九霄收回视线,眨眼间厌恶之色一闪而过,他只要一想到有人刻意整成琉璃一样的脸,他就直反胃,恨不得将人活活掐死。 “林潭。”战九霄忍下恶心,语气尽可能平淡。 “属下在。”林潭推开门,走了进来。 “让人收拾了。”战九霄眼睛往地上暼,满地圆滚滚的虫和碎碟子,隐隐散发着奇异的怪味。 林潭忙不迭朝门外挥手:“来人。” 几个看似寻常的丫鬟鱼贯而入,头都没有抬起,弯腰向战九霄行了个礼,就蹲下收拾满地的狼藉,扫帚一扫,各色的虫子翻滚,黑色的棕色的青色的,肥硕得让人能将昨夜的饭都给吐了,可这几个丫鬟却能面不改色。 步履轻盈,功夫不弱。 织玉眼睛闪了闪,就算她不答应,以战王的能力想要知道真相也是迟早的事,易容之事已经暴露,若是战王觉得她还有利用价值,没准还能让人冒充她来换取情报。 这件事的选择权看起来在她手上,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我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能言而有信。”织玉在战九霄对面挑了个干净的座位坐下,“这几个宫女至少留几个给我。” 百密终有一疏,就算战九霄将战王府围成铁桶,也总有被陈国人钻缝的时候,织玉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能躲避陈国人的暗杀,若是身边多几个会武功的丫鬟,她的安全才更有保障。 “可以。”战九霄没所谓地点点头。 织玉深吸一口气,思索后从自己变脸开始说起:“易容之术在陈国并不稀奇,擅长易容的各家之间都有独特的手法,其中有一种很少见,是一种特质人皮,覆盖在人脸上超过一年便如原生,永远也揭不开,我脸上的就是这种。” 战九霄眯起眼,细细打量织玉。 织玉脸颊微烫,不自在地垂下眼帘,眼珠子却仍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心里如同小鹿乱撞一般砰砰跳个不停。 战王眉眼深邃,光是随意一看就让人觉得无比认真,更何况被他如此郑重地端详,根本招架不住。 “王,王爷……”织玉结结巴巴地想要阻止战九霄再看下去。 “也就是说,”战九霄视线稍稍偏移,与织玉对视,织玉脸上越来越热了,攥紧衣摆慌乱得不知所措,战九霄却轻飘飘地开口,“你这张脸,只有撕下来才能察觉到是伪装的?” 织玉狠狠地打了个寒战,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谁能想到前一刻还一脸留恋的人,下一刻却能说出这样嗜血的话来。 这张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战九霄一阵心疼,不由得担心凤琉璃是不是在哪个地方担惊受怕。他厉声道:“收起你的表情!” “是。”织玉掐住掌心里的肉,旖旎被打破了,她也恢复了清醒,“王爷这样喜怒无常,是想反悔了吗?如果未来我得看你脸色过活,还不如现在就选择去死,至少我活不了,你也得不到好!” 第六百二十四章 真相 战九霄冷冷地看向织玉,眼睛一闭,再睁开时眼里重新恢复了平静:“你别拿这张脸作妖,本王说到做到。” 算是答应,织玉捏紧了拳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的局势她可以说些自己都不信的狠话,但真要去死,她的命是没了,战九霄却估计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瓷器碰撞的轻响如泉水叮呤,丫鬟们三两下打扫干净,擦洗过后,在香炉里点上沉香,空气中再没有那种奇怪的虫味。 丫鬟和林潭再次退出,战九霄道:“这种特质人皮是如何制成的?又怎么与人脸粘合?” 织玉大感震惊:“你不知道?” “本王该知道?”战九霄皱起眉头。 这副模样可不像作假,更何况他也没有作假的必要,织玉不敢相信,满眼都是惊讶。 她以为战九霄早就知道这件事的,战九霄应该知道的。 外界都再传战九霄阴狠易怒,是杀人不眨眼的杀神,她原来也这么以为,但没想到在某些方面,战九霄就是个大傻子! 当年先淑妃暴露,让陈国多年隐忍化为乌有,战九霄作为先淑妃的儿子,竟然对其中细节毫不知情? 以战王如今的本事,先淑妃的事稍微一查就能得知始终,织玉是听说战王因为先淑妃一事与太后和皇帝不和,可她没想到战九霄竟从未调查过这些,他对先淑妃竟如此信任? 不,织玉看着战九霄紧皱的眉头,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先淑妃就是凭借这种技术才得以换脸,在先帝身边潜伏了数十年。” “胡说!”战九霄登时暴呵,一掌撑在桌面上,左脚一蹬,双脚腾空,顷刻间就翻过餐桌,扣住了织玉的脖子,“你再胡言乱语,本王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数十年? 皇帝也不过二十多岁,按织玉所言,他们的生母从一开始就是陈国的细作! 不,不可能! 一定是织玉心有不甘,故意撒谎乱他心神,让他无暇顾及其他事。 织玉被紧紧钳制住脖子,喉咙被往里按压,几欲变形,窒息地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她张了几次嘴都说不出话来,也来了脾气,憋着一股劲讽刺道:“战王竟然如此不敢直面事实么?” “你空口白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本王为何需要当真?”战九霄面色铁青,眼中带刀,恨不得将织玉大卸八块,更加用力地掐住织玉的脖子。 织玉如同离开水的鱼,嘴巴张合着喘息,双手想要将战九霄的大手掰开,可是哪怕她的指甲将战九霄的手抠出了血,战九霄仍不松开半分。 “易容之术,只要你派人去打听就能确定。”织玉愤恨道,“当初你若是在先淑妃出事之时派人去陈国探查,就能知道有此易容术,也可以查出先淑妃的身份有异,是你自己自欺欺人,是你蒙蔽了自己的双眼,所以才被骗至今。” 战九霄的手收紧,想要将这张喋喋不休的嘴永远都无法张开! 织玉越来越难受,张着嘴越发急促地呼吸,眼前的黑影越来越浓密,挣扎地双手都快要没力了,她此时无比后悔。 陈国给她安排的任务只是想办法让战九霄和皇帝心生嫌隙,刺杀太后只是她的个人恩怨,为此还特地提前打点了陈国早就遗忘的棋子。她以为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万万没想到竟然出师不利,一开始就被战王逮了个正着。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杀完太后后,一定不会回战王府,更加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能以此挑拨战九霄和皇帝的关系。 “你,你要是不信就去查先淑妃的母家,陈国细作早在入宫之前就已经掉了包。”织玉用尽了全力,每一个字都残破不堪,她的挣扎落在战九霄的眼里便是凤琉璃的挣扎,命悬一线之际,战九霄终究狠不下心,将人甩开,愤恨离去。 第六百二十五章 陈国的目的 阿莎岚被自己的猜测弄得心乱如麻,憋了好几天,思来想去,这天估摸着到姬浔中午回家的时间,就跑到门口等着。 下人们惶恐,搬出椅子,她却像热锅上的蚂蚁坐都坐不住。 日头升至中天,湛蓝的天穹中纯白的云朵悠悠地飘,阿莎岚时不时抬头看天,按说姬浔早该回来了。 等不住的阿莎岚小跑到前方路口张望。 总算见着自家的马车缓缓而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车夫还来不及停下,她就撑着车架跳了上去,兔子一般掀开车帘钻进里面。 姬浔被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着急了。”阿莎岚挤出一抹笑,“你是不是和战王说了什么?” 她回想过和战王的每一次见面,起初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后来的见面虽然她总是会被脑中恢复的记忆所困扰,但当时就连她都不知道原因,战王更加不可能想到一个陌生姑娘头疼欲裂会与他有关系。 她猜出真相是在云林寺那次相遇的时候,可她一猜到就逃走了,战王最多觉得她奇怪,不会有其他想法。 唯一说不通的就是在宫门口的那次,她的反应却是不受控制的怪异,战王觉得不对劲很正常,但是因为不对劲而升起了怀疑她是战王妃的荒唐想法,是绝对不可能的。 除非,有人将此事告诉战王。 阿莎岚的鼻子都快要抵到姬浔了,姬浔无语,他如果想骗人,凑得那么近也看不出什么来。 暗叹了口气,姬浔眼神平静地和阿莎岚对视,两双眼睛近在咫尺,黑白之间都是一览无遗的坦然:“逃避是没有用的。” 话落,阿莎岚像是被人骤然攥紧了心脏,慌不择路地后退,险些滚落马车,姬浔赶紧扯住她的手臂。 一身冷汗冒起,阿莎岚坐回原位,一巴掌将他的手拍开:“你告诉了他是不是?你凭什么可以不经过我的同意,将这件事告诉他?” 姬浔不置可否,阿莎岚呼吸几下,调整好情绪,才尽量平静地开口:“我不是在逃避,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既然已经是前尘,那我就可以再过新的生活!” “你忘得了吗?”姬浔冷冷地质问。 阿莎岚像是被逼进角落里的困兽,惊惶之余,更加怒不可遏,她都打算各自安好了,为什么要步步紧逼? “只要我们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回几千里之外的楼兰,我就不会再受任何影响,我就可以过我想过的生活!”阿莎岚红着眼争辩。 马车停了下来,姬浔瞥了眼车帘,马夫已经跳下车,但没敢上来打扰他们。 姬浔仍不留情面地打破她的幻想:“半年,我们至少要待在这里半年,你能保证你能在这段时间里不再恢复记忆么?你头疼的频率是不是越来越多了?哪怕没见到人,头部偶尔也会隐隐作痛?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随着你想起的事情增多,日后你就算没见着那些人那些东西,你都会逐渐恢复记忆!” “那又如何?”阿莎岚声嘶力竭地喊着,“我不想成为让所有人都乱套的祸端,我想有自己的人生,我不想成为只能被别人情感操纵的傀儡,有错么?” “阿莎岚!” 姬浔脸色彻底变了,他没想到在阿莎岚心中恢复记忆竟然是这样痛苦而可怕的事,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阿莎岚就是凤琉璃,从始至终都没认为她们是两个人,也就导致了他从来都没有细想过,对一切一无所知、突然被迫接受这些记忆的阿莎岚是否能够承受。 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被迫拥有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并且被这些记忆控制所有的情感,而本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它们吞噬,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的是彻底消逝。 更可怕的是,身边的大部分人不会察觉,甚至只要是知道实情的人都会为了凤琉璃的出现而兴奋,没有人在意过活了两年多的阿莎岚。 阿莎岚是聪慧的,也太过清醒,她每天感受着自己的一点点变化,反抗无能的无力感和被人遗忘的恐惧感快要将她淹没了,她被淹得快要窒息,她下意识地忽视,却被姬浔生生撕开了保护膜,逼她不得不直面一切。 阿莎岚咬紧唇瓣,不让哭声宣泄,不想将自己所有的脆弱摊开。 姬浔嘴巴张了几次,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狭小的马车里安静下来,没有一丝声音,两人都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姑娘,大事不好了!”圆脸宫女大声呼叫,连规矩都不管,掀开车帘,“陈国又派了使臣过来,说是要和大黎结亲,选中的人是,是婧安!” 第六百二十六章 进宫 “你说什么?!”阿莎岚瞪圆了眼睛,眼泪还在脸上挂着,不等宫女回答,起身穿过宫女,一屁股坐在车架上,拉起缰绳和马鞭,往骏马屁股后狠狠一甩。 骏马吃痛,高高扬起前身,双蹄在空中扑腾几下,咚的一声落地后飞奔出去。 “你要去哪里?” 马车向后翻时,姬浔整个人被迫贴在车后壁上,圆脸宫女也被砸在他身上,骏马跑出去后,两人更是被颠得东倒西歪的。但这没有什么,姬浔更担心的是阿莎岚,怕她做不该做的事。 “皇宫!我要去见婧安,我要去求太后。”果然阿莎岚只有一个目标。 “你求她有用么?这事事关国家存亡,你拿什么让太后和陛下按你的想法来做?”姬浔好好一个翩翩少年郎,愣是被颠得衣衫不整,玉冠都歪斜了。 阿莎岚顿住,马依旧在奔腾,她只静默一瞬又甩起了马鞭。 婧安是她在大黎结交的最好的朋友,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婧安远嫁,更何况还是嫁到一个与大黎有着不可化解矛盾的陈国。 她不懂得朝堂之事,但她知道十多年前陈国就在大黎安插了细作,陈国对大黎绝不可能友好,前阵子才送来了织玉,如今又迫不及待地要和亲,更加像是别有所图。 她知道她微不足道,但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 马车一路疾驰,到宫门口时,因为来势汹汹,守卫们早已亮出武器严阵以待。 阿莎岚抿着唇,掀开车帘:“姬浔,腰牌呢?” 车里,姬浔和宫女一人扒着一边车窗,四条腿更是顶在两边座椅间,脸色白得不像活人,阿莎岚心生歉意,摸了摸鼻子,放柔声音:“抱歉啊,事情太过紧急,下次我会注意的。那个,守卫在看着,姬浔,能先把腰牌给我么?” 姬浔想要斥责,却又想起之前阿莎岚极尽崩溃时说的话,心就硬不起来了。颤抖着手,从腰间扯下腰牌丢给阿莎岚:“就说你是帮我给太后送药的,进去以后你只能去长宁宫,别的地方不可以乱走!” “当然。”阿莎岚满口答应。 递了腰牌,守卫又确定马车里坐着的确实是姬浔,才让人带阿莎岚进宫。 阿莎岚边走边和宫人打听陈国使臣的事,眼下皇帝正在接待使臣,和亲之事还未定夺,她稍稍送了口气。 还没跨进长宁宫的大门,婧安凄惨的哭声就冲进阿莎岚的耳朵里,阿莎岚心一揪,赶紧寻声跑进了正殿。 “婧安!” 阿莎岚一进门就叫,婧安闻声,跑了过来抱住阿莎岚,像是见到亲人一般,哭得更加悲伤。 脸上哭得浮肿了,一双眼肿得像核桃一般,阿莎岚的心一抽一抽地疼,接过婧安,手臂合上,将人抱在了怀里:“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嫁过去!” 哭声并不能停止,阿莎岚也不催促,拍着婧安的手背安慰。 许久过后,婧安的哭泣声才渐渐变小,但仍抽抽搭搭个不停,太后瞧了这么久,才惊讶道:“阿莎岚怎么这么快就收到了消息?” 阿莎岚眉心一跳,她要怎么说? 使臣来京,瞒不过百姓,她能知道不足为奇,但奇就奇在她怎么就知道了使臣要来和婧安和亲? 此事使臣才提出来不久,皇帝正在和他们商谈,远在宫外的她竟然就知道了消息,没有个合理的解释,只怕说不过去。 第六百二十七章 求情 “请太后责罚,姑娘近来情绪低落,奴婢自作主张,向宫中姐妹打听婧安郡主的消息,想让姑娘舒心些。”圆脸宫女跪了下来,双手叠在地面上,额头搭在上方,不用细看,就能看出她的身子在不停地晃动。 “不关她的事,太后若是怪罪就怪阿莎岚吧。”阿莎岚怀中还抱着婧安,一时撒不开手,见宫女匍匐在地,只能在旁边干着急,“是我让她去打听的,太后大人大量,惩罚阿莎岚,放过她吧。” “不是,姑娘是为了保护奴婢才这么说……”宫女急得扬起了脸,泪水在眼中打转,试图说服太后不要迁怒阿莎岚。 宫外的人私自打听宫中的事,以及宫中人将宫里的消息传到宫外,都是严重违反宫规的,一经发现严惩不贷,更何况她们在事发不到半个时辰就完成了信息传递,如此惊人的速度,足以让宫里的贵人惊恐。 试想,高墙环绕、侍卫日夜不停巡逻的皇宫,连个消息都封锁不住,若是有刺客想要打听贵人出行的具体时间以便设伏刺杀,岂不是轻而易举? 皇帝与太后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她的行为已经在挑衅他们的底线了。 若是追究起来,轻者按宫规处置,她是丢去慎刑司,姑娘也不好过,重者直接打死了事。 她确实是自作主张去向宫中每日出宫采买的小太监打听消息,想要用婧安在宫中的趣事慰藉不开心的姑娘,谁知今日听到这个如此骇人的消息,她彻底慌了。 虽然她知道一旦将消息告诉姑娘,必定会惹出事来,她逃不过被处罚的下场,但是婧安待她不错,她也不忍婧安远嫁,希望姑娘能帮帮婧安,所以决定将此事如实告知。 这事是她的错,不应连累姑娘。 阿莎岚自认是以为自己横冲直撞,才将此事暴露在太后跟前,再者宫女本意是为她好,所以她应该承担大部分责任。 两人都互不相让,都想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婧安被阿莎岚激动得上下起伏的胸膛震得脑袋一晃一晃的,连哭都被打断了好几次,干脆从阿莎岚怀里退出,睫毛上挂着眼泪呆愣愣地看着她。 太后坐在软塌上,捏了捏眉心,婧安被陈国人看中之事本就够让她头疼的,如今这两人又连惩罚都要争抢,吵得她的头更加疼了:“打住。” 阿莎岚和宫女乖顺地闭上嘴,两双眼饱含英勇就义的悲壮。 嘴角抽了抽,太后终是叹了口气:“念在你们是初犯,这次就罚宫女三月月钱,阿莎岚抄写经书三十遍,但是下不为例啊!” “谢太后!”阿莎岚和宫女如蒙大赦,忙不迭道谢。 小命总算保住了。 阿莎岚后怕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视线瞥见身边的婧安,她心又悬了起来。咬紧了唇瓣,大着胆子跪下:“太后,求您去陛下那里帮婧安说说情,她不能嫁给陈国,陈国和大黎距离这么远,她嫁过去是好是坏都不知道,若是有些不愉快,连找个倾诉的人都没有。” 伤心事被提及,婧安的泪水又止不住地流,在阿莎岚身边跪下,腰背挺得笔直,显得越发清瘦:“求太后怜惜!” 自古和亲公主、郡主下场没几个好的,婧安生怕此行前往就是千里送命。 第六百二十八章 朝堂上 太后不忍看两个姑娘,沉沉地叹口气:“朝堂之事,哀家哪里管得了?” “呜……”闻言婧安哭倒在了阿莎岚的怀里,阿莎岚也忍不住呜呜咽咽地抽泣。 宽敞的正殿里,凄切的哭声环绕,缠住了每一个人的心。 “使臣多日劳顿,朕已着人备好午膳,驿馆也已经收拾妥当,不如先吃饱睡足,日后再议和亲之事?”皇帝扯着笑容,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这次陈国派来的使臣过于猖狂了。 更猖狂的还在后头,使臣全然不接纳皇帝的提议,高高扬起下巴,斜着嘴角讥讽道:“你们大黎的食宿,我等可不敢留恋,说不准哪天就要向上次的使臣一样有来无回。” 嘶! 朝堂上,百官皆变了脸色,大黎刺杀使臣一事明显是陈国故意泼的脏水,他们竟然敢以如此嚣张的态度提起,是生怕不能激怒皇帝么? “哈哈。”皇帝出乎意料地爽朗一笑,“那你要如何?” 面上越和善,皇帝御案下的手就掐得越狠,陈国想做的就是逼他主动发兵,他绝不可以上钩,为了天下苍生,他忍忍就过去了。 使臣看着堂堂大黎皇帝当众受辱还不得不忍下去,心中畅快不已,越发行事无度起来:“我们国主吩咐过,希望大黎皇帝当场回话,我等也好早日启程将话带回去。” 这就是当众打脸了,一次就算了,还要来第二次。 一满脸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武将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此时也顾不上皇帝在场,大喝一声:“淦!你个鳖孙子!你们国主无礼,你也不懂礼,老子今天教教你!” 说着,他眼睛喷火直奔使臣而去,边走边撸起袖子,结实鼓胀的肌肉彻底没了遮挡,光看着就让人胆寒。 身边的官员们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冲到了使臣一步之前,拳头高高抬起,吓得使臣顿时失了血色,失声大叫,连连倒退。 “住手!” 文武官员察觉到这情况,赶紧扑过来拦人,但能凑上前的官员足有十来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仍让武将把使臣逼退几步,最后使臣一个踉跄,屁股直接砸向了地面,咚的一声,格外沉闷悦耳。 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嚎叫声响起,武将指着使臣哈哈大笑,朝堂上其他人的笑声也此起彼伏。 “你们!你们是故意的!我代表我们陈国,你们竟然这样对我,是不把陈国放在眼里了么?”使臣登时恼羞成怒。 丞相上前一步,瞧着一本正经,眼睛却笑弯了:“使臣在我大黎的朝堂上,直面我们的陛下言语猖狂,我国的一个忠心之士气不过,为维护陛下一气之下莽撞了些,也没对你做出实质性的伤害……” 丞相顿了一下,朝使臣的屁股看了一眼,该开花了吧? 使臣被同行之人搀扶起来,敏感地逮住丞相的视线,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轻咳一声,丞相义正言辞道:“使臣何必小题大做?更何况,那些欲加之罪,我们大黎可没做过!” 丞相的脸色郑重起来,朝堂上的气氛也凝重了,文武百官皆回到原位,一双双带有怒气的眼睛瞪着使臣,饶是他再狂妄,也不由得发憷。 可转瞬他又气疯了,占着人多欺负他们?做梦! 两国之间,谁更强势,谁就等夺得说话权,他的气焰不能灭! “你们说没……!” 身后的衣摆被人扯了一下,使臣打了个激灵,失态的怒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严肃,但表情转化太快,反而显得扭曲,“和亲有益于两国邦交,早做定夺,也好让两国早日准备喜事。今日我等就返程,你们大黎开始为郡主筹备一切相关事宜,不出一个月迎亲队伍就能将婧安郡主接到陈国。”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但他说的话仍没有多少敬意,言语间像是已经将这件事定了下来。 第六百二十九章 猜测 长宁宫里,两个姑娘都哭干了泪水,倒是渐渐冷静了下来。 “来人,将姑娘们扶到座位上。”太后拿着绣帕的手往下首的太师椅上指了指,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这两人心情好的时候是贴心的小棉袄,不开心的时候绝对是闹心的知了,哭得让人揪心也头疼。 “谢太后!”阿莎岚和婧安都红着眼眶屈膝道谢,声音里还有些哭泣后的哽咽。 落座后,阿莎岚意识到事情才发生,太后和皇帝的态度如何还不知道,她就急匆匆赶来求情,实在太着急了,以太后对婧安的喜爱程度,不用她开口,太后肯定会保住婧安的。 再次站起来福身:“阿莎岚今日太过鲁莽,还请太后恕罪!” “婧安也失态了,望太后不要责怪!”婧安跟在后面行礼,脸上烧了起来。 与阿莎岚不同,她生在边关,她的父亲是一名浴血沙场的武将,所以她对大黎与邻国的外交有一定的了解。 开国至今,大黎从未有过将国内贵女远嫁他国和亲的先例,这是大黎的骄傲与荣耀,当今陛下英明神武,绝非软弱之辈,也绝不可能开此先河,辱没先辈的辉煌。 之前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她一时乱了心神,光顾着恐慌,没有细想。大哭一场后倒是冷静了,却难为情得很。 “无妨,你俩也是真性情,哀家不会怪罪你们的。”太后见二人发泄过后,愁绪淡了不少,她笑了笑,“哀家也困了,阿莎岚许久未入宫,你俩肯定有不少话要谈,快回屋吧。” 两人闻言,告辞后就牵着手离开了。 在路上,婧安捏了捏阿莎岚的手:“你放心,皇帝不会松口的。” 回到婧安的屋里,她们和宫女们凭借东拼西凑来的两国局势,来推测这事是否有转圜的余地。 两人越说越觉得和亲的可能性不大,她们的心都放下来不少。 直到屋子里的视线有些暗了,阿莎岚才想起姬浔还在宫外等着:“遭了,姬浔要气炸了!” 提起裙子,阿莎岚和圆脸宫女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上了马车,阿莎岚不好意思地笑着,把手上顺过来的糕点递给姬浔:“饿了吧?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你填填肚子,我们回去再吃大餐?” 姬浔看她脸色好了许多,又皮实起来了。 他看都没看糕点,冷哼一声:“真难为你还能想得起我。” 中午归家,连门都没进,午膳也没来得及吃,他就被阿莎岚带来了宫门,之后一直被丢在这里,直到黄昏时分人才出来,他气都气饱了。 阿莎岚讪讪,姬浔继续道:“太后答应你了?” “没有。”阿莎岚眉眼弯弯,“不过,我和婧安都觉得陛下一定不会同意和亲。” “那可不一定。”姬浔打了个哈欠,“婧安本就是边城遗孤,太后怜惜才能留在宫里,不然早就被赐给哪个将军之子做夫人了。如今实力与大黎相仿的陈国想要婧安,皇帝说不定会忍一口气,用婧安换取大黎几年安宁。” 阿莎岚倒吸一口凉气,姬浔说的和她们想的完全不一样,甚至颠覆了她的认知,结结巴巴道:“气气……气节呢?” “气节?”姬浔白了她一眼,“气结重要,还是数亿百姓的安宁重要?” “不可能!”阿莎岚气得直跳脚,反驳道,“太后一定会保住婧安” 第六百三十章 太子 朝堂之上,双方因为使臣的话陷入了胶着状态,文武群臣皆是怒目而视,使臣一方被围在中间,不少陈国人露怯了,使臣却像斗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回瞪他们。 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下方的一切都被他看在眼里。 使臣的话让他非常不满,单方面做决定,且丝毫没有给大黎半分尊重,如果此人不是大黎的使臣,他定让人将其五马分尸! 至于和亲一事,因为太后的原因,他把婧安当成妹妹,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情分,从他的角度出发,如果将婧安送去和亲能免几年的战乱,再合算不过了。可是,太后难得有个可心之人陪伴,他若狠心将人送出去,太后日后难免心有积郁。 此事还得考虑考虑。 “不过是个郡主,大黎皇帝何必……”舍不得? 使臣高昂着头,语气咄咄逼人,可话还没说完,本就遭受磨难的屁股又被人狠狠踹一脚,疼得他大声“嗷”叫,像只被拔了尾巴上的毛的公鸡,捂着屁股在朝堂上乱蹦乱跳。 哈哈哈! 能掀翻屋顶的笑声瞬间将他的嗷叫淹没,文武百官、皇帝甚至连陈国人都忍不住爆笑,七倒八歪地乱做一团。 许久,场上渐渐安静了下来,使臣也没那么疼了,但一反常态地没有发怒,而是憋着怒气一脸委屈地站到了踹他之人的身后。 众人的视线都齐聚在这个男子身上,不免惊讶起来,此人丰神俊逸,墨发被银冠高高束起,一身紫袍衬得他玉树临风、风度翩翩,不笑的时候也微微上翘的薄唇更是给他增添了几分不羁。 这样的人,他们为何至今才发现? 他往前一步,态度称得上是恭敬,拱手道:“陛下见笑,晚辈是陈国太子陈温,此时才表明身份,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挑起眉头,方才使臣变脸之前,他就察觉到这人扯了使臣的衣摆,只觉得有异,但没想到竟然是陈国太子。 两国剑拔弩张的时候,陈国竟然敢让太子过来,是太过信任大黎的人品,还是笃定大黎不敢拿太子怎么样? 他神色自若道:“既然陈国太子亲自前来,这事你有何看法?” “晚辈早已倾慕婧安郡主,此生非她不娶,还请皇帝成全!”陈温薄唇勾起,万般风流显露。 他这脸还真有迷倒姑娘的潜能。 “哦?”皇帝佯装狐疑道,“据朕所知,婧安只在靖城和京城生活过,你们陈国离这两地都有些距离,你是何时见过婧安的?” “北鞍侵占靖城之时,晚辈曾……路过靖城,在一处客栈歇脚,正好撞见婧安郡主被北鞍人追杀。”陈温一手握拳放在腹前,一手背于身后,越发的文质彬彬,“便对郡主一见钟情,特意将她救了下来……” 皇帝:??? 百官:!!! 我靠! 什么路过?你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陈国太子路过战乱中的靖城?骗傻子呢? 明明就是想趁机浑水摸鱼,还讲得那么好听!说是英雄救美,说不定追杀婧安的北鞍人都是你给安排的! “晚辈等今日已经等了许久,当初放郡主回京,就是为了日后能将她名正言顺地娶回陈国。”说到这,陈温有些遗憾,“只是晚辈也没想到这一放,竟然就耽误了两年多,好在郡主尚未婚配。陛下,君子有成人之美,还望陛下成全晚辈这对饱受分离之苦的恋人。” 第六百三十一章 难题 “这……”皇帝一时犯了难,“众爱卿以为如何?” 众人斗胆往上方一瞟,见皇帝面露难色,心中犯起了嘀咕,大黎被陈国扣了屎盆子不说,使臣还傲慢无礼地逼他们就范,朝臣们绝大多数咽不下这口恶气,不同意婧安郡主和亲之事。 但如今陈国太子亮出了身份,他亲自来求娶,还在朝堂上如此倾诉衷情,诚意已足,大黎不算失了面子,答应他无疑是最优解。 丞相眼皮子往下垂,思索了一会儿,往中间跨一步,举起手中的芴板,稍稍弯腰:“臣认为既然陈国太子真心求娶,陛下应该应允,如此既促成了一对佳偶,又令两国和睦,百利无一害。” “臣不同意!”络腮胡子第一个反对,也走了出来,面色愤怒,“陈国挑衅在先,怎可因为他们太子说几句腻歪话,就能将往事一笔抹煞?我堂堂大黎何须靠女子求得太平?” 说着,他转身直视陈温,气势强横道:“陈国太子,上次使臣遇刺一事,你当真不打算给我们一个交代?” 空气里一瞬间凝滞,任谁都没想到这武将竟然这样莽撞,如今双方在谈和的阶段,他却将最后一层窗户纸给捅破了,是打算彻底和陈国撕破脸了吗? “齐将军!”丞相厉声呵斥,他可真是有勇无谋的匹夫! “别玩你们文人那套,一肚子弯弯绕绕,我……”武将双目圆睁,不屑于和丞相一样想要维持虚假的和平,大黎是没恢复到鼎盛时期,但是大黎绝不弱于陈国,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丞相怒不可遏,被开了地图炮的文官们也气不过,咬着牙瞪武将,其他武官不得不将武将拉开,陈国太子和使臣都在场,朝堂之上就闹哄哄的,形象都不要了? 一场乱糟糟的争论总算是结束在萌芽阶段,百官各归其位,除了武将,其他人面容和缓,似乎方才发生的事不存在一般。 丞相吐出一口浊气,再次表态:“和亲之事宜早不宜晚,还请陛下圣裁!” 两国此时开战,大黎未必会输,但绝对伤筋动骨,百姓更是没好日子,大黎百年基业就要岌岌可危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国扣屎盆子一事,大黎迟早要出了这口气,但是现如今暂时获得太平,休养生息为重。 大部分文武朝臣跟随丞相表态,齐刷刷地弯下了腰。 兴致盎然地旁观了一场闹剧,陈温意犹未尽地咂咂舌,眼帘合上,将眼中的兴味遮住,再睁眼时皆是诚恳,对方才之事只字不提,拱手附和:“还请陛下成全!” 皇帝俯视下方众人,转动着手中的玉扳指,左一圈又一圈,还是不能拿定注意。 正如丞相所想,皇帝也觉得答应和亲是最好的选择,为了大黎江山永固,百姓生活稳定,牺牲一个婧安算不得什么。 但太后当初历经万难辅佐他登基,如今他不能罔顾太后的意愿,强行将婧安远嫁。 本来他是打算先留下使臣,听听太后的意愿,从长计议,没想到陈国太子竟然亲自出马,他若是当场拒绝,怕是要伤了两国和气。 想了想,既然此事他左右都不好做决定,还是让婧安自己来做选择,就算拒绝也不过是儿女之间的感情纠纷,闹不大:“此事事关婧安,不如让她自己做决定。来人,宣婧安!” 第六百三十二章 议论 皇帝之言刚落,太监就高声传话,一个接着一个传,声音越来越远。 没多会儿就传到了长宁宫,婧安与阿莎岚分析过后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不容拒绝地在嗓子眼上蹿下跳。 “公公,你等一会儿,我换身衣服就来。”婧安眼睫毛不断颤抖,垂下来让情绪不至于太过外泄,太监催促快些,婧安已经与宫女进了里间。 婧安双臂展开,任由宫女换一身衣服,思绪总是不能平稳。 宫女们拿着不少衣裳,其中一个将一条罗裙展开:“郡主,这一身藕荷色花隐蝶罗裙如何?” “不要!”婧安下意识拒绝,这身衣服着实亮眼,她不愿意远嫁,自然不愿意穿得太美。 眨了眨眼,婧安稍稍稳住心神,视线在宫女们手中的衣裳上逡巡一番,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些衣裳都是往日她最喜爱的,今日绝不可穿出去。 婧安绕过宫女,走到衣柜前,抬手在里面扒拉许久,门外的太监急出了一身汗,边擦汗边站在房门外踮着脚尖朝外张望,终是大着胆子道:“郡主,可否快些,陛下和百官陈国使臣都在等着。” “马上就好!”婧安快速扒拉,整个头都要钻进衣柜里了,才终于从最角落里掏出一套藏青色朝服,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就是这身! 这套朝服还是她被册封为郡主的那晚穿过,之后一直放在柜子里压箱底了。 当然平常是没有机会穿的,但是也不妨碍她觉得这套朝服太过老成,又是深色系,又是繁复的花纹,各种细节都是严格按照要求制作的,再美貌的女子穿上这种朝服,就只剩下沉闷的端庄了。 “快,本郡主第一次上朝,可不能迟到太久。”婧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宫女们知道她的心思,没敢劝阻,麻溜地伺候她更衣。 出门的时候,婧安仿佛能预料到结果,心情愉悦了不少,饶有兴致地和太监打探:“公公,你可知陛下为何宣本郡主上朝?” 太监只在外围等候跑腿,对殿中的事并不知晓,听到传话后立刻朝长宁宫飞奔,也没有机会打听,所以摇了摇头,只道不知,双腿使得跟跑没有区别。 这个太监不知道,可不代表别人也没听说,就宣婧安的这段时间,殿中之事已经传开了。 婧安不用遗憾多久,一个拐歪后,就隐隐约约听到宫女太监们的议论声,领路太监想要呵斥他们,被婧安制止了,边走边听。 “要我说,陈国太子这样诚心相求,郡主就该答应才是,日后说不准能当上陈国的皇后,留在咱大黎,顶天了也就是个皇妃,孰好孰坏一目了然。” “呸!我看是你想当皇后吧? 一天到晚的光想着攀龙附凤,也不想想正事。” “你有正事,你倒是说说?” “此次和亲,明着有商有量,实际上谈不拢就会兵戎相见。若是郡主答应还好,双方都能得到好处,但是如果郡主不答应,皇帝不好办,也当众驳了太子的面子,到时候两国关系只怕更差,至于最终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准。” “嘶!你的意思是两国开战与否寄托在郡主一人身上?” “嗯。” “那怎么行?要是她不答应,天下不就大乱了?咱的太平日子就没了?” 第六百三十三章 选择 嘀嘀咕咕的议论声还在继续,太监瞧着婧安有些摇摇欲坠,暗恼这些宫人口无遮拦,八卦之心太重,不分场合地点地胡言乱语:“谁……” 一个字都没有说完,婧安侧头看他一眼,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也是这时候他才看见婧安的脸色,那张出门时还算神采飞扬的脸此时已经半点血色都没有,半透明的白,像是皂角水激起的泡沫,一戳就会破。 他愣愣地闭上嘴,只是有些遗憾罢了,皇宫之中多的是苦命人,今天过后再多一个而已。 婧安转回头,那些议论的人就在前方拐角处,只要她往前一步,轻呵一声,然后着人将他们扭送至慎刑司,他们就会为这番议论付出惨痛的代价,一辈子都为今天的议论后悔。 “我的天啊,要是就因为婧安一人,陷天下于大乱,我后半辈子每天都诅咒她,让她不得好死……” “呸呸呸!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连郡主都敢这样说?” “我说的是实话,大黎太平了多久,就要因为她……我还算好的,被人知道了,她家老祖宗说不定都会被人挖出来鞭尸!” “走了走了,你想死我还不想,你再这么说下去,还没等到战乱那天,我们就都没命了。” …… 声音越来越近,婧安如雕塑一般站在原位,没有要上去抓人教训的冲动,更没有闪躲的必要。 “啊!”一看到婧安,议论的几个宫女太监瞬间没了半条命,浑身一软,如同几滩烂泥一样瘫在地上,手脚颤抖不断磕头,“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郡主饶过奴婢……” 哀求声中还带着哭腔,卑微得好似方才口出恶言的不是他们一般,婧安冷笑一声,视线都没落在他们身上:“滚!” 几人闻言,慌忙提起裙子落荒而逃。 婧安身边举着伞的宫女早已忍不住,在他们从她身边经过时抬脚就踹了几脚,看着他们左歪右倒,依旧不解气。 “郡主,您别把这些蠢东西的话放在心里,有太后护着您,那些舆论不会影响到您的。”宫女在婧安右后方,瞧不见婧安的脸色,焦急得差点不顾规矩,走到前方来观察。 婧安没有言语,绞着手中的绣帕,没有太用力,像是漫不经心,却一圈一圈地绞,绞得人心里发慌。 那些人说的话,是不好听,可未必没有对的地方,比如她拒绝了和亲之后,两国发生战争,所有人都会把矛头指向她,甚至指向她的父母祖宗。 若是只骂她,她想为自己抗争到底,可是世人的利益一旦受损,就都不讲理,她不忍心早已入土的父母祖宗受害。 再说了,她的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及其他族人亦在边关被灭族,全族用性命换来的荣誉,她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抹煞,她绝不能让父母族人死后不得安宁! 婧安抬眼,望着天上明亮到刺眼的太阳,已是五月中,按说该热得让人受不了,但她此时竟感受不到半点温度,她将伞柄往后推:“不用遮了,我想晒晒太阳。” 宫女闻言关起了伞,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直到到了大殿之下,婧安往着长长的阶梯,脸上扬起完美的微笑来,双手放于腹前,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头上的步摇没有晃动半分。 今天,我带着我婧家满门的荣耀踏入这朝堂! 第六百三十四章 陷阱 婧安目不斜视地走到殿堂之中,右手压在左手上,两手放于左胸前,右腿微微向后退,双腿弯曲,头向下低,十分标准地行礼:“臣女婧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皇帝在龙椅之上抬手,示意她起身,“今日陈国太子前来求娶你,说是对你一见钟情,言辞诚恳,态度也真诚,许是个良人。可你父母已经为大黎牺牲许多,朕不愿再委屈你嫁于不愿嫁之人,此事交给你来做选择,嫁与不嫁都看你的意愿,朕都为你做主了。” “谢陛下!”婧安抬起头。 文武百官心中担忧,怎可将国事真的交付一个女子决定?依皇帝之言,若是婧安不懂事,拒绝了和亲,那皇帝还真要置天下人于不顾,也要保住她么? “陛下!万万不……”丞相跨出来,芴板还没有升到胸前,就听见一声清脆坚定的声音,“我嫁。” 众人愕然,婧安嘴角向上扬:“我爹为守边关而死,我族人皆在边关被灭,我是他们留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我不会堕了他们的风骨。”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一女子都能有这样忠烈的想法,他们这些人如此算计她,倒显得心胸狭窄了。 “如此甚好。”陈温拍手叫好,瞧着婧安的背影满是欣赏,“郡主大可放心,我陈温日后定会对你好,不出半个月我陈国必将十里红妆迎娶你,如今两国达成秦晋之好盟约,从今往后,两国百姓必将永远记住郡主大义!” “谢陈国太子。”婧安没有回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既如此,朕允了。”皇帝面色稍轻松,“你先回去将此事告诉太后吧,顺便开解开解她,免得她老人家挂心。” 走回长宁宫,婧安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郡主,你看。”宫女扯了扯她的衣袖,她闻声抬起头,长宁宫门口,太后正站在门外等着,她鼻尖一酸,像乳鸽归巢一般冲进太后怀里嚎啕大哭。 “郡主答应了。”宫女哭着告状,将路上遇到宫人编排一事和殿中之事都告诉了太后,听得太后怒不可遏,哄好婧安后,领着一众人就去找皇帝了。 此时朝会已散,陈国太子也只留下一人,具出了京城城门,奔赴陈国而去。 皇帝一人在后殿批改奏折,太后气冲冲地跨入门槛,殿中的宫人立刻跪下,请安声不断。 “婧安一事,是她自己做的决定……”皇帝知道太后为何而来,放下狼毫,无奈道。 太后冷哼一声:“你怎么想的哀家会不知道?你就是不想做那个恶人,所以才让她选,可是你哪有给她选择的机会?你根本就是欺负婧安年轻,逼她心甘情愿地跳进火坑!” “母后这是冤枉朕了。”皇帝从龙椅上下来,搀扶着太后的手臂,被太后气愤甩开,他也没有脾气,守在一旁道,“朕真没有……” “没有?”太后气冲冲地打断,“那路上编排婧安的宫人呢?你别告诉哀家,有宫人胆子这么大,敢那样说婧安,还偏偏就是在明知道婧安不久就会从那里经过的时候说?若真如此,这皇宫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皇帝叹了口气:“朕只是想将事情的后果提前告知婧安,以便她做出选择。” 第六百三十五章 两重天 阿莎岚回到家中仍是坐不住,匆匆吃过晚饭后,就带着宫女出来了。 内外私自通信的事已经被太后知晓,万不能再犯,所以她们打探不了宫中的动静,阿莎岚如今就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坊间的吃瓜群众,她早就发现,坊间这些人传闻虽然真假参半,但是消息总是第一个得到的。 在烩来楼听了半个时辰的说书,阿莎岚心中担忧,是半点都听不进去的,浓茶倒是喝了几盏,依旧心绪不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怕错过任何消息。 突然一综衣小厮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阿莎岚眼睛一亮,直觉对方是来传宫中秘闻的。 小厮直奔说书人而去,一直喘着粗气,附在说书人耳边耳语几句。只见两人神情夸张,特别是说书人眉开眼笑,眼中皆是“大新闻来了”的喜悦。 啪! 惊堂木在桌案上掷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响声,说书人的手指都被震得颤了几下,但他满脸兴奋道:“那孙猴子被压在了哪儿,咱日后再说。今日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事关天下安危,与我等息息相关,此事究竟为何事,容我慢慢道来……” 阿莎岚直起了身,一改之前的心不在焉,目光灼灼地盯着说书人,说书人不疾不徐地将前因诉说,这些阿莎岚都知道,焦躁得恨不得催促他快些说重点。 许久,说书人才道:“婧安郡主不负先辈之名,为国远嫁,此乃天下人之楷模……” 阿莎岚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呢?婧安不是不愿意么?还不到一个时辰,她怎么就答应了?” 周围的客人有质疑此消息的,高声道:“传闻婧安郡主很得太后喜欢,太后怎么会允许她远嫁?你这消息也太假了吧?” “假不假,过一会儿陈国太子带人从门口进过,你们看他的神色不就知道了吗?”说书人一点都不惧怕质疑。 阿莎岚站起身,走到窗边,她订的是二楼的雅间,正巧窗口会看得到路边。旁边的路是从皇宫到城门最近的那条,正常情况,陈国太子会经过这里。 等了没一会儿,陈国太子神采奕奕地骑着高头大马而过,看那脸色,阿莎岚眼前一黑,他得逞了。 陈国太子刚过,后脚又有人传来消息,和亲之事定得很急,就在六月初,礼部都忙了起来,婚事所要准备的一切东西都要开始筹备。 此事已经盖棺定论了,百姓欢呼声震天,手舞足蹈:“太好了!不会打战了!天下太平了!” 如同过年一般,孩子大人都欢腾起来,沿街的店铺上争先恐后地挂起了红灯笼,四处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 阿莎岚站在人群中一阵恍惚,仿佛在这一刻与世界格格不入,婧安怎么办? 此时,婧安站在宫中最高的阁楼之上,俯瞰京城的一切,夜幕之下,黄澄澄的灯笼瞬间被换成了红彤彤的颜色,从宫门外往四周蔓延,她清楚地看出和亲的消息传到了哪里。 “郡主,您若是不想嫁还来得及,只要您告诉太后,太后一定会帮您。”宫女给婧安披上披风,对她的状态很是担忧。 “我没事。”婧安拢紧了披风,最后扫一眼热闹辉煌的京城,转身下楼,融入了一片死寂的皇宫。 第六百三十六章 难过 明明已经做好了决定,明明知道没有退路,婧安却还是止不住地流泪。 她虽生在边关,长在边关,但她始终是大黎人,她的父亲母亲从小身体力行告诉她何为生是大黎人,死是大黎鬼,万万没有想到终有一天,她要远嫁敌国! 有委屈,有恐惧,有背叛信念的痛恨。 那晚回房后,她就一直以泪洗面,太后来劝说了许久,她都没有好转,嘴上说着“我很好”,心中脸上的悲伤却总是化不开。 太后看着不忍心,时常传阿莎岚进宫来陪她,就算开解不了,好友的陪伴也能让她好受些。 “好呀!你个登徒子,看姑奶奶不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白色幕布上,一个英姿飒爽的姑娘形象的影人腾空而起,朝对面那个矮胖的影人揍去。 矮胖影人左躲右闪,嗷嗷求饶:“姑奶奶姑奶奶,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捏着嗓音说的,怪里怪气的,也为这出自导自演的皮影戏添了许多趣味。 婧安淡淡地笑了起来,但笑容里总有些无力。 表演结束后,阿莎岚和圆脸宫女从幕布后走出来:“怎么样,很有趣吧?” “很有趣。”婧安不想阿莎岚担心,嘴角含笑。 “你能笑起来就好。”阿莎岚不知道该怎么劝说,说得再多也改变不了和亲之事,反而让婧安更加难过,索性继续打诨道,“你还想看什么?你告诉我,我去学来,都表演给你看。当然啊,打铁花那种高难度的,你可不能强求我学哦!” “都行。”婧安沉静了许多,没有多少话,多数是阿莎岚和宫女们绞尽脑汁地逗她开心。 “姑娘又去跟唱皮影戏的老者学了两日皮影戏,如今进了宫……”暗卫事无巨细地汇报阿莎岚的行动。 战九霄边听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只要想到阿莎岚有可能是琉璃,他心中就雀跃不已:“赏那老者百两银子。” 暗卫嘴角抽搐,姑娘为了哄婧安,学了不少小把戏,每次王爷听到后都要赏赐,是生怕姑娘发现不了他派人暗中跟踪么? “是。”暗卫不敢有异言。 “她学得怎么样?”战九霄心中好奇,又有些吃醋,琉璃可从来都没有为了哄他学过什么。 暗卫尽量忽视战九霄酸溜溜的语气,免得战九霄在他心中的形象大损:“姑娘聪慧,学东西很快,而且头脑灵活,懂得变通,不是一味地学唱腔,而是融入了更多有趣味的玩法。” “挺好!”战九霄嘴上谦虚,眉眼间却满是与有荣焉。 暗卫不忍直视,把头埋得更低,不带任何情绪地平铺直叙地将阿莎岚的表现阐述出来,听得战九霄直嫌弃,什么事情到暗卫嘴里都无趣了许多,他差点想将暗卫送去说书人那里学学讲故事的技巧。 突然,他的视线落在面前的密函上,眼神一暗,嘴角紧紧抿成了直线。 根据织玉的口供和前期派去侦查的暗卫传来的情报,先淑妃之事确实事有蹊跷。 第六百三十七章 杀头大罪 哪怕真相可能会让他难以相信,他都要将当年的真相挖出来! 等这件事情过后,他要亲自去印证心中的那个猜测,那个世人都不敢相信的猜测,若是猜测是真的,这次他绝不放手! 琉璃,再等等! “老嬷嬷那边如何了?”战九霄往座椅后靠,面色难看起来。 被下了那样的毒,老嬷嬷还不肯坦白,也真是够倔的,若不是他从织玉那里坐实老嬷嬷的罪,还真要被她骗住了。 暗卫低头道:“她还是疼得满地打滚,大喊大叫要请您过去,但对自己的罪行全盘否定。” 如果能供出点新线索,老嬷嬷还有点用,如今这样冥顽不灵就让人讨厌了。 冷笑一声,战九霄嫌弃道:“既然这样就别理她了,把暗中监视的人手都撤回来,由她自生自灭去。” 林潭走了进来,背上还背着包裹,拱手道:“王爷,一切都准备妥当,即刻就可启程。” 战九霄抄起桌上的长剑,大步朝外走去。 到了宅子门口,战九霄瞧见戴着帷帽的织玉,沉声道:“你最好别使诈,如果本王没有看到你说的许姑娘的尸骨,你该知道迎接你的会是什么。” “织玉惜命,自然不会自寻死路。”织玉抬眼,视线落在战九霄身后的宅子里。 这不过是一处在市井中再寻常不过的小宅子,战九霄为了藏身暂住于此。 从刺杀太后那天开始,织玉就被看守起来了,对外面的事情一概都不清楚,只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到战九霄是偷溜出地牢的。 但她实在猜不出,是战九霄胆子大到敢违抗皇命,还是他得了皇帝的准许。 不过,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战九霄的势力不容小觑。如今战九霄是她的靠山,战九霄越强她就越安全。 织玉莞尔一笑:“此次去胥城,王爷定然有所收获。” 战九霄握紧了长剑,此行有没有收获都不能让他开心,冷声道:“启程!” 巍峨的城门就在前方,战九霄实在忍不住,勒马折返:“你们先行,本王稍后追上。” 然后吩咐暗卫道:“去,传话进宫里,就说本王偶感风寒,需要姬浔来看诊。” 暗卫领命,一溜烟跑没影儿。 不多会儿,姬浔被皇帝下令来给战九霄诊治,提着药箱,不甘不愿地朝地牢进发。 “马夫,车跑得太快了,有点颠。”姬浔掀开车帘,对车外的马夫悠悠道,声音轻飘飘的,说不出真是因为颠簸身体不适,还是有其他原因。 “好嘞!”马夫没多想,勒住缰绳,让马的速度降了下来。 按正常速度,一个时辰能到的路程,他们愣是走了一个半时辰。 到了地牢,姬浔目前是陛下跟前的红人,狱卒们难得见到这样的贵人,争抢着想要给他带路,上次那个引路的狱卒赔了两顿酒钱才把人哄走。 姬浔瞧着他格外殷勤的嘴脸,还当他是有事相求,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但没想到的是他把人哄走后,脸色是不好了,汗水直流,却没有求姬浔的意思,相反边走边拐弯抹角地阻止姬浔进去。 姬浔往里深深地瞥了一眼,战九霄的身份摆在那里,总不会有人胆大包天敢对他动用私刑吧? 懒得与狱卒掰扯,姬浔把皇帝摆出来,堵得狱卒有苦不敢言。 战王都不在里面,姬大夫现在进步不就穿帮了么? 越来越僻静,再走十来步就可以看见战九霄的身影了,狱卒心里七上八下的,私自放走犯人,可是杀头的大罪! 正当狱卒纠结要不要干脆跪下求姬浔隐瞒的时候,暗卫从旁边走了出来,没出声,右手往前一伸,侧着身子,示意姬浔跟上。 姬浔往前方的牢房看去,里头早已没有了战九霄的身影,白眼翻上天,不迟疑地跟了上去。 到了一处院子里,战九霄一见到他,立刻问:“你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六百三十八章 皇陵 姬浔冷眼将战九霄打量一番,见他眼底灰青,一副十年没有睡好觉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当初的目的总算达到了! 阿莎岚吃了那么多的苦,战九霄总算偿还了一部分。 “你去皇陵看过了么?”姬浔把药箱放在旁边的石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战九霄。 战九霄像是被人抽了全身的力气,指尖都在颤抖,喉头艰难滚动几下,才颓然道:“去了。” 听老嬷嬷说凤琉璃的尸体被人抢走之后,他就带人去过了。 皇陵入口被毁,守陵人担心会被降罪,没将此事上报,而是偷偷将入口修复好。 陵墓里封闭得很严实,没有尘埃,两年过去了,夜明珠还发着幽幽的光。战九霄举着火把,细细留心着周围的一切,不想错过任何线索。 往陵墓里走个六七步,就见着墙壁被人锤出了几个深深的凹痕,据老嬷嬷所说,截胡之人也许没有武功,应该是陈国派来劫走琉璃尸体的黑衣人被截胡后,气急败坏留下的。 战九霄看着那些凹痕,恨不得将这些拳头都砸向那个黑衣人,谁都不可以冒犯琉璃! 走了几步,战九霄看见地上有几片筷子一样宽、拇指长短的片状物品,将其捡了起来,黑乎乎的,一抹还能把他的手抹成黑色,他举到鼻子下嗅了嗅,竟有火药的味道。 从怀中掏出了手帕,把这片被烧了的小竹片收藏起来。 如果没有猜错,这块小竹片就是截胡之人留下的。 再往里走,战九霄就没有再发现其他东西了,可越往里走,战九霄心中的怯意就越浓。 无论如何,凤琉璃的陵墓遭人破坏,尸体被夺,已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他战九霄至今才知道,让琉璃死后都流落异地,终究是负了她。 他不敢去看里面的惨状,怕亲眼见到她死后所遭遇的一切,会承受不住。 磨蹭许久,战九霄终于还是往里走了,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竟会看到令他目眦欲裂、肝肠寸断的一幕! 陵墓正中央,所有装着陪葬品的箱子都被打开了,珠宝金银散落一地。 顺着珠宝往前看,七八具只剩下骨架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棺柩之下,有的裤腰带都松开了,有的上衣也脱了,没一个衣服是整齐的! “畜生!”战九霄拔起别在腰间的剑,上下挥舞,眨眼间就将尸体都战碎了。 可他没有停止,疯了一般地乱砍。 等停下时,他眼里浓浓的悲痛,用剑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地往棺柩前挪。 棺柩中空无一人,他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伸手摸了下羊脂玉枕,虽是触手升温,但他只感受到直入骨髓的冰冷。 战九霄张了好几次嘴,才嘶哑地吐出话来:“她,有没有受欺负?” 他不敢想象,琉璃都已在陵墓之中还会受这样的侮辱,该有多伤心? “没有。”姬浔看到桌面上摊开的碎竹片,懒得再狡辩,如实道,“我刚要阻止的时候,黑衣人正好赶到,那帮畜生当场就被解决了。” 闻言,战九霄松了口气,琉璃没事就好。 既然姬浔已经默认当初截胡之人就是他,那再加上之前他所说的话,是不是就等于承认了阿莎岚就是琉璃? 战九霄心中升起了希望:“阿莎岚就是她么?你把人救了以后,就带去了楼兰,对么?” 第六百三十九章 欺瞒 姬浔看着满是期待的战九霄,有把一切都告诉战九霄的冲动。 不是为了战九霄好,而是阿莎岚已经知道了真相,若是依她的想法,将她带回楼兰,日后她也难以释怀,不如把事情都在这边解决完,在她明白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时候再做决定。 姬浔走到石桌旁坐下,把药箱放在上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才道:“当日我出城,正巧遇到那伙盗墓贼,就是那群畜生,我觉得不太对劲,所以就跟了上去…… “从黑衣人手中把凤琉璃救下后,我见她犹似生时,想到那莲丹于你有奇效,便试着喂她吃。” “她醒了?”战九霄猜到结果,满脑子都被琉璃还活着的喜悦侵占,欣喜若狂地想要立刻去找阿莎岚,走了几步,才发现走错了路,又折返回来朝另一边走。 “不是。”姬浔态度坚决地否定。 “怎么可能?”战九霄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有的证据都表明,琉璃很可能就是阿莎岚,他双目喷火地看着姬浔,“你在哄骗本王!是你夺走了琉璃,是你说琉璃也许还活着,琉璃一定还在你身边!” 姬浔淡定地抿了一口茶,阿莎岚在马车里红着眼睛声嘶力竭抗拒的样子始终让他难以忘怀,他一个旁观者都从未想过阿莎岚是阿莎岚,凤琉璃是凤琉璃,她们此时在认知上不是同一个人。 如果告诉战九霄真相,战九霄是不是就会把阿莎岚当做原来的凤琉璃,把对凤琉璃的方式强横霸道地硬扣在阿莎岚的身上,不顾阿莎岚的感受,不尊重阿莎岚的意愿,只想把凤琉璃的灵魂锁在身边? 一想到那种可能,一想到阿莎岚要被当做装灵魂的容器,姬浔就无法接受。 姬浔垂下眼皮,嘲讽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我在生你的气,我气你两年多了,还没有发现凤琉璃的尸体已经被人偷走了,我气你将个冒牌货当做宝贝,所以想要报复你,看你难受,我就高兴!” 半真半假地说了些,一时令战九霄分不清真假,他双手紧紧抓住姬浔的手肘,眼中划过杀意:“那本王的琉璃呢?你带走了琉璃,把她藏去哪里了?”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姬浔慢悠悠地扯开战九霄的手,起初战九霄还不愿意,反而加大了力气,像是要把姬浔的手肘捏碎了一样,姬浔笑吟吟地看着他,就是不说话。 战九霄知道不松开姬浔,他就永远听不到真相,所以差点咬碎了一口牙,才松手:“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本王就让你一辈子也说不了话!” 冷笑一声,姬浔继续道:“死人怎么可能吃得下药?这是常识,战王总该知道吧? “确定凤琉璃救不了以后,我怕黑衣人还没有离开,或者等我走了以后会重新返回去,又或者盗墓贼的事会再次发生,所以我将她待会儿城里去找你,可那时候你谁都不见,我四处碰壁,不得已之下找了一处好地方给凤琉璃立了无字碑。 “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看。” 姬浔根本没有给战九霄插嘴的机会,一口气将事情结局说完了,徒留下战九霄紧紧盯着他又哭又笑,一脸地不相信。 “走吧。”姬浔站起来,提起药箱,就朝外走,一副带路的姿态。 第六百四十章 心灰意冷 “等,等等。” 姬浔从战九霄身边走过的时候,战九霄扯住了他的衣袖,再没有之前的愤怒,像受了重创一般,脆弱得不堪一击,却执拗地寻找真相:“莲丹,莲丹有奇效,它和其他药不同,其他药喂不下去,莲丹不一定。” “所以呢?”姬浔侧头看向战九霄,“再有奇效,治的也是活人,你什么时候见过有起死回生的药了?” 战九霄身体晃动一下,浑身都没了力,仅剩的力气都用来抓住姬浔的衣袖,他仍固执道:“阿莎岚呢?你什么时候那么热心肠,竟然会将个没有关系的姑娘带着身边照顾?” “呵呵。”姬浔抬手去扯开战九霄的手,“你以为她是凤琉璃,可是,你就没想过我和凤琉璃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就算凤琉璃还活着,我凭什么会照顾她?我和她的交情没有那么深吧?再说了……” 姬浔感受到战九霄抓住自己衣袖的手越来越无力,趁机加了把火:“如果她真的是凤琉璃,以我的性格,我肯定一早就将她丢给你,我可不是那种想要把麻烦带在身边的人。” 话音未落,战九霄的手就彻底被姬浔扯开了,如同断了一般落下。 战九霄的希望彻底落空,姬浔就不是会带着个麻烦的人,不管阿莎岚为什么能得到姬浔的另眼相看,至少琉璃和姬浔没有这么深的交情。 心脏像是被碾碎了一般,战九霄心灰意冷地往屋里走,如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一丝精气神。 姬浔看在眼里,嘴巴微抿,终究还是离开了。 当晚回到姬府,阿莎岚撑着下巴,嘴巴撅得老高,一见到姬浔就抱怨:“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下值?我都饿死了,你洗手吃饭。” 阿莎岚从姬浔手里抢过药箱放在一边,又把姬浔拖到盥洗架旁,就差帮他洗手了。 姬浔叹了口气,快速地洗完手,擦过后坐到餐桌旁。 眼前的菜还冒着热气,阿莎岚给姬浔夹了一筷子他爱吃的酸辣蹄髈,就自顾自地大块朵颐起来。 五脏庙暂时得到安慰,阿莎岚才从饭碗里抬起头:“婧安怎么样了?她今天还好么?” 说完,阿莎岚又开始扒饭,她不是每天都能进宫的,没进宫的时候只能向姬浔打探。 可好半天姬浔都没有回话,阿莎岚狐疑,朝姬浔看了过去,姬浔难得的在发呆,阿莎岚眼睛眯了眯,不对劲啊! 把头凑了过去,阿莎岚才发现姬浔的饭根本没动两口,她低头瞅了瞅自己碗里都快见底的饭,更加觉得姬浔有问题。 “宫里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阿莎岚猜测,上次太后遇刺,姬浔什么都不肯说,这次不能让他再隐瞒过去了。而且,婧安此时正是难受的时候,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两人的脸靠得太紧,姬浔一瞬间就意识回笼,将阿莎岚按回座位,瞧见阿莎岚眼中的担忧,思忖了一会儿道:“你想不想进宫小住一段时间?正好可以陪陪婧安。” 战九霄明显已经偷溜出来,姬浔不知道这是战九霄自己的决定,还是有皇帝的旨意,但是姬浔知道,战九霄溜进皇宫的几率比溜进姬府的几率要小很多。 既然阿莎岚已经做了决定,姬浔打算尊重她的想法,尽量减小战九霄出现在阿莎岚面前的可能性,等再过几个月,他们就可以回楼兰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清流 阿莎岚静默了一瞬,沉默地摇了摇头,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但没有了方才的食欲。 皇宫终究是个冷情之地,她不敢再住在里头了。 和亲之事定下后,阿莎岚进了几次宫,当天的事早就打探清楚了。 她不相信有宫人这么胆大,敢在靠近大殿的地方编排一个郡主,要知道不远处就是庄严肃穆的大殿,军容整肃的禁卫守在四周,而且宣婧安的声音传得后宫都能听到,那几个宫人明知道婧安不久就会从那里经过,还敢不管不顾地议论那件事。 他们是嫌命太长,想早点见阎王么? 肯定不是啊,可如果不是,那么除了有人给他们借胆,再没有其他解释了吧? 至于那人是谁,阿莎岚多多少少也猜得出来,皇宫之中能让人不要命地办事、还希望婧安远嫁的人也就只有皇帝了。 回想到往日每次见到都是笑吟吟的皇帝,阿莎岚心里一阵发寒,谁能想到那样一张脸之下竟是一颗算计深沉的心。 皇家如此人情淡薄,真是令人恐惧。 不过……阿莎岚眼神闪了闪,战王在这种薄情寡义、阴谋算计环绕的皇室也算是一股清流了。 怎么又想起他了? 阿莎岚狠狠咬了下舌尖,把脑子里不该出现的人甩出去。 放下筷子,阿莎岚说了句“慢吃”就一头冲进了夜色中,等避开了烛光,她才慢下步伐来,边走边想事情。 这件事里,最无辜最让人心疼的就是婧安了。为了父母家族,哪怕她对皇帝的算计也心知肚明,却依旧不得不答应远嫁。 十几岁的年纪,就要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除了哭,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一口浊气堵在心头,怎么呼吸都没办法排解,阿莎岚气愤地大叫,连打带踹地打面前的杏花树,白里透着淡粉的杏花纷纷扬扬落下,她却只感觉到烦躁。 翌日,圆脸宫女舀了口小米粥递到阿莎岚嘴边:“姑娘,张嘴。” 宫女的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憋笑憋得难受,阿莎岚撇撇嘴,但不能饿了自己的肚子,张开嘴吃了勺子里的粥,气呼呼地像啃骨头一样咀嚼,打算把气都撒在小米粥上。 “小心些,别再受伤了。”另一个宫女忍笑劝说。 “好啊,你们都敢打趣我了!”阿莎岚气哼哼地要挠她们痒痒,被包扎成萝卜的十指落在她的视野里,她顿时丧了气。 昨晚打狠了些,把自己的手打受伤了,不过问题不大,就是姬浔比较生气,难哄了。 过了两天,阿莎岚割地求和,哄了好久,姬浔才同意她拆了绷带,她正灵活地跳着十指舞,圆脸宫女一脸神秘道:“姑娘,有人请。” “谁啊?”阿莎岚不解道。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宫女仍不肯说,拉阿莎岚往外走,上了门外候着的马车,没多久到了一处小宅院。 阿莎岚还没来得及问,直接被宫女推了进去。 “这个放这里,对,轻点……” “婧安?”阿莎岚一听那声音,不再用宫女推着走,自己往里跑。 “你来啦,快过来看看,我布置得怎么样?”婧安一见到阿莎岚,立刻招手让她过来参观。 阿莎岚环顾四周,仆人们正在摆放陈设,婧安抽空还指挥他们,阿莎岚一头雾水:“这里是哪里?” 第六百四十二章 出宫住 婧安笑得见牙不见眼:“我暂时的家!” “啊?”阿莎岚惊讶,“之前没听说你要搬出来住,怎么突然连宅邸都准备好了?太后应允了么?” 听婧安说,她来到京城以后就一直住在宫里,往日想出宫都难,这一回怎么这么容易就能在外居住了? “当然!”婧安笑意不减,叮嘱宫女帮忙照看后,拉着阿莎岚往里面走。 过了垂花门,里面还有不少太监在栽种花草,显然是仓促决定来此暂住的,阿莎岚更是奇怪了。 “这里就是我的院子!”婧安推开一处院门。 这个院子显然已经布置妥当,入眼即是花架秋千石桌等等,雅致之中不乏活泼,正房大开的轩窗边,湘妃色纱帘被清风吹起,在空中自由的舒卷。从轩窗往里看,雕花架子床、宽大的梳妆台、大小不一的摆件,无一不彰显着精美与华贵。 婧安一进去,整个人如同出笼的雀儿一般在里面欢快地跑。 阿莎岚被拉着,跑跳间也感受到一股冲破牢笼的畅快感,化被动为主动,竟开始与婧安赛跑了。 直到两人都跑没了力气,阿莎岚靠在红漆柱子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婧安还是笑不拢嘴,环视一圈,心满意足道:“陛下赏给我的,他准许我在宫外住到和亲前一晚。不过,这件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陛下只答应我偷偷出来,我要是被发现了,陛下不好跟陈国交代。” “好!”阿莎岚不敢在婧安面前多提,怕惹婧安伤心,哥俩好地搂着婧安的肩膀,“我搬来跟你住如何?” “必须的!不然我叫你过来干嘛?”婧安轻捶阿莎岚的肩膀。 阿莎岚捂着肩膀呼痛,佯装被打伤了,让婧安赶紧好好补偿补偿她:“金丝卷、莲花糕、凤梨酥、烧鸡、红烧蹄髈、清蒸鲈鱼……少一样可都不行!” “你来我这是打算把我吃垮了吧?”婧安一眼就瞧出她的伪装,气笑了,伸手到她面前,“我乔迁新居,你是不是要给我送礼?我先说啊,便宜的我可不要!” 阿莎岚双手张开,整个人扑在了婧安身上:“我这个礼物可还行?” 温热柔软的身体一下子将婧安抱了个满怀,婧安的泪水直接涌了上来,就算太后对她极好,她也许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 婧安抬起手,感谢的话才要出口,就听阿莎岚很煞风景地道:“烧鸡真的不可以少,鲈鱼也不能,白切鸡更加不可以……不如这样,我们每样都只要半碟,剩下一半的钱还可以多尝其他的菜,你觉得好不好?” “阿莎岚!”婧安的脸色都黑了,抬起的手重重地打在了阿莎岚的后背,“你能再过分一点么?” “嗷!”阿莎岚这回是真的被打疼了,猴子一般跳开,“我好心陪你,你还打我!看我不报复回来!” 说着,她伸手作势要抓婧安,婧安赶紧逃窜,两人又开始你追我赶了。 婧安眼中的阴霾总算是在阿莎岚的插科打诨中暂时消失了,这次能出宫全是因为皇帝见她被宫人的议论压得难以呼吸,才难得的良心不安,勉强应允她在外暂住。 离开皇宫那个是非之地,婧安的心是松快了不少,她瞧了眼身后的阿莎岚,掩下眸中的情绪,不打算将宫里的糟心事告诉阿莎岚。 第六百四十三章 友情 玩闹过后,婧安还要到前院去指挥宫人布置,阿莎岚也在旁边帮忙。 众人齐心协力,夕阳西下之前这所宅邸就像模像样的了。 “烧鸡、红烧蹄髈、清蒸鲈鱼……你想吃的今天买了一部分,剩下的日后再慢慢补够。”婧安将一支鸡翅夹到阿莎岚面前的青瓷碟中,“怎么样,还是我对你好吧?” “嗯嗯!”阿莎岚点头如捣蒜,忙活一天了,她早已饥肠辘辘,也不跟婧安客气,闷头吃了起来。 婧安好笑,偶尔给阿莎岚布菜,顺便劝说:“吃太快了,伤胃,你慢点。” “知道了。”阿莎岚咬了一口红烧肉,浓香软糯,入口即化,她满意地眯起眼睛。 嘴里是答应了,可行动上却没有半点迟疑,就早上吃了一碗小米粥到现在,她都快饿疯了,哪里还能矜持得住? 胡吃海喝过后,阿莎岚往椅背上靠,揉着微微鼓起的肚子,一脸满足。 婧安在她的影响下,进餐的速度也变快了,竟比她慢不了多少。 才放下碗筷,盥手结束,阿莎岚突然拍了下掌,婧安奇怪地看向她,她神秘兮兮地给了婧安一个稍等的眼神。 几个宫女捧着托盘鱼贯而入,婧安瞧了瞧,算盘,账本,还有…… “你,这是什么意思?”婧安歪着脑袋,满脸疑惑。 阿莎岚站了起来,拉着婧安到旁边的茶几旁坐下,宫女们也跟了上去,托盘里的东西被一一摆放在婧安面前,阿莎岚拿起账本递给婧安,挑了挑下巴:“打开来看看!” 婧安有了些猜测,双手颤抖地接过账本,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翻开账本的第一页,上头标注着财产一栏的下方写了一列字,她只来得及看到“京畿良田三十亩”的字样,泪水就喷涌而出,将她的视线完全遮挡了。 婧安手里还有些父母留下的在京城的田地,自然知道“京畿良田三十亩”至少值一百两银子,而且越近京城价格越贵。这钱于婧安而言不过是个小数目,可对于来京城后才涨到每个月五两月钱的阿莎岚来说,不知道要攒多久才能攒够。 也只有阿莎岚这个傻姑娘才会倾其所有,对她好了吧? “呜呜,我不能要!”婧安边哭,边将账本塞回阿莎岚手中。 “拿着!”阿莎岚将账本放进婧安手里,又把茶几上那张薄薄的地契塞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婧安”字样道,“喏,我都写了你的名字,你不许再推辞。这是我送给你的乔迁之喜,你以后就要自己当家作主了,怎么也不能两手空空的,管理这些地,就当练手了。” “我过不了几天就要去和亲了。”婧安哽咽着打破阿莎岚的幻想。 阿莎岚顿了一下,装傻充愣道:“哎呀,你瞧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怎么办?我把钱都花光了,等你出嫁的时候,我没钱买礼物了!不行不行,这个地契算是乔迁礼和结婚礼物吧,你可不能不答应!” 说着泪眼花花的,像是比婧安这个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人还要能哭,婧安失笑,泪水从眼眶里滑落,把账本和地契紧紧抱在怀里,终是应了声:“好。” 阿莎岚一瞬间笑开了花,婧安是她在京城最好的朋友,过不了多久,婧安远嫁陈国,她也要回到楼兰。 分别之后,两人也许一辈子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所以,还在一起的时候,当然要尽可能地对对方好啊! 第六百四十四章 变态 明月高高悬挂,阿莎岚方才沐浴结束,头发半干半湿地垂在身后,她也不急着抹干,夜里有凉风,会吹散白日里的闷热,她走出厢房,感受着清风拂面的惬意,悠闲自在地去正房。 “婧安,到你了。” 轻轻推开门,阿莎岚眉眼弯弯,今夜她们要彻夜长谈。 但是她却没有听到回应,她边往里张望,边唤:“婧安?你在么?” 正房里针落可闻,别说人影,连烛光都不晃动一下,阿莎岚皱起眉头:“不该啊,婧安说了等我的,突然去哪了?” 阿莎岚叫了几个宫女,询问她们可知道婧安的去处,宫女们皆是摇摇头,阿莎岚的眉心频频跳动,吩咐道:“都去各处找找。” 毕竟是才刚动过工的新宅子,有些地方还散落着碎石子,此时已是三更半夜,大家都担心婧安会不会踩着石子后摔到,磕着绊着,以至于不能回房。提起灯笼,众人三三两两地去找人了。 与此同时,在柴房里,婧安正满眼喷火地看着眼前的人,那人点了她的哑穴,也不和她说话,笑眯眯地看着她。 婧安越想越气,不久之前她还心情大好地在房间里摆弄花瓶,却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登徒子给掳了过来,好心情一下就没了。 那双狭长的眼微微弯起,含着笑意,像是春日里裹挟着杏花的清风,轻轻浅浅之中带着熨帖的温柔。 被看了许久,婧安的脸烧了起来,绯红色从脸颊蔓延到耳根,那人畅快地笑起来,往前走一步,欲要说话。 婧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失态了,总是笑容满面的脸绷了起来,警惕地后退,眼中满是警告,还时不时看向那人身后紧闭的门口,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如今她不能呼救,柴房又很偏僻,夜里没有人走动,她想要逃离此人比登天还难。 忽然,一声“婧安”从远处传来,婧安眼前一亮,下意识想要跑出去,却被那人挡在身前,她收不住脚步,直直撞进那人的怀里。 婧安猛地跳出来,气得不行,又说不了话,水润的眼睛怒视对方,控诉他是个登徒子。 那人一点都不介意,低头俯视婧安,眉眼间闪烁着星辰,磁性的嗓音像是裹了蜜,温柔得能化出水来:“你不要声张,我只是太想你了,我再看一会儿就放你走。” 婧安鼓了鼓腮,气得想跳起来打人,拳头才抬起来,就被他的手柔柔地包裹住,扯也扯不出来,婧安只能不停地腹诽:变态! “过些时候,我们就要成亲了,你该习惯我的亲近。”陈温边说边摩挲着掌心里的柔夷,舒适得眉眼都弯成了月牙。 牙齿咯噔咯噔地磨着,婧安更想揍人了:变态!大变态! “婧安!” 阿莎岚的声音越来越近,陈温遗憾地叹了口气,曲起膝盖,仰头看婧安:“我这就解了你的哑穴,你不声张好么?” 打也打不过,还说不了话,婧安没再第一时间表态,而是沉默了一会,等阿莎岚更近了,她才咬牙点头答应。 光靠她一个人,是没办法抓住陈温的,只能等阿莎岚来,两人合作绊住陈温,守卫宅子的侍卫自然会赶来。 到时候她要抓了陈温这个大变态,喂他吃哑药,让他也尝尝说不出话的滋味! 第六百四十五章 喵 陈温见她答应,笑着抬起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她的视线中缓慢地向她脖子后方移动。 婧安深吸一口气,拳头已经握紧,做好了要反击的准备。 脖子后猛地被点了一下,婧安欢喜地抬起拳头要捶向陈温的下巴,她想好了,攻击下巴是最容易成功,且杀伤力还不小,只要她能成功,就有很大的几率能在侍卫到来之前牵制住陈温。 小拳头才抬到胸前,她的眼前突然一黑,陈温那双修长如竹的手轻柔地盖在她眼前,温热的暖意隔空传来,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陈温掌心里上下刷,非但没有把那股来自陌生男人的暖意驱散,甚至还撩起了些许燥热。 婧安已经忘记了要反击的计划,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忽然,她的额头上被某样温热柔软的物品点了一下。 他亲了我?! 婧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从没见过这么无礼孟浪的人,想要指责陈温,可她的心嘭嘭嘭地乱跳,从心底迅速升起一团大火,瞬间蔓延到她的全身。 张着嘴,却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婧安抬头,正巧看见陈温红润的薄唇,方才就是这张唇贴上来的吗? 一瞬间,旖旎的胡思乱想在她脑子里喧嚣,她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像是随时要冲破胸腔似的。 她克制不住,索性闭上了眼,不再看陈温一眼。 陈温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婧安,见她脸和脖子都红得像熟透的西红柿一样,陈温更是嘴巴咧到了耳后根,她对他也不是没有感觉的。 “婧安,你在哪儿?我们都在找你,你听到了应一声好么?你是不是遇到危险?” 阿莎岚从柴房后面的巷子经过,只有一墙之隔了,陈温眼神暗了暗,把掌心里的小东西塞到了婧安手中,贴在婧安耳边郑重其事道:“新居安乐,福临喜至。” 最后依依不舍地揉了揉婧安的额头,陈温还是舍不得离去,婧安被他的举动吓傻了,闭着眼睛不敢睁,卷翘的睫毛不停颤抖,陈温满眼都是婧安,心里暗叹:这傻姑娘,怎么就不知道防着点人,他要是想把她掳走,就她发呆的功夫,就能被掳出了京城。 阿莎岚的呼声一直没有停,她已经绕到了柴房门口:“婧安,你在里面么?” 陈温脚尖一点,在阿莎岚开门的瞬间跳上了房梁。 柴房里黑黝黝的,昏黄的灯笼隐约照出一个人影,阿莎岚猛地吓了一跳,举起灯笼往前看,才发现竟然是婧安:“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婧安脸红脖子也红,眼睛紧闭,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着不动,怀里还抱着一只比巴掌稍微大一点的奶猫。 这只奶猫毛都没长齐,裸露出淡淡的粉色,它倒是睁大了眼,圆溜溜的葡萄眼直勾勾地看着阿莎岚,阿莎岚忍不住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它的脑袋,它的小脑瓜子往后仰了仰,奶声奶气地张嘴:“喵。” 阿莎岚瞬间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她发现婧安竟然还是一动不动,她狐疑地推了推婧安,婧安像是被戳破的泡沫,瞬间弹了起来:“你还不走?” “小心!”阿莎岚眼见奶猫差点落地,心一紧,丢了灯笼,赶紧在下方接住,那毛绒绒地触感落入她手中后,她后怕地大喘气,“你刚才和谁说话?” “没有!”婧安不敢直视阿莎岚的眼睛,怕被发现她与陈温私会。 阿莎岚自然是不信的,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没瞧见异样,手心里奶猫估计是饿了,一直喵喵地叫。 婧安稀奇地凑到奶猫面前:“你从哪里找来的?奶乎乎的,好可爱!” “你应该问你自己哦,我从你手里接过来的。”阿莎岚意味深长地笑着,把猫放回婧安的手里。 陈温那个变态送的? 婧安却觉得有些烫手了,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第六百四十六章 胥城 战九霄远远看见前方竖在地界之间的界石,突然勒住了缰绳,骏马往前跨了几步,前蹄才离了地,腾空扑腾几下,嘶鸣声长而尖锐。 “王爷!”林潭和侍卫以为前方遇到了绊马绳,立刻驱使胯下之马冲到战九霄跟前,另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剑柄上方,只要有一丝异动,他们就会挥剑斩掉偷袭者的脑袋。 可令他们意外的是,他们顺利地冲到了战九霄的前面,却没有发现绊马绳,而战九霄的马已经停了下来,他就坐在马上神情复杂地看着界石。 林潭勒马往回走,看了眼界石上的“胥城”二字,没看出有值得王爷注意的地方,他满头雾水:“王爷,此处可有不妥之处?” 战九霄没有立刻回答,深吸一口气,言不由衷道:“没有。” 说着,抬手挥动马鞭,骏马吃痛,飞一般地冲了出去,战九霄完全不控制骏马,任由它飞奔。 都说近乡情怯,他战九霄终于是体会了一把。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胥城城门下,战九霄翻身下马,不敢再迟疑,迈着沉重的步伐缓慢地往里走。 曾今,他坚信母妃没有叛国,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母妃祖上几代人生死追随先帝,为大黎的江山流尽每一滴鲜血,满门最终只留下了母妃和舅舅二人,舅舅更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再无法杀敌,才主动请求解甲归田。 试问,这样的家族里长大的母妃,怎么可能会背叛大黎勾结敌人?怎么会忍心让祖上的鲜血白流?怎么会愿意让祖上蒙羞? 但是那天织玉所言若是真的…… 战九霄才发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穿过了城门,他回头,仰望这座巍峨的城门,心里被遮上了一层阴霾。 他一向以舅舅一家为荣,可他也许只是个奸细之子,舅舅和母…… 战九霄忽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那个人了,是称先淑妃,还是许姑娘? 他希望能叫一声“母妃”。 找了一间客栈后,一行人用过餐,休整一会儿后就分头去城中打探。他们本来以为毕竟是十多年的事,要想打听清楚需要花费不少功夫,但没想到城中百姓竟然还记得当年的事。 “老妇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在老妇心里,许氏一族就是我们大黎的功臣,当年先帝被三十万敌军围困,弹尽粮绝之时,是许家父子不顾性命率领二万士兵前往搭救。老妇还记得……” 二十甚至三十多年的事情,这位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嬷嬷竟然还如数家珍,战九霄说不出的感动,静坐在一旁不厌其烦地听老嬷嬷诉说往事。 等老嬷嬷说完了,战九霄才问道:“您还记得先淑妃么?” “记得。”老嬷嬷喝了口茶润润嗓,眉头倒是皱了起来,“她……” 许家的罪名就是因为先淑妃而来的,家族被灭,荣誉也都被抹煞了。 张家满门被送去西市斩首之后,胥城百姓仍觉得不可思议,热切地议论之后也都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她如何?”战九霄指尖不安地颤抖,既希望老嬷嬷说,又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听的。 老嬷嬷见多识广,战九霄的衣料细腻柔软,绣工更是精细,绝非普通官员能穿,且他又如此在意先淑妃,只怕身份高得她不敢想象。 思索了一会儿,老嬷嬷还是决定将实情告诉他:“先淑妃原本性格嚣张跋扈,选秀女那年却突然转了性,不再打马扬鞭穿街过市,反而是闭门不出,我们当时也只当她是要嫁人了,所以自己收敛了。后来众人皆知,她成了淑妃,光耀门楣。” 老嬷嬷停顿了一下,特地提醒道:“我们其实都没想到她会得到那样的盛宠,成为淑妃。” 更深的意思老嬷嬷就没有点破了,战九霄却已经心领神会,笑容苦涩地向她道谢,恍惚地离开了。 织玉所言或许是真的吧? 第六百四十七章 起名 “你说,它什么时候起来?”阿莎岚趴在桌子上,明亮的大眼睛里藏着疑惑,一眨不眨地盯着窝里蜷着熟睡的奶猫。 婧安和阿莎岚并排坐着,也是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用气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它不会饿么?”阿莎岚瞥了眼猫咪身边的白瓷盆,羊奶才被热过,热气氤氲,浓浓的奶腥味让她有些不适,“你说是不是小东西不喜欢羊奶,所以才没有醒?” “我觉得也是。”婧安点点头,“要不,我们换牛奶?” “好!”说着阿莎岚起身就要命人去找牛奶,圆脸宫女赶紧将她按回座位上,“姑奶奶,小猫喝不了牛奶,会生病的。它现在还小,多数时间是在睡觉,你们俩也别着急,它睡够就会醒来,你们可别再生出什么奇怪的想法了。” 周围的宫女肩膀一抖一抖的,低下头偷笑。 婧安与阿莎岚凑在一起,简直就是两个大活宝,一会儿担心奶猫会冷着,让人给奶猫做衣服,一会儿又担心饿着,天还没亮就让人去买来羊奶,如今已经热了六次了,更夸张的是屋子里不能有一丝熏香味,就怕影响了奶猫的嗅觉。 折腾了一上午,奶猫愣是眼睛都没睁,她们满腔的热情终究是错付了! 阿莎岚看着只会呼吸的奶猫,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给自己找点事做:“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它是个小姑娘还是小公子?” “小姑娘!”婧安斩钉截铁道。 “你检查过了?”阿莎岚随口一说,兴致冲冲地绕着奶猫转定要取个适合它的好名字! 婧安的脸颊却又微微烫了起来,她才没有检查过,但是这只猫必须是个小姑娘! 手心里出了汗,婧安拿着手帕使劲地擦,都怪陈温那个变态! 自从定下和亲以后,婧安想了许久,逃出靖城之时,她确实被陈温救过。 当时的陈温打跑了北鞍人,扇着一把乌木骨纱绣江山折扇凑近,狭长的眼睛中永远有跃动的光,嘴角总是上扬,言语间透着过分的亲昵,一看就不正经。 婧安以为刚出了龙潭,又入了虎穴,害怕得差点想和陈温同归于尽,哪里能想到陈温竟然会对她一见钟情。 不! 一见钟情出自陈温之口,谁知道是真是假。 婧安思来想去,还是想不通陈温究竟是何意,她可不信陈温嘴里的情谊是真的,都两年了才来求亲,真在乎的话怎么会耽误到这个时候?更何况,以为人人都是战九霄吗? “雪球怎么样?”阿莎岚目光灼灼地看着婧安,“它通体雪白,蜷在一起像个球一样,我们叫它雪球好不好?” “好。” 一答应,阿莎岚就忍不住惊呼,声音才出口,阿莎岚立刻捂住嘴巴,不让声音吵到雪球,却激动得双手不停地挥舞。 婧安见状,不由得开心了起来。 快到午膳时间,阿莎岚忽然觉得不对劲,就算奶猫嗜睡,没道理从昨晚一直睡到这个时候。 她伸手摸了摸,才发现奶猫体温有些高:“它生病了!” 婧安和宫女们闻言,都围了过来,但每一个敢再这个小团子,生怕给这个孱弱的小生命带来更多伤害。 “怎么办?”婧安第一次养猫,一时乱了分寸,“要不要请太医来?” 第六百四十八章 又来 “不行!”阿莎岚都还没吭声,婧安第一个反对,要是请太医过来,陛下有可能会询问这里的情况,若是听说是给奶猫治病,难免会问起这只猫从何而来,那陈温偷潜入这里的事就瞒不住了。 婧安不在乎陈温会不会被惩罚,但是她不想自己难得的自由时光,被就此终结。 “为什么?” 迎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婧安快速搜寻说辞,磕磕巴巴道:“因,因为,我怕太后知道我请了太医,担心我生病了,下旨命令我立刻回去,我还没玩够呢。” 她扁着嘴,说到后面委屈了起来,众人暗暗叹了口气,不忍心再追问下去。 “那我去找郎中开药。”阿莎岚看了眼奶猫的鼻尖,没见流有鼻涕,除了浑身发热没有其他的症状。 “我和你一起!”婧安抬脚就要跟阿莎岚出去。 “不用。”阿莎岚摆手,京城之中关于婧安和陈温的传言依旧沸沸扬扬,说书人三句不离口的还是两国联姻之事,阿莎岚担心婧安出去以后听到这些会难过,连忙解释,“你快要成婚了,不宜抛头露面,而且这个小东西我不敢乱动它,你在家里守着它,若是有什么问题,也能及时让人通知我。” 不给婧安拒绝地机会,阿莎岚忙不迭冲了出去,宫女撑着伞在后面追,婧安也被人拦了下来。 阿莎岚出了宅邸,直接去西市的药铺。 宅邸四周被皇帝派来的人重重围护,她轻易不能将大夫带进去,但是奶猫的情况又比较危急,她要是不说清楚症状和对象,怕大夫开了猫吃不了的药,到时候反而害了它。 她和西市的大夫打过许多交道,他们都是靠得住的人,就算把奶猫的情况如实说了,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转头告诉别人。 到了药铺,阿莎岚随着一个大夫进了诊室,与病情有关的事一字不漏地告诉了大夫,没多会儿大夫就开了草药。 阿莎岚没有医治小动物的经验,只看这个药方,是药效非常轻的治疗发烧的药材,与她心中的猜测倒是相吻合。 “多谢大夫!”阿莎岚领着宫女就急匆匆往回赶。 宅邸里 昨晚还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的小奶猫,一夜过后就奄奄一息了,众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婧安让身边伺候的宫女们都去前面等着,等阿莎岚一回来就通知她。 刚得到这只小奶猫的时候,婧安还因为它是陈温送的,有些不愿意接受。可看到小奶猫蜷缩在临时用软枕改造的小窝里,呼吸起伏的弧度微小得几乎没有,稀疏的白毛遮不住瘦弱的猫身,婧安忍不住鼻尖一酸,双手合十,不停地祈祷。 “它怎么了?”陈温忽然从窗口闪了进来。 婧安警惕地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 堂堂郡主的宅邸,外面被禁军严密保护,陈温竟然如入无人之境,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有恃无恐? 陈温笑容温润,一步一步地走近:“想你了啊。” “站住!”婧安连连后退,说不清是羞还是恼,轻声呵斥他,“这里是我的宅邸,你休要乱来!” 陈温耸了耸肩,伸手捏起了气若游丝的奶猫,婧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稍微用力就将奶猫捏死了:“放下!它生病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惊喜 陈温又惊又喜,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婧安:“你很喜欢它?” “不。”婧安像是被烫到了一般,转头看向窗外,“我一点都不喜欢,只是因为它是一条生命,所以我才在乎。” “是么?”陈温不信婧安所说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托住奶猫后腿,走到婧安身前,深情款款地袒露心意,“我很开心!” “什么?”婧安被这莫名其妙的言论弄得一头雾水。 陈温笑着摸了摸奶猫,若是可以,他想摸的是婧安毛茸茸的小脑袋瓜:“我故意没有点你的哑穴,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叫人来把我赶走,可是你没有,所以我很开心!” 婧安张嘴欲要反驳,她方才明明就有表示过排斥陈温……突然她瞪圆了眼睛,她忘记了喊人。 “还有。”陈温的声音像带着魔力,很有磁性的嗓音,却一点距离感都没有,反而让人觉得很亲近,光听声就觉得是被他宠在手心里。 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手才抬到一般,婧安气闷地放了下来,她好歹也是一个郡主,干嘛要怂得连几句话都不敢听? 扬起了下巴,面无表情道:“还有什么?” “还有,你这么看重我送给你的小畜生,我也很开心!”陈温把猫托了起来,让婧安看得清楚,带着安抚的意思小心翼翼地抚摸着。 婧安见没有粗暴地对待奶猫,松了一口气,也不去纠正他口中的“小畜生”,要抬手接过雪球:“你把它放下来,它都生病了,别托来托去的,晃得它更加难受。” “放心。”陈温放软了声音,手中这小畜生的体温还在可控的范围内,“问题不大,喝些药就好,你需要我带药进来么?” 虽然陈温不以为意,但还是乖乖听话,把奶猫放回了它的小窝里。 奶猫一入窝,就蜷缩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身体抖得比之前明显了。 “不用,阿莎岚已经去买药了。”婧安立刻帮奶猫盖上小被子,轻柔地隔着被子抚摸它,但说出的话却有些无情了,“你什么时候走?” 陈温心里堵得慌,瞪了一眼什么都不做就能抢走婧安所有目光的奶猫,厚脸皮地坐下:“你帮它取名字了吗?” “雪球。”婧安一个头两个大,“阿莎岚就快要买药回来了,你还不走,被发现了怎么办?” “发现就发现,我们已有婚约,不过情不自禁地想要多接触而已,他们还能编排什么?”陈温颇无赖地耸肩。 “呸!没羞没臊!”婧安脸色通红,气得用了十分的力气踩陈温一脚。 可陈温就像没感觉一样,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雪球这个名字是你起的么?真好听!” “不是!” 婧安用尽了全力都不能撼动对方分毫,她气得想暴揍眼前的人,报复道:“那是阿莎岚取的!” 陈温的笑脸垮了下来,婧安见状脸色更难看,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她的朋友? 肉眼可见的,陈温那张脸又扬起了笑:“我的意思是,我送你的猫,你亲自给它起个名字,好不好?” “我觉得这个名字挺好的。”婧安这回气性可大了,两人总共见了四次面,每次都是她吃瘪,终于找到让陈温不开心的事,她打算一次性报复回去。 陈温脸上的笑显而易见的僵硬了。 第六百五十章 话里有话 “你随便起个名字就好,哪怕旺财大黄都行,只要是你起的,我都没有意见。”陈温绷着笑脸劝说。 婧安难以置信地道:“你要给一只奶猫叫狗的名字?” “你起的都行!”陈温道,“我双手双脚赞同!” 婧安狠狠揉几下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没脸没皮的人竟然会是陈国太子:“你被掉包了?” “你可以摸摸,我的脸是不是真的。”陈温当真把脸凑到婧安面前。 吓得婧安直往后退,凳子被她撞倒了,发出咚的一声。 守在院子外的宫女听到动静,立刻小跑进来:“郡主,发生了什么?您有没有事?” 婧安边扯着嗓子朝外喊“没事,你们继续在院门口守着”,边慌乱地将陈温往桌子下按。 小声催促:“你快躲起来啊!不能被发现了!” 吱呀! 房门被打开了,宫女奇怪地看着半蹲在桌旁的婧安:“郡主,您在做什么?” “我,我。”婧安冷汗大颗大颗地落下,这回真的要说不清了。 宫女走过来,婧安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她们,伸脚往桌子底踢,想把人给踢进去。 宫女扶起婧安,担忧地伸手摸了摸婧安的额头:“郡主不会也生病了吧?” 预想中的尖叫没有响起,婧安疑惑地睁开一只眼,没瞧见异样,再把身体往后仰,还是没有看见陈温,她瞬间双眼睁开,弯下腰,掀起桌布,在桌子底搜寻一番,下面竟然空无一人。 “郡主,你在找什么?”宫女满脸的不解。 “没什么,你先出去。”婧安不顾宫女的疑惑,将人推了出去,掩上门后,立刻上门栓。 等宫女走远了,她才弯着腰在房间里找人:“陈温?” 桌底床底衣柜里都翻了遍,没想到都没找到人,婧安纳闷:“奇怪了,才眨眼的功夫,他能躲去哪里?” “我在这。”陈温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眼角溢出了笑,婧安果然关心他。 可婧安再次见到他,没了使性子的兴致,叹了口气,非常认真地说:“你总是这样潜进来很不像话,我迟早都是要嫁给你的,你不要心急,不要老是过来,行么?”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陈温的脸沉了下来,走到婧安面前,俯下身与她平视,异常严肃道:“我只是来看你,已经很忍耐了。” 那双眼中满是不容抗拒,婧安瞧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只觉得这人很不正常,与他多说无益,没好气地将人往外推:“快走,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真的喊人了。” 正巧阿莎岚带着药冲了进来:“奶猫怎么样了?” “你快去熬药,它气息越来越微弱了。”婧安红着脸催促,只想她快些离开,免得与陈温撞上。 阿莎岚瞧一眼奶猫,就亲自去熬药了,婧安送走她,抬头往房梁上看,没瞧见陈温,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忽然枕头边一个彩色的泥人闯进婧安的视线里,她惊讶地拿起来,是个穿红着绿、活泼张扬的姑娘形象,莫名地她竟然觉得这个泥人和她有几分相像。 婧安被这个想法吓到了,把泥人随手往枕头下塞,眼不见为净。 夜里,婧安一身疲乏,刚躺上床就要进入梦乡,陈温那双含笑的眼睛又不合时宜地出现在她脑海里,她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脸颊发烧,那个变态最后分明话里有话,什么很忍耐了,龌龊得很! 婧安眉头纠成了包子褶,使劲地捶着被子撒气,这个变态怎么嘴巴这么能占便宜? 第六百五十一章 土丘 “去把织玉给我带来。”战九霄就近找了家茶馆,点了壶雨前龙井后呆坐着,一室的茶香也不能让他的心绪平静下来,那些猜测如麻一般搅得他不安。 林潭挥手命其他人去将暂住的客栈找织玉,自己走去拦下小二,提起他托盘里的茶壶,坐在战九霄对面,径自翻起茶杯,倒了杯茶,放在战九霄面前,劝慰道:“也许就像老嬷嬷说的,先淑妃是变了,但是是因为她知道要嫁人了,所以才逼自己转性,而不是……” 战九霄掀开眼皮,没有情绪地看着林潭。 林潭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他太清楚王爷此时是拒绝沟通的意思,当初王妃去世之后,王爷就是如此,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没有脾气没有态度,像个活死人似的。 王妃是王爷的挚爱,先淑妃是困扰王爷十多年的执念,这两个女人快把王爷的命都给折腾完了。 不,决不能重蹈覆辙! 林潭握紧了拳头,心一狠,不管不顾道:“先淑妃真有问题又……” “闭嘴,行么?”战九霄喉咙发紧,说出的话干涩,带着些不明显的嘶哑,竟有些脆弱。 事情没下定论,他还想躲一下。 “王爷,织玉到了。”几个侍卫领着织玉进来。 战九霄闭上眼,苦笑着,连老天都不让他逃避,深深吸一口气:“走!” 拿起桌上的长剑,战九霄目不斜视地朝外走,单手抓着马鞍,翻身上马。骏马之上,玄色身影依旧挺拔如松,周身沉郁的气场让他看起来有说不出的故事,更令人着迷。 “带路,去你说的那个地方。” 声音像含了寒冬里的雪,冷得织玉五月的烈日下打了个寒战,再俊朗又如何,点不燃的冰山注定就是孤独的。 “北城城门外往西十里。”织玉直接报了地点,钻进了马车里。 战九霄甩着马鞭,一路狂奔,如同奔赴一场没有归路的战场。 到了地方,才终于停了下来,驾马车的侍卫敲车门,里头的织玉早已被颠得七荤八素,虚弱地应了一声,张口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吐了。 战九霄下了马,背手朝树林里往。 林潭负责安全,一双凌厉的眼睛扫向四周,亲自带人去周围探查是否有埋伏,织玉还不可信,必须小心些。 “就在里面。”织玉从马车上下来,忍着手脚虚软,踏进树林里。 前方的路杂草丛生,落叶铺了厚厚的一层,一脚踩上去,偶尔还能踩出米粒大小的黑蚂蚁,这种地方要是挖个坑按个机关,他们防不胜防。 两个侍卫走到前方开道,劈开杂草的同时,还试探地上有没有陷阱或者其他的。 织玉轻笑一声,懒得理他们。 山路崎岖,晚霞洒满天际之时,他们才到一个小土丘前,小土丘在深山的一片空地上,没被落叶掩盖,却也长满了杂草。若不是织玉说里头埋着许姑娘,他们还以为是再寻常不过的土丘。 “许氏就在里面,嫁入皇家的那个只是陈国的细作罢了。”织玉莫名地有些悲凉,看别人,当细作都比自己藏得深,二十多年过去了还能瞒得住一个傻子。 “挖!”战九霄的视线从没离开过土丘。 六个侍卫闻言,抄起带来的小铲子挖了起来。 没挖多久,一副人骨就现了身,战九霄心中剧痛,脚上绑了千斤重一般,一步一步走了过来,蹲在人骨前,倔强地问:“你拿什么证明她是母……许氏?” 织玉冷笑:“我所知道的当年的事也不过是我来大黎以后派人查的,我没有直接证据,但这是事实,是我利用陈国细作的身份查出来的事实。如果你还不信,大可以去问陈国的八王爷。” 战九霄的手伸到了人骨前,想要和她离得近些,却没了勇气。 你入宫之前就在这儿了,那我是谁? 如海般深邃的眼,此刻像海水全都蒸发了一样,只剩下空荡荡的迷茫。 好一会儿,战九霄睁着一双血丝密布的眼怒视织玉:“片面之词!待本王杀到陈国去,到时候就真相大白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结果 老嬷嬷在地上滚的第一天就受不了了,她求人去把战九霄请来,战九霄以为能有收获,当晚连夜赶来,没想到老嬷嬷竟然依旧没有句实话。 战九霄见她死鸭子嘴硬,就不再理会她了。 三天过后,毒药的药效竟然轻了大半,再没有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战九霄和中郎将也没有来过,老嬷嬷以为骗过了众人,不久就能出去。 先淑妃在世时,她所做的事绝不可以暴露,否则她没被毒药毒死,也活不了几天。 可这次过后,她就是清清白白的人了,没有人再会怀疑她曾经帮过陈国做事,毕竟她吃了这么多苦,却一字都没有说,在别人眼里就是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疼得要死也说不来。 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公公请,那老嬷嬷就在前方,不远就到了。” 狱卒近乎谄媚的声音传来,老嬷嬷顿时有不好的预感,本来就躺在地上,后脑勺面对着铁栅栏,她为了看清那边的情况,忍着剧痛艰难地转头。 一个蓝衣公公捂着鼻子走在前方,身后跟着几个黑衣魁梧的禁军,老嬷嬷的牙齿上下打颤:“你,你们要做什么?” 她的声音早已粗粝得像公鸭嗓了,在地牢里尤其明显,公公在铁栅栏外站住,嫌弃地不再往前走一步,鄙夷道:“命可真长!就让咱家来送你上路吧!” 狱卒笑成了一朵花,迫不及待地奉承公公,立刻取下腰间的钥匙打开牢门:“你们请!” 两个禁军一脸严肃地走进去,老嬷嬷身上的衣服许久未换,满身的血变成了黑色,布料也被凝结成块状,恶臭味也让人作呕,禁军面不改色地抓住她的双臂往上提,手下不容反抗的力道彻底打破她的幻想。 “你们想做什么?我没有帮陈国做事,我没有叛国,我什么都没有做,你们要带我去哪里?”老嬷嬷用尽吃奶的力向后退,双手双脚都在挣扎,“你们放了我,你们不能冤枉我!” 公鸭嗓嘎嘎地叫,公公被吵得耳朵疼,冲进去往她身上踹了一脚:“你妖言惑众诬陷战王,这罪你还想不认?咱家告诉你,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再喊咱家要你死前再受更多的罪!” 老嬷嬷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这些人明摆着就是来索命的,她再不反抗,难道还要等到死后跟阎王反抗么? 挣扎更加激烈,她忽然想到某件事,她喊:“战王呢?我与战王有交情,战王小时候我还带过一段时间,你去找他,他不会让我死的。你们现在要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害死了我,他会为了我找你们报仇!” 公公心中一颤,战王可是个杀神,生起气来连陛下都不给面子,如果他真的在乎眼前的嬷嬷…… “没有的事。”狱卒立刻否认,“这老东西身上中的毒就是战王命人下的,战王若真看中她,怎么会给她下毒呢?” 被骗了的公公气得连踹几脚,老嬷嬷的嗷叫声把地牢房檐里的乌鸦都惊飞了。 “打!给我打!”公公气狠了,让人先打一顿,等嬷嬷奄奄一息之时,把鸩毒灌进了她的嘴里,她满腔的愤懑就彻底止步于被毒药烧坏的喉咙里了。 完事了,公公用帕子擦干净手,一刻都不愿多待,就往外走,正巧在地牢门口遇到同样处死犯人的另一个公公。 两人相视一笑就各自回去复命了。 老嬷嬷和另一个死囚当了替死鬼被处死,太后遇刺一事总算了结了。 这场戏是演给偷窥到皇家秘闻的官员们看的,信与不信,都有了说法。百姓从始至终都没有听说过太后遇刺的事,不过,他们却知道了另一件事,那就是陈国已经辟谣了,说之前偷袭使臣的是一伙山匪,陈国太子等人回国的路上也遇到了。 第六百五十三章 曾经 “郡主郡主!” 阿莎岚和婧安趴在桌子上愁眉不展,都已经三天了,奶猫还是一点都没有好转。 要不是奶猫身上还有温度,她们都以为要完蛋了。 一路叫嚷的宫女冲进房间,气都没喘匀:“陈国太子遇刺了!“ “他受伤了?”阿莎岚惊愕地站起来。 和亲之事已定,阿莎岚就算再不待见,陈国太子也是婧安未来的夫婿,要是断胳膊断腿,吃苦的还是婧安。 再者,若这次陈国人在黎国的地界受伤甚至殒命,那些传闻谣言岂不是直接坐实了? “不知道,都说伤着了,还说伤得很厉害!”宫女不敢细说,她方才去取定制的夏装,才经过了两条街就听到无数个版本,总结起来就是陈国太子全身都受伤了,此时正危在旦夕,她知道会以讹传讹,但是听起来都令人揪心。 阿莎岚见宫女躲闪,心下大骇,冲到跟前去追问,其他宫女们也围了上去。 宫女忙将听来的传闻告诉她们:“外面都在说陈国太子被上次偷袭使臣的山匪刺杀,如今……” 听到是山匪,阿莎岚松了口气,回头看向婧安,没想到婧安满脸不当回事。 婧安本就不信她们口中所言,听到这话后更加淡定,她就说那个变态前两天才来找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到陈国,原来原因在这儿啊。 “行了。”婧安扒开众人,“这种话一听就是骗人的,也亏得你们也信。” 瞧着众人疑惑的眼神,婧安轻咳两声,将手背于身后,一副学识渊博的夫子形象,为她们解惑道:“前面陈国冤枉咱们出尔反尔,现在决定和亲了,那之前的谣言不得澄清啊?什么‘陈国太子遇刺’,纯粹是为了澄清而找的理由,都是假的,不过是想说些漂亮话把这事掩盖过去而已。” “说得通,但是万一是真的呢?”阿莎岚的眉头纠缠在一起。 婧安很自信地摆手:“不可能是真的。” “你怎么这么笃定?”阿莎岚狐疑。 婧安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虚,眼帘垂了下来,磕磕巴巴道:“我凭直觉猜的,我相信我的直觉!” 嗷。 短促轻微无力的一个声音响起,试图引起众人的注意,只见它努力地向上撑开眼皮,眼皮鼓着力不断颤抖,比它身体抖动的幅度都要明显,但却只能撑开一条缝。 阿莎岚实在心疼,可她没有治过这么小的小动物,生怕哪些剂量用得多了,没救成这小猫的命不说,反而成了催命符。 “实在不行,我传太医来瞧瞧?”婧安试探道,她想明白了,要是到时候太医问起,就说是她在柴房捡的。 “对啊!”阿莎岚眼神一亮,姬浔那么厉害,应该救得了它! “我找姬浔去。”捧起猫窝,要去找姬浔。 阿莎岚常来太医院,熟门熟路地去找姬浔 刚想叫人,怀里的奶猫发出几声轻哼,阿莎岚担心行走时会颠得它难受,立刻停下脚步,扒开盖在奶猫身上的绣帕查看,见它眯着眼蜷了个舒适的姿势又安静下来,阿莎岚松了口气,但不敢再吵着它,轻手轻脚地靠近姬浔常待的屋子。 才到门口,就听到里头院使满是遗憾的声音:“你当年浪迹天涯,来去无踪,今日现身烟雨轻舟上,明日便随波流到千里之外,是何等的潇洒,天地在于你脚下就像是纸上舆图一般……” 阿莎岚慢慢地停了下来,这些往事姬浔从来都是避而不谈,她也从来没听过,姬浔以前是那般潇洒的人么? 第六百五十四章 想当爹 “打住!”姬浔把医书拍在了桌子上,转头朝院使看去,“你还不够忙么?怎么还这么多话?” 院使白了姬浔一眼:“你不帮忙就算了,陪聊都不行?” “你能说点现在的事吗?”姬浔又拿起了书,摆足了不帮忙的姿态。这帮太医没一个是好东西,满脑子都是明哲保身,一遇到棘手的病情就把他推出去,真当他是软柿子啊。 他们爱怎么忙就怎么忙,他才不帮呢。 院使没听到姬浔心中的想法,反而对姬浔的话起了兴致,八卦道:“当年的事怎么了?那么洒脱不羁,多少人对你羡慕不已,怎么,往事不能再提了?” “都过去了,还提有什么意思?”姬浔翻了一页书,字却看不下去了,他如果不是向往自由的性子,当初就不会选择四海为家,如今再提起往事,他难免会有所触动。 想了一会儿,姬浔释然道:“阿莎岚在我身边,我总不能还像以前那般,她吃得了苦,我却舍不得她受累。” 阿莎岚如今的身体状况不是很稳定,他做不到不管不顾。既然如此,就要毫无怨言地接受自己的决定。 “哟!”院使发出怪异的声音,调笑道,“当初我就知道你对阿莎岚不同一般,你现在终于肯承认了?” 姬浔卷起医书,狠狠砸向院使,院使扭着身体闪躲,姬浔就再砸一本,直到砸中为止。 “小心思被戳破了吧?恼羞成怒了吧?”院使捂着被砸到的额头,心情却非常地好,他算是第一个窥探到姬浔心事的人吧? “我砸你是因为你拿姑娘家来开玩笑,下次你再说些会坏了阿莎岚名声的话,砸你的就不是医书了。”姬浔冷哼一声,想起太医院里多多少少还是有关于他和阿莎岚的谣言,他解释道,“我只把她当做妹妹,甚至有时候我会有一种为人父的感觉。” “你在占我便宜!”阿莎岚听不下去了,跨进屋门,咬牙切齿地怒视姬浔,怀里的奶猫被吓得一哆嗦。 姬浔跳了起来,没有方才的从容,有些慌乱:“你听到多少?” “你说你想当我爹!”阿莎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气得腮帮子鼓鼓的,一脸你不好好解释清楚,我跟你没完的样子。 姬浔暗自松了口气,阿莎岚如今还挺敏感的,要是听到他和院使谈过去的事,说不准会胡思乱想,幸亏她没有听到。 “我天天照顾你,监督你吃药穿衣,晚上还帮你关窗,做得不比老父亲少吧?”姬浔佯装无事,像原来一样与阿莎岚斗嘴,气得阿莎岚张牙舞爪地反驳。 另一边,战九霄一回京就被皇帝宣进宫,连带织玉也被叫进去。 皇帝坐在上方,战九霄也被赐了座,作为陈国细作的织玉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声儿都不敢吭。 皇帝与战九霄不一样,在战九霄面前,凭着那张与凤琉璃肖似的脸,她活着的几率就大很多,可皇帝却不会对这张脸心生怜惜,甚至也许可能会厌恶她蛊惑战九霄。 织玉越想越怕,抖得像筛糠一样,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把玩着手中的玉石球,皇帝对战九霄道:“织玉毕竟是陈国人,还是细作,你必须废了她的武功,否则她不能多留。” 织玉又惊又怒,她卑微地匍匐在地,皇帝高高在上,一张嘴就能决定她的命运,但两个选择都是要了她的命! 一个细作落入异国他乡,若是没了武功,她怎么面对陈国与大黎的明枪暗箭? 顾不了许多,她对着战九霄脱口而出“你答应护我周全的!” 第六百五十五章 拖累 皇帝的手顿住,两颗沉重的玉石球也不再转动,心情却沉重了起来。 织玉的脸和先淑妃的亲情一样,对战九霄来说都是羁绊,后者让他被蒙蔽了十多年,前者不知道是不是还会让他产生过分的怜惜? 若是那样,织玉必须死,先淑妃的事绝不可以再重蹈覆辙! 眼中没有半分遮掩的杀意,无声地宣示着皇帝的态度,织玉察觉到了,手脚并用地爬到战九霄跟前,抓着他的裤脚,任由泪水肆虐,仰头哀求:“王爷,你答应过的,你说过会护我的!” 泪水淌过的脸楚楚可怜,战九霄伸手抚在她的脸侧,拇指轻柔地擦拭着她眼角的泪,她看到了希望,抬手盖在战九霄的手背上,将战九霄的手紧紧贴在脸上,更柔弱地哀求。 这就是她唯一却也是最有效的护身符!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没有发现的是,战九霄的脸色越来越黑,御案上的墨水相差无几了。 琉璃死了以后,都没能安生,他这个被琉璃用命换回来的人,凭什么能得到慰藉? 战九霄决绝地抽回手,语气冷得像忽然刮起了严冬的寒风,无情地刺骨:“我只答应你会留你一命,可没有说要保你的武功,二选一,速度点。” 做细作的,最会看的就是别人的脸色,织玉一看战九霄冷酷的表情就知道这张脸没用了。 她不愿相信,想再做最后的挣扎,抓紧战九霄的裤腿,想要继续哭泣,却被战九霄狠狠地踹开:“滚!” “你要是不想选,朕来替你选。”见到了称心的结果,皇帝兴味盎然地转起了玉石球,“鸩酒,白绫还是刀子?” 在场的两个能主事的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织玉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悲。一个他国的细作怎么敢妄想能完好地活着呢?出卖主子以后还不是只能苟延残喘? 织玉双手扶着地面,把脊背挺直了,眼睛一闭:“请战王废除我的武功!” 她没有选择,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哪怕日后终有一天会被陈国追杀,或者死在大黎暗卫手中,至少多活一天是一天。 如她所愿,战九霄抬起手,亲自废了她的武功。 阿莎岚喂奶猫喝下最后一口药,擦干净嘴后,小心翼翼把它放进猫窝里。转头却没好气地对姬浔道:“我走了!” 把药方放进怀里,抱起猫窝,拎起药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哄两句就好了,你干嘛和她斗嘴呢?”院使看阿莎岚的样子,只以为她怒火难消。 殊不知阿莎岚出了太医院的门,脸就沉了下来。 姬浔的过去,原来是这般潇洒,如果不是因为她,姬浔周游天下了吧? 她一直以为他们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可事实却是她拖累了姬浔,让姬浔被迫窝在与世隔绝的楼兰,也导致了他被皇帝找到,绑在京城中。 如果没有她,姬浔该是晨起喝一碗江南的清粥,午时赏一流江北的山水,夜间听一曲京城的琵琶。 无拘无束,随心所欲。 咚! 额头被撞,阿莎岚捂住被撞的地方,疼得直抽气。 马夫看她衣着华贵,怕得罪了她,连连道歉,阿莎岚疼得说不出话来,言简意赅道:“你别担心,是我想事情出了神,才会撞上马车,与你无关。” 正说着,余光无意识瞥到了马车上悬挂的木牌,上面清晰地刻着“战”字,这是战九霄马车上的专属标识。 阿莎岚更加抑郁了,不开心的事都凑一起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一石三鸟 婧安爱玩蹴鞠,便把新居前院那个练武场改成了蹴鞠场,没事就拉着阿莎岚玩,这日玩上头了,便提出要和阿莎岚比赛,要阿莎岚和她各带一队宫女比赛蹴鞠,她们分列在场内中央悬空挂着风流眼两旁,游戏规则是双方既要防守又要进攻,进球次数多者获胜。 游戏开始后,两方势均力敌,比分一直拉得很近,你追我赶的,胜负难分。 直到正午,烈日炎炎,见阿莎岚身体快受不住了,婧安赶紧叫停了比赛。 看着最终成绩只有一分之差,阿莎岚心有不甘:“明天再来!到时候我们定将你们打得惨不忍睹!” “呵!”婧安擦着脖子上的汗水,一边接过宫女的温水放在阿莎岚面前,一边嚣张地和她叫板,“来啊,谁怕谁?别以为我们就只赢了一分,那是我们不想让你们的分数太过难看,有意让着你们。小心明天我们不乐意让了,不再藏拙,把你们按在地上摩擦!” 阿莎岚咬紧银牙,左手紧紧地扣住婧安的脖子,身体贴得很紧,令婧安的双手都使不上力,放肆地伸出右手在她脸上蹂躏,揉得她嗷嗷直叫。 婧安不甘示弱,瞄准机会推开阿莎岚的钳制,两只爪子往阿莎岚的脸上揉搓回去。 两位主子玩闹,其他宫女不敢上手,但都暗戳戳地在旁边给她们加油打气。 扭打了一会儿,双方都没了力气,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松开手,躺在蹴鞠场的草坪上畅快大笑。 许久没有这样玩闹了,真舒畅! 沐浴过后,阿莎岚支着下巴看着满桌子的佳肴流口水,婧安还没过来,她只能捂着五脏面等。 “婧安最近情绪是否稳定?还有偷偷躲起来难过的情况么?”阿莎岚趁着婧安不在,偷偷了解她私底下的状态,要是她还是郁结难舒,得找其他方法将不愉快都纾解出来。 “郡主现在每天都很高兴,晚上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不再暗自落泪了。”宫女说的是实话,也顺势奉承哄阿莎岚开心,“多亏姑娘在,我们家郡主才这样开心。” 阿莎岚闻言灵光一闪,她与婧安相处融洽,不如跟婧安一起去陈国? 如此一来,既能不拖累姬浔,也能远离大黎,还能让婧安开心,一石三鸟,多好的想法啊! “幼稚!” 姬浔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颤抖的手指着阿莎岚,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幼稚了?”阿莎岚撇着嘴委屈,她想到这个方法后,吃午饭都不用心,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囫囵灌下肚,连滋味都没尝出来,就是为了能尽快跑来告诉姬浔,谁知道却换来他的指责。 阿莎岚不服气地争辩:“只要我去了陈国,我开心婧安也高兴,你也能恢复自由身,这么完美的决定,到底哪里幼稚了?” 姬浔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偏偏阿莎岚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的极限上蹦跶,怒气瞬间上了头。 哪里不幼稚? 陈国与大黎随时都可能发生战争,一旦开打,一个大黎人在那里能有好日子过么?放着大黎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去送人头,真是愚不可及! 伸腿踢掀了面前的书案,怒吼道:“你要是凤琉璃,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第六百五十七章 大吵 一阵风从窗口吹了进来,吹起阿莎岚的头发,吹动了她的裙摆,最后却卷着几张散落在地上的宣纸无声地溜走。 阿莎岚攥紧了拳头,嘶声裂肺道:“我本来就不是凤琉璃,我为什么非得是凤琉璃?” 脸色瞬间涨红,眼睛也冲血,猩红之中泪光闪动。 她的哀伤如同细针一样,猛地扎进了姬浔的心里,他满腔的怒火立刻泄了气,被满满的愧疚取而代之,边走近阿莎岚边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一时口误……” “你就是那个意思!”阿莎岚往后倒退,拒绝姬浔的接近,抹了一把糊了一脸的泪水,“你最先认识的就是凤琉璃,你把我带在身边也是因为凤琉璃,你对我好更是因为凤琉璃,什么都是凤琉璃! “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偷了凤琉璃一切的小偷?所以我的想法,我的意愿,我的喜好都不重要,所以一旦我的想法与你相悖,你就会想到如果是凤琉璃就怎么样,是么?” “不是!”姬浔想都没想就否定,强行抓着阿莎岚的手,却刺激得她更强烈地反抗:“不是?你敢说,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凤琉璃么?你敢么?” 姬浔迟疑了,他撒不了这个谎,上次阿莎岚爆发后他才意识到这点的,之前……他从来没有将阿莎岚和凤琉璃看做是两个不同的人。 阿莎岚哪怕本来就知道真相,还是被姬浔这一刻的迟疑伤着了,抹去脸颊上擦不完的泪,忍着哭泣强调:“我不是凤琉璃,我是阿莎岚。” 用力掰开姬浔的手指,抽回了自己的手,跑走了。 从我睁眼开始,我就是阿莎岚,我就是我自己,为什么我非得是别人? 在饭馆二楼雅间坐了一下午,俯视着下方蜿蜒流过的小河,悲伤的情绪被迫随流水流向了远方。 脸上已经没有哭过的痕迹,阿莎岚扬起最灿烂的笑,下楼打包了几样婧安爱吃的菜,欢欢喜喜地回了婧安的宅邸。 “还没吃饭吧?”阿莎岚把食盒放在桌上,“喏,都是你最爱吃的。” 婧安亲昵地抱住阿莎岚感谢,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菜来急不可耐地挨个儿品尝。 喜欢吃的东西怎么吃都吃不腻,更幸福的是有人外出还会惦记着她。 “你怎么不吃?”婧安见阿莎岚竟然没有动筷,满脸稀奇。 阿莎岚难得没有胃口,怕婧安担心,胡诌道:“我在外面吃过了。” 婧安知道她爱吃,有时候甚至见了美食走不动道,所以对这个说辞没有怀疑,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吃了小鱼干的奶猫舔了舔嘴,娴熟地攀上阿莎岚的腿,阿莎岚伸出手,它就很自然地窝在掌心里,阿莎岚捧奶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奶猫的病已经大好,只是还有些懒洋洋的,不过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在婧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阿莎岚直视她道:“我和你一起去陈国吧?” “好呀!”婧安激动地放下筷子,一想到以后能和阿莎岚常在一起就兴奋得手舞足蹈,但乐不了多久却失望地摇头,“不好。” 她表面上是嫁去陈国当太子妃,可她实际上是一个人质罢了。到那里以后会怎么样,她都说不准,也许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怎么还能护得住阿莎岚呢? “为什么?”阿莎岚拉着婧安的手追问,她不理解,这个明明能满足所有人需求的想法,为什么会不被人认可。 婧安蔫蔫的:“因为,那边不安全。” 第六百五十八章 劝说 “就因为这个?”阿莎岚瞪圆了眼睛,她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这还不严重么?”婧安想起阿莎岚性子单纯,也许不能理解其中的危险,张嘴欲要科普,话到了嘴边却打了个转咽了回去,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 “不就是陈国人对我们也许存在敌意,我们过去以后,也许会被欺负、暗害么?”阿莎岚不以为意,反而拍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医术了得,还熟知奇毒,要是有人不长眼,敢欺负你,我就毒死他们!” 婧安被她小自信的模样逗得咯咯笑:“你怎么知道那些事?” “我又不是傻子,用屁股想都能想得到啊,人与人的相处也就那么回事,有像我们一样玩得好的,也有看不顺眼的,我们和陈国之间隔着先辈们用生命划出来的国界,天然就有着隔阂,要是没点摩擦,那就奇怪了。”阿莎岚真没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也许旁人会担心她受委屈受欺负,但是漫漫人生路,谁没委屈过?她觉得没有人可以规避所有的不如意和风险,尝试些不顺,未必没有好处,且就算陈国危机四伏,大黎又比那里好么? “你就没点害怕?”婧安可是将最坏的下场翻来覆去地想了无数遍,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才能克制住恐惧。 阿莎岚眯起眼,邪恶地笑了笑:“他们想要来欺负我们,我晚上就把我的宝贝蛇蛇放进他们被子里!” 婧安乐不可支,有意逗逗她:“那姬浔怎么办?” 阿莎岚的脸耷拉下来,冷哼一声:“他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件事不能头脑一热就做决定,婧安没有当场答应,只说再想想。但第二天正午才过,她就拗不过阿莎岚,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立刻收拾收拾就去了皇宫。 “太后万福金安!”她们并排福身,身体弯曲的弧度几乎一模一样。 “快过来,让哀家看看!这宫里突然没了你们俩,一下就冷清了,哀家竟然也适应不来那份安静了。”太后伸出两手向她们招呼,见她们行为举止颇相似,调侃道,“人都说有夫妻相,哀家看你们俩怎么也越来越像了?” “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吃喝玩乐,互相影响着,难免像些。”婧安率先握住太后的手,不客气地坐在太后右手边。 自从入京以来,她还是第一次离开太后这么久,她把头靠在太后肩膀上撒娇:“婧安想太后了,好想好想。” 一句话把太后哄得眉开眼笑,她抬手刮了下婧安的鼻子,嗔怪道:“哀家还以为你要乐不思蜀了呢?玩了这么多天,现在才知道回来,不会是有什么事要求哀家吧?” 婧安与阿莎岚相视一眼,从榻上站了起来,往后退几步,与太后拉开些距离,两人郑重其事地行礼:“请太后允许阿莎岚跟随和亲队伍去陈国。” 是跟随,而不是陪嫁。 陪嫁有给陈国太子做妾的意思,跟随代表只是同行。 太后被她们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古以来,多数女子是不愿意和亲的,没想到还有个上赶子跟过去的。 “阿莎岚,你可想清楚了?”太后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阿莎岚。 “我心意已决!”阿莎岚一脸坚定,“求太后成全!”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不自然 太后走过去,将两个姑娘拉回身边坐下,拍了拍婧安的手,道:“有些话,哀家本来想等你情绪平稳以后再说的,既然你们有这个想法,哀家现在就一起和你们说说,听哀家说完,阿莎岚再做决定吧。” 两人乖顺地坐在太后身边,都认真地竖起耳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们得多了解些陈国的事,日后到陈国才不会落下风。 见她们的样子,太后抿嘴笑了,缓缓开口:“两国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和睦,甚至积怨已久,你们应该都听说过先淑妃的事吧?当年与她勾结的就是陈国,这些年两国延边也常有小动乱,以及最近织玉的事,都足以说明陈国对我们不怀好意。 “此次和亲,陈国先是用舆论施压,逼得我们不得不答应,哀家很担心他们有更深的算计。婧安嫁过去,未必能得到善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哀家也是鞭长莫及,未来的路婧安得自己走了。” 太后一时伤感,连连叹息,阿莎岚与婧安连忙安慰她,她摆了摆手,言归正传细细分析和亲的利弊。 “如此,阿莎岚还想过去么?”太后看着阿莎岚,其实她私心里已经有了偏向,婧安从小在闺阁里长大,最多擅长骑马,一点自保手段都没有,可阿莎岚不同,阿莎岚得了姬浔的真传,医术和毒都有涉猎,有她在婧安安全许多。 只是姬浔把阿莎岚看得太重,如果不是阿莎岚主动想去,他们没有办法说服姬浔放人。 “想!”阿莎岚目光灼灼。 如果陈国真是龙潭虎穴,她更应该陪着婧安。有她在还有人保护婧安,要是她不过去,婧安独自一人面对,还不迟早被人活剥生吞了? 太后满脸欣慰,拍了拍阿莎岚的肩膀:“此事哀家会帮你们和皇帝说,他要是答应了,你们就一起过去吧。” “太好了!”婧安与阿莎岚雀跃地击掌。 等她们两兴奋过后,太后含笑道:“哀家现在就去找皇帝,你们在宫中玩一会儿,待会儿给你们答复。” 太后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到了大殿,皇帝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母后,你有事让宫人来传个话,朕过去就是了。” “这点路就当散步了。”太后习惯地将手搭在皇帝手背上,由他搀扶着往里走,看见了坐着的战九霄,她笑了笑,“没打扰你们兄弟谈事吧?” “当然没。”皇帝轻松应答。 战九霄却尴尬了起来,先淑妃是陈国细作一事他已经信了几分,他既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用规矩得没有一丝人情味的恭敬来宣示自己的敌意,也没办法和皇帝一样亲近太后。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战九霄抓紧了太师椅的扶手,把头转到一边,只当没看见。 太后见惯了他的冷淡,不甚在意,落座后直奔主题:“阿莎岚那姑娘想要陪婧安去陈国,求到了哀家跟前。哀家想,她们两个姑娘在那边也能有个照应,就答应帮她们来征求你的意见,此事可行得通?” 闻言,战九霄觉得坐姿都不正常了,小幅度调整姿势,可还是哪儿哪儿都觉得不对劲,像是突然不会坐了一般。 “战王可是不舒服?”太后的话一出,皇帝也看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章 请求 被太后点了名,战九霄站起来拱手作揖,表情有些僵硬:“没有不舒服。” 许是升起了些愧疚,他忙又补充:“有劳太后关心。” 太后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战九霄,但战九霄没有更多表示,说完就坐回了位置,冷淡得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太后怀疑自己看错了,疑惑地用眼神询问皇帝。 皇帝也被战九霄的行为惊呆了,拿起茶杯一口气喝光了压压惊。 自从先淑妃的事后,战九霄对他们都保持着疏离的恭敬,像是在心中竖起了高高的墙,防备着他们,他不主动亲近,对他们的靠近也很排斥。 没想到,终于等到了战九霄软化的一天。 这是好的开始,但不能早早地把他吓怕了。 皇帝轻咳一声,佯装没发现,转头接着方才的话题道:“既然阿莎岚想过去,就如她的愿,朕准了。” 太后忧心婧安到陈国会吃苦,可这事势在必行,为了天下太平,哪怕他是皇帝也不得不促成此次和亲。如今允许阿莎岚跟去陈国,给婧安添个伴,也能让太后放宽些心。 这确实如了太后的意,婧安的事了了,战王的态度也软化了,太后心情大好,饶有兴致地和皇帝闲叙家常。 战九霄忽地站了起来:“陛下,臣弟请求护送婧安郡主远嫁。” “这……”皇帝有些犹豫,先淑妃一事给战九霄带来的影响太大,他若是过去,不知道会不会是借机去报仇,如果真报仇,搅起了两国的仇恨,和亲就白费了。 “请陛下应允!”战九霄躬身,身体更弯了些,请求之意更甚。 织玉那日提到了陈国八王爷,那人的手伸得够长,却一直龟缩在陈国不出来,他要亲自去将人揪出来,砍了那双长得过分的手! 至于会不会影响两国太平,他也有想过,这世上多得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报仇了也未必会惹一身腥。 皇帝一番思虑后,别有深意道:“准,此行慎重!” “王爷,刺杀太太后之事已有结果,大理寺抓到那个刺客,当天就处死了。”暗卫的头越来越低,“那刺客不过是地牢里的一个死囚。” 黎王的书房里响起一片噼里啪啦声,跪在地上的暗卫贴在地上瑟瑟发抖,石砚被黎王砸下,擦着他们的肩膀而过,他们都不敢挪动半分。 “王爷,气大伤身,您消消气。”幕僚心中也忐忑,嘴巴下方的山羊胡晃动得厉害。 “消气?” 如今诸事不顺,黎王都要气炸了,哪里消得了气? 先是陈国,不知好歹,意欲挑起事端,他以为挣战功的机会来了,特地推波助澜一番,一边极力促进出使,另一边让细作在陈国挑起对大黎的愤怒,意图激化两国矛盾。 谁知道,竟被陈温横插一脚,提出什么鬼和亲,彻底让他的计划破灭。 后来他才想要将战九霄行刺太后一事宣扬出去,令战九霄背上骂名,被大黎百姓唾骂,可还没来得及行事,这个罪行就被扣在个死囚身上,他都还没行动就结束了! 越想越生气,黎王伸手往桌上一抄,竟摸了个空,他低头一看,桌上空荡荡的,所有物品都被他砸到了地上。 深吸一口气,他大叫一声,将桌子掀翻了:“战九霄!本王就不信弄不死你!” 第六百六十一章 设伏 一番力气用尽后,黎王后退两步,往太师椅上倒,总算是平静了些。 幕僚咽了咽口水,凑上去:“战王被关了许久,陛下一直没见有什么动静,日前才突然命大理寺和刑部调查此案,结果出来得如此快,估计一早就有了让人顶罪的打算。” 黎王侧头,一个眼刀子就扫了过去,他要是看不出来,会这么生气么? “这不是最重要的。”幕僚稍稍往后移一步,额头上滑下一滴汗恰巧落在他的衣袖上,瞬间湿了一个深色的点,余光瞥见之时还以为是刀剑的暗影,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饶是这样,他也不敢停顿:“上次陛下召王爷进宫,可有提及此事?” “只字未提。”黎王的脸色越来越沉。 幕僚已想到了这个结果:“陛下早已有了决定,却瞒着您,可见陛下已经对您有了戒备,我们也得早做打算。” 黎王挑眉看向幕僚,幕僚是站着的,他低着头也能看见黎王的脸,心里一颤 ,立刻蹲下来,仰起头:“战王两年前战神之名已然受损,这次我们再加把火,让他的威名彻底扫地,届时他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就不再有资格与王爷相提并论了。” “从哪方面下手?”黎王转着玉扳指。 战九霄才出府不久,手上还没任何公务,如今不过是闲散王爷一个,想要对他下手都不好下。 “王爷乃是命定之人,瞌睡了自然有人送枕头。”幕僚不忘奉承,看黎王神情愉悦,他笑道,“方才暗卫还有一个消息没禀告,战王今日入宫,领了个为婧安郡主送亲的差事。我们正好可以派人在去陈国的路上设伏刺杀,只要事一成,战王就彻底完了。” “这么小一件事,能害得了战九霄么?”黎王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刺杀太后那么大的事,皇帝都能偏袒战九霄,区区一个送亲的差事坏了,皇帝难道会指责他? “越小越好!”幕僚笑了笑,“大事失败了,还能有借口,就像上次战王屡次被北鞍逼退一样,总有人给他找理由,不肯承认他比不过王爷。可小事就不一样了,小事都办不好,送个亲都护不住自己人,除了无能,谁还能找到其他理由?” 提到两年前战九霄连连败退却一点都没有受到惩罚,黎王就来气:“此事就这么定了,派一队最精锐的暗卫在陈国,不,进陈国之前杀了婧安。” 到了陈国境内再刺杀,战九霄又可以有一个“势单力薄”的理由,他绝不让战九霄再次逃脱。 一想到战九霄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他就止不住地开心。 幕僚看他一脸狞笑,打了个寒战,摸几下山羊胡安抚自己,才道:“王爷想要出征赢得功名,此次刺杀的对象就绝不可以是婧安,陛下已经对您产生了怀疑,若是婧安被杀,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您,如此一来他就不可能再让您带兵,切莫因小失大了。” “那我让人刺杀战九霄还是随行侍卫?”黎王阴沉着脸,一边说要刺杀,一边又不允许他派人杀婧安,耍他玩呢? 幕僚颤抖着手擦汗:“此次同行的还有一人,姬浔带来的那个叫阿莎岚的姑娘,此人在陛下和太后眼中有些分量,稍微运作一番我们的目的就可以达到了,且杀了她不会引起怀疑,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方才黎王太过愤怒,暗卫后面的事都来不及说,好在他入门前听说了这事,才能不错过这个最适宜的人选。 “那就她了!”黎王冷笑起来,只要能毁了战九霄,一个女子算什么,死一城都无所谓。 第六百六十二章 姬浔请命 “姬浔!”院使一跑进太医院就来找姬浔,“阿莎岚姑娘都要去陈国了,你怎么还有闲心看书啊?” “你听谁说的?”姬浔站了起来,一抹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去陈国之事他可没同意,怎么连院使都知道了? “皇后身边的宫女说的,说是阿莎岚姑娘求到太后那里,太后和陛下都应允了,眼下这消息已经在宫中传开了。” 院使方才去给皇后请平安脉,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出门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想到姬浔恨不得把阿莎岚挂在腰间的态度,他马不停蹄地跑回来告诉姬浔。 “陛下都允了?”姬浔一听,立刻头晕目眩。 “姬浔,你可不能倒!”院使大惊,药箱都没顾得上放,抬手扶住姬浔。 “没事。”姬浔借着院使的力站稳了,弯了弯膝盖,臀部还没靠近椅子就弹了起来,他实在是坐不下去。 “陛下的口谕已经传到礼部,阿莎岚姑娘的名字也已经被记入随行名单里,你……”院使瞧姬浔的样子,心里不落忍,姬浔对阿莎岚可谓是无微不至,前几日才说有种为人父的感觉,才几天过去就要与阿莎岚分别,他该多难受啊。 “你看开些,阿莎岚姑娘聪慧机警,又得了你的真传,去陈国想必也不会有大问题。”院使都觉得自己说的话太过苍白无力,纯粹是安慰不了人的废话。 “她要是聪慧,就不会有这样愚蠢的想法了。” 上次和阿莎岚争吵过后,他以为阿莎岚哪怕再生他的气,也会顾及他的态度,把此事缓缓,谁知道她竟然跳开了他转头就找上太后。 姬浔又气又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转,心中更是万般悔恨,若是他早点去找阿莎岚说道说道,将其中的危险给她分析彻底,也不会造成这样的局面。 “她不懂事,你怎么也不跟她说说呢?”阿莎岚好歹也是他从楼兰接出来的,因为姬浔的原因,两人有些交情,院使也是由衷地担心。 姬浔一拳捶在桌面上,悔恨道:“为了这件事,我与阿莎岚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盛怒之下口不择言伤害了她,我本想等她冷静了,才去和好好谈谈,谁知道……” 院使张了张嘴,指责的话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阴差阳错酿成的悲剧,能指责谁? “她为何突然这么执着地想要去陈国?”院使不解,上次在太医院见到阿莎岚时,她和姬浔还互不相让地斗嘴,关系看起来还很好。 姬浔眼神一暗,没有回复:“你先去忙,我想安静一会儿。” 把院使推出屋子,合上房门后,姬浔低头沉思。 陛下已经答应,这是就是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了,他也无力回天。 可阿莎岚本就身体虚弱,记忆时不时恢复,也给她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如果他不在身边,没有人可以分担她的恐慌和无措,更不用说她那个被人卖了都还帮人数钱的简单脑子,去了陈国那种龙潭虎穴,什么时候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思来想去,姬浔径直去找皇帝。 “请陛下准许草民一同前往陈国!”姬浔一进大殿,就到皇帝面前跪下。 君无戏言,阿莎岚去陈国一事改不了,那他可以陪着去。 皇帝头疼地放下狼毫:“不可。” 第六百六十三章 皇帝的想法 姬浔没料到这个结果,惊愕地抬起头。 不等他开口,皇帝抬手:“你先起来再说。” 姬浔不愿,拱手再次请求:“陛下的病已经痊愈,太后的余毒按照之前的药方服用,不久也可治愈,草民在京中再无用处,还请陛下准允!” “李顺,扶姬大夫起来。”皇帝起身,往旁边的软塌走去,李顺扶起姬浔后,引着姬浔跟了上来。 到了软塌边,皇帝转身落座,软塌中央放着一个方几,皇帝招呼姬浔坐到方几另一边。 姬浔瞧了一眼,行了个谢礼,抬脚走过去坐下,心中仍很急切。 若是从前,他可以留下书信一走了之,但现在他有阿莎岚,他要是偷偷溜走,陛下定会派人监视阿莎岚,到时候他想和阿莎岚汇合也都没办法。 他急,但皇帝却不急,有宫女上来奉茶,皇帝喝了一口才道:“朕知道你的想法,你大可放心,朕已经追加了保护她们的侍卫,定能保阿莎岚安全无虞。” “多谢陛下,但阿莎岚性子跳脱,旁人管不住她,此次送亲路上也许会惹出不少乱事。”姬浔又站了起来,“还是草民亲自去管束她才好。” 皇帝摆摆手:“姬大夫此言差矣,阿莎岚是活泼了些,可在宫中这么久,也没见她闯过什么祸,你是关心则乱了。再说了,就算惹出些事来,朕看在你的面上也不会追究。” 后面的话一落,姬浔眼皮抖了一下,这是威胁。 虽说他救了皇帝和太后,但皇帝心存感恩,才会看重他,也因此会保住阿莎岚,但是如果他强行离开,皇帝必定会不念救命之情,收回对阿莎岚的保护,甚至有可能出手对付阿莎岚。 伴君如伴虎,姬浔算是体会到了。 “太后身体还未痊愈,可太医院里都是些庸医,朕实在不敢把太后交给他们医治,也只有交给你,朕才能安心,姬大夫可千万不要辜负朕的期望。”皇帝伸手推了推姬浔身前的茶杯。 姬浔低头,茶杯上仍有微不可见的热气缭绕,他苦涩一笑,陛下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已经绝无前往的可能。 端起茶杯喝光了茶,拱手道:“太医院还有些事要忙,草民先告退了。” 说完,姬浔无暇顾及规矩,闷头就走。 皇帝却不在意,瞧着方几另一端空着的茶杯勾起了笑。 “陛下为何要强行留下姬浔?他善毒,若是心有不服,害人的手段阴着呢。”李顺帮皇帝打扇。 “只要他不去陈国,其他事防着点就行了。”皇帝回到御案前,拿起奏折翻阅。 对于姬浔,皇帝心中自然是感激的,但姬浔医术太过了得,他若是去了陈国,岂不是让本就医学鼎盛的陈国如虎添翼?如此一来,大黎就彻底陷入被动局面了。 皇帝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否需要添些侍卫?”李顺上前磨墨。 “不用。”皇帝头都没有抬,边在奏折上写下批注边说,像是回答要不要倒茶一样。 阿莎岚一个小姑娘过去陈国能给婧安挡刀,若是出了事,还能让姬浔对陈国心怀怨恨,彻底断了他和陈国合作的可能,一举两得。 再说了,有战九霄在,在路上不大可能出事。至于到了陈国,那就该是陈国担心的事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回宫 “万华镜别忘了带。” 婧安深深地叹了口气,瞅着手忙脚乱收拾行囊的宫女们越发的闷闷不乐,还没住多久呢,就要回宫了。 “要不,我们住到大婚前夜再回宫?”阿莎岚抱着奶猫过来,在她旁边坐下。 如果那天才回去,还能在这里住几天。 奶猫的毛浓郁了些,缩在阿莎岚掌心里,像个白绒绒的球,婧安不高兴地戳了戳它的屁股,惹得它转头过来龇牙咧嘴地喵喵叫,奶凶奶凶的。 还敢凶我? 婧安将奶猫抱过来,奶猫有些抗拒,被婧安放在腿上,双手在它小脑袋上狠狠挼了一把,把它给制服了,委屈地嗷两声之后,乖乖巧巧地趴着。 心里总算舒畅些,婧安眉眼稍稍舒展,比它主子可爱多了。 抬头对阿莎岚道:“到那天再回去,时间太紧迫了,容易出差错,还是早些走吧。” “也是。”阿莎岚赞同地点头,“那我和你一起。” 这次回宫后,没几日就要跟着离京去往陈国,行礼要提早备好,可阿莎岚大多数行礼还留在姬府。 想到那天和姬浔吵了一架,她仍有些不自在。 其实冷静过后,她知道姬浔只是一时气话,没有恶意,可她也说了很多过分的话,直接否定了姬浔两年多里的付出,想想挺对不起姬浔的,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姬浔。 拉着姬府门口的门环,阿莎岚始终没叩下去。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一见是姬浔亲自来开门,阿莎岚被吓得转身就跑。 “马上就要去陈国了,你还想避而不见多久?”姬浔停住了开门的动作,直直地看着阿莎岚的背影。 她穿了一身新做的绯色夏装,头上的珠翠也都是没见过的,姬浔忽然觉得几日不见,恍如隔世。两年多前,阿莎岚刚刚醒来,衣食住行都由他包办,没想到殴短短几日竟然就这么陌生了。 阿莎岚停下脚步,鼻尖忍不住泛酸,她吸了吸,仰起头眨了眨眼,转过身来笑道:“不避,我不会避开你。” 说着,阿莎岚的眼睛模糊了。 姬浔从怀中掏出绣帕,往她脸上丢:“进来。” 门已经大开,姬浔就在旁边守着,阿莎岚接住绣帕,往脸上胡乱一抹,抬脚往里走,经过姬浔的时候,将脏了的绣帕塞到姬浔的手心里,鼻音很重地哼一声,朝里走去。 姬浔笑着摇头,毫不嫌弃地握紧了绣帕,跟在阿莎岚身后。 他们之间哪里会有隔夜仇? 负责采买的小厮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连连摇头,白费他看着姑娘回来,特地从小门进去禀告姬大夫,姬大夫也真是的,想姑娘也不直说,什么都藏在肚子里,姑娘怎么知道? 小厮顺手把墙边被姬浔不小心撞烂的花盆拿去处理了,满脸都是不赞同。 阿莎岚径直回了院子,院里还有些被分来伺候她的宫女,她让她们先去收拾自己的行礼,她自己收拾自己的。 到京城时已是秋季,眨眼间就到了五月底,新添的东西林林总总的还真不少,光极喜欢的衣服首饰、稀奇玩意儿都包了整整两大包裹。 姬浔看着她跑来跑去,满是惆怅,真的有种闺女长大了要远嫁的感觉。 阿莎岚遗憾地看了眼散在床上的物品,都是她还挺喜欢的东西,可是这次远行不方便带太多,只能舍弃了。 叹了口气,阿莎岚抬脚冲出去,药还没装好呢。 姬浔赶紧拉住她,把她按在椅子上:“歇歇再收拾,还有几天,就算漏了,我也可以给你送去。” 第六百六十五章 像与不像 闻言,阿莎岚点头答应,坐稳了却低着头不说话,方才那样忙碌,何尝没有逃避的意思。 自她睁眼起,第一眼看到的是姬浔,照顾她的是姬浔,为她的身体急得不顾形象的也是姬浔……曾经她以为,姬浔是她永远不会分离的家人。 可几天之后,他们就要天各一方了,从此她去遥远的陈国,姬浔游历四海,她再也找不到他,他们也许永远不会再见到。 泪水不争气地落下,一颗接着一颗,没完没了。 姬浔下意识从怀中掏出手帕,抬手时才发现手中握着那团早已经被阿莎岚弄湿的绣帕,他笑了笑,抓起宽大的衣袖递过去:“只有两条衣袖,你省着点用。” “呜呜呜。”阿莎岚彻底绷不住,抱着姬浔嚎啕大哭。 姬浔眼睛也红了,抬头看着房梁,始终没有低下来。 他曾经很潇洒很洒脱,但是从亲眼见证阿莎岚醒来开始,他就多了一份牵挂。当时阿莎岚懵懂无知,什么都要他亲手教,把他当做唯一依靠,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所以他对阿莎岚狠不下心,也放心不下,担心她会着凉会生病,担心她会不小心闯了祸被人刁难,更担心她不开心…… 这段时间阿莎岚的记忆逐渐恢复,他知道分开是迟早的事,但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分开,更没想到阿莎岚会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以后,再也没有人会照顾她了。 “那天你听到我和院使说的话了?”姬浔的声音都微不可查地变了。 阿莎岚身形一顿,姬浔拍了一下她的头,她从姬浔怀中退出来,抢过他的衣袖擦泪水,边擦边道:“你陪着我我很开心,但我想让你也高兴,你向往自由,我不想成为关住你的笼子。” 姬浔的眼睛越来越热,他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轻柔地摸着阿莎岚的头:“傻姑娘!” 他要的自由,总有一天会得到,可是那是在阿莎岚有依靠了以后,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她深入险地。 屋子里的气氛太过悲伤,阿莎岚擦干了眼泪跑了出去:“我去收拾药了,婧安还在等我。” 视线追着阿莎岚的背影,姬浔笑容苦涩。 阿莎岚总是很抗拒她就是凤琉璃这件事,她很多时候像个小孩子,确实和凤琉璃不太一样,但是她却在某个地方和凤琉璃一模一样,她们总是为别人着想,从不想想自己需要什么。 这一刻,姬浔非常希望阿莎岚和凤琉璃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人,若是阿莎岚自私一些,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从正房里能隐约看见阿莎岚又像蜜蜂一样在小药房里忙着装药,姬浔抬脚走了过去。 “御寒的药全部带上,金疮药、烫伤药、安神药、驱蛇虫药、蒙汗药等等都要带上……”姬浔果断接手了整理药材的任务,一边重新查看阿莎岚检查过的药,一边报药名让阿莎岚去拿来。 明明多个人帮忙,阿莎岚却好像更忙了,在药柜和姬浔之间来回跑,数不清跑了多少圈,但她差点晕头转向。 阿莎岚最近疏于制药,姬浔挑挑拣拣才挑出了三十多瓶,虽然看着摆了小半张桌子,但每一类药都不过一两瓶,远远达不到姬浔心中的数,他非常不满意道:“明日我去太医院搜刮,把不够的都补足了。你去陈国之后不可以再懒怠,这些东西可都是你保命的倚仗。” 阿莎岚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第六百六十六章 那张脸 此次回京的时候,战九霄刺杀太后的嫌疑已经彻底解除,但做戏要做全,他特地去地牢转一圈,在众目睽睽之下回了王府。 张氏带着辰儿守在府门口,一见到他的马车,辰儿就扑了上去,车夫不得不立刻拉住缰绳将马勒停。 “父王父王!”辰儿和马腿一样高,手脚并用地想要爬上马车,一声叫得比一声急切,他想告诉父王他梦见了母妃,醒来后却怎么都找不到。 战九霄掀开车帘出来,一手将辰儿拎起来,抱入怀中还掂了掂:“轻了,是不是父王不在,你就不乖乖吃饭了?” “不是。”辰儿整个人黏在战九霄身上,小胖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父王离开许久,辰儿太想太想你了。” 软糯的嗓音黏糊糊的,战九霄心中一软,琉璃去世后,这是第一次离开辰儿这么久,别说辰儿了,就是他都很想念。 张氏喜极而泣,红着眼眶上来:“恭喜王爷沉冤得雪!” “府中一切辛苦你了。”战九霄颔首,抱着辰儿跨进了王府。 陪辰儿和张氏用过餐后,战九霄径直去找织玉。 马上要去陈国了,他手中掌握的信息越多,日后面对陈国的八王爷胜算才更大。 簌瑶院里的丫鬟应织玉的要求换了一批会武功的,比之前那些规矩多了,哪怕簌瑶院仍然被包围,她们也尽职尽责地在院里候着。 战九霄一进院门,丫鬟们纷纷福身。 “织玉呢?”战九霄看着正房门窗紧闭,眉头皱了起来,大白天的,不知道织玉在玩什么把戏。 为首的丫鬟道:“玉侧妃自从回来以后,就一直闭门不见,女婢们也没见她几回。” 战九霄冷嗤一声,走过去,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里光线昏暗,织玉坐在梳妆台前,木然地转头看向门口,战九霄一眼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那种麻木的表情让他的心脏忽然钝痛。 这张脸不该有这种表情。 “王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织玉面无表情地伸手在胭脂上抹了一圈,指腹通红后点在了唇上。 她想不通为何这张脸突然对战九霄没了吸引力,但好看些总能引起男人的怜惜吧? 她已经没有了倚仗,必须得想法子保住性命。 战九霄不愿多看一眼,转开视线:“京中还有没有陈国的细作?” 想听到了一个笑话,织玉笑得不能自已,抹了抹眼角的泪水,讽刺道:“战王手眼通天,这点事能瞒得住你?” “细作的等级不同,传递信息的方式是不是也不一样?”战九霄的语气平淡如水。 “王爷,你想念王妃么?”织玉答非所问,提起裙子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战九霄,袅袅婷婷地走过去。 战九霄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阴鸷地瞪着织玉:“本王劝你不要提起她!” 织玉没有被吓到,依旧往前走,她忽然抬手缓缓地脱下外衫:“王爷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只要……” 红唇弯起,织玉眨着水润的凤眼,一错不错地仰视战九霄:“王爷与我行夫妻之实,我的一切就都是王爷的。” “贱人!”战九霄一掌掴去,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人可以取代琉璃,更没有人可以借着那张相似的脸抢走琉璃的一切! 想都不能想! 战九霄阴沉地看着半边脸肿了起来的织玉:“来人!把这张脸划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碰见 阿莎岚收拾好包裹,临上马车之时,她的脚才落在轿凳上,忽然回身看见姬浔站在石狮子旁挥手相送,笑颜温和,没有了往日的冷嘲热讽,只剩下淡淡的温情。 这一刻,阿莎岚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这一走便是永远。 “姑娘,再不走宫里该下钥了。”宫女扶着阿莎岚的手稍稍用力。 阿莎岚回过神,收回已经踏上轿凳的脚:“你们先把行李送进宫,我明日再回去。” 至少再住一晚,好好地道个别。 返身扬起比阳光还灿烂的笑,阿莎岚仰着头问:“今晚可否借宿一晚。” “好。”姬浔眉眼柔和地颔首。 再不舍,也总会有曲终人散的时候。翌日一早,阿莎岚还是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车轮咕噜咕噜地转,车帘在前行时被晃动,偶尔把车外的阳光漏了进来,但阿莎岚没敢掀开车帘,怕自己忍不住回头,闭着眼缩在车里。 “姑娘,到宫门了。” 阿莎岚缓缓睁开眼,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这一路太过漫长,好在她终于走过了。 从马车里出来,阿莎岚一时受不了外面刺眼的阳光,抬手用袖子遮住了眼。 “姐姐!”一个充满惊喜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 阿莎岚狐疑地低下头,粉雕玉琢的辰儿正在马车下扑腾,一脸的欢喜,像御花园的池塘里争先恐后等吃的锦鲤,阿莎岚噗嗤一笑,赶紧下了马车,将迫不及待地辰儿抱紧怀里:“你今日是过来请安的?” “嗯嗯。”辰儿点头如捣蒜,眼睛亮晶晶的,“许久未见姐姐,辰儿可想你了!” “姐姐也想你,你是和……”阿莎岚瞧见前方的人,话戛然而止,她本来以为辰儿是跟张侧妃一同入宫,没想到竟然是其他人。 登徒子! 阿莎岚撇了撇嘴,对对方视而不见,径直朝宫门走去。 战九霄见状,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上次误将阿莎岚认为是琉璃,行事轻薄了些,此刻看来,他当时的言行举止实在是像个欺负良家妇女的浪荡子,未免太过尴尬,他也不吭声。 辰儿却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尴尬,雀跃地指着战九霄道:“辰儿是和父王一起来的。” 不过没等阿莎岚回话,他的嘴巴却扁了下来,泪眼汪汪地看着阿莎岚:“姐姐是要离开大黎了么?辰儿日后都不能见到姐姐了么?” 昨夜他与父王一同就寝,父王已将要去护送和亲的事告诉了他,还提到了阿莎岚姐姐也会过去,且说阿莎岚姐姐会一直居住在那里。 辰儿抱紧了阿莎岚:“辰儿不舍得姐姐。” 不过两岁的多的孩子,再懂事也克制不了情绪,咬着嘴唇没想哭,眼泪却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 阿莎岚哪里忍得了,赶紧拿起绣帕给他擦眼泪,柔声细语地哄着:“辰儿不哭,姐姐也舍不得辰儿,日后姐姐到了陈国,经常给辰儿写信好不好?” “好。”辰儿可乖了,“辰儿会些好多字了,到时候辰儿也给姐姐写!” …… 战九霄知道阿莎岚不待见自己,刻意落在他们身后没有插嘴,一路听着他们俩有说有笑,心中很不平静。 许是没了母亲的缘故,辰儿对待旁人总是格外乖巧懂事,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以往也只有对他才任性些。之前倒是见到过辰儿待阿莎岚不同,可没想到许久未见,也这样亲昵。 第六百六十八章 希望 “人之初,性本善……”辰儿乐颠颠地和阿莎岚分享最近刚学的《三字经》,软糯的声音字正腔圆地背着,小小的脑袋像模像样地摇头晃脑,可爱得阿莎岚的心都化了。 宫门口就在前方不远处,面容冷峻的禁军如冰山一般挡着,阿莎岚瞥了一眼,不再往前走,可不能打断辰儿的背诵。 背了一会儿,辰儿卡住了:“亲亲,亲师……” 担心阿莎岚会觉得他学习不用功,辰儿急得脸色涨红,水汪汪地眼睛焦急地四处瞟。 阿莎岚抬手在他小脑袋上揉了揉,语气更加柔和:“不急,姐姐陪你好好想想,玉不琢,不成器……亲……” 她的声音很舒缓,辰儿焦急的情绪稍稍平缓,一字一字地随着她背,到了“亲”字她刻意把尾音拖得长长的。 辰儿皱着眉想,答案呼之欲出,张开嘴却说不出来,越发着急了,阿莎岚轻轻在他后背拍着,眉眼柔和得能滴出水来,辰儿静下心来再想,突然眼睛一亮:“亲师友,习礼仪……” 阿莎岚毫不吝啬地夸耀,夸得辰儿脸色微微红,在她怀里蹭了蹭后继续背诵,她不厌其烦地听着,时不时夸奖辰儿,氛围倒是很好。 目睹了这一切的战九霄,眼神恍惚,若是琉璃在,琉璃和辰儿相处的样子也该是这样吧? 亲昵,美好。 视野中,阿莎岚的形象越来越熟悉,渐渐地越来越像琉璃了。 她抱着辰儿低眉浅笑,辰儿乖巧雀跃,背着《三字经》有些羞涩,有些得意,她满眼中皆是喜欢。 “咳咳。”阿莎岚受不了这样灼热的视线,假咳一声。 战九霄被林潭捅了下后腰才从幻想里抽回了意识,他面皮一紧,尴尬地拱手:“抱歉。” 没点明是为何抱歉,说得太具体的话显得更加轻浮,战九霄莫名地不愿说,他对上辰儿好奇的大眼睛,抬手假装辰儿的头,却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辰儿的视线。 或许,是为了辰儿,所以他才不想说会让阿莎岚不喜的话。 阿莎岚本不欲多言,但想到张氏,战王如此轻薄,苦了那么好的张侧妃。 她犹豫了一会儿,道:“战王还是对张侧妃好些吧。” 战九霄听出了她的深意,攥紧了拳头,欲要解释与张侧妃的关系,话都到了嘴边,想到两人好像没有解释的必要,他颔首:“好。” “咳咳咳。” 阿莎岚一听到怀中辰儿的咳嗽声,立刻摸了摸辰儿的额头:“你吃药了么?” 上次见到辰儿,辰儿虚弱得奄奄一息,今天见他如此活蹦乱跳的,还以为他痊愈了,没想着竟还没好。 “咳,没,咳咳,忘了。”辰儿突然止不住一连串的咳嗽,努力忍着咳嗽回答,通红的脸像是胀大了一圈似的。 阿莎岚心中揪着疼,下意识道:“怎么身体和以前一样脆弱?” “没,没事,咳咳。”辰儿眯着眼笑。 一旁的战九霄却瞪大了双眼,和以前一样脆弱? 自从辰儿与阿莎岚初见开始至今,辰儿也就只生了一次病,为什么说“从前”? 战九霄双手激动地颤抖,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他该信姬浔,还是该信自己的猜测? “阿莎岚。”战九霄往阿莎岚身边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此时连呼吸都变得明显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敌意 “王爷!” 战王府的马车还没有停下来,张氏从车窗出探头出来,着急忙慌地喊人。 阿莎岚闻声,意识回笼,战九霄的眼神太过奇怪,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往后倒退了几步,却把辰儿的身体对准了战九霄,防止他像上次一般强行抱她。 关键时刻被打断,战九霄满是不悦,瞥见阿莎岚警惕的眼神,他收起了不好的情绪:“把辰儿给我吧,你抱了许久,再抱下去手臂该疼了。” 之前没觉得,被战九霄提起,阿莎岚还真感受到酸疼,她低头征求辰儿的同意:“先让你父王抱你好么?” 辰儿的咳嗽暂时停止,葡萄眼中的水光特别明亮:“好。” 阿莎岚将辰儿递了过去,战九霄接稳后,她立刻又退开。 “辛苦姑娘了。”张氏边喘着粗气,边走到战九霄身边站好,笑容满面,两鬓间被吹散的发丝却暴露了她的急切。 不等阿莎岚回应,张氏从丫鬟手中提过食盒,转头对战九霄嗔怪道:“王爷也真是的,走得如此匆忙,辰儿还没喝药呢。他近来身体虚弱,得精心照顾着,王爷今日这样的行为可不能再发生了。” 阿莎岚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张侧妃似乎对她有敌意。 张氏从食盒中取出了汤药,上方还升起袅袅的热气,可见一熬好就给送过来的。 “辰儿,来,喝药。”张氏将药递到辰儿面前。 辰儿向来乖巧,两只小肉手捧着药碗小口小口地喝,没有一丝抗拒和不愿。 喝完后,张氏一手接过药碗,一手递了一颗蜜饯,辰儿接过道了声谢后放进嘴里,战九霄始终低着头看辰儿。 看见这一幕,阿莎岚不自觉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多好的一家三口。 往事如烟,人都该往前走。 “姑娘今日也是要进宫给太后请安的么?”张氏轻柔地给辰儿擦干嘴角的药汁。 “不是,我要随婧安去陈国,所以暂时搬回宫里住。”阿莎岚担心自己的动作被人察觉,停下了脚步。 张氏的手顿住,她这几日忧心王爷,其他事无暇顾及,只听说了婧安要去和亲的事,倒是没听说过阿莎岚也要前往。 “辰儿可以每天都来找姐姐玩么?”辰儿眼巴巴地看着阿莎岚,就剩下几天了。 “当然。”阿莎岚对辰儿完全拒绝不起来。 辰儿闻言欢快地惊呼,双腿快速地晃动:“父王,放我下来,我要姐姐牵着我。” “慢点。”战九霄在他的小屁墩上轻拍了一下,“太闹腾了摔下去疼得可是你。” 辰儿吐了吐舌头,一落地就扑向阿莎岚,叽叽喳喳地说话。 无人发现,张侧妃的手还抬在半空中,她佯装无事地收回了手,视线往四周扫了一眼,状若无意地问:“怎么不见行李?” “昨夜已经让人送进宫了。”阿莎岚说完又低头和辰儿说笑。 张侧妃的眼神却友善不起来了。 难怪了。 早膳时她提了一句昨夜出宫见到一队装着行李的马车,王爷就匆匆带着辰儿入宫请安,哪里是想给太后请安,只怕是早就知道阿莎岚要入宫了,所以才故意来的吧。 张侧妃绞紧手帕,方才在马车上,她就瞧出王爷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柔和,至少那是面对她时,从不会出现的神情,可为何却对阿莎岚与众不同? 第六百七十章 张氏 日头渐渐升至中天,开始闷热起来,阿莎岚牵着辰儿的手:“走,姐姐带你进宫去吃冰碗。” 说着转身向张氏微微弯下膝盖福身:“外面燥热,我先带辰儿进去了。” “嗯。”张氏面带微笑,手指已经被勒得发疼。 战九霄只是对她礼貌性地点点头,背着手跟着阿莎岚朝宫门口走去,虽然一前一后,但看着却像是并肩而走,辰儿在两人之间蹦蹦跳跳,俨然比她还像是一家人。 张氏心中越疼,笑容越灿烂。 说什么护送和亲队伍,怕也是为了阿莎岚吧? 上次王爷偷偷回府,在回廊上与阿莎岚相遇,青天白日里就抱在了一起,听送阿莎岚出府的小厮说,王爷刻意亲近阿莎岚,还说了不堪入耳的话,她是不信的,如王爷这般规矩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样轻挑的行径? 可如今,她不得不信当日那件事确有其事,王爷就是这样轻挑! “小心!”妱儿惊呼,抬脚要跑过去。 张氏抬头,宫门里辰儿跳得太开心,没留意脚下的路,不小心被绊倒了,阿莎岚吓得脸都白了,蹲下去检查辰儿身上有没有伤,战九霄也是一脸担忧地围在旁边,嘴巴一开一合的,像是在和阿莎岚说话。 “妱儿。”张氏拉住妱儿。 “侧妃,您不进去……”看看辰少爷? 妱儿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张氏的脸色很难看,那笑容像是枝头开到腐烂的花,明艳之中令人心碎。 “您没事吧?”妱儿回想方才的一幕,自家侧妃像是外人一般,她走过去扶住张侧妃的臂弯,用力握了握,“王爷一心只挂念王妃,对其他姑娘不会多看一眼,许是因为辰儿喜欢,所以才待阿莎岚姑娘好些,侧妃千万不要多想。” 宫门里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张侧妃仍笑着:“回去吧。” 捏着绣帕转过身,张侧妃袅袅婷婷地往马车走去,没有哭泣,没有悲伤,没有慌乱,只有腐烂的笑容。 可就算她躲进了马车里,那三人的画面仍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战九霄那双满是柔情的眼,却像长了无数的刺,扎在她的心上,带来避无可避的尖锐的疼。 张氏只觉得这马车窄得很,憋得她喘不过气来:“把车帘都掀开。” “是。”妱儿将两边车帘都绑了上去,“侧妃……” 张氏抬起手,制止了妱儿说话,伸头到车窗处呼吸,外面车水马龙,人声嘈杂,更让她心烦意乱,粗鲁地扯下车帘将车里车外彻底隔绝开。 妱儿不敢再吱声,体贴地将另一边的车帘放下,瞧着张氏欲言又止。 “他命人划了那张脸,我好开心,我以为他要忘记过去,谁知道他竟然为了另一个女人。”张氏靠在车壁上,“我以为是我不够用心,化不开他那座冰山,我总想着我对他再好一些,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可他对我永远都只有尊重,没有半分亲近。” “是因为王爷对王妃情根深种……” “情根深种?”张氏捂着嘴唇笑得前仰后合,笑了许久,久到马车都快要到王府了,她才擦着眼角的泪,“什么情根深种,不过是不爱我罢了,可以是凤琉璃,可以是阿莎岚,就连织玉都可以因为那张脸博得他一时片刻的温情,只有我什么都没有,像个笑话。” 眼眶里盛着满满的悲伤,浓郁得像夏日里密布的乌云,黑压压地遮住了天地。 妱儿心中悲痛,抱着张氏安慰,张氏闭上眼,却永远都忘不了战九霄对阿莎岚几次三番的反常举动。 第六百七十一章 做梦 长宁宫里已经布置起来了,走哪儿都是红彤彤的,到处一片喜气洋洋的。 婧安却坐不住,走来走去的,阿莎岚和宫女在核对礼部抬来的嫁妆,金银首饰、摆件器皿、绫罗绸缎应有尽有,要核对起来还是一件大工程。 “这两个箱子怎么还要特意包裹起来?这么娇贵就不要带去了,几千里的路程,带着累死人。”婧安抬脚踢了下前面的箱子。 “呸呸呸。”阿莎岚拿毛笔末端点了下婧安的头,“说什么傻话?快嫁人了这些话是能乱说的么?你赶紧学我呸三声。” 婧安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照着做,阿莎岚见她做完,才解释:“这两个箱子和其他装嫁妆的可不一样,它是你婚事定下来以后才着人用香樟树做的,里面还放有丝绸,要的就是‘两厢厮守’的意思,你可不能胡言乱语,把这么吉祥的东西给糟蹋了。” “姑娘说的极是。”李嬷嬷一到跟前就听到这话,笑着插嘴。 婧安见她来,凑了上去:“李嬷嬷,可是太后有事要唤我们过去。” “正是,郡主的喜服已经做好了,太后让您过去试试。”李嬷嬷让开路,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婧安咬着唇瓣,阿莎岚拍拍她的手:“我陪你一起过去。” “嗯。”婧安在阿莎岚的鼓励下迈着小碎步往正殿走。 还没进去,就听到尚衣局奉御的溢美之词和太后的笑声,婧安抬脚往里走,一眼就望到挂在衣架上的喜服,丝绸似乎在织的时候用了金线,隐隐闪烁着金光,大篇幅的腾飞的凤凰更是华贵精美。 只看一眼,婧安就把头低了下去,脸色绯红:“参见太后。” “快来,试试这身喜服,要是有不合适的地方赶紧改了。哀家一眼就觉得很合适你,你穿上后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太后向婧安招手,自家的姑娘就该风风光光的出嫁。 婧安看着太后热情的样子,没有上前,难得地摇头:“尚衣局的绣娘们手艺极好,定不会有失误,婧安就不试了。” 太后的笑脸顿住,以为她还没有接受远嫁,叹了口气,不为难她:“罢了,新娘子的衣服当天穿更喜庆。” 婧安福身:“嫁妆还有许多为核对,婧安先行告退了。” 太后点头答应,婧安和阿莎岚就转身出门了,阿莎岚捏了捏婧安有些湿的手,心中了然婧安其实不像之前一样难过,更多的是紧张。 回身看一眼喜服,阿莎岚眉心稍微松开,日后的路总是要自己走的,不那么抗拒了,路才会好走一些。 入夜,白日里的暑气散去,微风游走,惬意而舒适。 “呜呜,放开我!救命!” “姑娘,姑娘,醒醒!”几个宫女用力摇着躺在床上一脸惊慌的阿莎岚,漆黑的房间重新点亮了蜡烛。 阿莎岚浑身都被汗浸湿了,青丝黏在脸上,好不狼狈。被唤醒后,澄澈的大眼里都是恐惧,抱住最近的宫女,她才得到些许安慰。 “姑娘又做噩梦了?”宫女轻轻拍着阿莎岚的背。 阿莎岚抱得更紧,嗓音都在颤抖:“又是那个梦,那人紧紧捂住我的口鼻,我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我根本呼吸不了,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 这几天一直做了这个梦,一模一样的梦,每天都在折磨着她。 “我们都在,姑娘放心,那只是梦,不会发生的。”这夜烛光亮了一晚上。 第六百七十二章 出嫁 吉日已到,丑时末婧安就得起来梳妆打扮,今日来给婧安上头的全福之人拿着梳子边从上梳到下边念:“一梳梳到尾,二梳……” 阿莎岚含笑守在旁边,婧安抓住阿莎岚的手,紧张地看着她,她用力回握,无声地安抚着。 如今规矩多,少说少错,不说不错,大吉的日子里还是不出错的好。 “郡主,该去给太后请安了。”全福之人收起梳子,满脸喜庆地轻声提醒。 婧安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比往日更加标致,却扯不开笑来,今日出了房门,出了宫门,就要直奔边关而去,她此生就再也不是大黎的人了。 吸了吸鼻子,婧安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正殿。 太后端坐在上方,皇后坐在她身边,两侧的座位上也坐了不少妃嫔和诰命夫人。 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婧安垂下眼眸,走到中央恭谨地福身:“婧安叩谢太后两年多的照顾,愿太后万福金安、寿与天齐。” “好,快起来。”太后擦了擦眼角的泪,“哀家的婧安长大了,要出嫁了,日后要好好的,今后哀家虽与你相隔甚远,但也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谢太后!”婧安提了提裙子,跪在前方蒲团上,深深地拜别。 “吉时已到,郡主该走了。”李嬷嬷哽咽着提醒。 阿莎岚从旁边的托盘上拿起红盖头,将其展开,盖在了婧安的头上,盖头彻底遮住婧安之前,阿莎岚瞧着那双充满哀伤的眼,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 抓住婧安的手,将她牵了出去。 今日说是吉日,其实不过是陈国使团出城的日子,可新郎却早已回到了陈国,这场婚礼的流程也因此简化许多,无端地显得悲凉了几分。 红艳艳的马车从皇宫里驶出来,立刻被道路两旁百姓的欢呼声镇住,婧安握紧了阿莎岚的手,阿莎岚拍了拍:“别紧张,有我在,你别担心。” 婧安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握着阿莎岚的手也没有松,阿莎岚柔声安慰。 路的两旁人头攒动,阿莎岚往两边张望,没瞧见熟悉的人影,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等出了城门,呼声终于消失了,阿莎岚也彻底放弃找人的念头。 马车停下,一个宫女掀开车帘探头进来:“郡主,姑娘,奴婢来伺候郡主更衣。” 此行路途遥远,喜服太过繁重,所以只能穿着出京后换下,快到陈国国都时再换上。 阿莎岚和宫女搀扶着婧安下马车,进了驿馆房间里。 盖头还是阿莎岚帮掀的,四五个宫女围着伺候,可掀开的一瞬间阿莎岚的心就被揪了起来,张着嘴想要劝慰,最终还是抬手轻轻擦着婧安的泪:“哭吧,伤心就都哭出来,我们已经离开京城了,去他的规矩,我们再也不管了。” 婧安脸上的妆早已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泪水还在没有尽头般地流淌,她却咬着唇瓣,不让哭泣泄露出来。 外面除了大黎送亲的侍卫以外,还有陈国的使臣,若是被陈国使臣听到她的哭声,指责她不是真心和亲,那她这一场远嫁就白费了。 “我只是有些伤感,大黎的声音我再也没机会听到了。”婧安从身边的宫女手上接过绣帕,擦干了眼泪,坐到梳妆镜前,“重新梳妆吧。” 第六百七十三章 信 两国婚事催得急,离京的第一夜并没有在驿馆中留宿,为婧安换了便装以后,一行人就立刻赶路。 阿莎岚瞧着前方高头大马上的战九霄,显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把头缩了回来,在行囊中翻翻找找:“你饿了吧?我带了些小糕点,你先垫垫肚子。” “嗯。”婧安揉了揉瘪瘪的肚子,用膳的时候没什么胃口,现在五脏庙已经闹腾起来,“你什么时候带的糕点?” “我昨天就让御厨做了,今早上拿来的时候还是滚烫的,有你爱吃的糕点,也有能保存久耐饥饿的糕点。”阿莎岚眼睛一亮,总算是找到了! 阿莎岚抽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将包裹放在小几子上,三两下就打开了,里头足有十三个油纸包,或浓郁或淡雅的食物香味交织,把她们肚里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那个是什么?”婧安指着油纸包中间的一个信封。 阿莎岚拿了起来,一看信封上的字,她忽然就闻不到糕点的味道了。 “阿莎岚亲启,姬浔。”婧安看了看阿莎岚,“怎么不打开?” 紧紧握住信封,阿莎岚的指尖都已经发白,像是要把信给撕了一样。 姬浔就是个大骗子! 明明说好要帮她搜刮太医院后给她送药的,但只有药被小太监送了过来,他却没有现身。 她心中带着气,故意没去找他,一直等一直等,可就是再也等不到人! 甚至今天,她都要走了,他还是没有出现在送行的队伍里。 骗子大骗子,那天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了? 阿莎岚鼻尖酸涩,将信封随便往小几子上丢,粗暴地打开一个油纸包,也没看里面装了什么,抓着一个就往嘴里塞,用力地咬着,像是要把所有怒气都撒了。 “他没有来送行?”婧安从皇宫出来就一直盖着盖头,不清楚姬浔有没有来送行,看着阿莎岚的样子试探地问。 回应她的是,阿莎岚又往嘴里塞了两个糕点。 “兴许,他不敢来送吧。”婧安压下阿莎岚疯狂塞糕点的手,“你不是说糕点是早上送来的么?糕点送进长宁宫以后才装了起来,姬浔千方百计地把信偷偷放进来,可见他是关心你的。” 阿莎岚委屈地掉眼泪:“我都要走了,他连最后一面都不见,我没想到上次在姬府分别,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上一次出远门还是和他一起从楼兰过来,夜里他怕我冷给我装了好多热水袋,帮我熬药,帮我挡风沙……可是从今往后,我冷了再也没有他给我递水袋,病了没有他帮我熬药,风大了他也不会出来帮我挡,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了!” 抱着婧安,阿莎岚像个孩子一样痛哭流涕。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生气了,她去太医院找他,她用剩下的时间黏着他,听他唠叨和他斗嘴,像以前在楼兰时只有他们两人时一样,整日形影不离。 婧安的泪水也决堤了,一泻而出,她也舍不得京城,舍不得太后。 “郡主,姑娘。”宫女轻轻敲着马车,哭声已经传了出来。 婧安克制住哭泣,还带着哭腔应了一声:“知道了。” “对不起,我没收住。”阿莎岚抹着眼泪,仍是一抽一抽的。 婧安捏紧了她的手:“你要回去么?眼下还没走远,只要你想回去,我立刻让人送你回去。” 第六百七十四章 怼 “不回。”阿莎岚一把抹干了眼泪,眼眶和鼻子红彤彤的,拿起掉落的信封,麻溜地撕开,这是姬浔给她的送别信,她倒要看看他会说些什么。 “现在还来得及,等走远了再后悔就于事无补了。”婧安眉头紧锁,她去陈国是必须的,可阿莎岚若是后悔,于大事上无碍,想来太后和陛下都不会过多责怪,如果去陈国会让阿莎岚特别不开心,她宁愿阿莎岚不陪她去。 “你安心啦,我就是舍不得姬浔而已,过阵子就习惯了。”阿莎岚从信封里掏出了薄薄的一张纸,她不可置信地伸手进信封里掏来掏去,还差点想把头都伸进去了。 婧安愕然地看着她:“你干什么?” “他就给了我一张纸!”阿莎岚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双目里燃烧着熊熊烈火,“姬浔!你好样的!” 不仅不来送她,给她塞了封信,还仅仅有一张纸,两年多的感情还不如面前的糕点呢! 阿莎岚把信封重重地拍在小几子上,把那张纸打开后愣了一瞬,随后更气得想回去暴揍姬浔了。 婧安看她那恨不得把姬浔吃了的表情,好奇地探过头来,念道:“‘有人会保护你’?谁啊?” 谁? 阿莎岚恨恨地盯着那几个字,像是要把它们全都烧掉。 这次的送亲队伍里,和姬浔有点关系,又会答应保护她的也就只有战九霄了。可是姬浔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为了躲避战九霄才要去陈国,现在姬浔这样把她和战九霄搅和在一起,不就是故意给她找麻烦么? 还有,姬浔既然能请战九霄保护自己,说不准早就商量好了,可他竟然一直瞒着她! “姬浔,别让我再见到你,否则我要打爆你的狗头!”阿莎岚大喊出声,两只手握成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 “姑娘,发生了什么?”战九霄敲着车外壁,声音和他一样沉闷。 要躲避的人果然凑了上来,一开口问的还是她,阿莎岚气得怼回去:“战王还是回到行队前面去,这里不需要你。” 战九霄勒紧了缰绳,眼神微微暗下来,许是之前的误会,他对她竟然生不起气来,顿了顿才道:“姑娘若是有事,可吩咐侍女来传话。” 说罢抖了抖缰绳,就骑着马去前头了。 婧安偷偷地探头出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走远,又缩回了头,满眼欢喜道:“阿莎岚,他那人凶得很,寻常人都不敢得罪他,你果然是我的好姐妹,胆子和我一样大!” 阿莎岚嫌弃地撇嘴:“他放着在京城里好吃好喝悠闲自在的日子不过,揽这份苦差事做什么?” “谁知道呢。”婧安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这些男人算计的可不小,谁知道战九霄名义上是送亲,实际上想做什么,她管不了也懒得管,但是她的未来与这些事掰扯不开了。 好与赖都由不得她。 一行人夜以继日地赶路,加上马车颠簸,食欲不振,阿莎岚肉眼可见地消瘦了,眼底黑眼圈特别明显,唯一好的就是这段时间太过于劳累,出宫之前纠缠她几日的噩梦没再做过。 “你要不吃点东西?”婧安担忧地看着已经裹成球的阿莎岚,她的脸色白得吓人。 阿莎岚捂紧被子,打了个寒战:“没有胃口,好冷!” 第六百七十五章 照顾 婧安把大靠枕压在车窗上,将外面的冷风都给挡住:“这样不行,太阳快要落山了,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夜里赶路肯定更加冷,你怎么熬得住?” “没,没事。”阿莎岚咧着苍白的嘴笑了笑,夏天的雨格外大,打在车顶噼里啪啦地响,她听着声又瑟缩起来。 “不行,今晚不能赶路!”婧安看不下去,站起身钻出去,再怎么急也不能不把人命看在眼里。 车门还没打开,马车忽然停了,从队伍前方传来战九霄低沉的声音:“停,今夜不赶路,一队人马随本王进去检查。” 婧安挑眉,来得太及时了吧? 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座位,婧安狐疑地凑了上来:“姬浔说的那个会保护你的人是不是战九霄?” “怎么可能!”阿莎岚下意识否定,那些事情都随着凤琉璃的死去烟消云散了,不该再多生事端,对上婧安怀疑的眼神,阿莎岚佯装不在意道,“战王是那种会多管闲事的人么?” “也对。”婧安拍一下脑袋,“我坐马车被颠傻了,战九霄要是有这么好心,天上都能下红雨来。” 车门被敲响:“郡主,姑娘,可以进客栈歇息了。” “知道啦!”婧安看阿莎岚披着厚被子,行动不方便,伸手搀着她往外挪,“换上冬装,还披着厚被子,都冷得不行,你这身体也太差了吧?” “习惯就好。”话是这么说,阿莎岚心里清楚,正常情况下,夏季大雨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这么冷过,也许是日夜赶路,身体太过疲乏,抵抗力就差了。 打开车门,宫女撑着伞在外面候着,婧安先跳下车,和另一个宫女一起搀扶着裹成球的阿莎岚下来。 外面再没有车壁的遮挡,冷风一吹,裹挟着雨点扑过来,阿莎岚的脸色又白上几分。婧安从宫女手中接过伞,一手撑伞一手将阿莎岚搂紧:“我们跑快点,风就吹不到了。” 两个姑娘缩在一起跑进客栈。 忽然,阿莎岚不小心踩到被子一角,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眼瞧着地面越来越近,她松开抓着被子的手,将脸捂住了。 “没带斗篷么?”战九霄单手横在阿莎岚的腰间,落在她后脑勺上的视线满是不悦,多大的人了,连照顾自己都不会。 阿莎岚没顾得上后怕,就被腰间坚实有力的手臂烫得直起身往后退。 “嗯?”战九霄看到阿莎岚一脸惶恐,眉头拧起来。 “额。”阿莎岚这么近距离直面这张不高兴的脸,心中还是发憷,匆匆回答,“斗篷不够暖,我先去房间了。” 说完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一般,拉着婧安逃也似地冲上楼。 “咳咳。”也许是跑得太急,被迫灌了几口冷风,阿莎岚一到房间里就连着咳嗽了几声,咳得脸色通红,像是要把肠子都给咳出来似的,许久之后,阿莎岚才扶着桌子坐了下来。 “你等等,我让人去请大夫。”婧安提起裙摆去找战九霄。 一打开房门,就看到战九霄仍站在方才的位置上,神色复杂难辨地看着她们的房间,婧安眨了眨眼,踟蹰了一会儿还是下楼朝战九霄走过去:“阿莎岚身体不舒服,还请战王派人去找个大夫来。” “林潭,去请。”战九霄的视线从房间处收回,落在林潭身上,瞧着轻飘飘的,却好像别有深意。 “是。”林潭摸着脑袋,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算是在意呢,还是不在意呢? 第六百七十六章 心虚 甭管林潭怎么疑惑,凭着他上回亲眼见到自家王爷调戏阿莎岚姑娘,他如今哪怕没有得到战九霄的明示,也要找城中最好的大夫来。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林潭终于在天黑以前请来了大夫。 “姑娘是长时间没能休息好,身体情况下降,所以导致病邪入体,喝些驱寒的药,再多多休息就好。”大夫展开宣纸,提笔写药方。 战九霄皱眉问:“才五六日,她的身体就受不了了?” 未来赶路的日子还多着呢,阿莎岚的身体这么差,少不得要迁就,如此一来耽误的时间就多了。 大夫边写边道:“只怕不止吧,姑娘少说也有十来日没休息好了。” 战九霄与婧安的视线落在阿莎岚身上,她白嫩的手在炭火上烘烤,不好意思道:“出来前连做了几夜噩梦,状态一直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做了噩梦怎么不跟我说?”婧安心焦。 “你忙着出嫁的事都忙不过来,我哪里能为了这点小事打扰你?”阿莎岚翻转了下放在炉边烤的板栗,棕色的壳上油亮亮的,“你离远着些,估计快要崩开了。” 两个姑娘窝在一起谈话,显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战九霄莫名其妙地心虚,低下头去看大夫写药方,听着阿莎岚的笑声心里痒痒的却不敢抬头。 直到药方写好,战九霄命林潭把大夫送回去并去抓药回来,自己也没在房间里多待。 “你说战王是不是为了姑娘才肯停下歇脚的?” “应该不是吧,我们队伍都赶路那么多天了,别说我们这些坐马车的就算是他们骑马的侍卫也受不了,也是时候该休息了。” “可为什么早不休息晚不休息,偏偏等着今天姑娘不适才停下来?姑娘命人去取被子的时候,战王可还亲自过问此事,还有你瞧才入住就特地请了大夫,你要说战王和姑娘没什么打死我都不信。” …… 战九霄才用过晚饭,想来看看阿莎岚的药熬好了没,谁料到能听到熬药宫女说小话,轻咳一声,眼神凉凉地看着二人:“再多嘴多舌,按规矩处置。” 正巧林潭寻了过来,他冲战九霄点点头,战九霄心领神会地和他回了房间。 “有何消息?”战九霄落座。 林潭掩上门,从怀中掏出一卷小纸条递给战九霄:“有人在前方拦人,属下猜测是冲着郡主去的。” 杀了郡主,致使两国和亲失败,再稍加运作,很多人可以浑水摸鱼。 战九霄展开小纸条看了眼,垂下眼眸,将小纸条捻成了卷,在指尖捻来捻去。 许久,才抬起眼:“你亲自带几个人着重看管阿莎岚。” “这!”林潭惊讶地与之对视。 他是王爷的心腹,王爷开口要他带的人自然也不一般,可这次的刺杀明明是冲着郡主来的,王爷却要他们去照看阿莎岚姑娘,有些本末倒置了吧? 林潭拱手劝说:“王爷,这是您出府以后领的第一份差事,多少人等着抓您的把柄,此时可万万不能出事。属下斗胆请求,重点保护婧安郡主。” 战九霄深邃的眼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林潭。” 林潭弯下身,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任性而为:“望王爷三思!” “婧安有其他人保护,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念在林潭一心为他好的份上,战九霄耐着性子解释,但声音里隐隐带着怒气,显然要是林潭还不知好歹坚持己见,他就会不顾旧情处置了林潭。 林潭心知不可以再劝下去,只能答应了,可离开的时候他还是忧心忡忡。王爷如今对阿莎岚姑娘过于偏爱,连轻重都分不清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遇袭 休整了一夜,众人都一扫之前的疲惫,精神饱满许多,就连马蹄声混着马车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都轻快了。 雨在半夜的时候已经停了,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下来,暖融融的。 阿莎岚像是找回半条命,精神抖擞起来,在马车里拉着婧安和两个宫女玩叶子牌:“一百子,哈哈哈,我又赢了,快交钱!” 婧安和两个宫女一阵哀嚎,不舍地将面前所剩无几的铜板各推了一个过去,婧安一脸肉疼道:“你让着点我们吧,再打下去,我们连衣裳都得输给你。”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输得太难看的。”阿莎岚一脸哥们好地看了她们仨一眼,双手却不留情面地从她们手中抢过铜板,丢进身前装得满满的钱罐子中,铜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听得阿莎岚笑出声来,“继续继续。” 其余三人被她嘚瑟的模样气狠了,对视一眼,立刻结成同盟:“来就来,你给我们等着!” 今日阿莎岚牌运格外好,哪怕三人联手,她都能将三人杀得片甲不留,赚得盆满钵满,在三人的哀嚎声中抱着钱罐子开怀畅笑。 听着笑声,战九霄勾起唇角,眉眼都柔和起来。 “战王想到何事,竟如此开心?”陈国使臣满脸堆笑,一路上战王都面无表情,总算是找到机会打开话题了。 谁知,话音刚落,战九霄的面色刷的冷下来,使臣以为战九霄这是厌恶他,他脸色也不好看,气红了眼要讽刺两句,却见战九霄拔出了剑:“前方有埋伏!保护好郡主!” 使臣赶紧往后躲,可马儿不好倒退,越急反而越退不了,马儿打了几个转,还是在战九霄的身边,急得他差点想抽一鞭子。 官道两旁皆是草木,如今已入夏,无人打理的草木更是繁茂,所有侍卫还没看见刺客,就听令拔出了剑严阵以待。 “艹!”埋在草木中,喂了一晚上蚊子的刺客头领一看这阵仗,气得直骂娘,离得这么远就被发现,他们算是白设伏了。 亮起了武器,刺客头子向战九霄一行人冲上去:“冲啊,婧安就在马车上,杀!” 四十来个刺客气势汹汹地从前方冲了上来,长剑反射着寒光,眼神凌厉而冰冷,寻常人看见这阵势就得吓得腿软,战九霄一行人却淡定得很,只等战九霄一声令下,侍卫们立刻目光如炬地冲上去。 阿莎岚和婧安听见外头杀声震天,具是惶恐,特别是被刺客点名的婧安手心里一瞬间就冒出了汗,阿莎岚扯过放在马车上备用的被子,将婧安全身都包裹住:“这被子足够厚,你裹紧了,刀剑无眼,若是有什么意外还能挡一下。” 婧安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听话地双手紧紧抓住被子,刀剑碰撞的声音传了进来,空气中蔓延的血腥味也飘进马车里,时隔两年,她再次感受到死亡离她是如此近,连呼吸都乱了。 厮杀声响了许久,总算是停了下来,阿莎岚听了好一会儿,才手脚发软地推开车门:“可安全……”了? 话没说完,阿莎岚敏感地听到“嗖”的声音,抬眼往发声处看,一只尖锐的箭直冲她射来,箭镞在视线里越来越大。 “小心!”战九霄发现了这边的险境,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搭救,身边却围过来更多的刺客。 第六百七十八章 野花 阿莎岚的身体比脑子反应得快,卸掉了强撑的力,一瞬间就跌坐了下来。 锋利的箭正巧从她耳边擦着飞过,“铮”的一声深深地钉在她身后的车壁上,她惊恐地顺着望去,箭镞已全被钉进去了,这箭要是射到她身上…… 阿莎岚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先进去,把门窗都关好!”战九霄摆脱了刺客,马不停蹄地冲过来,挡在她的身前,急促的声音里泄露了几分担忧,一瞬锐目带着嗜血的愤怒盯着注视四周。 方才他发现这边的险境时,箭已经距阿莎岚不足一拳头的距离,并没有注意到藏在暗处之人。 听到身后的关门声,战九霄语气里的杀意带着浓浓的杀意:“林潭。” “你们几个,跟我走!”林潭会意,看了几眼身边的侍卫,抓住淌着血的武器往可疑之处冲去,把保护阿莎岚的任务交给了战九霄。 此处的厮杀早已接近尾声,战九霄靠在马车边,命人清理现场。 “王爷,这些人身上没有任何线索。” 侍卫之言,战九霄并不意外,将人挥退后目光阴沉地看着林潭追去的方向。 一刻钟之后,林潭等人扛着一具尸体回来,走到战九霄跟前,将尸体重重地掷在地上,拱手道:“属下无能,让他咬毒自杀了。” “就一人?”战九霄的嘴角抿成了直线。 “是。”林潭继续道,“属下搜查过了,只此一人埋伏。” 战九霄面色越来越沉,对方口口声声说要刺杀婧安,可好不容易潜藏了一个弓箭手,却迫不及待地射向阿莎岚,这一举动实在耐人寻味。 阿莎岚在马车里敲了几下车壁,战九霄侧头:“何事?” “我可以出去了么?方才那支箭似乎有异。”阿莎岚声音都在抖,仍心有余悸,方才慌乱间,她似有若无地嗅到一股味,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战九霄回身,跳上马车,将箭拔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对车门里道:“可以出来了,你看出什么了?” 阿莎岚打开车门,瞧了眼战九霄,从他手上接过箭,嗅了嗅箭镞,一股很淡却有些刺鼻的味道传来,阿莎岚面色凝重道:“这只箭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战九霄的脸瞬间黑如锅底:“你先进去,没事不要出来。” 这场刺杀之后,所有人都沉静了下来,时刻保持着警惕。 婧安更是自打那天开始就消沉了,阿莎岚还以为她是被吓到,和宫女们变着花样地哄她开心。 正午时分,日头正盛,行队停下来休息。 “那里就是靖城。”婧安掀起车帘,指着西南方向,眼里涌动着留恋。 阿莎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重叠的山峦间隐约能看见个城门,她暗自叹气,婧安离家已经快三年,再次回来却只是为了路过这里,去到遥远的敌国,心中的难过是千言万语也开解不了的。 “你的族人定然为你而骄傲。”阿莎岚拍拍她的肩膀。 她淡然地回以一笑,视线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地方。 阿莎岚想起方才经过的路边花团锦簇,瞧着令人欢喜,便打算过去摘些野花,没准婧安看到这些花,心情会好些。 “我下去一会儿。”说完,阿莎岚下了马车。 “你要做什么?”战九霄放下水袋,走到阿莎岚身前。 阿莎岚心一惊,担心他会不允许,但还是如实相告:“我看着后方的花很美,想去摘一些回来。” 第六百七十九章 插花 战九霄没有拒绝:“去吧。” 这答复有些意外,阿莎岚面露惊喜,道了声谢,提起裙摆蹦跳着往回跑,可跑了几步,她觉得不对劲,转过身却看见战九霄和她的距离还是刚才那样。 蹙起眉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保护你。”战九霄大步往前走,“快些吧,待会儿还要赶路。” 阿莎岚瞥了眼不到三丈远的野花,这点距离还需要保护? 眼睛翻上了天,小跑着跟在战九霄身后,盯着他的后背腹诽:“阴魂不散。” 到了野花丛,阿莎岚一下就扑进去摘花,摘了几朵路边的小野花,抬眼望见林子里头似锦的繁花,许是有个保镖跟在身边,阿莎岚的胆子也大了许多,朝战九霄道:“我进里头去摘。” 战九霄不置可否,双手抱胸跟在她身后。 里头野花姿态各异,香气馥郁,阿莎岚一入花丛就被花给迷住了,如同欢乐的蜜蜂一样在其中穿梭。 战九霄懒洋洋地靠在旁边的大树上,扯下一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拔着上面的长毛,慵懒散漫得像是春游一样,但实际上却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四周的动静。 此时无风,空气里蒸腾着闷热的气息,苍翠的草木纹丝不动,除了不远处侍卫们的交谈声,并没有听到其他声响。 战九霄垂下眼睑,如果得到的消息不出错,另一伙刺客已经埋伏在这附近了。 回想方才一路走进来,也没见着异样,不知道这伙人到底藏身于何处,若是不出来也就罢了,只要对方一现身,定然会有来无回。 他故意让队伍停下来,玩的不过是请君入瓮的把戏,就看对方能不能耐住性子。 这次定要留下活口,把他们身后的人揪出来,他也来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战九霄三两下把手中的狗尾巴草拔秃了,丢了光杆,想要再拔一根,却被一朵粉色娇艳的野花吸引住了视线,鬼使神差地摘下来,走到前方蹲着摘花的阿莎岚身边,把花别在她的乌发间。 黑丝与素雅珠翠之间,那朵花被衬得越发娇艳妩媚,与阿莎岚灿烂的笑容最搭配。 “你干什么?”阿莎岚被碰到的瞬间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一脸抗拒地倒退。 战九霄勾起唇角:“挺好看的。” “什么?”阿莎岚一头雾水,正要询问,就看见战九霄的手上沾上了青色的汁水,她抬起自己摘花的那只手,手中也是青色的,但她手上的颜色更加浓郁。 猜到战九霄干了什么事,阿莎岚她立刻抬起干净的那只手,在头上摸索了下。 果然摸到了一多花,她看着绽放的花蕊,气坏了。 她千方百计地躲着战九霄,他人倒好,净干些轻浮的事。 阿莎岚怒不可遏,把花丢在战九霄没来得及放下的手中,看那花乖乖巧巧地落在战九霄掌心里,她又觉得不解气,抢了过来,抬手欲要往战九霄头上插。 你不是喜欢插花吗? 我帮你插,最好插得满头都是! 但战九霄个子高,发髻还梳得一丝不苟,想要插进去很不容易,阿莎岚一手撑在他的手臂上,借着力跳了起来,连跳了好几次,才勉强将花插上去。 瞧着粉嫩的花被插在冷肃的银冠旁,阿莎岚一脸得逞地笑了起来。 第六百八十章 见过 战九霄低头看了眼搭在他手臂上的那双白嫩的小手,再瞧着阿莎岚这副和偷吃了鱼的猫一样的表情,被她幼稚的行为逗笑了,含笑地打趣:“插好了?” “嗯。”阿莎岚扬起下巴,满脸的得意。 视线落在战九霄脸上却恍惚了,这张刀削斧凿般俊朗的脸,如三月春风吹过,逐渐消融的皑皑白雪,缀在冒着嫩芽的枝头,棱角都柔和了,沾染着清新的树枝香气,像梨花一般仿佛就要盛开。 阿莎岚失神地望着这张脸,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这样的笑容似曾相熟,但她好像从未见过。 战九霄见她如此,笑得更开怀了,阿莎岚从那双折射着光芒的眼睛里蓦地回神。 她见过! 上次在战王府,他轻薄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笑的! 那个画面浮现在阿莎岚的脑海里,战九霄结实的手臂,灼热的胸膛,不正经的眉眼……一切像都再次重现一般,令她所有的热血都往头上冲,脸颊几息之间更加灼人。 被烫到了一般,阿莎岚猛地缩回手,头恨不得埋到地下,攥紧了手中的那捧野花:“回去了!” 话音未落,就猛地被扑倒在地,阿莎岚一脸惶恐,伸手推拒双脚也抬起要朝身上的人蹬去:“战……呜呜呜。” 嘴巴立刻被战九霄的大手捂住,声音一点都冒不出来,战九霄庞大的身体压在她身上,盖得严严实实,她用了吃奶的劲儿都推不动,泪水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畜生! “嘘——”战九霄的脸和阿莎岚的脸相差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刻意压低了声音,低沉之中带着严肃,“那边打起来了。” 阿莎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侍卫果然与一群黑衣交起手了。 马车在交战的正中间,一想到里头只有手无缚鸡之力的婧安和两个宫女,阿莎岚焦急地拍打捂住她嘴巴的手,担心战九霄不明白她的意思,手指指着自己,再摆摆手,向战九霄表示不会再胡乱吱声。 战九霄看懂了她的手势,不再捂她嘴巴,双手撑在她身体两边的泥地上,轻手轻脚地移开,蹲在旁边,伸出手:“先起来。” 阿莎岚不用他扶,麻溜地起来:“你快去救婧安,她们那里很危险!” “林潭会保护她。”战九霄示意她往那边看。 阿莎岚一伸头,林潭和几个侍卫一直死死守着马车,黑衣人前仆后继地杀过去,林潭几人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几乎没有漏网之鱼。 可就算这样,阿莎岚仍看得胆战心惊,刀光剑影闪得她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觉得眼花,林潭几人也有见了血的,推着战九霄道:“你快去帮他们!” 她那点力气哪里能撼动战九霄,战九霄把她扯到身边:“从现在起,你一步都不要离开我。” 阿莎岚被扯得身体一歪,差点又摔倒了,单手撑着泥地稳住身形,有些生气道:“你守着我做什么,他们的目标是婧安,婧安才是最重要的,你快过去!” 战九霄沉默,那些人的目标可不是婧安。 低下头,阿莎岚一脸焦虑,两只细小的手不断地推他,他面露纠结,不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阿莎岚。 以她的性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又被吓得做噩梦?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两拨人马 阿莎岚情绪太过于激动,脑袋在花丛里一上一下,战九霄叹了口气,抬起手将阿莎岚毛绒绒的脑袋按了下去:“藏好了,他们的目标是你。” “为何是我?”阿莎岚澄净的眼眸里满是疑惑和震惊。 “原因很多,但确切的缘由还未可知。”战九霄见她安分下来,就把视线转到了马车那边。 那里正打得火热,刀光剑影之中掺杂着乱飞的鲜血,看得阿莎岚乖乖地缩在了战九霄身后。 “小心!”阿莎岚目眦欲裂,一把寒刀从林潭身后偷袭,刀刃上还滴着其他人的鲜血。 鲜血从刀刃上甩开,正好落在林潭的脖子后方,他长臂一挥,手中的佩剑抹了身前两个刺客的脖子,电光火石之间猛地转身,将佩剑横在脑袋上方,恰恰挡住了竖劈下来的寒刀。 偷袭之人身着玄色劲装,一脸凶相,双目赤红,手上的力道也大得令林潭的双手被震得发麻,林潭举着剑,被逼得连连后退几步。 对方眼中浮现了嗜血的笑意,林潭暴呵一声,用力将对方的剑推开,趁其踉跄之时,长剑朝他的脖子一抹,他脸上的笑还没有消散,就直愣愣地摔倒在地,徒留红色血珠在空中飞洒。 林潭擦了下脸上被飞溅的血珠,安稳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立刻就有刺客扑了上来,根本就没有停歇的时候,又开始了一场厮杀。 打斗间,林潭察觉到异样。 袭击的人里有如同方才偷袭之人一样,身着和他们队伍一模一样的黑色劲装,还有就是穿着棕色衣裳的刺客。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对方是同一伙人,但没想到黑色劲装的刺客直奔他们而来,而穿棕色衣裳的刺客则是逮谁杀谁,连黑色劲装的刺客都不放过。 如此看来,双方分别来自两个阵营。 林潭嘴角勾起,手臂一挥,又将眼前之人解决了,趁着无人发现的空档,吹了一波旁人无法分辨的口哨,传递着暗语:让他们互打,我们浑水摸鱼。 口哨声嘹亮,周围的刺客知道他在传递暗号,却猜不出是什么,但为了避免他们招来援兵,不能再让他发出消息。 周围三个能脱身的刺客围拢上来,林潭一看,两个棕衣一个玄衣,正好从三个方向袭来。 林潭轻笑一声,故意挑衅前方两个棕衣刺客,然后转身朝身后的玄衣鄙夷地看了眼,瞧着对方被激怒,他在三把长刀快要到身前时往安全处一闪,顺利脱离了危险区。 “呛”地一声,三把长刀碰到了一起,三人不负众望地扭打起来。 林潭饶有兴致地看了眼他们对打,眉眼惬意。 还是王爷英明,早料到对方可能会伪装成他们的人,想要穿着同样的衣服混入其中,所以让他们在衣角处做了标记,如此一来就算开打,他们也能分辨出那个是他们的人。 此时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棕衣刺客帮他们把玄衣刺客给解决掉,而他们只用浑水摸鱼,瞧谁弱了就消灭谁,能省下他们不少力气。 三人已经分出了胜负,玄衣刺客抵挡不住两个棕衣刺客,死于二人之手,林潭趁着他们还没缓过来,从他们身后手起刀落,眨眼间就将二人解决掉了。 如此手段反复使用,刺客已被斩杀大半,还活着的刺客也看出了异样,对视几眼,便纷纷撤退了。 “又让他们跑了!”林潭看着他们落荒而逃的背影,气得直跺脚。 第六百八十二章 汇报 “下次再抓,这一路上都不会太平。”战九霄的目光扫过地上大片的尸体,没有从尸体中间跨过,而是站在了边缘。 林潭一转身,就看到战九霄眉头紧皱,看着地上的尸体像是看见脏东西一样,半点都不愿意靠近,他刚要打趣:“王爷什么时候这么……” “挑剔”二字才要出口,就被他生生给咽了下去。 哪里是王爷挑剔,分明是王爷担心身后的阿莎岚姑娘害怕嘛。 战九霄没错过林潭欲要调侃的神情,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沉声道:“立刻处理尸体,把马车拉过来。” “好勒!”林潭嬉皮笑脸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废话,王爷枯木逢春,别说是被王爷威胁,就算是被当场操练,他也不能错过调侃王爷的好时机。 战九霄薄唇扬起:“你亲自去检查这些尸体上有没有留下线索,亲自!” “是!”林潭扬起大大的笑脸,给战九霄使了个耐人寻味的眼色,在战九霄发怒之前,麻溜地扛起一具尸体走了。 检查尸体要将这些人的衣服一件件扒下来,翻看衣服,还要看那些人辣眼睛的身体,就是为了找到能指证刺客身份的蛛丝马迹。 这可是件又苦又累的活,这些人重得要死,真扒起衣服来,能把他中午才吃的饭都给消化精光。 要是往日,他可不愿干这活,这不是今天看见王爷竟然和阿莎岚姑娘去摘花,他心情大好,就算是干这种事,都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马车周围的尸体被清理干净,车夫把马车牵到了后方稍远的地方,十来个侍卫主动地护在四周。 “你到马车上。”战九霄侧头看向躲在他身后的阿莎岚,阿莎岚这还是第二次见到这么血腥的场面,而且这一次相较于上次来说距离更加近,受到的刺激也更大。 阿莎岚有些哆嗦,一手抓着一捧野花,一手把战九霄的衣摆拽得很紧,几乎是本能地不敢放手。 战九霄叹口气,把人带到了马车旁,轻声道:“已经安全了,你放心。” 他的声音像温泉水一般,淌过阿莎岚的心间,将恐惧得颤抖的心逐渐安抚下来,阿莎岚松开他的手,郑重其事地道谢:“谢谢你!” 说完,在宫女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谢天谢地,你没事就好!”婧安见阿莎岚回来,将她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幸好没有一处受伤,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外面这么危险,你怎么……”乱跑? “喏,给你的!”阿莎岚双眼映着窗帘外的光,明亮而纯粹,“这些花很好看,也很香,你闻闻。” 阿莎岚把花递到了婧安面前,婧安愣愣地接过,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这么美的东西放在马车里,每天看着闻着,心情都会很好的。”阿莎岚深深地嗅了下花,做出夸张的笑脸来,把婧安都逗笑了,责怪的话就没能再说出口,但还是要提醒阿莎岚注意安全。 阿莎岚一边听她念叨,一边点头答应,实际上左耳进右耳出,思绪早就飞到马车外的战九霄那儿了。 三丈之外,像是泡在血水里的林潭边擦着脸上的血迹,边和战九霄说什么,阿莎岚听不到他们说话的声音,猜想也许是在汇报方才遇刺的情况。 仔细往那边看,战九霄面无表情,如同一个木桩子一样,无悲也无喜,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吧。 “他们的目标是你。” 战九霄这句话浮现在她脑海中,她心头猛地一缩,神色不由得凝重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新的认识 阿莎岚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掐在另一只手的指尖上,仿佛不知道痛一样。 之前是她把和亲一事想得太过简单了,以为两国联姻能维持和平,婧安嫁过去也许会受苦,被嘲讽奚落,却从没有想到过婧安也许根本就到不了陈国,更没有想过她会成为刺杀的目标。 “阿莎岚,松手!”婧安看到阿莎岚的指尖都被掐红了,吓得伸手去扯开,略有责怪道,“你在想什么?再掐下去,手都被你掐出血了!” “嘶!”阿莎岚动了下指尖,痛觉突然恢复了,她疼得下意识往回缩,对上婧安责怪的眼神,她停下了缩回手的动作,扯开一抹笑,“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不疼?”婧安眉头一挑,伸出一只手指,趁着阿莎岚没有防备,往她的指尖轻轻一戳,戳得阿莎岚弹了起来,手指更是被她护在胸前,婧安轻哼一声,“说吧,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说着,婧安从包裹里取出伤药和绷带:“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别想绕开我的话题,老实交代!” “我带的药还挺多的,要不分一点给他们?”阿莎岚看着窗外捂着伤口的侍卫,他们自然也带了药,只是那些药的药效比不过阿莎岚特制的伤药,这一路上凶险异常,多亏了这些侍卫的守护,她们才能安全到达此地。 婧安往外一看,侍卫身上或多或少挂了彩,有些甚至被血染红了半边身体,她在包裹里扒拉,将大部分伤药和止血药都包在了一个小包裹里,探头出去朝车边的侍卫唤了一声:“这是阿莎岚特制的伤药和止血药,你分给弟兄们用,能更快恢复。” “谢郡主,谢姑娘!”侍卫喜不自禁,早听说姬浔的医术了得,制得药也比寻常的好,阿莎岚姑娘得了他的真传,拿出来的药也一定不是寻常货色,他接过包裹,拱手恭敬地向二人表示谢意。 “我看着有些伤势有些严重,你快拿去吧。”阿莎岚催促着。 都是些皮外伤,眼前这些在沙场里厮杀过的侍卫们知道该怎么处理伤口,用不着她去诊治,只是如果伤口不及时处理,流血过多也是要命的。 侍卫感念二人善心,颔首后就朝伤势严重的伙伴们跑去,一群汉子撕开了伤口附近的衣裳,将药倒在血淋淋的伤口,立刻疼得额头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但他们咬着牙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阿莎岚不忍直视,合上了车窗,那一张张疼得涨红的脸却让她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她第一次亲身体会到致命的危险,这些人前不久还好手好脚地骑在马上护卫着她们,如今却都像破布娃娃一样有了伤痕,鲜血汩汩地冒,似乎在昭示着生命的流逝。 阿莎岚深吸一口气,对方杀人如割韭菜一般轻而易举,毫不留情,是她从未想过的冷血残忍,难怪姬浔会说她幼稚,她确实太幼稚了。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婧安不安地看着脸色煞白的阿莎岚,拍着她的手道,“有战九霄在,你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对了!” 婧安忽的想到方才要追问的事情:“你跟战九霄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以战九霄那种冷心冷肺的性格能陪别人去摘花,里头要是没点什么事,打死她都不信。 “能,能有什么?”阿莎岚抬手挡住婧安八卦的眼,把她的头往后稍稍推开,“我想着以后的路一定很艰难,我们都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了。如今有战王在,我们能依靠他,但是等他把我们送到陈国后,我们就只能靠我们自己。” 说到这,婧安的心情也沉重下来:“嗯。” 第六百八十四章 靠近陈国 一行人出了大黎的边境,如往日一般赶路,越靠近陈国,四周人烟就越少,一路上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只剩下他们的马蹄声和车轱辘声。 阿莎岚看着小几子上的野花,野花都蔫了,软趴趴的,颜色也不像初摘时那般娇艳。 把花拿在手中轻轻摸着,阿莎岚抬眼往同样蔫哒哒的婧安看去。 越到边境,婧安就越安静,情绪一直都不高,到了现在更是一言不发。 阿莎岚低下头,她能理解这种感受,当初她离开楼兰的时候也对楼兰有万千不舍,但她比较幸运的是姬浔在她身边。 姬浔是她唯一的家人,只要姬浔在,天下无论何处都是家,而且她知道她总有一天还会回楼兰的,所以她当时除了不舍,更多的却是对繁华的大黎的向往。 可惜,她没想到从楼兰出来,她就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了,她也不能再依靠姬浔了。 贝齿死死咬着唇瓣,阿莎岚强迫自己笑起来:“我会陪着你。” 希望我也能成为当初给我安慰的姬浔,至少在这一刻能让婧安好受些。 “嗯。”婧安勉强一笑,伸手掀开车帘:“还有多久就到陈国?” “回郡主,照这样的速度,明天就能到陈国。”侍卫回答。 婧安看着路边郁郁葱葱的草木,道:“让队伍停下来,今天不赶路,全队休息。” 不顾侍卫的反对,放下了车帘。 路边的风景瞧着和靖城没什么区别,可她偏偏就是觉得不一样,也许到了陈国风景更加不同吧? 此刻,请允许她再留恋一回故土的草木。 林潭就跟在马车附近,侍卫一听令就向他报告,他调转马头,走到了马车旁:“郡主,此事怕有不妥。我方在明,敌在暗,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掀开车帘的是阿莎岚:“林侍卫,可否通融一下 ……” “今晚无论如何,我都要在此留宿!”婧安一反常态地态度坚决,目光冰冷地与林潭对视。 此次离开故土,前往陈国国都,她就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 “这……”林潭仍不放心,对方不达目的绝不可能罢休,他们如今还要在这荒野之地留宿,一到夜里危险重重,谁也难保能护此二人安全。 “准了,所有人分成两队,一队在周围巡视,一队在附近休息,半个时辰轮换一次。”战九霄边骑着马过来,边下命令。 林潭见状,急得抖了下缰绳,指挥着马冲过去:“王爷!” 话还没有机会说,战九霄抬手,掌心对着他:“郡主留恋故土,如此至真至纯的感情,我们不该残忍拒绝。” 林潭:…… 这话说的,他好像都不认识自家王爷了,王爷有这么善良过? 林潭还试图说服,身边的侍卫们都已经听令,纷纷下马各司其职,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脚下使劲,踩着马镫下了马,将马拴在附近的树干上,抱着佩剑在马车旁严防死守。 他仍对王爷那日的警告心有余悸,他决不能让阿莎岚出事。 白日里倒是安稳,巡视的侍卫都没有发现异常,但入了夜才是最可怕的时候,到处黑压压的,想要躲藏轻而易举,谁也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钻出一群刺客来。 林潭的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手一直搭在剑柄上,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准备,没办法,阿莎岚姑娘对王爷来说与众不同,要是她出事,王爷能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有刺客!”西边一阵惊呼惊飞了林间的鸟,扑哧扑哧地往天上飞。 第六百八十五章 被抓 众人皆拔出了长剑,向马车汇合,背对着背围成一个圈,无数双眼睛警惕地看向四周。 西边发现了刺客,其他地方未必没藏有。 阿莎岚与婧安入夜后就回了马车里,此时听到声音,心都快跳到嗓子眼里了,狭小的马车中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格外清晰,像雷动的鼓声笼罩在她们耳边。 “别怕!”阿莎岚的视线落在了小几子上,上面放着一个包着东西的手帕,她拿起手帕,将打着的结打开,手指都在颤抖,不怎么听使唤,外边响起了兵戈相向的声音,阿莎岚急出了一头的汗。 打斗声越来越响亮,似乎在朝马车靠近,车里的人都呼吸一滞,惊恐万状地看着门帘。 忽然,门帘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碰到,掀开了一角,阿莎岚和婧安亲眼看到蒙面刺客和一个侍卫就在车架上缠斗,两人紧张地抱作一团。 刀剑碰撞声像雷电一般,就在马车四周劈开,噼里啪啦的,随时都有劈到她们的可能。 刷地一声,门帘被彻底掀开,一只长臂伸了进来,阿莎岚猛地将手中的手帕朝对方脸上挥去,绿色的粉末洒在刺客脸上,一股辛辣的气味在马车里蔓延开,逼得刺客闭上眼咳嗽。 阿莎岚趁机伸手,要将刺客推下去。 谁知却被另一个刺客抓住了手臂,对方稍一用力,她立刻被拉着往前扑,还未来得及尖叫,就被人一掌劈晕了。 刺客将她扛在肩膀上,一声嘹亮的口哨声响起,他蹦跳着钻入了树林。 林潭一眼扫到刺客肩上的粉衣,心底一凉,阿莎岚出事了! “站住!”林潭厉声喝道,欲要追上去,一把反射着火光的长刀横在他身前,刀身一转,刀刃对着他的脖子扫了过来。 林潭不得不往后躲开,刺客的攻击没有一丝停顿,他都没站稳,长刀就劈了下来,林潭一手举剑格挡,目光往掳劫了阿莎岚的刺客逃跑的方向看去,除了树影黑梭梭的,再也看不到一丝阿莎岚的身影了。 “我要你狗命!” 推开长刀,林潭和对方缠斗起来,每一剑都直逼对方的要害而去,凌厉而又狠辣。 他此时要是再轻饶这般刺客,王爷可不会轻饶了他。 可是刺客的功夫也不弱,可以说和林潭旗鼓相当,林潭带了气,招招都足够狠,刺客躲闪得有些狼狈,却也能毫发无伤。 这刺客就像是专门克林潭一样,无论林潭怎么攻击,都拿他没办法。 正打到兴头上,刺客朝周围看了一眼,使出了个杀招,打得林潭措手不及,他趁机脚尖一点,就跳到了树林里 ,又是两三个跳跃后彻底隐入了黑暗中。 林潭再次看着刺客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气得要追上去。 “林侍卫,算了,树林里地形复杂,还不知道有没有埋伏。”一个侍卫拉住他。 “怎么能算了?阿莎岚姑娘被他们掳走了!”林潭怒不可遏,甩不开侍卫的手,他转身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这样抓他。 视线不由得扫了一圈,他愣住了。 四周已经安静下来,所有的战斗都停止,他心下大骇,掳劫了一个阿莎岚,刺客就撤退,像是达到了目的一般。 王爷说对了,那些人真正的目标就是阿莎岚姑娘! 第六百八十六章 请罪 “王爷。” 一声声的呼唤在林潭身后响起,是战九霄走近了,林潭闭上眼,不敢面对战九霄。 王爷早已料到刺客的目标是阿莎岚姑娘,并且命令他保护好人,可他还是让刺客将人掳走了。 这事错在他。 “属下办事不利,还请王爷责罚!”林潭转手,双手抱拳跪了下来。 战九霄没有第一时间答复他,声音冷得像冰窖一样,对着身边的侍卫道:“你带一批精锐去救人,无论追到哪里,务必要将人救回来!” “是!”侍卫恭敬领命,带着一批人就冲了进去。 “王爷,请准许属下戴罪立功!”林潭把身体俯低了一些,从战九霄的冷落之中,他已经感受到了愤怒。 看着人影在树林中消失,战九霄才把视线落到林潭身上,薄唇吐出来的字儿像是冬夜里的冰雹,砸到人身上又冷又疼:“本王说过,让你保护好阿莎岚的吧?提前做好了防备,你都还能把事情办成这样,是不把本王的话放在心上还是你的武功退步了?” 林潭没办法回答,王爷说的那两个原因他都不能承认,因为无论承认哪一个,等待他的就会是他不再能担任王爷的随侍。 不重视主子命令或者保护不了主子,都不是一个合格随侍该有的想法或者能力。 他咽了咽口水:“王,王爷,饶命!” “不就是一个姑娘被劫了么?郡主还在就成。”使臣打了个哈欠,撑着懒腰道,“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婧安冷声讽刺,双目圆睁,愤怒地瞪着使臣。 使臣被个丫头片子呵斥,心中窜起了一股火,张口欲要回怼,身边人拉着他,小声提醒:“你不要命了,这是未来的太子妃,你要是激怒了她,万一她日后在太子面前吹吹枕头风,你的前途可就完了。” 被这么一说,使臣脑子算是清醒了,脸上仍带着怒气,却一声不吭地朝使臣团所在的篝火走去,坐在火边冷哼一声。 马车边并没有轿凳,婧安也不娇气,撑着马车架跳下来,跑到战九霄身边:“你派去的人手够么?能不能救得了阿莎岚?” 战九霄的视线从使臣那边收回来,眼神晦暗道:“不知道。” 越是得不到回应,林潭就越担心,等了一会儿,林潭把心一横:“请王爷责罚!” 要杀要剐,早有结论,总比刀一直悬在头上要好。 “我这里是留不住你了,从今往后,你就跟在婧安身边,不用再回来了。”战九霄说罢,转身离去,长靴踏在泥土地上,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每一步都足够稳健。 林潭却跌坐在了地上,就连婧安都被吓了一跳。 婧安可是要进宫当太子妃的人,跟在她身边,那得净身才行! “嘶!”婧安倒吸一口气,目光飞快地朝林潭的腿间扫了一眼,战王连跟着他那么多年的兄弟,说不要就不要不说,还逼人去自宫,果然毒辣! 林潭缩了下双腿,悲痛欲绝。 此事确实是他的失误,他该受罚,合上眼,将悲伤都遮挡起来,重新绷直了背,朝着战九霄的背影拱手道:“属下遵命!” 就在此时,树林中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众人再次警惕起来,朝着发声处看去。 树林里的黑影越来越近,众人的武器亮了出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回来 “是我们。” 数十个黑影双手竖起,为首的黑影肩上似乎扛着什么东西,众人见状,仍亮着武器,但暂时没有立刻冲上去开打。 夜黑风高,不得不防。 黑影逐渐靠近,直到出了树林,他们的身影和脸才被路上的篝火映亮。 “阿莎岚怎么样?”战九霄立刻提问。 为首的侍卫走到战九霄面前,将阿莎岚放了下来,拱手道:“禀王爷,姑娘无大碍。” “多谢王爷,多亏侍卫及时赶到,我才毫发无损!”阿莎岚屈膝福身,面上笑容温婉。 “阿莎岚,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婧安一看到人,提起裙摆冲上来,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 那些刺客穷凶极恶,阿莎岚落入他们手中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她方才都不敢想象。如果不是为了陪她,阿莎岚也不会来这种地方。若是阿莎岚真的救不回来了,她万死难辞其咎。 阿莎岚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我不是已经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么?你不用担心。” 婧安抹着泪,把阿莎岚拥上了马车。 马车外的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战九霄回到了一簇篝火旁,使臣之前被婧安怼,攒了一肚子的气不能出,早已经抱着烧刀子胡吃海喝起来。 这一路上有战九霄在,他们可不用保卫大家的安全,有了上一批使臣被团灭,这次给战九霄十个胆子,他都不敢疏忽大意。毕竟再重蹈覆辙,大黎的脊梁骨就要被天下人戳弯了。 使臣斜睨一眼战九霄,眼神之中皆是嘲讽与不屑,战王又如何,还不是要做侍卫该做的事? 战九霄对他的神色视而不见,慢悠悠地喝了杯茶水,余光瞥见林潭欲言又止,掩下眼眸,等使臣们喝得七歪八倒了,朝林潭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此地。 “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昏暗的树林里,林潭再也忍不住了,方才王爷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生气,但以他对王爷的熟悉,却总觉得不像是真的动怒了。 战九霄不急着答复,而是回身往人群中看去。 那边阿莎岚和婧安谈完话,已经和宫女们在另一堆篝火旁烤火了,战九霄的视线一瞄过去,阿莎岚立刻有所反应,抬眼往这边看。战九霄招手,阿莎岚和婧安说了两句话,就小跑过来。 林潭看见两人配合默契,心头的怪异感更甚,虽然王爷对阿莎岚姑娘有意,但至今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阿莎岚姑娘可从没有这般回应过王爷。 阿莎岚走近了,双手交握与腹前,低眉顺眼的,瞧着更是奇怪。 “她……”林潭舌头都要打结了,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指不出来。 战九霄扬起唇角,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会儿林潭结巴的样子,欣赏够了才道:“影七。” “属下在!”顶着和阿莎岚一模一样脸的影七双手抱拳,做着和身上的粉衣极不协调的硬朗动作,看着让人不忍直视。 林潭见状,大吃一惊,指着影七磕磕巴巴道:“她她她,她是影七,那阿莎岚姑娘呢?” 姑娘是在他眼前被掳走的,如今还没有回来,不会真的出事了吧?要是真出事,他的脑袋可就真的不保了!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林潭扶着树干,眼睛都不敢眨,直勾勾地看着战九霄。 第六百八十八章 将计就计 战九霄满脸嫌弃,出来一趟,林潭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出,真是脑子坏了。 看林潭一副被吓到的样子,战九霄担心再不解释,他能把自己吓晕过去:“阿莎岚被保护了起来,吃好喝好睡得也好。” 脑子里闪过阿莎岚吃喝睡的画面,战九霄眼中溢出了笑,能吃能睡,像猪一样。 林潭听了这话,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背靠着树干吐出一口浊气。 夜里起了点风,吹得树叶沙沙响,林潭的思绪转了一会儿,道:“不对啊!” 战九霄挑眉,林潭像是想到了什么,激动地来回踱步,好一阵过后才猛地拍额头:“这次遇刺是王爷一手策划的?” 之前打斗的时候,他就有种被人完全克制住的感觉,似乎他的一招一式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无论他怎么打,都不能有所突破。而且事后清理战场时发现,虽然都挂了彩,但是无一亡者,他之前以为刺客抓到了阿莎岚姑娘就撤,所以还没造成惨烈的伤亡。 但是细想之下又说不通,且不说那个刺客恰巧能压制他,就说无一亡者这事,刀剑无眼,双方交战看的可不是时间长短,特别是敌对的双方,只要开打,那就会全力以赴,一开战便有死人更是常有的事,可今天缠斗了这么久却没有一人亡命,确实不对劲。 还不算太笨。 战九霄扬起笑来:“总算反应过来了。” 听着是夸奖的话,林潭愣是听出了嫌弃他笨的意思,摸摸脑袋,为自己辩解两句:“这都日夜兼程数十日,都没时间休息,我脑子都成浆糊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很正常的么?” 谁像王爷你似的,这么忙了,还有空和阿莎岚姑娘增进感情,还能算计这么多,实在是神人。 在战九霄不置可否的眼神下,林潭用拳头抵住嘴巴咳嗽几声,言归正传道:“王爷究竟有何打算?” 战九霄压低声音:“既然刺杀如此之多,本王就将计就计,把他们的手段为本王所用,假意刺杀,掳走阿莎岚,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影七混进来。日后便要影七混进宫去,既能保护婧安,又可查查这陈国皇宫究竟有何秘密。” “我呢?”林潭满含哀怨,自宫啊! 战九霄移开视线:“多个人多重保障。” “好了,快回去吧!”战九霄抬脚往营地走去,路过林潭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宽厚有力的手掌拍得林潭浑身一软,差点倒地。 战九霄收回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没用多大力啊,林潭这身体也太虚了吧。 走出林子,战九霄一脸怒气,背着手站定,等林潭走出来,他一脚就踹到林潭的屁股上,怒斥:“滚!你如今一而再地反驳本王的命令,是当真不要命了是吧?要是不想去伺候婧安,本王可以直接送你上路!” 林潭心里苦,脸上都不用装就是一脸苦瓜相:“王爷,属下知错,属下这就滚去伺候郡主!” 都要自宫了,还得陪人演戏,这世上还有比他更惨的人么? 没等战九霄回应,林潭苦兮兮地溜到婧安身边,看着众人无不同情。 影七从树林里出来,小跑着坐回了原位,担心说多错多,没坐多久就佯装困倦,打了个哈欠道:“婧安,我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婧安挥着手中的烤鱼,鱼香混合着孜然的香味,光闻味就能馋出口水来,但影七不为所动,揉着眼睛往马车走去。 一宫女纳闷道:“阿莎岚姑娘看着和往常不太一样啊。” 第六百八十九章 训斥 林潭的心一紧,这个影七伪装姑娘也不知道多了解一下姑娘的行为习惯,这么快就露馅,王爷的全部部署都白费了。 “胡说八道什么?”婧安冷下脸,“阿莎岚不过是受了惊吓,难受了些才想早就寝,你们这么多嘴多舌,公然就敢议论主子是非,看来是本郡主对你们太好了!” “奴婢知错,求郡主饶命!”篝火旁的宫女都跪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伺候婧安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动怒,宫女们惶恐得抖了起来。 婧安严肃道:“明日我们就要进陈国了,一举一动都关系着大黎的形象,你们务必要谨言慎行,这事不能再犯,以免落人口实,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宫女们连连答是,林潭眼神闪烁,看着婧安的样子,分辨不出她究竟是否知道阿莎岚已经被掉包了。他打量了许久,婧安想忽视都忽视不了,起身走向马车,还不忘狠狠瞪林潭一眼,蠢! 阿莎岚和她同吃同住这么久,要是还看不出不同来,她脑子里装的就是浆糊了。虽然她不知道战九霄为何要换人,但总归不是要害她和阿莎岚,就随了他去。 翌日一早,队伍再次启程,夕阳映红了天边,一行人终于见到陈国边城城门。 宫女撩起车帘,远远地就看到一队人守在门口下,看那阵势,站在中央的一定是个大人物,宫女盲猜道:“郡主,那是陈国太子?” 婧安百无聊赖地往那边瞥了一眼,还真是陈温那个变态! 她如临大敌地坐直了身子:“是他,让大家都注意形象。” 队伍停了下来,婧安正襟危坐,默默祈祷陈温不要过来,那个变态随心所欲惯了,谁知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做出些什么来。 “婧安,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天不遂人愿,陈温与战九霄寒暄过后,直奔马车而来,行为举止斯文有礼。马车门帘挡得严实,一丝光亮都没有透出来,婧安看不见陈温的动作,但她光是听着声音就恨得牙痒痒,装模作样! 若不是周围都是人,她定然要撕开陈温的伪装,可此时只能忍着怒气道:“不辛苦,有劳太子前来迎接。” 按理说,陈温只需要在国都城门口迎接就可以了,可他不远万里来到边关等候,落在他人眼里,无人不赞他情深义重,婧安一想到要配合陈温做戏,心中就呕得慌。 陈温听出婧安声音里微不可闻的怒意,想起被自己逗得生气的野狼,张牙舞爪的,却在他的威严下不得不忍气吞声。 眉眼挂上笑意,陈温才要继续逗弄,余光瞥见守在马车旁一脸不愿的林潭。 林潭被安排跟着婧安这事,使臣已经提前派人来禀报过了,眼下瞧他这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着实好笑。 但陈温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婧安是女眷,身边带着个男人算个什么事?就算是个阉人,也碍眼得很,更不用说是个新阉的太监。 一想到如今还是个男人,进宫后就成了太监,时时刻刻守在婧安身边,陈温心中就不爽,笑容灿烂得刺眼:“好好的侍卫,听命令就要当太监,真不知道是赞扬战王御下有方,还是叹一句林侍卫当久了奴才骨头都软了。” 第六百九十章 提议 “你!”林潭心里的火直直往上窜,只要是个男人,听到这话都忍不住。 “林潭!”战九霄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过来。 陈温回身,含笑解释:“孤听闻林侍卫跟在战王身边多年,想必定有过人之处,如今要跟着婧安进宫,成了太监实在可惜。孤也是惜才之心尤甚,还请战王和林侍卫海涵。” 说着“海涵”,可笑容却没有半点收敛,林潭一脸怒容道:“不敢。” “林潭,守好婧安。”战九霄声音冰冷,主子说话,下属不能随意插嘴,这是规矩,林潭如今可是基本的规矩都不遵守了。 “是。”林潭皮笑肉不笑,连礼都没有行,转身就回到马车旁,站得笔直,目不斜视,却没有看向战九霄一眼。 陈温见状,心里升起一股愉悦感,没什么理由,就是看见一个快要被阉的下属对主子抗议很是有趣,单纯想笑而已。 “林侍卫随婧安进宫一事,孤觉得甚是不妥,如此人才阉了实在浪费,不如就让他去守皇宫门口,如何?”陈温虽是提议,但语气里却不容反驳,“如此一来,日后大黎使臣来访,他也可第一时间去接待,倒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一个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不惜一切代价都要送进皇宫,就连傻子都不会相信他们没有企图吧? 此事要么应允了守宫门口,要么一切作罢,他就让他们的计划全都化为泡影。 林潭的脸都黑成锅底了,什么叫“算是人尽其才”?他跟王爷出生入死十多年,手中杀过的敌寇数以万计,区区守宫门就算“人尽其才”了? “如此甚好!”战九霄率先点头答应。 林潭难以置信地看着战九霄,他都要被阉割,做不了男人了,他的看家本领怎么也要被贬得一文不值? 战九霄冷冷看了他一眼,能当男人不好么? 被人贬低一两句,就能不被阉割,多划算的买卖,气什么气? “孤看林侍卫似乎不太乐意,不如还是当太监算了。”陈温挖苦道,“孤没想到,原来战王的侍卫对阉割如此向往,倒是孤多管闲事了。” “哪有!”林潭忙不迭否认,担心战九霄还继续让他当太监,他哪里还管别人是否贬低他,立刻表态,“王爷,属下愿意守宫门!” “准了,你以后守在陈国,还是尽职尽责些才好,若是再向之前一样接二连三地犯错,可没有人像本王一样纵容你。”战九霄大言不惭道。 陈温听了都替他脸红,让下属去自宫也算纵容的话,给犯错的下属一个痛快的死亡应该能称得上是善心大发了吧? 看了眼如蒙大赦的林潭,陈温暗暗感叹,能把随侍训练得这样听话也是能人。 瞧了眼天色,夕阳已经完全沉下山,余晖瑰丽也接近尾声,陈温笑道:“天色已晚,我们还是赶紧进城,找个地方歇脚吧。” 战九霄没意见,一行人骑上马乌泱泱地进城。 陈温在前方带路,战九霄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起来。 在陈国安插人手的事出乎意料的顺利,影七那儿就不用说了,陈温会发现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林潭这边,他可从没有真的想让林潭被阉割,不过是佯装怒不可遏骗人罢了,等到了陈国国都,他再想法儿制造林潭被阉割的假象,让林潭成功混进陈国皇宫,但此举暴露的风险太大,他还以为少不得要多安插些人协助林潭。 陈国太子如此提议既能让林潭进了宫,又能解决了他不少麻烦,真是瞌睡了正好有人送枕头。 战九霄看着他的背影都觉得可爱起来。 第六百九十一章 醒来 十天左右总算到了陈国国都,战九霄一行人暂时入住礼部附近的一座府邸,婧安被安排在内院,陈国派了不少宫女前去伺候。 也只是休息一晚上,天亮以后,婚礼正式举行。 街道两旁早已被看热闹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的太子亲自去国门接回了太子妃,如此情真意浓的感情早已传得整个陈国人尽皆知,今日城中百姓无一不来一睹太子妃的盛世美颜。 陈温穿着一身红装,骑着高头大马,神采飞扬地从宫里出来,穿过百姓簇拥的街道,眉眼间皆是笑意。 “到了么?”端坐在梳妆镜前的婧安却非常冷静,妆容精致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快了快了,再拐个弯就到了!”喜婆甩着帕子笑得合不拢嘴。 瞧瞧这满室金碧辉煌,所有布置无一件不昂贵,饶是她见惯了大户人家的婚房,都不由得被未来太子妃的临时闺阁震撼。 早就听闻太子宠爱太子妃,看这房里的布置,太子妃嫁过去后只怕要被太子捧在掌心里宠。 察觉婧安态度冷淡,喜婆好言相劝:“姑娘,太子如此宠爱您,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快笑起来,多漂亮的脸蛋,笑起来更加美了。别说太子,就是老奴看着也心动呢。” 婧安敷衍地给个笑,就让人把她推出房门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自然会好好做好陈国的太子妃,不为别的,只为了大黎的和平,但还没到演戏的时候,她就再放纵一下。 “太子殿下来了!”喜婆欢喜的呼声在喧嚣的人群中依旧清晰。 婧安不用谁提醒,盖上盖头,喜婆指哪走哪,乖顺地按着陈国的流程走,听话的样子引得陈温频频侧目。 上了婚轿,婚队在城中绕行,百姓们震耳欲聋的呼声一直都没有听过,婧安捏紧了绣帕,惨然一笑,他们的欢腾,不过是她的悲剧罢了。 今日过后,她要被关进敌国的牢笼里,再也不能出来。 不知道绕了许久,婚队终于进入了皇宫,突然没有了百姓的欢呼声,婧安觉得安静得不真实,恍惚一阵,陈温的黑靴子踢了进来。 婧安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 “娘子,孤来抱你下轿了。”话音未落,陈温一脚踏入轿子,双手一伸,准确无误地将婧安抱了起来。 下意识抓住陈温的衣袖,婧安眼底还在慌乱,陈温的速度太快了,她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鼓乐齐鸣,唱报声不绝,气势盛大。 婧安垂下头,看着地上反光的白玉阶,笑容苦涩。 于此相距甚远的一个小镇上,一个丰满的年轻女子拧干手帕,抖了抖帕子,轻柔地为榻上的阿莎岚擦脸。 阿莎岚到这里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一直昏迷着,要不是还有呼吸,就和死人无异了。 女子擦着她的脸心生艳羡,浓眉大眼,琼鼻朱唇,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等那双眼睁开来,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惊艳的风情。 如此想着,那双眼就真的睁开了,清澈无暇,像山间流淌的清泉,汩汩地流着,反射着粼粼波光,见之便让人难以忘怀。 “姑娘,你醒了!”女子欢喜,扶着阿莎岚起身。 阿莎岚迷迷瞪瞪,看着陌生女子满脸不解,再看看四周的环境更是慌了,抓着眼前的女子一通询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在这里?婧安呢?和亲队伍呢?” 第六百九十二章 王爷 “小紫不知。”女子的手臂被捏疼了,脸皱成苦瓜,伸手想要掰开阿莎岚的手,却又不敢用力,只能出声提醒,“姑娘,你抓疼奴婢了。” 阿莎岚闻言,发现自己确实抓得太紧了,立刻松开手,一脸歉意道:“对不起,我太着急了。那个,我怎么会在这里?” 其他问题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知道吧? 小紫福身:“回姑娘,小紫是被主子安排来伺候您的,对您所提的问题确实一无所知。不过奴婢的主子明天就到了,若是姑娘想要知道,可以直接问他。” “你的主子是谁?”阿莎岚追问。 “明日姑娘就知道了。”主子没交代能不能告诉姑娘,小紫只好瞒着不说。 帕子方才挤出了不少水,都滴落在被衾上,湿了一小片,小紫忙道:“姑娘可否先下榻,奴婢给您换了被衾再休息?” “嗯。”躺了几日的身体有些虚弱,阿莎岚由她扶到对面的美人榻上坐下。 小紫动作麻利,只是总是扭着腰,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风情,阿莎岚越看越觉得此情此景分外熟悉。 还没等阿莎岚想明白,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阿莎岚羞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心翼翼地往小紫那边看去,小紫正在铺床,应该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她松了口气,捂着肚子偷偷安抚,坐姿更加端庄了。 阿莎岚光顾着羞窘,没注意到小紫手下的动作快了不少,三两下就铺好了床,阿莎岚见她闲下来才从容不迫道:“我有些饿,可以摆膳了么?” “都已经备好了,姑娘稍等。”小紫含笑地退出去。 方才是她疏忽了,忘记姑娘几日都没有进食,应当先给姑娘上菜的。好在姑娘好说话,没有指责她。思及此,小紫的笑意就止不住了,姑娘许是怕她知晓肚子打了鼓,特地忍着饥饿等到她铺好床才开口,如此掩耳盗铃,实在可爱。 翌日,阿莎岚百般询问,才得知如今是在某家青楼地下,她已住在此地几日,心情更是焦灼。 算算日子,婧安的婚礼都该结束了。 阿莎岚早已坐立不安,色香味俱全的膳食到了她眼里都无滋无味起来。 地道里,战九霄一个头两个大,此事他没有经过阿莎岚的同意,自作主张将人换了过来,以阿莎岚和婧安的关系,若是知道错过了婧安的婚礼,并且以后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呢。 “王爷,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您快去解释吧。”小紫以取换洗衣服的理由溜了出来,“您要是再不过去,姑娘就要闯出来了。” 战九霄沉沉地叹息,别的姑娘就罢了,阿莎岚那姑娘他还真不能置之不理。可他还没有想到一个能让阿莎岚接受的理由! 但时间不等人,战九霄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阿莎岚的房门前,敲了三声,推开门。 美人榻上的阿莎岚寻声望了过来,一见到战九霄,眼睛就亮了,如同乳鸽归巢一般扑上来:“王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战九霄低头看着怀里雀跃的阿莎岚,莫名觉得熟悉,但又觉得很违和,眼神深了不少,阿莎岚怎么突然这么亲近? 他没有回话,浑身像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阿莎岚仰起头歪着:“王爷,怎么了?” 第六百九十三章 不同 “没怎么。”战九霄压下心中的怪异,一脸审视地看着阿莎岚,“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阿莎岚从他怀里撤出来,但还是没有走远,牵着他宽大的衣袖重复困扰她的问题:“这里究竟是哪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我的地盘,很安全,遇到了些事情,所以我们暂时住在这里。”战九霄没从阿莎岚的眼中看出焦急和担心,他更觉得奇怪,主动提起婧安试探道,“我派了个人伪装成你陪在婧安身边,很抱歉,事先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阿莎岚拉紧战九霄的衣袖,激动道:“大婚的日子到了么?” “她已嫁入东宫。”战九霄心中的疑惑淡了些,阿莎岚这反应才是对的。 满满的遗憾浮上心头,阿莎岚松开了手,颓丧地垂落,叹了口气:“说好要陪她大婚的……她过得好么?” 战九霄没关心过这点,张口想要回答“不知道”,对上阿莎岚饱含关切的眼神,他仔细回想关于婧安的消息,好一会儿才迟疑道:“还不错,大婚当日陈温领着婚队绕国都三圈,到了宫里,宴会也是空前的盛大,陈国帝后看着也很欢喜。” 以陈温的态度,婧安过去应该不会受苦。 “太好了!”阿莎岚扬起了笑,知道婧安过得好,她悬着的心就落下了大半。 阿莎岚很自然地牵着战九霄的手臂往美人榻上走:“对了,你可不可以让人给我送些草药来?我好久都没有制药了,技痒得紧。” 走到美人榻边,阿莎岚还没有得到战九霄的回复,以为战九霄是不答应,她赶紧转身,将战九霄按着坐下,自己坐在矮几的另一边,单手托腮,水润的大眼忽闪忽闪的:“王爷,我就只要一些很容易得到的草药,寻常药铺就能买到,不会暴露行踪的。” 既然已经有人伪装成她了,她就不宜再露面,此处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她都想好了,只做一些原材简单的药丸缓解制药的欲望就好,等她出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做其他。 战九霄的眼睛就从来没有离开过阿莎岚,他低头看向搭在他手臂上的手,葱段般白嫩纤细的手指捏着他的衣袖转着玩,很自然也很熟练,与往日截然相反,没有一丝抗拒和排斥。 喉咙发紧,战九霄的喉头滚动几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对我不经过你的同意就把你换了的事,没有意见么?” “你不说我倒忘了。”阿莎岚不满地瞧着他。 战九霄绷直身体,来了,以她和婧安的关系,恨不得时时刻刻粘在一起,是要叽叽喳喳地吵着去见婧安了吧? 阿莎岚轻哼一声:“你下次必须提前告诉我一声,也得给我些时间准备,像现在这样不告而别,叫什么事啊?唉,如今想起婧安,我心里还是不舒服,好好的错过了她的婚礼,她若是知道肯定得难过坏了。” 嗯? 战九霄剑眉高高挑起,这反应完全不对啊! 某种怀疑才露了尖,就被战九霄无情的按下,琉璃死了,再多的怀疑都是他的错觉,他不该再胡思乱想,否则百年之后,他再无言面对地下的琉璃。 扯回衣袖,战九霄起身,边朝外走边冷声道:“你要的药会有人送来,若是无事,别出门捣乱。” 第六百九十四章 婧安的现状 阿莎岚不明白战九霄为何突然变脸,也许他有糟心事要忙吧。 不过半个时辰,小紫就来领她到隔壁的屋子里去:“姑娘,主子吩咐给您准备一间药房,您瞧瞧,可还满意?” 药房是临时布置的,药柜、桌柜、制药的器材等等都有,连各种各样的草药也堆了半间屋子,阿莎岚一看就喜笑颜开,东看看西瞧瞧,每一处都很合心意,她哪里还挑得出毛病来:“我很满意!” 战九霄公务繁忙也不忘了她,她也不能忽视了他:“小紫,你让厨房煲些补汤给王爷,他日夜操劳,得好好补身体。” “是!”小紫福下身,头低垂着,眼中却闪烁着绚烂的光芒,姑娘果然与主子关系不一般,说不准还是他们新的夫人。 如此想着,小紫更加恭敬了:“夫……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我制药需要很长时间,你去休息吧。”阿莎岚一头扎进了草药堆里,战九霄还是那样的贴心,这里摆着的药材可不止她说的那些易得的,还有不少珍品,可遇不可求的那种。 阿莎岚弯了弯嘴角,没想过收敛笑意,眉眼弯了几天。 这日砂锅里的药到了收尾阶段,但为了不影响药效,只能小火慢熬,直到把药汁熬干为止。 阿莎岚扇着扇子,成品药已经制作了一批,她心中也没有那么迫切的想要制药了。熬药的过程逐渐变得枯燥起来,她也偶尔开小差。 这几日战九霄不知道有什么事,总是不常出现,就算出现也只是说几句话就走,最长的也不过是来吃了顿午膳,但连饭都没吃完就赶着离开了,奇怪得很。 甩了甩头,阿莎岚撇嘴,想多了容易生起怨念的,还是不要想了。 “小紫,你知道婧安怎么样了么?”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婧安,身处异国他乡,身边还没有亲人朋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不知道,奴婢只负责照顾姑娘,外面的事无从知晓。”小紫摇头。 阿莎岚叹息,等下次见到战九霄,她一定要问清楚。 长坤宫,陈国皇后的寝宫。 “太子妃,娘娘今日身体不适,您请回吧。”安嬷嬷端着得体的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本该是面团一样柔和,却因为过于锋利的眼尾显得格外刻薄。 她说出的话也如同她的眼尾一般,刻薄得令人胆寒。婧安低下头,掩盖住怒意,恭敬道:“娘娘乃一国之母,还望娘娘凤体安康,臣妾明日再来请安。” 安嬷嬷轻嗤一声,语气一点都不真诚:“太子妃孝心可嘉。” 话音未落,安嬷嬷就转身回了内殿。 陪嫁过来的宫女霜儿心疼地扶婧安:“太子妃,她们……” “有事回去再说!”婧安把手撑在霜儿手上,其他宫女也围了上来,三四个人合力才能将她扶起来,她看了眼还在发抖的双腿,膝盖上的疼痛早已没了知觉,“走吧。” 一行人慢慢地挪出了长坤宫,婧安坐上轿辇,单薄的脊背依旧绷得笔直,脸上的笑容更是无懈可击。 此处是陈国的皇宫,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丢了大黎的脸。 回到东宫,霜儿把婧安的裤腿挽上去,看见她膝盖上紫得发黑的瘀痕,泪水止不住地流:“郡主,您受委屈了!” 陈国皇后不待见郡主,都让郡主吃了还几天的闭门羹,每次都让郡主跪上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地说什么“身体不适”,哪里是“身体不适”,分明就是存心刁难!可怜她们家郡主从小到大哪里受到过这样的欺辱! 婧安笑了笑:“我已嫁入东宫,你该称呼我为‘太子妃’,明面上规矩,私下也要谨言慎行,半点错都不能让人抓到,知道了么?” 第六百九十五章 岚 “是。”郡主开口了,霜儿就只能听着,她抹了把眼泪,从身边的宫女手中接过盛药的托盘,“霜儿给您上药了,有些疼,您且忍着些。” “上吧。”婧安双手交握,脸上一片淡然。 膝盖上半个巴掌大小的淤青已经洇出了细小的血点,破碎的伤口一碰到药,便传来密密麻麻的针扎一般的疼痛,婧安咬着唇瓣,不肯吭一声。 另一个宫女帮她擦额头上的细汗,手帕在她眼前晃动,有一下没一下地碰到她的睫毛,痒痒的,她索性闭上了眼,屏蔽掉一切会扰乱她心绪的触感。 疼痛感还没消停,忽然她的手背上覆上了一层毛绒绒暖呼呼的皮毛,她莞尔一笑,顺手将小家伙搂进怀里,睁开眼:“雪球,你这身上脏兮兮的,又跑到哪里玩了?” 影七见她展颜,笑着逗趣:“还能去哪里玩,又是钻草丛里去了。它哪是猫啊,分明就是猴子,上蹿下跳的,我找它都找了好久,总算是在东宫西南角的草丛里找到它了。才几天功夫它把东宫都逛遍,说不准我们以后要去哪儿还得找它指路呢。” 婧安咯咯直笑,捏起雪球身上的杂草放到一边,还趁机狠狠挼了它一把,它也享受得很,直接躺下,把黑得不像样的肚皮摊开,让婧安随便揉。 “脏死了。”婧安话是这么说,可不手软,尽情地玩了一把,玩够了才道,“好了,带它去沐浴,它这样子在屋里乱跑,非得把屋子都弄脏不可。” 宫女接过雪球,婧安的伤药也上好了,她放下裤腿,对影七道:“岚,住得可还习惯?” 影七自称是“岚”,婧安也就这么叫了,一来不会惹人生疑,二来也可区别她与阿莎岚的不同。 “我住哪里还不是一样,有吃有喝就成,倒是你,受苦了。”影七看了眼婧安的膝盖,“我待会儿去太医院取些草药来再做一些药,这宫中整人的手段可够残忍的。” “无妨,你的药都放在我这里,还能用好久呢。”婧安不以为意,早料到陈国皇宫的日子不好过,来都来了,忍着就是了。 影七却气不过:“那个太子也真够虚伪的,婚前装装样子,什么美名都有了,婚后就连影子都瞧不见,想着就气人。” 婧安呷了一口茶:“不来倒好,我也懒得应付。” “太子妃又胡言!”霜儿生怕她陷入误区,急了,“宫人们都是些看碟下菜的货色,太子妃要是没有太子的宠爱,过几日只怕日子就艰难了,您可万万不能说些赌气话。” 自家郡主的身份在此地本就受排挤,皇后不待见,其他人也带着敌意,这几日太子整日不见人影,若非他亲自到国门迎娶,人人皆言他对郡主情根深种,她们早就被人欺负上门了。以后若还是这样,宫人们看出她家郡主不受宠,还不知道怎么蹉跎郡主呢。 “太子还真是日理万机,一心为民啊。”影七一掌拍在茶几上,力道大得连桌上的茶盏都被震起来,一张利嘴明褒暗贬地把陈温骂得狗血淋头。 霜儿及宫女们连连为她鼓掌,就靠这张嘴,她们受的憋屈才有了缓解的渠道,姑娘将那个伪君子的遮羞布都给撕开了,越听越过瘾。 只是…… 霜儿拉了拉影七的衣袖:“姑娘,您下次可否面对太子时不要这样说?把太子气狠了,吃苦的是太子妃。” 阿莎岚姑娘对太子冷淡太子妃一事有怒气,她们也都一样,但人在屋檐下总要忍一忍。 “没事,保持这样就好。”婧安捂着嘴笑,这个“岚”挺好的,好几次把陈温那个变态气得跳脚,光想那个画面她就浑身舒畅。 第六百九十六章 题词 “阿莎岚又在制药?”战九霄提着宽大的衣袖,一手肆意挥洒,深深浅浅的墨痕落在宣纸上,寥寥几笔黛山近水便显了形,苍茫辽阔,意境不凡。 “回主子,姑娘除了吃睡之外,一直没有停止。”暗卫对阿莎岚的尊敬比几日前多了几分,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担心主子会缺药,但制出来的可都是上好的药,关键时刻都能保命,姑娘如此想着主子,他们自然要对她敬重些。 “呵!”战九霄心中一阵烦躁,下笔不由得重了一些,好好的一幅画就被浓重的墨点污了,他把毛笔搁下,拿起这副画左看右看,想要补救,却仍越看越烦闷,三两下把画揉成团丢掉。 无名火像是找到了可燃物,噌的蹿了起来,战九霄端起茶盏,咕噜咕噜喝几口,火气还是不能消灭。 他被阿莎岚的异样弄得心乱如麻,阿莎岚那个罪魁祸首却可以愉快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这是何道理? 他知道因为他之前有过那样的胡思乱想,所以才会被自己的情绪干扰,总是能从阿莎岚的行为中看到琉璃的影子,这是他的问题,与阿莎岚无关,但是他还是忍不住迁怒阿莎岚。 “主子。”门外小紫捧着托盘,“姑娘又做好了一批止血药,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嘭! 战九霄将茶盏狠狠掷在桌面上,俊脸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是没眼力见么?看不出他在躲着她么?一天让人送一批药过来是想干什么?故意来招惹他是吧? 话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本王不需要!她要是嫌给她的药材多,本王从明天开始就断了供应!” “主子!”暗卫大着胆子道,“兄弟们用过姑娘制出来的药了,药效极好,既然姑娘……” 头顶上阵阵寒意,暗卫身体瑟缩一下,没敢再说下去,主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枪药,对着个一心向他的姑娘都能生这么大的气,可惜姑娘一片痴心了。 战九霄收回阴冷的眼神,门外小紫还没有走,浑身都在颤抖,捧着托盘的手更是不受控制地抖动,陶瓷药瓶碰撞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听得战九霄想全砸了。 绕过书案,战九霄直奔门口而去,走到半路,脚下踢到那团被他丢弃的宣纸,他眼神闪了闪,恶劣地笑起来,打开门:“去把阿莎岚请过来。” 砂锅离不开人,阿莎岚听说要过去找战九霄,只好吩咐小紫看火,独自一人捧着那盘被退回来的止血药过来:“这药你怎么不收下?我做了一早上呢。” “过来。”战九霄朝阿莎岚招手,眉眼温柔许多,看得身边的暗卫默默替阿莎岚捏了把汗,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余光瞥见暗卫,战九霄道:“出去,把门掩上!” 暗卫有心提醒阿莎岚,却在战九霄阴森的笑容之下,很怂地钻了出去,关上门时看了眼阿莎岚的背,暗叹:姑娘自求多福吧,主子折腾人的手段多得很,但愿你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阿莎岚没察觉到异常,放下托盘走到战九霄身旁,他面前摊开了一幅画,画上墨迹未干,滔滔江水奔腾,两岸青山葱茏,笔触细腻,气势却澎湃豪迈,果真画如其人:“王爷的画工精湛,此画亦如王爷的胸襟一般壮阔。” “是么?”战九霄噙着笑,姬浔说过阿莎岚除了医书,从来不翻阅其他书籍,说出这样的评语应该是用尽她所有的词汇了,战九霄笑意更深,把手中的狼毫往阿莎岚手中递,“看来阿莎岚也对画有所了解,不如你来为此画题词如何?” “好啊!”阿莎岚一点都不忸怩,接过笔欲要蘸墨,抬眼看见墨水在战九霄的右手边,她抬头。 “请。” 战九霄主动地让开道,瞧着阿莎岚从他眼前经过,他抱胸靠在书柜上,笑着等看好戏。 让你招惹本王!让你装琉璃!让你事到临头还装模作样! 待会儿丢脸了,可别哭鼻子! 第六百九十七章 名字 “王爷,我题好了。”阿莎岚放下毛笔,从容地往后退一步,让出空位来以便战九霄观看,“久不碰笔墨,生疏了不少,还望王爷不要嫌弃。” 见她虽然说着谦辞,却成竹在胸,战九霄心里好笑,不会就是不会,再怎么装也总有露馅的时候,真迹都显出来了,还强撑着也是够顽强的。 也亏得本王提前把人赶出去,否则被旁人知晓,传出去还怎么见人? 战九霄慢悠悠地走过来,已经做好了被辣眼睛的准备,对上阿莎岚满是期待的双眼,战九霄轻咳一声,罢了,待会儿笑得小声一些,让她稍稍难堪,逼退她就行。 “这个字……”战九霄嫌弃的话语戛然而止,狂放奔逸的草书列于画作右上方,乍看与山水画相得益彰,他凝神细看所提之词,更是雄浑阔达,词与字与画浑然一体,若不是他当场所见,还以为是同一人所作。 视线逐渐落下,战九霄猛地瞪大了眼:“凤琉璃!!!” 落款竟是凤琉璃的名字! “你为何留这个名字?”战九霄双目赤红,两手撒开宣纸,紧紧抓住了阿莎岚的臂弯,怀疑鼓着劲儿要破土而出,一切就在眨眼间。 阿莎岚只觉得莫名其妙:“我就叫这个名字,不留这个留什么?你弄疼我了,快点放开。” 柔弱无骨的手使劲掰开钳制住臂弯的大手,战九霄感受到那绵软的温度,被震得失神的心绪渐渐冷静下来:“你究竟是谁?” 阿莎岚没好气道:“凤琉璃啊!王爷,你吃错药了?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 那张脸在战九霄灼灼的目光审视下,除了怒气,没有丝毫躲闪,战九霄拉着她的手:“你等等。” 打开房门,战九霄对着门外被暗卫唤来的小紫道:“去拿镜子过来。” “是。”小紫看着战九霄的脸,视线快速地扫了眼战九霄和阿莎岚紧握在一起的手,愣愣地答应,方才暗卫还说主子会折腾姑娘,看这样子也不像啊。 “要镜子做什么?”阿莎岚仰头,两条柳眉挤在一起,眉头间的川字十分明显。 战九霄轻轻将其抚平:“你再等等。” 小紫不敢耽误,没一会儿就捧着个两个巴掌大小的铜镜过来,才靠近,战九霄就将铜镜拿走,嘭地一声关上门,只留下小紫还保持着双手捧东西的姿势喘粗气,神神秘秘的,奇怪。 拉着阿莎岚进了内室,战九霄把镜子立在阿莎岚面前:“你看看镜子里的是谁?” “除了我,还能有……”阿莎岚顺着他的话往镜子上看去。 镜中的那张脸,下巴、嘴巴、鼻子、眼睛,每一处都熟悉又陌生,与她之前的样貌相比,像是长开了一样,更精致也更舒展,像枝头怒放的牡丹雍容华贵,明艳大方。 这是她作为神女时的容貌! 但她如今是凤琉璃,凡间的凤琉璃,怎么会是这样的? 阿莎岚抓住铜镜,凑近了细看,镜中仍是那副样子,眼前的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她怔怔地问:“我的容貌为何改变了?” “你真的是凤琉璃?”战九霄至今都没敢相信,姬浔明明说过的,琉璃已经死了,他没有必要骗人,而且就算阿莎岚活着,她的脸…… 战九霄忽然在阿莎岚的脸上胡乱摸:“你这张脸是真的么?” 第六百九十八章 回忆 “战九霄!”阿莎岚一掌拍下战九霄的手,“是真的是真的,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战九霄盯着这张脸不放,“你一走就走就是两年,再回到京城就是这个样子,还自称是‘阿莎岚’,百般依赖姬浔,见到我却是一副见到陌生人的样子。” 连战九霄都说不清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控诉。 “不对!”阿莎岚立刻反驳,“当初因为你战死,我才心灰意冷去了楼兰,一听说你死而复生,我立刻就回来了。” “我没有死,你的莲丹把我救活了,可是我醒来才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就暴毙,屋子里到处都是血,你身上的衣服都被染红了,轻轻一拧都能拧出血水来。”提到当天的情况,战九霄至今心头仍在发颤。 阿莎岚眉头直打架,战九霄所言与她记忆中的完全对不上号。 她记得那日战九霄战死沙场,林潭把他的尸体背回来,他的额头上直直立着一支箭,手臂上更是被划了无数的刀伤,就连铠甲都被戳进不少长枪,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已经归西了。 但她不相信,他的伤口血流不止,她把身上仅有的一瓶药都拿出来了,可那些药粉连他额头上的伤口都没办法覆盖,她用绷带包了好几层,却怎么也控制不住流血。 他就像是个被戳了好几个洞的血袋,每一处都咕噜噜地冒着血。 阿莎岚合上双眼,那个场面太过锥心刺骨,她不能再看下去,双手紧紧握住战九霄的手。 他回来了,他就在我身边,那些都过去了。 “你……我和你的记忆有冲突,我们对一下。”阿莎岚哑着声,将往事一一述出。 她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恢复,但她和战九霄相处的过程还是很清晰的。 战九霄静静地听着,有不同之处才吱声,眼睛一点一点地描摹着阿莎岚的五官,细看之下,这张脸还是能找出些许琉璃的痕迹,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一番对证之后,阿莎岚和战九霄总算清楚了两人记忆中的不同之处,好在除了谁死这件事上,关于他们俩的其他记忆并没有矛盾的地方。 阿莎岚还是想不通:“我们两人的记忆相悖,总有一人出现错误,可是我的记忆很真实,没有不对的地方。” “你再好好想想。”战九霄和她不一样,对自己的记忆比她更加坚信,这两年多里他的身边都是熟人,若是他的记忆出现差错,他早就意识到了。 但阿莎岚的记忆很清晰且完整,从两年前离开大黎到如今,发生过的事都有迹可循,也不像是假的。 捂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阿莎岚忽然惊呼:“我为何来陈国?” “你想陪婧安,所以来了陈国。”战九霄解释。 “是!黎王谏言让婧安和陈国太子联姻,我不放心婧安孤身前往,所以请求跟了过来。”阿莎岚抓住了问题所在,“可我还是战王妃,我怎么能够以丫鬟的身份来陈国?” 别说战九霄不会同意,太后如此疼爱她也不会允许,她爹娘更加不可能应允,她的辰儿也离不开她,她做不到抛开一切就跟过来。 战九霄五指收紧,心间钝痛:“如果你还是我的王妃,谁都不会允许你过来。” 过来的是阿莎岚,不是凤琉璃。 如果早知道她是凤琉璃,他就说什么都不允许她来这龙潭虎穴! 第六百九十九章 修书 阿莎岚甩了甩头,她来陈国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如此看来,只能是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密室之中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烛火摇曳,满室的影子都跟着摇晃,一时竟让人分不出真假来。 战九霄看她陷入了沉思,轻手轻脚地走出书房。 合上门后,他沉声对门外的小紫道:“守在门口,照顾好阿,姑娘。” 习惯性地要称呼为“阿莎岚”,但另一个名字却灼烧着他的心头,哪怕和她对过记忆,一些仅有两人才知道的往事再被重提,他仍觉得不真实。 走到寝室,战九霄直奔书案而去。 书案上的澄泥砚被清洗干净,一点墨痕都没有,战九霄拿起墨条细细研磨。 阿莎岚就是凤琉璃,凤琉璃就是阿莎岚! 他当初差点就摸到了真相,被姬浔生生斩断了他和阿莎岚相认的可能,如果不是姬浔,他和琉璃也不会耽误到现在,他必须向姬浔讨个说法! 澄泥砚上的水逐渐染黑,到了浓淡适中的程度,战九霄放下墨条,提起狼毫,毛笔尖像利刃一般,龙飞凤舞地在信纸上挥洒。 将心中的怒意尽数宣泄后,战九霄停下笔,迟疑了一会儿,就将这张信纸揉搓丢掉。 他还有不解之谜等着姬浔回答,攻击性不能太强,万一惹怒了姬浔,琉璃身上的谜团就再也没有人能够解开了。 再提起笔,战九霄迟迟不能下,他仍是满腹的怒火,笔尖一触到信纸,他就忍不住言辞犀利。闭上眼打了许久的腹稿,他才落笔。 这信要写的无非两个内容,一是轻描淡写地责问姬浔为何要瞒着他,表示一下自己的愤怒,二是询问前因后果。 半页信纸写完,战九霄拎起信纸吹干墨迹,看着上面言辞恳切的字,他恨得牙痒痒,等他得到答案,他定要将姬浔那个骗子吊起来暴打一顿! 把信装进信封,用火漆封缄后,他唤出暗卫:“速速将此信送到姬浔手上,让他立刻回信。” “是。”暗卫拱手,接过信后如轻烟般瞬间没了影。 战九霄看着晃动的烛火,坐回身后的太师椅上,还不知该如何面对阿莎岚。 哪怕所有证据都证明阿莎岚就是凤琉璃,他心中也认定这个事实,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太美太美的梦,他怕走近了梦就会碎。 书房里,阿莎岚被记忆缠绕得越发迷茫了,反正都是假的,索性不再理会,她闭上眼,神识再次见到意识空间。 她欢喜地笑起来,空间里都是些神物,没准能有解决她目前困境的药。 神识往前探去,竟然碰到了屏障,寸步都难以前进,阿莎岚拧起眉头,强行冲破这层屏障。越往深处走,她的头就越疼,最后整个头部像是被碾压一样,她捂着头,明明疼得要命,她却很奇怪,竟然还觉得这种痛感似曾相识,且在她能承受的范围里。 尝试了许久,阿莎岚收回神识,疼痛感随之消失,她瘫在太师椅上,擦了头上密密麻麻的汗,劫后余生一般看着对面的竹帘。 打不开就算了,日后再想办法也可以,如今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她脑子里的记忆是出了问题,可是除了那点说不通,她目前有的其他记忆都能逻辑自洽,她根本没有办法弄清始末。 第七百章 纳妾 “姑娘,您要用些点心么?”小紫许久没有听到门里的动静,担心阿莎岚出事,轻声地询问。 “不用。”阿莎岚扶着扶手,挪动身体让自己坐起来。 她的声音像是砸到石头上的水滴,有些破碎和哑意,小紫听了更放心不下:“姑娘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奴婢去给您请个大夫来?” 阿莎岚如今思绪纷乱,没精力应付其他人,清了清喉咙道:“我就是口干而已,喝杯茶就可以了,你先去忙别的,我需要安静一会儿。” 一大段话下来,越到后面,哑意越浅,小紫逐渐放下心来:“奴婢就在门外伺候,姑娘要是有需要,唤奴婢一声就行。” “嗯。”阿莎岚揉着太阳穴。 明明知道记忆不对,她却束手无策,如今能知道的是自己现在的身份的确和以往不同,至于别的…… 阿莎岚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书案前,把散落的山水画移到旁边,她拿过一张宣纸,提笔写信。 从她去楼兰开始就和姬浔在一起,说不定姬浔能知道些什么,就算姬浔也一无所知,他那么厉害,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最起码他能够让她恢复记忆。 阿莎岚写得太过认真,就连战九霄进门都没有发现。 一看她奋笔疾书,战九霄也不打扰她,放轻了脚步,边靠近边看着她的脸,不知道是不是自欺欺人,竟然觉得越看越像,越看越舍不得移开视线。 “你在写什么?”见阿莎岚放下笔,战九霄才开口,目光往信上扫了一眼,心里顿时不是滋味,“你为何要给他写信?” 在大黎的时候,阿莎岚就非常信任和依赖姬浔,那时候她没恢复记忆也就算了,如今清醒了,怎么还是总想着他? “你吃醋了?”阿莎岚凑过来,仰着头看向战九霄,眼中闪烁着星星。 战九霄揉揉她的脑袋,并不否认:“是,我很在意,你把他看得太重,一遇到事就想到他,让我觉得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了。” “不会的,你和他不一样,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阿莎岚搂着他的腰。 战九霄想要将人揽入怀中,手正要顺势伸到她腰侧,顿了顿,又松了动作,一切都没有得到证实,如果又是一场乌龙,他承受不起。 双手别扭地转而搭在阿莎岚的肩上,将她轻轻往外推:“如果你是想要向他询问始末的话,这信就不必再寄了,方才我已经修书让人送过去。不到一个月,我们就能收到回信。” “你看,我们如此心有灵犀,即便我容貌有变,你也不应该怀疑我是其他人。”阿莎岚说这话时撇撇嘴,她察觉到战九霄那些小动作,虽觉得失落,但也并非不能理解,反而在心底为他如此小心的模样觉得可爱。 战九霄被她这番指控,张口不知如何辩解,索性闭了嘴。看她回到书案前,收拾好信纸,把摆在一旁的山水画放回原位,估摸是因为眼前的画来了兴致,“我许久也未作画了,今日小露一手,你看看我画得如何。” 阿莎岚展开新的宣纸,烛光闪烁,她脑海中忽然闪现一副灯火璀璨的夜景,形式各异的花灯将夜空点缀得绚烂多彩。 阿莎岚执笔轻快,脑中的画面在纸上显露了一角。 眼角眉梢皆是喜意,突然却僵住了。 流光溢彩的夜景之下,战九霄抱着辰儿,低头与身边的女子说话,阿莎岚从画面中看不清那人的脸,却清晰地感受到战九霄对那人的亲昵。 或许是太零碎,或许是不重要,她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画面,她努力回想,咬着牙想。 “阿……,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战九霄掰开她捏着笔杆的手,纤细的十指都褪去了血色,再用力下去,指甲都会嵌入肉里。 阿莎岚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额角隐隐作痛,:“你……可是纳妾了?” 第七百零一章 昏迷 战九霄被问得浑身一僵,面前之人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执拗地等待答案,他企图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纳了妾,且不止一个。 纳张氏是为了辰儿,纳织玉是为了缓解相思之苦,虽然都是在她已经去世的前提下纳的,但是如今面对活生生的人,那些都成了不忠的借口。 战九霄心中浮起丝丝愧意:“我……” 阿莎岚没能等到他回话,才问完眼前就一片漆黑,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如同披帛一样往下掉。 “琉璃!”战九霄目眦欲裂,双手将人揽进怀里,不断叫着“琉璃”,浑身都在颤抖。 之前他还拿不准该如何称呼面前之人,可见她无力地倒下,他心中的那个名字就冲破了一切的迟疑,以势不可挡地强势占据了他的心。 阿莎岚就是凤琉璃,无论有没有姬浔的承认,她都是! 弯下腰打横将阿莎岚抱起,轻若落叶一般的重量让战九霄心中泛起了针扎般的疼痛,若是他早点发现,把人带在身边养着,定不会让她这么瘦弱。 “请大夫!”战九霄一脚踹向门口,门板本来是朝里开的,被他往外踹,竟一脚就将门板踹飞了三丈远。 守在门口的小紫被飞起的门板撞到旁边的墙上,还没站稳,就看见战九霄一脸着急地抱着阿莎岚冲出来,她立刻应诺,朝地道外跑。 将阿莎岚抱回房间,才跨进内室的门,战九霄看着那张床再不敢往前一步,上次琉璃就是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一直躺着,再也没有醒过来。如今琉璃无故昏迷,他怕一切又会重新来过。 小紫拖着大夫过来的时候,就看到战九霄在内室门口紧紧抱着阿莎岚,她以为是床榻太乱,战九霄不忍将人放下,她抻着脖子往榻上张望,褥子铺得好好的,没有一丝褶皱,被子也叠得整齐,上看下看都找不出不足来。 忍着满脑子的不解,小紫福身:“主子,大夫已经请来了,您把姑娘放在床上吧。” “不用。”战九霄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回身看向还大喘气的大夫,“她无故昏迷,你瞧仔细了,若是她出了任何问题,本王拿你是问!” “是是是。”大夫来不及擦拭额头上的汗,又被吓出了不少,心里直叫苦,脉都没诊,大罗神仙也不敢做这样的保证啊! 大夫看了眼战九霄怀里的阿莎岚,手抬起来想要诊脉,看了会儿,还是觉得无从下手,咽着口水道:“主子,您这样抱着不便于诊脉,要不将人放在个平坦的地方?” 战九霄皱起眉头,见大夫战战兢兢,心知必须得这样做。他瞥了眼床榻,被烫着一般迅速收回目光,大跨步往明间的美人榻走去。 哪儿都行,就是床上不行! 小紫瞧着战九霄的动作,更是满头雾水,好好的床不放,走到狭窄的美人榻上做什么?虽然不理解,小紫仍快步上前将美人榻上的矮几撤了下来,窄就窄点,至少可以躺着。 “放回去。”战九霄冷眼看着她,在榻上坐下,仍是保持着打横抱着的姿势,轻轻把阿莎岚的手腕放在重新摆回来的矮几上。 大夫自觉地放好脉枕,在手腕上盖好手帕,屏气凝神把脉。 一搭上手,大夫就拧起了眉头,他很久没有遇见过身子如此差的人了。 收回手,大夫道:“姑娘身子很虚,平日里极易受凉,如果受到刺激就容易昏厥,这次昏迷也是这个原因造成的。属下开些安神的药物,想来姑娘很快就能醒来,至于其他的还需要细细调养。” “熬了药送过来。”战九霄搂紧了怀中的阿莎岚。 “王爷,姬大夫的回信到了。” 战九霄正在练剑,听到暗卫这话,顿了顿,没想到他躲阿莎岚都躲了一个月了,深吸一口气后,他把长剑丢给侍从,才接过暗卫手中的信。 撕开信封一看信纸上的字,战九霄杀了姬浔的心都有了。 他问的问题,姬浔答了句“说不明白”就草草了事。然后给他甩了一堆问题,什么“阿莎岚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阿莎岚恢复记忆对身体有没有影响”“她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等等。 掌握着最多的信息,却不肯共享,还贪婪地想要从他这里获得更多,姬浔,你好样的! 第七百零二章 回京 战九霄脸上挂起狠戾的笑,把信纸当做姬浔狠狠地揉成团,书卷大小的信纸愣是被揉成了鸽子蛋这么小。 都是些没用的废话! 练剑时热出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折射的光芒令战九霄看起来更加的凌厉,侍从在旁边弓着身,战战兢兢地捧着帕子,战九霄一把扯过来,将汗水擦干抹尽,再睁开眼时,他心中已有了成算。 “去书房。” 为了躲避阿莎岚的追问,战九霄只能暂时住到陈国安排的住所,头顶着蓝天白云,他仍不觉得心情明朗。 跨进书房,战九霄压低了声音交代:“不日本王就要启程回京,皆时调查陈国八王爷的事由林潭全权负责,所有暗桩暗卫都要听令于他。你也留在此地,林潭如今行动受限,所有他不方便的任务都由你来执行。” “是!”暗卫拱手道。 下午战九霄就前往陈国皇宫辞行,他在陈国时,陈国皇帝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这个声名远播的战神在陈国境内掀起惊涛骇浪,如今一听说他要走,陈国皇帝差点就要手舞足蹈起来,哪还有不应的道理。 “王爷!”林潭哀怨地瞅着战九霄,来了陈国以后王爷就像是把他忘了一样,再没有召见过他,如今好不容易见一面,王爷就要走了,他克制不住地升起一股被抛弃的感觉。 战九霄上下打量他的铠甲,点点头:“这身还挺适合你的,好好干,之前犯过的错可不能再犯了!” “属下……”林潭想要辩解,忽然手中被塞入一张小纸条,他立刻握成拳,抱拳道,“属下谨遵王爷教诲,今日一别,此生许是再无相见之日,还望王爷珍重!” 战九霄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切皆在不言中。 再见到战九霄,阿莎岚蹙起了眉头,不满地看向战九霄,她不过是问了纳妾之事,战九霄就晾了她整整一个月,真是好大的气性! 战九霄咳嗽一声:“我们要回京了,你收拾一下。” “为什么突然要回去?”阿莎岚心中不愿,那么久过去了,她连婧安一面都没有见到,只能从小紫哪里打听到婧安过得好,但没亲眼所见她始终放不下。 “你不想知道你变成这样的原因么?姬浔虽然回了信,但是没有直接回答,我们要想得到答案,必须回去当面问他。”战九霄朝旁边的小紫道,“去帮姑娘收拾行李。” 小紫闻言离开药房,阿莎岚看着却没有阻止,战九霄捏住了她的命门,这件事一直弄不明白,她心中就像被笼罩着浓雾一般,浓雾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厚重,包裹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好。”阿莎岚想了会道,“婧安那里你多派些人保护她。” “有影七在,她不会有事的。”战九霄松了口气,幸好她不反对,否则他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才能说服她。 阿莎岚看他这样,心中不舒服起来,好像自己有多刁蛮一样。 轻哼一声,翻起旧账来:“花灯之下,你抱着辰儿的那日,是和谁在低语?是你新纳的侧妃么?” 战九霄暗自叹息,果然躲不掉。 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从记忆中想起阿莎岚所说的那日,那天他两年后第一次入宫参加宫宴。 “是张氏,张菡怡。”战九霄又忙着解释,“当时张氏误以为辰儿失踪,慌了神,我念在她辛苦照顾辰儿的份上安慰她几句,并无唐突之行。” 第七百零三章 到京城 “王爷和侧妃之间说什么‘唐突’哦。”阿莎岚酸溜溜地道,不小心力道大了些,把手中的草药都给甩散了。 战九霄心虚地笑起来,才要哄她,她却放下草药愁眉紧锁起来。 “都是我造的孽,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脑子要撮合你们俩呢?”阿莎岚气愤地敲了敲额头。 额头上立刻红了一片,战九霄伸手将她的拳头拿下:“与你无关,是我见她真心对辰儿好,所以才松口纳她。这件事你无需自责,当初我已经将实情告诉她,她也答应了。等我们回去后,若是她愿意离开府里,日后我让人多照顾她爹的生意就是了。” 阿莎岚摇头:“不一样的,如果不是我故意撮合,她又怎么会有机会倾心于你?如果一切都没发生,就不会造成今日这样左右为难的局面。” 战九霄性格执拗,张氏若是留在府中,少不得要受委屈。 若是选择离开,也许能得到解脱,但且不说张氏深爱着战九霄,不会愿意离去,就算张氏同意,被休的女子在这世间自处实在太难了,说到底终究是她害了张氏。 想不出怎样才能不让张氏受伤,阿莎岚烦躁地抓头发,当初她也不知道自己会爱上战九霄,若是早点知道,她就不害人害己了。 难题一个接着一个来,阿莎岚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战九霄摸了摸她的头:“有我在,天塌下来我顶着,你现在身体不好,别一天到晚愁眉不展的,辰儿和……你爹娘都在京城等着你呢,好好保养身体去见他们。” 阿莎岚无奈答应,找了个包裹,将药房里药都装起来:“我现在还不能暴露,不如我装成你的侍卫随你出城?” “不用,你从密室出口上一辆青顶马车,马车在城里绕几圈,之后会停在小巷里,哪里有我的马车候着,你先藏进去就不会有人知道你在里面了。”战九霄早已将事情安排好。 如此谨慎的藏身之法,听得阿莎岚嘴角直抽搐,她伪装成侍卫别人不比这样绕来绕去简单得多了么? 等马车顺利出城,阿莎岚和战九霄坐在不是很宽敞的马车里大眼瞪小眼时,她忽然领悟战九霄此举的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王爷可是舍不得我?想要时时刻刻见到我?” “是。”战九霄直勾勾地看着阿莎岚,出行和待在密室中不一样,不可控的危险太多,他一想到阿莎岚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她,绝不能再出现变故! 阿莎岚美滋滋地与他对视,她也许久没有好好看过他了。 回京的队伍阵容比去时小很多,速度也更加快了,一晃眼就离京城不过只有几十里,战九霄拉下车帘:“你还不方便现身,暂时忍忍,日后有空我再陪你四处游玩。” 这一路上阿莎岚穿过数十个城镇,领略不少风光,有些乐不思蜀。不过她也知道事情轻重,只是遗憾地撇撇嘴,没有再探头出去看四周的风景,托着腮问:“我还要躲多久?” “不需要太久,等我处理好一些事就能公开你的身份了。”战九霄看向阿莎岚头上晃动的步摇,心情有些沉重,母妃的事该有了结了。 “王爷,到了。” 战九霄掀开门帘,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他往门口扫一眼,除了门房再无其他人,他满意地勾起唇角,先下了马车,才站稳就唤阿莎岚下来。 第七百零四章 姬浔赶来 阿莎岚把手搭在战九霄手上,接着他的搀扶走了马车,目光看向府门里的影壁,眼中都是怀念之色。 虽然在她的记忆中,她早已回了王府,但是亲临此地,她还是真切地感受到故地重游的心情。她没有放开战九霄的手,拉着人快步往里走,她想看看里头是否还和记忆中的一样。 她没注意到的是,门房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如同壁虎一般贴在门板上。 战九霄冷冷地瞟门房一眼,他却往后贴得更紧了,他在府中也有几年了,王爷一直都是拒人千里之外,从未有过这样照顾人的一面,今日这一幕不是他喝酒喝昏头就一定是王爷吃错药了。 “此事不许声张。”经过门房身前,战九霄严肃警告。 这是真的? 门房连连点头,目送二人彻底没影后,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件事,不是说王爷只爱王妃么?离京一趟就带回一个姑娘,这铁树开花也太容易了。 阿莎岚看着没有太大改变的王府,鼻尖泛起一阵酸涩,情绪还来不及达到最顶端,就被战九霄塞进了书房里。 “府中人多眼杂,只能委屈你暂时住在这里,我也会在这里陪着你。”战九霄把阿莎岚背上的行李拿下来,随意丢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阿莎岚一眼就看到书房中的软塌,他们没日没夜地赶路,身子都快要散架了,恨不得立刻躺上去休息。 那点伤春悲秋的情绪都不见踪影,战九霄也被她抛到脑后,马上让人盛热汤,去西厢房中沐浴,满脑子都是软绵绵香喷喷的床榻。 用过晚膳后,阿莎岚就在软塌上就寝,战九霄看着那张容不下他的软塌,命人取了被子来在软塌旁边打地铺,听着阿莎岚的呼吸声,他也说不准到底此时遗憾和庆幸哪种情绪更多。 翌日一早,战九霄让人去请太医,他回京的消息早已宣扬开,姬浔若是有脑子的就该自己上门。 姬浔果然急不可耐地来到战王府,一看到阿莎岚在窗边看医书,他二话不说,拉过阿莎岚的手开始把脉。 他的手直接接触阿莎岚的手腕,战九霄只觉得刺眼得很,丢了积压许久的公文,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故意将他挤开,坐在阿莎岚身边,语气很不好道:“到底怎么回事?” 脉象与往常一样,姬浔慢悠悠地收回手:“你怎么回来了?” “我的家在这里,当然要回来。”阿莎岚理了理袖口,“你能告诉我我的记忆为什么会错乱么?” 战九霄见姬浔三翻四次不正面回答,气得牙根痒痒,之前在陈国他就决定回来后一定要暴打姬浔一顿,眼下他觉得正是活动的好时候。 手指关节被压出咯噔咯噔的响声,阿莎岚和姬浔都看了过来,战九霄微笑:“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趁着有空动一动。” 嘴巴还没有撬开,还不到动刑的时候。 姬浔察觉到他的敌意,白了他一眼,又转看向阿莎岚。 阿莎岚明显还在等着答案,焦急的情绪藏在眼底深处,举止沉稳大气,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那丝不镇定。 恢复了记忆果然就是不一样,若是阿莎岚定然早扑上来逼问他,哪里还能坐得这么稳? “你可以看看这个。”姬浔收起遗失什么的情绪,从怀中掏出一本古书来。 第七百零五章 告诉 凤琉璃接过古书,翻看几页,看到了“莲丹”二字,她看向姬浔:“这是什么意思?” “这本古书里记载着莲丹的相关资料,不过只残存了半本,我本想复制莲丹,但是制作所需要的药材多数是世间不存在的天材地宝。”姬浔顿了顿,“当初我见到你的尸体,就鬼使神差地把仅存的三分之一莲丹塞到你嘴里,没成想还真的让你活过来了。 “之后我带你回到楼兰,从师父那里得到这本古书,看到上面的药方,我才觉得你要是没能活过来都浪费那些莲丹了。” 克制住抽搐的嘴角,凤琉璃尽量忽视姬浔的毒舌,好歹也被他照顾了两年多,该忍的还是要忍。看了下古书,果然如同姬浔所说皆是些五百年起步的药材,若是她的意识空间还能打开,还有机会重制莲丹,可惜了,如今也就只能看着眼馋。 “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凤琉璃放下古书。 “我怎么可能知道?”姬浔没办法忽视守在凤琉璃旁边的战九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这东西毕竟连起死回生都能做到,篡改你的记忆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吧。” 凤琉璃摸了摸古书,古书保护得非常好,没有折痕或者脏污,只是也许常被人翻阅,所以特别柔软,她不甘心道:“你研究了这么久,可有什么心得?” 姬浔耸耸肩:“那上面记载的可都是些只能从上古书籍中才能见到名字的宝物,只闻其名不见其物,除了被闪瞎眼之外,还能有什么收获?” 倒不是他不愿多说,而是哪怕他将这本古籍倒背如流,最终也不过是长长见识罢了。 叹了口气,凤琉璃再次打开古籍,她有着作为神女的记忆,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再普通不过,用寻常心去看也许能从中看出点什么。 姬浔看她埋头看书,冲战九霄使了个眼色,和战九霄一前一后蹑手蹑脚地退出书房。 “你为什么要带她走?”战九霄紧紧盯着姬浔,方才他没有打扰凤琉璃问话,但是他始终对当年姬浔把凤琉璃带走一事耿耿于怀,如果姬浔没把人带走,他和琉璃也不会分隔两年多。 “我之前告诉你的那些,除了阿……凤琉璃死了这件事是假的以外,其他的都是真的。”姬浔靠在柱子上,“我带她来找过你很多次,可你闭门不见。当时城中还有其他人在找她,她的脸虽然发生了改变,但是陵墓里的黑衣人知道我将她救走了,我怕他们会猜到她的身份,惹起鬼怪之说,所以为了保护她,我只好带着她回楼兰。 “到楼兰之前,她醒过来一次,但是很快又陷入了昏迷。我当时对莲丹的药效也没有把握,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来,也就没改变行程。 “她是我到楼兰没几天之后醒来的,我有想过把她送回来,可是她的身体亏损太厉害,稍不精细养着就得没命,你说凭她那身体能穿过寒冷的沙漠吗?” 姬浔笑了起来:“都是命运的安排,总是错过,你怨不了谁。” 嘭! 战九霄一拳捶在身侧的柱子上,拳头瞬间破了皮,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懊恼,怪他,如果不是他只顾着难过,他就不会错过这么久! 看了眼柱子上的血痕,姬浔只觉得战九霄下手还不够狠,和阿莎岚受过的苦比起来,这点伤算得了什么? 垂下眼眸,苦涩地叹道:“阿莎岚终归不是阿莎岚,她这辈子只能是凤琉璃。” 第七百零六章 记忆 屋子里,凤琉璃一页一页地翻看古籍,记载着莲丹药效的恰巧就是遗失的那半本,眼下她手中这些全都是药名。 根据这些药方,凤琉璃试图分析它们的药理,企图从中探查到记忆被改变的缘由。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有所顿悟,古籍上的文字都幻化成了实物在她的脑海中飞舞,她越翻越快,快到只剩下个虚影。 忽然冲破了某种屏障,凤琉璃终于回想起一些东西来。 两年多前,战九霄身中两种相克之毒陷入昏迷,她为了取出能解百毒的莲丹,强行打开意识空间,震碎了五脏六腑,最终一命呜呼。 头部又开始疼起来,凤琉璃抬手轻轻按柔太阳穴。 在取出莲丹之前,她还见到过神,神直言她执迷不悟,神说她违抗天命,会被剥夺神职,甚至会没命。 她确实如神所说是死了,那她为什么又能活过来了? 莲丹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是没错,但是她一个已经被神判处死刑的神女,能避开神的判决而活过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还没想通么?”战九霄握住凤琉璃的手,他一直以来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眼前这个是千真万确的琉璃,他真的把人找回来了。 凤琉璃往他身后看一眼:“姬浔走了?” “嗯,他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了,你要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问我。”战九霄在旁边坐下,眉眼间情意绵绵。 本能地想要寻求帮助,但是话都到了嘴边,凤琉璃还是咽了下去,对于战九霄来说,莲丹就是能让她死而复生的救命之药,哪里会想到她还有另一重磨难。 于是凤琉璃避重就轻道:“我对你们说的我死亡之事还云里雾里的,你从这开始跟我讲讲我都经历了什么吧。” “你听我慢慢说。”战九霄抚着凤琉璃的眉心,亲眼看着上面的川字被抚平了才放下手,很有耐心地将那些曾让他痛不欲生的过往娓娓道来。 事到如今旧事重提,战九霄仍心惊肉跳,那样触目惊心的画面早已烙在他骨髓深处,每次回想起都会重新灼烧着他。 凤琉璃看了眼自己手背上战九霄不自觉收紧的手,那双手带着薄茧力道有些大,手背上的猩红清晰可见:“你的手怎么出血了?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不知道包扎?” 说着,凤琉璃抽出手,跑去翻找装药的包裹,找出了药和绷带,利索地帮战九霄包扎好,速度快得战九霄都还没回过神。 她抬眼对上战九霄的脸,这张刀削斧凿的脸上仍残留着还没收起的不平静,从未有过的慌乱和紧张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像个无助的孩童。 “我还在,过去那些就当做是做了一场噩梦,醒来后把它忘掉就好。” 战九霄看着她的笑颜,春风般的笑将他心头的不安吹散了些,他没有告诉她那样痛彻心扉的过往,每每午夜梦回之时都会重现,她无声无息躺在床榻上的样子早已与他的灵魂贴合,生生世世都不会忘记。 找到了她,这辈子就再也不会放手了。 她含笑:“不说那些让人伤心的细节了,你挑着说说个大概就好。” “好。”战九霄抚了抚她的发钗,继续说。 凤琉璃支棱着耳朵听,她的记忆从她死之前到在楼兰醒来这段时间内都是不正确的,听战九霄说说没准能想起什么来。 第七百零七章 解开谜团 屋后的竹林里吹过一阵风,裹着竹叶清香和沙沙的声响穿过屋子,凤琉璃往外一看,竹子的影子都落在了竹根旁,两片竹林中间的道路上投射着明亮刺眼的阳光。 正午了 。 凤琉璃的视线掠过还在阐述中的战九霄,莞尔一笑,提起热气翻腾的水壶,慢条斯理地泡一壶清茶。 痛苦的事情总是憋在心里,迟早会腐烂发臭,要说出来才能释怀。 默不作声地把斟好的茶放在战九霄面前,她拿起一杯,吹了吹浮沫,小口品味起来。 其实在她的记忆中,战九霄战死,她心灰意冷远去楼兰,整个过程完成且熟悉,和亲身经历过并无区别,如果不是真的想起了些事,证实是她记忆有误,她绝对不会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 也因此,听战九霄说得越多,她越觉得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情绪没有一丝波动,也激不起她回忆的欲望。 她的过去竟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从脑海里抽离,光凭莲丹并不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说来说去,我倒是要感谢姬浔了。”战九霄自嘲地笑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叹道,“若不是他机灵,把莲丹塞进你的嘴里,也不能把你从阎王那里抢回来。我恨他将你带走,可到头来却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他,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抢回来! 凤琉璃美目圆睁,是了,她的命就是姬浔抢回来的! 姬浔不过是个对神一无所知的凡人,行为不受神的限制,就算他用莲丹救活了她,违背了神的意愿,神也不能向他降罚,只能眼睁睁看着。 但是神罚不会轻易消失,所以她的容貌发生改变,她的记忆也被抹掉,算是历经一次轮回,如今算是她的来世了。 劫后余生的后怕在凤琉璃心间肆虐,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她又倒了一杯茶,一口将茶水饮尽,温热的茶水滑进胃里,心跳才渐渐慢下来。 如果没有姬浔,没有莲丹,她此生是再也没有睁开眼的机会了。 战九霄的话已经接近尾声,凤琉璃走过去,窝进他的怀里,听着他规律有力的心跳声觉得分外安全:“王爷,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我们要白头到老,要看着儿孙绕膝,要一起安享晚年。” “当然。”战九霄搂住凤琉璃,在她头上落下缱绻的一吻,“我们该经历的苦难都经历过了,也该苦尽甘来了。” 沙沙的竹叶声温柔而舒缓,时间是夏日里山涧上的泉水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缓缓从指间流过,二人紧紧相拥,只管享受此刻的美好。 “王爷,李公公来请您进宫复命了。”随从在门外通传。 战九霄揉了揉凤琉璃的脑袋,依依不舍道:“陈国那边的事还需要回禀皇上,我进宫一趟。书房里放着不少名家珍品,你挑些来打发时间,若是不想看书,也可吩咐门外的下人去找些有趣的玩意儿来。” “快去吧,我等你回来。”凤琉璃从他怀中撤出来,见他穿的是素雅的常服,便道,“你记得换了衣服再进宫。” “听王妃的。”战九霄很享受被她叮嘱,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后才离开。 凤琉璃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不管她是不是缺失了那些记忆,她能再回来就很好了。 第七百零八章 辰儿 “姑娘,王爷让奴才给您送午膳来了。” “进来。”凤琉璃放下记载着莲丹的古书,面上无不遗憾,她当年拿出这药的时候一定知道它的详细药方,可惜了,如今她都给忘了。 如果她还能记得,凭借现有的条件,虽说不能制作出真正的莲丹,也能制些有奇效的药来。 前方黑檀木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香味扑面而来,凤琉璃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还真是饿了。 下人见状,躬身帮自家王爷刷好感:“王爷方才出院门,一闻到了饭香就想到了您还没有用膳,立刻命人去膳房点菜,每一道菜都是王爷点名要做的,王爷说您舟车劳顿,胃口不好,所以都点些清淡的菜。” 说着,下人挨个介绍菜品:“您瞧瞧,什锦虾仁、清蒸鲈鱼、椰汁冰糖燕窝……口味清淡,颜色也淡雅,最适合您食用了。” 凤琉璃一乐:“赏……” 才张开嘴,凤琉璃顿住,她习惯了打赏下人,可现在她身上分文没有,叹了口气:“王爷回来后记得过来讨赏。” 下人们喜笑颜开,忙不迭连连道谢,恭维之词滔滔不绝。 姑娘有钱没钱都无所谓,就冲她能被王爷藏在书房里,她以后至少能风光一阵子。 用过膳,凤琉璃坐在轩窗旁的软塌上看书,忽然听到一阵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她心有所动,能在战九霄的书房外这么跑的只有辰儿了。 她本能地想要冲出去,在她这两年的记忆里,辰儿的身影太过于模糊,模糊到让她觉得辰儿就是一夜之间长大的。 两年前那团小小软软、连话都不会说的辰儿,如今已经能跑会跳了,她太想过去将人抱住,弥补这两年的错过。 “世子,您怎么过来了?王爷进宫了,您要不晚点再来?”守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屋里还藏着个人,要是被小世子知道了,还不闹翻天了? 辰儿小眉头一纠,“我在书房等父王就是了,他不在的这几个月,我背了好多书,等他回来我的都背给他听。” 凤琉璃顿住脚步,眼圈已经泛红了,她的辰儿不仅会跑,还能背诗了。 下人阻拦不住,辰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凤琉璃擦掉眼泪,她如今这张脸对辰儿来说还是阿莎岚,她不能以这张脸面对辰儿。 视线慌乱地在书房里扫一圈,桌椅、软塌、书架、多宝阁这些一眼就能看见的家具外,极宽敞的书房里愣是没有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们拦我做什么呀?我不会再把父王的砚台摔坏了,快让我进去,我就在榻上乖乖坐着,不会乱碰父王的东西。” 门外辰儿抱怨下人阻拦,软糯的声音带上委屈,一听就让人心疼,凤琉璃把唇瓣都咬得没了血色。 不可以过去! 她是辰儿的母亲,她想要再听辰儿唤她母亲,她就必须忍着! 两个下人不敢用力拦,唯恐伤着小世子,里头那位姑娘固然重要,若是为其伤了小世子,到时候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么一想,其中一人阻拦的力道松了些。 凤琉璃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听脚步声,辰儿已经踏上了台阶,很快就会打开房门,她不停地环视四周,在书房里到处查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黑檀木桌! 对,桌子底下可以! 凤琉璃一个箭步冲过去,掀开桌布,跻身进去,才蹲好却发现桌布太小,根本遮不住她,她来不及思索,站起身继续找另一个藏身之所。 慌乱间,她绊到了椅子脚,整个人往前扑。 正前方的柜面上摆着几盏烛台和陶瓷摆件,她要是摔上去,闹出的动静绝对不小。 凤琉璃奋力扭动腰肢,总算没用弄出大声响来,但她的手不知道拍到了何处,整个手掌都疼得发麻。 兹。 轻微的摩擦声引起凤琉璃的注意,她抬眼看去,书架中间竟然隔开了一道门。 “我午时才用过膳,还不饿,不用为我准备点心。” 辰儿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凤琉璃想也不想,闪身了躲进去。 第七百零九章 陈温 “雪球,你在哪儿,快出来。”婧安扒开草丛,丛中跳起几只蚱蜢,吓得她花容失色,连连倒退。 “太子妃!”在不远处朝树上张望的霜儿听到声响,马不停蹄地冲了过来,将人扶稳了,她才道,“是蛇还是什么?这里太危险,太子妃还是先回屋等着,奴婢们一找到雪球就送回去。” “只是些小虫罢了。”婧安轻拍胸口,瞧见天穹如同血染一般,她不放心道,“雪球固然贪玩,却从来没有消失过这么长时间,我实在担心它会出事,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之后更加难找了,我在这里找,你去假山那边看看。” 霜儿看着婧安身边再没有其他人,也放不下心:“就让奴婢陪着您吧,咱们慢慢找,总会找到那块地儿的。” 她在大黎皇宫待了九年多,最是了解这种庄严繁华之地里藏有多少腥风血雨,一只猫尚且会遇到危险,落单了的异国太子妃更是不安全。 “这两处相隔不远,我若是遇到危险了,自会唤你,你安心过去。”婧安把霜儿往那边推,“都一整天了,雪球连一个声儿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受伤摔到什么地方,不能动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它。” 霜儿劝不动婧安,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朝假山去:“有事的话,您一定要叫奴婢!” “知道啦!”婧安挥了挥手,转身搜索起雪球来,“雪球,再不出来我就把你的小鱼干喂给别的小猫了哦。” 回答她的只有草丛里跳动的蚱蜢,她忍着害怕,在花草之中穿梭。 西边夕阳落了山,婧安累得腰酸背痛,腰部都疼得伸不直了,她扶着旁边的树干,弓着腰往不远处的八角亭挪去,真坐到亭子里的石凳上,她才觉得好受些。 一手横撑着石桌,一手在腰后方轻捶,视线落在前方披着晚霞的草木上,她的柳眉轻轻蹙起。 待会儿还是去宫门问问,也许雪球在东宫里玩腻了。 思及此,婧安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小声责骂:“不省心的家伙!回来后就罚你三天不能吃小鱼干。” 忽然前方拐角处出现一个月白锦袍的人影,看着是个男子装扮,婧安下意识想要躲避,目光一下子就被那人手上提着的雪球吸引了。 那人只抓着雪球后脖子上的皮,一路走一路晃荡,像是抓着个没有痛觉的死物一样。 婧安心中噌的冒起火来,视线往上看,对上一张意料之外的脸。 陈温? 看着对方心情甚好的样子,婧安眯起了眼。 大婚之后她就很少见到陈温了,最近第一次见面还是一个月之前,今天看样子他倒是闲得很。 磨了会儿小银牙,婧安在陈温进入八角亭前调整好了表情,扬起招牌似的微笑,屈膝福身:“见过太子。” “啧。”陈温一看她这样,脸色淡了许多,装出一副乖顺得令人乏味的样子,无声地反抗他还不给他挑错的机会,这手段还真是了得。 “参见太子。”霜儿行完礼,小跑到婧安身边,余光看到婧安的裙摆沾上了草屑,心头微微慌乱,太子和太子妃关系还未稳固,要是被太子看到太子妃失仪,心生厌恶就遭了。 霜儿往婧安身后躲,在陈温看不见的地方把婧安往石桌前推,看见裙摆被石桌完全遮住,霜儿才松了口气。 但没想到的是一口气还没松完,又得提了上来。 陈温面色冷峻地提溜起雪球:“这个小畜生无人看管是么?都跑到了东宫外,如果不是孤恰巧遇见,它就是在宫中被人乱棍打死,你也发现不了吧?你要是真这么不珍惜,孤这就把它扔了,反正留着也是惹人嫌。” 第七百一十章 生什么 婧安听这话眉头直皱,说的是人话么? 好好的一条生命,在他的嘴里怎么就这么轻贱?还有谁不珍惜了? 雪球活泼好动,她不是没试过把雪球关在屋子里,但没两天雪球就没精打采的,像晒蔫的花一样,她实在于心不忍,才决定散养的。 之前要么它玩够了自己回来,要么找一会儿也能找到它,今日这事是个意外,虽然给她敲了个警钟,但也犯不着如此上纲上线。 霜儿见两人面色皆不虞,心里急得团团转,斗胆说些好话:“太子误会了,雪球是您送的,太子妃每日亲自喂养,再珍视不过了,怎么会……” “主子还未开口,谁准许你乱插话的?”话说得不留情面,但说话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弯起来。 这个女人可真够蠢的,明明喜欢得紧,却还装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也就是他英明,能透过表象看本质,才会看出她深藏着的心思。 瞧见婧安的视线仍盯着雪球,陈温把雪球往石桌上放,雪球脚尖一落地,立刻扑腾起来,直直向婧安扑去,浑身的毛还立着,看起来比昨天见到它时还大上一圈。 婧安伸手接住雪球,抱着它顺毛:“没事了没事了,乖。” 雪球一到主人怀中,胆子立刻大了起来,调转猫头,对着陈温龇牙咧嘴,叫声都饱含着怒意。 “小畜生!”陈温笑骂。 婧安担心雪球把陈温惹怒了,真的会被丢走,越发专注地顺毛:“乖,不吵,我们回去吃小鱼干。” “你对这个小畜生倒是温柔。”陈温走过来,伸手作势要摸雪球,雪球瞬间把头埋进了婧安怀里,婧安也侧身避开他的手。 陈温本也没想摸它,不过是看它张牙舞爪的,想要吓吓它,无所谓地收回落空的手,勾起唇角:“孤送的小畜生,孤怎么就碰不得了?” “它叫雪球,别一口一个‘小畜生’的,难听。”婧安板起脸来,逗老鼠一样逗着人玩,这样的太子她还真是长见识了。 “还叫雪球?孤不是说了要换一个,换个你自己起的。”陈温耍起无赖来,“你起了新名字,孤就遂你的意不叫它小畜生了,如何?” “不如何!”婧安抱着雪球往旁边走,爱叫什么叫什么,反正她的雪球也不认他。 “你这么喜欢它?不如咱们自己生一个小兔崽子,怎么不比这畜……雪球,来得实在?”见婧安如此护短,陈温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把她的路结结实实地挡住了:“想生儿子还是女儿?” “登徒子!”婧安脸上瞬间烧红,抱着雪球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大婚礼成以后,陈温就不见了踪影,别说圆房,两人连面都难得见到两次,但奇怪的是宫女们竟然都以为他们已经成事,第二天伺候她梳洗时还说陈温一早就走了。 害得她为了避免名节受损,不得不在手上割一条口子,用自己的鲜血染红元帕。 如今他特地提出这个是什么意思?嘲笑她上赶子假装被临幸么? “孤与太子妃已经成婚,此事是迟早的,太子妃何须羞涩?”陈温含笑,不依不饶地逼问,似乎非要等到答案不可。 婧安的整张脸都红得像是喝了三瓶烧刀子一样,陈温弯下腰,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子妃似乎颇为期待此事,孤向来乐善好施,不如今晚孤小小牺牲一下,祝你达成所愿,太子妃以为如何?” 第七百一十一章 生气 “滚!”婧安忍无可忍,空出一只手使出吃奶的劲儿推陈温,陈温一时不察,竟被她推得往后踉跄。 看也没看陈温会如何,婧安径直跑出八角亭。 谁稀罕圆房啊?她巴不得永远都不圆房呢! 如今战九霄安插人到宫里,将来有什么变故都不一定,说不准她还有机会回大黎,只要一直不圆房,她就可以以清白之身嫁给心仪的男子,何必需要在这里委身于一个大变态? “这样才对嘛。”陈温一点都不介意被推,反而对婧安终于亮出利爪而高兴,快步跟在她身边,“之前一天到晚装温柔贤淑,你装得不累,我都替你觉得累了。” 婧安嗤笑一声:“太子操心国事,宵衣旰食,回寝宫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怎么才见几面就能替我累上了,若太子的共情能力果真如此强,那太子要操心的事可多了,你也不怕哪天累得一病不起。” 好歹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郡主,真动怒了,又怎么可能收敛自己的情绪。 “孤要是一病不起,床前伺候的还不是你?”陈温乐得看她生龙活虎的样子,“下次诅咒人,能不能长点脑子?至少别诅咒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话啊。” 婧安就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停下脚步,怒视着他:“太子殿下今日是闲得长草了,非得来找事是吧?” “当然不是,我陈国虽然不如大黎,但也是泱泱大国,孤每日要处理的政务多得比前面的假山还高。”陈温指着假山炫耀。 婧安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那几座假山大得能凿开洞来让人穿过,显然他的话水分很大,也就骗骗三岁孩童,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太子下次出门记得在脖子下挂上个兜。” “为什么?”陈温对婧安如此跳跃的话题很感兴趣。 婧安笑了下,继续往前走:“你说的话水分这么大,谁知道什么时候还没说完就被挤出了水,你那点衣服沾湿了可就不好了。” “伶牙俐齿!”陈温跑到婧安身前,转过身直面她,“孤看你百毒不侵的样子,想来宫中的风言风语对你也造不成任何影响嘛。”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婧安的脸直接黑了。 陈温十天半个月不露一次面,她乐得自在,但是宫中之人却嘴碎得很,没几天就传出了她得罪陈温,遭陈温嫌弃冷落的传言,日子一久那些看碟下菜的宫人甚至胆大到被她抓了现行还阴阳怪气地嘲讽她。 呵! 说得好像她很稀罕陈温垂怜一样。 “陈温,我告诉你,你爱来不来,我不在乎!但是!”婧安眼中冒火,“那些人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我就让他们尝尝一丈红的滋味!” “太子妃,慎言。”霜儿听得魂都要飞了,生怕陈温暴怒,浑身抖如筛糠挡在婧安面前,“太,太子息怒,太子妃这几日因为传言的原因吃了不少苦头,所以气昏了头,还请您不要责怪她。” 皇后百般刁难太子妃,就是因为误信了谣言。 霜儿想要将太子妃被罚跪的事告诉太子,但是尊卑有别,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否则日后皇后定然会迁怒太子妃,她的小命也不保。 她已经把问题暴露出一角,但愿太子上点心,能彻查此事。 第七百一十二章 背书声 婧安都跑了起来,陈温仍不紧不慢地倒退,偏偏还一直保持在婧安前面一步的距离,气得婧安七窍生烟。 爆发之前,陈温道:“那些嚼舌根的宫人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是太子妃,没道理要忍受他们。” 这句话一说出口,婧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敢相信陈温会对她如此好。 果然,好不过三秒,陈温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但惩处宫人治标不治本,日后孤抽空多去你屋里,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 说得像是施舍一样,婧安心里的怒气止不住地上升,不停地深呼吸,最终还是压制不了怒火,对着面前的陈温河东狮吼:“你给我滚!” 再次将人推开,拼命地往宫殿跑。 “哎,你这暴脾气,怎么就会窝里横?”陈温追了上去,他得要和婧安好好谈谈,枉他一听到那些谣言,担心她会难过,立刻抛下公务来找她。 这个好赖不分的家伙,就会冲他发脾气! 两人渐行渐远,岚缓缓从八角亭旁的林子里走出来,合欢树的影子投在她的脸上,令人看不分明。 她勾起唇角,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凤琉璃一进暗室,书架就自动朝中间合,大门口吱呀地开启,凤琉璃透过还有手臂宽的入口,心都要跳了出来。 她跑过去,用尽全力推书架,终于在看见辰儿的前一刻成功将书架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父王为何走得如此匆忙?” 凤琉璃听着这个声音,额头上落下大颗大颗的汗,战九霄的书房向来规整,笔墨纸砚都有指定的位置,定然是她方才忘记收拾软塌上的书卷,才被辰儿发现破绽。 “陛下身边的李公公都亲自来了,想必是有十万火急之事,王爷才来不及把书放回原位,奴才这就收拾。” 下人似乎开始整理软塌上的物品,悉悉索索的,过了一会儿又听他道:“世子可需要上茶?” “不用,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在这儿背一会儿书。” 一阵脚步声过后,安静的书房里响起了郎朗读书声,稚嫩的童音严肃起来更加能冲破凤琉璃的心防,她捂着软得一塌糊涂的心口,无声地落下眼泪。 她的辰儿在背《论语》,才四岁就如此厉害,真棒! “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而……” 辰儿卡住了,凤琉璃张嘴无声地念着:“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而,而……” 书架之外,辰儿还没想到,执着地背着“而”字,不肯打开书卷查看。 凤琉璃转身,背靠着书架,一点点地滑落,最终抱着膝盖蹲着,她如果能够现身,她就可以给辰儿一些提示,陪着辰儿背书了。 暗室中没有一丝光亮,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但此时凤琉璃有辰儿的背书声相伴,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战九霄才出皇宫大门,府中下人就冲过去:“王爷,世子在书房里等你,姑娘不知道去了何处,奴才将院子都翻遍了,也没看见姑娘的身影。” “辰儿什么时候过去的?”战九霄一听这话就紧张起来,书房表面无藏身之处,其他的地方还找不到人,琉璃只可能是误入了暗室,但暗室里漆黑一团,她不知道会被会被吓到。 第七百一十三章 画像 “姑娘用完午膳不久,世子就过去了。”下人不敢隐瞒。 战九霄看了眼天色,如今约摸申时中,如此说来琉璃被关在暗室里也有一个时辰了。 不敢再耽误,扯过下人手中的马鞭,骑上马扬鞭而去。 回到书房门口,饶是战九霄这样身强体壮的人,呼吸都乱了几分,他没有停下来调整呼吸,而是径直走了进去:“辰儿。” “父王!”辰儿听到声音就放下书卷,吧嗒吧嗒地跑过来,小肉手抓着战九霄的蔽膝,仰起头看向战九霄,眼中反射着亮人的光芒,“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辰儿背了《千字文》《弟子规》,还会背一些《论语》。” 圆乎乎的小脸满是期待,战九霄失笑,蹲下身来,摸了摸他的头顶:“辰儿真棒,父王为有辰儿这么乖巧聪慧的儿子感到骄傲。” 如愿得了夸奖,辰儿得意地扭了扭身,把战九霄拉到软塌边:“父王今日可有空?辰儿想要背给父王听。” 战九霄佯装不经意地往柜面上看去,隐藏在那里的机关果然有被动过的痕迹,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父王!”辰儿没得到回应,不满地摇摇战九霄的手。 战九霄将他抱到腿上:“父王很愿意听辰儿背书,也为你能如此好学而感到欣喜,但是父王长途跋涉许久,昨夜也未能安睡,如今困顿得很,辰儿可否明日再背给父王听?” 辰儿闻言,手脚一动,麻溜地从战九霄的腿上滑下去:“父王快去休息,辰儿日后再来。” 似乎一秒都不忍耽搁,辰儿将带来的书一把抱进怀里,也没整理好,直接抱出了书房,战九霄看着跑得飞快的小萝卜头,扬声提醒:“跑慢点,别摔着了。” “知道啦!”辰儿应声,步伐却没有一点变慢。 战九霄看着人走了,迅速合上房门,大跨步跑去扭动开关,书架缓缓打开,蹲在书架后面的凤琉璃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他的心猛地一缩,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上去,将人抱住:“抱歉,我来晚了。” “王爷。”凤琉璃声音哽咽,下巴搭在战九霄的肩膀处,每次抽咽都瞒不过战九霄,她道,“我听到辰儿背书了,辰儿好聪明好乖。” 战九霄几乎是瞬间听出了她为何而哭泣,为人父母,这种感受再熟悉不过了。 大手轻轻抚摸凤琉璃的后脑勺:“辰儿还小,错过的那两年算不了什么,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补回来。” 凤琉璃把头埋进战九霄的怀中,任由情绪肆意发泄,边哭边自嘲,当母亲后她变得太矫情了。 等凤琉璃不哭了,战九霄笑着打趣:“再不起来,腿都麻了。” “麻了你就抱我出去。”凤琉璃到底没好意思,从战九霄怀中出来,自己扶着他的肩膀站了起来。 此时书架大开着,光线毫无遮挡地照了进来,凤琉璃进来的时候光着急着躲辰儿了,没注意到里头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饶有兴致地回头看。 “哦豁!” 凤琉璃一看到墙上悬挂着的画像,挑起了眉梢,在暗室里转了一圈,看完墙面上的画还不过瘾,又走到书桌前挨个儿打开画卷。 画卷上都是些姑娘的眉眼,嬉笑怒骂皆传神。 第七百一十四章 回来 “啧啧啧。”凤琉璃把一张画卷展开,举在战九霄面前,“王爷,可否告知妾身这是何物?” 自称是“妾身”,语气还怪里怪气的,战九霄无奈地把画卷正面转向她:“王妃,要不你仔细瞧瞧?没准你还认识呢。” 凤琉璃将他拿着,放开了手:“妾身可离开了两年,谁知道你又看上了什么红颜知己,妾身可不敢胡乱猜测,猜对了没赏赐,猜错了平白惹人嫌。” 听这酸溜溜的话,战九霄绷不住了,胸腔里震出畅快的笑声:“书桌上这些眉眼,你看不出,墙上挂着的你总该认识吧?” 墙上的都是些半身像或者全身像,五官仪态都可辫出人物来。 “不认识!”凤琉璃转开头。 “当真?”战九霄凑到她面前,含笑的眼睛倒映着凤琉璃口不对心的脸,清晰得让她无所遁形。 往后退一步,凤琉璃嫌弃道:“王爷的画技也太差了,没一个画得像的。” 战九霄从袖笼里掏出手帕,拉过凤琉璃的手,凤琉璃赌气挣扎,可拗不过他,默许了他帮忙擦拭手上的灰尘。 这间暗室估计从战九霄离京以后就再也没有打扫过,积了薄薄的灰,散在画卷上还看不太清楚,她的手翻动许久,就被灰尘沾黑了。 凤琉璃撇撇嘴:“你这画技现在找先生来教,还有救么?依我看估计没救了。你说辰儿会不会也和你一样?要是跟你一样就遭了……” “我要是画得真的这么糟糕,你会一眼就看出来?”战九霄无奈地顺着凤琉璃的话走。 他本以为凤琉璃看见满屋子都是她的画像,会感动得涕泗横流,他都做好了把衣袖借给她擦眼泪的准备,没想到还有这样煞风景的走向。 “那是因为我就是本尊,所以能敏感地看出画的相似之处,但是王爷的画技我实在不敢昧着良心恭维。”凤琉璃指着最近的一张悬挂在墙上的画像道,“这张脸大如餐盘,鼻梁太塌,眉间距离稍远了些,王爷可是把我往丑里画啊!” 战九霄见她点评得如此详细,认真看了会儿,像画上与他记忆中的样子一模一样,都是个倾城美人,他坚持道:“你的错觉吧,我看着没差。” “怎么没差?你看我的脸,一个巴掌大小而已,再看我的鼻子……”凤琉璃激动起来,双手捏着五官挨个儿指出和画上的差距,说了一会儿,她才想起这张脸和原来的也不一样。 放下手,看着战九霄眼角眉梢都染着笑,她轻哼一声:“王爷可别想混过去,我的脸是对比不了了,但你自己的每一幅画作都不一样,你总该没法狡辩了吧? “这一幅鼻头圆润,它旁边这幅却又尖得和刀尖一样,还有这一幅你再下笔轻些,我连鼻子都没有了。眼睛也是……” 凤琉璃有理有据地对比每一幅画像,战九霄在旁边应和,脸上都是纵容与欢喜。 之前因为姬浔的话,他虽说相信了眼前之人就是他的琉璃,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心中还是藏着不安。可这一刻,他终于有了实感,她的一举一动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他的琉璃真的回来了,变了个模样,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你能应付得再敷衍一点么?”凤琉璃正说到兴头上,一转身就看到战九霄一脸痴相,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她刚才的话都成了耳边风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询问往事 “没敷衍。”战九霄搂住凤琉璃的腰,头抵着头,“只是我发现,我家王妃国色天香,画技再了得的画师都没办法描绘出王妃一成的美貌,我这等拙技更是难以呈现。” 凤琉璃脸色臊红,不好意思直视战九霄含情脉脉的眼,轻轻推了他一下:“油嘴滑舌!” “那王妃爱听么?”战九霄把脸凑得更近。 “不爱!让开!别打扰我看画。”凤琉璃口是心非地嫌弃,故意和战九霄拉开距离,面对墙上的画卷时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凤琉璃扫了一圈暗室,这里面除了那张书桌,全都是她的画卷,虽然画技不怎么样,但战九霄的思念与爱恋都藏着这些画里了。 “这些画都不许丢!”凤琉璃强势地命令。 “遵命!”战九霄弯下腰,拱手行了个礼,一副谨遵圣命的模样,逗得凤琉璃笑眯了眼。 查看完所有的画,战九霄和凤琉璃走出暗室,路过书房的桌案,凤琉璃看到工工整整摆放在上面的半本古书,她又想起了糟心事,记不起过去的人是无根的浮萍,她如今的情况比失忆更糟糕,更令她没有安全感。 可惜她和战九霄之间的往事不能激起她的回忆。 坐到软塌上,凤琉璃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她尝试着把记忆往前推:“那次战役结果如何?黎王……” 毕竟是因为黎王才害得他们差点阴阳两隔,此时的症结没准在他身上。 但是凤琉璃不敢问详细,当初战九霄昏迷的时候情势已经非常不乐观,就算没能扭转局势也是正常的,她担心的是万一黎王的阴谋真的得逞,她再提及此事是往战九霄伤口上撒盐了。 “黎王大获全胜,亲手斩下了北鞍首领的首级。”战九霄对这个结果不以为意。 当初他本来想要将黎王绳之以法,但是凤琉璃去世,他的整颗心都跟着走了,且黎王想要的领兵权已经唾手可得,只要他不应战黎王就不会去残害百姓,他就纵着自己回京送葬。 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可凤琉璃一想到黎王凯旋而归,京城百姓夹道欢迎的场景,就气得要吐血,黎王害死了那么多边关将士和百姓,还能得到众人的拥戴,真是老天不长眼。 脸颊气鼓鼓的,张口将要表态,看着面前一脸淡然的战九霄,凤琉璃到底还是咽下了这口气。 她知道战九霄有多在意边关将士和百姓,虽然他面上不显,但心里一定不会好受。 凤琉璃握住战九霄的手:“举头三尺有神明,黎王如此恶毒,迟早有一天会自食其果的。你放宽心,我们且看着。” “我也不会放过他。”战九霄的眼底划过狠戾,之前他没心思处理,以后他新账旧账一起算。 “你有没有因为战败被指责?”人言可畏的道理,凤琉璃早就亲身领会过。 “没有,因为百姓们都遗憾我的王妃薨逝,所以不忍心责怪。”战九霄抬手捻开凤琉璃发丝沾染的灰尘,心中暖融融的,“多亏了王妃行善积德,我才能幸免于难。” 其实有人刻意煽动百姓对他的仇恨,但是凤琉璃的离世太令百姓伤心,所以那些腌臜的手段才没能得逞。 “看来我死一次还是值得的嘛。”凤琉璃万分庆幸,一直战无不胜的战神有了败绩,就像鸡蛋突然有了洞,恶心的苍蝇会前仆后继地冲上来,幸亏他没有遭受那样的苦难。 第七百一十六章 了解 “呸呸呸,口无遮拦。”战九霄见凤琉璃满不在乎,加重语气喝道,“不许再说什么死啊死啊的,听到了没?” “听到了。”凤琉璃含笑点头,到底还是对黎王意难平,“黎王如今过得怎么样?” 战九霄起身合上半边轩窗,见阳光不再照到她,才道:“过得还不错,凭借上次的胜利,他在朝堂中站稳了脚跟,年初的时候黎王妃为他诞下了嫡女……” “嫡女?”凤琉璃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试探道,“黎王妃还是姜婉么?” 战九霄皱眉:“除了她还能有谁?” “她没有趁我不在向你示好?送手帕送荷包,找各种理由出现在你面前之类的?”凤琉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去边关之前,姜婉对战九霄可一直都余情未了,没道理她腾出了位,姜婉反而移情别恋了。 “没有。”战九霄想都没有想。 “答得这么快,你是心虚了?”凤琉璃心生疑窦,“正常人听到这些话都要想一想,但你是话音未落就抢答了,战九霄,你是不是和她旧情复燃了?” “凤琉璃!”战九霄的脸黑如锅底,语气更是重得仿佛能砸死个人,凤琉璃察觉到危险,干笑两声,悄咪咪地往后退。 战九霄一伸手钳制住凤琉璃的双手,猛地用力,就将人拉到自己的怀里,轮廓分明的脸严肃地板着:“本王心属你,你难道不知道吗?那满屋子的画还不能表明本王的心意么?” 凤琉璃往已经合上的书架看了一眼,那里面堆积如山的画卷确实能看出战九霄的情谊,但是:“男子向来多情,谁知道你一心能够爱上多少人?” 她承认她矫情,她承认她作,可是从来都是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她离开两年多,战九霄纳了妾,她成了旧人,她这个旧人能守着宠爱多久? 在这段感情中,哪怕不想,她也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没有了坚信二人能相守一生的底气。 “从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战九霄抬起凤琉璃的下巴,逼她和他对视,“我不会对姜氏有意,对张氏也从未有过感情。” 他此时压根就没想到织玉,因为这个来自陈国的细作,他从未看在眼里过。 明确提到了张氏,凤琉璃却沉默了。 战九霄见她垂下眼眸,虽然看不清她眼中的情绪,但也能感受到她心情不佳,不是提到姜氏时带着不安的问责,而是真的被触到了伤心之处。 想了想,战九霄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她对辰儿好,辰儿也不排斥她,我才答应纳她为侧妃的。我与她至今都没有圆房,更是从未在她屋里留宿……” 凤琉璃更加堵心了。 她不是不明白战九霄纳张菡怡的想法,就是太明白了,她才难受。 当年张菡怡年轻貌美,知书达理有才情,虽然出身于商贾之家,但是凭借她父亲对她的喜爱,她也能嫁给好人家做妻。若不是倾心于战九霄,哪里用得着委屈自己替别人养孩子? 见她心情并没有好转,战九霄只一思量,就猜出了她的心思,双手搭在她肩膀上解释:“琉璃,张氏进府之前我就将实情全都告知了,如今这样是她自己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且这两年间林潭没少以王府的名义照顾她爹的买卖,严格说起来我并不欠张氏什么,所以你也不要觉得愧对她,更不要因此而让自己难受。” 第七百一十七章 身份 凤琉璃抬眼,战九霄的脸上当真没有愧疚,说起张菡怡来就像是在说一个钱货两讫的合作对象。 对于这点,凤琉璃并不意外,因为先淑妃的事,战九霄的性子冷漠,轻易不和人深交,且从一开始抱着合作的心态,更不会对张菡怡有过多的感情。 但她不一样,身为女子,更能理解张菡怡那种为了爱委屈自己的做法,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总有一天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惜张菡怡不知道的是不爱就是不爱,石头怎么捂都不会化。 她作为战九霄的原配,她自认爱情是自私的,她绝不可能让步,他们彼此相爱,不会为了别人而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她难过的点在于一个女子为爱甘愿受委屈,最终却不能如愿,她能想象到张菡怡会有多难过,她于心不忍。 此题暂时无解,凤琉璃叹息:“再说吧。” 方才辰儿过来的时候,凤琉璃在暗室中哭得太久,至今眼睛还有些红肿,战九霄话锋一转:“你总藏着也不是办法,我这几天想个理由,把你薨逝和变脸的事圆过去,让你重新以原本的身份堂堂正正地回府。” “不可!”凤琉璃立刻制止,“婧安和黎王的事都比我这个重要,你先处理这些事再说。而且……” 凤琉璃心里堵得难受,夕阳已经落了山,屋子里逐渐变得昏暗,有下人进来点灯,她趁机停下来喘口气。 下人点完灯走了过来,躬身道:“王爷,是否要用膳了?” 战九霄看了眼凤琉璃:“午时的饭菜可还合胃口?若是还行,我让厨子做一份类似的,或者你有什么想要吃的么?” “随意吧,我不挑。”凤琉璃如今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吃什么都无所谓。 点了点头,战九霄报了几个菜名,就让下人退出去了。轻声问凤琉璃:“方才还有话未说完,你还有什么顾忌的?” 前面那两件事虽然很重要,但都是急不来的,凤琉璃真正顾忌的是还未说完的话,战九霄没有任何不耐烦的神色,给她递了一杯茶等着。 凤琉璃转头看向窗外,道路两旁的落地庭灯已经被点燃,远远近近的灯火温暖而热闹。 她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氏,再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战九霄没想到话题还会绕回来:“我说过了,一开始就是一笔交易,张氏从中也获得了应该得的利益,我们并不欠她的。 “以后她是想要再嫁,我可以帮她出嫁妆,她要是想留在府里,我也能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我不觉得你有不好面对她的理由。” 在战九霄眼里,张氏入府和雇佣仆人一样,都是在双方自愿的前提下达成交易,他付钱,张氏照顾辰儿,明明白白,只要各尽其职就没有谁对不起谁。 凤琉璃知道他分得清楚,耐心解释道:“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感情。她明明可以遇见彼此喜欢的男子,成为别人明媒正娶的夫人,有更好的未来。 “可是,就是因为我的撮合,让她有机会接触你爱上你,从此她就被感情绊住了脚。” 盈盈的水眸带着懊悔:“王爷,她愿意给你为妾的前提是她爱慕你,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所以我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面对她。” 第七百一十八章 脸 战九霄头疼地揉着鼻根,善良是好事,但过分善良就只会累着自己了。 “琉璃,你听我说。”战九霄觉得再不把凤琉璃的这种想法掰过来,她迟早要吃大亏,清了清嗓子,再认真不过地道,“你要知道,张氏已经不是孩童,她该为自己的任何行为负责。 “就算当初你有意撮合在先,但是她有权利拒绝,是她自己选择了顺从你的想法,并且付诸行动,那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后果,都该由她自己承担。 “你在其中所做的不过是打开了一扇门,进不进去是别人的选择,与你并无关系。” “我良心不安。”道理都懂,可是真的对别人的人生产生不好影响的时候,凤琉璃还是过意不去。 “你是想我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么?”战九霄眼睛一眨都不眨,满眼都是她。 她咬着唇瓣:“什么意思?” “你为了救我差点死去,如果我和你的想法一样,认为一切都是我的错,而且我没办法弥补你这两年吃过的苦,我是不是就该陷入无休止地痛恨中去,然后一辈子都躲着你?”战九霄没给凤琉璃躲闪的机会,接着道,“不该对吧?你会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不该让以前的失误折磨自己,日子应该往前走,是么?” 凤琉璃摸着茶杯低下头,如果战九霄遇到这种情况,她确实会这样想。 “那你呢?”战九霄倒了一杯热茶,把她手中的凉茶换掉,“当初你只是让我和张氏见了几次面,且那个时候你……” 战九霄不太愿意说出口,顿了顿,继续道:“你是真心想要促成我俩的,并不带有恶意,你又为什么要为了这样一件没有违背道德的小事为难自己?” 书房里安静下来,直到用餐结束,凤琉璃都没有开口,此事对于她来说还是知易行难,一时半会还是没办法做出选择,战九霄点到即止,没有再给她施加压力。 天蒙蒙亮,战九霄睁开眼,习惯地看向软塌上的凤琉璃,总要第一眼看见她,他才会感觉到心安。 没想到的是,竟然直接撞到了凤琉璃迷迷糊糊的眼,他放柔声音:“可是我吵着你了?” “不是。”凤琉璃摇头,檀口微微张开,打了个哈欠,“我想好了,你说的对,我不可能躲一辈子,我同意以原来的身份回去。但是我这张脸是不能出现在别人面前了,以后还是蒙面示人吧。” “阿莎岚”远在陈国,她顶着这张脸出现,只会坏了战九霄的事。 战九霄直接起身,拉过衣架上的外袍披上:“不需要蒙面,织玉还在府中,让她仿照你原来的样子再做一张面皮就行。 他们陈国做假脸的手法高超,面皮在脸上贴久了就能与肌肤融合,戴上去也不会难受,而且仿的是你原来的脸,你日后看起来也会顺眼很多。” 话音一落,战九霄已经穿戴整齐,他走到凤琉璃身前,捏了捏她的脸颊,催促道:“我这就让人带织玉过来,把这件事定了,你快起来,待会儿要委屈你在那个大柱子后面躲一阵。” 没等凤琉璃同意,战九霄高声吩咐守在门口的下人去唤织玉,凤琉璃一夜都没睡好觉,慢悠悠地坐起来,战九霄如今心急如焚,见不得她这么慢,索性亲自帮她穿戴,连被子都是战九霄叠的。 “有必要这么急么?”凤琉璃嘟囔。 “急,非常急!”战九霄义正言辞,“面皮早日做好,你就能早日以王妃的身份陪在我身边,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第七百一十九章 黑化 两年多,八百多个日日夜夜,战九霄无数次想要在府中找到凤琉璃的身影,想要凤琉璃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可寻遍王府都再也看不到她的音容笑貌。 曾经她能再次陪在他身边,是他只能在梦中才敢想的事。 如今马上就要实现了,他是一刻都不愿意再等。 “王爷,玉侧妃到了。” 战九霄闻言,拉着凤琉璃到较远的大柱子后面藏着:“我很快就谈完,不会让你躲太久的。” 到书案边坐下:“进来。” 门应声打开,织玉走了进来,一见到战九霄,她控制不住地瑟缩起来,早已经脱痂的伤似乎开始疼痛起来,她乖顺地福身:“见过王爷。” 凤琉璃忍不住好奇,从大柱子后探头出来,织玉脸上纵横交错的划伤触目惊心。 下意识移开了眼,凤琉璃犹豫一会儿,又转回来细看,织玉的脸部轮廓让她觉得很熟悉,脑子适时地浮现出昔日见到织玉的画面。 醋缸被掀开了盖,凤琉璃撇撇嘴,战九霄可真是体贴入微。 战九霄对织玉的反应十分满意,命她起身后开门见山道:“你尽快做一张王妃的脸出来,需要什么材料直接和你的丫鬟说。” “王爷要这张脸来做什么?”织玉惊诧,她的脸都被划破了,显然战九霄不是会被假脸迷失心智的人,她想不通战九霄此举的目的是什么。 战九霄沉下脸:“你不需要知道,照做就是了。” “但是我的脸受了伤,做出来的也只能是受伤后的样子。”织玉抖如筛糠,头埋到胸前,不敢看战九霄的脸色。 听到这话,战九霄的脸色果然难看起来,琉璃怎么可以顶着这样一张脸? “有其他办法么?”战九霄冷冷地开口。 “没有。”织玉双腿一软,膝盖直接砸向地面,“我真的没有撒谎,面皮制作的手法限制,我只能做成这样的效果。” 深吸一口气,战九霄无奈接受:“尽快做好。” 不愿再看到织玉,战九霄挥手让人出去,凤琉璃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战九霄愧疚道:“那张脸……” “是丑了点。”凤琉璃抢先答话,“但是能以原来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能听到辰儿唤我一声母亲,能在爹娘膝下尽孝,我就心满意足了。” 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战九霄心中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软得一塌糊涂,他将人搂入怀中:“等面皮做好了,我就带你去拜见爹娘。” 第二日战九霄特地去了一趟辰儿的院子,亲自给他穿衣洗漱,听他背书,直到天光大亮才动身离开,没想到在半路碰到了张氏。 “王爷是从辰儿那里过来?”张氏心中欢喜,能遇到王爷,不枉她在这里等了许久。 战九霄的笑意淡了一些:“辰儿会背不少书,辛苦你教导他了。” “都是妾身该做的,辰儿也乖巧,没什么辛苦的。”张氏笑得比太阳还灿烂,“妾身煲了银耳莲子羹,王爷可要去尝尝?” “不了,本王还有公务要处理,先行一步。”战九霄绕过张氏离开。 “侧妃,王爷都走了。”妱儿看着张氏笑容满面,一头雾水,“王爷拒绝了您的邀请,您怎么害笑得这么开心?” 张氏敲了下妱儿的头:“你有没有发现,这几天王爷的心情好了许多?” 妱儿回想几次偶遇,点点头:“是好了不少,见人都带着笑,不像以前一样总是冷冰冰的。但是这跟您开心有什么关系?” “呵呵,傻!”张氏伸手点了点妱儿的眉心,“之前我们不是怀疑王爷心仪阿莎岚么?如今阿莎岚都走了,王爷却更加高兴,就说明我们的猜测都只是想多了而已,王爷根本就没有看上阿莎岚。” 张氏站在原地,望着战九霄离去的方向,志在必得道:“织玉被毁容,阿莎岚走了,这偌大的战王府里永远就只会有我一个女主人。只要我再加把劲,争取早日为王爷诞下子嗣,王爷终究会爱上我。” 凤琉璃当初就是因为有了孩子,才能拴住王爷,换了她一样可以。 听她如此说,妱儿心中升起了希望:“祝侧妃早日达成所愿!” “借你吉言!”张氏笑得花枝乱颤。 但转念一想,妱儿沉沉地叹息:“若是侧妃早点遇到王爷就好了,就算诞下子嗣,世子之位也已经是他人的了。” 张氏冷笑一声:“没有娘亲庇护的孩子,怎么可能争得过有娘亲的孩子。” 别怪她狠心,亲疏有别,别人的孩子终究和自己亲生的孩子比不了。 擦了擦汗,张氏走进油纸伞中央:“走吧,莲子羹还在锅里煲着呢,待会儿你送一盅去给王爷。” 空无一人的路上,辰儿哆嗦着从树干后走出来,一张脸白得没有了血色,他从来不知道从来温婉和善的姨母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第七百二十章 陈国来信 穿过竹林的凉风吹进屋里,都缓解不了凤琉璃烦躁的心情,她翻着从宫中藏书阁借来的古籍,哈欠连连。 战九霄才下了早朝,带着一身的暑气劲直奔回书房,看到她的书案上足有半人高的古籍,眼中浮现出笑意来。 才几天的时间,这么多书卷竟然都看完了,真够执着的。不过姬浔拿来的那本专门记载莲丹的古籍都没能唤起琉璃的记忆,就算这些书卷里真的有莲丹的记载,只凭这些只言片语估计对她也起不了用。 瞧凤琉璃困得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还坚持翻阅,战九霄笑着摇头,罢了,不提醒她了,就当做是打发时间吧。 “看累了吧?”战九霄还是不忍心她太过劳累。 “嗯。”凤琉璃左手托着脸,脸颊都被挤出了包子褶,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你说这些古籍怎么这么多字?看得我眼睛都花了,还是没找到莲丹的记录。” 战九霄失笑,在她逐渐愤怒的眼神下,忍着笑,把手中的密函在凤琉璃眼前晃一圈:“岚的密函,要看么?” “都说了什么?”凤琉璃立刻来了精神,激动地伸手要接,可战九霄不如她的愿,高高抬起手,让她够不着。 凤琉璃蹦跳几次,每次都是只摸到边,战九霄就又抬起了手,跟逗猫似的,她气得直跺脚:“你给我!” “喏,给你。”战九霄一手按下不停蹿动的脑袋,一手把密函递给了她。 将密函抢了过来,凤琉璃瞪了战九霄一眼,故意走到旁边去看。 密函逐渐展开,半个巴掌大小的信纸上就写了一行蚂蚁一般的簪花小楷,凤琉璃匆匆看了一眼,没看明白,又看一眼,还是不甚了解。 “郡主与陈国太子感情不明朗,似好似坏。” 凤琉璃茫然地抬头:“这是什么意思?婧安过得好不好?” 这么简洁的话,战九霄是怎么看得出岚在说什么的? 黑白分明的眼中漾着盈盈清波,像只麋鹿一样懵懂地看过来,战九霄没忍住捏了捏凤琉璃的小肉脸,边捏边道:“林潭日前传来消息,说是陈国的八王爷在陈温大婚以后就一直挑事绊住陈温,让他回不了东宫,并且趁机在宫中传播婧安不受宠爱的风声。”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一个王爷去挑拨夫妻俩的关系,是闲着没事找事么? 战九霄手下的触感绵软滑腻,喉咙滚动一下,对上凤琉璃干净无邪的眼,他收起了杂念:“是为了挑拨婧安和陈温的关系,能让两国起纷争更如他的意。” “这些人怎么都这样?打起仗来生灵涂炭,他们怎么这么忍心为了一己私利祸害百姓?”凤琉璃皱起眉头,转念一想,有战九霄在,他会控制好局面的。 拿下在脸上作乱的手,凤琉璃问:“那婧安怎么样了?那些谣言传出来,她的日子是不是不好过?岚有照顾她么?” 看她着急了,战九霄立刻道:“你别担心,谣言才传开不久,就莫名被压下了,陈国八王爷见此事再不能里间二人,只好作罢。陈温一听到消息抛下一堆公务赶去找婧安,可见他对婧安多少掺了些真心的。” “那就好。”凤琉璃放下心来,婧安在那边孤立无援,要是陈温真心待她好,日子就好过许多。 第七百二十一章 反对 “王爷。”下人匆匆走进,“门房来通传,说是姬大夫如今在门外嚷嚷着要见您,还说您要是不见他,他就把门口给砸了。” 战九霄和凤琉璃对视一眼,来者不善啊。 “好生把人请进来。”战九霄头疼地挥手,不管他对姬浔有多不喜欢,姬浔都是琉璃的救命恩人,琉璃以后的安排还是要提前告诉姬浔的。 凤琉璃朝窗边看去,夏日的阳光毒辣,因为担心她的身体受不了寒,书房里的冰都很少摆,她走到门外,吩咐另一个下人:“去取些鹿梨浆和其他消暑吃食来。” “我也才从宫中出来,怎么没见你给我准备这些东西?”战九霄有些吃味,刻意拿起腰间的折扇,大力扇动,“我也很热,很热!” “多取一些来。”凤琉璃忍着笑,目不斜视地坐回书案上,幼稚鬼! 姬浔进来的时候,战九霄心情大好地饮着鹿梨浆,喝完一盏后,哄凤琉璃转头,眼疾手快地端起对面的那盏一口饮进,活像渴了三百年似的。 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姬浔大步跨进去,嘭地一声,药箱几乎是被他砸到战九霄面前的桌子上。 “说吧。”战九霄放下喝干抹净的杯盏,扫了桌面上皆是空空如也的茶杯,心情愉悦地迎接姬浔的责难。 姬浔面色冷峻,开门见山道:“谁准许你让她以原来的身份出现的?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如今是多事之秋,内忧外患接连不断,你打算怎么圆她当初薨逝的‘事实’?就算你圆得了,有心之人操纵舆论,把她弄到风口浪尖之上,你有把握护她周全么?” 越说越气,姬浔失去了以往的从容,双拳紧了紧,恨不得帮战九霄打开脑颅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豆腐。 脑子进水了,才能做出这种决定! 关乎凤琉璃的安危,战九霄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出这个决定的,他快速消灭一颗金桔团,咽下后抿了一口茶才道:“首先,看在你对琉璃有恩的份上,本王才会让人去通知你一声,但此事只需要本王和琉璃同意就可以。 “其次薨逝一事,当初除了本王及身边的亲信,没有人见过琉璃的尸体,可以说当初她遗失在战乱中,本王阴差阳错之下误以为她被杀死,所以为她做了衣冠冢。前不久去陈国时才与她重逢……” 姬浔听不下去:“陈国?那里能造出一个织玉,就能造出更多个,出现死而复生这么离奇的事,谁不会怀疑她是陈国弄出来诱惑你的细作?” “只要没有证据,一切猜测都是空口白牙的谣言。”一想到有人会害凤琉璃,战九霄眼露凶光,“陈国那边本王已经安排好了,就算有人去查,也只能证实我们所言非虚。” 姬浔冷笑:“若是一切都能如你所愿,你和她会分开这么久么?想当然地安排这些,就没想过这世界上你控制不了的事情多的是。陈国、黎王,哪一个不是潜伏着的毒蛇?你被赞为‘战神’就真的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了?万一出现意外,你还有机会再把她找回来么?” 心被揪成了一团,战九霄眼神微暗:“本王自当全力保护琉璃。” “呵呵。”姬浔气笑了,“保护?先淑妃的事你查明白了么?十多年了,你连真相都没弄明白,你凭什么保证能保护她?” 第七百二十二章 提议 战九霄如同遭受当头一棒般,怔在原地。 从事发到现在,真相仍像个刺一样扎在他心里,只要他一升起要调查的念头,他就会心生退意,到了如今,哪怕那张面纱已经掀开大半,他仍踟蹰不敢触碰最终的答案。 “连查找真相的能力都没有,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在陈国和黎王的夹攻下保护她?”姬浔的怒气早已上了头,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阿莎岚跳进火坑,“为了一己私欲,你……” “姬浔!”凤琉璃的声音不由地拔高了许多,看了眼脸色煞白的战九霄,端起一盏凉茶,疾步走到姬浔面前,“天干气燥的,你喝一杯茶消消暑。” 看着她眼中满是哀求,姬浔接过茶杯,没滋没味地品茶。 书房中只剩下了竹叶的沙沙声,静谧之中酝酿着另一种紧张。 凤琉璃拉了拉战九霄的衣袖,给他使了个安慰的眼神,然后和他并排站着,直视姬浔,语带感激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很感激你,只是我始终还是我,就算不为了王爷,我上有爹娘下有辰儿,他们都是我的责任,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抛弃他们。姬浔,我做不到。” 她的记忆是出错了,但是两年来和姬浔的一点一滴她都没忘记,对她来说姬浔是家人,她希望能征得家人的同意。 沉默地将茶水慢慢品完,在凤琉璃心中的弦要崩断之前,姬浔才发话:“我不是要阻止你公开身份。而是觉得等一切尘埃落定以后再公开也不迟。” 转身看向一言不发地战九霄,姬浔仍是不赞同:“你想要光明正大地对她好,我可以理解,但是她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你要她每天都带着一张假脸生活,算是真的对她好么? “你要的‘光明正大’不过是表演给外人看的,而她只能一辈子像个骗子一样躲躲藏藏,永远见不得人。明明始终都是她,她为何要受这样的委屈?” 战九霄还没从一个打击里回神,又被姬浔犀利的质问彻底打得眼前一黑。 “姬浔!”凤琉璃左看看右看看,姬浔寸步不让,战九霄显然受了影响,她叹口气,“无论哪张脸都是我的脸,我都看习惯了,并不会委屈或者难受,与我而言,走在阳光底下就是光明正大,与脸无关。” “衣服小了,穿在身上都会不舒服,更何况是一张紧紧贴在脸上的面皮?”姬浔没好气地反驳,更是有种怒其不争的情绪,他好歹也养了这么久,怎么就学不会他的脾气呢? 凤琉璃深吸一口气:“听说贴一年后就能和皮肤融合,想来问题不大。” “怎么……”姬浔白了她一眼,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刚开始会难受。 得了,这不是来解决问题的,是来挑毛病的。 凤琉璃笑着把姬浔手中的茶杯拿出来,放到身边的茶几上,一手提起药箱,一手推着姬浔:“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少说两句吧。” “我这不是在陪你们找路么?明明是你们俩人的事,怎么难受的就只有你一个人?”姬浔半推半就地往外走。 “戴面皮不难受,但是我要是还得关在书房里长草,那就得憋坏了,此事宜早不宜迟。”凤琉璃把药箱塞到姬浔的手中,“我还不能出去,就送你到这儿了,此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别操心,你要是因为我的事年纪轻轻就白了头,我的罪过就大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递拜帖 姬浔不放心凤琉璃,在抄手游廊下拦着她细细叮嘱。 一改之前的冷言冷语,声音柔和,满是关切,被风轻轻吹入书房,战九霄抬眼看向两人,心中闷闷地疼。 姬浔话糙理不糙,琉璃顶着一张假脸活着本就是委屈了她,可是阿莎岚就是琉璃这件事若非他早有所怀疑,步步求证,他也不会相信的。 想让琉璃以现在的脸出现在世人面前,可是死而复生他尚且没有办法圆过去,变了容貌他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如果把实情都如实相告,只怕会引来更多觊觎莲丹的人,到时候才更加麻烦。 “莲丹。”战九霄细细咀嚼这个名字,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解百毒、起死回生,还有古籍上记载的那些天材地宝,这莲丹寻遍世间都找不出第二颗来吧? 当初他身中剧毒,连姬浔都束手无策,琉璃是从何处恰好拿到这神药的? 战九霄闭上眼,不愿再深想下去。 那里是无尽的深渊,他不知道往前一步跳下去,会落入什么地方,他不愿亦是不敢想。 “姬浔走了。”凤琉璃跨过房门,背着手,神色有些尴尬,“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里,就像我说的一样,不管哪张脸都是我的脸,我早就看习惯了。” 战九霄佯装不在意:“嗯,面皮也快做好了,等拿到手,我们就去见……见岳父岳母。” 他以前从没有叫过,或者说承认过凤丞相夫妻是他的岳父岳母,乍然如此称呼,他有些难以开口。 脸皮紧绷,战九霄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凤琉璃看着他通红的耳朵笑弯了眼:“好啊,你在他们面前可不能藏着掖着。” 听出了凤琉璃是让他当面唤岳父岳母,他扔下一句“我去送拜帖”就逃也似地冲出书房,跑出院子后拐了几道弯,彻底看不见书房的檐角后,他才停下来。 回头没看到凤琉璃追上来,他庆幸地松口气。 他之前把凤丞相视作死敌,从未有过好脸色,可以说是把人彻底得罪了,而且当初丞相夫人带人撞开王府大门,最后还是只能带着满肚子的失望回去,从此以后丞相府和战王府就再也没有交集。 这种情况下,让他叫他们岳父岳母,实在需要极大的心理准备。 当然,岳父岳母是必须要叫的,打死都要叫,谁让他爱上他们的闺女呢。 擦了一把汗,战九霄整了整衣服,亲自去送拜帖。 丞相府大门紧闭,战九霄抬眼看了看房檐下的白色灯笼,眼神暗了下来。 没想到琉璃薨逝至今,凤丞相夫妻仍无法释怀,如今看来他当初选择逃避简直错得离谱,害得自己和琉璃不能重聚不说,也害得这两个晚年丧女的老人不能见到唯一的外孙,晚景更加孤苦。 迈开沉重的步伐,战九霄踏上了石阶,拿起门环扣门,发出的声音比他的心情还要沉闷。 “谁啊?”门房打开门,一看到战九霄,立刻合上。 “等等。”战九霄把手插在门里,门房到底不敢伤了他,停下关门的动作,假笑问,“战王贵人多忘事,您抬头瞧瞧匾额,咱这是丞相府,您是否来错地儿了?” 不是门房胆大妄为,而是他心中憋着气,他家小姐为了战王而死,死后连个说法都没有,夫人亲自上门还被关在门外,这两年间战王更是从未踏足这里,从未道过歉给过解释。 如今战王更是妾室一个个地纳,俨然忘记了他家小姐,还来打扰他家老爷夫人做什么? 第七百二十四章 面皮 战九霄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为防门房合上门,他一只脚探进去,从怀中掏出拜帖:“明日午时,本王有事要叨扰丞相,还请你务必把拜帖送进去。” 对凤丞相府的人,战九霄毕竟有错在先,硬气不起来,而且他现在是戴罪之身,更是不敢轻易得罪人。 门房看了眼拜帖,手往后缩:“我家老爷和夫人身体抱恙,帮不了您,战王要是有公务,还请在朝堂上解决。” 自打两家决裂以后,他家夫人就下了命令,绝不许战王的人进来,他都不用去通传就有权将人赶走,而且夫人日日以泪洗面,老爷郁郁寡欢,两人身体不适也是事实,战王要是还念着小姐过往的好的话,就不该再来惹怒他们。 “是私事,你只管将拜帖送去。”战九霄从来没遇见这么不给他脸的人,偏偏他心虚生不起气来,伸手将拜帖塞进门房怀里,转身离开。 他没有骑上马,而是牵着缰绳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那两年里,他陷入失去琉璃的痛苦中,无法顾忌其他,自是忽视了丞相夫妇,现在清醒了,他才意识到他们比他更难熬。 喉咙越发干涩,战九霄艰难吞咽,琉璃为了他而死,他却连她的父母都不能照顾,他亏欠琉璃的太多了。 直到一盏盏灯笼亮起,战九霄都没有回府,凤琉璃在书房门口来回踱步。 战王府和丞相府不过相隔两条街,送个拜帖而已,怎么送了这么久? 正当她急不可耐的时候,一个走路无声的丫鬟捧着托盘进了院子,凤琉璃往房门后面一闪,掩藏了身影。 门外守着的下人迎了上去,显然是认识对方的:“把托盘给我,你回去伺候玉侧妃吧。” 丫鬟递了过去,应了声“是”就退出院子,头始终低着,不敢随意窥伺。 “这是?”凤琉璃从门后出来,听说是织玉的丫鬟,她有了猜测,心脏急促地跳了起来。 下人压低声音:“是您想要的。” “给我吧。”凤琉璃接过托盘,兴高采烈地往回走,跨过门槛时她转头吩咐,“王爷许久未归,你派人去找找。” “王爷身边无时无刻都跟着人,姑娘不用担心他。”下人帮凤琉璃掩上门,“您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吩咐奴才。” 有些东西盖得严严实实,一打眼就知道不是他们下人可以随便看的,他还是自觉退开,这王公贵族府中睁眼瞎比明眼人活得长久。 “等等。”凤琉璃叫住下人,“我正好需要些东西,你帮我去找来。” 报了几样名字,下人没多久就拿了过来。 凤琉璃看着桌上摊开的面皮,果然还是纵横交错的刀伤,深棕色的划痕在白皙的面皮上格外显眼。 把灯盏移近一些,凤琉璃拿手中特制的膏药填补伤痕,把面皮弄平整些,颜色也改造得更均匀,在最难调整的左脸颊上做出烫伤的痕迹来。 完事后,面皮看起来还是很可怖,但好在比没之前那么丑了。 “王爷,您可回来了。”下人的声音传进来,“您快进去看看,姑娘都可担心您了,一个时辰前就让奴才去找您。” 能在战九霄身边伺候的人果然都很机灵。 凤琉璃的脸浮上淡淡的粉,朝外走,才走到半,战九霄就推门进来了:“临时出了些事,忙起来忘记时间,让你担心了。” “下次记得派人通知一声,不能再这样无缘无故地不见踪影。”凤琉璃故意板起脸,得到战九霄答应后,拉他走到书案前,“我把面皮做了些许改造,一来美观些,二来也能和织玉区别开,你快帮我戴上。” 战九霄看着烫伤明显的面皮,心头剧痛,这张脸如何配得上琉璃? “快点,现在戴好,我适应一晚上,明日就可以去见爹娘了。”凤琉璃摇着他的手臂催促。 “好,你躺下。“战九霄声音嘶哑,捏起薄如蝉翼的面皮,浑身是剔骨剜心般的疼。 在凤琉璃的殷殷期待下,他颤抖着手按照之前织玉教的方法将面皮贴合上去,等贴好以后,战九霄的眼尾都红了。 第七百二十五章 惊喜 翌日,凤琉璃激动得一夜未睡,天还未亮就在软塌上翻来覆去。 “我递拜帖时定的时间是午时,你这么早醒来,等到了时间就该蔫了。”战九霄笑着打趣。 “可我就是睡不着!”凤琉璃干脆坐起来,看着对面榻上的战九霄,“万一爹娘不认我怎么办?” “傻不傻?”战九霄眉眼含笑,“他们为你伤心了两年多,没道理你回来了,他们却不认你。” 青丝松松散散地垂在脑后,蓬松且有些凌乱,凤琉璃披着被衾走到战九霄,把人往里挤后盘腿上去:“可是我这张脸都成了这样,万一他们嫌弃我变丑了,不打算要我了呢?” 想了一夜,凤琉璃实在担心这张脸会让丞相夫妇厌恶。 看着她红着眼睛,慌乱得如同一只兔子一样,战九霄抚摸着她的乌发:“不会的,他们那么疼爱你,见到你这样只会心疼你。你现在只是近乡情怯,别自己吓自己。” 几个呼吸过后,凤琉璃点头答应。 战九霄看向她掐得泛白的指尖,摇了摇头,伸手掰开,不让她再掐下去:“罢了 ,起身吧,用过早膳我们就过去。” 凤琉璃闻言,点头如捣蒜,趿着绣花鞋疾步跑去洗漱。 早膳只用了往日一半的时间,战九霄看着才升起的日头,无奈地笑起来:“你跟在我身后,如今事情还未过明路,你暂且还得忍一下。” 穿着随从衣裳的凤琉璃只管点头,跟在战九霄身后想只麻雀一样不停地催促他快走。 王府门口,马车已经在候着了,凤琉璃戳了戳战九霄的后背:“再快些。” 终于要见到爹娘了! “王爷!”张氏满是欢喜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凤琉璃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战九霄适时地转身朝前走一步,将她的身影挡在身后:“你怎么过来了?” “妾身听说王爷要去丞相府,辰儿毕竟是凤丞相的外孙,这些年都没有见过凤丞相,实在有些不该。”张氏牵着辰儿的手走近,“王爷既然过去,还是将辰儿一并带上,让他认认人。只是辰儿一直由妾身照顾,妾身担心旁人照顾不周,还请王爷准许妾身陪同。” “不用。”战九霄瞥见身后那道熟悉的身影出了府门,蹲下身,看着绷着脸的辰儿,摸摸他的脑袋,“辰……” “王爷今日要去和丞相理清陈年旧事,彻底与过往告别,辰儿也需在场才是……”张氏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说漏了嘴也没有察觉。 王爷两年多都没有去过丞相府,此时连辰儿都不带,孤身一人过去,不是为了和丞相府处理旧事,彻底拉开关系,还能有什么理由。 凤琉璃终于成为过去,以后王爷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一派胡言!”战九霄的脸黑了下来,“本王与丞相的关系以前是翁婿,以后也是,永远都不会改变,你不可再胡言乱语。” 张氏一向谨守规矩,在战九霄面前更是小心翼翼,这也不过是第二次被战九霄训斥,她白了一张脸,又恢复恭顺的样子:“是,妾身下次定会谨言慎行。” 战九霄颔首,低头看向辰儿,和颜悦色道:“辰儿乖,父王这次去外祖父家有重要的事,暂时不能带你过去,以后有机会一定带你去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谢谢父王。”辰儿笑着,但明显不是太开心。 战九霄以为他是因为没能跟去才心情低落,摸了摸他的脸颊道:“辰儿不要难过,父王会在你生辰前给你一个大惊喜,辰儿再等等。” 辰儿泪光微闪,抽出张氏手中的小肉手,抱着战九霄的脖子,故意道:“说话要算话哦。” 父王要操心的事很多,他不能给父王增添烦恼。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父王决不食言。”战九霄拍了拍辰儿的后背,辰儿退了出来,“父王快去吧。” “你在家要好好学习先生布置的课业。”战九霄叮嘱辰儿一声,站起身正好撞上张氏期待的眼神,他只是点点头,连话都没说就出门了。 目送战九霄的马车没了影,张氏眉心微跳,王爷似乎态度冷淡了不少。 拧眉思索一会儿,她将府中上下打理得妥当,王爷没有冷淡她的理由。思来想去最终归结于战九霄要去丞相府,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王爷去了丞相府,估计没胃口,妱儿,让伙房多做些王爷爱吃的菜,等他回来了再将人请过来。”张氏伸手要牵起辰儿的手,辰儿却先跑进去,“辰儿课业很多,先去学习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闭门不见 马车里,凤琉璃连连叹气,车轮发出的咕噜声都掩盖不了,战九霄拿着本书卷一动不动。 凤琉璃看了眼:“拿倒了。” 闻言,战九霄不解地看向凤琉璃,她抬了抬下巴:“书拿倒了。” 低头看了眼,书上的字确实都是倒着的,战九霄麻溜地将书翻转,有些尴尬:“在想事情,顺手拿了书。” 凤丞相可不是一般人,他旁的不担心,就是担心凤丞相说什么都不肯将琉璃再嫁给他,虽然就算凤丞相不答应,他也不可能放手,但是他不想琉璃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你说,张菡怡该怎么办?”凤琉璃直皱眉。 就算战九霄的诡辩让她无法辩驳,但是她还是难受。 “有我在,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我会处理好的。”战九霄拉起她的手,“你要相信我!” 不管是张氏的事,还是丞相,他都会很好地解决,不会让她为难。 “信你,你一定不能再委屈她了。”凤琉璃神色稍稍松动。 到了丞相府门口,战九霄毫无意外地吃了闭门羹,他苦笑着亲自上前叩门。 这次丞相府显然有了准备,无论他说什么都没有应答,像是一座荒废已久的院落,一点人声都没有。 街道上已经聚集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百姓,战九霄彻底不要脸了,高声请求:“罪婿战九霄特来负荆请罪,还请岳父开门训示。” 一声结束后,府门内鸦雀无声,战九霄厚着脸皮再次重述,回应他的只有百姓的窃窃私语,他眼睛一闭,第三次喊道:“罪婿战九霄特来负荆请罪,还请岳父开门训示。” 路边树上的蝉鸣声都比丞相府中的声音响亮,他不得不改变策略:“丞相府中的门房擅离职守,本王叩门许久也未有其他人应答,所以十分忧心丞相及夫人的安危。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命人翻墙进去了,来人……” “慢着!”管家坐不住了,他们负责堵门,若是被人翻墙进来,他们堵门还有用么? 战九霄恢复彬彬有礼的样子:“本王昨日已经递了拜帖,不知道可否登门拜访?” 管家隔着门道:“我家老爷夫人午休前吩咐了,战王身份尊贵,贱地招待不起,还请战王回去吧。” “事关重大,今日本王一定要见到丞相,还请去通传。”战九霄知道凤丞相是打定主意不见他,但琉璃在马车上,若是就此打道回府,琉璃定会伤心,不如强硬一些,只要带琉璃见过凤丞相,以后是打是骂他随凤丞相处置。 “您这就强人所难了。”管家毫不让步,“奴才都说了,我家老爷夫人在午休,他们已经年迈,此时过去打扰未免太过分了。” 战九霄从袖笼里掏出令牌,掷地有声:“本王手上拿着的是陛下曾经赐给本王的令牌,见此令者如见君,本王命令你打开府门,否则你等就是藐视皇威,理当诛九族!” 话音未落,门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虽未看到令牌,但是以战王的身份没必要当众撒谎,他们若是真不开门,这罪名就坐定了。 面面相觑,怯意一个传染一个,有胆小的护院问:“管家,不如……” “怂包!”管家狠狠瞪了此人一眼,听着门外没有声音,管家知道战九霄还在等答案,他扫了眼身后的护院们,招呼一人道,“把这里的情况禀报老爷。” “开门!” 暴呵之声显然裹着滔天的怒意,护院们纷纷散开,凤丞相气冲冲地走到门口前,扯开门栓,管家和几个护院拉开顶在门后的木棍:“老爷,消消气,不能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体。” 第七百二十七章 见面 门口一打开,战九霄一反常态地扬着笑脸,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凤丞相一肚子的怒火生生堵住了,他铁青着脸问:“你到底想干什么?老夫的女儿已经为你而死,你连让我们晚年都不能安生么?” 眼前之人去年纳了张氏,不久又将织玉纳入府中,早已将为他而亡的原配忘了个干净,如今竟然还敢厚着脸皮来骚扰他们! 吹着胡子瞪着眼,凤丞相悲痛道:“自从琉璃走后,徒留我们两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苟延残喘,战王为何还不肯放过我们!” 字字泣血,声声催人泪下,战九霄从未有过如此愧疚,这两年终究是他做错了。 “岳父,请稍等片刻。”战九霄拱手作揖。 大步流星跑到马车边,敲了敲马车壁:“可以出来了,把脸蒙上。” 看热闹的百姓多了起来,在此事盖棺定论之前,还要藏着。 凤琉璃一直支棱着耳朵听车外的动静,一听到战九霄的话立刻掀起车帘走了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凤丞相。 他和两年前相比老了许多,两鬓边皆是白发,身形更是消瘦,脊背依旧挺拔,但是看起来像是随时会倒塌一样。 不知如何下了马车,凤琉璃越走近看得越清楚,他脸上长了许多皱纹,眉毛间的川字如山峦一般明显,凤琉璃手指颤抖,如此深的皱纹再也抹不掉了吧? 鼻子酸涩难忍,抬手用绣帕压住哭意,可她始终不肯移开视线。 凤琉璃是她作为神女时的一缕神识,在那场强行从意识空间中拿出莲丹的剧痛之后,也许是因为她们共同经历了死亡,所以此时面对她爹没有生疏之感,只有快要将她淹没的心疼。 “战九霄,你欺人太甚!”凤丞相看见战九霄从车上扶下一个带着粉色面纱的仆人装扮的姑娘,气得脸都绿了,往左右看看,见到顶门用的木棍,他疾步冲上去抄起就要冲上前棒打战九霄。 “老爷,不可,他是王爷!”管家大惊失色,招呼护院围拢上来拉住凤丞相,边拦边对战九霄怒吼,“王爷,我家小姐为您而走,您要是还有良心,就不要折腾小姐的老父母,赶紧带着您的人离开吧。” “岳父,您切莫动气。”战九霄拉着凤琉璃进门后,迅速转身将大门关上,杜绝了外面的一切窥视。 在凤丞相再次暴吼之前,率先拉下凤琉璃的面纱:“您看看这是谁?” 顺着他的话看去,眼前再熟悉不过的五官令顶天立地的凤丞相瞬间红了眼眶,情绪欲要溃堤之前,织玉的脸划过他的脑海中。 作为一个失去独女的父亲,见到与自己闺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怎么会不留意? “你带个冒牌货来做什么?她在你的府里已经鸠占鹊巢了,我管不了你,但我不许你带她进我府中耀武扬威!”凤丞相盯着那张轮廓相似的脸,恨不得亲手毁了,“我的琉璃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任何人都不能取代她!更不能像你这般羞辱她!” 高高扬起木棍,凤丞相使出了全部力气,朝战九霄砸去:“都给我拿起武器,把战九霄给我打出去!” “爹!” 凤琉璃挡在战九霄身前,脱口而出的声音饱含思念之情,她的眼神中也是全然的怀念与心疼,凤丞相生生愣住。 声音不是他闺女的声音,但那神色却让他产生了些不该有的妄想。 凤琉璃见他停了下来,开心地笑起来,语带哽咽道:“爹,我是琉璃,我回来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 相认 语气和神态太像了! 凤丞相太过震惊,倒退几步,浑身小幅度地抖动,连木棍都抓不稳了,手臂粗细的木棍从眼前掉落,哐当一声砸到地上。 “爹,有没有砸到你?”凤琉璃火速冲上前,扶住凤丞相的手上下查看,特别是脚板,木棍落的地方离凤丞相的脚不过一步的距离,她担心会被砸到,蹲下来轻轻按压靴面,“疼不疼?” “不,不疼。”凤丞相避开她的视线,抬头看向影壁,泪水沾湿了满是皱纹的眼。 姑娘还蹲在身前查看他有没有被砸伤,力道不重,却恰好隔着靴子传到他的脚上,凤丞相只觉得那力道直接传到了他的心中,冷硬绝望的心升起了荒诞的希冀。 战九霄趁机提议:“岳父,此事说来话长,可否容小婿和琉璃将事情始末禀来?” “好。”凤丞相哪里还会拒绝,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转头对身边的管家吩咐,“去把夫人请到正堂。” “奴才这就去。”管家往旁边招手,一个护院走了过来,管家让开位置,“你扶着老爷。” 护院应声接替他的位置,凤丞相的右手却被凤琉璃搀扶着,有其他护院不放心凤琉璃,想接过这事,却被凤琉璃一口拒绝了,他看了眼凤丞相,凤丞相却没有表态,可见是默许了,他只能跟在身后。 等凤丞相一行人到正堂,丞相夫人也急匆匆地赶到了,人还离得老远,一看到凤琉璃那张熟悉的轮廓就止不住泪:“老爷,管家说的可是真的?” 丞相走过去接住她:“我也不知道,我们听听他们怎么说,要是他们故意骗我们,我这条命都不要了,也要为我们的璃儿讨个说法!” “娘。”凤琉璃走上前,夫人泪水越发的汹涌,看着凤琉璃的眼神既期待又不敢相信,情绪越来越激动。 凤琉璃不敢刺激她,忍着哭意退到战九霄的身后,听着凤丞相安抚夫人的声音,她抹了抹眼角的泪。 凤丞相把夫人扶到座位上,自己也走到旁边坐下,屏退了下人,绷着脸道:“说吧。” “岳父,岳母,当年琉璃为了小婿,孤身前往边关,后来出了意外,小婿阴差阳错之下误以为她被北鞍人杀害……幸得上天庇佑,小婿此次去陈国送亲,终于得以与琉璃重逢。”战九霄道出原先想好的措辞,哪怕是假的,也让他心中难受,“琉璃此番遭受困难,脸更是在战场中被毁,还望岳父岳母怜惜,不使她再受思家之苦。” 夫人听了这三波六折的过往,早已泣不成声,丞相拍着她的后背,他当官多年,更加理智些,但也是眼眶通红:“证据,我要证据。” “爹,娘。”凤琉璃吸了吸鼻子,从战九霄身后走出,“娘亲的璎珞还剩下不少南珠,女儿还想做两个步摇可成?以后插在女儿的小揪揪上,叮呤当啷响个不停,可好听了。” 此话一出,夫人便认定了凤琉璃的身份,扑过去将凤琉璃抱进怀中,直呼“我的儿啊”,再多的话却被哭声淹没。 这是凤琉璃五岁那年说的天真之语,一字都不差。 凤琉璃也忍不住哭泣。 一时间正堂里只剩下哀哀哭声,丞相心中有了偏向,但还是不敢相信,此事不出差错则皆大欢喜,但如果有人欺诈,他们就对不起死去的璃儿。 待哭声平稳后,丞相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询问了几个只有自家人知道的问题,凤琉璃皆是对答如流。在朝堂上喜怒不形于色的丞相落下了泪,一家三口总算相认。 “受苦了受苦了。”夫人摸着凤琉璃的脸,颤抖的手想要摸摸她脸上烫伤的疤,却又怕凤琉璃会难受,始终没忍心摸下去。 凤琉璃将她的手压到脸上:“与这个相比,女儿更感恩还能重新见到爹娘,所以娘,不要为我难过,我们都该高兴,至少此生我们还能重逢。” “对对对。”夫人含着泪点头,将凤琉璃搂进怀里。 丞相收拾好情绪,看着对面仍站着的战九霄,沉声问:“她如今这样,你有何打算?” 战九霄立刻深深作揖:“恳请岳父将琉璃再次交付与小婿,这次小婿定然不会让她再受一丝委屈。” “你那两个侧妃呢?”夫人深知后宅凶险,当年一个齐蓉儿都能害得凤琉璃受尽苦楚,如今王府里可还住着两个侧妃呢。 第七百二十九章 面圣 “织玉不必在意,她是陈国细作,如今只有投靠小婿才能活命,必不敢生事端。”战九霄如实告知,“张氏的秉性,琉璃是知道的,她做不出恶事,不过就算如此,小婿也已经有了其他安排,绝不会让她们有机会欺负琉璃。还请岳母放心!” “娘。”凤琉璃顺着夫人的华发,“王爷都会处理好的,您把心放回肚子里,女儿日后定然过得很好,不会再让您操心了。” “说是这么说,但要看人怎么做。”夫人对战九霄仍是不信任。 “岳父岳母,小婿知道过去的所作所为令您二老不喜,多说无益,小婿在此保证此生都只会有琉璃一个王妃。”战九霄将手中的令牌放在丞相夫妻面前,再次作揖,“日后小婿若是做出对不起琉璃之事,您二老尽可以教训小婿。” “陛下赐下的令牌,你敢送我们还不敢收。”丞相冷哼。 令牌赐给谁谁才能用,战九霄转送给他,他天天供着都怕有心人弹劾。 战九霄摸了摸鼻子:“不如小婿今日去请陛下赐一个给您?” 他拿这个令牌去换个新的,陛下应该会允许吧? 丞相,夫人:…… 能代表陛下的令牌是大白菜? “爹娘。”凤琉璃看不下去了,走到战九霄身边,“女儿不争气,就钟意王爷一人,还请爹娘准许。” 叹了口气,丞相和夫人知二人拆不开,便点头答应了。 凤琉璃和战九霄喜上眉梢,丞相泼了盆冷水:“璃儿毕竟是从陈国找到的,你二人切莫太过张扬。” 有织玉在前,璃儿的身份不得不让人生疑。 “爹,你放心,我们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想闹得人尽皆知。”凤琉璃拉着战九霄的衣袖,眼里都是欢喜。 在府中用过午膳,战九霄和凤琉璃就先告辞了:“琉璃想要恢复身份,还得过陛下那一关,小婿先带她进宫。” 走在皇宫狭长的甬道上,凤琉璃的手心里出了汗,那样的说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让皇帝信服。 “别担心。”战九霄牵起她的手,声音低沉稳重,听着就让人觉得安全。 凤琉璃点头,与战九霄并排往宫殿走去。 两人被传进殿内时,皇帝已经放下了奏折,一眨不眨地看向凤琉璃,被认定死了两年的人,活生生地向他走来,饶是他是天子,也忍不住吃惊。 都不等二人行礼,皇帝就道:“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凤琉璃未免吓着皇帝,她先提醒:“妾身的脸已被毁,既有刀伤也有烫伤,不敢污了陛下的眼。” “无妨,抬起来。” 闻言,凤琉璃缓缓抬起头,皇帝一看到这张脸就挑起了眉。 二人一早就去丞相府的事早已传到他这里,且二人能留在丞相府用过午膳,至少说明这张脸能骗得过丞相夫妇。所以他从一开始就相信这张脸和凤琉璃很像,但是她顶着这样一张被毁了的脸外出竟然还能如此淡然从容,坦荡无畏,没有一丝难堪与胆怯,实在令人佩服。 皇帝不免想起了当年的凤琉璃,确实也是这样自信镇定。 “回来就好。”皇帝抬起手,“赐座,朕对战王妃能‘起死回生’甚是好奇,你二人来给朕解释一下。” 宫人搬上椅子,二人坐了下来,战九霄如同在丞相府时一样将说辞重复一遍。 此事只有过了皇帝的明路,琉璃才能光明正大地回到王府,这一遭他们必须要走。 第七百三十章 回府 出了皇宫,战九霄就命随从先把此事传回府中,让众人前来迎接王妃。 “可陛下还未应允。”凤琉璃皱着眉,方才说了一通,皇帝却始终没有给最终的答复,如今这么公开,她担心皇帝责会怪战九霄。 “陛下若是不同意,他早就反对了。”战九霄拿过她手中的帕子,帮她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看你紧张的,出了这么多汗,待会儿回府里立刻去沐浴,免得被风一吹又感染风寒了。” “嗯,我哪有这么虚弱?”凤琉璃拍了下战九霄,乍然成为病秧子,她还真不习惯。 忽然想起什么,凤琉璃暗自窃喜,视线与战九霄对上时,她心虚地撇开头,嘴角在背着战九霄的地方高高扬起。 战九霄眯起眼睛,抬手摸着凤琉璃的脑袋,笑容温柔:“今日份的汤药还没服用,用过晚膳后我亲自看着你服下,乖,早点把身体调养好才能早点告别苦药。” 无情! 凤琉璃:卒! 此时王府上下接到消息都炸开了锅,府中奴才皆是一片欢喜,王妃可是能治瘟疫的女菩萨,老天有眼,没让这样善良的人早早逝去。 刘嬷嬷和杏仁更是喜极而泣,刚听到传话,就丢下了手中的绣活,跌跌撞撞地往府门跑。 “他们倒是跑得快。”张氏一口气堵在胸腔里,闷得她发慌,站在花园的亭子中,看着满园子步履匆匆的下人,那一张张比花还明艳的笑脸刺得她眼睛疼。 “侧妃。”妱儿心疼地看向她,眼里有泪水在打转,侧妃好不容易要熬出头了,王妃为何偏偏要在这时候来搅局? 妱儿不敢在此时暴露心中的想法,王爷已经下令让众人出门迎接王妃,她家侧妃要是脸色不好,会被王爷怪罪的。 咬了咬唇,妱儿凑近劝说:“来日方长,侧妃切莫失态。一旦失态,惹人非议就算了,但若是惹得王爷不快,影响您和王爷的感情,那就得不偿失了。” “说得对。”张氏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藏住了怨怼,“走吧,去迎接王妃。” “王妃”二字情不自禁地加重了语气。 凤琉璃死了,王爷为她守身如玉,凤琉璃活了,王爷满心满眼皆是她。那我张菡怡算什么?我在这府中任劳任怨两年多,等不来王爷的一点怜爱,如今连日后的希望都渺茫了,我究竟算什么? 凤琉璃,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求而不得的却是你伸手可摘的东西,我比你差在哪里? “侧妃!”妱儿的手被掐疼了。 张氏回过神,松开手,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府门,张氏看着站在门外翘首以盼的众人,嘴里苦涩起来。 “到了到了!” 在一众激动的人之中,张氏显得格外冷静。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月白色锦袍的战九霄率先下了马车,往日里张氏见到这道身影都会心生欢喜,此时脚步却挪不动了。 “小心,扶着我的手。”战九霄右手扶着凤琉璃的手,左手围在凤琉璃身侧,小心翼翼地护着她,“轿凳太陡了,你慢着点。” 张氏撇开头,五官都在颤抖,差点绷不住哭出来。 轿凳陡? 自打她第一次随父亲来战王府的时候,轿凳就是这样,以前你从未觉得陡,她一回来你就觉得陡了? 那张脸都这样了,你还这么在乎,不是轿凳陡,而是你觉得陡罢了。 张氏红着眼笑了起来,我这两年当真是来帮别人养儿子的,可笑,太可笑了! 第七百三十一章 对话 “王妃,您真的回来了!” 杏仁和刘嬷嬷自打马车出现在视野里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车门,看到凤琉璃的脸皆是控制不住,她才站稳,她们就冲上来一左一右抱住她嚎啕大哭。 王妃受苦了! 凤琉璃抬起双手,伸到她们后背轻轻拍:“回来了,辛苦你们打理仪闲院和照顾辰儿了。” 听战九霄说,自从她的丧事办完,刘嬷嬷和杏仁就自请去照顾辰儿,可以说辰儿的衣食住行皆是由她们一手操办。张氏虽然是为此而入府的,但主子和下人不同,张氏更多的是承担母亲的责任,对辰儿的事不用亲力亲为。 辰儿如今身体康健,少不了刘嬷嬷和杏仁的付出。 “世子很乖,我们没做什么。”刘嬷嬷哭腔明显,她是王妃的奶嬷嬷,看到王妃的尸体时她的半条命都要没了,要不是为了辰儿,她当场就能跟了去。 杏仁的下巴恰巧能搁在凤琉璃的肩膀上,她纳闷道:“王妃怎么长高了?” 要是没记错的话,以前她的下巴可是能到王妃的耳朵旁的。 凤琉璃咽了咽口水,将二人轻轻往外推,若无其事道:“这两年运动量大了,自然就长高不少,多大点事啊。倒是你,两年了怎么一点都没变?” 好在她年纪不大,说是再长高也没人会怀疑。 杏仁瞪大了眼,她这是被王妃嫌弃了? “我有长高,一点点,您没发现而已。”杏仁的大拇指和食指掐出个“一点点”来,那点距离还没有她头上的发簪杆子粗。 凤琉璃飞快地往杏仁脚上看去,那双悄悄踮起来的脚心虚地放回地面,惹得周围人开怀大笑。 刘嬷嬷点了下杏仁的头:“待会儿给你做个鞋垫子,让你省点力。” “嬷嬷!”杏仁从脖子红到脸,刘嬷嬷和凤琉璃忍不住打趣她。 “见过王妃。”张氏不想上前,但她更不愿惹人非议。 “快起来。”凤琉璃扶起行礼的张氏,嘴巴动了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好像都不合适。 张氏以为她不知道自己入了府,便笑着解释:“妾身去年进了府,成了王爷的侧妃。” 抬眼看着战九霄,他的视线始终落在凤琉璃身上,听到她的话,随即张开了嘴,在他出声之前,她抢先解释:“是为了照顾辰儿,我才进的府。辰儿那么小的孩子,没了母亲总是不好的,我很喜欢他,所以自请入府照顾他。” 我若是不说,王爷定然也会解释,甚至还会迁怒于我,对吧? 张氏水光盈盈的眸子往战九霄那儿瞥了一眼,他眼中还真没有过她。 凤琉璃本就不知该如何面对张氏,心中愧疚难耐,没有看到张氏的眼神,但听到张氏的话,她顺着道:“说到辰儿,怎么不见他过来?” “他这个时辰在宫中学习,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回府了。”张氏忍下心中的酸涩。 宫中学习? 凤琉璃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吐出一口浊气,她尽量抛开两年间的记忆,佯装对一切都不知情道:“辰儿年龄尚小,可学得进去?” 如此才能不露出破绽。 “外面晒,先进去再说。”战九霄搂着凤琉璃的腰,先一步进了王府。 管家、刘嬷嬷、杏仁等在战九霄面前有脸面的下人簇拥着进去,张氏看着人群中众星捧月一样的凤琉璃,心中有多苦,脸上就笑得有多灿烂。 第七百三十二章 黎王觐见 凤琉璃回来一事虽然战九霄有意控制消息,但是这件事还是瞒不过品级高权势大的官员。 夜幕还未降临,丞相府和战王府里的各方探子就活跃起来了。 当初凤琉璃的死可是轰动了全京城,满城的人都为她送葬,战九霄更是从此一蹶不振,凤琉璃已死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假的,官员们皆想知道是何原因能让战九霄和凤丞相都承认这人的身份。 多方打探之下,众人皆知道了当年是战九霄误以为凤琉璃死了,所以弄了个衣冠冢。 看起来说得过去,但是:“当时不是说战王妃是相思成疾,郁郁而终的么?怎么现在又变成了是只身奔赴前线,遭遇意外而死?” “据说是因为战王妃是偷偷离京的,所以战王府就将这事隐瞒了下来。后来战王妃去世,谁都没有心情澄清此事,以至于众人产生了误会。” “呵呵,倒是都说得通。” 知晓此事的官员不置可否,左右不过是个王妃罢了,影响不了什么。 “陛下,草民来给您请平安脉了。”姬浔行了一礼。 “你来得正好,朕今日有些困乏,你来看看是不是余毒微清?”皇帝挽起袖子,驾轻就熟地把手搭在桌案上等姬浔诊脉。 姬浔走上前,放下药箱就开始号脉,脉象并无异样,他方要开口,正巧有个太监进来通报:“陛下,黎王在外面求见。” “宣。”皇帝看向姬浔,“可是不太好?” 姬浔不动声色地道:“草民暂时没看出什么,但陛下龙体安危事关天下百姓,还需要细细诊查。” 凤琉璃的事正在风头上,黎王向来和战九霄不对付,指不定会使什么坏,他还是留下来听一下黎王有何阴谋。 “查仔细了。”皇帝一听姬浔的话,心有余悸,之前中的毒就是让太医难以察觉,可不能才治好又中了其他毒。 “拜见皇兄。”黎王步履匆匆地进来,“皇兄可听闻了战王兄的王妃回京一事?” 皇帝收起对身体的担忧,空闲的手慢悠悠地转动两个玉石做的保健球:“听说了。” 战九霄出了丞相府就进宫,他可不信黎王会不知道这件事,不过既然黎王要装,他也不急着表态。 “陛下。”黎王哪里想要拖延话题,要不是担心皇帝猜忌他,他巴不得一进门就开门见山,他将头抬起来,一脸担忧道,“如今这个王妃来自陈国,臣弟担心是有人故意做局害战王兄,还请陛下对此事万万要慎重!” “哦?”皇帝转了一圈保健球,“战王妃的身份已经由战王、凤丞相夫妻核实了,黎王有何依据怀疑她?” 黎王胸有成竹:“织玉就是证据!陈国能有一个织玉就能有两个,光凭一张脸说明不了什么。” 他并没有挑破织玉的脸是假的,这事始终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说得太清楚只会横生枝节。 “而且,战王兄和凤丞相夫妻都是最在乎战王妃的人,关心则乱,说不准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一时误判了也不一定。”黎王言辞恳切,“臣弟与战王兄亦是兄弟,臣弟实在不忍见战王兄受人蒙骗,陛下想必也是如此,还请陛下下旨将王妃先扣押起来,等到查明真相以后再做定夺!” 垂下眼眸,把算计都掩藏了起来,此事一成,一来可以离间战九霄和皇帝,二来也可撇清他操纵舆论的嫌疑。 暴风雨即将来临,不知道战九霄这次还躲不躲得过! 第七百三十三章 皇帝的态度 扣押? 黎王会这样做,姬浔早已猜出来了,甚至连黎王的目的也能想出一二,若是凤琉璃真的成了黎王离间战九霄和皇帝的工具,那这工具只有死了,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姬浔暗自深吸一口气,继续面不改色地号脉,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皇帝的态度,若是皇帝不上钩,凤琉璃就安全许多。 状似不经意地打量了眼皇帝,皇帝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不喜不怒,实在分辨不是他是什么态度,姬浔的眉头情不自禁地打了结。 保健球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皇帝轻笑一声。 战王府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自从凤琉璃踏进战王府的门他就知道了消息,甚至连每天战九霄和凤琉璃在书房里做了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在这件事上战九霄可没有说谎。 至于凤琉璃,详细的情况还需要等陈国那边的暗桩调查后再说,但在目前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他犯不着惹战九霄不快。 皇帝放下保健球,端起面前的茶杯,李公公上来把杯盖掀开后退回原位,比起皇帝来,他倒是稍显得藏不住事,眉眼舒展,明显对黎王所言不以为意。 当初为了关注战王的态度,太后在战王府里安插了内应,内应早就将这事传到了宫里,是非曲直陛下心中早有成算,黎王的算盘算是打错了。 黎王久久没有听到皇帝的声音,心里打起鼓来,决定再加把火:“战王兄关于战王妃死而复生的说法虽然能自圆其说,但是细细想来却经不起推敲,当年边关战事吃紧,百姓举家搬迁,一路上危险重重,战王妃一个女子孤身一人能安然无恙地抵达前线,实在无法令人信服。更有,战王兄如此重视战王妃,怎么会连战王妃的尸首都没找到就匆匆回京? “这种说法还有很多破绽,陛下应该也是能想到的,战王不惜撒下漏洞百出的谎言,来保护战王妃,臣弟觉得此事蹊跷颇多,陛下不得不防啊!” 皇帝怎么会不知道黎王的盘算,茶水饮了一半放下来,气定神闲地说:“当年战王妃远去边关一事,太后与朕都知道,只是没有公开罢了。” 当年那几个下人是想隐瞒,但婧安去了几回都被挡在外面,太后就察觉出了可疑之处,便让内应进去调查,事情自然就瞒不过他们。 “陛下不可为了保护战王兄而……”皇帝的身份摆在那里,黎王不便指责皇帝撒谎,佯装痛心疾首道,“臣弟知道陛下向来护着战王兄,但此事只有查清楚那个姑娘的身份,才是对战王兄好,陛下切莫和他们一样关心则乱。” “行了,朕不用你来教朕如何做事。”皇帝没了耐心,“你先退下吧。” “臣弟一番肺腑之言,还请……”黎王还要说,皇帝的脸色逐渐冰冷。 皇帝是君,他是臣,再不愿,他也得奉命行事,弯腰行礼:“臣弟告退。” 大殿很宽敞,他还没走到半,皇帝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朕的身体可抱恙?” “陛下的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姬浔回话。 “那为何朕今日特别困乏?” “陛下近来是否未睡好?”黎王没有听到皇帝的回话,姬浔倒是接着开口了,“就是这个原因才困乏的,陛下无须担心。” 第七百三十四章 黎王的算计 跨出大殿的门槛,黎王再也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对着姬浔都比对他要和善,神情姿态可一点都不藏着。 黎王板着的脸一直到出了皇宫才彻底黑了下来,皇帝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明显,他再不抓紧时间就没有机会了。 憋着一肚子的气回到王府后,他摔了一屋子的东西,撒完气后才问:“陈国那边还没有消息?” “没,没有。”亲信战战兢兢地回话,心中将去陈国的暗卫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 王爷好不容易将人安插进战王的送亲队里,让他到陈过后去代表王爷传达合作意向,但他至今都没有消息,连累自己数次王爷被责骂,就是个没用的废物! “他只怕凶多吉少了。”黎王掰断了一只毛笔,阴狠地看向暗处,“倒是本王低估了战九霄,别让本王抓到他的把柄,本王绝不会放过他!” 亲信大颗大颗地冒冷汗,缩起身体,尽量减少存在感。 王爷只要一提到战王,就会暴跳如雷,摔砸东西都是小事,偶尔还会打人,他可不想成为出气筒。 今日黎王没有心思刁难他,挥退了他后,一个人在遭乱的书房里想着该如何利用凤琉璃死而复生之事。 世人皆敬畏神仙,但却害怕妖物和鬼怪,凤琉璃这事可说是人间之事,也可加些怪诞奇异之论,比如造谣凤琉璃是妖魔附体,那么京城的百姓为了保护自己的安全就会如同之前一般要火烧凤琉璃,到那个时候,本王倒要看看战九霄是否还敢与天下人为敌。 黎王舔了舔后槽牙,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当初战九霄将凤琉璃的丧事办得人尽皆知,让所有人都因此而忽视了他屡战屡败的战绩,今日终于要还回来了。 朝堂上无人开口提及此事,坊间的传闻亦是还未开始就结束了。 京城上下一片安静,谁也不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此事真的掀不起波澜。 这日下朝,黎王叫住了满面春风的战九霄:“恭喜战王兄找回王妃,你如今神采飞扬的样子,与当年一般无二,真是令臣弟羡慕不已。” 风采依旧,但是只怕一如既往地一上战场就溃不成军。 “黎王左拥右抱也要羡慕本王,实在太贪心了。”战九霄不管他想要做什么,别有深意地回击。 黎王听出他是在暗讽自己手伸得太长,想要的太多,不止是后宅里的那点事,更是指朝堂之上。 战九霄果然知道了送亲队伍里混进了他的人。 笑意不达眼底:“ 臣弟羡慕的是战王兄的风采,你可别光想着裤裆里的那点风月事。” 战九霄没有和他扯皮,留下个意味深长的笑就先走了。 插入暗卫是一,前几日到陛下面前挑事是二,不管做了多少手脚,他都有办法让黎王的计划全都落空! 毕竟,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柳山了。 黎王看着他的背影,气得差点咬碎了牙,嚣张什么,真以为本王就这点手段? “如何了?”黎王闭眼躺在太师椅上,侍从轻柔地帮他按摩。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您总算是要得偿所愿了!”亲信一脸喜意地捧着一封信到黎王跟前。 黎王睁开眼,看到上面明晃晃地盖着陈温的印章,一身的怒气彻底消散了,抢过亲信手中的信,三下五除二将信拆开。 第七百三十五章 刁难 陈国皇后指尖在茶杯壁上一触既撤,捏起绣帕擦了擦手:“太烫了。” 偌大的长坤宫里顿时噤若寒蝉,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就连皇后身后的安嬷嬷都冒出了冷汗,看着婧安和她手中的茶水,做好了随时冲上前护主的准备。 皇后再刁难下去,太子妃真就要动怒了。 双手捧着茶水的婧安维持着屈膝福身的姿势,脑袋规矩地垂下,视线落在光可鉴人的地上,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缓缓地呼气,咬住唇瓣,扬起一抹僵硬的笑来:“是,臣妾再去斟茶。” 直起膝盖,婧安仍低着头往后退,退了几步后才转身,缓步走近茶室,她脸上仍是一片气定神闲,捏着杯托的手指却已经泛白了。霜儿扶在她的手肘上,已然感受到她越来越站不住了,霜儿的眼尾早已红起来,可余光瞥见四周虎视眈眈的宫人们,她不得不把情绪掩藏起来。 今日也不知道又是如何惹了皇后,以至于太子妃温度适宜的茶上了几百次,皇后不是说凉了就是太烫,简直是故意折磨人。 走进耳房,霜儿伸出双手:“太子妃,奴婢来吧。” “不必了。”婧安深吸一口气,捧着茶水走到盛放茶叶残渣和剩茶水的木桶边,她冷眼看着里头黑乎乎的水,掀开茶盖递给霜儿,从杯托上拿起杯子,将价值千金的大红袍缓缓倒进木桶里。 随着茶水和桶里的剩水碰撞发出的声音,婧安闭上了眼,也只有在这个地方她才能露出些许怒气了。 霜儿看了眼身后烧水的宫女,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太子妃,您的膝盖还好么?皇后看样子是不会放过您的,要不您装昏倒,我们借口身体不适回去吧?” “她既然存心刁难,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躲得了今日,躲不了明日,还不如顺着她的心意任她折腾,等她乏味了自然就会放过我。”婧安绷直着腿,此时却是一动都不敢动,她的膝盖如今还是一片青紫,又来来回回反复走了几十圈,稍稍动一下就钻心的疼。 “您何时这样受人欺辱过?”霜儿声音哽咽。 婧安笑容苦涩:“傻瓜,以前在家有父母宠着,在宫里有太后罩着,我们自然不会受委屈,但是现在是在陈国皇宫里,我们无依无靠,该忍的自然要忍。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暂且放一边。” 她如今说到底只是敌国来的质子,如果真的和皇后闹起来,得不偿失的一定会是她。且岚和林潭还在陈国,她还有希望,只要她能活到他们成功的时候,就有机会重回故土。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必须先靠着自己努力活下去。 “太子妃,热水烧好了。”烧水的宫女在原位上坐着唤婧安,面上没有半分对主子的恭敬。 婧安只当没看见她的轻视,驾轻就熟地泡了杯茶,在冰鉴中冰了没多久就拿出来用常温晾着,一来可以让茶水迅速冷却,二来又不至于太过凉。 好笑的是,这里头的时间分寸,她如今竟然能拿捏得死死的,想起往日十指不沾阳春水,来陈国一趟竟然什么都会了。 过了一会儿,婧安摸了摸杯壁,杯壁上的冷意已然全部退去,微微热的温度从茶杯里头传出来,这时候拿进正殿刚好是不烫不冷的温度。 “可以了。”婧安亲自端起茶杯往回走。 皇后可真是将折磨人的法子发挥到了极致,让她亲自将茶水从耳房端进正殿也就算了,连托盘都不许她用,赤手捧着,一旦身体有些晃荡,茶水就会被晃出来,到时候她就算被指责也是自己做事不稳妥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陈温过来 婧安每走一步,膝盖就传来针扎一般的疼痛,手下意识地抖动,她把嘴唇都要咬出血了,才勉强控制住失衡。 “哈哈,儿臣就说这块墨玉定然能讨母后欢心。”陈温爽朗的笑声从门内传了出来,婧安抿紧嘴唇,没什么表情地走进去。 “母后,您的茶来了。”婧安俯下身,双手将茶杯捧到头顶。 皇后的笑容瞬间淡了下来,安嬷嬷担心她再刁难太子妃,把人惹怒了不管不顾地朝她泼茶水,伤了自己,安嬷嬷立刻上前从婧安手中接过茶杯,恭敬地捧着:“皇后,请用茶。” 轻哼一声,皇后很吝啬地伸出手,食指稍稍触碰杯壁就收了回来,不咸不淡道:“凉了。” 早知道皇后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不气不气真的不气。 捏紧了茶杯,恭顺的话已经到了婧安的嘴边,陈温不由分说地责备:“不过是斟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去去去,回你宫里去,别在这里碍眼。” “你!”婧安憋了一上午的怒气一瞬间彻底被点燃了,之前平静到寡淡的脸染上了怒意。 陈温往前跨一步,正正挡在她身前:“还想狡辩什么?身为孤的太子妃,就该尽心尽责地伺候皇后,你这样连斟茶倒水都不会,怎么伺候皇后?赶紧回去练好了再过来,霜儿,还不带太子妃回去。” “太子妃。”霜儿闻声而动,偷偷捏婧安的手肘,别管什么理由,能让她家太子妃先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她就千谢万谢了。 婧安在霜儿苦苦哀求的眼神中忍下这口怒气,福了个身就在霜儿的搀扶下退出了长坤宫。 重见灼人的太阳,婧安竟有种活过来的感觉,轿辇姗姗来迟,她坐上去,浑身放松了下来,筋疲力尽的感觉却铺天盖地而来,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比苦瓜还要苦。 坐在正殿之上的皇后,直到她跨过门槛,才能看见她一晃而过的裙角,皇后瞥了眼挡在身前宽大的背影笑了起来:“温儿到底是长大了。” “母后说笑了,哪有人会长不大呢?”陈温含笑,坐回位置上。 皇后没有戳破他方才做戏护着婧安的行为,而是拿起锦盒里的墨玉,对着窗外上下看了看:“漆黑如墨,纹理细致,果然是好玉。” “母后喜欢就好。”陈温端起宫女盛上来的茶,抿了一口。 “只是这玉也挑人。”皇后话锋一转,“就拿这块玉来说,你送给母后正好,母后喜欢,且母后上了年纪,能压得住这块玉的贵气,做了首饰戴着是锦上添花。可是如此好玉,旁人拿了,说不准适得其反了。 “本宫若是那个‘旁人’,就该知道什么心思能起什么心思不能起,别光看着好玉就要伸手。” 皇后语气和善,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温一眼,教导的意味更多些。 陈温也不挑破她的深意,展颜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见如此美玉生些心思又有何错?只是这块墨玉既然已经属于母后了,起心思的人是该考虑考虑有些事到底能不能做。” 玉是如此,天下亦是如此。 皇后沉下脸来,陈温起身,恭敬地拱手:“儿臣还有公事未办完,先行告退了。” 末了,陈温信步退了出去。 起心思?婧安么?不过是个好玩不经逗的姑娘罢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请安 “掌家之权理应由当家主母掌管,你当真不打算接过来么?”战九霄有些担心,听说不能掌中馈的主母会被嘲笑,琉璃舍弃了这个权利,说不定会被不知情的外人轻视。 凤琉璃帮他挂上腰间的玉牌,不甚在意道:“不了,张侧妃将府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一回来就夺了管家之权,对她实在不公。” 闻言,战九霄也不再多说什么。 挂好玉牌,战九霄一身的穿戴就齐整了,凤琉璃往后退一步,上下审视一番,没有失仪的地方,她挑起眉头:“王爷一如既往的俊俏。” 这个词形容他……过于稚嫩了。 战九霄含笑将她搂进怀中:“王妃可是嫌弃我老了?” 铁一样的手臂紧紧锢住凤琉璃的腰,她的余光瞥见周围低头偷笑的丫鬟,脸上瞬间烧了起来,羞窘地推战九霄:“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规矩些!” “我不。”战九霄的手臂又往里收了收,“你要是不回答我,我就不放。” 有丫鬟忍不住爆出了浅浅的笑声,凤琉璃往旁边看去,丫鬟们都低着头,肩膀却抖如筛糠,可见都是在偷笑了,她恼羞成怒地看向战九霄,正好撞上他颇为无赖的眼神,仿佛她再不答应,他就要亲力亲为践行自己说出口的话。 凤琉璃闭上了眼,她虽然和战九霄是老夫老妻了,但是两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当众亲近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挑战她的羞耻心了。 “王爷风……”华正茂。 “母妃母妃,辰儿来给你请安了。”辰儿像是一只会蹦会跳的大胖萝卜,从门口径直滚进来,一把抱住了凤琉璃的后腰,他对于没能直接滚进母妃的怀中微微不满,哀怨地看着抱着母妃的父王,“父王抱了一晚上,该轮到辰儿了。” 噗嗤! 丫鬟们再也忍不住,什么尊卑都被她们抛到脑后,东歪西倒地笑了起来,世子威力不小啊。 凤琉璃小心翼翼地看向战九霄,他的脸果然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凤琉璃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来,那些到了嘴边的羞人的溢美之词被她咽了回去。 “王爷,可否松开妾身?”凤琉璃含笑着推他,这次并没有什么阻碍,她很轻松地从战九霄怀里退了出来,而后一把抱起辰儿欢快地到了餐桌边。 战九霄看着有说有笑的母子二人,又气又怒,得了,他做的都白费了。 用过早膳后,战九霄去了宫中,辰儿今日请了假倒不用跟着一起去,他好不容易等回了母亲,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母亲身边,凤琉璃也是如此。 张氏还没进到院子,就听到里面刺耳的欢声笑语,帕子紧紧地搅在了一起。 一踏入房门,就看到凤琉璃在踢毽子,辰儿仰头看着她,一脸从未有过的毫无保留的崇拜和欢喜。 “妾身张氏见过王妃。“张氏压下心中的酸涩。 凤琉璃听到声音,心里一惊,晃了神没接住毽子,她正好停下来,收起玩闹的心思,拉着辰儿过来:“你来了,快坐下说话。” “来给王妃请安来了。”张氏笑容温婉,她不想见到王爷和王妃琴瑟和鸣的样子,特意等王爷走了才过来,没想到还会看到辰儿。 她这两年当真是白活了,竟然什么都拢不住。 两人都心情复杂,尴尬地东拉西扯几句后就散了。 “王妃。”杏仁等人出了院门才道,“张侧妃不太对劲,虽然没有在明面上克扣奴婢和刘嬷嬷,但是发月钱的时候总是会‘忘了’我们,若不是我们主动去询问,她都不打算发给我们。” 杏仁之前虽说不是在仪闲院就是围着辰儿转,但府中的一切变化她都看在眼里,张氏明显与初入府的时候不一样了。 第七百三十八章 信 辰儿安静地坐在凤琉璃身边,闻言头都不抬,仿佛专心致志地拼装鲁班锁,凤琉璃摸着他的头也没吭声。 “奴婢知道人皆有私心,此事怨不得张侧妃,以往奴婢和刘嬷嬷受点委屈就算了。”杏仁本是在旁边帮凤琉璃母子扇风,可被心中所想扰得思绪无法平静,扇出的风时强时弱,甚至将凤琉璃的一缕发丝都吹到了脸上,她索性放下了扇子。 满脸的担忧:“奴婢所言并非是想您为我们讨公道,您刚回来,不好和她起争执。但是奴婢希望您能明白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她,万事小心些,有些防人之心总是错不了。” “杏仁,又在胡吣些什么?”刘嬷嬷去辰儿的院子取了些辰儿用顺手的笔墨来,在门口时隐隐约约听到杏仁压低了嗓音像是在说悄悄话,好笑地打趣。 “我将月钱的事告诉王妃,这事虽小,却能看出点什么,过去的不好再追究,但是日后须得多些提防。”杏仁边答边偷看凤琉璃的神色,见她低头看向辰儿手中的鲁班锁,眼帘垂下,令人看不清她是何态度。 杏仁转了下眼珠子,退而道:“不如王妃和张侧妃先谈谈?” 就连刘嬷嬷都看了过来,齐侧妃的事仍令她心有余悸,若是张侧妃也变成那般模样,她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辰儿该练字了,此事日后再提。”凤琉璃摸了摸辰儿的头,拉着他的小肉手走向书案,对杏仁方才所言却没有表态。 黎王府 看完信,黎王的书房里响起了畅快的笑声:“哈哈,陈温果然爽快,去把本王的幕僚们都请过来,今日本王定要讨论出个章程来。” 亲信谄媚地附和:“今早这院子里就传来了喜鹊的叫声,奴才猜想定然是有喜事,果不其然这会儿陈国来了信,王爷的心愿了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能乘着今日的好兆头如愿以偿。” “哈哈!”黎王笑开了怀,取下腰间的玉佩丢过去,“说得好!赏!” “谢王爷!”亲信接着玉佩,赶紧见好就收,“奴才这就去办正事。” 亲信匆匆跑走,回来时也是匆匆而来:“各位请。” 十来个幕僚鱼贯而入,一走到书案前,整齐划一地躬身行礼:“见过王爷。” “无须多礼。”黎王心情大好,把信往前递,“陈温来信,想要与本王合作,本王召你等过来,是想共同探讨合作之法,你等尽可畅所欲言。” 为首的幕僚走上前接过密信,看完了又交给身后人传阅,待大多数人看了之后,有一幕僚出列:“此乃天赐良机,王爷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 不少人亦是开口附和,恭维和意见夹杂着,听得黎王身心愉悦。 “在下觉得不可。” 突兀的声音响起,黎王和一众幕僚都像发声之人看去,黎王脸色不好了起来:“你是何意?” 幕僚江林靳拱手道:“在下以为将此信送给陛下最合适。” “荒唐!”“不可!”…… “王爷切莫听这愚蠢竖子之言!”一头发花白的幕僚气得胡子乱飞,“陈国太子位高权重,有他辅助您挑起两国纷争,定然事半功倍。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日后您要费大力气才能达到同等效果,王爷不可误信小人啊!” 第七百三十九章 争论 又一幕僚开口:“王爷,陛下对您的猜忌越来越深,局势已然对您不利,再无法扭转现状,您就只能成为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了。与陈国太子合作,正您翻身的大好时机,您务必要抓住此次机会,彻底掌控全局。” 其他幕僚紧跟着赞成,慷慨激昂,就差当场死谏了。 “这……”黎王眉头紧紧蹙起,看向江林靳。 他心中的想法和其他幕僚完全一致,无论是从哪方面考虑,都是最合适的时机。 若是其他人反对,他可直接将人拖出去处理了,但是反对的是江林靳,他就不得不考虑。自从一年多以前江林靳来投奔他以后,每次都料事如神,所出计谋让他无往不利,所以江林靳所言他须得掂量掂量。 “江先生有何高见?”黎王耐下性子请教。 江林靳顶着众幕僚怒不可遏的眼神,含笑上前一步:“战事一起,王爷可有能越过战王而掌兵权的把握?” 黎王握紧拳头:“无。” 皇帝信任战九霄而猜忌他,是绝不可能在战九霄无事的情况下将兵权交给他的。 江林靳笑道:“两年前的算计还可重演?” 一抹颓丧之气笼罩在黎王身上:“不可。” 战九霄身边再没有一个“柳山”,两年前的谋划自然不可再重演。 “您既没有能拿到兵权的把握,又没有能从战王手中抢兵权的能力,为何要此时与陈国太子合作?”江林靳笑容不减,不管黎王如何,他再插一刀,“您若是执意要和陈国太子一起挑起事端,引发战争,只要您不暴露,也没有什么害处,就是帮战王铺路而已。” 啪! 杯子在黎王手中碎裂,杯子碎片和带着茶叶的茶水纷纷落下,亲信惊呼,拿出帕子想要帮他擦掉残留在手中的陶瓷碎,可又怕误伤了他,只好转移目标,用帕子挡住流动的茶水:“王爷,您先起来,茶水太多,奴才担心会弄湿了您。” 黎王看了他一眼,没有站起身,而是动了动手,让陶瓷碎自己往下掉。 亲信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吭声,更不敢让茶水弄湿了黎王,只好用自己的袖子和衣裳吸干茶水,吸干后才敢起身拿起桌面上的狼藉收拾干净。 “本王无论如何都比不过战九霄了是么?”黎王冷冷地看向江林靳。 幕僚逮着机会针对江林靳:“照江幕僚的说法,王爷哪怕被陛下猜忌也只能束手待毙了是么?陈国太子愿助王爷一臂之力,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此事对王爷利大于弊,可惜江幕僚胆小如鼠,连送到手边的利益都不敢收,实在难堪大任。” 在场的幕僚随即对江林靳群起而攻之。 江林靳才来一年多就深受黎王重用,甚至凡是他驳回的意见,黎王就不会采纳,偏他还是个半点都不留情面的性子,其他幕僚十次献计,他有九次反对,长此以往就与其他幕僚积下了不少仇怨,也才造成了如今这一面倒的情况。 江林靳却不紧不慢地拱手回答黎王的问题:“王爷文韬武略,勇猛刚毅,自然比战王更加出色,只是却输在了‘亲疏有别’上。不过以在下拙见,实力始终胜过关系,王爷只管照在下说的做便可达成所愿。 “将这封密信呈给陛下,可暂时获取陛下的些许信任,为自己争取些准备的时间,等万事俱备了我们再吹起征战的东风,此后一切就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江林靳不屑地瞥了眼周围的幕僚:“切莫学某些人,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而忽视了危险。” “你,你胡说!”白发幕僚气得指着江林靳欲要责骂,张了好久的嘴却憋不出话来,脸色都气红了,最后留给江林靳一个“孺子不可见”的眼神,转头沉痛地面对黎王,“王爷,可要三思啊!” 第七百四十章 上交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百官面面相觑,片刻之后一齐执芴恭送,皇帝先行离开了。 黎王站在原地没动,等百官开始散去后,他转身去找皇帝,才被太监引到皇帝跟前,他就从怀中掏出那封密信,双手奉上:“陛下,陈国太子陈温意图与臣弟合作,扰乱两国太平,可惜他不知道的是臣弟一心忠于陛下,宁死不会肯违背陛下的意愿。臣弟如今将密信呈上,一切还请陛下定夺。” 皇帝挑起眉头,放下手中的朱笔,李公公机灵地下去接过密信,呈放到皇帝面前,皇帝慢条斯理地取出信:“哦?陈温为何偏偏找上你?” 早知道皇帝不会轻易信服,黎王苦涩地笑着:“大抵是因为臣弟与陛下非一母所出吧。” “有道理。”皇帝轻飘飘地应和,但语气间让人听不出他究竟信不信。 黎王也不急,静静地等着皇帝看信。 越看信,皇帝的脸色越难看,最终信还没看到一半他就怒不可遏地把信拍在桌面上,啪地一声,听得满殿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地跪下,低垂着头的黎王压下嘴角的笑意,拱手作揖:“陛下息怒。” 皇帝粗气直喘:“息怒?朕如何息怒?这陈温贪得无厌,心狠手毒,他信中的谋划如果能成事,两国必将遭受大难,到时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皇帝深受感动地看着黎王:“幸亏你忠心耿耿,不被利益所迷惑,朕心甚慰啊!” “臣弟只是做了为人臣子该做的事,算不得什么。”黎王在袖子下的手握紧了些,如此良机错失了,他仍是很心痛。 皇帝站起身走了过来,拉起黎王的手拍了拍:“黎王不必为了外人的挑拨与朕生分了,我们这么多年走过来,有多少携手并进的时候,关系就有多深厚,外人不过是只看到了血脉就误以为我们不和,又怎知我们兄弟之间的情谊?” “陛下所言极是!”黎王抹了把眼角的泪水,“陛下待臣弟与战王兄无差,臣弟始终铭感五内,但普天之下皆是皇土,臣弟拿不出更好的回赠,唯有一片忠心才能聊表谢意,还望陛下不嫌弃。” “我们兄弟之情尚存就比得过金山银山了。” 皇帝和黎王深情一番后才让黎王回去,临走时还给了黎王不少赏赐。 “走了?”皇帝随意翻着手中的信纸。 才去将黎王送出宫的李公公道:“已经出宫了。”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皇帝神色复杂地看着信纸,一招手,李公公就取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递过来,“奴才也想不通。” 把信纸往火中伸过去,皇帝看着火苗瞬间吞噬信纸一言不发。 这封信是他布的局罢了,他还以为黎王会答应下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表现。 房间里刚有动静,杏仁就在门外轻声询问:“王妃,您可是醒了?” “醒了。”凤琉璃从床上下来,才趿上鞋,杏仁和一众丫鬟就进来了。 杏仁端来一盆温水,手上不得空闲,有个面嫩的丫鬟上来拿起衣架上的衫裙:“王妃,奴婢伺候您更衣。” “不用。”凤琉璃从她手中接过衫裙,独自到了屏风后更衣。 杏仁将盆放在盥洗架上,含笑道:“我们王妃从来不喜人伺候更衣,下次可要记得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黏上 凤琉璃换好衣裙走出来,杏仁看了眼她的着装,边递上沾着牙粉的杨枝,边提醒道:“昨日黎王府的陆侧妃递了拜帖,说今日来拜访,王妃穿这一身是不是太过素淡了?” 扫了眼身上的碧色衫裙,凤琉璃接过杨枝:“还行,我与陆侧妃关系还行,不用太过讲究。” 其实她的着装没什么问题,只是和她的身份相比起来太简单了而已。 “是。”杏仁没再这方面提意见,未免凤琉璃不知道陆氏的事情,说错话犯了忌讳,她将相关情况告诉凤琉璃,“陆侧妃去年生下一子,如今也快要一周岁了,她生下孩子后身体虚弱了很多。黎王妃在今年年初的时候产下一女,据说黎王无故与黎王妃生了嫌隙,陆侧妃得了宠。” 坊间传言,是因为黎王妃没能诞下嫡子,才失宠的,但真相究竟如何,杏仁也不知道,就没有提这个原因。 “你说的这些我会注意的。”凤琉璃虽然和陆侧妃关系还行,但也就是能谈得来,还不至于到无话不谈的地步,特别是陆侧妃在夫家过得如何,以她们的关系是没有必要谈的。 洗漱还未完,辰儿又蹿了进来,他抱住凤琉璃的腿,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房中四下搜索:“父王呢?” “一早就上早朝了。”凤琉璃迅速擦干脸,弯下腰将辰儿抱起来,“吃过早膳了么?” 辰儿笑得见牙不见眼:“没呢,专门过来和母妃一起吃。” 刘嬷嬷猜到了辰儿要过来,她们母子二人还没说一会儿话,刘嬷嬷就带着两人份的早膳进来了。有了凤琉璃在,辰儿开心地多喝了小半碗粥,吃完后整个人仰着躺在椅子上,小胖手拍着圆鼓鼓的肚子:“母妃,待会儿要做什么?踢毽子、练字还是背书?” “母妃这里会来个客人,你得先回自己的院子完成课业。”凤琉璃担心他吃得太撑难受,帮他揉了揉肚子,“下次可不许再吃这么多了!” 辰儿一个转身,正面看向凤琉璃,委屈地撇嘴:“母妃要见什么人?辰儿不能见么?” 边说边跳下地,钻进凤琉璃的怀中,闷闷地道:“辰儿许久未见母妃。” 话说到这里就断了,听得凤琉璃心下揪成一团,抬手将辰儿抱到腿上:“母妃以后都不走了,你想什么时候见就能什么时候见。” 陆侧妃一进仪闲院就看见凤琉璃在和辰儿蹴鞠,两人玩得尽兴,头上也出了不少汗,她笑道:“姐姐还如往日一般生龙活虎。” “听闻妹妹也当了母亲,怎么没见小少爷过来?”凤琉璃和辰儿停了下来,她从杏仁手中接过帕子给辰儿擦脸。 “他嗜睡得很,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抱他过来待会儿要是想睡了却找不到床,还不知道要怎么哭闹呢,索性妹妹就不带他过来了。”柳氏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凤琉璃的脸,担忧地问,“姐姐这脸,可还有修复的可能?” 凤琉璃摸了下:“许是这辈子就这样了吧,我都看习惯了,不打紧的。” “可王爷……”周围都是战王府的下人,陆氏不敢说得太明确,但是大概意思都能领会到,这世上哪个男人会愿意整天对着有伤痕的脸?就算如今不在意,但迟早也是会厌弃的。 凤琉璃看着柳氏一脸的忧心,便知道她是真心在为自己担心,笑着:“我与王爷之间从来都不是凭着好颜色维系的,如今他待我如何,日后也一样,妹妹不必为我忧虑。外面炎热,我们进去说话吧。” “请。”柳氏往后退一步,论品级她在凤琉璃之下,自然不能走在前头。 落在后面,柳氏看着凤琉璃和辰儿紧紧相握的手,心中升起羡慕来,等到她的孩子长大,也会像她们这样吧? 日落之后,战九霄才回府,才靠近仪闲院,辰儿的欢笑声就从里头飘了出来,听得他一阵头疼。 “入夜了,辰儿还不该回自己的院子?”战九霄板着脸。 辰儿躲在凤琉璃身后,探出个头:“父王也不曾回自己的院子!” “父王是你母妃的夫君!你母妃的院子就是父王的院子,父王可以睡在这里。”战九霄看辰儿一脸不愿,妥协道,“不久之后就要去狩猎,你要是现在回去,到时候父王带你一同去,还教你骑马,送你一匹小马驹。” “我不!”辰儿红着眼,他想骑马,想要小马驹,但是更想要母妃! 父王都霸占母妃这么多天了,还不肯放手,过分! 担心自己会被小马驹诱惑,辰儿直接往床上扑,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把自己都盖进被子里,被子彻底盖严之前,他倔强地喊道:“我只要母妃,父王是坏蛋!” 战九霄气得要上去连人带被一起抱走,却被凤琉璃拉住,看着凤琉璃的神色,他心知今晚这个小兔崽子是在这里赖定了,他磨着牙看向被子上凸起的一团:看来课业还是太轻松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新陈设 簌瑶院正中间架着一个葡萄架,架子中间摆着一张躺椅,织玉懒洋洋地躺在上面,稍稍使劲,躺椅就慢悠悠地摇起来。 自从毁容以后,她反而沉静了下来,或者说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反正她再也没有其他倚仗了,干脆听天由命。整个院子的气氛也如她一样寂静萧条,没什么生气。 忽然门外有了声响,一串脚步声越走越近,织玉却是一动不动。 “玉侧妃,张侧妃来了。”丫鬟小声提醒。 织玉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往张氏和她身后看了眼:“张侧妃弄出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你进门也有阵子了,想必陈设也看腻了,我特地带一些新鲜的来给你。”张氏莞尔一笑,转头看向妱儿,妱儿立刻会意,招呼着下人将大大小小的摆件亮出来给织玉看。 “这是白玉藕荷花插、松岗楼阁图、八骏图砚、青花瓷玉壶春瓶……”张氏的笑容惯是温婉大度。 织玉一一看过去,各种名贵的陈设都有,大大小小,能想得到的不能想到的都有。 她笑了下,她和张氏虽然曾经起过争执,但张氏从未克扣过她什么,倒算是个好人。只是突然来献殷勤,恐怕有所图。 “你要是有不满意的,还可以去库房取。”张氏捏紧了手帕。 织玉的视线不经意地扫了她泛白的手指,动了动身:“没什么不满意的,多谢张侧妃照顾。张侧妃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张氏嘴角上扬,激动得差点将话脱口而出,被妱儿拉了一下,她才控制住情绪,清了清嗓子:“把这些陈设都换了,妱儿,你亲自监督。” “是。”捧着物什的丫鬟们依次进了房门。 张氏等她们都进去后,走到织玉身边,俯身凑到她耳边,眼睛盯着她的脸细细打量:“我知道你们陈国精通易容之术,你可能看出别人是否易容了?” 织玉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并没有从战九霄那儿听说自己易容之事,她估计心中仍在怀疑,织玉往后仰,拉开些距离:“张侧妃这是什么意思。” “我。”张氏见织玉有些敌意,立刻后退几步,焦急解释,“你别误会,我就是想知道你能不能看出别人的脸是真是假,想必你也听说了王妃回来的消息,我担心万一是有心之人用了易容术诓骗王爷。” 之前织玉出现,她就让父亲去查探,没想到陈国上下盛行易容术,要想彻底变脸也不是不可能。她原是想将此调查结果呈给王爷看,让王爷不亲近织玉,但织玉没多久就沉寂了,她就没有出手的必要。 可如今凤琉璃回来了,她十分怀疑这人也是假的,只是王爷被这人糊弄住,要想指证这人,必须有切实的证据才行。 所以她才会走这一遭。 张氏两条柳眉都要打架了,织玉这张脸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假的,都被毁容了,怎么一点都看不出面具的痕迹?若是真的,不,不可能是真的,这世上不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只能是真的! 织玉这张脸显然已经和原脸重合在一起了,那个“战王妃”是不是也是这样,所以才能骗得过王爷? “她是不是假的?”张氏激动地抓住织玉的两边手臂,眼睛牢牢地盯着织玉的眼。 第七百四十三章 发现 织玉被抓疼了,欲要扯开张氏的手,可张氏情绪激动,双手下的力道不小,费了织玉不少力气才从张氏手中逃脱出来:“我不知道!” “你生在陈国长在陈国,你怎么会不知道?”张氏不相信。 “很多事也不是我能知道的。”织玉撇开视线,张氏如今这样实在可怜。 她是做了一张面皮,但是她从未出过簌瑶院,也没有和王妃见过面,不知道如今这个王妃是否戴着她做的面皮。 再而言之,就算是,也和她无关。 正房中陆陆续续有丫鬟出来,张氏理了理衣服,又恢复了温婉的模样,轻声追问:“你还没有给王妃请过安吧?明日一早我和你一起过去?” “不了。”织玉对此没有兴趣,躺回了躺椅上。 “侧妃,东西都换好了。”妱儿领着一众丫鬟走了过来。 张氏见织玉水火不侵,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强逼她,跺了下脚,只能转身离开。 织玉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微暗:“张侧妃。” 闻言,张氏以为她改变决定了,满脸惊喜地回身。 走到她身边,织玉俯在她耳边小声地道:“我现在只为王爷做事,就算王妃真的易容了,也是经过王爷的手,你还是不要执着于王爷了,放手吧。” 话说得模糊不清,既没承认她会易容,也没指出凤琉璃的脸是真是假,但真切地劝说张氏。 她这种冷心的人,没想到也有可怜别人的一天。 “你胡说什么?”张氏的脸冷了下来,“我既已嫁入战王府,成了王爷的侧妃,生死都与王爷相随,何来放手之说?” 簌瑶院的门外,杏仁伸着脑袋等了许久,也没看到张氏出来,思来想去先回了仪闲院。 “杏仁姐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辰儿都要等不及了。”辰儿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杏仁手中的食盒。 “有事耽误了一小会儿,来,这一碗先给世子。”杏仁从食盒中取出冰镇酸梅汤,食盒底部铺了厚厚一层冰,哪怕她在簌瑶院外等了些许时间,食盒中的碎冰仍然冒着寒气。 辰儿捧起酸梅汤,鼻尖动了动,馋得直咽口水,但他没有喝,而是碰到凤琉璃面前:“母妃先喝。” “辰儿真乖!”凤琉璃接过,喝了一口后,笑着道谢,辰儿心满意足地咧开嘴笑。 杏仁又倒了一碗放在不远处的小矮几上:“这边宽敞,世子过来这边喝吧。” “谢谢杏仁姐姐!”辰儿吧嗒吧嗒地跑过去,端起碗就豪饮,冰凉的酸梅汤落肚,他冻得狠狠打了个激灵,大呼一声,“爽!” 把周围人都逗笑了。 杏仁却愁眉苦脸地走到凤琉璃身后,轻声在凤琉璃耳边说:“奴婢方才瞧见张侧妃带了好多贵重物什去了玉侧妃的簌瑶院,她自从上次与玉侧妃吵过一场后就再也没有踏入过玉侧妃的院子,现如今突然这样,奴婢担心……” “张侧妃掌着中馈,关心关心玉侧妃也是应该的。”凤琉璃瞧了眼手中的酸梅汤,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入口的想法,“剩下的你们每人都分一些,解解暑气,千万不能中暑了。” “王妃!”杏仁见她不以为意,越发着急,“齐侧妃的事你忘了么?” 凤琉璃无奈叹息:“齐蓉儿是齐蓉儿,张侧妃是张侧妃,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第七百四十四章 橄榄枝 “辰儿,你的假期明天就结束了,高不高兴?”战九霄看着小尾巴一样跟在凤琉璃身后的辰儿,眉眼间皆是快意,总算要摆脱这个小兔崽子了。 “哼!”辰儿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满是怒火,小肉手紧紧抓着凤琉璃的衣袖,“你就算白天把我支走,我晚上也会回来的!” 战九霄气笑了,“你信不信我让你从明天开始就要住在宫里?” “你你你!”辰儿嘴巴一撇就要哭了,“仗着你是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子,你好意思么?” “好意思!”战九霄优哉游哉地品茶,“谁让你抢了我的媳妇,有本事你自己去缠你的媳妇去。” “战九霄!你有完没完?”凤琉璃听不下去了,顺手抄起身后的方枕朝他砸去,哪有正经父亲在孩子面前这样口无遮拦的? “就是!”辰儿边抽泣边钻进凤琉璃的怀中,可怜兮兮地向凤琉璃控诉战九霄的罪行,听得凤琉璃狠狠瞪了战九霄好几眼。 战九霄却很得意,被这混小子压制了几天,总算是扬眉吐气了。未免被凤琉璃责怪,战九霄很识时务地也很春风满面地把屋子让给二人。 一脚踏出房门,一个小厮就走了上来,双手拿着一封密函:“王爷,那边有消息了。” 战九霄拿过来,摊开来看后凝神思索。 杏仁捧着糕点经过,正巧听到小厮的话就告诉了凤琉璃。凤琉璃让辰儿去吃点心,自己走了出去:“是有婧安的消息么?” “不是。“战九霄无保留地给凤琉璃看密函,“陈国八王爷向林潭抛了橄榄枝,但同时也让人监视林潭的行动,日后他再想传消息回来就难了。” “八王爷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凤琉璃抬头。 “他不是个安分的。”战九霄不愿凤琉璃操心这些,模糊不清地敷衍。 “哦。”凤琉璃对这些也没有什么兴趣,叮嘱他别太劳神后就跑进屋子里了,边跑她边忍不住抱起双臂,如今才入了秋,但她好像格外怕冷,平时连屋外都很少待,眼下跑起来,凉风飕飕地吹,她更觉得骨头缝都进了风。 秋狩在即,随行名单也公布出来,本来是不甚重要的东西,但是这次却在百官中掀起了轩然大波,无他,只为了名单上“战王妃”三个字。 凤琉璃重回京城的消息只在极少量位高权重的官员之间传播,其他官员根本就无从知晓。现下乍然看到这个名字,不少官员跑到礼部打听名单是否出错了,没想到的是礼部的答复竟然是没有错。 “战王何时娶了王妃?”李御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脸严肃地逼问礼部尚书。 婚丧嫁娶之事皆归礼部管,如今战王闷不吭声就娶了王妃,严格追究起来礼部也难逃罪责。 “我哪知道?”礼部尚书被这些人问烦了,一个白眼翻过去,“你要是闲得慌自己找事做去,别来我这里挑刺,我都是听令行事,你要是找我麻烦,你也不好过。” 这帮御史,正事不干,一天到晚光盯着人在鸡蛋中挑骨头,嘴巴一张就是这个规矩那个典章的,非得给人扣上大大的罪名才高兴。 “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李御史指着竖起公文的礼部尚书,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哼,你应该庆幸,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暂且能侥幸逃脱,但是你别高兴太早,等我完事了,我们再好好算账!” 响亮的脚步声逐渐走远,礼部尚书放下公文,看着李御史的背影不屑地哼了一声。 第七百四十五章 弹劾 翌日的早朝注定是不太平的。 果然,以李御史为首的一众官员慷慨激昂地弹劾战九霄:“……战王偷偷娶王妃,不遵祖制不合规矩,甚至与传统风俗相悖,过于草率且藐视礼仪制度,给百姓做了个十分坏的榜样,还请陛下严惩战王。” “臣附议,婚嫁没有经过纳彩、问名、纳吉等六礼,与无媒苟合有何区别?若战王如此做还不被惩罚,天下百姓人人皆像他学习,礼义廉耻岂不从此土崩瓦解?此先河不能开,请陛下严惩战王以正视听!” “臣附议!” “臣附议!” …… 凤丞相看着跪了一地的文官,老大不乐意了:“你们怎么知道战王没有经过六礼?你们钻人被窝里看见了?” “凤丞相,有事说事,在大殿之上怎可说如此粗鄙的话?”李御史老脸羞红,“战王身为王爷,这些礼节要是一一过了,自然会人尽皆知。如今百官至昨晚才听闻,坊间百姓更是无一人知晓,不久证实了他并没有经过这些么?” 凤丞相轻呵一声:“寻常百姓家有婚嫁,李御史是否都知晓?” “下官怎么会知道?”李御史皱起眉,“但是战王和寻常百姓不一样……” “也就是说,婚嫁仪式可隆重可简单,对吧?”凤丞相没给李御史答话的机会,对皇帝拱手道,“陛下如今正推崇节俭,战王身体力行响应这个号召,如此忠君爱民之举怎么到李御史的嘴里就成罪无可赦了呢?李御史是对战王有敌意,还是对陛下不满?” “陛下!臣绝无此意!”李御史被吓得浑身都软了,伏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朝堂之上和他一起跪下弹劾战九霄的官员们也不禁抖如筛糠,这个罪名扣下来,他们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 冷眼看着堂下的闹剧终于收尾,皇帝不轻不重地开口:“既然你等知道错了,都罚俸三月以示惩戒,日后定要谨言慎行。” “是。”御史等人瞬间瘫软下来。 凤丞相看着他们,撇撇嘴,放着西南卖官鬻爵一事不查,跑来查别人屋子里的那点事,真是有能耐。 “冷死你算了!”仪闲院里,姬浔厉声训斥着凤琉璃,“你好歹也会医术,每天往肚子里灌的药汤是治什么的,你看不出么?天气一热你就喝冰饮,把好不容易调养的身体又给糟蹋坏了,不冷着你冷着谁?你就尽情地作吧,作到盛夏都要抱着火炉,你就不敢喝冰饮了!” 少说姬浔也说了两三个小时了吧? 围在火炉前的凤琉璃摸了摸耳朵,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什么事说一两遍就可以了,反反复复地说,就算你姬浔能一直不重复地骂人,她也不愿再听下去。 心中烦躁不已:“你别啰嗦!” 此话一落,姬浔惊觉眼前之人早已不是阿莎岚,而是凤琉璃,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姬浔深深地看着凤琉璃的脸,眼神复杂难辨。 刘嬷嬷见状,赶紧过来缓和气氛:“姬大夫别在意,王妃身体不适才会控制不住脾气,说一些与自己本心相悖的话,这不是她的本意。” 姬浔只是笑了笑,走到书案旁,提起笔龙飞凤舞地低头写药方。 药方与之前的大致相同,但是凤琉璃此时的身体比之前虚弱太多,必须换些更温和的药材。 第七百四十六章 难言 姬浔熟练地书写,属于阿莎岚的药方他研究过了无数遍,近三年的时间里根据阿莎岚的身体状况更是调整了不下百次。 但眼前之人终究再也不是阿莎岚了,哪怕…… 姬浔看了眼带着面皮的凤琉璃,脸都不是那张脸了,她以后只会是凤琉璃。 “我本来就不是凤琉璃,我为什么非得是凤琉璃?” 阿莎岚饱含哭意的怒吼声在他耳边炸响,炸得他手指不由得颤抖,他回过神,看了眼写药方的宣纸,上面的字迹果然被画花了。 那天阿莎岚如此怒吼,她还在挣扎,还在抗拒,可谁都没有想到真恢复记忆了,她就无声无息地彻底消失了。 姬浔的心间微微犯疼,为那个最后关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的阿莎岚,为那个存在过都无人知晓的阿莎岚。 把被沾污的宣纸拿开,放在一旁,姬浔又重新提笔写药方,这次他下笔的速度比之前快多了,像是要将所有的心疼都倾注于笔尖,让一切都随墨水离开。 “王妃,您看。”刘嬷嬷俯在凤琉璃的耳边,担忧地指着姬浔。 凤琉璃的视线从未偏移过,姬浔的一举一动都被她看在眼里,脑海里一连串的记忆接踵而至。 “喝药。”姬浔捧着药碗面容冷峻地走过来,她伸手接过,汤药出乎意料地不冷不热,刚好入口。 “喝药。”姬浔从医书中抬起头,轻飘飘却不容拒绝地看着她。 “喝药。”寒冷的沙漠里,姬浔穿着厚厚的皮裘,站在车轿前眉眼关切,柔声催促。 …… 一声声“喝药“,听得凤琉璃快要喘不过气来。 破碎的记忆之中,姬浔和阿莎岚情同兄妹,每一声的命令或冷淡或严厉或温柔,可无论哪种都饱含了姬浔对阿莎岚的关心和在意。 凤琉璃心中的愧疚早已泛滥成灾,她不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姬浔多说两句也是为了她好,她实在不该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按这个药方去抓药,每日午膳过后服用。先服用几日,之后我再来看看需不需要调整。”姬浔面无表情地把药方递给身边的杏仁,走到放着药箱的桌子前,把迎枕等物放回药箱里,合上药箱,“虽然才是初秋,地龙也要烧起来,夜里窗户要关严实了,一点风都不能透进来……” 姬浔的声音中已经没有方才的怒意,而是冷冷淡淡的,凤琉璃心里不舒服:“姬浔,对不起,我……” 姬浔抬起手:“不必道歉,我把,当做妹妹,但你现在是凤琉璃,是我自己还没分清,日后该忌讳的自然要忌讳。宫中还有事,我先告辞了。” 身边围绕着一众下人,姬浔连那个名字都不方便说出口。 院子中的合欢树开始被秋风染黄,风一吹过,树叶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飘落似的。 姬浔从它身旁经过,一片叶子恰巧落在他的肩膀上。 把落叶从肩膀拿下来,姬浔捏着叶柄却忍不住放开手了,或许,他该好好想想该如何看待凤琉璃了。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仪闲院,凤琉璃心中酸涩难忍,像是要被抛弃了一般,她把手放在胸口处,心脏仍在有条不紊地跳动,可这不是她的情绪,是那个叫阿莎岚的。 你舍不得姬浔,是么? 对不起,我让他伤心了。 “王妃。”杏仁看凤琉璃的状态不对,扯了扯她的衣袖。 第七百四十七章 找药 凤琉璃扯开一抹笑,笑容却很苦涩:“我这样很不好,对吧?” “王妃,是姬大夫话多在先,与您无关。”杏仁拿起药方,看了会儿,“奴婢先下去抓药了,王妃万万不要多想。” “去吧。”凤琉璃点头,眼中的忧伤却化不开。 如同杏仁一样,很多人都不理解姬浔为何话多,也不知道他对阿莎岚的感情,甚至就连她自己都不能全然理解。在他们眼中,姬浔的行为过于多管闲事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凤琉璃深吸一口气,就算失忆,我一直都是我,凤琉璃是我,阿莎岚也是我,我必须尽快恢复记忆,不能再做出这种令人伤心和寒心的事了。 “杏仁!”凤琉璃高喊一声,杏仁没在身边,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搜索一圈,还是没看到人影。 一个丫鬟回话:“回王妃,杏仁姐姐去抓药了。” “是去我的药房抓药?”凤琉璃往外张望,可是因为她畏寒,门窗都紧闭了,她根本看不到外面,只能遗憾地收回视线。 原来仪闲院里的小药房是在这间正房的西次间,但是因为辰儿每日都在这里学习,所以就把西次间改为书房,小药房移到了西厢房里,所有药物也都换过去。 之前她忙着带辰儿,也没时间打理过药房里的东西,不知道之前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药还在不在。 “不是。”丫鬟低着头,“您的药房里的药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上新的,但是奴婢们都不擅长保管药材,难免会有些保管不当的地方,杏仁姐姐和刘嬷嬷不放心您用那些药,所以都是去外面药馆买。” 凤琉璃的心猛地收紧:“换上新的?我之前做好的药也都换了?” 她从空间中拿出来的药千奇百怪,没准就有能恢复记忆的良药,若是都没了,她的希望就泡汤了。 她的记忆再这样乱下去,伤人伤心,她如何对得起姬浔? “那倒没有。”丫鬟摇头,“王爷说过,除了药材,这个院子里的东西一样都不准动。那些药材一遇到多雨时节就会发霉,存不了,所以才会更换,但是您做好的药都密封着,无论坏不坏,留着都是个念想。” 凤琉璃大松一口气:“你帮我去将我所有制好的药都拿过来。” 正说着,房门被打开,凤琉璃抬头看过去:“杏仁?这么快就抓好药了?” “奴婢在门口遇到刘嬷嬷,她正好才出门,所以就把药方交给她了。”杏仁掩好门,“唉,夫人挂念您挂念得紧,要不是当年闹得乌龙,她想您说一声就能让您过去见她,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只能偷偷让刘嬷嬷去取东西给您。” “熬过这阵子,以后会好的。”凤琉璃莞尔一笑,“你回来得正好,去帮我把我以前做好的药都拿过来,我有用。” “奴婢这就去。”杏仁轻轻打开门,门外才起了一阵凉风,把在屋子里被炉火烘出的燥热吹散,浑身觉得舒爽得很。 如同一条鱼一样滑了出去,把门牢牢合上,不让一丝凉意透进去,王妃如今可是连这点风都受不住了。 到小药房中,杏仁熟门熟路地和几个丫鬟一起把药都装在大木箱里,一并抬进正房。 “王妃,全部都在这里了。”杏仁打开木箱,木箱里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药,“总共三层。” 第七百四十八章 铭 凤琉璃起身,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数着这些药,一层也不过二十四瓶,三层总共七十二瓶。 当年战九霄去边关,她将所有有用的药都一股脑塞给了战九霄,之后她也奔赴边关,更是将后来做的药都带了过去,药房里还能剩下这么多,她虽然不满足,但也庆幸。 只不过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其中除了极少数直接从空间中拿出来的药以外,就是自己炼制的药,可她炼制的药中用从空间中取来的药材炼制的也很少,绝大部分都只是寻常药。 如此说来,她的希望越发渺茫了。 凤琉璃默默在心中祈祷,但愿能得偿所愿。 “王妃,您要找什么药?”杏仁看着蹲在木箱前挨个儿翻找的凤琉璃,也蹲了下来,“您告诉奴婢,两个人一起找会快些。” “我不记得名字了,你去忙别的,我自己找找。”凤琉璃拿起一瓶药,看了眼上面的名字,就放到一边了。 这都是些稀奇古怪的药,寻常时候都用不到,她之前也就是觉得好玩,顺手炼制,哪里能记得请,不过是现在看到了药瓶上的名字回忆起它们的功效罢了。 杏仁见帮不上忙,安静地退到一边,视线从火炉上扫过,顿时发现凤琉璃离火远了些,赶紧去衣柜里取出这两天临时赶制的披风来,往她身上一披:“王妃快把系带系上,千万不要着凉了。” “好。”凤琉璃放下药瓶,素手拉着系带,在脖子前转了几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抬眼看着杏仁脸上的薄汗,暗暗叹息,她这副身体真是太差了,“你们都出去吧,房间里太闷热,你们待久了会受不了的,我如果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 “奴婢们就在门口候着。”杏仁额头上的汗水开始低落,她知晓自家王妃不是刻薄之人,也没客气,福身过后带着一众丫鬟出去。 不是她矫情,而是夏季才刚过去,秋风还未能将暑气都吹散,她们站在屋外还会觉得日头太盛,让她们在门窗紧闭烧着炭火的房子里闷着,跟蒸包子似的,实在折磨人。 “王妃体恤你们,你们也要念着王妃的好。”杏仁目光犀利地扫了眼众人,“别开小差,耳朵都支棱起来,若是王妃唤人,你们听不到或者进去晚了,小心你们的皮子!” 王妃仁善不苛待下人,是好事,但是如今掌家之权在张侧妃那儿,王妃要是再没点脾气,只怕要镇不住人。 王妃大度,不在乎这些小事,但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妃被欺负,为了不会落到那样的境地,她就来当这个恶人。 房间里凤琉璃翻了许久,总算是在最下面一层翻找到了一瓶单字“铭”的药,顿时展颜欢笑。 就是这个! 这个药对恢复记忆有奇效! 打开瓶塞,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凤琉璃嗅了嗅,倒出一颗来看了看色泽:“太好了,这药还没坏!” 这种药用的原材料大部分都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两三年就想要变坏也不太可能。 凤琉璃将其他药都装回木箱,到床上躺下后,没有犹豫把一颗药丸咽了下去。 眼睛慢慢地往下垂,视野中的床幔也渐渐模糊,凤琉璃的神识逐渐走到了一条黑暗且狭长的甬道中,下意识地往前走,突然一阵强烈的光亮乍现,她抬手遮住了双眼。 第七百四十九章 恢复 几息的功夫眼前又暗了下来,凤琉璃睁开眼睛,放下手臂。 “你终于醒了!” 凤琉璃一睁开眼就对上姬浔满含惊喜的眼神,皱起眉来,我又昏迷很久了?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能动么?腿呢?你怎么不说话也不动?你还听得见么?能说话么?能感受到么?”姬浔眼中的惊喜逐渐变成担心,掀开她的眼皮查看后,又抬起她的胳膊活动,还在她的膝盖上敲了会儿。 凤琉璃知道姬浔是在试探她还有没有反应,但是她觉得男女大防还是要讲究的,张嘴欲要呵止姬浔,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的张不开。 “你是谁?” 凤琉璃听出来,这是她自己的声音,像是长久没有开口,特别的嘶哑。但是!她并没有说话! 深呼吸几下,凤琉璃总算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她的意识回到了过去,从阿莎岚的角度再经历一遍。 知道现状后,凤琉璃倒是不慌了,静静地去感受。 如今她和阿莎岚再也不分彼此,心和心在一起跳动,每一个频率都一样。 她看着姬浔无微不至地照顾着阿莎岚,感受着阿莎岚满腔的感激。 沉睡了许久才醒过来,她的身体不止是虚弱,软绵绵的,像没骨头一样,连动都没有力气动,在晃晃荡荡的车轿里躺着的一个月都是姬浔在照顾她,擦脸擦手、喂药喂饭等等,往日整洁的姬浔都长出了胡茬。 她在姬浔的照顾下身体越来越好,到达楼兰时,甚至可以蹦跳,但是刚来到楼兰,面对热情的楼兰人还有些胆怯,她拉着姬浔的衣摆,寸步不离地跟在姬浔身后,姬浔也不拒绝,反而给她披上了一层皮裘,此时此刻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姬浔深深的依赖。 在楼兰整整两年的时间,她性子跳脱爱热闹,经常不知道跑到哪个犄角旮旯玩,姬浔总是不厌其烦地将浑身脏兮兮的她揪回来,嘴上不留情面地教训她,可下次还发生这样的事,他还是在太阳落山前将她领回家,然后强硬地给她灌上一大碗药汤。 …… 泪水哗哗地流,凤琉璃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像是被人泼了一盆水一样,脸上枕头上湿得一塌糊涂。 凤琉璃起身,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恍惚地坐在床上。 错乱的记忆已经被抹消,属于阿莎岚,不,属于她过去真实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她终于将弄清楚了前因后果。 姬浔…… 想到和姬浔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方才姬浔毫无表情的模样,凤琉璃的心中涌来一阵又一阵的酸涩。 对她来说,恢复记忆也好,不恢复记忆也罢,始终都是她一个人。 但是对于姬浔来说,阿莎岚是他苦心护着的妹妹,而如今的她只是一个陌生人。在他心中无异于是妹妹死去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凤琉璃曲起双腿,把头埋在膝盖上哭得不能自已。 之前她意识到自己的话会伤了姬浔的心,但是只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尽量感同身受,可重新再把过去经历一遍,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姬浔会如何伤心,她心中无比后悔自己方才在姬浔面前说的那句话。 泪水往下淌,还不能和脸粘合的面皮被泪水从眼睛处往下渗,和脸越来越分开了。凤琉璃索性将面皮扯下,随手丢在床榻上继续哭。 “王妃。”杏仁隐隐约约听到哭声,轻轻敲门。 第七百五十章 打算 “我没事。”凤琉璃闷闷地开口,“我用了药,需要休息很久,也见不得风,你们都别进来。” 难过的情绪像洪水一样涌来,她暂时控制不住,也不想让人看见她这个样子。 “好的。”杏仁的心提了起来,王妃的声音听着就不对,但王妃这样说了,也许是药的副作用也不一定,坐回绣墩上,杏仁再也静不下心来绣花,支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房里的动静。 直到天黑下来,凤琉璃还是没有动静。 “里面怎么没掌灯?”战九霄皱着眉头看向黑漆漆的正房。 杏仁小跑上前:“王妃从药房里找了以前炼制好的药服用,说是见不得风,不让我们进去。” 战九霄闻言,步伐急促地走到房门前,敲几声:“琉璃,还好么?” “你进来吧。”漆黑之中,凤琉璃睁着眼,也没有具体看向什么地方。 难过的情绪已经被她消化了,但是她还是不太想见人,她怕自己又会在不知道的时候辜负了谁。 战九霄打开门,一只脚已经迈进门槛,转身对刘嬷嬷吩咐:“把晚膳取来。” 话说完,门也关上了。 “你在哪儿?”战九霄抹黑往前走,两手摸着墙边的桌柜摆设,很快就摸到了一盏灯盏,他从下方的抽屉里摸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星子跳动几下就燃起了火苗,他迅速点燃附近的蜡烛。 “我在床上。”凤琉璃没精打采地应着。 战九霄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见她可怜兮兮地抱着双腿,盖上火折子,立刻跑了过去:“谁欺负你了?” 凤琉璃一吸鼻子:“哪有人能欺负我,我,我恢复所有记忆了,有些难过而已。” “都过去了。”战九霄揉揉她的脑袋,嘴角微微弯起。 凤琉璃一看他的神色,柳眉轻蹙:“你的情绪好像也不好?发生什么事了?” 战九霄在她身边坐着,不打算瞒着她,嗓音低沉:“我母妃很有可能是陈国的奸细,她顶替了许家姑娘的身份入宫,潜伏在父皇身边,向像陈国传递消息,出卖大黎,甚至还对父皇和太后下毒。也许有八成的可能吧。” 他低下头,凤琉璃握紧他的手,他把凤琉璃往怀中揽,下巴搭在凤琉璃的头顶上:“如果真的从陈国八王爷那里拿到确凿的证据,我再无颜面顶着战王的爵位受人拥戴,到时候我会解甲归田,你可愿意陪我逍遥世间?” “愿意,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凤琉璃毫无犹豫,眼睛中反射着烛光,如同两簇火一样,坚定而炽烈。 战九霄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将她抱得更紧了:“但是还要再等等,眼下两国都不太平,我不能就此撒手而去,得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以后再离开。” “我都听你的。”凤琉璃把手伸到战九霄身后抱住。 她不忍心去戳破战九霄的自欺欺人,说得好听是逍遥世间,可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无法面对先淑妃的身份,无法接受先淑妃做过的事,所以躲起来。 可是战王的称号可不是光凭借皇室血脉得到的,而是他战九霄在战场上和人用命真刀真枪地打拼下来的。他受人爱戴也不是因为他是皇子,而是因为他数百次将敌人击退,成功护住边关。 一切的称赞和荣誉,他受之无愧。 第七百五十一章 撞见 凤琉璃听着耳边强有力的心跳声,她弯起嘴角。 罢了,逃避又怎么样? 至少心中无愧,至少他心中畅快。 “陇西那儿怎么样,我娘亲的母族就在那边,一来可以远离朝堂,二来日后也能有个照应?”凤琉璃仰起头。 “可以,那是个民风淳朴、风光秀美的好地方。”战九霄想到很久以前北鞍有进犯到陇西,他在那里停留了十来天,印象很好。 凤琉璃闻言,坐直了身,双眼亮晶晶的:“地貌如何?可种什么庄稼?百姓都吃什么?” 也不知道那里的饭菜合不合胃口,平时她和战九霄爱吃的东西有没有。 算了,就算不合胃口,没有他们爱吃的东西也没关系,大不了她去学下厨,自己亲手做就行。 但是气候要是不合适就很折磨人,凤琉璃小嘴巴叭叭的:“气候怎么样?雨水多不多?一年里冷的时候多还是热的时候多?听说有些地方会有梅雨季,到处都是湿的,那里有没有?” 最讨厌的就是她的身体,一丁点凉都受不了,要不然可选的地方可多了。 “我上次去边关,一路过去,宅院的风格都不一样,甚至还看到了围成圈的土楼,陇西那边是怎么样的?会不会和京城相差很大?” …… 听凤琉璃叽叽喳喳地询问,战九霄低落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摸了摸凤琉璃的头顶,战九霄不疾不徐地将知道的都告诉她。 可战九霄才在陇西停留十来天,而且还是以军事为重,根本没有时间观察那里的地形地貌和风土人情,能解答的也不多,至少凤琉璃对于他的答案不太满足,毕竟是以后要定居的地方,多了解一些,多做些准备,日后过去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明天我偷偷回家一趟,可以么?”水润的大眼里满是希冀,“很小心,绝不张扬。” “注意安全。”战九霄对于凤琉璃回丞相府并不会觉得不高兴,但是对凤琉璃小心谨慎到委屈自己而不舒服,他看着凤琉璃的眼,“不张扬只是因为不想你落入危险中,并不是要委屈你。如果你想公开,我多派一些人保护你就是了。” “不用。”凤琉璃眼睛弯成了月牙。 心仪之人在乎她的安危,她也不舍得让他操劳,安安分分的,能减轻他的负担再好不过。 二人腻歪了一会儿,战九霄不舍地起身:“我白日里巡视了一圈军营,还和士兵们较量了一番,浑身都是汗,我过去前院洗漱。待会儿晚膳到了你先用,不用等我。” “你快去。”凤琉璃乖巧地点头,伸手把人往外推。 人走之后,凤琉璃坐在床边想想出远门要准备的物品,写了好几页名字后,朝门外喊了一声,“杏仁!” 清脆的声音透着愉快,像只林间欢快的雀儿。 她要回丞相府去找娘亲,娘亲从小在陇西长大,对陇西的一切应该很熟悉,应该还能补充补充。 杏仁闻声,本能地感觉到这个声音和往常的不太一样,但是她没多想,推开门钻了进去:“王妃唤我可是有什么……”吩咐? 张着嘴巴,杏仁的话卡在喉咙里,眼前之人五官立体,长相明艳,根本就不是自家王妃。 凤琉璃看见杏仁目瞪口呆的样子,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光滑细腻,没有烫伤的凹凸不平,她立刻想起她之前把面皮扯下来,至今都没有带上。 好一会儿,杏仁回过神,指着凤琉璃道:“你……” 第七百五十二章 绑了 凤琉璃兔子一般跳到杏仁身边,一手握着杏仁的后脑勺,一手捂着嘴:“别喊!别叫!” “呜呜呜!”杏仁受了惊吓,动作更加激烈,双手扒在凤琉璃的手背上,使出吃奶的力气要将凤琉璃的手扯开。 “你先安静下来,我是凤琉璃,你听我说。”凤琉璃不敢大声说话,担心会被守在外面的下人听到。 她此时的声音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刻意压低着,把声音弄得低沉,落在杏仁耳边却引起了更加剧烈地挣扎,脸不是王妃的脸,声音也不是王妃的声音。 杏仁激动得眼睛充血,五指抓住凤琉璃的中指,狠狠地往外掰,食指和掌背都已经垂直了,凤琉璃吃痛,不由自主地要松开捂住杏仁嘴巴的手。 挣扎间,二人双双倒地。 门外的丫鬟只来得及看见投在门上的黑影一晃而过,听到声音后狐疑地敲门:“王妃,杏仁姐姐,需要奴婢们进去伺候么?” 杏仁的嘴巴还被凤琉璃紧紧捂住,她越发用力地掰着凤琉璃的食指,喉咙里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凤琉璃的身体一向虚弱,能控制杏仁这么久已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食指的疼痛更是加倍抽干她的意志,让她提不起劲,眼看着杏仁就要挣脱开了。 以杏仁这个架势,她一松手,杏仁就能把门外的下人都给喊来,到时候她隐瞒的事就都曝光了,之后不光她没办法给众人一个合理的解释,让自己和战九霄陷入险境中,更重要的是会坏了战九霄在陈国的布局。 “王妃?杏仁姐姐?”一直等不到回应的丫鬟觉得奇怪,伸手在门上又敲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应,她抬手往里推,“奴婢进来了哦。” 门板有被推开的声音,凤琉璃越发着急:“对不起了,只能先委屈你了。” 在杏仁还没理解之前,她一个手刀精准地劈在杏仁后脑勺上,杏仁眼前瞬间黑了下来。 凤琉璃赶紧把手垫在杏仁的头下,不让她的头撞到地面。 开门的吱呀声开始响起,凤琉璃把头低下来,保证不会被丫鬟看到,压低嗓音,变回丫鬟熟悉的音色道:“关上门,去把王爷请过来。” 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丫鬟闻声停下动作,看着眼前的那一线屋内布置,更是满头雾水,不过仪闲院里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的,最守规矩,哪怕不太理解也很听话地关上门,门关好了,她冲着门里面屈膝:“奴婢这就去请。” 凤琉璃长舒一口气,撑着地板坐了起来,但浑身都酸痛,她往后一看,正好后面摆着一个一人高的花瓶,她直接往后靠着休息。 边喘着粗气,边看向杏仁。 她的手劲不大,杏仁估计晕不了多久,得想办法暂时将人控制住。 在屋子里巡视一圈,凤琉璃扶着墙朝书架走去,在书架下方的抽屉里摸索到了一捆麻绳,这还是她上次带辰儿玩游戏时找来的,正好可以用得上。 把麻绳拿到床上放着,凤琉璃走到杏仁身边,把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奋力地带着杏仁站起来,脚下一直在踉跄,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把人拖到了床上。 拿起麻绳,凤琉璃连劲儿都没有缓过来,就开始往杏仁身上绑。 可就在此时,杏仁悠悠转醒。 第七百五十三章 割舌头 凤琉璃眼明手快,抓起落在床上的绣帕往杏仁张开的嘴里猛地一塞,立刻堵住了她的嘴,之后又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麻绳紧紧缠住她的手。 杏仁不肯放弃,两只手仍使劲地要挣脱,皓白的手腕被麻绳勒出了一大片红印。 凤琉璃有一瞬间心软,差点放手,但杏仁嘴里仍发出呜呜的声音,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手的时候,她把心一横勒紧了麻绳,嘴里安抚着杏仁:“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你给我点时间,我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你听完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喊,可以么?” “你可知王妃为何这么急的找本王?”战九霄疾步朝仪闲院走去。 丫鬟小跑着跟在后面:“奴婢不知道,杏仁进去没多久,房间里响起了一个之后王妃就吩咐奴婢来找您了。” 战九霄闻言,脚下的步伐迈得越来越快,没多会就将丫鬟远远甩在后面。 “琉璃?”战九霄打开门,明间没看见人,他的视线扫到了东侧间,看清凤琉璃和杏仁面对着面大眼瞪小眼,心下觉得好笑。 “你快来,我还没想到该怎么解释。”凤琉璃的眉毛比杏仁身上的麻绳扭得都要厉害,她思来想去,不知道要如何措辞才能让杏仁接受她死而复生这件事。 战九霄轻柔地把手放在凤琉璃的眉间将川字抚平,转向杏仁后脸却板了起来:“本王以下说的话,也许你会觉得难以置信,但是这都是事实。 “王妃确实是在战场上死了,你和刘嬷嬷都见过她的尸体,本王之前对你们的解释是她还没有真正死去,而是一口气堵住了,等抬棺材的时候遇到颠簸,她那口气才舒出来,也因此活了下来,之后阴差阳错去了陈国。 “但事实是,王妃遇到盗墓贼和一个黑衣人,姬浔碰巧撞见并将她救了下来,见她神色如常,所以给她试了一颗有奇效的药,这个药并不能让立刻让她醒过来,但是却瞬间改变了她的样子,也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模样。 “很长时间以后她才醒来,但是失去了记忆,身体也极其虚弱,只能跟着姬浔在楼兰生活。” 看着杏仁瞠目结舌的脸,战九霄的眼神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很吓人:“你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若不是看在杏仁一心为琉璃的份上,他连解释都不会解释,直接让人把她舌头给割下来。 杏仁从战九霄的眼神中看见了杀意,她嘴巴动了动想要求饶,舌头被嘴里的手帕压得不能动,她也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 “记住你说……”战九霄还要警告,被凤琉璃拍了下后背,他回身低下头,凤琉璃瞪着他,“谁让你吓杏仁了?” 前面的解释都还行,突然态度骤变威胁起人来了,翻书都没有战九霄变脸的速度快。 不等战九霄说话,凤琉璃把战九霄往外推:“看她都被你吓成什么样了,你赶紧先离开。” “我晚膳还没吃呢。”战九霄半推半就地往外走。 “回你的院子吃。”凤琉璃啪地一声将房门关上,走到瑟瑟发抖的杏仁面前,满脸愧疚,把她嘴里的绣帕拿了出来。 边拆开麻绳边道:“弄疼你了吧?抱歉!” 杏仁无声地摇头,心跳还后怕地砰砰直跳。 “王爷只是在吓唬你,有我在,他不敢真把你怎么样。”凤琉璃心疼地揉揉杏仁的手,看杏仁一副被吓怕地样子,也不知道她信不信战九霄的说辞。 第七百五十四章 去丞相府 凤琉璃提起裙摆,走到旁边的柜子前,打开最下方的抽屉,伸手取出伤药和绷带。 “你的手腕都被勒出血痕了,我给你上药。”凤琉璃轻轻拿起杏仁的手腕,挑出断裂后残留在伤口处的细小麻绳,做了简单的清理,她把药撒了上去,“有点疼,你忍忍。” “嗯。”杏仁低垂着眼睑,瞅着凤琉璃生怕弄疼她小心翼翼的样子,泪水涌上眼眶,“王妃。” “太疼了是么?”凤琉璃往伤口处吹了吹,想要吹散疼痛感,“你再忍忍,上了药才能好得快些,你也能少受些罪。” “不疼。”杏仁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抹着眼泪却没再说下去。 凤琉璃见她欲言又止,担心她还是不相信,便寻思着说些过往的事来证明自己,余光瞥见烧着红炭的小火炉,她抿嘴笑道:“四年前的冬日,我、你还有刘嬷嬷常常围在一起烤火炉,都忍不住嘴馋,就取来了板栗放在火炉边烤。我记得有一天,你吃多了直打嗝,被来传话的林潭撞个正着……” 杏仁的脸瞬间比炉子里的红炭还要红还要烫,她把头埋得低低的。 那天可真是羞死个人,正巧撞上不说,她当时也傻,不知道可以先避开,林潭和王妃对话的时候,她在旁边“嗝嗝嗝”地伴奏,王妃说一句话,她都“嗝”了三声,如今想来还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还有一次爬墙……”凤琉璃还未说,嘴角就止不住地上扬。 “王妃,再说下去奴婢就没脸见人了。”杏仁摇了摇凤琉璃的手,一脸绯红地道,“我相信您,王爷来过以后我就缓过来,相信了此事。您的言谈举止和往日一模一样,和奴婢们相处的方式也没什么不同,除了是您本人,其他人再怎么学,在细节上也学不来这么详细。” 凤琉璃摸了摸她鬓边乱了的青丝,眉眼弯弯:“不说了。” “王妃之前怎么没和奴婢说?”杏仁心疼地看向凤琉璃。 凤琉璃笑了笑,低头帮杏仁包扎:“起死回生这种事太过惊世骇俗,我担心你不能接受,所以干脆不说了,反正我戴着面皮,说与不说都不影响我们的关系。” “那怎么会一样?”杏仁激动了,“您要是说了,有奴婢帮着您打掩护,您也不用全都一个人担着。” “那倒是。”凤琉璃把绷带打了个结,“有个人陪着我,我至少不会觉得那么不真实,像是在过别人的生活。” 每日戴着面具,把过往都掩盖了,被丫鬟们问及在陈国的事时,还要凭空杜撰出陌生的故事来,这种生活如何能有真实感呢。 杏仁抱着凤琉璃:“以后有奴婢陪着您,那些麻烦奴婢想办法帮您挡了。” 翌日一早,凤琉璃记挂着陇西的事,才用过早膳送别辰儿,她就迫不及待地去了丞相府。 丞相夫人一听闻她来了,放下手中的木鱼,从小佛堂小跑出来:“璃儿呢?用过早膳没有?怎的穿得这么厚?” “用过了。”凤琉璃挽住夫人的臂弯,“我之前受伤落下的病根,畏寒,穿厚些就好,娘亲不必忧心。” 闻言,夫人的心微微落地,但想到什么,立刻板起脸来:“你啊,怎么又往家中跑?要是叫别人瞧见可如何是好?” 第七百五十五章 怀疑 凤琉璃心头一热,扶着夫人到美人榻前坐下,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了她身边抱着臂弯撒娇:“那些人看到又如何,我本来就是爹娘的女儿,只要娘愿意,我们今日就一同出去逛街,女儿把全京城最精致的头面都买来送给娘,让他们待在一旁干羡慕!” 此言一出,逗得夫人开怀大笑:“好好好,我的闺女最是孝顺!” “那咱们现在就去?正好马车应该还在门口。”凤琉璃起身,挽着夫人的手,王爷说了我们只是不想张扬,不是一定要委屈自己躲着藏着。 “说说而已,此时正是多事之秋,咱还是要求稳妥,至于其他的事以后咱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夫人赶紧把人拉回原位,“你今日有何事不能让刘嬷嬷传话,非得过来一趟?” 凤琉璃瞧见身旁的茶几上有橘子,伸手拿了一个,三两下剥开皮,将橘子分半递了半边上去:“娘亲,女儿想像您打听一下陇西的地貌。” “打听那儿做什么?”夫人接过半边橘子,掰了一瓣放进嘴里,酸甜可口汁水丰沛,她好几年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橘子了。 心虚地摸摸鼻子,凤琉璃笑道:“王爷说,若是证实了先淑妃之事,他打算带女儿云游四海。” 夫人低头看着被咬了一半的橘子,顿时觉得太酸了,她眼睁睁地把这橘子放进嘴中,感受到倒牙的酸涩,另一只手把还没吃过的橘子放回果盘里:“不去不行么?那些事和战王没有关系。” “既然王爷觉得留在这里良心有愧,不如遂了他的意,至少他能开心些。”凤琉璃窝在夫人怀中,无声地安慰。 夫人心知无法说服凤琉璃转变主意,叹一口气:“既然是要云游四海,怎么又问陇西了?” “就算云游四海,也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累了厌了就回去。而且,女儿也不愿坐吃山空,就想着能在那里发展一些产业,若是能种植药材是再好不过的。”凤琉璃身上穿着皮裘,厚实得让人一看就觉得热,她不敢在夫人的怀中窝太久,直起了身,“女儿知道那里是娘亲的故土,女儿想感受一下娘亲自小的生活环境。” 夫人看着她,有一瞬间地晃神:“陇西多山,植被繁茂,四季分明,气候温和,据说山上长有不少草药,应该正是你想要的地方。” “那太好了!”凤琉璃喜笑颜开,“日后女儿就可以包下几座大山,成片成片地种植草药,想做什么药都可以随时从山中取来。” 凤琉璃瞧着夫人眼角的皱纹,伸手摸了摸,眼中露出心疼之色:“娘亲为女儿操劳太多,女儿待会儿回府就为娘亲做些滋补的药丸,把这些年的亏损都补回来。” “补什么?谁老了都会这样。”夫人的手覆在凤琉璃的手背上,轻轻一握,将她的手从眼角带下来,放在掌心中,双手一上一下地合握住她的手。 夫人若有所思,凤琉璃以为是在为了以后的分别伤感,她道:“娘亲无需伤心,女儿就算是周游四海,女儿也始终都是你的女儿,一得空闲就给您来信,还把各个地方的特产都给您寄一份,让您在家也能享受世间的珍馐美食、奇珍异宝等等。” 双手握紧了,夫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凤琉璃:“你当真是我的璃儿?”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不管不顾 凤琉璃瞪大了眼:“娘亲怎么好端端地又怀疑起我了?” 夫人的眼睛一遍一遍地审视着凤琉璃的脸,除了烫伤留下的疤,没有丝毫贴了面具的痕迹。 “夫人可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奴婢与刘嬷嬷时时刻刻跟着王妃,王妃若是有异,定然瞒不过奴婢二人。”杏仁上前一步,她是凤琉璃自己买下的丫鬟,在夫人面前没有刘嬷嬷得脸,说话的可信度也没有刘嬷嬷高,所以她拉过刘嬷嬷,“嬷嬷,你说是吧?” 夫人紧紧握住凤琉璃的手,满含期待地看向刘嬷嬷。 眼前的璃儿太过体贴太过会照顾人,往日她还觉得璃儿是长大了懂事了,可是如今看着璃儿事事周到的样子,她越发觉得陌生,越发觉得不像是她的璃儿。 有织玉在前,就算眼前之人言行举止再相像,若是有心模仿,也不是做不到的,她分辨不出真假,刘嬷嬷总该知道吧? 她心中既希望眼前的凤琉璃是真的,她的璃儿还活着,以后也会越过越好,又害怕自己误信了歹人,会对不起真正的璃儿。 “夫人,杏仁说的是,王妃与从前没什么区别,您这是关心则乱了。”刘嬷嬷刚开始时也有过怀疑,但和凤琉璃相处久了也就能看出真假了。 她一手将凤琉璃带大,与夫人和凤琉璃的情分都很深,自然不愿看到二人产生隔阂,便道:“王妃乍然回来且有所改变,夫人见到王妃的日子又屈指可数,难免多疑些,夫人可向王妃多询问一些往事,以证王妃的身份,千万不能留着猜忌影响您二人的母女感情。” “好。”夫人看向凤琉璃,“你五岁生辰时……” “女儿不慎落水,弄掉了母亲亲手做的珠花。”凤琉璃抢先答,但这件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至今不少人还能记得这件事,于自证身份无异,她撇了下嘴,“两日后,女儿带人去打捞,打捞上来后发现珠花边点缀的细小珍珠都掉了,跑到你那儿哭了好长时间,得您补贴了一小匣子的南珠,足足有八十多颗。” 得了一匣子南珠很多人都知道,但具体到数字,也就只有经常拿南珠来把玩的凤琉璃才知道得这么清楚。 夫人看着凤琉璃摊开的手,眼眶红了:“赤狐皮。” “女儿让刘嬷嬷做成了船型,在里面躺了两晚,觉得不舒服就让刘嬷嬷收起来了。” 这块赤狐皮从缝制到收起来也就自己院子中的人知道,不过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旁人若想打听,昔日在院子中伺候的人也未必记得。 “人之初。” “不读书。”稚童厌学之语,不可学。 “角雕风筝。” “放上天,然后把坏人都叼走” …… 时间在一问一答中缓慢地度过,凤琉璃越回答,心中越是难受,恨不得在夫人面前也卸下易容,把真相都告诉她。 瞧着眼前老泪纵横的娘亲,凤琉璃把话咽下去了。 “死而复生”于她而言始终是一把悬在脖子前的利剑,稍不注意就会割喉索命,娘亲已经年迈,应该安享晚年,她不该为了一时的轻松而把真相告诉娘亲,让娘亲也跟着担惊受怕。 “娘亲还是不能信女儿么?”凤琉璃一脸委屈。 “信了信了!”夫人抹了把泪,她早已相信了眼前之人是自己的璃儿,但只要一想到璃儿比以前懂事许多,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疼,得要受了多少苦才能边得如此懂事? 拉着凤琉璃,夫人把她想要打听的陇西的情况都告诉她,只要璃儿愿意,娘亲就把最好的都给璃儿。 第七百五十七章 隐瞒 婧安捏着葡萄,吃了几颗就觉得没滋没味的,她瞥了眼坐在对面慢悠悠剥着葡萄皮的岚,暗自叹息,果然假的就是假的。 要是阿莎岚在,早就和她抢起葡萄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能把整盘葡萄都给抢光了。 扫了眼周围的丫鬟,唤道:“霜儿,雪球又跑出去了?你带人去找找。” “方才还在屋子里。”霜儿环顾四周,确实没有看到雪球,眉头皱起来,“奴婢这就去。” “你们也都去找,本宫身边有岚伺候就行了。”婧安假装随意道。 “是。”一屋子的丫鬟立刻退出了屋子。 “我是哪里又露了破绽?”岚放下手中葡萄,一边与婧安对视,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以防有人偷听。 “下次你吃东西,要和我抢着吃。”婧安单手托腮,眉眼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 岚皱眉,看了眼在果盘中堆成小山一样的葡萄:“为什么要抢着吃?” “抢着吃才好吃。”婧安给了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她算是知道了岚有时太过正经,她也没打算把人教开窍,转而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可还好?” 这个“她”不用明说,岚也知道问的是阿莎岚,岚摇摇头:“那边的事如非必要是不会传到这边的。” 婧安想想也觉得是如此,哪有主子给暗卫交代情况的道理。 “那你能帮我问问么?就说我想知道。”婧安目光灼灼地看向岚,她身边有这么多人,阿莎岚身边却连个可信的人都没有,甚至都不知道要在哪个地方藏着,阿莎岚的性子这么活泼,要让她憋着,得难受坏了。 “可以。”岚点头,“但我不能保证会有回信。” 半个月后,远在京城的战九霄收到了消息,去仪闲院找凤琉璃。 才靠近正房,他就感受到一阵灼热的温度,浓郁的药香从屋子里散出来,他看向守在门口的刘嬷嬷:“王妃还没有炼制完?” “先前炼制了一批,已经送到丞相府中。”王妃说到做到,一回王府就开始筹备帮老爷夫人炼药之事,刘嬷嬷额头渗出了薄汗,“王妃说趁现在闲着,多做一些,才能有备无患。” “王妃每日可有按时用药?”战九霄背着手。 “都按时用药。”刘嬷嬷道。 战九霄拧起眉头,照理来说,每天按时服药理应有所好转,怎么琉璃看起来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你怎么还不进来?”战九霄一说话,凤琉璃就听到他的声音,可迟迟未见他进来,就自己走到门边问话。 “这就来了。”战九霄失笑,推开门进去,“陈国那边来了消息,婧安想打听点事。” 闻言,凤琉璃做贼一般将战九霄往里拉,离门口远些了,她才问:“婧安想打听什么?” 自从恢复了记忆,她对婧安的挂念成倍的增长。 “她想打听你的情况,你要如实相告么?”战九霄把密函递给凤琉璃,这事由她自己觉得。 凤琉璃咬着唇瓣思考一会儿,最终摇头:“婧安那边危险重重,还是不要告诉她让她分心的好。” 虽然每次问婧安的情况时,战九霄都尽量挑好的说,但是毕竟是身在敌窝,婧安的日子过得又怎么可能轻松?反正她也鞭长莫及,何必让她多操一份心。 第七百五十八章 拒绝秋狩 “那就听你的。”战九霄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你畏寒的情况至今都没有好转?” 汤药咕噜咕噜地翻腾,凤琉璃赶紧过去控制火候:“还是老样子,我的身体亏损严重,只能慢慢调养,急不来的。” 其实之前在楼兰调养两年多,后来来到京城也一直精心调养,她的身体好转了不少,但是这次长途跋涉,夏日贪凉多在屋子里放了些冰,才折腾得身体又变差了。 凤琉璃看见战九霄才进来一会儿,额头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赶紧起身,把他推出去:“你快出去,过热或者过冷,身体都遭不住,别我还没好你就也病了。” 战九霄拒绝不了,叹着气离开了仪闲院。 管家领着一众小厮迎面而来:“王爷。” 看着他们托盘里的东西,战九霄忽然想起过几日就要去秋狩,留下一句“不用准备了,今天秋狩本王和王妃都不参加”后就疾步离开。 “这如何是好?”小厮问管家。 管家看了眼托盘,更是发愁,张侧妃张罗都要到尾声了,这时候跟她说不必再张罗,岂不会得罪人? 果然,管家将此事告诉张氏,她捏着账本,指尖的力道大得都要把账本撕碎了,她忙前忙后这么久,一句话就把她所有的付出都抹煞了,照顾辰儿和王爷是如此,准备秋狩也是如此,当真是一如既往啊。 屋子里的下人噤若寒蝉,管家思索着该怎么缓和气氛,张氏却声音温柔地道:“罢了,既然王爷如此决定,府中上下自然是要遵守的。这些日子也辛苦管家了,妱儿。” 妱儿会意,从袖笼中掏出一个鼓胀的荷包递给管家,张氏笑容温婉:“管家为府中办事任劳任怨,这点茶水钱还请管家收下。” “这……”管家看着荷包,轻飘飘的,估计都是银票,他深知无功不受禄的道理,更何况如今府中还有个不掌权的王妃,不该拿的东西更加不敢多拿,“多谢张侧妃好意,只是奴才为王爷办事,茶水钱王爷自会给,奴才只这点肚子,喝不了多少。” 他在府中数十年,这点拒绝人的底气还是有的。 张氏眼睛微暗:“是本侧妃不懂规矩了,想来管家还有许多事要操劳,本侧妃就不耽误你了,妱儿,送管家。” “奴才告退。”管家规规矩矩地行礼后退下,出了院子,他遗憾地摇了摇头。 战九霄进宫直奔皇帝而去:“陛下,臣弟恳请不参加此次秋狩。” “为何?”皇帝从奏折中抬起头。 “王妃畏寒,受不得途中奔波,更耐不住猎场里的凉意。”战九霄答道。 猎场山林环绕,温度比京中还要低,以凤琉璃的身体白天在京城都受不了,山间的夜晚更加熬不过。 “你带侧妃去不就行了,朕记得你府中还有一个你自愿纳的侧妃。”皇帝不以为意。 “与她无关。”战九霄沉下脸,“我此生挚爱只有琉璃一个,她身体受不住,我也不会为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害她难受。” 皇帝放下朱笔,认真地正视战九霄:“当真如此?” “当真!”战九霄起身,拱手表态。 “若不是朕很了解你,朕还以为你当真被鬼迷了心窍。”皇帝半开玩笑地看着战九霄。 第七百五十九章 支招 面对皇帝的试探,战九霄后背一凛,琉璃的事怕就怕在一个“死而复生”上,这世间对长命百岁或者死而复生最痴迷的就是坐拥天下的天子,眼前之人如今虽然没有沉迷其中,但是难保知道琉璃的事后不会生出想法来。 “臣弟若是被迷了心窍,也是三年前被迷的。”战九霄面不改色地自嘲,“当年琉璃在臣弟心中还是个杀母仇人之女,臣弟不也爱上了么?” “唉。”一提到这个话题,皇帝担心又挑起战九霄的恨意,便把话题转回来,“你多年没有参加秋狩,朕希望你能在这次秋狩上一展风采,免得百官都忘记了你的能耐。” “臣弟无意争这些虚名。”战九霄道。 “你在百官中有威严了,日后王妃参加宴会也会受人尊敬。” “王妃亦不在意这些。” “山中虽是温度低了些,但是玩起来身体就暖和了,王妃此行也可锻炼身体,没准玩得尽兴,心情舒畅,活动量也大,身体就自然好转了。” “只怕她还没到就冷得身体不适,无心再去玩耍。” 皇帝看着堂下油盐不进的战九霄,咬牙道:“朕记得姬浔带来的那个姑娘也是这种情况,姬浔能将人安全穿越沙漠,想必对御寒有妙招,你去向他讨教讨教。” “情况不同……” 战九霄话还没说到一半,皇帝皮笑肉不笑:“猎场就是再冷也比不过沙漠吧?” 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战九霄把话咽了下去,作揖:“臣弟这就去找姬浔。” 没办法,不能惹怒皇帝,不然就有可以把底给漏了。 “所以你就被送过来了?”姬浔手里还拿着一本医书。 “嗯。”战九霄走到太师椅前略有些丧气地坐下,“皇命难为,而且本王也不能太过强硬,逼急了陛下,他要是想彻查起来,不太好。” 在人来人往的太医院中,战九霄故意模糊了关键。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去。”姬浔顿住,今时不同往日了,她有她要走的路,身为战王妃,她要承担的也更多,不能再想以前一样一味躲着就行。 更何况还是陛下已经开口了。 姬浔垂下眼睑,放下医书,道:“马车里都要包裹上厚实的毛毡,就连车门车顶都不能放过,汤婆子、姜汤、驱寒的汤药也不能断,轻易别让她出来。若是到了驻地,炭炉更是要烧起来,营帐易透风,多烧几个。……” “多谢。”战九霄拱手道谢。 “照顾好她。”姬浔只说了这句话,就又拿起医书看了起来。 “把王爷请来了?”张氏连喝了几盏茶,一看到妱儿飞奔过来,立刻抻着脖子往院门看,“是不是要到了?来得刚好,菜还都温着。” “侧妃。”妱儿面有难色,“王爷直奔仪闲院去了。” 张氏脸上的欢喜瞬间没了:“又过去?那位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夜夜留宿也就算了,怎么请都请不过来。” 若是真有心,不用请自己也会过来。 妱儿心知张氏难受,不舍得将此事挑破。 “外面怎么又热闹起来了?”张氏听外面的喧哗听得烦躁。 妱儿低下头:“王爷又改了主意,决定按计划出城,只是要为王妃布置一辆特别的马车,现在管家正领着下人去赶工呢。” 啪地一声,张氏打翻了茶杯,妱儿听得心一惊,她却面无表情地把手擦干净。 第七百六十章 端架子 秋狩场上,凤琉璃一从马车上下来,就搭着杏仁的手进了自己的营帐。 战九霄早已派人先来布置,凤琉璃一进门就感受到暖融融的,她环视一圈,营帐上都裹上了毛毡,炭火也烧了好几盆。 “王爷有心了。”杏仁看着炭火上方不断冒着热气的铜壶,眼神都热切了几分,抬脚走过去,接过旁边丫鬟递来的茶杯,提起铜壶倒茶,浓郁的姜汤味飘散出来一瞬间屋子里似乎更暖了,“王妃,先喝杯姜茶暖暖身。” “好。”凤琉璃笑容满面,接过姜茶,对早先到营帐的丫鬟问道,“王爷呢?” “王爷先去陛下的营帐了。”丫鬟福身,“王爷说,王妃可以一直待在营帐里,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奴婢们去办。” “派人给王爷传话,我一切都好,让他尽情玩,别担心我。”凤琉璃喝完姜茶,“山里比较冷,你们也喝点。” 小厮附在战九霄耳边窃窃私语一阵,让满脸不情愿的战九霄脸色瞬间变好了,引得周围人心生好奇。 “你猜猜那个小厮说了什么?” “以战王对战王妃的关心程度,能让他这么快变脸的十有八九和战王妃有关。真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堂堂王爷为了一个女子提前来驻地,监督下人布置营帐,说出去我都觉得臊得慌。” “说起来,你们谁见过战王妃?” “我刚才赶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下马车。” “可看出是哪家的姑娘?能让战王动凡心,相貌定是一等一地好吧?” “既然来了,她怎么不到这里来?看张侧妃跟在战王身后,还以为张侧妃才是战王妃呢?” “她一下马车就钻进了营帐里,至于长相,她连脸都没露,戴着块纱巾蒙面,我看了许久也没看到她摘下纱巾来。” “怎么如此神秘,在卖什么关子?” …… 周围人交头接耳,陆氏也坐不住了,悄悄靠近张氏:“张侧妃,怎么战王妃没出来?” “她。”张氏看着战九霄挺拔的后背,想到之前战九霄的叮嘱,绞了绞手帕,“生了怪病,在休养呢。” 生病了就好好待在府中养着,何必跑来这里碍人眼? 张氏想起方才和其他夫人打招呼时,其他夫人比往日冷淡的反应,笑容就差点挂不住。 以前府中她虽然也是侧妃,但是拥有掌家权,且以王爷的态度看来,是绝不可能再娶王妃了,所以其他夫人都拿她当正室来看待。可没想到,王妃才回来,她们就都翻脸不认人了。 张氏觉得可笑,府中府外,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因为凤琉璃回来而都化为乌有,她的心血怎么就这么廉价? “姐姐生病了?”身为女子能出来玩的时候并不多,难得有机会出来偏不巧生了病,实在可惜。陆氏朝营地的方向看了眼,“我过去看看。” 走到凤琉璃的营帐前,陆氏看着一脸肃然守在门口的侍卫,道:“我是黎王侧妃陆氏,听闻战王妃生病了,特来探望,还请通传一声。” “王妃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侍卫冷声拒绝。 陆氏朝紧闭的门帘看了眼,无奈先离开了。 姜氏见她无功而返,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份,上赶子贴上去有用么?人家战王妃身份高贵,何必看得上你一个侧妃?” 第七百六十一章 屈辱 陆氏见惯了姜氏冷嘲热讽的样子,微微一笑,回到原位朝场上看去。 狩猎即将开始,场上一群劲装的武将牵着马分列两旁翘首以盼,分别以黎王和战九霄为首,黎王笑脸迎人,战九霄面色偏冷,和往日没有不同,气氛也还算融洽。 “诸位爱卿等久了。”皇帝一身明黄劲装出来,两旁的武将齐齐拱手作揖,皇帝走到队伍的最前端,从太监手中牵过缰绳,翻身上马,“太阳落山之前回来,以猎物数量、凶猛程度作为标准,最优者有重赏!” 武将们亦是骑上马,整齐而响亮地回:“谢陛下!” 皇帝拉进缰绳,将身体往马背上俯:“朕宣布,秋狩开始!” 话音一落,场上万马奔腾,所有人如同离弦的箭嗖地冲了出去,围观区沸腾起来,伸头探脑地看向他们,但地上被马蹄蹬起浓厚的尘土,众人只能看到他们在翻滚的尘埃中逐渐消失。 “陛下身后的是战王吧?他好像没费什么力就能跑第二。”在一众快要把身体贴在马背上、脸色涨红像是憋着一股劲的武将之中,战王身形从容,脸色淡然,却依然能领先众人,旁观者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差距。 “是他。”若不是皇帝在前,战王估计能一骑绝尘,将所有人远远地甩在后方。 “战王上阵杀敌多年,骑射功夫了得,这点速度不过是雕虫小技。”一个年轻妇人看见身边锦衣华服的张氏,眼珠子一转,起了坏心思,“你说是吧,张侧妃?” 周围赞扬战九霄的声音戛然而止,女眷们交换了眼神,看笑话一般看向张氏。 之前以为战王府不会再有王妃,她张氏就是战王府唯一的女主人,哪怕她明明就只是个侧妃,却偏要端着王妃的架子,装得端庄贤淑,笑意盈盈却滴水不漏地混入正室的圈子。 尊卑有别,侧妃说到底也是个妾,跑到一众妻子面前谈笑风生,不是存心膈应人么?她张氏如此做派,早已让女眷们心生厌恶,只是碍于战王的面上才不敢有所表态。如今总算是各归其位,她们倒要看看张氏的脸皮到底还有多厚。 张氏看了眼周围人,她们的眼神里都是嘲讽,她面色一白:“王爷武艺超群,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哦?张氏见过战王骑射?”另一妇人捂着嘴笑,头上的银钗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张氏稍稍移开视线:“见过王爷骑马。” “噗嗤。”紫衣妇人笑出了泪,“只怕整个京城就找不出一个没看过战王骑马的人了吧?来猎场的时候,战王不就是骑了一路?” 骑马和场上的骑射终究是不一样,骑马不过是一种交通方式,战王每日都要骑,看过他骑马还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但骑射哪怕是自娱自乐,也得需要个宽敞的地方,据她们所知,战王府中只有习武的校场,但是没有足够跑马的场所,也就是说要是想看到战王骑射,须得另寻地方。 战王从来没有带张氏出席过这样的场合,张氏自然没能看见过战王骑射的英姿,可见也是个不受宠的。 “以张侧妃之前的做派,我还以为战王有多重视你呢。” 张氏瞧着一张张充满鄙夷的脸,咬紧了牙关,屈辱地屈膝福身:“王妃身子不适,妾身先去看看她是否有不适的地方,好吩咐下人伺候周到了。” 言外之意,掌家之权还在我手中。 女眷们都是人精,一听这话就愣住了,战王妃还没有从张氏手中夺回掌家权?张氏还是战王妃有实无名的女主人? 张氏转身,那些奚落的眼神如芒在刺,扎得她身心俱疼。 “救……” 一声惊呼响起,张氏循声看过去。 在十多仗远的前方,一个棕色粗布衣裳的高大男子捂着一女子的嘴往树林里拖,张氏刚要呼救,视线却被女子身上的皮裘攥住了。 这时节,穿皮裘的也就只有一个人。 第七百六十二章 歹意 张氏顿了顿,只一息之后就隐到了树干后,探着头观察。 凤琉璃双手抠扯着男子的手,双腿被拖拽在地上,仍不停地踢蹬,她的脸被捂得很紧,从男子指缝间露出来的肉肿得跟红肠似的,鼓鼓胀胀的,还很红,像是再用力些脸皮都会被挤破。 脸皮? 张氏定睛细看凤琉璃的脸,上面的烫伤竟然没有掉落,其他地方也没有被掀开的表现,难道她的脸是真的? 不知道是不是凤琉璃咬了男子,男子猛地收手,凤琉璃趁机推开男子,朝外面逃了出来,张氏闪电般地藏起来,方才在猎场上被人奚落的画面浮现在张氏的脑海中,她眼神暗了下来。 如果不是凤琉璃,她就不会被人嘲笑! 凤琉璃害她如此,她要亲眼看着凤琉璃有多狼狈。 张氏蹲下身,利用地上丛生的杂草挡住自己的身形,从树后微微探一点头出来,脸上洋溢着畅快。 “他奶奶的,贱人,你是属狗的?”男子看了眼左手掌,手心和手背都被咬出了一弧牙印,稍稍动弹疼痛感就传了上来,他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看着踉跄逃跑的凤琉璃,一脸凶相地冲上去,“敢让老子见血?别让老子抓到你,否则老子要你十倍百倍地偿还!” 凤琉璃浑身瑟缩,男子肌肉虬结,方才挣扎已经没剩多少力气,被他一吓更是手软脚软,手脚甚至都不怎么受控制,双腿像是木头随意拼凑的一样,跑一步都东倒西歪的,她恨不得直接停下来,就此破罐子破摔了。 但是她不可以,对方来者不善,落到他手中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她不能放弃! 驻地就在前方,只要她跑近了,唤来侍卫,她就能得救了。 “救命!有刺客!” 凤琉璃提着裙摆,拼命往前跑,眼中只有前方的营帐,再坚持一下,她就能回去了。 可是她怎么跑得过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跑几步就快要追上她了,宽厚的大掌已然伸到她肩膀上,眼看着就要落下,凤琉璃使出吃奶的劲闷头跑,心都要跳出来了。 咚咚咚。 不远处一群武将打马而过,地面都震动起来,得救了! 凤琉璃惊喜地大喊“救命”,男子立即闪到树林里。 躲在树干后的张氏气得薅了一把面前的草,就差一点了,为什么不伸手快些,直接把人掳走? 张氏恨铁不成钢地男人逃走的方向,忽然她看到男人重新出来,而凤琉璃大惊失色地又跑了起来,张氏往四周看了眼,方才那一队武将竟然没有过来,她笑弯了嘴,看来凤琉璃的行为连老天都看不过眼。 新一轮的追逐又开始,张氏听着凤琉璃的呼救声竟觉得无比的愉快。 嘭! 肉体砸向地面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张氏看过去,好巧不巧正好与凤琉璃的视线相撞,她看着凤琉璃瞪大的眼,扯紧了绣帕,扶着树干浑身颤抖地走出来:“王妃,你没事吧?” “快走!去找侍卫!”凤琉璃大呼,她被绊到在地,好在身上的皮裘很厚实,不算疼,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拉起逐渐靠近的张氏一起朝营帐跑,“你别怕,我们很快就会得救的。” 男人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藏着个人,之前一个凤琉璃都难对付,再来一个更麻烦,必须要速战速决了。他目光凶狠地看向逃跑的二人,步伐迈得更快,像是饿虎一般扑上去。 第七百六十三章 被抓 张氏被凤琉璃拽着跑。 方才她因为担心凤琉璃万一有幸得救,会将她见死不救的事情告诉王爷,王爷也会因此冷落她,所以她才忘记了男人的危险,没过脑子地走出来。 她边跑边低头看着凤琉璃拽着她的手。 为何要拉着我跑?把我留下来挡住男人不是更有利于你逃走么? “你以为你能跑多远?老子劝你别再反抗,否则真惹恼了老子老子要你好看!”男人修罗一般地话如影随行,大掌又一次伸了过来,凤琉璃一闪,拉着张氏跑得更快些。 张氏听见自己的心跳特别清晰强烈,身后的歹徒是冲着凤琉璃来的。 闭上眼睛,张氏膝盖一软,膝盖重重地砸到地面上,连带着拉她的凤琉璃也被拽倒。 “还能跑么?”凤琉璃如同一个球一般滚了起来,拉着张氏的手扛在肩上,一手撑地要将人扛起来。 “跑?”山一样的男人直接挡在凤琉璃和张氏的身前,日头在他正后方,巨大的阴影投在了二人的身上,“是想要老子掰断你的腿么?” “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或者你背后的人许了你什么承诺,我加倍给你。”凤琉璃心知敢在这种场合下掳劫官员女眷的人绝不是一般人,不会为这些利益背叛原主,但她此时能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张氏点头附和:“对,她……她是战王妃,只要你放过她,你要什么战王都会答应。”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在陈国过得好好的,为何还要回来抢走属于我的一切? 歹徒冷笑,虎视眈眈地朝二人走来,张氏起身挡在凤琉璃跟前:“你别乱来,你要是敢伤害我家王妃,战王定然会把你碎尸万段,让你全家陪葬!” 看着歹徒怒火中烧的脸,张氏牙齿都在打颤,心中却越来越高兴,再愤怒一点吧,怒到当场解决了凤琉璃最好。 歹徒的手又伸了过来,张氏的眼睛越来越兴奋,朝旁边瞄了眼,她待会儿趁着歹徒解决凤琉璃的时候,快速跑走,应该可以顺利逃脱。 谁知,张氏脖子后方被手刀砍中,整个人倒了下去。在她身后的凤琉璃伸手接住了她,就在这一瞬歹徒也把凤琉璃劈晕了。 “大人,我家王妃不见了!”杏仁一脸惊慌地冲到禁卫军面前,也顾不上男女大防,抓住禁卫军的手带着哭腔道,“方才王妃觉得闷,奴婢就和她一起出来透透气,但是走到半路王妃手中的汤婆子冷了,奴婢就先回来换一个。奴婢再过去的时候,王妃已经不见了。” “哪位王妃?”禁卫军一边询问,一边挥手让身边的同僚去找统领过来。 “战王妃!”杏仁拉着他,“快去找,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她应该还在附近,你们快去救!” 一听到“战王妃”,禁卫军后背一寒,战王对新娶的战王妃宠爱有加,人尽皆知,要是他们让战王妃在他们管辖的区内遇害,战王能把他们的天灵盖都掀了。 “带人去找!就算把猎场都翻个遍,也要把人找出来”禁卫军先带人走,“姑娘,快领我们去王妃失踪的地方。” 杏仁立刻飞奔在前方领路,禁卫军紧随其后,到了失踪的那片林子,禁卫军看着地上凌乱的脚印,为首的查看一周,命人沿着林中倒塌的草丛追去。 山洞中,凤琉璃被轻轻的抽泣声吵醒,眼前伸手不见五指,她动了动手,发现她的双手被绑在身后,意识回笼,她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试探道:“张侧妃,是你么?” “呵,除了我还能有谁?”张氏吸着鼻子,黑乎乎的山洞中安静得可怕,甚至能够听见蟋蟀跳动的声音,她把腿缩回来,整个人团成了球。 第七百六十四章 控诉 “你别怕,我们靠在一起就不会觉得那么吓人了。”听出了张氏的恐惧,凤琉璃往张氏的方向挪动。 “吓人?”张氏厉声道,“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困在这种地方?你个罪魁祸首才是最吓人的那个!” 凤琉璃抿紧唇瓣:“你对我有怨气,等我们都得救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活着出去。” “说?”张氏笑了起来,“当着王爷的面和你说,然后让王爷讨厌我么?凤琉璃啊凤琉璃,你当真是伪善,装出一副善良大度的样子,所有的算计都藏在暗处,我自愧不如。” 黑暗中,不知道是什么虫子跳到了张氏的身上,她失声大叫,手脚被绑住,她只能像虫子一样用尽全力的往外挪,挪动间碰到了凤琉璃,她撒气一般使劲撞。良久她筋疲力尽才停下来,虫子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或者说只是她自己吓自己,从来都没有虫子。 听着凤琉璃没脾气的安抚声,她笑出了泪:“闭嘴!我不想听你装模作样的声音。你是个十恶不赦的强盗,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你还在我面前装,你不觉得恶心么? “这两年来,我尽心尽力地照顾王爷照顾辰儿,我打理府中的大小事,我努力在夫人之中站住脚跟,我好不容易看到了点曙光,可你一回来所有的一切都被你夺走了,王爷辰儿眼中只有你,府中的管事一听说有了王妃也生了异心,那些虚伪刻薄的夫人更是变了脸……我两年的心血全都化成了泡影。 “琉璃凤,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来破坏我的生活?看着我满身狼狈,看着我被所有人嘲笑,你是不是很开心? “做出这样的事,你良心不会不安么?夜里能睡得着么?” 一声声控诉听得凤琉璃哑口无言,为王府付出两年,最终除了别人的奚落,什么都没有得到,她没有办法说张氏有错,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早就翻天了。 “你没话说了对吧?你良心发现了?”张氏大笑起来。 在王府中她有太多话不能说,她委屈她心里苦,但是她怕隔墙有耳怕王爷会听到她的怨言会冷落她,所以她一直憋着,憋到自己都没办法承受,总算有机会把这些怨气都撒出去了。 “吵什么吵?”歹徒举着火把进来。 凤琉璃终于看清他的样子,一脸横肉,眼神凌厉,一看就不是好人。 歹徒把火把举到凤琉璃面前,凤琉璃面色平静地和他对视,他冷哼一声,把火把移到张氏的面前,一看张氏鼻子眼睛通红,脸上还淌着泪,情绪明显很激动,害怕地往后缩。 他回头看看凤琉璃,这神情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大笑的啊。 分辨不出刚才是谁在吵闹,他冷声警告:“都给老子安静一点,要是再吵,老子拔了你们的舌头!” 说完他恶狠狠地看着两人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脚步声沉稳,带着山洞里的回声,层层叠叠,像是从地狱里走上来一般,张氏缩得更小了。 凤琉璃看着带着火光渐行渐远的人影,眼珠转了转,此人好像没有伤害她们的意思,虽然一直威胁她们,但她们至今只是被绑住,都没有受伤。 “你就是个灾星,一碰到你,我就诸事不顺。”张氏用气声不甘地指责。 第七百六十五章 搜寻 “如何了?”皇帝端坐在上首,脸色冷峻异常。 左手下方的战九霄看向禁军统领,双目喷火,像是能将人焚烧殆尽一般,禁军统领低下头,避开战九霄的视线,也能感受到灼人的眼神炙烤,他咽了咽口水,拱手道:“回陛下,大部分禁军都被安排出去搜山,狩猎场内并没有发现战王妃的身影,臣已经下令继续往外搜查,定能将战王妃安全带回。” “也就是说,你们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一点线索都没有?”战九霄目光如炬地直击重点。 统领冷汗直冒,回话都磕巴起来:“暂暂时还没,没有。” 刷! 统领的余光瞥见战九霄站起身,他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跪下:“战王恕罪,属下这就去督促禁军加快搜查力度。” “等你?”战九霄疾步朝外走,路过统领时冷笑一声,“天黑了都找不到。” 统领被吓得浑身哆嗦,皇帝凌厉的声音接踵而至:“滚去找,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朕把人找到!” “臣遵旨!”统领连滚带爬地退下,出门后看到前方都要走没影的战九霄,气都没喘过来又追了上去。 凤琉璃被抓的地方已经被禁军围起来,不让旁人靠近,战九霄到达后看着足有二十丈远凌乱足迹,心中一抽一抽地疼。 她在歹人手下该有多无助? 在附近绕了一圈,战九霄悬起来的心稍稍落下,幸好没有发现血迹。 而后他沿着倒伏的杂草进入树林,统领带着一队禁军跟在后面:“王爷,这条路的前方不远处是一条土路,我们发现歹人沿着土路往北走并跟着去找,但是遇到的第一个岔口,是由三条路交叉而成,到了那里我们再也找不到线索了。” 战九霄的冰山脸越来越冷,到了统领所说的岔口,这处跑马的痕迹明显,甚至在他们走近的过程中还不断有人打马路过,就算之前有留下足迹,现在也都被马蹄印给盖住了。 “派人去问问,有没有人听到过异常的动静?”战九霄额头青筋暴起,“把猎场的详细舆图给本王找来。” 战王妃在猎场失踪,猎场内外都加强了警戒,但是人多免不了杂乱,特别是战九霄的营帐,丫鬟小厮都乱了套,也跟着出去找人了。 混乱之中,一个穿着棕色小厮服的男子趁人不备溜入战九霄的营帐,他目标明确,直奔桌案而去,边走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桌案之上,仅用一个笔搁压着,丝毫不遮掩。 完事后他一溜烟逃走了。 山洞中,张氏声声泣血的控诉换来的只有凤琉璃的沉默,被衬托得像是个泼妇一样,她也没了控诉的欲望,颓然绝望地靠在洞壁上,听着壁上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小动物声,她都疲于惊乍。 没有人心疼的害怕就只是疯疯癫癫,像没有人回应的控诉也只会是泼妇行径。 凤琉璃曲起膝盖,把下巴搭在上面,张氏不再吭声,洞里安静得可怕。 她始终是有亏欠,始终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回应,除了道歉其他的话都是狡辩,可是就连道歉,也很苍白无力。 “淦!” 洞外的歹徒发出了声音,凤琉璃支棱起耳朵,歹徒又狠狠骂了几句话,粗鄙难以入耳的,凤琉璃手心冒着汗。 是有什么事激怒歹徒了?希望不会迁怒到我们身上。 第七百六十六章 打斗 凤琉璃呼吸都有些急促,她们两都被绑着,要是歹徒拿她们撒气,她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砰砰砰! 山洞壁像是被人重锤了,强烈沉闷的声音沿着山体传进来,真切得像是打在她们的身上一样。 凤琉璃往记忆中歹徒离开的方向看去,不知道歹徒怎么选的山洞,还带拐弯的,前方依旧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就看不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紧接着,打山壁的声音消失了,但打斗的声音传了进来,歹人像是在空手肉搏,急促的脚步声、肉与肉碰撞发出的闷声、划破空气的风声,紧凑强烈,听得凤琉璃心跳加速。 “张侧妃。”凤琉璃用气声道,“你对我有什么怨言,我们出去以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谈,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保全性命。你也听到了,那人在打架,现在我们有什么动静,他也听不到。你过来,我们背对着背,先把手上的绳索解开了,之后再伺机逃走。” “呵。”张氏不愿动,“说不准是王爷来了。” “如果不是呢?”凤琉璃自己试着扯开身后绑住手的麻绳,“不管是不是,先解开麻绳,至少之后能随机应变,万一事情往我们最不愿接受的方向发展,我们也有扭转的机会。” 山洞之外又是一声闷响,像是整个身体被砸到了地面上,听得张氏的心都在发颤,她抖着牙齿,仍愤恨道:“有你在,王爷怎么可能不过来?” “时间问题,他迟早会过来,但是现在这人不一定是他。”凤琉璃的手指往上翻,使了好大的劲,才总算是摸到打结处,纤细的手指往麻绳缝隙里抠,但是歹徒绑太紧了,她怎么也抠不进去,“目前看来,抓我们的歹徒只有一个,王爷若是过来,身边应该会跟着不少人,你看到有人进来找我们了么?” 打结处距离手腕有很长一段距离,凤琉璃绷直了手臂才勉强够到,想要抠开绳结更是难上加难,她累得喘起粗气来。 张氏低下头,还是不愿配合,凭什么她凤琉璃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她一开口所有人都要听她的? “我一个人扯不开,就算是我求你帮我,可以么?”洞外的人似乎进了山洞里打斗,声音沿着山体传进来,越来越清晰响亮。 回答凤琉璃的也只有这些声音,张氏像是睡着一样一声不吭,凤琉璃只能独自尝试解开绳结。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打斗终于结束,歹徒却没有进来查看。 凤琉璃的脊背和手臂一直紧绷着,早已酸痛起来,但她仍不放弃自救。 “呵呵。”安静了一会儿,张氏笑起来,“多大点事,也值当这么吓自己?” “琉璃,你在里面么?” 战九霄的声音正好传来,张氏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坐姿,笑出了泪,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对凤琉璃道:“究竟是你赢了还是我赢了?” 我猜对了结局,你赢了王爷,是么? 来不及回话,战九霄举着火把冲进来,明黄色的火光像是天神头上的光圈,衬得他格外威武。 “有没有受伤?那人有没有打你?”战九霄一见到凤琉璃的人影,就把火把丢给身后的统领,疾步跑上来扶起凤琉璃,拆开绳结后上下打量她,语气中是藏不住的慌乱。 “没有,那人把我们抓到后就丢到这里了,没有任何的动作。”凤琉璃仍想不通对方的目的,总不会是活腻了想抓个贵人来玩吧。 第七百六十七章 暴露 山洞里仍是很黑暗,凤琉璃皓白的手被暖黄的火光照得也是黄彤彤的,只是手腕上被麻绳勒出的血点在火光的照耀下黑成一团,看起来很明显。 战九霄的手伸到了她手腕上方,却不敢触碰,伸到她掌心里紧紧握住:“我们回去就上药。” “好。”凤琉璃朝张氏看过去,张氏被侍卫扶了起来后,退后几步和侍卫拉开距离,一个人在较昏暗的角落里低头理衣襟。 凤琉璃咬着唇瓣,犹豫了一会儿撇开头:“我们出去吧。” “走吧。”战九霄转身,拉着凤琉璃往外走。 也就是此时,凤琉璃的样子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那是一张布满伤痕的脸,但是五官和之前的织玉,或者说是原来的战王妃一模一样。 以战王的重视来看,这个女子应该就是已经死去的战王妃吧? 山洞里吹过一阵阴风,胆小的侍卫狠狠打了个激灵,被战九霄凶狠地瞪了一眼,立刻龟缩起来。 凤琉璃摸了摸面纱,才发现方才一阵折腾,一边面纱掉落,她的伤痕显然已经被其他人看到,看着面前面不改色的统领,微笑着将面纱挂上去。 人精一样的统领当做没看见,拱手恭敬地问:“王妃,此次行动有几个歹徒?其他歹徒都去哪儿了?长相上有什么特点?还请王妃告知,我等才能早日将歹徒擒拿归案。” “歹徒只有一个,五大三粗、长相周正,没什么明显的特点。”凤琉璃丝毫没有被看到伤痕的慌乱,语气舒缓淡然。 “不就是外面死了的那个?”统领身后的一个侍卫道。 说话间一行人也走出了山洞,凤琉璃还没能适应山外的光亮,闭着眼缓了一阵:“他?你们方才和他打起来了?” 凤琉璃扫了眼周围的侍卫,估摸二十来人,可是方才歹徒和人打斗的时候不像是有这么多人在场啊。 “没有,我们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战九霄斜睨了一眼尸体。 凤琉璃心中的疑云更加大了,那之前是谁和歹徒对打? 视线落在歹徒的脸上,歹徒的眼睛圆睁,唇色微暗,像是中毒一样。 “先走吧,你的伤口要尽快处理。”战九霄不愿和尸体待在一处,他担心他会控制不住,当着凤琉璃的面鞭尸。 回到驻地,战九霄先带着凤琉璃去皇帝的营帐,这事已经惊动了皇帝,于情于理都得带人来回话。 “姐姐总算回来了。”营帐之外的空地上,陆氏一看到凤琉璃就跑过来,拉着凤琉璃的手将她浑身都打量了一遍,“谢天谢地,回来就好。” “战王妃受惊了,听说您怕冷,我已吩咐人煮了姜汤,您驱驱寒?”官夫人们也不管认不认识,全都拥了上来,要不是战九霄的威严摆在那里,她们不敢放肆,不然她们都能把战九霄给挤走了。 走近了,那层薄薄的面纱挡不住凤琉璃的脸,官夫人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垂下眼眸后再睁开又是一番热切地关心,至于怎么想的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多谢挂心,姜汤就不用了,我穿得厚。”凤琉璃看着面前过分热情的官夫人,尴尬地笑着应付。 “战王妃和张侧妃都是倾人之姿,也难怪会被歹徒掳走。”姜氏眉眼带笑,“幸好战王救得及时,否则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众人默默交换眼神,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被掳走,还能会发生什么? 第七百六十八章 信 姜氏那样好赖话一起说,凤琉璃如果解释一来别人一句话她都能往坏处想,显得心思太多,二来会显得小题大做、小肚鸡肠,撑不起王爷正妃的门面。但是如果她解释,流言从来都是三人成虎,她的名声说不准明天就毁了。 官夫人们脸上挂着亲热的笑,可一个人都没吱声,冷眼看凤琉璃处理。 反正妇人间的算计,战王也不会知道。 凤琉璃的脸色淡了下来,轻描淡写地道:“这不是及时赶到了吗?” 一切会影响女子声誉的事都没有发生。 “抱歉,让陛下久等了,我们得先进去。”凤琉璃握了握战九霄的手,拉着他往皇帝的营帐走。 战九霄顿住,冷眼看向姜氏:“明天本王不想听到任何谣言。” 周围人脸上的笑容都要挂不住了,特别是姜氏,脸色红了白白了红,不过是句玩笑话,有必要特地警告么? “他们好像都看到我的脸了。”边走凤琉璃边问,她不关心姜氏泼的脏水,当时那么多人到了山洞里,里头什么情况都一清二楚,那些脏水起不了什么作用。 战九霄握紧她的手:“看到就看到,一切都有我呢。” “你觉得是我的身份被公开难办,还是我毁容的事被人知道了更办?”凤琉璃抬眼看着战九霄。 战九霄刮了下她的鼻尖:“都不难,你就安心把身体调养好吧。” “嗯嗯。”凤琉璃眼睛亮晶晶的,如同波光粼粼的湖面,明亮温柔,荡漾着小小的涟漪。 早被他们甩得远远的姜氏看着他们说笑的样子,嫉妒得双眼充血,一方绣帕都快要绞碎了。 “参见陛下。”凤琉璃和战九霄纷纷行礼。 皇帝往凤琉璃身上看了眼:“都是自家人,不用多礼。此次让战王妃受惊了,战王赶紧带王妃回去休息,皇后让人备了姜汤和热水,待会儿一起给你们送过去。” “谢陛下。” 二人道谢完就退下了。 “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营帐帘子一合上,皇帝的怒气就止不住地上涌,秋狩前几日就开始清场,四周早已围上重重禁军,如此谨慎之下若非禁军疏于职守,歹徒怎么能混进来? 统领话音未落就没骨头一样跪了下来,脸差点贴到地面:“臣已着人去各部查,天黑之前能有结果。” “查不出的话,你的项上人头就给朕摘下来!”皇帝脸色铁青,禁军要是再松懈一些,歹徒是不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取他和皇后的命都如囊中取物? “臣誓死揪出玩忽职守之人!”统领冷汗直冒,他这个回答仍不能解皇帝的怒火,皇帝摔了一个茶杯才让他出去。 另一边,战九霄和凤琉璃前脚回到营帐,后脚姜汤和热水就到。 “你先去沐浴。”战九霄看着凤琉璃灌完三碗姜汤后,抱了一下凤琉璃,“我先去了解一下营帐附近的情况。” 战九霄去了自己的营帐之中:“本王去找王妃的时候,附近有发生什么么?” 今日之事颇有些奇怪,歹徒抓到人后既没有带人逃走,也没有给他们送勒索信,更加没有撕票,好像就是单纯为了抓人一样。 “附近挺乱的,人来人往,没发生大事。”小厮寻思一会儿。 “罢了。”战九霄掀开营帐的门帘,黑檀木桌案上明显放着一封黄色信封,他挑起眉,淡定地走过去。 第七百六十九章 盒子 “你先出去。”战九霄侧头,小厮躬腰退了出去。 伸手拿起信封,他前看看后看看,没什么特点很普通的信封,也没有字迹,除了淡淡的墨香,没其他味道。 信封的封口处被浆糊粘得很紧,他直接撕开,取出信纸后打开一看,剑眉微微皱起。 信纸也很普通,到处都能买到,字迹也是陌生的字迹,整封信里里外外都不能看出什么线索,但是内容却很有趣,说是要和他一起对付陈国八王爷。 如此大事怎么会这么轻率地摆在书案上? 琉璃被抓,和这信是否有关?若是有关,抓琉璃只为了递这封信,是不是太大动干戈了?若是无关,背后主谋又是为什么能如此精准地抓住这个时机? 无论如何,这封信定然有诈! 战九霄冷冷地看着信纸,树欲静而风不止,算计太多当真不怕引火烧身? 与此同时,凤琉璃才脱去皮裘,可仍旧心中不踏实,她这一趟被抓得稀里糊涂,由始至终都没有知道对方的目的,总感觉有些阴谋藏在暗处。 “杏仁,先别倒冷水,你陪我搜一下这里面。”凤琉璃又把皮裘披上,“找找看有没有不对劲的东西。” “山洞里阴冷,您先沐浴,之后再找也不迟。”杏仁提着桶不愿放下。 凤琉璃已经开始沿着浴桶查看,东敲敲西找找:“不找一遍我的心始终放不下,今日的事太过蹊跷,不得不防。” “行,那奴婢找这边,您找那边。”杏仁以浴桶为中心划了两边,“您慢慢找,奴婢找完这边,再过去帮您。” “搜仔细了,宁肯慢一些,也不能放过了。”凤琉璃拉开一个抽屉翻找,里头放着装药的瓶瓶罐罐,看了眼名字再检查瓶里的药,都能对上。 合上抽屉,凤琉璃摸到了架子床边,这是营帐里最大的家具,能藏东西的地方多,可以设计暗格的地方也不少,可以说是最需要严查的。 凤琉璃掀开床上铺着的被衾,在床上敲了敲,敲完床头仍未发现声音有异的地方,她不厌其烦地继续敲其他地方,架子床中间的声音也很正常,就连床尾都没异样。 她站起身,狐疑地打量着床面。 “王妃,是发现什么了吗?”杏仁已经搜查完那边的陈设,一无所获。 “没有。”凤琉璃摩挲着下巴,视线再次仔仔细细地扫过床面,床上的被衾被堆成小山,方才她一手推着被衾一手敲床…… 凤琉璃一拍巴掌,伸手把被衾往边上推:“杏仁,搭把手,把被衾从这里移开。” 被衾中间最重,之前她掀开被衾,却无意识地漏掉了中间的地方。 “您让开,我抬走就是了。”杏仁把被衾拢紧了,有些吃力地将它抱起,“放在边上就可以了吗?” “周围我都查过了,随便放。”凤琉璃在旁边托着被衾,放下后她才爬上床榻,伸手一敲,她的眼睛噌地亮了起来,果然有暗格! 忽然外面响起了一阵骚乱,门外的侍卫出声:“王妃,皇后突然昏厥,王爷派人来请您去陛下的营帐前汇合。” 凤琉璃和杏仁相视一眼,她站起身,杏仁上前帮她整了整衣服,两人急匆匆就跑了出去。 皇后昏厥是大事,在宫外随行的官员及家眷都应及时赶到。 第七百七十章 诅咒 “废物!连什么病都诊不出来,朕要你们有何用?” 凤琉璃才到,就听到营帐之中传来皇帝的暴呵,她提起裙摆穿过守在外面的人群,走到战九霄身边:“王爷。” “你没沐浴?”战九霄看她还是方才的衣裳,把她拉过来帮她拢紧衣襟。 “没,有些事耽搁了。”凤琉璃往营帐看去,“皇后怎么突然晕倒了?” “来人,去把姬浔给朕找来!”又是一声怒喝,营帐外的众人全都关注着里头的情况。 一个太医磕磕巴巴道:“回陛下,姬浔身体不适,告假未来。” “快马加鞭去请过来,他要是不愿就绑着来,这点小事还用朕教么?” 紧接着来的是一阵瓷器摔倒的声音,禁军统领机灵地在门外拱手:“臣这就去请姬大夫!” 说完火烧屁股一样地跑了。 “原因不明,听说是毫无征兆,突然就晕倒了。”战九霄侧头,在凤琉璃耳边答话,看到凤琉璃担忧的神色,他摸了摸凤琉璃的脑袋。“你要相信姬浔的能力。” “嗯。”凤琉璃微微颔首。 二人都没注意到,早站在战九霄身后的张氏满眼怨恨地看着他们。 她为了能配得上王爷,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敢让其他人揪出一丝错,听闻皇后昏厥,她跑得飞快,在王爷还没有来之前就已经守在营帐外。方才王爷走过来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哪怕一言不发,她也为此喜不自禁,可为什么凤琉璃一来,王爷就要和她黏在一起? 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亲昵之举,成何体统? 规矩不要了,脸面也不要了吗? 秋狩猎场在郊外,统领一去一回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转眼间夜幕四合,营帐里外都掌了灯,皇后还是没有醒来,皇帝在营帐里连声催促,百官及女眷们在外面亦是一脸地。 “来了来了,姬大夫来了!” 所有人都惊喜地看向发声处,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众人的嘴角都止不住抽搐,默默在心中为姬浔抹一把辛酸泪。 统领拦腰扛着姬浔从众人眼前冲过,凤琉璃很清楚地看见倒着头的姬浔一脸生无可恋,不忍心地移开头:太惨了! 进了营帐之中,统领将姬浔放下,姬浔连站都站不直,扶着桌案干呕,混账,任谁被趴在马背上颠簸一个时辰都不好受。 “姬浔,快看看皇后可是中毒了。”皇帝慌了神,扯着姬浔到床边。 姬浔扶着床面喘了一会儿,在皇帝火急火燎地催促下,拉着脸把脉:“皇后昏倒之前在做什么?吃了什么东西?营帐内可有焚香?” “皇后在翻看宫中的账本,午膳是和朕一起用的,朕没有感到不适,应该与午膳无关,此处就是皇后的营帐,帐内并没有焚香。”皇帝答得比贴身伺候皇后的宫女还快。 姬浔把完脉,又做了些简单地检查,沉声道:“皇后并没有中毒。” “没中毒?那她怎么会昏迷不醒?你也查不出来么?”皇帝一脸怒容。 “皇后是被诅咒了。”姬浔慢条斯理道。 “何人敢诅咒皇后?”皇帝一听这话怒气冲天,诅咒一事过于阴损,宫中早已明令禁止,竟然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用此毒计,实在胆大包天! “来人,给朕搜!朕倒要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皇帝气得脸色涨红,“朕要把她凌迟处死!” 第七百七十一章 盒子 如此暴吼振飞了栖息在树林里的鸟雀,扑腾扑腾地挥舞翅膀飞向远方。 禁军统领领命,带着两队侍卫快步朝官员的营帐跑去,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换之中皆明白今晚注定不太平。 “姬浔。”皇帝的声音透着满满的无力感,“你可有把握救皇后?” “得看过有皇后生辰、青丝的腌臜物之后才知晓。”姬浔扶着桌子坐到旁边的太师椅上,整个人往后靠,身体才觉得舒服些。 第三次了,这些皇帝王爷有话从来就不能好好说,非得玩硬的,真不把他当人看啊。 “若是她醒不过来,你可有把握让她活着?”皇帝悲痛地看向皇后。 一件事会有很多结果,他身在高位,总是要走一步看三步,之前中毒让他清楚地知道他对生死根本掌控不了。 最好的打算他知道,最坏的打算他却不敢想。 姬浔朝睡容恬静的皇后看一眼,摇摇头:“难,不吃不喝的情况下草民最多可以维持她三个月的生机,但是时间再长,草民也束手无策。” “三个月?”皇帝的声音像老了许多,握紧皇后的双手坐在床边守着。 少年夫妻老来伴,曾今青梅竹马、情窦初开都是眼前人,若是不能白首相伴,世间再无颜色。 营帐之外,凤琉璃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帘。 她记忆中的皇后一向温婉,对她或者是阿莎岚都是极好的,都说善有善报,如此善良的人不该受此磨难。 双手合十,凤琉璃闭上眼为皇后祈祷。 “你可知姬浔对诅咒了解多少?”战九霄也有些担心。 “不知道,我从未听说过他在这方面有研究。”凤琉璃檀口轻启,“不过,他有个规矩,就是不救有了死相之人。他如今还在设法救治,说明皇后吉人自有天相。” “但愿如此。”战九霄摸了摸凤琉璃的手,她手上的温度比战九霄的低许多,战九霄两只温暖干燥的大掌盖在她两边手背上。 凤琉璃低头看了眼合十的双手外面像花瓣一样贴着的大掌,无语地瞥了他一眼,他道:“你的手很冷。” “我在祈福,你这样各方神灵看见了都得责怪一句心不诚。”凤琉璃见他不肯放手,索性自己放弃祈福,像现在这样祈福还不如不祈。 “杏仁,营帐里备有姜汤么?”夜里风凉,琉璃的身体再硬待在这会遭不住,“你去那些姜汤过来。” “奴婢这就去。”杏仁小声答道,才福了身,统领领着人回来了,杏仁看他手中的盒子,忽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统领气势汹汹地进了营帐:“启禀陛下,臣在战王妃的床榻之下的暗格中发现了此盒子,还请陛下过目。” “战王妃?” 姜氏的声音尖细,周围众人有些本来听不大清楚的,眼下就都听清了,统领才进去就点凤琉璃的名,看来嫌疑人非她莫属了。 看着众人的目光,凤琉璃面色一变。 是方才暗格里的东西,果然是被算计了! “战王妃?”皇帝看了眼盒子之中写着皇后生辰八字的布偶,布偶之上被扎了十来针,针针皆扎在要害之处,他黑沉着脸出来,扫了眼营帐外的人群,几息间就锁定了凤琉璃,“这东西在你的暗格之中,你作何解释?” 第七百七十二章 各方算计 众人都伸长脖子,看向被扎成刺猬的布偶,不由自主地远离凤琉璃。 这种能用咒术害人的奇人,他们还是离远些好,要是不小心被她拿到了发丝,还不知道会被她怎么害呢。 “这不可能!”杏仁受不住周围这些避之不及的眼神,替自家王妃喊冤,“我家王妃白日里遇袭,申时末才被救回来,之后一直与奴婢在一起,她根本没有时间做出那样的事,请陛下明鉴!” 皇帝的脸黑得和锅底一样,双目冒火地盯着凤琉璃:“战王妃可有何要说的?” 戴着面纱的凤琉璃目光不躲不闪,不卑不亢地和皇帝对视,若是别的时候,皇帝还会欣赏她的骨气和勇气,但是皇后遭人暗害危在旦夕,皇帝看见她的表情只觉得态度奇差,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 视野中凤琉璃的脸突然被一个身体挡住,皇帝把视线往上移,果然是战九霄,皇帝气得胸腔剧烈起伏。 张氏看着无声护在凤琉璃身前的战九霄,心里窜起火,都是你的女人,为何对她百般呵护,却对我视而不见? “陛下!”张氏走上前,屈膝福身,“臣妾亦可为王妃作证,臣妾与王妃被歹徒劈晕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再醒来已是不知时间,此后就一直待在一起,直到王爷带人将我们救回来才分开。” “陷入昏迷?”姜氏抓到了关键字,“你既然已经昏迷了,又怎么能为你家王妃作证?她在那段时间就算偷偷回来,你也不会知道。” “那个时候她也没必要回来。”张氏反驳。 “谁知道呢?”姜氏冷哼一声,“咒术这种邪恶的东西,谁知道该怎么弄,说不准她要提前做准备?对了,之前那个掳走你们的歹徒说不定就是她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她没有作案的时间。” 张氏激动得手都在颤抖,果然有个神队友,无异于如虎添翼。 坐实了吧,把凤琉璃的罪行坐实了,让她彻彻底底离开京城,让她再也不能破坏别人的生活。 “你信口雌黄!这都是你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做不得数。”张氏疾言厉色,“就算你说的都能说得通,那皇后出事的时候呢?我家王妃身边可是守着人,她没有机会偷偷给扎小人。” “首先你能解释歹徒掳走你们,不对,是掳走她的目的么?你不能,因为你不知道!你们就是被个歹徒掳走丢进山洞里,然后坐等着侍卫来救你们,你告诉我歹徒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他图什么?他活腻了不敢自杀所以找你们?”姜氏越说越起劲,“还有谁说她要偷偷了?她的丫鬟都听她的话,她就算当众扎小人也没人敢说出来,她们的话可不能信。” “不可能不可能!”张氏摇头,嘴里却只剩下了这三个字,连她都摇摆不定,围观者更是对凤琉璃加深了怀疑。 陆氏面有纠结,姜氏不屑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落井下石:“有什么不可能的?天下人皆知战王妃三年前就已经死了,可眼下她突然死而复生,虽说有了个看起来能自圆其说的始末,但事实如何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她是有心之人伪装的战王妃,她蛊惑战王谋害皇后,一切行为就都说得通了。” “姐姐,你就没什么解释的么?”陆氏半信半疑地看向凤琉璃,“真正的姐姐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第七百七十三章 地府 凤琉璃在战九霄身后安静地听着,能泼的脏水也泼得差不多了。 她戳了戳战九霄的后背,战九霄心领神会侧身,她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欲加之罪罢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好个‘欲加之罪’,你连解释都不愿解释了?”姜氏是彻底撕破脸了,步步紧逼,比皇帝都还要像是受害者家属。 凤琉璃看向她,目光轻飘飘的,无端令人胆寒。 她知道陈黎两国联姻会让某些人着急,也知道对方会拿她“死而复生”来做文章,意图把她定为陈国的奸细,以此挑起两国战争,只是没想到对方会用皇后作饵,平白连累了皇后。 “解释?”凤琉璃淡然一笑,“解释什么?解释我有没有毒害皇后?解释我是不是我自己?我说我没有毒害皇后,我说我是如假包换的凤琉璃,你信吗?” 嗤笑一声:“你又不信,何必要我解释?” 噎得姜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切齿道:“空口白牙,我们凭什么要信?你想要自证清白,总得拿出证据来。” “你指责我可有证据?”凤琉璃轻轻扬起下巴,她本就比姜氏稍高,扬下巴后落在姜氏的眼中竟然有种睥睨一切的气势。 气得姜氏差点吐血,众目睽睽之下指着她却哑口无言。 她要是有证据,还用得着和凤琉璃废话么?直接让人把凤琉璃抓紧地牢里还省事。 “既然你们都怀疑,我就说道说道。”凤琉璃拔高声音,“关于毒害皇后的问题,我和皇后没有利益冲突,也没有仇恨,我害了她能得到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黎王妃所言的那样,我是陈国的细作,可我若是细作,怎么可能骗得了王爷骗得了爹娘?” “那也不能说明你就不是细作。”姜氏终于找回了声音,柳眉倒竖,“战王和丞相夫妻思念战王妃,也许是被心中的执念影响了判断,才让你有机可乘。” “行!”凤琉璃气笑了,“你告诉我我该如何自证?” “你想要证明你的清白,当然要你自己想办法了。”姜氏把球踢回去。 “黎王妃,您这样不是刻意刁难么?”杏仁还想说下去,被凤琉璃拉住,她心不甘情不愿地看向姜氏。 要别人自证清白,但是别人证明了自己又不认账,跟地痞无赖有什么区别? “怎么是我刁难了?”姜氏瞪着杏仁,“她如果真是凤琉璃,她会连证明自己都做不到?” 凤琉璃的余光偷偷瞥向在一旁冷眼看着她们争执的皇帝,之前的说辞虽然面上看起来已经糊弄过去,但是皇帝及百官心中必然还是有所怀疑,只是碍于战九霄的份上都没摆到明桌上来。 眼下被姜氏挑开,于她而言太过凶险,一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却也不是没办法处理。 俊俏的脸上散发着阵阵寒意,凤琉璃板起脸:“我是不是凤琉璃这件事,如果王爷和辰儿分不清,爹娘也分不清,那黎王妃,还有那些对本王妃心生怀疑的人亲自去地府查查生死簿,看我凤琉璃究竟是生是死?” 凤琉璃的眼睛里倒映着烛光,两簇火一般射向四周的人,仿佛要把他们心中的阴谋算计都焚烧掉,他们垂下眼睑,避开她的注视。 是或者不是凤琉璃又怎么样?谁关心? 不过借题发挥罢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禁足 众人的表情都落入凤琉璃的眼里,她从打算以原来的身份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此情此景,真的面对了,她没有愤怒或者害怕的情绪,甚至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她的脸蒙着面纱,不公开身份,那她是凤琉璃的事就一直是把悬着的剑,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什么地方向她挥来。 现在这把剑总算出现,直刺向她也挑开了她的面纱,她只要能顺利过这关,日后的问题就都是小打小闹了,她心中的那份提心吊胆也终于可以放下,而且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姬浔有救皇后的能力,这件事的损失还在可控范围内。 人群中有人见凤琉璃宁死不屈,有些相信她就是战王妃本人,但仍问:“那你为何要害皇后?” 虽然凤琉璃说自己不是陈国细作,但是扎满针的布偶确实是在她的营帐内发现的,据她所言皇后被害至消息传开之前她都在营帐中,而布偶也一直在营帐内,说明谋害一事只能是她所为。 “我从没有……”凤琉璃想不通为何还有人会坚信她谋害皇后,既然有人存心害她,就存在事先把布偶放进去的可能,这些人怎么就不多想想呢。 “够了!”皇帝怒斥。 众人猛地一惊,皆合上嘴,战战兢兢地跪下:“陛下息怒。” 皇帝怒视了一圈跪地的百官及女眷,对方才步步紧逼的姜氏更是怒火中烧。 皇后被诅咒昏迷不醒,这些人不在乎皇后的死活,不想着追查真凶,反而兴致勃勃地趁机挑事陷害,好,真是好极了! “陛下。”姬浔缓步从营帐中走出来,“驻地附近药材不丰,还请先把皇后送回宫中。” “准。皇后全交由你负责,你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朕。”皇帝眼神如刀,划过众人头顶,“你去命宫人收拾物什,收拾完毕即刻启程。” “草民遵命。”姬浔深深地看了凤琉璃一眼,凤琉璃有所感知,抬起头来,正好和他目光相接,他见凤琉璃一脸淡定,悬着的心稍稍落了地,转身走入营帐之中。 “至于战王妃。”皇帝看了眼守在凤琉璃身边的战九霄,沉吟片刻,“先押回王府禁足,等一切查清后,再做处置。战王可有异议?” 异议? 当然有! “此事与……”琉璃无关。 战九霄的话还没说完,手臂就被凤琉璃轻轻拉住,他回头,却看见凤琉璃对他摇摇头,凤琉璃凑上前,在他耳边小声道:“王爷切莫着急,静观其变就好。” 烛光幽暗,模糊了凤琉璃脸上的伤疤,精致明艳的五官撑起了她所有的美艳,且她微微弯起唇角,更是显得恬淡,仿佛方才旁人饱含恶意的质问不是冲着她来的。 见战九霄还没有反应,凤琉璃收紧了手:“王爷。” 跪在他们对面的黎王惊讶地看了凤琉璃一眼。 谋害皇后的罪名要是定下来,凤琉璃难逃一死,她怎么一点都不趁机解释?而且她的神色淡定得不像话。 “任凭陛下安排。”战九霄拱手答道,琉璃这样说,定然是心中有数,他照着做就是了。 “既如此,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皇帝握紧拳头。 他什么阴谋没见过,今日这事他多少能猜到一点,往常那些人有点小算计,他看在过往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还真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到皇后这里来! 第七百七十五章 棋子 黎王眼皮频繁地跳动,凤琉璃被禁足正合他意,但是她和战九霄一点都不反抗反而让他不安,总觉得太过顺利,会着了他二人的道。 “黎王。”江林靳扯了扯黎王宽大的袖子。 感受到衣袖勒住手臂,黎王从不安中回过神,皇帝掀开帘子进了营帐,所有人纷纷起身,黎王也站起身,拍了拍前襟上的尘土,给江林靳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看向前方的凤琉璃二人。 江林靳顺着视线看过去,战九霄扶着凤琉璃起来,禁军统领在一旁欲要接近又碍于战九霄的威严不敢接近,江林靳笑了。 不用黎王仔细询问,他就在黎王耳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估计战王妃早已知道被人算计了,所以事到临头才那般冷静。” “那我们的布置都白费了?”黎王满是不甘,他为了今日的布局筹划那么久,谁知皇后有姬浔救治,凤琉璃更是一早就看破他们的计划,他没准害人不成还惹上一身骚。 “也不是没有收获。”江林靳冲对面扬起下巴。 黎王愤愤地看过去,战九霄揽着凤琉璃的臂弯,边走边嘘寒问暖,统领带着几个禁军守在四周,除此之外…… 黎王挑眉:“那个一身白衣的侧妃?” “对,就是她。”江林靳嘴角噙着玩味地笑。 张氏被妱儿搀扶着,跟在战九霄和凤琉璃的身后,禁军的包围圈成了无形的屏障,将她和战九霄凤琉璃远远的隔开。 她就像是条赖上去的流浪犬一样,只是看着背影都能让人感受到悲伤和孤独。 黎王回想了下方才她绵里藏针的话,勾起了嘴角,带着利齿的流浪犬可不招人喜欢。 “嫉妒和仇恨能吞噬一个人所有的理智,会让人变得疯狂。”江林靳拿起腰间的折扇,轻轻扇动着,“这种带着仇恨的人可是最好的棋子。” 指哪就能打哪,威力还强大到令人无法想象。 “此事交给你办。”黎王拍拍江林靳的肩膀,“好好替本王办事,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当晚,收拾好物品,凤琉璃的车驾和皇后的凤辇一前一后地离开了狩猎场。 “您再喝一碗,夜里气温低,王爷吩咐了不能让您断了姜汤。”杏仁捧着盛满姜汤的白瓷碗。 “最后一碗,你不能再倒了。”凤琉璃无奈地接过,见杏仁还欲再倒,她赶紧伸手挡住,“姜汤是能暖身子,但是四周都是荒山野岭,喝多了可不太方便。” 杏仁这才作罢,抱着装姜汤的水袋愁眉不展。 凤琉璃一口一口地抿着姜汤,好笑道:“马车里被王爷布置得这么暖和,我不会着凉的。” “奴婢不担心这事。”杏仁像是被点着了的火把,噌地冒出火花来,“今日之事明摆着就是有人陷害您,怎么还没开始查就要把您押送回府?这让旁人如何看您?” 秋狩仍未结束,其他人都不需要离开。皇后身体有恙,先回去是应姬大夫的要求,可她家王妃这样回去算什么?都还没定罪呢,凭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家王妃?这样走一遭,落在旁人眼中不就是八九不离十了么? “早知道是那东西,奴婢就该出来的时候把它找出来,扔在路边树林里。”杏仁懊恼地捶了捶头。 扔了倒是一了百了,谁也查不出是谁扔的,王妃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在百官及女眷的面前被押送走。 第七百七十六章 亲密 姜汤见了底,凤琉璃放在矮几上,取出绣帕擦嘴:“何必在乎?既然有人要害我,就让他得逞一次,至少这回我事先察觉到了,免得日后他从别的地方出手令我猝不及防。” “可是对旁人来说,证据确凿了,您要是不能拿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背后之人定然会胡搅蛮缠将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扣在您身上,到时候您就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杏仁越说越慌。 凤琉璃拍拍她的手:“别担心,陛下是个明君,他知道我没有害皇后的理由,如今关押我也不过是因为之前姜氏都逼到那种程度了,皇帝要是一点都不处置我,难以服众,所以不痛不痒地命人把我押送回府,应付姜氏等人罢了。等皇后醒来,随便找个理由此事就能翻篇了。” “那要是皇后一直睡着呢?”杏仁担心被押送她们的侍卫听到,压低了声音。 “不会。”凤琉璃很笃定,“有姬浔在,他一定有办法。” “您就这么信他?”杏仁忧心忡忡。 “当然!”凤琉璃毫不犹豫。 离开驻地的时候,她和皇后的马车在大门处汇合,姬浔坐在队伍最前方的高头大马上,四周围着整肃的侍卫和来看热闹的人,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能看清对方的眼神,但她就是莫名的信任姬浔,总觉得他无所不能。 这大概就是两年多相处下来的默契吧。 “好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凤琉璃开解道,“这事也不算坏,至少以后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上次还说想陪娘亲逛街,这不马上就可以如愿了。” 杏仁听她的话,心才落了地:“等这事过后,奴婢要去庙里为您祈福,把所有的霉运都赶走。” “总算走了。”张氏抬起头,天上繁星闪烁,美得和她的心情一样,“王爷那儿可唤了膳食?” 妱儿把披风披在她身上,略有不满:“至今还没有,奴婢去打听的时候,王爷身边的小厮一字都不肯透露,转而去膳房才打听到的。” “他是王爷跟前伺候的,自然有些脾气。”张氏转身,“你去让膳房再多备一些开胃的菜,待会儿我和王爷一起用餐。” 妱儿咬住唇,到嘴的话却不知道要不要说。 她在意的哪里是小厮不给她面子,小厮的行为代表的是王爷的态度,若是王妃过去,估计连问都不用问,小厮就主动告诉王妃了。可侧妃不受宠,他自然不会给奉承。 瞧着张氏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妱儿到底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也许王爷能顺着侧妃一次。 “奴婢这就去,夜里风大,您先回营帐休息,切莫着凉了。”妱儿轻声叮嘱。 “我又不是病秧子。”张氏意有所指,她心中只觉得畅快,被凤琉璃的阴影压制这么多年,张氏总算是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霸占了王妃的位置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灰溜溜地被赶走?能站在王爷身边的始终都只会是我。 膳食一被丫鬟端过来,张氏就带着丫鬟们去了战九霄的营帐:“王爷,妾身得知王爷未用晚膳,很是担心,特地点了您爱吃的菜送来,您好歹尝尝。” 营帐内响起低沉的男声,张氏竖起耳朵,可是声音太小,她听不清战九霄具体说了什么,不过她的心砰砰地狂跳,有回应了。 在张氏的望眼欲穿中,营帐的门帘终于被掀开,张氏欢喜地盯着看,却对上小厮的眼,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僵硬地问:“王爷可要用膳?” “王爷眼下还不想吃,张侧妃请回吧。”小厮挡在张氏身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氏连门帘都看不见,牙齿差点咬碎了才勉强控制住情绪:“烦劳传话,府中诸人皆仰仗王爷,请王爷以身体为重。” 第七百七十七章 翻篇 “张侧妃不会以为凤琉璃离开,你就能上位了吧?”姜氏笑盈盈地拦在张氏面前。 “黎王妃想多了,妾身只是来给我家王爷送膳食。”张氏脊背挺得直直的,丝毫不愿把伤口摊开给别人看。 姜氏捂着嘴巴发出咯咯地笑,张氏脸色一白,抬脚欲要绕开她,她把脚伸到张氏面前,再次往前走挡住张氏:“送膳食?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可惜啊,凤琉璃没回来之前你都近不了战王,她回来了王府更加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你!”张氏的脸彻底绷不住,怒火烧上了脸。 “生什么气?我说的难道不对?”姜氏饶有兴致地欣赏张氏的脸色,她碰不了凤琉璃,还教训一个侧妃么? 姜氏眼中的幸灾乐祸像是一盆冰水,在秋风四起的夜里淋了张氏一身,她所有的伪装在眼前人的面前早被撕得稀碎,张氏忍下眼中的泪意:“黎王妃心中有气,却不敢向惹你生气之人撒,只敢欺负我这个小小的侧妃,你的能耐也就这点吧?” “谁说我不敢?我要是不敢,你今晚有机会来献殷勤?”姜氏眼中淬了毒,凑近张氏的脸讽刺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我何必要跟你这种没有出头之日的可怜虫多言,白白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姜氏搭着丫鬟的手说说笑笑地离开。 “侧妃,您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妱儿挡住了张氏看姜氏的视线。 “她说的不对吗?”张氏捏紧绣帕,“凤琉璃还没有回来的时候,王爷与我至少还算相敬如宾,可现在他连看我一眼都吝啬。我算是想明白了,只要有凤琉璃在,王爷这辈子都不会属于我!” 秋狩在皇帝和战王的低气压下草草结束,令人庆幸的是皇后没过几天就醒了,百官也不用一直面对皇帝的黑脸。 战九霄好不容易等到早朝结束,拱手道:“陛下既然心知肚明,皇后也无大碍了,臣弟请求解了琉璃的禁足。” “至今三司都还未能拿出对你的王妃有利的证据,你就来请朕放人,是否不合规矩?”皇帝抿了一口茶,茶香清冽,咽下后有淡淡的回甘。 “幕后之人算计如此深,怎会轻易留下把柄?”战九霄仰起头,“若是三司一直查不出真相,琉璃难道就要一辈子蒙冤禁足么?” 放下茶盏,皇帝直视他:“她是你的软肋,想要害你的人绝不会放过她,关一辈子对你对她都好。” “臣弟会保护好她,她不是被圈养的金丝雀,她需要自由,臣弟绝不会约束她。”战九霄眼神坚定地与皇帝对视。 过了一会儿,皇帝沉沉道:“她会成为别人控制你的武器。” 她是有自由了,但你却有可能会因她而受制于人。 “臣弟不至于无能到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战九霄在皇帝开口之前,不疾不徐地道,“陛下为皇后震怒的样子,臣弟记忆犹新。” 皇帝被狠狠噎住,张着嘴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最终摆摆手:“罢了,你的事朕不参与,朕会找人顶罪,过几日她就能解了禁令。” “多谢陛下。”战九霄躬身,脚步轻快地退出大殿。 参加秋狩的官员个个都是人精,打从皇帝命人将凤琉璃秘密押送回府后,就默契地保持缄默,等解除禁令的圣旨一下,众人明了此事算是翻篇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截胡 马蹄踏在战王府的门前,战九霄单手撑在马背上翻身下马,下人们看见他立刻上来伺候。 “王爷,您可是遇到了喜事?”管家接住被战九霄丢过来的马鞭。 战九霄素日冷峻的脸此时如沐春风般柔和:“是喜事,王妃在做什么?” “王妃今日来了兴致,在院子里带着丫鬟们做叫花鸡。”管家跟在战九霄身后,“那鸡用足了料腌了整整一上午,包上荷叶后放进火中也有一阵子了,估摸着您现在过去正好可以上桌。” “本王去……” “王爷。”张氏小跑到了战九霄跟前,满脸欢喜,“妾身精心准备了一桌好菜,请王爷去尝尝?” 战九霄面上的喜意淡了些:“不用了,本王正好有事要和王妃说,直接去那边用膳。” 没多看张氏一眼,战九霄绕开她继续往里走,管家给她行了个礼,匆匆赶上:“奴才离仪闲院还有老远的距离,就闻到了叫花鸡的香味,王爷今晚有口福了。” “哈哈,琉璃难得下厨,本王倒要尝尝她的手艺如何。” 战九霄爽朗的笑声渐行渐远,张氏的表情比苦瓜还要苦,原来她费尽心思准备的满桌子的菜还比不上凤琉璃那只不入流的叫花鸡? “侧妃,松手!”妱儿努力掰开张氏的手,那双纤细的手绞着手帕,绞得惨白一片,深深的勒狠像是要把她的十指给绞断了一样。 张氏看了眼自己的手指,还用力勒,勒得疼得难受,她才松开手。 妱儿立刻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看着明显的勒狠,妱儿心疼得红了眼。 张氏冷笑一声,这府中除了妱儿,应该再没有人关心她了吧? 仪闲院中,辰儿像只小麻雀一样,一蹦一跳地跟在凤琉璃身边,葡萄一般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向火堆,火堆上的土块已经被摊开,火炭依旧红艳艳的,他头都不转:“母妃,什么时候可以吃?” “马上。”凤琉璃用树枝把包成球的叫花鸡挑出来,还糊着泥的叫花鸡顺势往边上滚,边滚干裂的泥块簌簌地落下,浓郁的香味逐渐散开。 辰儿雀跃地追上去,小嘴闭得紧紧的,生怕落了口水。 战九霄一进门就看到辰儿抿着嘴巴、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大跨步走过去将辰儿一把抱起来,引得辰儿哇哇大叫:“我的叫花鸡!” “就知道吃,见了父王也不行礼,规矩都学到哪儿了?”战九霄故意板着脸,在辰儿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 辰儿手脚扑腾,看着凤琉璃委屈兮兮地道:“母妃,父王打辰儿,你快帮辰儿做主!” “一只叫花鸡可不可以赎人?”凤琉璃又从火堆里挑出一只来。 战九霄掂了掂辰儿,不满道:“不够吧?这家伙肉厚!至少四只!” “不可以!”辰儿看着火堆里还有的三只叫花鸡,连同已经挑出来的两只,他们总共才做了五只鸡,一下子就给父王四只,剩下的一只还要跟刘嬷嬷杏仁姐姐他们分,最后能到他嘴里的就只有一口。 这么算着,辰儿嘴巴一撇:“母妃,不用赎辰儿,留着五只我们自己吃,辰儿今晚就长在父王的怀里了,明天他上朝就会把辰儿放下的。” 战九霄:!!! 我把我自己坑了? 二话不说,战九霄立刻把辰儿放下,语速飞快地决定:“今晚允许你吃半只鸡,吃完就回你的书房去温习课业。” 刘嬷嬷等低下头,肩膀不住地抖动,羞得凤琉璃想把火中的那三只叫花鸡都砸到战九霄的脸上。 第七百七十九章 纸条 仪闲院外,张氏听着院子里飘出来的欢声笑语,心疼得麻木,却仍不肯离开。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脚下像是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只知道她嫉妒、怨恨、不甘和痛苦,满心的苦楚比莲心还要苦。 用过晚膳,仪闲院众人都散开后,凤琉璃嫌弃满身烟熏火燎的味道,丢下战九霄先去沐浴。 等她披头散发地出来,战九霄从架子上拿起干燥的帕子帮她擦拭头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说?”凤琉璃把耳边的头发夹到耳朵后。 战九霄轻柔地擦着,说话声也很轻:“又是陈国那边传来消息,婧安和陈温还是那样小打小闹,像是一对欢喜冤家似的。” “这么说,婧安也许嫁对人了?”凤琉璃喜上眉梢,转头询问。 战九霄把她的头掰正,换了一条帕子继续擦:“至少目前看还不错。” 陈温身为太子,后院除了婧安,还没有其他人,往日闲着没事也爱逗婧安玩,看样子是有几分真心的。 只是岚的信中提到陈温是个怪胚,行事太过任性,也太过令人捉摸不透,不知道对于婧安来说算不算好事。 战九霄透过前方的铜镜,看见凤琉璃满脸喜意,就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岚还说以陈温的性格,能深得陈国皇后喜欢,其中并不简单,他且等着调查结果就是了。 翌日 “王爷上朝了?”张氏靠坐在床上,一夜未睡,眼底的乌青十分明显。 “刚刚才出门。”妱儿陪了一夜,担心得连困意都没有,侧妃这样像极了当初王爷去边关时的样子,当初她也是这样彻夜难眠,以致后来相思成疾。 话音落后,内室中静默了一会儿,张氏像是才听到一般,有气无力道:“伺候我穿衣。” “您这是要去哪儿?您该休息了。”妱儿扶着张氏的手劝说。 张氏笑容苦涩:“这府中太压抑,我想出去透透气。” 昨夜就该出去了,但是总想看看王爷是否会从那里出来,谁知道等来的是仪闲院一盏盏烛火被吹灭,他仍未踏出仪闲院。 呵,早该想到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妄想。 “是,出去散散心也好。”妱儿觉得张氏能把注意力从战九霄身上移开一些再好不过,手脚麻利地伺候张氏穿衣洗漱。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张氏和妱儿已经到了西市。 张氏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听着充满活力的吆喝声,觉得自己与这世间格格不入,心中的苦闷更是无法纾解。 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张氏甚至跑了起来。 一个藏青色的酒旗在眼前晃过,张氏顿住脚步,看着里面大清早就醉生梦死的酒鬼,她没有犹豫地走了进去。 妱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甩开了,张氏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很厚实,应该还能喝上几盅:“小二,上酒!” 小二稀奇,也有些大白天来喝酒的,但都是些酒鬼,哪有张氏这样满头珠钗的贵夫人。 他懂得规矩,笑问:“本店有去年酿的杏花酒,夫人可要品品?” “行,先上一壶。”张氏把整个荷包递给小二。 小二瞧那荷包鼓鼓的,接过后手一捏,脸上笑开了花,更加谄媚道:“好嘞,您稍等,杏花酒马上就来。” 酒和配酒的小菜很快就摆上桌,张氏看都没看菜一眼,空腹灌下几盅酒,喝水一样喝光了一壶:“再上。” 小二做事有分寸,给她推荐的杏花酒度数很低,喝了一壶之后,张氏的脸颊微红,脸上有点热气,但头脑还是很清醒的。 有个人坐在她身边,没等她吱声,那人把一张纸条放在她面前就匆匆离开。她懒得去追,随意扫了眼纸条,上面的字让她酒意醒了大半:我会帮你除掉你想要除掉的人。 第七百八十章 八王爷 陈国中秋国宴,婧安由宫人引入场,四周女眷们或明或暗地打量落在她的身上。 这是婧安第一次出席陈国较重要的宴会,但她既没有太子相伴,亦没有皇后着人护着,众人想到之前就有她不受宠的传闻,不免对她轻视三分,胆大的甚至敢当面泄露出几分嘲弄来。 不过是个来自敌国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弃子,就算坐上了太子妃的位置,也还不是只能任人揉圆捏扁? 婧安浅笑盈盈,只当没瞧见,缓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抚了抚鬓边的发钗,款款落座。 瞧她那样,气得年轻气盛的小姑娘轻嗤一声,她倒是没听清小姑娘嘲讽了些什么,转过头时就看到小姑娘被家中长辈轻声训斥,她笑意更甚。 乏味的生活里,总要找些乐子才能度过。 “太子到!八王爷到!” 连声唱报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婧安对太监口中的“八王爷”心生好奇。 她在宫中许久,对八王爷早有耳闻,他当年可是当今陛下最大的竞争对手,至今暗地里仍有不少人对他没能登基感到惋惜。 八王爷看着只比太子稍稍年长,身上有股沉稳强大的气势,一双剑眉斜飞入鬓更是显得凌厉不好惹,黑沉的眼睛像是夜里的湖面,透着淡淡的光亮,却让人感到不可名状的危险。 “好看么?” 陈温不知何时走到了婧安的身旁,薄唇里吐出的声音凉薄,潜藏着怒意。 “好看。”婧安和他唱反调已经形成习惯,本能地脱口而出。 陈温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婧安转头看向他,神色淡淡,见到他没有欢喜,就像是见到个陌生人一样。 冷笑道:“既然如此,太子妃就多看些,八叔手段狠辣,仔细他剜了你的眼。” 话音方落,陈温扭头看向别处,周身气场冷凝,隔得老远都能被他冻到。婧安听他这样近似于诅咒的话,怒气止不住地上升,掐着手指最终却只能把头扭开了。 夫妇二人都把头转向两边,四周始终分神留意这边的众人忍不住躁动起来。 如今陈国皇帝自登基以来一直受皇后母族的桎梏,行事总不能称心如意,只能把满腔的失意寄情于风流韵事琴棋书画。 而太子深得皇后喜欢,有皇后母族拥护,且他本身就德才兼备、文武双全,践祚指日可待。 如此一来,满朝之中觊觎太子妃位置的家族不可胜数,他们你争我抢,最终这位置竟然落到一个弃子之中,如何能让人心甘? 众人一见到二人的样子,皆是在暗中议论起来,他们不和的传闻甚嚣尘上。 八王爷落座于太子对面,如今还未开席,他看着长案上的酒壶、酒杯以及三碟小点心,脸上的讽刺更甚。 到底本性难移啊。 不等开席,八王爷率先斟了一杯酒,嗅了嗅,把酒杯重重地掷下。 他后面的随从机灵地奉上从王爷府中带来的酒水和酒杯,醇厚的葡萄酒撞入夜光杯中,酒香扑面而来。 八王爷喝了一杯,闭上眼睛喟叹:“这才是酒。” 他旁边坐着的官员们却不敢附和,但对壶中寡淡如水的酒更难以下咽了。 当今圣上是个铁公鸡,哪怕有皇后管着,仍一毛不肯拔,酒如水,菜中只有肉末,点心虽有三碟,可碟中点心不过两个指甲盖大小。 罢了,只要他们不细想,这场宴会就不至于太过寒酸。 八王爷是半点都不等人,一杯一杯地品着美酒,皇帝本就无能,还这么上不得台面,真是活着都浪费粮食。 第七百八十一章 怠慢 中秋家宴无论众人对酒菜有多嫌弃,当着皇帝的面,仍旧宾主尽欢地进行着。直至结束上了自家的马车,大家才无奈地退去笑意。 陈温被婧安气着了,一出宫就先骑马离开,徒留婧安独自一人面对旁人幸灾乐祸的眼神。 霜儿瞧着心疼,扶着婧安的手轻轻捏了下。 感受到她的安抚,婧安只是无声地笑着,早就料到了,没必要再多愁善感。 翌日,长坤宫正殿中。 婧安维持着屈膝的姿势,聆听皇后训示:“自古以来女子皆要遵循三从四德,何谓三从四德?” “三从,既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婧安膝盖屈久了,身子有些摇晃,霜儿在她身后偷偷扶着她的手肘,她才能勉强站直,声音舒缓道,“四德……” 不过又是一番折腾,三天两头上演一出,她早已不会意外。 “好个‘出嫁从夫’!”皇后摔了手中茶盏。 啪地一声茶盏在婧安脚边碎裂,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绣鞋上,绣鞋瞬间湿了大半,但她却不敢动,只要她一动,皇后又能借题发挥,变着花样地惩罚她。 皇后不意外茶盏会落在婧安的脚边,仍旧厉声斥道:“昨夜你当众给太子甩脸子,让他难堪,你做到‘出嫁从夫’了么?你如此行径,寻常百姓家都嫌弃,怎堪为太子妃?” 低着头,不声不响,婧安腹前交叠的双手却在暗处掐红了掌心。 皇后见婧安面上这副乖顺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婧安要真是乖顺,怎敢在那样的国宴上给太子摆脸色,怎敢在暗地中挑拨太子和她的关系? 一想到太子被婧安蛊惑得三翻四次地庇护她,连累他们母子生分,皇后就恨不得把婧安休了,丢回大黎去。 头上隐隐作痛,皇后更不耐看到婧安,冷声道:“你既犯错,自己去殿外空地上跪着,安嬷嬷,你亲自去监督,至少要跪够两个时辰。” “是。”安嬷嬷朝皇后福身,慢悠悠走到婧安身边,“太子妃,请吧。” 婧安膝盖往下再屈一些,密密麻麻的痛感传来,她咬紧牙关忍着疼,脸色依旧白了起来:“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深吸一口气,婧安跟着安嬷嬷出去。 虽是已过了中秋,空气中还有些燥热,安嬷嬷领着婧安到中间空地上:“就这儿了,希望太子妃此次受罚以后,能谨守三从四德,尽心辅佐太子殿下。” 阳光直直照下来,婧安头还没抬到半,就被强烈的光芒刺得眼前发黑,她好笑地提起裙摆跪了下去。 安嬷嬷看她跪好了便躲到屋檐下乘凉,几个宫女给她送果子点心,凑在旁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一颗汗水沿着脸颊滑下,更多的汗水如雨般落下,安嬷嬷不许婧安擦汗,否则要加长跪着的时间,婧安就不动了,闭上眼遮住汗水,也遮住安嬷嬷等人的笑脸。 两个时辰下来,又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婧安不知道第几次被搀扶出长坤宫,她数不过来了。 “太子妃,雪球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呕吐不止。”一陪嫁宫女在长坤宫门口守候多时,一见到婧安,立刻上来汇报。 “拿本宫的腰牌去请太医。”婧安脸上慌乱,颤抖着手取下腰牌递给宫女,宫女接过就向太医院跑去。 婧安的膝盖跟废了差不多,疼得麻木,却仍不敢动,只能看着宫女的背影心急如焚。 第七百八十二章 烧心 在长坤宫外等了好一会儿,宫人才慢悠悠地抬着轿辇过来,婧安没有指责他们,平静地让霜儿扶着她上轿辇。 轿辇一摇一晃,走得慢悠悠的,婧安怅然,她与太子不和、被皇后厌弃的传闻又传开,竟连抬轿的太监都敢怠慢她了。 太监走得再慢,华灯初上之前还是到达了东宫。 一进门,婧安就听到自己的宫女们焦急的哭声,她还没走近,宫女们就围拢上来,叽叽喳喳地告状。 原来是太医们也瞧不上她这个太子妃,哪怕宫女拿着腰牌去请,他们也百般推却,不肯过来。 婧安看向窝里蜷成一团、奄奄一息的雪球,雪球似乎感受到她的视线,垂下的眼皮费力地睁开,动了动猫爪,才站到半就重重地摔倒,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无力。 “雪球!”婧安急着朝它跑过去,走了两步竟也摇摇欲坠,晕倒了。 “太子妃!”宫女们围上来,“快去请太医!” 与此同时,远在大黎的凤琉璃心中像是烈火焚烧一般,强烈的灼烧感令她站不住,往后踉跄几步,背部狠狠撞击到药柜上才堪堪停下来。 她按揉着胸口,可灼烧感半点都没有缓解,反而有越烧越烈的趋势,几息的功夫她猛地发出剧烈的咳嗽,咳嗽声不停,引来了在药房外守着的杏仁,杏仁推门而入,惊恐地大叫:“血!” 凤琉璃低头一看,手中果然盛满了猩红的血,她竟咳出血来了。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凤琉璃手脚无力,索性顺着药柜滑下来坐着,杏仁要过来搀扶她,她摆摆手,把头歪到另一边咳嗽。 好半晌她才能停下来,杏仁带着几个丫鬟端着铜盆和茶水在旁边伺候着,一见她停下来,杏仁就把茶水递给她,她接过漱口。 完事了,她道:“去帮我把药方拿过来。” 许是刚才咳嗽太过激烈,说话时她的嗓子都有些疼痛,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砾滚过一般。 “奴婢这就去拿。”杏仁命人在旁边伺候凤琉璃,一溜烟朝正房跑去。 为参加昨日的中秋盛宴,凤琉璃调整了一下姬浔开的药方,用了几味急药,没想到今日竟然出了大问题。 血吐尽后,凤琉璃心里的灼烧感消了不少,她背靠着药柜,后脑勺也懒懒地靠上去,视线落在了房梁上。 论医术她不比姬浔差,而且她比姬浔更了解自己的状况,所有的调整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定下来的,照理来说不该出现这种情况。 “药方来了。”杏仁飞也似的跑进来,还没走近凤琉璃就伸着长臂把药方递过去,“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姬大夫。” “不用,我好多了。”凤琉璃接过后利用自己的药理知识反复查验,一遍过后没发现问题,再看第二遍还是没有不当之处。 杏仁不放心,还欲劝说,见凤琉璃专注的样子,就忍了下来。 看了三四遍之后,凤琉璃放下药方。 杏仁激动地问:“可是药方的问题?” “不是。”凤琉璃把药方对折两次后,平整地塞进腰封里,她活动了下手脚,力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她撑着地面要站起来,杏仁扶着她的右手帮忙,她很快就站起身了。 “药方没事,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杏仁忽地想到什么,拉住凤琉璃的手,凤琉璃直视她,她眼中闪烁着某种怀疑,凤琉璃心领神会,拍拍她的手,“你先陪我去小药房看看。” 第七百八十三章 找到问题 “你们把这里收拾了。”凤琉璃吩咐其他丫鬟,和杏仁出了仪闲院,直奔府中的小药房而去。 王府之中除了她院子里有个小小的药房之外,在前院还有一个供府中所有人共用的药房,上到战九霄下到丫鬟小厮,生病了都能去那里取药。 仪闲院的小药房里目前只来得及补充制作给丞相夫妇补药的原料,其他药材还没来得及采买,所以日常凤琉璃喝的汤药都是到前院药房中配好。 无论有没有怀疑,凤琉璃都要去前院药房检查一番,若是药物放混了,也正好可以重新分类,但如果是其他…… 凤琉璃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没多会儿就到了前院药房。 “见过王妃!”药房中的管事一见她来,立刻迎了上来,“您要的药材已经采购回来,奴才正带着下人检查,您可是急着用,奴才这就让人先把检查好的送过去?” “不了,我找些其他药,你自己先去忙。”凤琉璃径直朝药柜走去,视线大略地扫了眼药柜上的名字,她每日要用的药材都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她挨个打开来查看。 好一会儿凤琉璃查看完了,杏仁看她一无所获,眉头皱了起来。 主仆二人从药房中出来沿着原路返回,凤琉璃再次在脑中复查药方,每个人都会有些认知误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了误区而不自知,才会察觉不到药方中不对之处。 杏仁见她一路无话,眼珠子急得团团转。 看到仪闲院的屋檐时,杏仁猛地一拍脑门:“王妃,会不会是已经到了我们手中的要出了问题?” 凤琉璃不可能每日都盯着药,丫鬟们懂得熬药却不太能辨认出药材来,若是到她们手中出了差错,也是有可能的。 “今日的药渣还在么?”凤琉璃问。 “在的,您午时服过汤药后就进了药房,丫鬟们还来不及……啊!”杏仁想到她们出门之前凤琉璃让丫鬟收拾,惊得脸色都白了,小跑着冲回仪闲院。 凤琉璃也跑了起来,冲进药房后气喘吁吁道:“倒了么?” “没。”杏仁一脸喜意,端着砂锅走到凤琉璃面前。 其他丫鬟在旁边好奇地张望,凤琉璃摆手:“都下去。” 丫鬟闻言有序地退出,门被掩上后,凤琉璃才让杏仁把砂锅放在桌上,她握着砂锅的把儿将砂锅倾斜以便查看。才看清里头的药材,她的秀美就紧紧拧起来,果然有人动了手脚。 杏仁看她从砂锅中捏起一块圆片状的药,道:“这是害您吐血的东西?” “这叫‘芒砂’,性极寒,于我而言是大忌。”凤琉璃掏出手帕,把砂锅里的芒砂都挑出来放在手帕上。 “是张侧妃!”杏仁咬着牙。 这府中如果非要找出一个会害王妃的人,非张侧妃莫属! 一想到凤琉璃被换药,张氏就是杏仁心中换药的第一人选,她克扣杏仁等人的月钱在先,秋狩时明护暗害凤琉璃在后,早已成了杏仁认定的危险人物。 “没有证据,此话不可说。”凤琉璃把手帕打了个结,塞进袖笼中。 “见过王爷!” 门外丫鬟的声音传进来,凤琉璃放轻声音:“此事不可伸张,若是王爷问起就说是药方出了问题。” 杏仁有些不情愿,对方哪里是换药,分明就是想要王妃的命,怎可如此放过她? 凤琉璃看了杏仁一眼,杏仁无奈地点头答应。 第七百八十四章 查找证据 “怎么无端吐血了?怎么不请姬浔过来?”战九霄看凤琉璃脸色比往日苍白,消瘦的肩膀像是纸片一样,一阵风就能吹跑,他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扶住凤琉璃。 凤琉璃失笑,仰头看他:“没多大问题,只是我之前用的急药量大了些,才会承受不住,血吐完以后就好了。” “还是要检查一下。”战九霄在这方面有些执着,“医者不自医,让姬浔来看看,好么?” “不用,我现在可好了,能跑能跳,你不信的话我跳给你看。”说着凤琉璃就往后退一步,真的蹦起来,看得战九霄胆战心惊,赶忙按下她,“好了好了,我信了,你别再跳了。” 说到底,战九霄还是不放心她的身体,别人跳来跳去的能证明身体健康,她乱跳只会让战九霄担心她会不会因此加重病情。 “都说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凤琉璃拉着战九霄的衣襟警告,“小事一桩,你可不能再背着我告诉姬浔。” “不告诉他。”战九霄看着没甚血色的凤琉璃,心疼地将人抱进怀中。 听着战九霄胸膛里的心跳声,凤琉璃掩下眼帘。 翌日一早战九霄走后,凤琉璃对正准备去前院药房抓药的杏仁招了招手,杏仁收起油纸伞上前,凤琉璃小声道:“你待会儿和药房里的小厮套套话。” 杏仁意会:“奴婢这就去把张侧妃的尾巴抓出来。” 看着她气势冲冲的背影,凤琉璃长长叹口气,头疼地揉着太阳穴,希望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样。 因为要套话的缘故,杏仁回来得比往日晚了些,一进门就立刻进了正房,还将房门给合上了。 凤琉璃心下一沉,放下医书:“结果如何?” “药房管事看得严,奴婢只能趁他被人唤出门时跟负责抓药的小厮打听,据小厮说张侧妃的婢女前两天确实去拿了几副药。”杏仁面色凝重,“那婢女说张侧妃时常头晕耳热,夜里盗汗,白日浑身乏力。” 能在战王府中当上管事的能力都不俗,杏仁不敢当着他的面打听,就怕他顺藤摸瓜挖出更多的事来。他是王爷的人,一旦他知道了,不出一炷香的功夫王爷就能知道。 “小厮可有说过那些药是否对症?”凤琉璃坐直了身。 “确实对症,但奴婢想打听详细药方时管事就进来了,奴婢只好拿着药包回来。”杏仁把手中的药包递给凤琉璃,“也不知道张侧妃是从哪里下手的,您先检查一下,若是这里开始就有问题了,我们就可以派人监视药房的人。” 还没有下最终定论,但是杏仁已然认定了就是张侧妃换的药。 凤琉璃接过药,打开药包查看一番:“没有问题,你先拿去熬吧。” 闻言杏仁捧着药出了房门,都有人敢把手伸到仪闲院了,她如今是除了自己和刘嬷嬷,哪个丫鬟都不相信。 门一合上,凤琉璃趿着鞋,去了西侧间的小书房,展开宣纸,提笔将张氏所言病症可能开的药方都一一列举出来。 其实不用拿笔写下,她也是可以想出那些药方的,但她不想太快知道答案。 像是练字一样,凤琉璃一笔一划地写着,但最终在写下“芒”字的第一笔时,她顿住了,墨水顺着笔尖滑落,坠落在那一横上,黑乎乎的一个大圆点正好把那一横遮掉。 第七百八十五章 谈话 纸上的字能遮掉,心中的真相却再也抹不掉了。 凤琉璃放下笔,既无奈又心酸。 当初张菡怡是多温婉善良的一个人,面对王爷含羞带怯,面对她也很腼腆,说话声音柔柔的,浑身散发着柔弱的气质。 如今敢下这毒手,真是令人唏嘘和惋惜。 找来一张全新的宣纸,把含有“芒砂”的药方写下来。 字迹未干,凤琉璃站在桌案前,低头看着那些字,桌案旁的沉香袅袅升起,但却无法令她平复心情。 屋子里已经烧上了地龙,暖烘烘的,墨迹很快就干了,拿起宣纸,凤琉璃没带上杏仁,独自一人披上两层厚实的狐裘去了张氏的院子。 “王妃怎么来了?”张氏半躺在美人榻上,上半部分身体斜斜靠着软枕,满头的青丝都没挽上,慵慵懒懒地披在身后,她如今见到凤琉璃没有起身的意思,连规矩都懒得守了。 凤琉璃走过去,把写满药方的宣纸放在她面前。 张氏随意扫一眼,“芒砂”二字在二十多种药材名之中格外显眼,她瞬间被那两个字吓得白了脸。 坐直了身体的张氏眼底有慌乱有防备,脸上却仍死撑着装作不知情:“我身体不适,开了些药,王妃不会为了这点药跟我算账吧?” 凤琉璃叹了口气,把宣纸当场撕了。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和张氏算账,如若不然,她昨晚就可以告诉王爷,让王爷亲自查这件事,到时候张氏必然逃脱不了。而且她现在所掌控的也只是猜测,如果她真的想要张氏对此负责,她大可以暂时装作不知道,等张氏下次再犯时当场抓获,这样张氏就辨无可辨了。 但她不想这样做。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氏愕然。 凤琉璃认真地看着张氏:“对不起。” 手指攥紧了软枕,张氏往凤琉璃身后看了几眼,没有看到战九霄的身影,妱儿也在门口处摇头,显然凤琉璃身后没跟着人,张氏满脸不解地看向凤琉璃。 凤琉璃诚恳道:“当初想要促成你和王爷是我的错,否则你也不会倾慕王爷,更不会进府当侧妃,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凭什么?”张氏眉眼凌厉起来,“凭什么你想让我进府就让我进府?你说错就是错?促成我和王爷是错,我倾慕王爷是错,我嫁入王府也是错,是么? “凤琉璃!你从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还真是霸道惯了!当初你想走就走,如今想回来就回来,不管会不会把别人的生活搞得一团糟,都任意妄为。这些我都认了,谁让我比你晚进门,谁让你是王妃、我是侧妃呢? “但是!我真心实意倾慕王爷,尽心尽力照顾王府上下,你一来就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错的,你凭什么可以这么嚣张地抹煞我的付出,你凭什么可以把我的两年都归结与一个‘错’字?” “你有怨气可以朝我撒,你可以骂我,可以向我索要赔偿,我会尽全力弥补你。”凤琉璃静静地看着张氏,“但是张菡怡,你不该用如此阴毒的手段来害我。” 芒砂的寒性太大,对她身体的损害更是无法估量,只是她不想让人担心才装作没大碍的样子。 以当初张氏放进去的药的药效,喝一次就能让她烧心吐血,若是再服用两三次,她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 张氏明知她畏寒,还下如此毒手,是奔着要把她弄死的目标去的。 第七百八十六章 滚 “弥补?哈哈!”这是张氏这辈子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她扶着美人榻的扶手笑得前仰后合,不知何时眼中蒙上了水雾,她捏着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容渐渐苦涩起来。 视野开始清晰,张氏看着前方皱起眉头的凤琉璃,眼中带上了浓浓的恨意:“你拿什么弥补我?钱,我张家有的是!权,我不在乎!你告诉我你能拿什么弥补我?” “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一切都回不到最初,我只能竭尽全力地让你好受些。”房中轩窗大开,一阵秋风吹来,凤琉璃拢紧狐裘,她对张氏有愤怒,但是如果愿意好好谈谈,把一切都说开,双方商量出个解决办法最好,“或者你还想要什么,你可以提,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张氏冷笑,双目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冰冷:“我要王爷看得到我,我要王爷心中有我,你可以满足么?” “抱……” “你什么都做不到!”张氏打断凤琉璃的话,掀翻了美人榻旁的茶几,茶几连带着茶壶茶杯一起摔落,噼里啪啦地砸向凤琉璃。 凤琉璃没想到她竟如此疯魔,接连倒退几步,堪堪避开碎瓷器,还未回过神,张氏就指着她厉声道:“凤琉璃,好话你都说尽了,谁听了不道你一句善良,可我呢?我的付出不作数,我的要求你满足不了,你还想让我对你感恩戴德,做梦!” 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凤琉璃深吸一口气,忍着怒气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王爷是什么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再在府中只会更加耽误你,你眼下还年轻还可以……” “你是在炫耀么?你就这么自信你能霸占王爷一辈子?还是你觉得我张菡怡一辈子都不如你?”张氏越说越气,太阳穴上青筋暴起,指着凤琉璃的手更是气得一直在发抖,“滚!” 见她气坏了,凤琉璃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在离开前给她最后一次忠告:“离不离开王府由你决定,但我希望芒砂的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我很惜命也很珍惜以前那个知书达理、温柔善良的张菡怡。” 以前的张菡怡? 张氏眼神更加愤怒了,以前的张菡怡被你逼死了! 怒气蒸腾,张氏草草趿上鞋,边不管不顾地把凤琉璃往外推,边歇斯底里地怒吼:“你滚!” 凤琉璃见她听不进劝,也不再反抗,转身朝外走。但张氏显然气极了,只顾着撒气,推搡的举动没有停止,反而越推越用力。 到了院门口,张氏推搡得太强势,凤琉璃不小心被门槛绊到,往前踉跄了几步,凤琉璃还没站稳就听到门后啪地关门声。 “你有没有伤到脚?”匆匆赶来的战九霄正好看到关门的一幕,冲过来扶稳凤琉璃后,快速打量一番。 “我没事,你不是去巡视营地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凤琉璃往外拉战九霄,欲要模糊掉方才的那一幕。 “落了些东西在府中,所以回来拿。”战九霄看她没大碍,抬头看向紧闭的院门,脸色越来越沉,“你等我。” 说完,战九霄就气势汹汹地往院门走去,凤琉璃赶紧拽住他的手:“你别去,妇人间的事,你瞎掺和干什么?” 凤琉璃也是急了,直接挡在战九霄面前,劝道:“交给我,你信我,我能处理。” 第七百八十七章 鬼迷心窍 战九霄垂眸,凤琉璃眉目中含着盈盈水光,哀求的神色越发清晰,他深深地看了院门一眼,深吸一口气,勉为其难地颔首:“听你的。” “嗯!”凤琉璃松了口气,张氏如今正在气头上,王爷还是不进去的好,“你不是还要去军营吗,拿了东西就快点过去吧,别让同僚等你太久。” 说着,凤琉璃推着战九霄离开了。 张氏是有错,但好在是初犯且对她造成的伤害还在可控范围内,这次她就不打算追究了。但愿张氏经过这一次的教训,能够迷途知返。 院门内,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张氏颓然地顺着门板滑落,泪水像夏天的雨一样又急又猛,止不住地淌,妱儿拿着手帕都擦不干:“侧妃别别想这么多。” 除了这句话,妱儿也说不出其他劝慰的话来了,侧妃要的只是王爷,可王爷的心早已属于别人,连分一点点给侧妃都吝啬,她总不能再说假话哄骗侧妃吧? 张氏泪眼朦胧,听着妱儿的劝说,苦笑出声来。 是,她是得不到王爷的心,所以得到的那个人就可以如此置身事外、像个旁观者一样地劝她放手么? 唇瓣被咬得出血,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张氏眼中划过一抹狠戾,我得不到,我吃尽了苦头,你凭什么可以开开心心的? “侧妃,您去哪儿?”妱儿才转身拧手帕的功夫,再转过头来时,张氏已经打开院门朝外走了。 张氏没有停顿,冷声命令:“你不要跟过来。” 看她浑身散发着寒气,妱儿不敢跟上去,只能独自在院子中急得团团转。 这个时候出去是要做什么?千万不要做傻事! 再次走到吵吵嚷嚷的西市,路两旁的桃树皆染上了黄色,风一吹,簌簌地落了一地,张氏眼神微暗,踩着树叶朝里走。 小酒馆的酒旗很显眼,还没有到用膳的时候,酒馆里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和上次差不多。 张氏有些迟疑。 脑海中又浮现出凤琉璃的样子,特别是在院子外凤琉璃和战九霄说的话。 对王爷来说,凤琉璃是家人,她只是一个有名分的奶嬷嬷吧? 指甲嵌进肉里,张氏没感觉到痛一般,不肯松手,却抬脚进了小酒馆。 小二一看到她,眼睛一亮,殷勤地上前招呼:“夫人,您来得正巧,有人在二楼雅间等着您,您可要愿移步?” 张氏顺着小二的手臂往楼上看,没有犹豫:“带路。” “好嘞,您请!”小二把人带到了二楼较偏僻的雅间中。 里头正坐着一个玄衣男子,张氏仔细观察他的外貌,国字脸,浓眉大眼,是那种丢进人群中都找不到的类型,她应该从未见过此人:“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你都来到这里了,怎么还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男子避开身份问题,倒了两盏茶,一盏推到张氏面前,“咱们有共同的目标,张侧妃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连身份都不敢报,我怎么知道你是好是坏?”张氏警惕地没走近。 “那不是你该管的,你只要按着我说的做,你想把凤琉璃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男子抿了一口茶,“怎么?机会摆在你面前了,你还不敢接?难怪了,你会不如凤琉璃。” “你!”张氏冲上前,对上男子笑意盈盈的眼,她哑然失声。 凤琉璃有王爷和柳丞相护着,她不过是商户女,如果不借助别人的力量,她怎么能斗得过凤琉璃? “我会照着你说的做,还请你也要说到做到。”张氏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 第七百八十八章 中秋宴 今夜的宫宴,战九霄带着凤琉璃和张氏出席,他一进宫就被皇帝召去商议国事,留下凤琉璃和张氏二人尴尬地向皇后宫中走去。 起初凤琉璃还说一两句话,但几次三番都没得到张氏的回应,她也就歇了说话的想法。 毕竟身边都是来参加宴会的官员和女眷,她说多了又要给别人增加谈资了。 走了一会儿,凤琉璃听到身后张氏和其他女眷的说话声,许是忌惮宫中规矩,所以声音特别小。 凤琉璃垂下眼睑,张氏倒是不像之前那样拧巴了,许是看开了吧? 想到暗卫说的话,凤琉璃悬着的心稍稍落下。 从几天前开始,张氏就频繁出府,她担心张氏的安危,遂让人暗中保护,没想到居然发现张氏是去见一个男子。 能让张氏屡次出府相见的,想来对张氏而言不是一般人,说不定是她另觅的良人。 但愿她能就此解脱。 宴会开始前,女眷们先到皇后宫中等候。 凤琉璃等人到达的时候,宫里坐满了人,女眷们看见她,皆是兴奋起来,皇后被诅咒之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是当事人可是第一次见面,谁知道皇后会不会迁怒她。 顶着众人的注视,凤琉璃恭恭敬敬地给皇后行礼:“见过皇后,皇后万福金安。” “快免礼,本宫等你许久了,怎么这时候才来?”皇后没如其他人所愿地那般刁难凤琉璃,反而很是亲热地伸手招呼凤琉璃上前。 此时比开席时间早了一个时辰,许多官员女眷都没到场,皇后也就是随口一问,倒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本宫听说你因为本宫的事受了委屈,难为你了。” 凤琉璃缓步走过去,被皇后拉着在软塌另一边坐下。 她心知皇后当众提这件事,无非就是给她撑腰,她笑道:“不委屈,事关娘娘的安危,再谨慎些都不过分,娘娘凤体安康才是臣妾等人的福气。” “就你会说话!”皇后笑起来,视线落在凤琉璃素雅的首饰上,笑容更加灿烂了。 上次凤琉璃参加秋狩时头上戴的首饰一如既往的华贵,今日许是觉得她方才痊愈,所以穿戴朴素些,倒是有心了。 “本宫那里有一套新打的累丝嵌宝牡丹面首,配你刚刚好。”皇后不容凤琉璃退却,立刻唤李嬷嬷去将面首取来。 殿内的众人看出了皇后的意思,扬起笑脸来恭维二人。 一个皇后一个战王妃,本就是其他人不敢轻易得罪的人,眼下二人关系和睦,其他人的小心思就更加不敢暴露了。 被冷落的张氏垂眸小口小口地抿茶,借着茶杯挡住她饱含恶意的冷笑。 开席后,众人前往极庆殿。 乐声响起,舞蹈跳起,帝后带着百官举杯共饮,推杯换盏,衣香鬓影,格外热闹喜庆。 “陛下今日好似特别高兴。”凤琉璃侧头轻声说。 战九霄帮凤琉璃扶稳了白玉簪,耐心地向她解释:“一来皇后康复,二来婧安有孕,两国能太平更久。” “有孕了?”凤琉璃惊讶地抓住战九霄的胳膊,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确实有孕了,不过才一个多月。”战九霄怕凤琉璃担心,补充道,“目前看来陈温对她还是很上心的,有了孩子,也许是婧安的另一番造化。” 第七百八十九章 陈国 婧安晕倒后,岚亲自带着她的腰牌冲去太医院,半逼迫半威胁地把太医揪到东宫。 其实太医心中也发怵,前一刻他们才赶走了东宫的宫女,后一刻太子妃就晕倒了,如果太子追究起来,他们十条命都得没了。 要命的是,一踏进东宫的门,太医们就和一脸怒容的陈温撞个正着,三魂都被吓飞了两魂,瞬间膝盖发软,跪下了地,头都不敢抬:“参见太子。” 不是说太子和太子妃关系不和么?他那么早过来像是不和的样子么?那个混蛋造的谣? 陈温一脚踹过去:“还不快进去救人?” 他正在气头上,那一脚可没有留情,把最近的一个太医都踹翻了,太医不敢抱怨,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冲进正殿,其他太医也立刻跟上去。 岚见到陈温,眼神闪了闪,保持着怒气冲冲的样子讽刺:“太子妃都请不来的人,在您面前怂得跟狗似的,太子殿下可威风。” 这声音阴阳怪气的,陈温没时间跟她吵架,狠狠瞪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进了正殿。 一进门就看到躺在猫窝里命若悬丝的雪球,陈温拳头紧了紧,这屋子一个个病恹恹的,身体能好才怪。 他走近内室,粗鲁地扯一个太医出来,丢在雪球边上,嘴中吐出一个字:“治!” 太医不敢推脱,连滚带爬地靠近雪球,细心地诊治,半点都没有之前面对宫女的敷衍,看得霜儿都咬碎了牙。 陈温走近内室,方才他已经进去过,他看见婧安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样子,、觉得无声无息的令他心烦意乱,才走出去喘口气,再进来仍有些难受。 陈温没有凑上去,远远地看着婧安莹白的脸,背在身后的手攥得更紧了。 “恭喜太子贺喜太子!”几个太医轮流诊完脉,满脸逃过一劫的喜悦,齐齐跪在陈温面前,“太子妃这是有喜了!” “当真?”陈温瞪大了眼,他对子嗣一事抱着随缘的态度,孩子会这么快来他都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有一个多月了。”太医言之凿凿。 “好好!”陈温跑到婧安床前,看着她的睡颜,满腔的欢喜令他快要跳起来,“赏!屋子里所有人都重重有赏!” “谢太子!” 众人行礼致谢。 太医们退出去的时候,偷瞄了眼在蹲在婧安床边喜不自禁的陈温,那神情令他们皆是劫后重生地舒了口气,幸亏太子妃是有孕,要是她身体不适,太子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婧安醒来后,陈温还在床边,一见婧安睁眼,陈温就迫不及待道:“你有身孕了!” 像是被钟撞了一下,婧安有一瞬间的懵,愣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陈温说的是什么意思,心里复杂得很。 她还想着要回大黎,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这个孩子她定是要生下来的,但是孩子的父亲…… 看她神色冷淡,陈温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岚端着凉白开过来,把陈温挤到一边:“先喝些水润润嗓子,你身体好得很,不用担心怀孩子会有危险,安安心心地养胎。” “嗯。”婧安接过茶杯,听话地喝了一口。 陈温听见她们的对话,心下觉得怪异,婧安和阿莎岚的关系似乎没有以前在大黎时那么亲热了。 第七百九十章 左右逢源 皇帝知道有自己在场,官员女眷们都玩得不开心,索性喝了几杯就带着刚康复的皇后离开了。 他们一走,场面就活跃起来,众人端起酒杯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 张氏看着前方低头私语的二人,只觉得刺眼,灌下一杯酒,辛辣的酒水划过喉咙,她倒是体会到了别样的畅快。 你就笑吧,反正也笑不了多久了! 端起一杯茶,张氏压下嘴里的酒味,放下茶盏之后脸上又是大方得体的笑容,她看着不远处往日里和她关系不错的贵夫人,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厚着脸皮加入了聊天之中。 看她毫无芥蒂的样子,似乎忘了她在秋狩那日被人嘲笑奚落。 她当战王侧妃这么久,也练就了一番本事,只要她舍得下脸,凭着巧舌如簧的能耐也能在贵夫人之中混得开。 倒是凤琉璃,明明是正妃,能和她说上两句的几乎没有。 战九霄瞥见陆氏在座位上欲言又止,想要凑近又犹豫不敢上前,他侧头问凤琉璃:“她像是有事找你,你要和她谈谈么?” 凤琉璃看过去,陆氏没想到她会转头,视线相对的时候陆氏脸上僵硬了一瞬,许是觉得再逃避太尴尬了,讪讪地走过来:“姐姐。” “我先和陆妹妹到旁边去。”凤琉璃告诉战九霄一声后,朝陆氏点点头,边走边道,“妹妹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氏面色一红:“对不起,那天我不该不信任你。” “那天?”凤琉璃半眯着眼想了会儿,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秋狩的那晚吧?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又不了解内情,被人忽悠了也正常,别放在心上。” 陆氏见她真的不在意,愧疚感更深,但看她心不在此,陆氏便把愧疚埋在心底,找了其他话题聊开了。 凤琉璃站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极庆殿中央,她不用特别关注,也能看到张氏在人群中左右逢源。 之前张氏在她身后,她看不见张氏的表情,感触还没有那么深,眼下亲眼看着张氏言笑晏晏地与人攀谈,心中的石头就真真实实地落了地。 张氏这样子和之前攒了一肚子怨气又惶恐不安的状态截然相反,放开了许多,和人相处也大方起来。 想来定是那个男子让她有了盼头,所以她渐渐恢复了原样。 凤琉璃晃了晃手中的酒杯,酒水跟着晃荡,反射着灯笼的微光,她抿着唇角,虽然她心中仍是觉得亏欠张氏很多,但张氏有了良人,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忽然四周响起了欢呼声,凤琉璃抬眼望去,原来是个年轻的官员上台要吹奏笛子,悠扬的笛声响起,一出声便听出了水平,周围安静下来,驻足聆听。 凤琉璃亦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 曲终了,众人又恢复了热闹,凤琉璃收回视线之前却恰恰和张氏对上,她隔空向张氏举起酒杯。 张氏笑容温婉,摩挲了一下酒杯,最终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举杯回应了凤琉璃。 她以侧妃的身份强行混入正妻之中,受人白眼被人奚落是再寻常不过的,但如果是有了自家王妃的看重,别人自然也会高看她一眼。 凤琉璃此举不过是想让别人知道她们是一体的,欺负她就和欺负凤琉璃一样。 呵,示好有用么? 便宜都占尽了,给点蝇头小利就想做善人?做梦! 第七百九十一章 宅子 “她看起来不太友善。”陆氏在黎王的后院,经历的多了,一看张氏的脸就看出端倪。 “挺好的一个人,只是对我有气罢了。”凤琉璃莞尔一笑。 陆氏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多劝什么,只是叮嘱她:“万事留心。” “这是你第二次提醒我了。”凤琉璃抿了一口酒,“不过这次你说的不准,我不会有事。是我亏欠她在先,她本性善良,不可能会变坏。” 更何况她已经觅得良人,与追究往事相比,未来才更重要,她定然不会为了那些事再误入歧途。 后面的话事关张氏的名声,凤琉璃不好说给陆氏听。 前方张氏长衫袖舞,说说笑笑,昏黄的烛光透过灯笼映在她洁白无瑕的脸上,看起来像是颗白润的明珠一般,光彩夺目。 张氏至今没有和王爷同房,仍是清白之身,如果她愿意出府正好是在最美的年华。与良人相伴一生,以她的聪慧贤淑,定然能将日子过得幸福美满。 在京城也许会有人议论,但去其他地方隐姓埋名,倒是可以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将来王爷解甲归田,四人同行,畅游天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奔波。 “璃儿。”丞相夫人应付完一帮贵夫人,走了过来。 陆氏见她过来,猜到她们母女有话要说,行了个半礼就先离开了。 “娘亲。”凤琉璃眉眼弯弯,上前挽住夫人的胳膊,如此佳节,祝词是必不可少的,“女儿祝您和爹福寿安康、万事顺遂。” “好好,你过得好,娘亲和你爹就一切都好。”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之前你不是要打听陇西的事么?娘亲当天就给你外祖家去了信,让他们帮你留意着些。” “外祖父他们怎么说?”凤琉璃来了兴致,大睁着眼睛看夫人,眼中映着烛光,像是盛了漫天的星星,乖乖巧巧的,又透着些急切。 夫人笑开了怀:“你外祖父说那边地貌好,适合草药生长,而且他们看中了一处郊外的宅子,周围都是肥沃的土地,正好可以让你随心所欲地种药材。” “多少银子?我给钱,娘亲待会儿就把钱寄过去,让外祖父帮我买下。”凤琉璃一听夫人说的,立刻蠢蠢欲动。 “你说什么胡话?”夫人嗔怪地点了下凤琉璃的眉心,“你外祖父是和你斤斤计较的人么?他早已将宅子买下,地契都给我寄过来了。” 凤琉璃眼睛一亮,外祖父办事可真利索! 看她的神色,夫人从袖笼里取出地契:“知道你喜欢,喏,这就给你送过来了。” “谢谢娘亲!” 凤琉璃抱着夫人撒了好一会儿娇,直撒得夫人都有些承受不住,嫌弃地笑道:“看看周围的目光,你不要形象,我还要呢。” “跟娘亲撒个娇怎么就没形象了?我这是孝顺。”凤琉璃往战九霄那儿看去,发现战九霄也在看这边,她对母亲笑了笑,“我家王爷还没看到地契,我去告诉他。” 不等夫人答应,凤琉璃急不可耐地走向战九霄。 好歹她自小规矩学得好,就算走得快,也没有失了仪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眼角泛起了泪,心中再次踏实起来。 果然是璃儿。 “你猜我得了什么好东西?”凤琉璃一落座,笑嘻嘻地挥着手中的地契。 战九霄扫了一眼,烛光落在纸上,隐隐约约映出了一些字迹。 他摇摇头:“还请王妃解答。” “想不到吧?”凤琉璃眼睛笑成了月牙,“是陇西的地契。” 战九霄弯起了嘴角,接过她手中的地契,打开来一看,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岳母动作真快!今晚你想想要栽种什么药材,我明日就派人过去布置起来。等日后我们过去了,你就可以看到一整片的药园了。” “嗯嗯。”凤琉璃如同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这是他们日后要共同生活的家,和王府不一样,将会由他们一点点布置起来,归属感更强。 战九霄垂眸看着她,像是掉进米缸的老鼠,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第七百九十二章 暗中留心 “我这肚子怎么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我真的怀有身孕了?”婧安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肚子,不解地嘀咕,“看起来一点都没变,怎么就有孩子了呢?” 岚失笑,剥了个香蕉递给她:“才一个月呢,还没到长大的时候,等到四个月以后他吹气一样蹭蹭地鼓起来。” “这样啊。”婧安咬了一口香蕉,怀中的雪球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香蕉看,她好玩地移动香蕉,雪球那圆乎乎的脑袋也跟着左右移动,猫嘴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红色的小舌头,馋得像是能滴出口水来。 婧安没忍住,把香蕉放到桌上,双手抱着雪球撸。 “住手!” 陈温刚进内室就看到这一幕,满是笑意的脸板了起来,大跨步走上前拎起雪球的后脖子往旁边丢,吓得婧安惊呼,站起来急着去接住雪球,但是被陈温按回了凳子上。 婧安边挣扎边关注雪球,好在雪球身形矫健,在空中一个翻转,就稳稳地四脚踏地。 见状婧安轻拍胸口,终于分神出来质问始作俑者:“雪球好好的,你扔它做什么?” “你现在怀有身孕,不能让雪球近身。”陈温面色不虞,“孤都说多少次了?你怎么总是不长记性?” 到底是婧安没理,她张着嘴试图辩驳,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既然太医都如此说,她没当过母亲,总要听太医的,小心总比大意要好。 可婧安看不惯陈温,嫌弃地挑刺:“你最近三天两头过来,怎么这么闲?” 陈温看出了她的嫌弃,轻哼一声:“孤来得这么频繁都能揪到你的错处,要是孤不经常来看着你,你还不得上天了?” 说着,陈温一挥手,几个太监捧着奏折到了旁边的小书房里,婧安瞪大眼:“你想做什么?” “看着你。”陈温言简意赅,扫了眼婧安,见她气色还不错,满意地到书案旁坐下,像是在自己的书房一样,自然娴熟地翻阅奏折。 “你不是有书房么?干嘛来我的宫里看奏折?”婧安气呼呼地走到书案前。 陈温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勾起唇角:“都说了看着你,谁让你一天都不让人省心?” “你!”婧安怒视着笑吟吟的陈温,可他笑得如沐春风,自己却暴跳如雷,实在有损形象,且和陈温交手这么久,早已知道他是那种做了决定就不会改变的人,说再多也无济于事。 一口气最终咽了下去,婧安咬牙切齿道:“随你!” “别生气,你现在不宜动怒。”岚走近扶着婧安往软塌上走。 婧安一和岚对上眼,理智立刻回神。 这陈温几次三番过来,眼神总是在暗中观察她和岚,想来是对岚生了疑。 岚是战九霄安插在她身边的人,要是被陈温逮住,他顺藤摸瓜把战九霄的布置都给挖出来,那她重回大黎的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不用多想,婧安很熟稔地握着岚的手抱怨:“有的人爱顶着一张讨人厌的脸往别人跟前凑就算了,还竟干一些惹人嫌的事,真该全面照照镜子。” “我们不看他就碍不着我们的眼了。”岚笑道,“我们去看看窗外的景洗洗眼。” …… 陈温从奏折中抬起头,听着她们一唱一和地指桑骂槐,好笑地扬起唇角。 第七百九十三章 好消息 摇了摇头,陈温对二人的讽刺丝毫不在意,又重新翻阅奏折了。 只是他会时不时抬起头观察她们。 自从那天发现婧安和阿莎岚关系生疏起,他再看二人就觉得他们像是两个不熟悉的人在假装关系好,哪哪儿都能看出不和谐之处来。 午膳上了桌,婧安拉着阿莎岚入座,她们没叫陈温,拿起筷子大快朵颐,旁边布菜的霜儿却急出了汗,放下筷子,小跑到书案前,福了福身:“太子,请用午膳。” 陈温抬起头,视线越过霜儿,往桌子那处看,只见婧安端着碗津津有味地吃着糖醋里脊,眼睛紧紧盯着菜,一个眼神都不肯看过来。 霜儿察觉他的视线,忙帮自家太子妃解释:“太子见谅,太子妃如今是双身子的人,饿得快,这才顾不上您。” “哦。”陈温没脾气一般地笑着,放下奏折,步伐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在铜盆里洗了手才落座,拿起筷子也是慢条斯理的,看得宫女太监们心中发怵。 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霜儿回到原位帮婧安布菜,低头看见婧安和阿莎岚分别夹着一块棒骨啃得有滋有味,她升起了浓浓的敬佩,能把太子殿下忽视得这么彻底的,也都是能人啊。 其实陈温确实没生气,被婧安和阿莎岚合伙针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早知道来这里会面临什么,要是在乎就不会过来了。 瞥了一眼一身宫女服饰的阿莎岚,他还从来没有和一个宫女同桌吃过饭,想想阿莎岚和婧安的关系,陈温忍下那一点不适,含笑用餐。 在婧安的宫里没有什么食不言,她和阿莎岚像是有说不尽的话一样,边吃边聊,吃到个不错的菜竟然还会夹给对方。 陈温的笑脸快要挂不住了,这样的吃饭规矩真是……不太好。 艰难地用完膳,盘碟被宫女们收下去,婧安吃得太撑了,仰靠在椅子上,岚轻轻地帮她揉肚子。 陈温漱完口没有立刻回到小书房,而是坐回原位,在婧安惊讶的眼神中,他缓缓开口:“孤想了会儿,天气日渐变冷,你的保胎药在太医院熬好后再送到这儿都冷了,不如在你们宫中熬药可好?” “好啊。”婧安求之不得,药汤从太医院送过来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手,现在这个宫里的人对她可都不怀好意,要是一不小心被害了就惨了。 陈温看向岚:“据孤所知,婧安身边就你一个懂医术的,旁人熬药,孤担心会把药熬坏了,所以此事只能麻烦你了。” 熬药这种事是挑剔,但是要想上手也容易,陈温若是不放心,大可以派个医女过来教导宫女熬药。 岚眼神微闪,颔首答应了:“凭我和婧安的关系,你就算不同意,我也要亲自负责。” “有劳了。”陈温说完就回了小书房。 婧安来到陈国后本身水土不服,又被皇后刁难,也虚了不少,胎相不太好,所以每日早晚都要服用保胎药。一副药就要熬两个时辰,一天两副总共得花四个时辰,如此算来,阿莎岚之后是没什么机会再接近婧安了。 陈温暗中看了岚一眼,虽然婧安在保她,但是她来路不明,还是把她隔远点好。 另一边,岚扶着婧安去外头散步消食,婧安看了眼她,眼角眉梢都带上了担忧。 岚微不可见地摇头,陈温好歹也是一国太子,要是她们演演戏就能糊弄过去,那她们才要怀疑是不是有陷阱。 走到前方的亭子里,岚小声道:“他一切顺利,所有事都按着计划走,你只管把身体养好,其他的有我们在。” 岚口中的“他”指的是林潭,她们身后跟着不少宫女,不太方便说明了。 林潭顺利进入八王爷麾下,并且越来越受重视,且地位越来越高。在他那边顺利的情况下,岚这里就算被怀疑,只要没有被揭穿就都不影响大局。 婧安看岚神色平静,提着的心放下了,没再多说什么。 第七百九十四章 大夫 清晨,凤琉璃做了个梦吓出了一身的汗。 在梦中,她的面皮与脸彻底融合,再也撕不下来,以后整日都要面对着那张布满刀疤和烫伤的脸,她生生被吓醒了。 她也是个女子,喜欢美丽的东西,当然也喜欢一张完美无瑕的脸。 之前戴着这张脸还能波澜不惊,是因为她心中清楚,这张脸不会一辈子伴随着她,如果再也揭不下来…… 凤琉璃擦着额头上的汗,需要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行。 “王妃,这是梦魇了?”杏仁听到声音,推开了房门,后面两排丫鬟捧着洗漱用具跟进来。 “嗯。”凤琉璃情绪不高,拿起衣架上的外裳去更衣,“杏仁,你准备一下,用过早膳陪我出去散散心。” 杏仁把盛着杨柳枝和牙粉的托盘交给身边的丫鬟,应声后就退下,到前院去吩咐车夫备车。 临出门,凤琉璃坐在铜镜前摸着脸上的烫伤,伤疤坑坑洼洼,红艳艳的,格外显眼。 她长叹一口气,最终决定将面皮撕了下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能免俗。 杏仁在门外催促,凤琉璃走到衣柜旁,从中取出了一个面纱戴上,看着铜镜中只露出一双眼的自己,不仔细看看不出异样,她满意地走了出去。 马车慢悠悠地驶到了东市,凤琉璃径直奔着一家医馆而去。 来医馆看病的病人多到排到了门外,杏仁奇怪:“这东市又不止一家医馆,怎么就这家这么多人?” 凤琉璃带着她排到队伍后面,还没等凤琉璃开口,前面搀扶着一老妇人的姑娘就抢先答道:“当然是这家医馆的大夫医术好才会有人来啊。” “可不是。”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中年男子道,“这里头坐诊的赵铭大夫可是远近闻名的‘神医’,从来都是药到病除,神着呢。” 杏仁被他们的夸奖勾起了兴趣,踮起脚尖朝里张望。 前方长龙一般的队伍中人头攒动,而且赵铭坐在侧间看诊,隔间的门不常打开,杏仁队伍都走了一半,还是没看见他长什么样。 “不对啊。”杏仁忽然惊呼,“王妃怎么突然要来看大夫?您上次吐血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凤琉璃点了下她的眉心:“到这时候才想起你家主子啊?” 杏仁捂着眉心,讨好地笑着求饶,凤琉璃也不瞒着她:“我想找个可以帮我坐镇药馆的大夫,这人……” “又开门了!”杏仁瞥见侧间的门被打开,她激动地往前小跑两步抻着脖子去看。 若是一开始就能看到赵铭的脸,她就不会那么好奇了,只是等了许久都不能见到庐山真面目,对赵铭的好奇才直线上升。 病人打开房门,赵铭的脸总算在杏仁的百般期待中显露出来,看起来倒是个眉眼温和的人,和同为神医的姬浔不一样,像是没什么脾气的那一种。 见到人,杏仁果然也就不好奇了,还未收回的视线随意地扫向看诊出来的病人,只见他在药柜前跟药童取了药就走,从头到尾都没有付钱的动作。 杏仁不解:“他是不是没付钱?” “对。”长队又往前移了一个位,凤琉璃拉着杏仁往前走,“这就是我选他的原因。” 杏仁疑惑地看向凤琉璃:“什么意思?” 第七百九十五章 邀请 “此人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品格高尚。”凤琉璃缓缓解释,“穷苦人家去他那里抓药,他便不收钱,只是让人用别的东西替代‘银两’,东西不在乎多少,主要是为了不折了他们的面子。” “这……”杏仁大开眼界,看向侧间门口的眼光都带上了满满的敬佩,“世间竟有如此善人?” “这不就在这儿了么?”凤琉璃满脸都是欣赏。 她想要在陇西有产业,又想和王爷一起云游四海,就得需要一个能在她外出时坐镇医馆的人。 而赵铭是最好的人选,有医术人品好,有他在她无论去哪里都能放心。 长龙在缓慢地往前移,日头升到正中央时,终于轮到了凤琉璃,她带着杏仁走进去。 赵铭面前放着一张便于诊脉与写药方的长桌,凤琉璃落座在他对面:“久仰赵大夫大名,今日我过来是有事想要与大夫相商。” 赵铭打量眼前之人,面容姣好,衣着华丽,气质不俗,应该是个权贵之家的妇人。 他虽然不喜对方因旁的事来打扰他看诊,但是也知道若是一开始就惹恼了贵人,于他这个小药馆来说并无益处。遂放下毛笔,笑容温和:“带看病的病人还有很多,烦请夫人开门见山。” “我将要在陇西开设医馆,想请赵大夫前往坐镇。”凤琉璃也不打算拖延,“陇西那处土地肥沃,最适合草药,我会买下很多地种植草药。你如果答应,那边的医馆和药田都由你全权打理,所有药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当然其他昂贵的药材,我也会保证源源不断地供应。” 对于医者来说,能有用不完的药材是他们毕生所求之事。 凤琉璃想了会儿:“给你的月俸也能随你开。” 毕竟都是凡人,五谷杂粮还是要吃的,要是没有银子,连活着都成问题,其他事也不要谈了。 “抱歉。”赵铭几乎是在她说完的一刻就拒绝,“粗茶淡饭已经足够,京中的药材也够我取用,我无意贪图更多,只怕让夫人失望了。” “陇西亦能为百姓看诊……”见赵铭态度坚决,凤琉璃把话咽了下去,“罢了,我是真心实意邀请你过去,你再好好想想,我过几日再来,你还可以改变主意。” 凤琉璃说完话,就站起来告辞。 门外病人还排着长队,她不好再耽误他们。 药童搀扶着一个有气无力的头发花白的老人进来,凤琉璃撇开身让出道来,门里赵铭远远看到病人的样子,眉心就拧了起来,一脸为病人担忧的模样。 凤琉璃本来还为不能邀请到他而感到遗憾,眼下倒是释然了,身为医者,治病救人是本职,在哪里坐诊都一样,他不去陇西亦能在京城为百姓治病,不愧对大夫的称号就是最好的选择。 “王妃,你怎么不多劝劝?”杏仁知道一个合适的人选有多难找到,错过这一个都不一定还能遇到第二个。 凤琉璃摇摇头:“他既然不愿,我又何必强人所难?况且他是最好的人选,但是退而求其次,也能找到其他人。左右不过是我们再费点心思寻找罢了。” 长长地叹息一声,杏仁的两条柳叶眉都要打架了,沮丧地问:“我们还要去其他医馆么?” “不去了,今日出来的目的就是他。”凤琉璃抚平杏仁的眉心,“多大点事啊,这个不行再换一个就是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 挤兑 马车回到王府,还没有停稳,就听见管家跑了过来,在马车旁边焦急地唤:“可是王妃在里面?刘嬷嬷有事找您,已经找了一上午了,您快过去看看。” 凤琉璃一把掀开门帘,边往下走边问:“有说是什么事么?” “没有,不过估计和世子有关。”管家只知道方才世子一反常态地被刘嬷嬷抱着回来,世子打从启蒙以后就很少要人抱了,今天这样一看就不太正常。 凤琉璃一听也着急了,扶着车架跳下来马车。 忽然她瞪大了眼,她脸上的面纱略长,跳下来的瞬间鞋子上面的东珠勾住面纱一角,眼见着面纱往下落,凉爽的秋风吹入她的脸颊,她感觉面纱掉落的速度更加快了。 “王妃!”管家见她身体失衡,惊恐地往前走,欲要扶住她。 再走近一些,凤琉璃的脸就彻底暴露了。 她出门时没有带面皮,此时的脸是阿莎岚的。 心脏紧缩,凤琉璃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身后的杏仁更是心脏差点被吓得跳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她飞快地捂住脸,把面纱捂在手与脸之间。 双脚落地的时候,她也勉强控制住局面。 “王妃,你没事吧!”杏仁目眦欲裂,一语双关,更是撑着马车架跳下来跑到凤琉璃身前挡住旁人的目光。 凤琉璃一手捂着脸一手把面纱戴好,心有余悸地道:“无事,先去看辰儿。” “辰儿少爷在仪闲院里。”管家见她安全落地,也放心下来。 杏仁一脸后怕地搀扶着凤琉璃往里走,手不停地颤抖,要是刚才王妃的面纱掉落,她的脸被暴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凤琉璃无声地拍了拍杏仁的手,好在还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二人快步回到仪闲院,一进门就看到刘嬷嬷在给辰儿上药,辰儿的腿上有青青紫紫的伤痕,甚至有些都冒了血丝,凤琉璃震惊,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辰儿面前:“怎么回事?” 辰儿抬头看向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委屈的话想要脱口而出,只一瞬又蔫蔫地咽下了。 “跟母妃说说?”凤琉璃蹲下来,双手搭在辰儿的肩膀上,担忧地看着他。 辰儿只是红着眼不语,再追问就把头埋得低低的,叫人看不见他的神色,凤琉璃无法,给杏仁使了个眼色,就道:“母妃去小药房帮你找些药,你在这儿等等。” 她离开后,杏仁接替了她的位置,东拉西扯地哄着辰儿,等辰儿松懈了,杏仁才状似不经意地询问:“这伤是怎么弄到的?” 辰儿扁着嘴,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书院的同窗们联手,联手挤兑辰儿,他们把辰儿从楼梯上推下。” 躲在门外的凤琉璃一听这话,气得火冒三丈,双手紧紧握成拳就要冲到书院去找人理论。 “王妃息怒!”门外的丫鬟们一见她这副样子,立刻围拢上来拦住她,“王妃有什么事等王爷回来再商量,您独自过去会吃亏的。” 杏仁听到门外的动静,也冲了出来,与别人不同的是,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她挥退其他丫鬟,附在凤琉璃耳边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王妃,您的脸不宜出去。” 若是去书院讨公道,没准还有推搡的动作,那面纱估计护不了她的脸。 第七百九十七章 黎王党 凤琉璃的理智稍稍回神,深吸一口气,拍了下杏仁的手,示意她松开,然后转身去看辰儿。 辰儿显然也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扒在门后边泪眼汪汪地看着凤琉璃。 三步并作两步,凤琉璃到了他的身前,将他抱回房:“别怕,母妃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我相信母妃。”辰儿抱紧凤琉璃的脖子嚎啕大哭,所有的委屈化成了泪水,像雨一般落下。 他之前不敢告诉母妃,是怕母妃会觉得他是个不讨喜的孩子,母妃也会因此厌恶他,他不想母妃讨厌他。 凤琉璃被他哭得心都要揪在一起了,她更是懊悔不已。 书院里的学子大多是黎王党的孩子,她本来也担心辰儿在里面会受欺负,但是辰儿在她恢复记忆之前就在那里念书了,一直都没有听说过被排挤的消息,她也就没太在意这件事,没想到事情已经发生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如果她更上心一点,辰儿今天也不会被人推下楼梯。 把辰儿放在软塌上,凤琉璃接过刘嬷嬷手中的药,蹲在辰儿身前帮他上药:“会有些疼,你要是不舒服就叫出来。” “嗯。”辰儿乖巧地摇头,但是小肉手已经紧紧攥在一起,做好了忍疼的准备,乖得让凤琉璃鼻尖又是一酸,摸摸他的头。 膝盖上的裤腿被拉起来,白皙的双腿上浮出的青紫触目惊心,凤琉璃忍着心疼轻轻地帮辰儿上药,辰儿疼得浑身颤抖,但他愣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杏仁,去取些蜜饯过来给辰儿甜甜嘴。”凤琉璃看向辰儿时也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眼尾红了起来,笑容却还是很灿烂。 辰儿此时需要的不是一个跟着一起哭泣的母亲,辰儿坚强,她作为母亲也要陪着辰儿一起坚强。 盛着蜜饯的碟子放在矮几上,凤琉璃举起自己拿着药的手,笑道:“母妃手里沾上了药,不能喂你,你自己吃好么?” 辰儿攥得发白的手松开,抬起来的时候,刘嬷嬷拿着温热的手帕给他擦拭,他有些尴尬,男子汉怎么还能怕疼? 没从母妃眼中看到嫌弃,辰儿偷偷松了口气,擦干手后他捏起一颗蜜饯递到凤琉璃嘴边,软软糯糯道:“母妃先吃。” “好。”凤琉璃声音略带哽咽,张开嘴让辰儿喂,甜滋滋的蜜饯落入嘴中,她的心疼更是无以复加。 这么好的辰儿,怎么有人忍心欺负他? 此时凤琉璃升起了一抹对书院先生的怨怼,孩子到了书院,先生就有管教的职责,他们怎么可以纵容那些孩子如此害辰儿? “甜不甜?”见辰儿也吃了,凤琉璃含笑问。 辰儿眼睛弯成了月牙,重重地点头:“甜!” 和母妃一起吃的,很甜! “喜欢吃就多吃一点。”凤琉璃轻柔地帮他拉起衣袖,“来,母妃看看你手上有没有伤。” 辰儿下意识地缩起手,手臂上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想让母妃担心。凤琉璃看着他的神色,心像是被马车轮给碾过了一样,边哄着辰儿边拉起衣袖,他的左边上臂是大片的殷红,都是细细密密的血丝,像是手臂在楼梯上摩擦造成的。 凤琉璃咬牙,用尽所有的意志忍下哭意,上药的动作一轻再轻,唯恐弄疼了辰儿。 上完药,辰儿很快就睡下了,凤琉璃坐在床边轻抚他的头。 势力之争,先生们选择独善其身也是无奈之举,她可以不追究没有为难辰儿的先生,但是孩子身后的黎王党她绝不会放过! 第七百九十八章 去学堂 翌日,战九霄亲自替辰儿上药,昨天青紫的瘀痕过了一夜,淡了不少,战九霄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明显不悦。 “父王。”辰儿抱着怀中的软枕,指头不停地向里抠,胆怯地问,“辰儿可不可以不去?” 在战九霄的冷脸下,光是这句话就用尽了辰儿的勇气,可是相比之下,他更加不敢去学堂,那些人会一起欺负他,他不想被欺负。 “为何?”战九霄看他一脸惶恐,不急着逼他。 “因,因为……”辰儿想到在学校的画面,浑身抖起来,像只无助的雏鸟一样,紧紧抱住唯一能给他安慰的软枕。 他的眼睛慌乱地朝旁边的人求助,可惜凤琉璃去帮他收拾书囊,杏仁和刘嬷嬷都不敢吱声,他眼中渐渐溢出了泪水。 父王满脸不赞成,他不想说出来,会被父王看不起。 见他吓破了胆一般,连说都不敢说,战九霄快速帮他上好药,把药瓶放到旁边,扯了张矮凳坐在辰儿面前,两人的高低距离缩短了些,战九霄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辰儿,父王跟你说过,遇到问题只有保持冷静,才能想到解决办法,对不对?” “嗯嗯。”辰儿红着眼点头,道理他知道,但是他很害怕。 “那你现在连冷静都做不到,你还有办法解决当前的问题么?”战九霄放软了声。 辰儿闻言,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哭嗝,一个哭嗝冒头后他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哭得撕心裂肺。 战九霄皱起眉头,辰儿要是他手下的兵,他最起码要把人丢出去打个三十大板再说。辰儿感受到他的怒气,哭声又大声了些。 每一声都在挑战战九霄的忍耐极限,他许久没有遇见这么难办的情况了。 忍了一会儿,战九霄严肃的神情终是变成了无奈,谁让辰儿不是士兵而是儿子呢。 战九霄伸手摸着辰儿的头,周身的怒气也都消散了,坐在辰儿面前静静地看着他哭,等他哭声小很多后,战九霄才道:“很害怕对吧?是因为他们一起欺负你,但是你只有一人对么?” 辰儿睫毛上还挂着泪,边抽咽边点头。 “他们人多你人少,且他们对你有恶意会一起欺负你,所以你会产生害怕的情绪是很正常的,不要不敢告诉父王。”战九霄帮辰儿擦掉脸上的泪痕,“但是有一点,如果你害怕他们,那么他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会一直欺负你。你也不想被人欺负对吧?” 咬紧嘴唇,辰儿又要哭出来了。 “只有你变得很厉害很强大,对方才不敢欺负你,就像老虎,你见过有人敢随便上去踹它打它的么?”战九霄将辰儿抱在怀中,“辰儿要做人人见了就怕的老虎还是做随便让人摸的猫?” 辰儿低着头,战九霄也不再说话,内室里只有沙沙地风吹树叶的声音传进来。 过了好久,辰儿才怯怯地开口:“老虎,辰儿要做老虎。” “不能只是说说而已,要做出来才行。身为百兽之王的老虎可是无所畏惧的,你也不能躲在家中。”战九霄直视辰儿。 辰儿手指颤抖,在战九霄充满希冀的眼神中答应下来。 入了宫,到了学堂,辰儿紧紧牵着战九霄的手,浑身紧绷着一步步往里走。 学堂的先生一听说战九霄亲自过来了,吓得连爬带滚出来迎接:“恭迎战王。” 只是除了这句话,他们都不敢再多说一句,战王为什么过来,他们心知肚明,谁也不敢挑破这层窗户纸。 战九霄斜睨了他们一眼,没出声儿,板着脸把辰儿送到座位上,通身散发的寒意让先生们出了一身冷汗,往日嚣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学子们也被战九霄的冷脸吓得躲到角落里噤若寒蝉。 他们的反应都落在了辰儿的眼中,昔日盛气凌人的同窗如今像是见了猫的老鼠,辰儿惊奇地张大了嘴。 把他送到位置上,战九霄边帮他拿出笔墨,边笑道:“看见了吗?你强他就弱,勇敢点。” 第七百九十九章 忧心 战九霄前脚带着辰儿入宫,后脚凤琉璃就被太后宣进宫了。 走在长长的甬道里,凤琉璃心中不安,和爹娘比起来,太后虽然也喜欢她,但是更加理智,在深宫磨炼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如炬的慧眼,想要瞒过太后太难了。 到了长宁宫,凤琉璃仍是惴惴不安。 正殿里头传来一阵笑声,凤琉璃扬起得体的笑脸随着宫女进去,一抬眼就看到了太后和她身边的皇后,凤琉璃屈膝行礼:“见过太后,见过皇后。” “你这脸?快,快过来让哀家看看。”太后一见到她的脸,满脸的笑意瞬间被心疼取代,璃儿原来有多美啊,如今却要顶着一脸触目惊心的伤痕,任谁看了不叹一声可惜。 凤琉璃闻言走了上前,太后的手旋即伸到她的脸上,在那些伤痕上细细地抚摸着,保养得宜的手在凹凸不平的脸颊上起伏,太后不嫌弃也不害怕,只有满心满眼的心疼。 心中微微发紧,凤琉璃对这张面皮很有自信,不担心会被太后发现面皮的存在,但是面对太后饱含关切的眼神,她升起了愧疚。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太后无须为璃儿心疼,璃儿能重回京城,再见到您和王爷爹娘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凤琉璃嫣然一笑,“璃儿如今只想要惜福,至于这张脸璃儿坦然接受。” “好好好。”太后连叹三个好,拉着凤琉璃在她身边坐下,“你能想得开就最好了。” 璃儿有太后的喜欢,怎么会想不开?”凤琉璃顺势窝在太后怀里撒娇,把太后哄得乐不可支。 “还是战王妃这活泼的性子讨人喜欢。”皇后捂着嘴笑,“战王妃日后还是常来,母后一见到你就开心了。” 凤琉璃看向皇后,皇后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脸色明显不太好,眉头轻蹙,似有淡淡却化不开的忧愁。 “有皇后为太后分忧,太后才有时间听我胡言,说到底还是皇后的功劳。”凤琉璃和皇后的交情不深,许多事也不方便打听,只劝一句,“您要操心的都是大事,还请您保重身体。” 太后闻言看向皇后,叹了口气:“还在为被诅咒之事忧心?” “是儿媳心眼儿小了,总是过不去。”皇后礼数周全地向凤琉璃道谢。 那日之事其中夹杂着的算计,皇后看得明白,自然不会迁怒于凤琉璃,只是前几日本已抓到将布偶送入凤琉璃床下的人,但那人火速咬舌自尽,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唯一的线索就此断了,日后还想查出真相比登天还难。 窗外一阵风席卷而过,枯黄的落叶簌簌地落下,皇后见状,眉眼间的忧愁更加浓郁。 太后见此,不忍她再陷入忧思中,转而道:“今天学堂中有骑射课,我们去看看辰儿学得怎么样了,如何?” “好啊。”凤琉璃看出太后的意图,附和道,“说起来惭愧,臣妾这个做母亲的还没有见过辰儿骑射的样子,眼下正好可以去瞧瞧。” 皇后不想去,张口欲要拒绝,话就被太后堵住了:“你也陪哀家走一趟吧,别说事务繁杂之类的理由,就算后宫的事再忙,让你一个太后休息的时间还是有的。”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皇后只好答应下来,跟凤琉璃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太后去骑射场。 第八百章 摔下来 离骑射场还有些距离,孩子们欢快的呼声就传了过来,太后听到这样有活力的声音,笑得越发慈祥了:“哀家就喜欢这样生机勃勃的场合。” 凤琉璃的心思早已迫不及待地往骑射场里看去,辰儿昨天被人欺负,今天不知道有没有好些。 而另一边的皇后更是愁苦了。 太后看着二人皆是心不在焉,先挑着更加愁闷的皇后开解:“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如何能不强求?”皇后垂下眼睑,眼中的情绪被挡住,但是浑身都散发着悲伤。 早些年皇帝位置不稳,为了拉拢朝臣宠幸后妃,但是就算如此,他的子嗣仍很稀薄,且多数是公主。 而她身为皇帝发妻,却一直未能为皇帝诞下一儿半女,未能为延续皇家血脉尽一份力,实在有愧。 别的事皇后皆可以看开,唯独这事她一直耿耿于怀。 “人无完人,你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帮皇帝解除了后顾之忧,就已经做得很好了。”类似的劝说之言,太后说了不下百次,但她总是不厌其烦劝慰,“不必过于苛责自己。” “那些孩子生龙活虎的,一看就令人欢喜。”皇后的视线虚虚地落在远处的孩童身上,眼睛始终没有焦距,透过那点虚影看到的是她脑子里的幻想,“臣妾常常在想,若是臣妾能为陛下诞下个子嗣,男孩也好女孩也罢,总也能让陛下开心一些。” 她见过陛下对她露出遗憾的眼神,虽然陛下刻意藏着,但真实的情绪总会在不经意间暴露出来。她没错过那些眼神,也因为陛下都不敢向她提及而更加难过,陛下何须委屈自己? “他缺的从来都不是孩子。”太后眼神认真地看着皇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看明白了,你是没有孩子,可那些有孩子的妃嫔哪一个能越得过你?皇帝看重的是你这个人,而不是所谓的孩子,你还不清楚么?” 皇后嘴里发苦,清楚,就是因为清楚才更加愧疚。 如果陛下薄情寡义,她还不会有这么深的愧疚感,但是陛下对她如此宽厚,她却无以为报,这番愧疚是无论如何都消不掉的。 知道自己的烦恼不该累得太后担忧,皇后扬起一抹笑:“臣妾知晓了。” 看她一脸苦涩,太后知道自己的话又白费了,只能拍拍她的手暗自叹息。 凤琉璃从未关注过宫中子嗣之事,听她们一番交谈,了解了皇后的难处,心中隐隐地为皇后心疼。 皇后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该受求之不得的苦。 “世子!” 杏仁一声惊呼,把沉思中的三人都惊醒了,凤琉璃第一时间看向骑射场,只见一个紫衣孩子从小马驹上掉下,她的心猛地一缩,目眦欲裂地冲上去。 太后等人也紧随其后。 她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骑射场里,但不过凤琉璃冲得再快,也赶不及接住摔落的辰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辰儿在她面前砸向地面,她顿时肝胆俱裂。 骑射场上的众人只感觉道一阵风吹过,再眨眼,凤琉璃就已经蹲在辰儿面前,手忙脚乱地查看辰儿的伤势:“辰儿,摔到哪里了,告诉母妃。” 众人心下一慌,战王才刚刚来过,才过了不到两个时辰,辰儿从马上摔落不说,甚至还被战王妃亲眼看见,他们的命只怕要终结在今日了。 第八百零一章 伴读 “辰儿可摔伤了?”太后一手搭在皇后手上,急得失了态,头上的凤钗都不停地晃荡。 辰儿疼得抱着膝盖蜷着身体一抽一抽哭泣,凤琉璃恨不得自己去替他承受,轻柔详细地检查他的身体,顾不及太后的问话。 但有人却因为太后和皇后的出现,吓破了胆,教习师傅和各家公子们软成了一滩泥,纷纷跪在四周。 辰儿被摔,他们不可避免地得罪了战王和战王妃,要是还加上太后和皇后,他们…… 头都要埋到了地下,他们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贵人们忘记他们,赶紧离开。 但是天不遂人愿,偏偏不让他们如意,太后愤怒地扫视一圈:“说,好端端的辰儿为什么会摔下来?” 众人抖如筛糠,伏地不敢说话,都等着出头鸟来圆过此事。 可谁都不愿当那个出头鸟,太后等不到答话,怒气止不住地上升:“哀家问话,你们不愿回答,好得很!那哀家就让皇帝亲自来问你们!” 言罢,太后唤:“李嬷嬷……” “呜呜呜,方才我的马鞭不小心打到他的马屁股上了。”害得辰儿摔下马的礼部侍中家的小公子顶不住压力,嚎啕大哭。 凤琉璃检查完辰儿的伤,在昨天的瘀痕上又挂上了彩,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她将辰儿抱在怀里小声安抚。听到哭声就转头看向那个小公子,小公子的嚎叫声响亮,脸上除了怕,没有半点愧疚。 随着他的自曝,不少公子惊愕地抬起头,凤琉璃的视线一一划过他们的脸,心知此事只怕不是一人所为,小公子是最后的那个下手者罢了。 太后被哭声弄得头疼,看着泪水哗哗流的小公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种事可小可大,往小了说不过就是孩子间的玩闹,往大了说,那就没边了。 “璃儿,你看如何?”太后决定交给凤琉璃处理,她是辰儿母亲,无论怎么处理都行。 凤琉璃抱着辰儿站起来,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令众人都冷汗涔涔,老鼠见了猫一般低下头,她道:“由我家王爷做主,臣妾先带辰儿去上药。” “来人,快宣太医去长宁宫。”太后立刻领着人往回走。 夜里,辰儿睡下,凤琉璃轻手轻脚地退出内室,战九霄背手站在窗前,一听见她的脚步声就转身:“辰儿睡下了?” “像是做噩梦了,睡得不太安稳。”凤琉璃忧心忡忡地走过去,“我们给他找个伴读吧?最好是厉害一些的。” “你怎么没想要把他送到别的书院去?”战九霄揽着凤琉璃。 “躲得了一时,能躲得了一世?”凤琉璃疲惫地放松身体,靠在战九霄胸膛上,“他是你的儿子,永远避不开阴谋算计,如果他自己不强大,总有一天会被人害死。” 战九霄颔首:“我已经物色了一个不错的人选。” 虽然他想要辰儿勇敢,但所有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辰儿能独当一面之前,还是需要有个能保护他的人。 “谁?”凤琉璃从他怀中退出来,直视着他。 “镇关将军王实之子王玱。”战九霄详细介绍,“王玱比辰儿稍长两岁,自幼习武,他和他爹一样无心权谋,只爱打架,小小年纪就练就了一身的本领,若是他能成为辰儿的伴读,那些人定然不敢轻易欺负辰儿。且有他的陪伴,辰儿也不会太孤独。” 凤琉璃听得心动:“王爷可有把握?” “王实曾随我出征,想来应该不会不同意。”战九霄想起王实的为人,有些莽撞有些好斗,但是好说话。 第八百零二章 黏人 翌日战九霄递了拜帖,带着凤琉璃和辰儿去王实家。 王实携妻儿早早地守在门口恭迎他们。 王玱是个有脾气的孩子,往日这个时候他都在练武,长枪能耍好几轮,也能和爹爹对打几个来回,可今日却把时间白白浪费在这里,越想越气,他攥着拳头对自家门口的石狮子左右挥舞。 战王府的马车逐渐接近,王实呵斥了王玱一声,王玱不满地收回拳头,双手垂在两侧,气得鼓起来的脸被王夫人往下按,他更不高兴了,抬头要抗议,被王夫人一个怒瞪压制住,可他心里的火难消,视线里出现车轮,他轻哼了一声。 “恭迎战王战王妃世子!”王实和王夫人上前行礼,连拽着王玱一起。 “不必多礼。”战九霄抬手扶着王实的胳膊,将人轻轻拉起来。 王实直起身后也将家眷扶起,后方马车上下来几个丫鬟,挨个儿地把礼品送下来,不一会儿旁边的小厮怀中就都捧着高高的礼品盒。 王玱心里苦,自家爹娘是什么性子,他一清二楚,旁人给他们一丁点好他们就想着偿还,更何况战王一家屈尊来不说,还给了这么多礼物,让他们卖儿子他们都没有怨言。 果然,王实和夫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掐了下王玱。 王爷和王妃诚意如此足,你可要好好表现。 王玱艰难地保持微笑。 战九霄和凤琉璃一眼就看到了到王夫人胸部的王玱,确实壮实得很,二人满意地点点头。 正巧辰儿扶着轿凳缓慢地下马车,他身上的伤还在疼,影响了他的动作,每一步都像刻意放慢一样,慢得王玱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上去将他扛下来。 王实看出王玱的意图,暗中掐了下他,他回一一个微笑,把头转开,眼不见为净,谁要看这种弱鸡。 辰儿好不容易落了地,几个大人边寒暄边往院子里走,刻意留出让辰儿和王玱相处的空间。 被丢了个弱鸡,王玱一脸的不耐烦,大步流星地追上来,辰儿却合了眼缘,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地跟在王玱身后,急切地叫着:“哥哥,等等辰儿。” 像是只黏人的奶猫,亦步亦趋地跟着不说,还糯糯地叫唤,听得王玱抓狂,他低头看向只到自己腰部的小矮子,咬牙切齿地威胁:“不许再跟上来,否则我打你!” 说完,他带着气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到了练武场,他回头看一眼,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摆脱了。” 王玱喜滋滋地从刀枪架子上取出一把长刀熟练地挥舞起来,等他挽了个漂亮的花刀,才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就听到旁边响起鼓掌声:“哥哥好厉害!” 他的笑生生僵住,僵硬地回头,果然看到那个小矮子的脸,以及他身后满意的四张笑脸,他在心中大叫不好,他要被小矮子赖上了! 如他所想,四个大人很快就将伴读的事定了下来,他连反抗都没有机会。 下午战九霄到宫中将此事报给皇帝,毕竟王玱日后是要跟着辰儿入宫的,总要经过皇帝的首肯才行,皇帝也不出意外地答应下来。 辰儿从王家回来,就一直缠着凤琉璃要像王玱一样,打造一个可以供他使用的刀枪架子,他日后也要练武。 “好。”凤琉璃笑着答应,看着辰儿欢呼雀跃的样子,她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第八百零三章 不忍 战九霄一回到王府就直奔仪闲院而去,陪着辰儿玩闹一阵后,他走到凤琉璃旁边:“有王玱在,你总该可以安心了吧?” 凤琉璃想到那个健硕的孩子,点点头:“当然。在王家的时候,我看那孩子不怎么理会辰儿,还以为只能作罢,没想到辰儿会这么喜欢他。” 那孩子虽然看着嫌弃辰儿,但没有过激之举,所有情绪都摆在脸上,显然是个善良坦荡的孩子。 “有些人天生就合眼缘。”战九霄道。 凤琉璃听这话,想到了赵铭,那也是她一听说就觉得合适坐镇自家医馆的人。 发愁道:“我原想在陇西开医馆,在京城打听许久,总算找到了个不错的大夫,我想请他来当掌柜,可惜再合眼缘,缺些运气也不能成事。” “与其一开始就在陇西开,不如先在京城中试试水,你现在有时间也能看着些,顺便培养一批大夫和掌柜,亲自培养的怎么都比半路捞的大夫靠谱。”战九霄提议,“再说了,术业有专攻,能医好人的大夫不一定能做好生意。虽然我们不靠这个赚钱,但是至少亏损不要太厉害了。” “也是。”凤琉璃拉着战九霄进小书房,“我这儿正好有京城的舆图,你来陪我挑挑合适的铺子。” 夜里战九霄去前院处理公务,才踏出仪闲院的门,新选的近侍左明就跟了上来。 往日话少的左明义愤填膺道:“王爷,奴才觉得世子被人欺负定是黎王故意为之,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 “左明!”战九霄冷冷地警告。 下人不能议论主子,这是规矩,这样无凭无据的话更不该出自下人的口。 他当初挑选左明的时候就是因为左明寡言,没想到一下子竟然就来个大的。 “世子向来乖巧,从不是惹事的性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遭人厌恶?”左明忿忿道,“那些公子若是没有大人的吩咐,他们怎么敢动世子?王爷虽然为世子找了个伴读,但是王玱毕竟也是个孩子,若是他们不收敛,仍旧合伙欺负世子,王玱双拳难敌四手,世子最终仍是难逃磨难!” 左明的话语中愣是带上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如果王爷允许,他早就带人直接打上门,无论如何都要为世子讨回个公道。 “下去领罚!”战九霄凌厉地看向左明。 “王爷!”左明不甘心,“世子殿下前日被推下楼梯,昨日被害得摔下马,这两次暗害可都是能要人命的!若不是世子福大命大,世子他,他……” “本王知道。”战九霄闭上眼,声音里透着疲惫,“你先退下,规矩不能坏了。” “是。”左明见王爷听入了耳,咧开嘴笑起来,连要接受惩罚都不在意,行了个礼就跑着退下。 脚步声渐渐消失,战九霄站在甬道里,背在身后的手早就握成拳头。 左明的怀疑何尝不是他的怀疑,那些可都是黎王党的孩子,只要他没失智就不会看不出事有蹊跷。 他本想再战北鞍,一雪前耻后就解甲归田,不问朝政,更无意与黎王争权夺势,但黎王欺人太甚,几次三番针对。 一口气结结实实地堵在心口,战九霄眼中的火苗越烧越烈,逐渐有燎原之势。 既然黎王步步紧逼,那他也无需再忍! 第八百零四章 八王爷 眼前树梢无风自动,战九霄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往书房走。 门口一合上,书房里就出现了一个穿黑衣戴面具的暗卫,他恭敬地单膝下跪:“拜见王爷。” “起来吧。”战九霄双手背在身后,于书案前落座,“黎王近来有什么动作?” 北鞍之战上吃的闷亏,他本就不打算放过黎王,早已派了影卫和暗卫留意黎王的动静。 暗卫起身:“黎王频频向陈国八王爷示好,光上个月就暗中给八王爷去了十来封信,更派手下假冒商队给八王爷送去名贵珍宝二十五车。陈国八王爷收了礼,却没有回信,至今态度不明确。” 战九霄的手指在书案上一上一下地点着,眼睑垂下。 思考了一会儿,他问:“林潭那里怎么样了?” “林潭已经成为八王爷跟前的红人。”暗卫如实答道,“据林潭所言,八王爷至今都没有表现出更多的意图,所有的行为看起来像是单纯地赏识他,常带他出没官员的聚会,在不少官员面前抬举他。一些政事也开始询问他的看法,数次采纳他的意见……” 赏识? 在官场之中,有单纯因为赏识某个官员而提拔他的事情发生,但是林潭的身份在陈国明显就不清不楚,就算再欣赏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如此亲近。 这其中的缘由,战九霄心如明镜——八王爷在拉拢他。 但如果是为了拉拢他,又为什么暧昧不清地收了黎王的礼? 战九霄抬眼:“八王爷是什么性格?” “特别嚣张,敢把对陈国皇帝的不屑摆在面上,对皇后、太子一派从来都没有好脸色。但是他对百姓却很好,至少陈国百姓都认为他是个仁善的王爷。” “这么说,他对皇位还没有死心?”战九霄往椅子后一靠。 八王爷若是真有造反的心,就需要很多银两去招兵买马打造兵器,以八王爷的性格,收了黎王的礼也不一定是有合作的意思,也许单纯是想要钱罢了。 但是一旦他这条路走不通,八王爷定然也会迅速调整目标,转而向黎王伸出橄榄枝。 此二人若是合作,以他们的地位,他们在各自国家的权势,必然能掀起惊涛巨浪,扰得两国不得太平。 不管怎么样,他是不愿意看到二人合作的。 战九霄挥了挥手,暗卫无声地隐到了暗处。 书案旁香炉上沉水香缭绕,战九霄拧眉看着袅袅升起的烟雾,头隐隐作痛。 这前狼后虎的,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他不得不小心警惕。 伸手提起笔,战九霄在纸上将三方局势简单地标了出来,他最大的优势在于陛下的信任和军事能力。 八王爷的优势在于民间的威望和官员的拥护,他手上许是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底牌,比如安插在各处的类似织玉一样的细作。且当初织玉是以陈国的名义送入京城的,八王爷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把自己人送过来,显然手段不俗。总而言之,他深不可测。 至于黎王,上次一战之后在民间和官员之间亦有了不少拥护者,而且他的布局至少是从十多年前就开始,没准还有不少和柳山一样的暗桩,除此之外他擅长阴谋诡计,如毒蛇一般瞅准机会伺机而动。 缺点亦一一列举出来,战九霄看着写得满满的五张纸,心中有了计较。 第八百零五章 找铺子 凤琉璃一早就招来仪闲院的丫鬟,她们整整齐齐地站在下方,凤琉璃扫了眼后点了几个丫鬟的名字:“就你们几个了,剩下的先出去吧。” 其他丫鬟应声退下,荼月嬉笑着问:“王妃有什么好事要交给我们?” “还真有事。”凤琉璃瞧她灵动的眼神,好笑地眉眼弯弯,“我想开一家医馆,你们帮我在城里选个好铺子,选好了我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医馆!”荼月眼睛一亮,她知道自家王妃医术高超,听说要开医馆也不觉得稀奇,就是觉得王妃把如此重任交给她们,是看重她们,她挺直了脊背,“王妃对医馆的选址有什么要求?” 杏仁见她搓着手兴奋等表现的样子,捂着嘴笑了好一阵,打趣道:“这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王妃,您看看,一说到有好处,荼月这丫头比往日可积极多了,那双眼儿还冒着绿光呢。” “杏仁姐姐!”荼月又气又羞,水润的眸子瞪着杏仁,“王妃,您可不能听杏仁姐姐的,她是在嫉妒您信任奴婢!” 说着,又转头看向杏仁,小下巴高高扬起,一脸得意:“哼,你嫉妒也是白嫉妒,王妃就是相信我!” “那我也自请去找铺子吧?王妃总不会不答应我,只是王妃身边也得有人伺候着。”杏仁摸着下巴,视线荼月和其他几个丫鬟身上划过,似乎在认真思考,“要把谁留下来呢?” 荼月一看杏仁的表情,汗毛都竖起来了,如临大敌一般地盯着杏仁,杏仁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得越来越久。眼看着杏仁要开口,荼月忙求饶:“好姐姐,你就放过我吧!我待会儿给你买杏仁酥、核桃酥、蝴蝶酥……” 一串名儿下来,杏仁哪还有逗她的功夫,砸着嘴安静下来。 荼月松了口气,忙不迭追问凤琉璃:“王妃,可有要求?” 看完这场玩闹,凤琉璃喝了一口茶,压下嘴角的笑意:“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有生意可做,不过我只要一家,所以会在你们之间择优选择。” 丫鬟们一脸喜意,在偌大的京城找到个有生意做的铺子并不难,至于其他的各凭本事,就算最后没有被选上,她们也有机会出去玩一圈,这个差事亏不了:“谢王妃。” 翌日,凤琉璃前往长宁宫给太后请安,落了座才闲聊一会儿,就听太后问:“铺子可选好了?” 凤琉璃指尖微微颤抖,手中的茶水差点晃出来,她忽地惊醒,战王府中还有太后安插的眼线! 几年前,她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她就知道战王府中有太后的人,没想到到了今日,那些人竟然还没有撤。太后如今还在打探府中的事,究竟是为何?难道她还在防备着王爷? 乍然想起这件事,凤琉璃没有心理准备,神色来不及掩饰,被太后逮了个正着,太后有一瞬间的尴尬,端起茶盏润了润嗓子,稍凉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后,她的尴尬也有所缓解,解释道:“那眼线待在你府中,自个儿不愿离开了,不是哀家故意留着监视你的。” “不愿离开?”凤琉璃倒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说法。 她的脑子高速运转,看她院子里的丫鬟们的表现,都不像是太后的眼线,且她虽然只交代了那几个丫鬟去找地段,但是她并没有说要保密,也就是说找铺子的事情有心人想打听就能打听得到,具体是谁还不好说。 第八百零六章 眼线 凤琉璃看了眼太后,见她神色和善,想来已经提到这份上她应该不会再隐瞒下去了吧。 捏着手帕试探道:“太后方便告诉臣妾那人是谁么?” 太后没有犹豫,徐徐吐出一个名字:“荼月。” “是她!”凤琉璃惊愕地叫出声,荼月那丫头性子活泼,行事也胆大心细,每次安排的任务都能很好地完成,属于她较为信任的那一类,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深藏不露。 想起荼月之前特地跪在她面前请求留在战王府,太后心下一软,忍不住替她说情:“那丫头是个重情义的人,哀家在王府中安插的眼线除了她都撤离了,只她在哀家面前求了好久,说是舍不得你,想要留在你身边伺候。 她怕哀家不同意,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才磕了两下,她的头就肿成了馒头,哀家实在看不下去,这才答应让她留下。不过,哀家说了,还得征得你的同意才行。” 顿了顿,太后问:“你意下如何?” 凤琉璃想起几日之前见到荼月,荼月的额头上确实缠了一圈绷带,当时她还问是怎么回事,荼月只说是走路不小心撞到柱子上,丝毫没有借着伤势来请罪或者邀功的打算,若不是太后说了,只怕这事荼月一直都不会告诉她。 “她确实是个好的。”凤琉璃含笑道,“就让她留下吧。” “那再好不过了。”太后思索了会儿,担心凤琉璃心中会有芥蒂,便将眼线的事解释一遍,“你是知道的,当初战王以为哀家恶意害死了他的母妃,对哀家恨之入骨,所以哀家担心他会误入歧途,惹出什么祸事来,这才在王府中安插眼线。” 这说法是说得通的,凤琉璃回想起很久之前战九霄对她和太后的态度,确实是当做仇人一般,以他那时候的状态为了先淑妃的“清白”步入先淑妃的后尘,也不是不可能的。 殿内为了照顾凤琉璃的身体,还不算寒冷的季秋时节就烧了地龙,对于凤琉璃来说刚刚好的温度,对太后却格外燥热了,凤琉璃掏出帕子为太后擦拭鬓边的汗,对旁边的李嬷嬷道:“可否麻烦嬷嬷走一趟,吩咐烧地龙的太监一声,把温度控制得再低一些。” “奴婢这就去。”李嬷嬷欣慰地出了正殿。 太后心中更是感到很暖,到底是=疼爱了许久的孩子,哪怕得知自己在她府中安插了眼线,只要一解释就愿意相信。 “战王去陈国之前,哀家在宫中遇到他,他对哀家的态度已有所缓和。”太后嘴角高高扬起,“哀家听皇帝说,战王亲自去先淑妃祖籍走了一趟,想来是查到不少东西,以他的聪明智慧应该是想明白了。解除了对哀家的误会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不会再步先淑妃的后尘,哀家的心也就放下了。 “那些眼线也没有再留着的必要,所以在战王离京开始,哀家就让眼线逐渐退出王府,到如今就只剩下荼月这一个了。” 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清楚,免得说得不清不楚,还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太后用心良苦,臣妾明白。”凤琉璃笑道,“王爷以前是被亲情蒙蔽了眼,让太后跟着操心了。” “好在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太后牵起凤琉璃的手,“哀家原来答应将你嫁给他,还担心你会受委屈,后来也真的受了委屈,哀家无数次后悔就不该遂了你的愿,让你嫁给这么一个是非不分的人。” 声音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话中带着浓浓的心疼,当初凤琉璃又是被齐蓉儿陷害,又是被战九霄冷眼相对,唯一的孩子也被偷换了,之后更是惨死边关……如今太后仍是不忍回想。 “如太后所言,一切都在变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凤琉璃轻轻抚着太后的后背,柔着声安慰。 第八百零七章 选址 凤琉璃陪太后用过晚膳才回府,府中早已热闹起来。 仪闲院正房门口边上,荼月脸朝院门,双腿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她周围围满了不明所以的丫鬟,连劝她起来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终于凤琉璃的身影出现在仪闲院门口,荼月俯下身,双手贴地,额头覆在手背上,行了个极庄重的大礼:“奴婢恳请王妃责罚!” 凤琉璃一看这阵仗,小跑了进来,扶着荼月的手臂:“起来说话。” “奴婢知罪,请王妃责罚!”荼月没顺势起来,手心里都是汗,她只知道她不想离开王妃,再多求饶的话她如今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出,只能维持这个姿态以表示她认错的态度。 其他丫鬟听得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不知道荼月在打什么哑谜,其中一人着急道:“傻荼月,你好歹也说说你犯了什么罪,王妃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这人是好心却办了坏事。 荼月的唇瓣都被咬出血了,做过别人眼线的人很难再得到主子的信任,甚至也会遭到身边姐妹的提防。她是太后眼线的事要是公开了,就算王妃大度不计较,她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挣扎了一会儿,荼月终是开口:“奴婢……” “好啦。”凤琉璃打断她的话,“事情始末我都知道了,不算大事,你就安安心心留在府中伺候我。” 闻言,荼月欣喜若狂,王妃果然如她所想的一般善良:“谢王妃!” “起来吧。” 杏仁闻声去扶起荼月,荼月对王妃一直都没有恶意,如今能被宽恕也都是她自己攒下的福分。 凤琉璃环视一圈,见派去找铺子的丫鬟都在四周,她吩咐道,“你们几个先进来,给我看看你们这两天的成果。” 丫鬟们随着凤琉璃进屋,从腰封中掏出各自的舆图,每张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神色,凤琉璃随意点了一个。 那人出列,将舆图双手奉上,就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 凤琉璃看了眼图上标红的地方,是一家在西市中央的铺子,可西市虽然繁华,却足足开了五家医馆,且有三家历史悠久,信誉有保障,病人如无必要不会舍弃这三家医馆而选她新开的医馆,可以说她的医馆要是开在那里,连竞争的能力都没有。 “下一个。”凤琉璃接过另一个的舆图。 标红的位置是在东市,和第一个有同样的问题。 她又叫了其他人,这一份倒是有点看头,标红的地方是在商贾住宅聚集的左顺访,商贾意味着有钱,只要她们医馆的口碑起来了,日后不愁没进项。但是有一个问题,左顺访里的风气的出了名的差,只怕她的医馆才开起来,脏水也就泼了过来,到时候别说做出口碑,没准还得惹上一身腥。 叹了口气,凤琉璃叫了下一个丫鬟,谁知一连看了五六张都没有满意的,她头疼地按着太阳穴,怎么选个铺子都这么难? “奴婢选的这个也许不错。”荼月抓紧机会表现,“既有客源保障,又不会有太多的麻烦事,只要咱们的药品质量过关,大夫的医术还行,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她这副笃定的模样一下子就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凤琉璃接过她手中的舆图,差点没笑出来:“你亲自去现场勘查过?” “奴婢去过!”荼月点头,“那所宅子很大,前头是铺面,后面是住宅,铺面同时容纳五十多个病人不成问题,而且四四方方的,怎么布置都行。后面有三间屋子,奴婢也想好了,两间做库房,留一间供您过去时休息所用,前后都刚刚好。” 凤琉璃被这丫头弄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个姑娘家家的孤身就敢去那种地方,胆子未免太大一些了。 “下次再去这种烟花柳巷之所,记得带上护卫再去。” 荼月见她关心自己,知道自己的位置又稳了一些,忙点头如捣蒜地答应,嬉皮笑脸道:“那王妃可要选择这个?” 第八百零八章 选定 “你为何觉得在此处定然能赚到钱?”凤琉璃有些不明白。 这间铺子是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左邻右舍皆是烟花柳巷,寻常女子避而远之,也就只有来喝花酒的男人整日往来,但是这些人都是直奔秦楼楚馆而去,哪里会停下脚步去医馆看病? 荼月一瞬间从脖子红到了脸上,在众人的好奇之下,她的脸更是烫得差点烧开了。 “快说啊。”杏仁和一众丫鬟催促,她们都好奇荼月凭什么这么笃定那个铺子能赚大钱。 荼月捂着快要沸腾的脸,低着头,羞耻地道:“那地方补,补阳药肯定卖得好!” 她后面的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响亮的声音似乎在屋子中回荡,惊得众人都回不过神来,杏仁以为自己听错了,飙出了句:“什么东西?” 荼月羞得满眼都是水光,别开头躲开所有人的注视。 一看她这样子,众人知道她们没有听错,一个个面面相觑,这个答案实在出乎她们的意料,好好的一个姑娘,谁会想到这种东西。 “荼月。”杏仁走近荼月,打趣道,“你变坏了!” 其他落选的丫鬟亦是一拥而上,抱着荼月开玩笑,别人都是规规矩矩地找地方,谁知道这丫头竟这么别出心裁。 就连凤琉璃也被震得脑子哐当哐当的响,这个答案还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看着被丫鬟们追着玩闹的荼月,她好笑地勾了勾唇。 待屋子里安静下来后,凤琉璃才道:“你这想法不错,不过得换一个地方。” 不得不说,荼月心思灵巧,办事周全,虽然她有了极中意的选择,也细心地标出了周围待租的铺子,正好好一个入了凤琉璃的眼。 她的手指从舆图上被荼月标红的地方缓缓往左移,落在隔壁巷子的一家铺子上:“这一家所在的位置稍微冷清一些,和秦楼楚馆也隔了一点距离,一来买壮阳药的人进来不会太显眼,二来普通人来抓药也方便些。” “还是王妃想得周到。”杏仁跑回凤琉璃身边拍马屁,丫鬟们也围拢上来,不要钱地恭维,哄得凤琉璃乐呵呵的。 荼月却待在原地,双手互相绞着,不敢上前。 虽然王妃还允许她待在身边,但是王妃既可以像以前一样待她,也可以冷落她,两者于她而言的境遇是天差地别的。 她不想做一个总是不被主子看见的丫鬟,所以她努力帮王妃办事,想着能通过这件事向王妃证明她的能力,让王妃高看她一眼。没想到费了这么多心思和精力,还是没办法得到王妃的认可。 越想荼月越沮丧,前方欢声笑语,而她就像是被抛弃的人一样。 “荼月。” 听到凤琉璃的呼唤,荼月满含希冀地看过去,她拿不准凤琉璃要做什么,也不敢多说,唯恐说多错多,惹人生厌。 凤琉璃笑着:“这次能找到铺子,多亏了你,以后你就和杏仁一样跟在我身边。” “真的?”荼月的脸瞬间绽开了一朵花,笑得见牙不见眼。 凤琉璃颔首:“你心思灵巧,做事不扭捏,而且从一些事上看,你是个能担事的,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她没有言明的“事”是指荼月舍得放弃太后转而投奔她。 荼月听了差点哭出来,留在王妃身边是她自己的选择,她没想到王妃会因此记得她的好。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奴婢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好王妃。” 第八百零九章 住下 秋日的太阳落得早,荼月拿出火折子,吹了下,点燃书案旁边的灯盏:“王妃,天快要黑了,您不如放下医书出去走走?” 凤琉璃从医书上抬头,有一阵子恍惚,看着已经被点了满屋子的烛光,她才惊觉已到傍晚。 她的屋子里门窗紧闭,日头一落下,屋子里就比外头很许多,她放下书,扭了扭累酸的脖子:“什么时辰了?” “已是申时末了。”荼月点完了所有蜡烛,盖上火折子的盖子。 凤琉璃挑眉:“辰儿还没有回来?” “没呢。”荼月想起跟在辰儿的小厮回来传达的事情笑弯了眼,“许是又去黏着王少爷了。” 闻言,凤琉璃无奈地笑起来。 她也说不明白,辰儿为何这样喜欢王玱,每日散学后必定要追在王玱身后,待天黑了才肯回家。问题是人王玱都不爱搭理他,他还不肯放弃。 “你说让王玱到府中住下如何?”凤琉璃蹙起眉头,“只是那王玱似乎不太喜欢辰儿。” 这就不好办了,他们也不能硬逼着别人不是。 “依奴婢看,王少爷也挺喜欢世子的,这般大小的孩子若是真的不喜欢,哪里肯让世子一直跟着他。”荼月附和,“让他们同住府中,既能培养感情,而且平时也可带着世子学武,一举两得的事。” 当晚凤琉璃和战九霄商量此事,战九霄闻言举双手赞成:“王玱那小子性子刚毅,辰儿能和他多接触接触,于辰儿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王玱是否会不喜,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和他爹一样是个热衷于习武的人,我们府中随便喊出一个侍卫来功夫都不弱,有的是人陪他对打,我也会请武功高强的师傅来教导他们武术。 “用不了几日,王玱就会乐不思蜀了。” “行,那你明日去和王实商量商量。”凤琉璃安心地把头靠在战九霄的胸前,有战九霄在,她似乎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翌日辰儿像小尾巴一样跟在王玱身后,踏着余晖蹦蹦跳跳地出了宫,王玱听着脚步声越来越烦躁,却连跑都不想跑了,反正那小尾巴怎么都甩不掉,他还是不白费力气了。 满脸不耐烦的王玱看到宫门外的二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王爷是来接辰儿回家的么?他就在后面,你快把他接回去,我也正好要和我爹回家了!” 总算可以甩掉他了! 王玱一改往日刚硬的做派,抓住王实垂在腿旁的左手,一点都不嫌黏糊,笑得见牙不见眼:“爹,咱快回家吧!” 低下头,王实看着异常欢喜的儿子,干笑两声,王玱心中隐隐不安,手心紧了紧:“爹?” “父王。”辰儿走到战九霄身边,万分不舍地看着王玱,战九霄摸摸他的头。 王实从王玱手中抽出手来,尽量慈爱道:“王玱啊,王爷和爹说想要请你去王府中长住,爹看世子很喜欢你也就答应了。” “你说什么?”王玱难以置信地看着王实。 他的练武场没有了?他特制的刀枪剑戟都没有了?最重要的是他以后彻底甩不掉小尾巴了? 王实从身后的黑马上取下行囊,塞在王玱怀里:“其他的行李已经被送到了王府中去,这些是你平常最宝贝的物什,好好拿着。” “你怎么能不问我的意见?”王玱抓住要翻身上马的王实,“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有用,我和你娘都答应了,王府里有更加气派的练武场,你去了定会喜欢的。”王实扯下王玱的手,毫不留念地翻身上马,临走前,他对战九霄拱拱手,“明日王某定登门与王爷切磋一番。” “随时恭候。”战九霄颔首。 似有刀枪剑戟在王玱脑中厮杀,锵锵锵的声音震得他差点耳鸣,他可怜兮兮地抱着行囊,对扬长而去的王实怒吼:“你个狗东西!” 他就知道在他爹心中比武比他还要重要,就为了和王爷切磋,把他都给卖了,说他爹是狗东西,都侮辱了狗。 战九霄及时捂住辰儿的耳朵,这武将确实不拘小节啊。 “哥哥。”辰儿糯糯地唤了一声,声音里难掩的喜悦,听得王玱火更大,转头怒瞪着他,他却仍是止不住地笑,“以后辰儿就可以天天见到哥哥了。” 王玱:…… 没精神反驳了。 第八百一十章 嚼舌根 “那头可真热闹。” 一墙之隔外的甬道里,张氏听着隔壁辰儿喋喋不休的声音、凌厉的刀剑碰撞声以及小厮们的吆喝声,脸上越来越落寞。 妱儿在她身边欲要劝慰,她摆了摆手,不愿再听这些老调重弹的劝说之语,除了让王爷在意她,让凤琉璃得到报应,其他的话于她而言都是废话。 她漫无目的地随着甬道走,自从凤琉璃回来以后,她就很少在府中走动了,这府中的景象甚至是路竟都让她觉得恍如隔世。 “唉,听听那边的声音,那边可真高兴。” “他们是笑得开心了,谁还记得尽心尽力打理府中事务的张侧妃?” “我想想都替张侧妃不值得,要我是王爷怎么也不能冷落了她,都说‘但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没想到咱家王爷也是这样的人。” “为了躲避他们,张侧妃连院子都很少出来,他们倒是一点都不知收敛,可惜了张侧妃这么好的人。” …… 几人说得热闹,没看到张氏已经出现在她们身后,晴空之下张氏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凤琉璃抢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有人看出真相,以后也会有更多人看出来,到时候凤琉璃失去了民心,看她还怎么耀武扬威。 一瞬间,张氏压下笑容,故作愤怒地呵斥:“谁在那儿编排主子?” 几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一看到生气的张氏,膝盖发软,直直跪了下去:“侧妃恕罪,奴婢不敢了!” 两句话车轱辘转,她们当真是怕张氏责罚,张氏为人和善,对下人们向来都很宽厚,只一点她绝不容忍犯错的下人,眼下她们编排主子,按照府中的规矩她们必会被打五十大板,这可跟要了她们的命没有区别。 磕了两三个头,只听张氏沉沉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们都起来吧。按规矩我是该罚你们,但是看你们的样子想来已经知道错了,而且王妃才回来不久,府中上下也该为她积福,看在她的份上,我就不罚你们了。只不过,这种事不能再犯,要是再被我抓到,严惩不贷!” “谢侧妃!”丫鬟连连磕头,对张氏的感激之情更深。 虽然侧妃说是为了王妃才不罚她们的,但是真正让她们不被责罚的是侧妃,而不是没见影儿的王妃,该领谁的情她们知道。 张氏温柔地笑着:“下去吧。” 丫鬟们提着裙摆落荒而逃,张氏正对着前方的墙,笑容越发的温婉。 那个男人说的果然对,想要除掉凤琉璃,她只要学会隐忍就行。看,这不就有成效了么? 她什么都不用做,自然就会有人不满凤琉璃。 身心舒爽地扭着腰转身:“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那人的身份,她多多少少也有些了解了,有他身后的人在,凤琉璃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们造的天罗地网,她只用安安静静地等消息就是了。 秋风起,甬道中的脚步声随风而去,凤琉璃往前走一步,视线落在方才张氏等人停留的地方。 没想到她提前回来还能看到这一出好戏。 “王妃!”张氏在转角心有所感地回头,看见凤琉璃一行人,莞尔一笑,迈着小碎步急急赶过来。 第八百一十一章 道歉 走得急了些,张氏呼吸微喘,停在凤琉璃身前,屈膝行了礼:“王妃,妾身方才想来找你为上次的事道歉,谁知妾身太无能,还没到你跟前却心生胆怯。” 凤琉璃等着张氏继续说,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张氏只觉得凤琉璃那眼神像是在看杂技团的猴子一般,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她咬了咬舌尖,脸上依旧维持着带着歉意的笑。 隐忍,她要隐忍! 她已经隐忍这么多年,这点难不倒她! 微微低下头,遮住所有的怨恨,张氏再行一礼:“上次是妾身一时想岔了,误入歧途,差点害了您,是妾身做的不对,还请王妃恕罪!” 她没有立刻起身,一直屈膝,单薄的身体像是柳枝一般,仿佛风一吹就能吹走。 凤琉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张氏之前训话的地方问:“方才此处发生了什么?” “几个丫鬟口无遮拦,议论主子是非,妾身已经训斥了她们一顿。”张氏并不在意凤琉璃会不会知道丫鬟们议论的是什么,甚至还很希望凤琉璃清楚始末,最好被气得严惩那几个丫鬟,到时候她和凤琉璃的好坏便一目了然了。 “哦?”凤琉璃淡淡道,视线落在迟迟没有抬头的张氏的双刀髻上,眼前的张氏看起来格外恭敬和顺,和那日的歇斯底里的样子判若两人,若不是凤琉璃记性好,还以为是幻觉。 但之前张氏训斥丫鬟的那些话粗听好像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总是让人觉得哪里膈应人。 凤琉璃自认不是个大度的人,以前会对张氏愧疚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害了个好人,但张氏能为了一己私利要害死她,那一切的愧疚就和那次的暗害相互抵消了。 至此就算是互不相欠。 如果张氏真的是移情别恋,肯放下仇恨,她当然也会友好相待,以前承诺的补偿也不会少,但要是张氏再兴风作浪就别怪她不客气。 她笑意不达眼底:“说什么呢,既然你已经痛改前非了,这件事就此打住,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谢王妃宽恕。”张氏再把膝盖往下屈,心中涌上的屈辱快要将她淹没。 如果不是凤琉璃回来,整个战王府中除了王爷就她地位最高,她何须在自己家里向别人屈膝? “之前我答应你的一切都作数,你可有想好了?”凤琉璃伸手扶她起来。 张氏的笑容差点挂不住,想好什么?想好要怎么灰溜溜地离开王府么? 凤琉璃,你就是个毒妇! “妾身……”欲语泪先流,张氏拿起手帕在通红的眼睛下方沾了沾泪,哭得娇娇软软的,却满含悲伤,才直起来的膝盖,又一次弯下,“妾身已嫁过人,如今出府也没有更好的去路,请王妃怜惜,准许妾身留在府中。” 凤琉璃神情复杂起来,如此作态和当日的齐蓉儿倒是有异曲同工的味道。 “留不留在府中,皆由你选择。”凤琉璃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辰儿他们还要用膳,我先去准备了。” 微微颔首,凤琉璃越过张氏主仆离开。 以张氏的才情相貌,要想再寻个良人不是问题,而且有王爷帮扶,良人的地位也不会低,最重要的是她还可以当别人的正妻。 偏偏她还选择一头栽在王爷身上,可惜了。 第八百一十二章 道谢 凤琉璃跨入仪闲院,院中石桌旁端坐着一个女子在喝茶,有两个丫鬟在旁边伺候着,她边走边眯起眼睛打量。 女子听到这边的动静,放下茶杯,转头过来。 那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凤琉璃看清女子脸上浅了许多的疤痕,惊诧道:“织玉?” “是我。”织玉站起身上前几步,在凤琉璃面前站定,双手交叠于腰侧,屈膝行了一礼。 她没有自称是“妾身”,因为她不觉得自己和战九霄有暧昧的关系,更不愿意以此称呼来膈应凤琉璃。 “快起来,让我仔细看看!”凤琉璃扶起织玉,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端详着织玉的脸,“当真洗掉了那面皮。” 织玉心存感激:“若非王妃赐药,我也没机会恢复原貌。” 前段时间她坐在铜镜前,日日看着那张脸,心里很难受。在王府里多日她也算明白战九霄这样的人不屑于撒谎,更何况把她养在府中对战九霄来说不过就是多了张嘴,根本不值一提,她也就此安心下来。 踟蹰几日之后,她最终决定用她保留多年的药方洗掉面皮。但这药之中有几味不好找的药,她询问过几次掌管府中药房的管事,皆言没有这些药。 而后来向凤琉璃讨药,但当时她心中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没想到凤琉璃问也没问就让人把药送给她了。 凤琉璃伸手轻轻摸着织玉的脸,这张洗掉了易容的脸和她原来的脸很明显就能看出不同,但是五官隐隐约约有相似之处,真算起来也就五成相像吧。 “我总算明白当初他们为什么选择你来易容了,还真是像。”凤琉璃感叹。 织玉从袖笼中掏出一个药瓶和一张折叠好的纸:“这是洗掉易容的药和药方,每日用此药洁面就可彻底清除面皮,日后王妃和王爷再遇到易容的人可直接用此药为其清洗,那些伪装定然无处遁形。” 她更想说的是日后要是王妃的脸不小心永远粘附上撕不下来了,可用此药洗掉,但周围有其他人,她不方便说明了。 “多谢。”凤琉璃把药和药方捏在手心里,“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也会传达给王爷,日后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告诉我。” “会的。”织玉舒心一笑,王妃明事理不善妒,她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我有一事想要告诉您,是否可以让她们先退下?” 凤琉璃顺着织玉的眼神看了眼守在周围的丫鬟,随后点点头,荼月立刻自发吆喝丫鬟们离开,她自己也跟着走,虽然王妃把她带在身边,但不代表王妃事事都愿意让她知道,在还没有取得王妃的信任之前,她更应该知进退。 没多会儿,她们周围就空无一人了,织玉依旧担心隔墙有耳,走到凤琉璃身边压低声音道:“张氏如今和黎王的人走得很近,王妃要多加小心。” “黎王!”凤琉璃眉头高高挑起。 世人皆知战九霄和黎王不对付,张氏失心疯了才会和黎王走近? 看她满脸的震惊,织玉往后退一步:“我今日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王妃详查。” 人心都是有所偏向的,织玉虽然同情过张氏,但是张氏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表明她本性是个为了贪念会不惜一切残害别人的人,今日她张氏会为了府中的地位与黎王合伙害人,明日也会因为觉得织玉碍眼而下毒手。 无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感谢凤琉璃,这个消息织玉都不可能隐瞒下来。 第八百一十三章 戴面具的陈温 “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凤琉璃状似不经意地往暗处瞥了一眼,连王爷的暗卫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而被关在府中、身边还有会功夫的丫鬟监视的织玉竟然能知道。 一来暗卫的能力有待提升,二来府外的人还能给织玉传消息,可见王府还有漏洞。 织玉耸耸肩,坦坦荡荡道:“我总要留一点自保的手段。” 许是清楚了战九霄和凤琉璃的为人,她第一次如此坦然,不用再像躲在暗处的老鼠一样躲躲闪闪,不敢让人探查到蛛丝马迹。 战王的人查到她就舍弃所有的联系,查不到那也怨不了她,各凭本事罢了。 “好。”凤琉璃不置可否,对她的告知表示了谢意,她来仪闲院的目的已经完成,也没有和凤琉璃寒暄的想法,说完也就告辞了。 织玉好不容易在王府中安稳下来,她没有必要特地跑过来撒谎,也就是说张氏与黎王勾结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秋风裹挟着枯黄的叶子,斜斜地从树上落下,凤琉璃收回视线,心中那口气松了下来。 张氏要是好人,她还会感到愧疚,也许一辈子都不会释怀。但张氏别有用心,她竟没有这么大的负罪感,好笑的是她也许要感谢张氏一番。 陈国东宫。 秋末寒凉,陈温担心婧安有孕后身体会虚弱,受不得冷,天气一变冷就吩咐太监烧起了地龙。 但婧安觉得屋里燥热得很,向陈温抗议无效后,每天用过早膳以后就在门外躺椅上度过一整天,直到夕阳西下才回屋。 为此她一看到陈温就来气。 “怎么又到外面来了?要是感染风寒了怎么办?”陈温人还没有到,声音却从婧安身后传来。 婧安一动不动,懒得理他。 “孤知道你热,但是熬过这阵子就好了,为了孩子你也忍忍。”陈温走到婧安跟前,目光温柔地看向闭眼躺在躺椅上的婧安,“太医说孕期里感染风寒,不方便用药,只能生生挺过去。你怀着子嗣本就辛苦了,总不会想再受其他苦吧?” 婧安气得差点头顶冒烟,她愤怒地睁开眼,乍然对上一张黑红白的面具,愣了一下,陈温眸光里闪烁着愉悦,婧安回过神,声音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的:“那太医有没有说中暑了也不好治?” “我有让太监控制温度,不算太热。”陈温每天都过来,试过屋子里的温度,确实不高不低,刚刚好。 “不算太热?”婧安被气笑了,她有孕在身,体温比一般人都高,置身在那样的温度里,跟待在蒸笼里没什么区别! 光想着适不适合自己,却没有想到她是否受得住。 婧安越想越气,没见过这么自私霸道的人,她看着那张花里胡哨的面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双手伸出去把碍眼的面具掀开。 在这过程中,婧安心中升起一丝怪异,陈温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不说,甚至还故意把脸凑上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这个想法一晃而逝,婧安的手已经触碰到面具的边缘,她直接抛开了心中的疑惑,拇指和其他四只手指一前一后地捏着面具,轻轻一提,面具竟然毫无阻拦地被掀开了。 面具后面的红色绑带划过陈温的脖子,随着面具的移动,绑带恋恋不舍地从陈温脸颊上划过。 婧安的心不明所以地加快跳动速度,陈温的脸越暴露越多,看清陈温的半张脸后,她手中的面具哐当一声落了地,脸上瞬间褪了色:“八王爷!” 第八百一十四章 被踹 婧安如同惊弓之鸟一般,猛地缩回手,整个人欲要往后退,霜儿和一众丫鬟也大惊失色,纷纷涌过来,要挡住八王爷。 女子和男子本就不该多接触,更何况是在宫中,要是八王爷到东宫的事被人宣扬开,太子妃的声誉就彻底完了。 电光石火之间,八王爷勾起一抹快意地笑,在众人的惊呼中将婧安抱回身前:“你有身孕呢,别蹦来蹦去的,危险。” “放,放开我!”婧安浑身都在抖,双手更是用尽全力地推开他。 这样抗拒的态度正好取悦了他,他的笑意从胸腔里震开,爽朗而愉悦,可落在婧安和霜儿等丫鬟的耳朵里却只觉得彻骨的寒冷。 怎么会有这样可恶的人?明明没有交集,却随心所欲地做出毁人清誉的事? 在丫鬟们靠近之前,八王爷站直了身,霜儿立刻抱住婧安,其他丫鬟也一脸防备地护在婧安周围。 “傻瓜。”八王爷伸手点了下婧安的眉心,婧安往身后躲闪,他眼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侧着头,指着耳后根特地没遮挡的痕迹道,“孤易容了,在脸上贴了一层面皮,不信你摸摸,这里的皮肤是不是高低不平?” 婧安惊魂未定地探头过去看,还真有贴面具的痕迹,但她仍不信,任谁突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住都会对此人说出的每一句话产生极大的怀疑。 “孤觉得小蛋卷比糯米糍好听。”陈温没头没尾地说这句,婧安马上信了他的身份。 那两个都是她用餐时突发奇想给怀里的孩子起的小名,当时屋子里就他们俩,宫人都未必知道这件事。 认出身份是一回事,婧安被气炸了:“你犯什么病,装这副样子是生怕吓不死我对吧?” “呸呸呸,不要胡说。”太子不顾婧安的反抗,一手揽在她肩上在她旁边坐下,“我这不是开个玩笑么?” “开玩笑?拿八王爷的脸来和我开玩笑,你脑子进水了吧?”婧安越看那张脸越生气,连推带踹地把他往外赶,“滚,去把易容给我卸了。” “得勒!”陈温应得特别快,“来人,去打盆清水来。” 宫人应声下去,等水的空隙,陈温温言软语地哄着婧安,好一阵才将婧安的怒气劝消了一些。 水一来,婧安不留情面地将他推过去,他无奈地撸起袖子,抓过帕子沾湿脸,有条不紊地清洗。 他浑身都散发着令人不能理解的欢乐,婧安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再踹几脚。 可当事人绝一点都不在意,反正他证实了婧安对八王爷没感情,中秋宫宴上婧安多看的几眼就当做是看猴了,至于其他的事都是夫妻间的玩闹,只会增加他们的感情。 陈温边洗脸,边饶有兴致地抱怨:“母后家的易容术什么都好,就是太难清洗了,你看我的脸是不是都被搓红了?” 他转头指着自己的脸给婧安看,脸皮确实被蹂躏得一片狼藉,又红又搓出了细皮,婧安不忍直视,翻了个白眼:“自作自受!” “孤都这样了,你就一点都不心疼?”陈温夸张地拔高了嗓音,说得好像婧安是个负心人一样,婧安都懒得回应,他继续道,“要是孤这脸真成这样了,你天天面对孤,会不会食不下咽?” 婧安的目光在陈温簌簌掉着皮屑的脸上只停顿了一息,就像是被烫伤了一样猛地收回视线,她压下翻涌的恶心感,怒吼:“快洗!” 末了,她甚至觉得跟陈温离得这么近,呼吸都困难,逃也似地带着霜儿跑回房间。 陈温的笑声如同魔音一般传来,她恶狠狠地瞪了眼陈温,而后钻进屋子里。 第八百一十五章 易容术 婧安带着气,进了房间就把门栓拉好,气呼呼地坐到软塌上,吩咐霜儿剥桔子喂她,另外命其他宫女帮她捶肩捏腿,好不快活。 门外陈温卸完易容,瞧着紧闭的房门,好笑地摇了摇头,真是小孩子脾气,他抬起手轻轻叩着:“娘子,为夫知错了,下次不会再开这样的玩笑了,你让人开下门。” “你想也别想!”婧安边享受着霜儿的投喂,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陈温的话能信天上就能下红雨,“肩膀再捏重一点,对对,就是这样!” 陈温没听到声音,把耳朵往门板上贴,隐隐约约听到里头婧安和宫女的聊天,敢情里头的人压根就没注意他。 他对婧安的小报复不以为意,眉眼柔和了许多:“孤听说你喜欢吃酸的,特地派人去西南进了一批柠果回来,都在外面了,看在这些柠果的份上,你就原谅孤吧。” 光听柠果的名字,婧安就馋得口水直流,连嘴里方才还吃得津津有味的桔子都觉得不够味了。 她坐直了身体,瞧着门口直咽唾沫,眼中的纠结显而易见,以前她还没有这么爱吃酸的,可有身孕之后就特别好这一口,一听到酸字都馋得受不了。 但是,她这么容易就妥协了,是不是被陈温那变态拿捏得死死的? 岚笑道:“不如让他进来吧,那柠果在陈国不好买,错过了这次没准就吃……”不到了。 “开门!”已经预感到岚会说什么,婧安哪里能容忍,趿上鞋急不可耐地朝房门走,像是嫌宫女走得慢似的,离弦的箭一样往前冲,看得屋内其他人都胆战心惊,纷纷搀扶在她左右。 “别跑,都搬进你宫里了,孤不会再拿走。”陈温听到里头的动静,乐得笑出声来。 门一打开,婧安的眼睛就锁定在他斜后方的那框柠果上,一个个黄澄澄的特别饱满的柠果,看得婧安眼睛都发绿了。 身后的霜儿拉一下婧安的手肘,她勉强从失态中回过神,对着面前眉眼带笑的陈温轻哼一声,嘴硬道:“别以为你拿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原谅你,做梦!” “好,不原谅。”陈温先走进了屋子里,才挥手让太监将柠果抬进去,“摆膳吧,本王今日陪你用午膳。” 婧安看着才从她面前经过的柠果,再看看已经大马金刀坐在里头的陈温,嫌弃地撇了撇嘴,心机真重! 对上陈温含笑的脸,她别开头,她是不会承认她有过收了果,然后把陈温关在外面的打算。 一顿饭在陈温又逗又哄的过程中总算用完,婧安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为今天多吃了小半碗饭发愁,再这样吃下去,孩子出生以后她得胖出两个自己。 “吃完你就赶紧滚。”对陈温,婧安一向是秉持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态度,能少见就少见,免得自己会被气死。 陈温知道她不经逗,于是见好就收,叮嘱她两句后就回了书房处理政务。 婧安挥退宫人,只留岚陪着她:“你说陈国民间有如此以假乱真的易容术么?” 那张带着八王爷面皮的脸再次在婧安的脑海中浮现,她当时离得很近,很确定那张脸上的每个细小的地方都和常人的脸无异,毛孔、皱纹都纤毫毕现。 若是民间也有这样的易容术,那陈国不就乱套了么? “没有。”岚很笃定。 她自从接触到潜伏在陈国的暗桩以后听说过主子调查过易容术的事,她也做了些了解,如此逼真的易容术,还真没有在民间出现过。 岚忽然想起,当初主子之所以调查易容术,是因为与先淑妃有关,她往深处一想,心中便有了计较。 第八百一十六章 张氏来访 “拿到手了?”陈温悠闲地吹着杯中茶水。 匆匆赶来的蓝衣太监将一封密函双手奉上:“内应是东宫里的一个粗使太监,阿莎岚姑娘一把密函交给他,奴才在拐角处就从他身上截了过来。” “办得好!”陈温放下杯子,打开密函扫了一眼,眉眼间露出愉悦的笑,一切都和他想的差不多。 执起旁边的狼毫,陈温在上面添了几笔。 陈温吹了吹纸上的墨,再次将密函照着原样封好,扔进蓝衣太监怀里,懒洋洋道:“手脚快些,办砸了就提头来见。” “下雪了么?” 杏仁从屋外提着一个包裹进来,寒风从门缝里钻进屋子,凤琉璃被吹得一阵哆嗦。 “没下雪呢。”杏仁赶紧关上门,“不过估计也快了,今年比往年冷多了。” “也算是个好兆头吧,瑞雪兆丰年,等来年庄稼大丰收,百姓的日子也蒸蒸日上,多好。”凤琉璃捂着汤婆子跑到火炉旁蹲下,抬手招呼杏仁,“快些,就差这一口了,冷天没点香喷喷的烤板栗都没那气氛。” “来啦,奴婢拿了很多,保管够您吃一整天的。”杏仁把包裹摊在凤琉璃面前,圆滚滚的板栗就从尖端滚了下来,凤琉璃捡着往火炉上的凹槽丢,因为板栗没有直接接触到火,烤了好久才有淡淡的焦香飘起来。 “王妃,张侧妃来了。” 众人翘首以盼的神情顿住,相互看一眼,遗憾地叹口气,来人了,她们也就不能随意吃零嘴了。 “请张侧妃进来。”几息之间,凤琉璃回到了上首的软塌上,丫鬟们也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只有荼月被安排守着火炉。 张氏一进门闻到浓郁的板栗甜香,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不管是端坐着的凤琉璃,还是守在四周的丫鬟,都得体规矩,让人揪不出错来。 她一来屋子里的欢声笑语就消失了,想来都不是很欢迎她吧? 张氏心中升起了畸形的快感,不欢迎又怎么样,还不是得笑着接待她? “见过王妃。”张氏笑容和煦地福身。 凤琉璃如今见到她有些膈应,客气地让她免礼:“赐座,今日天寒地冻,张侧妃怎么过来了?” “正是因为天气寒冷,王妃畏寒不能出门,妾身担心您一个人闷得慌,所以特地过来和您话话家常。”张氏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说来不巧,前阵儿您回来的时候正当换季,妾身顾着置办府里上下的冬衣和陈设摆件,又要为年关做准备,一忙起来一个多月过去,我们竟然都没时间好好聊聊。” 听到这番说辞,凤琉璃扬了扬嘴角,“也是。” 若是以前她还能和张氏东南西北地畅聊,但是经过芒砂的事后,她和张氏根本回不到从前了。 宫女上了茶,张氏端起一杯细细品:“香气浓郁,鲜醇甘厚,果然是好茶。” “你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送些过去。”凤琉璃一口一口抿着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张氏却像是看不懂她的神色一样,笑着道谢:“多谢王妃。” 接下来,张氏像是故意的似的,东搬西扯地找话题,也不管冷没冷场,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了,又找新的话题,总之热情得过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凤琉璃端了好几次茶,张氏都视之不见,她也就把对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了。 “琉璃,我给你……”正打开门,战九霄的满脸笑意地踏进房门,在看到张氏时顿了顿,又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他屏退下人,待下人们关上门后问,“你怎么在这?” 张氏被他变脸的速度伤得差点维持不住表情,她绞紧手帕,站起来:“妾身担心王妃会孤单,所以来陪陪她。” 第八百一十七章 选名 “王妃的身体不好,你先回去吧。”战九霄礼貌地从她面前越过,坐到凤琉璃身边去。 张氏看着相视一笑的两人,心头都在滴血,恨不得立刻将凤琉璃取而代之。 忍,再忍忍,那人说了时机一到,凤琉璃就会被除掉! “是,妾身不打扰王爷王妃,先行告退。”张氏尝着嘴里的血腥味,身形不受控制地摇摇欲坠,令人看得心疼。 可惜战九霄的眼神从来没有放在她身上过。 门再次合上,屋子里没有了张氏的身影,凤琉璃叹了口气,抬头问战九霄:“你怎么过来了?” “我帮医馆取了几个名字,你挑挑看。”战九霄从袖笼中掏出折叠好的信纸,一手揽着凤琉璃的腰坐在她旁边。 凤琉璃打开一看:“回春堂,仁善堂,明德堂……” 好家伙,足足有二十来个名字,写满了整张纸,凤琉璃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名字,看哪个都觉得好。 “这么多,我怎么选啊?”凤琉璃的眼中像是揉碎了星光,跃动着欢喜的色彩仰头看向战九霄。 “选一个最中意的。”战九霄被看得心里软乎乎的,揉了揉她的头顶,“实在太难选就把喜欢的都要了。” 听说有些人有选择困难症,让他们做选择比要他们背完兵书都难,琉璃要是太过为难就不选了,左右不过是个名字,叫什么都行。 “那怎么行?”凤琉璃娇瞪了他一眼,“开医馆也好开其他铺子也好,哪有叫几个名字的?到时候客人还以为我们是好几家医馆,我们怎么打出名声来?” “无妨,我们月初去宫里请安的时候请太后题字,然后再把噱头做大些,不愁客人不知道我们医馆的名字。”战九霄早已规划好。 “就算这样,我也觉得不靠谱!”凤琉璃转向一边,招呼丫鬟凑上来一起选。 仁善堂和明德堂彰显了他们医者的品德,回春堂凸显的是医术,还有其他的也都各有深意,反正她是觉得看哪个都好,怎么都选不出来。 荼月把烤好的板栗装进碟子里盛了上来,放在凤琉璃身边的小矮几上:“奴婢觉得回春堂不错,妙手回春,百姓在意的也就是医术,至于医德什么的,寻常百姓不是很关注。” “奴婢也觉得这个好。”杏仁在一旁插话。 凤琉璃有些犹豫,毕竟因为他们的医馆靠近烟花柳巷,且有做壮阳药生意的打算,她别的不怕,就是担心会产生歧义,到时候他们的医馆在百姓心中就成了专治某种病的医馆了。 妨碍医馆的发展不说,还会影响王爷的名声。 战九霄看她柳眉紧紧蹙起,一脸纠结,他也不催促,转而问杏仁:“王妃中午的药喝了吗?” “没呢,还在耳房里熬着。”杏仁回答。 闻言,战九霄让她们先在房里伺候着,他起身亲自去帮忙端药。 杏仁一见他出去了,立刻小声跟凤琉璃道:“方才张侧妃那样惺惺作态实在令人生厌。” 四周没有旁人,凤琉璃倒是想起了织玉的话,放下手中的信纸:“荼月,织玉说张侧妃和黎王走得近,你平日看着她,最好能抓到确凿的证据。” “什么?她还敢和黎王走得近?”杏仁惊讶得拔高了声音,往日她也只是觉得张氏为人不太好,没想到她竟然会坏到这种程度。 第八百一十八章 态度 “她不知道黎王曾经对王爷做过的事,一时被蛊惑了也正常。”凤琉璃掰了颗板栗,软糯香甜的栗子入了口,甜得她担忧的心平复不少。 “王妃,您不要为她辩解,您就是对她太温柔了,她才敢骑到您头上作威作福。”杏仁替凤琉璃抱不平,见她面容平静,以为她还是觉得亏欠张侧妃,急得直跺脚,“您当初只是好心牵线,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地步。而且就算张侧妃倾慕王爷是您的过错,但是张侧妃可是差点要了您的命,如此还不能抵消您的愧疚么?” “张侧妃对王妃下手了?”荼月惊怒交加地看向杏仁。 她是太后派来监视王爷的眼线不假,但也负责保护王妃,张侧妃对王妃下毒手的事她竟然一直没有察觉,太过失职了。 杏仁说到这儿就来气,义愤填膺地向她普及:“可不是嘛,张侧妃好手段,明知道王妃畏寒,还给王妃的药里添了极寒的草药,害得王妃吐血。” “王妃怎么没告诉王爷?”荼月咬牙切齿,“要是王爷知道,定然不会放过张侧妃的,她也不会有机会再作妖。” 凤琉璃看着一个比一个还生气的丫鬟,弯了弯眉眼:“索性我也没伤得太严重,下芒砂的事就和过去我给她牵线的事互相抵消了,从此我对她再无亏欠。” “那您怎么还帮她说话?她这种坏人就该交给王爷处置,您把她和黎王勾结的事告诉王爷,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杏仁气得脸颊鼓鼓的。 “我不是帮她说话,而是阐述事实。”凤琉璃递了几颗剥好的栗子塞进她们手中,“当年的事她确实没有机会了解,以她的情况也就只能知道王爷和黎王关系不好,更详尽的就无从探知了。我担心她被嫉妒蒙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了黎王的棋子,总有一天会害了王爷。所以才让荼月留意她的动静,若是她真有异样,我们也能提前防备。 “至于不告诉王爷,算是我对她最后的善意吧,她要是不再作恶,那她就一直可以当她想当的侧妃。” 凤琉璃知道,荼月是太后的人,能力不容小觑,且身后也有一大批暗卫,监视张氏的事情交给荼月去做,不比交给战九霄差。 荼月心知这是王妃看重她,她郑重其事道:“奴婢定不辱使命!” “办好了差事重重有赏。” 荼月一听这话,眼睛亮了起来:“奴婢不要什么赏赐,只要王妃能信任奴婢就好。” 这大抵是一个眼线的不安吧。 “如此重要的事都交给你了,你怎么还觉得我不信任你呢?”凤琉璃把盛着她辛苦掰了许久的板栗的碟子一咕噜地全塞给她,“如此你能安心了吧?” 荼月双手端着碟子,板栗的温热透过碟子传到她掌心里,她知道这不单单是板栗那么简单,更是代表了王妃的信任,她重重地点头。 引得杏仁羡慕嫉妒,她看着满满一碟板栗,酸溜溜地打趣,荼月得意地扬起下巴,抱着碟子无比珍视地细细品尝。 “还是叫回春堂吧。”凤琉璃看着她们逗趣的样子,忽然有了决断,“春回大地,妙手回春,多好的寓意,何必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歧意错过了这么好的名字。” 自己看着开心最重要,不需要为了其他事束手束脚的。 第八百一十九章 挑衅 房门再次被推开,杏仁和妱儿各归其位,凤琉璃捞过软塌上的汤婆子,缩成一团看着门口。 最先入眼的是战九霄推开门的手,而后便是他的修长的腿,再后是那张立体冷峻的脸。 凤琉璃暗叹,就算日日相见,她还是会被王爷的外貌惊艳到,不知道是她太肤浅,还是王爷天生就俊朗得令人百看不厌。 “看迷糊了?”战九霄已经走到她的跟前,语气里溢满了笑意。 凤琉璃才发觉自己看着迷了,脸颊不由得微微发烫,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嗯。” 羞涩归羞涩,夫妻间对彼此的欣赏也不该藏着掖着。 “哈哈。”战九霄由心底发出愉快地笑,单手拿着盛着汤药的托盘,空出一只手来揉揉凤琉璃的脑袋,青丝柔软,搔得他从掌心软到了心里。 “挼猫呢?”凤琉璃将他的手从头顶拍下来,却在两只手触碰的时候将战九霄的大手拉下直接握在手中不放,他的掌心像是烧着一团火,无时无刻都是温暖的,不知道是不是凤琉璃的错觉,总觉得比汤婆子还要暖。 战九霄也不抽出来,另一只手把托盘放在软塌中的矮几上:“先喝药,我方才在外面晾了一会儿,现在的温度刚刚好。” 唉! 凤琉璃往黑黝黝的汤药看去,不情愿地撇撇嘴,好苦的。 “蜜饯给您送上来了。”杏仁及时地把一碟蜜饯摆在汤药旁边。 扫了眼战九霄和杏仁荼月等人,一个个都是不容拒绝地看着她,她长长叹息,无可奈何地端起碗闭着眼一股脑灌进嘴里。 不是她矫情,而是每天都要喝一大海碗比苦瓜还苦的药,再厉害的人都会被吓怕。 凤琉璃不知道就咽了多少口,总觉得这药像是没有穷尽似的,喝完一口总会再有最后一口,喝得她总觉得自己由里到外都被腌苦了。 好半晌,她总算没再等到下一口,吧嗒放下碗,她一把抓了半碟子的蜜饯往嘴里塞,嘴中一下子就被塞满了,鼓鼓囊囊地差点嚼不动。 “怎么不换个不这么苦的药方?”战九霄皱眉。 嘴巴快速地咀嚼,将蜜饯都咽下去后她才解释:“不换,这个药方虽然苦了些,但是效果比其他的好。” 日后要离京,她得赶紧养好身体,免得在路上奔波就身体不适,累得王爷只能照顾她,平白坏了所有人的兴致。 心知劝不动她,战九霄瞥了眼矮几上的信纸:“名字选好了么?” “就叫回春堂!”凤琉璃眉眼弯弯,“这个名字寓意好,且读起来朗朗上口。” “那就这样定下来了。”战九霄想到方才等药的时候,左明送来的密函,他挥退下人,把密函递给凤琉璃,“这是岚送来的最新消息,你看看。” 凤琉璃一目十行,上头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陈国皇后母家有一种能以假乱真的易容术。 她眉宇间有一丝疑惑:“最后这一行?” 那一行的字迹每一笔画都相似,虽然有意收敛,但笔锋走势与一旁端正的小楷稍有出入,且说这内容…… “与孤合作……” 凤琉璃念着这几个简短的字,有点脑子的人都猜得出是陈温写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模仿岚的字迹? “挑衅。”战九霄懒懒地看向那行字,“明晃晃地表示我在陈国皇宫安插的眼线就像他模仿的字一样一眼就能让人看穿,他不打算瞒着我,我的举动也瞒不过他。” 第八百二十章 谈话 “你当初也没打算隐瞒他们吧?”凤琉璃放下信纸。 林潭那边不用说,任谁都知道以林潭的身份不是这么容易会被策反的,他留在陈国必定有所图谋。 而岚的身份也不好隐藏,婧安身边从大黎带过去的宫女太多,对阿莎岚和婧安的相处了如指掌,岚和她们待久了迟早会让宫女们生疑,而陈温和八王爷要是有心监视,定然能从宫女们身上打听到岚的反常。 “对。”战九霄把玩着凤琉璃的手,“陈国与大黎迟早要争个高低,我派他们二人过去,一来可以先熟悉陈国内情,二来可以搅浑水,控制局势。他们是明面上的眼线,公开比隐藏着要好,至于暗地里的事还有其他人处理。” “既然如此,你打算和哪方合作?”凤琉璃捏了一颗蜜饯塞进战九霄的嘴里。 陈国那边两个皇位争夺者,陈温直接威胁王爷,八王爷则是通过拉拢林潭来向王爷投诚,不管他们态度怎么样,王爷这个决定都关系重大。 战九霄看她像是有主意了一般,勾唇:“说说你的想法。” “我觉得不如都答应下来。”凤琉璃也不扭捏,“他们俩方为了权势都在努力拉拢外部势力,若是你不同意,他们定会转头和黎王搭线。而黎王那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如果他们联合,以后两国的局势就不好控制了,还不如我们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说得很对。”战九霄抿了抿嘴里的蜜饯,洒满星光的眼睛里闪烁着骄傲的神色。 我家琉璃就是聪明! 黎王上次对战北鞍,为了兵权就能牺牲上万将士和一城百姓的性命,要是他真和陈温或者八王爷搭上线,局势确实如决堤的洪水,谁都没办法控制。 凤琉璃被他看得红了红脸,余光瞥见信纸上关于陈国皇后的消息,她狐疑道:“既然这封信陈温都已经看过了,为什么他不抹去他母后的内容?” 不管陈温知不知道王爷查易容术的原因,当儿子的看到敌方的密函上有提到自己的母亲,他不应该是出于保护的目的把此事掩盖过去么? 战九霄多了分认真的神色:“据岚所言,陈温和陈国皇后的关系很奇怪,陈温行事怪异,他也因此常被人指责,但是皇后却从来不纠正他,甚至有纵容之色,实在不像是正常母子。” 凤琉璃吃了一惊,按理来说陈温身为储君,为了能顺利继承皇位,皇后也该规劝他谨言慎行,维护好自身的形象,但她完全不劝说,实在太过古怪了。 “可惜的是岚至今都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火炉上烤着的板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战九霄下了榻,将烤好的板栗盛出来,放到矮几上,长了薄茧的手在滚烫的板栗之中翻动几下,慢悠悠地剥壳。 “那陈温对皇后的感情也许也不是那么深厚?”凤琉璃凑过去,“你觉得这是陷阱,还是陈温和皇后另有不为人知的矛盾,所以他想借你的手对付皇后?” “眼下我们掌握的线索还不足以下定论。”政治斗争中一不小心就会坠落万丈深渊,所有对局势的推测和预判都必须有事实依据支撑,而不是凭着自己的想法胡乱猜测。 “还有还有。”凤琉璃越看这封信越觉得有好多不清楚的,“信中所说的易容术和织玉的易容术是同一类么?不是说织玉是八王爷的人么?怎么又扯到了陈国皇后身上去了。” 战九霄手上用劲儿大了,一颗板栗连壳带肉一起被捏得粉碎,在凤琉璃的担心中,他若无其事地把粉碎扫到掌心里,扔进盛放板栗壳的碟子中:“我已经让人去细细探查了。” 事关母妃的身份,她身后那个人是在陈国民间呼声很高的八王爷也好,是实际掌控陈国的皇后也罢,他都不会退缩,但是他必须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必须要让罪魁祸首付出代价。 第八百二十一章 刁难 “今日又送过去了什么玩意儿?”陈国皇后放下账本。 安嬷嬷立刻走到她身后熟练地帮她按摩颈肩:“送了毛梨子,说又是千里迢迢从南方淘来的。” 皇后一口气堵在了心口:“不就是有了身孕么?谁和她一般矫情?又是柠果又是毛梨子,如此大费周章地大老远运送过来,是生怕太子不被御史弹劾吗?” “皇后息怒。”安嬷嬷眉心狠狠跳动,皇后此前顺风顺水,甚少动怒,可一旦生起气来,谁都不好过,“柠果也好,毛梨子也罢,总归都是些小东西,上不了台面。您且宽心,太子如今正新鲜着,自然对太子妃上心些,凡事有求必应,可过阵子腻味了,太子妃的好日子也就如同屋外的叶子一般凋零了。” “哼!”如此劝说丝毫不能让皇后满意,“本宫一手培养出来的傀儡,怎么能为别的东西分心?本宫算是给婧安那贱人警告了吧,她竟还如此不识好歹,你去传她过来。” 送东西是小,但婧安最近脾气越来越大,陈温却越来越对她上心,一切渐渐脱离皇后的掌控,这才让皇后不适。 “她如今肚里有子嗣,太子看得紧,就算传来也待不了多久就会被太子带回去。”安嬷嬷略有担心,太子毕竟已经成人,不再像以前那般好控制了。 “你让人把陈温找出去谈事,在本宫教训完那贱人以前先绊住他的脚。”皇后烦躁地挥手,满脸写着“这点小事再敢打扰本宫试试”。 吓得安嬷嬷急急慌慌地领命下去。 约摸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婧安总算是姗姗来迟,皇后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臣妾给母后请安。”婧安恭顺地屈膝,以她来长坤宫这么多次的经验来说,皇后传唤定然不会是好事,须得提起十二万分精神小心应付着。 可软塌上的皇后却像是睡着一般,一动不动,就晾着她,让她保持屈膝行礼的姿势。 李嬷嬷走到皇后身后守着,她双手交叠于腹前,对婧安的现状视若无睹,满室的宫人亦是眼观鼻鼻观心。 如果是以前也就算了,但是现在婧安已经显怀,屈膝的动作根本支撑不了多久,她的双腿已经开始打颤,额头上也沁出了汗,脸色更是白得不见血色。 李嬷嬷担心做得太绝,她要是流产了,惹怒了太子,让皇后和太子的母子关系受到损害,更是得不偿失。她弯腰轻声道:“皇后,太子妃来了。” “来了?”皇后慵懒地睁开眼,忽然捂着胸口轻轻咳嗽了声,朝婧安吩咐,“本宫嗓子难受,你去给本宫泡盏茶来。” 她神色自然,仿佛她没有让婧安行了许久的礼一样。 婧安咬得唇瓣发白,却不敢抗议,尊卑和孝道两座大山压在她身上,她要是不顺从,只会引来皇后更加过分地欺负,且还会让旁人觉得是她缺乏教养,理应受到教训。 她在霜儿的搀扶下直起身,乖顺地去了耳房。 皇后看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眸光微闪,日后陈温若是在和八王爷的对抗中失败了,能留下个子嗣给她,她也能垂帘听政。 “母后,请喝茶。”婧安双手捧着杯托,快入冬了,茶水的温度自然要比夏日的要高些。 混合着茶香的热气从茶水中袅袅升起,皇后连碰都没碰:“热了。” “是。”婧安习以为常,不做争辩,退下去后又泡了一杯,“请喝茶。” “本宫说热了,你就拿来一杯冰凉的进来,你是脑子不灵光呢还是存心和本宫过不去?”茶杯上一丝热气都没有,皇后只看了一眼就生气了。 “臣妾这就去换。”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不舒服 婧安在内室和耳房之间来回走了不下三十次,每次才捧到皇后面前,她总有理由刁难。 但也不是每次都是无理取闹,除了茶水温度、茶泡得不好之类的问题之外,也确实有婧安的错处,她的肚子已经显怀,行礼奉茶的时候多有不便,姿势不太规范,有时会摇晃弄得茶水被晃了出来。 鼻尖酸涩得快要控制不住,所有的委屈像是近乎崩溃的河堤,婧安咬碎了委屈往肚子里咽。 为了孩子,她决不能翻脸,在皇后的地盘上她的反抗只会招来更强烈的折磨。 “臣妾再去换。”婧安双膝麻木地弯下。 皇后埋头翻看着宫中的账本,连应都没有应声。 婧安吸了吸鼻子,慢慢地往后退,心中的委屈在翻涌,摧残着岌岌可危的河堤。 突然她身字被人打横抱起,她惊呼一声,一脸的惊慌失色。 四周亦是一片吸气,皇后察觉到异样,抬起头,眉心火速皱在一起:“陈温,这里是本宫的寝宫,你这举动未免太失态了。” 陈温如同没听到一般,抱着婧安径直出了长坤宫。 跨出了长坤宫的门口,仍能听到里头摔砸东西和皇后怒骂的声音,婧安缩了缩脖子,飞快地朝陈温看一眼,他面若寒霜,浑身的气场比千年的寒冰还要冷。 他从来对皇后都是言听计从,从不会反对皇后的任何话,皇后说什么都应,但刚才面对皇后时他竟然看都没看过去。 婧安不知道为什么,受到的委屈在看到他这样子之后就消散了。 是在为她撑腰么? “你这样对母后,不担心她日后把气撒在你身上?”婧安双手搂着陈温的脖子。 陈温感受到脖子后方好动的柔夷,绵软无骨的手指不时触碰到他,他呼吸都不顺畅了,嗓子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刻意压抑着什么:“不会。” “也是,你是她儿子,她哪里舍得为难你。”婧安自觉自己问了句废话,撇了撇嘴。 陈温只是笑着,那点旖旎都消失了,有力的双臂稳稳当当地抱着婧安往东宫走。 太监宫女时不时从他们身旁走过,婧安被他们隐晦的眼神打量得耳根都红了,她悄咪咪地往陈温的耳朵看去,一如既往地白嫩,她不信邪,再直直看向陈温的脸,还是一样的白。 婧安暗啐一口:“脸皮真厚!” “说什么呢?”她的嘴就在陈温的耳边,说了什么陈温自然是能听到的,但是陈温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婧安眼睛看天看地看路边的青松,就是不看陈温。她才不要回答,在长坤宫里她把一个月要走的路都走了,还屈膝不下百次,早就耗尽了她的精力,她眼下没心思和陈温斗嘴,一吵起来她就落了下风,她才不要给自己添败绩。 “你先放我下来,我的肚子被挤着了。”腿上的困乏才得了缓解,婧安就察觉挤压到肚子了,她拍了拍陈温的肩膀。 陈温听她这么说,立刻将她放了下来,身体忍不住抖,掌心更是颤抖地贴近她的肚皮:“是不是很不舒服?” 根本来不及等婧安回答,陈温慌乱地道:“快,去请太医!” “慢着。”婧安唤住听令就撒腿跑的太监。 太监急刹住脚,回头看着慌神的陈温,又看向态度坚决的婧安,为难地探出脚又收回来。 第八百二十三章 狗 婧安拉着想要呵斥太监的陈温:“我没事,就是觉得有点挤,其他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当真?”陈温细细观察她的脸,见她面色红润,确实不像不舒服。 长长的松了口气,陈温抬手擦着额头,没想到他竟然会慌成这样。 “你怎么反应这么激烈?”婧安的视线落在他还在颤抖的手上。 陈温察觉到她眼中的心疼,紧抿的薄唇动了动,终是没有什么表情地道:“孤小时候养了只狗,那狗特别活泼,见了孤就往孤身上扑,尾巴摇得都要看不清了。” “然后呢?”婧安觉得奇怪,照他说的内容不该是欢喜的么,怎么是这副被悲伤淹没的神情? “然后啊。”陈温倒是笑了,“然后啊,母后趁孤去练武场,让人把狗炖了汤,当晚很开心地送到孤面前,说是给孤补补身体。” 喉咙间涌起一阵恶心感,陈温抬起抖得越来越厉害的手,捂住了嘴。 婧安没想到皇后对他也会这样残忍,心中闷闷的,伸手覆在陈温手背上,慢慢地牵住他的手。 温暖从婧安的手心里传到了陈温的心上,陈温垂眸,无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 在察觉到皇后派人拦住他之后,恐惧就已经传遍他的四肢百骸,他才如此清醒地知道他很害怕当年的悲剧再次重演。 “陈温!”婧安见他情绪低落,不高兴地晃了晃十指交扣的手,“你很过分哦,怎么能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比作是狗?狗没有反抗能力,我可是活生生的人,要想自保手段多着呢。” “下次遇到这样的事,尽全力保护好自己。”陈温直视婧安,“闹出了问题都有孤担着。” 他的眼中布满红血丝,婧安握紧了他的手:“我会的。” 渐渐入了冬,屋外寒风凛冽,裹挟着半夜里突如其来的大雪冻住了天地。 凤琉璃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还穿上了厚实的冬装,别提出门了,就是看到白茫茫的雪都会冷得牙齿都哆嗦。 “王妃,药熬好了。”如今连熬药都要搬进屋子里熬,既可以暖了屋子,也减少了开门的次数。 杏仁捧着托盘上前,凤琉璃瞟了眼上头两碗满满的药,心中苦啊,但她不再用旁人劝说,自己含泪连干下。 再不把这身体调养后,她以后受罪的日子还长着呢。 “今日您是无论如何都进不了宫了,可题字之事却不能耽误,您要不修书一封给太后?”荼月把蜜饯往凤琉璃面前送去。 凤琉璃一嘴的苦味,摸到蜜饯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缓过劲来又塞了几颗甜嘴,才道:“也好。” 她下了软塌,走到小书房里,杏仁机灵地倒水研磨。 咬着笔端,凤琉璃斟酌用词,待磨好墨她沾上墨水落笔飞快地写了半张信纸。 荼月瞄见上面的字,唇角弯了弯,王妃先是对未能进宫请安表示歉意,不过着墨并不多,把该表达的感情表达出来了,而且不腻人。之后提到请求太后帮忙提笔一事,也不含蓄,直截了当。 如此不见外的话才是亲近之人该说的话,太后看到了定然欢喜。 凤琉璃吹干墨水,折好后塞进信封里,递给荼月:“宫里你比较熟悉,就由你去送了,还有你待会儿去的时候把这几日我做好的补药也给太后送过去,天寒地冻的,你告诉太后要保重身体。” “是,奴婢定把您的话传达给太后。”荼月接过信封,和杏仁装好补药就出门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林潭的信 艰难地熬过了大雪纷飞的天,屋外的雪也都融化了,凤琉璃怀念地把窗口撑开一条缝,趴在窗台边往外看,她的院子总算不再是白茫茫的一片,微黄的阳光撒在光秃秃的梅花树上,看着就暖融融的,特别是没了白雪覆盖的棕色树干,让她总觉得有种解放的感觉。 “还想再加一碗药么?”战九霄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院子,站在窗口外,将寒风全都挡住了。 凤琉璃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怒气,朝缝外玄色的衣裳扁了扁嘴,恋恋不舍地合上了窗户。 想当年,她也是打过雪仗的人,如今怎么混成这样,连门都出不了了? 战九霄很快进来,他不急着走到凤琉璃面前,凤琉璃不满地走过去:“怎么,还打算对我说教么?” 她很委屈,很委屈。 自从天气冷了,她就没有看到过外面的景色,今天好不容易天气放晴了,她才打开窗口看一眼,要是这也会被说教,她定要把王爷打一顿。 “别过来。”战九霄看她一脸委屈,无奈地放软了声音,“不是要训你,而是我身上还带着寒气,等寒气散了你再过来。” 凤琉璃轻哼一声,算你识相。 “你怎么过来了?”凤琉璃走去火炉旁,提起水壶,倒了碗姜汤。 “林潭来信了。”战九霄在火炉上搓了搓手,想要温度快点暖起来。 他本来打算直接进宫的,路过垂花门,就想来看看凤琉璃。 此时屋子里也就只有凤琉璃、杏仁和荼月,都是可信任的人,战九霄继续道:“他只说了让我小心,黎王在和八王爷联系。” “你打算怎么做?”凤琉璃把姜汤递过去。 战九霄接过就喝:“交给陛下就是了,我负责打仗,这些权谋的事都由他来操心。” 凤琉璃抱着汤婆子站在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担忧地提醒:“这信为何能送出来,你可有想过?” 据他们之前讨论的情况来看,八王爷已经知道林潭是王爷的人,怎么可能不派人监视林潭,让林潭在他眼皮子底下传信?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封信是八王爷故意放出来的。 “他在逼我做选择。”战九霄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和他联手,他就接受黎王的橄榄枝。” 凤琉璃把汤婆子传给荼月,走上前帮战九霄理了理披风的领子:“那你还是决定把信交给陛下?” “嗯。”战九霄点头,“我配合陛下的行动就是了,术业有专攻,论打仗我自认不输给任何人,但是阴谋诡计我却不太擅长。” 其实他熟读兵书,兵法谋略运用自如,真用到这样的算计之事上,他也不见得会输,可谁叫有人比较闲呢,他总不能把别人的事都抢过来做吧? “那也挺好的。” 自从见识到黎王的残忍,凤琉璃就满心不喜这些尔虞我诈的人,他们的手段太阴狠,王爷太过磊落,和他们比不了。 “但是如果陛下不让你答应八王爷的话,八王爷定会迁怒他人,林潭和岚怎么办?”凤琉璃眉心跳了跳。 特别是林潭,他在宫外,八王爷想要收拾他易如反掌,他的处境太危险了。 战九霄抚平凤琉璃眉间的川字:“放心吧,我会增派人手保护好他们。” 第八百二十五章 练 战九霄赶着入宫,就没在仪闲院多停留,凤琉璃笑着送他到房门口后,瞧着外头阳光正好,实在耐不住性子,估摸着战九霄出府了,立刻换上厚实的冬装,裹着毯子出门。 温热的阳光洒在凤琉璃的脸上,一下子就让她心中暖和起来:“辰儿和王玱在演武场吧?” “在的,今日学堂放旬假,王少爷一大早就把世子拖起来习武了。”杏仁一手提着装着姜汤的食盒,一手捧着被捂住保温的汤婆子,臂弯上还挂着一件貂皮披风,紧赶慢赶地跟在凤琉璃身后。 穿过几道门,一行人来到演武场,凤琉璃的视线毫无意外地落在了演武场正中央的辰儿和王玱身上,二人此时正赤手空拳地扭打在一起,脸颊红润得像苹果一样,额间还隐隐冒出了细汗。 北风打着卷儿吹过,带着冬日独有的寒凉,凤琉璃把毯子拉紧一些,杏仁更是把手中的披风盖在她身上,凤琉璃看着那两个发热的孩子,开心地笑起来。 身体强壮才能抵抗寒风。 往日负责照顾辰儿的丫鬟见到凤琉璃来了,就小跑着走过来,屈膝行礼:“见过王妃。” “起来吧。”凤琉璃喝了口杏仁倒的姜汤,“他们打了多久?” “回王妃,两刻钟左右。”丫鬟竹筒倒豆子一样,“今日一早王少爷还是如往常一般天还没有亮就拉着世子来训练,晨跑、站桩、扎马步、练枪等都做过了,等对打完,再练一个骑射就结束了。” “倒是辛苦王玱了。”凤琉璃看着不断给辰儿喂招的王玱,无比庆幸找了他做辰儿的伴读。 场上,辰儿和王玱都牵制住了对方的手,但同时自己的手也被对方控制住,两双手都不方便再出力,王玱知道应对的方法,但是他没有主动出击,而是目光炯炯地盯着不足一寸之外的辰儿的眼,场面像是陷入了僵局。 众人围观着战况,也在期待着辰儿的应变。 辰儿还受困于双手被控制住,用力地试图从王玱的手中挣扎出来,手背上的细骨高高拱起,像是随时要挣断一般,但王玱却是纹丝不动,脸上也有运动后的红润,表情却更像是从容不迫。 “世子能打得过吗?”荼月紧张地张着嘴看向他们。 凤琉璃亦是握紧了盛着姜汤的瓷碗,其他人都在心中为辰儿捏了把汗。 忽地,辰儿右脚一动,勾住了王玱的左腿,他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王玱的膝盖在猝不及防之下被勾得微微弯屈。 有希望了! 众人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辰儿这般偷袭之后王玱若是控制不住身体,向一边倾倒,这局就能算是辰儿赢了。 战局中,辰儿双眼迸发着亮人的光芒,胜利在望,他脸上扬起了笑容。 王玱亦是勾了勾唇角,在辰儿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右腿绷直,辰儿的左脚被弹开,身形微晃,王玱趁机踢出左脚,把辰儿的脚彻底踢开,在辰儿身体倾斜的时候,他直接压了上去。 嘭地一声,辰儿被王玱压倒在地,这场切磋以王玱的胜出结束。 四周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凤琉璃等人也是把手都拍红了。 府中演武场的规矩向来都是以武会友,只要不存在恶意,凭实力论输赢,哪怕输的是辰儿,众人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份而不给王玱应给的欣赏和赞扬。 第八百二十六章 黄山烧饼 “再来一局!”辰儿从地上爬起来,一句抱怨都没有,兴致高昂地邀架。 王玱的视线犹豫地看向凤琉璃,他进府以后天气就冷了下来,王妃不方便出来,来看他们习武的时候并不多,他不清楚方才他害得辰儿摔倒会不会惹怒王妃。 对上他忐忑的眼神,凤琉璃知道他喜欢和人比武,便开口道:“你们继续,我也许久没来,正好可以了解你们都练得怎么样了,放开了打,不必在乎我。” 王玱见她没有半点不虞,老成地对她拱手,然后便和辰儿开打起来。 凤琉璃见他二人像两头小蛮牛一样,欣慰地笑起来,有王玱带着,辰儿的身体强健不少,而且他也不像前段时间一样唯唯诺诺爱哭鼻子了。 “他们还是和每日天不亮就起来训练半个时辰,下午散学后还加练一个时辰?”她虽然没有过来,但是每天都会让杏仁过来询问辰儿的近况。 “是的。”提到这儿,丫鬟笑弯了眼,“王少爷许是忍不了世子进步缓慢,所以多加督促世子。” 辰儿没随到王爷,虽然很容易打好基础,但是后续却没什么长进。 凤琉璃投向王玱的眼神带上了谢意,要是王玱不把辰儿当做朋友,对辰儿的情况置之不理,谁也指不出他的错处来,好在他对辰儿真心相待。 “以后每晚让厨房给他们做些滋补的汤送去,他们都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最需要补充营养。”凤琉璃看着场上又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眉眼柔和。 丫鬟捏了捏绣帕,有些犹豫,在凤琉璃察觉到她的异样时下了决心:“禀王妃,不知道为何张侧妃近来常常给世子送点心,但是世子却一口没动。” 担心王妃体会不到其中的怪异,丫鬟补充道:“张侧妃以前也送过,但是好久都没有送了,而且世子以前是吃那些点心的,如今却是碰都不碰,甚至他还不让王少爷碰。” “她今日有送过来么?”凤琉璃抿了一口姜汤,神色无悲无喜,令人分辨不出她的态度。 “有的。”丫鬟随即去演武场边上的茶水房中取出张氏送来的食盒,把一碟子黄山烧饼放在石桌上,“王妃请过目。” 细碎的芝麻点缀在焦黄的黄山烧饼上,一部分饼面稍有磕碰,碰掉了几层薄薄的酥皮,由外及内渐变的色彩更是诱人。 凤琉璃捏起一块,还是温热的,她放在鼻尖嗅了嗅,除了烧饼本身的香甜之外,没有其他异样的味道。 她将烧饼掰开,颜色、气味都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她朝后伸手:“银针。” 杏仁立刻将银针送上,幸好府中的药房就在演武场后方,她才能这么快地拿到银针。 细长的针插进烧饼中,停了一会儿,凤琉璃拔出来,银针并没有变黑,她又随意在碟子上拿起一个烧饼检验,还是没有变化。 “没有问题。”凤琉璃把银针递给杏仁,把两块查验的烧饼放入绣帕中,也让杏仁拿去丢了,她对荼月道,“你把这盘子烧饼热一下。” 等场上的比武告一段落,凤琉璃把两人喊了过来,看着两人头上都出了汗,小厮给他们递了温热的帕子,他们边擦手擦汗边朝这边走。 “累了吧?休息一会儿,我这里有些烧饼,你们来尝尝。”凤琉璃向他们招手。 “多谢母妃。”辰儿很欢喜地拉着王玱在她旁边坐下,拿起一个烧饼递给王玱后,自己也捧着一个吃。 凤琉璃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没有挑食的样子,便知道他不是不吃点心,而是不吃张氏送的点心。 第八百二十七章 缘由 “母妃,这个烧饼好好吃,等开春你方便出来了,你天天给我送点心好不好?”辰儿嘴上沾了油,笑得眼睛像月牙一样,双腿悬在石凳上晃啊晃,比之前活泼了许多。 凤琉璃有些不解,在她还是阿莎岚时辰儿也是活泼开朗的孩子,怎么一阵子不见就内向许多。 “好,你想吃的话以后每天母妃都让人送过来,你还想吃什么也都可以点。”凤琉璃帮辰儿擦嘴巴,也不冷落王玱,“玱儿也是,把王府当做你自己的家,想要什么就吩咐下人去取,每日的膳食要是不合胃口也说出来。” 想起方才王玱在场上面对她时有些拘束,她说话的声音放软了很多。 王玱咽下口中的烧饼,点头:“是。” 见他仍然放不开,凤琉璃轻声细语地闲聊,饮食起居都聊了些,从他的神态中看出他对府中一切都听满意的,凤琉璃才放宽心。 辰儿和王玱争输赢已成了习惯,习武时要挣个高低,吃东西上也互不相让,没多会儿两人就将烧饼吃干抹净。 凤琉璃倒了两杯清茶放在他们面前,眼见他们喝完,她才缓缓道:“张侧妃要是能亲眼看到你们吃光了她送的烧饼,定然会很开心。” “这是姨母送的?”辰儿脸色瞬间变得白了起来,原来的开心都变成了惊恐,握着茶杯的双手收紧,本就白嫩的五指更是没了血色。 凤琉璃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柳眉蹙起:“怎么回事?” 辰儿看了她一眼,撇撇嘴,把头低了下去。 见状,凤琉璃知道其中不为人知的隐情,深吸一口气:“你们先出去。” 王玱虽然没有见过权贵人家的腌臜手段,但他清楚不该多事的时候就不要多事,率先退了出去,其他丫鬟也都散了。 “他们都走了,你可以把实情告诉母妃么?”凤琉璃握住辰儿的一只手。 辰儿看着她眼中的鼓励,跳下石凳,走过来抱住她的腿,仰着头,眼中有水光在闪烁:“辰儿听到姨母说辰儿没了母亲,日后她要是有孩子,辰儿必须要给她儿子让道。” “她亲口对你说的?”凤琉璃心口一紧,把辰儿抱入怀里,她无法想象会有人对着几岁的孩子能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不是。”辰儿紧紧抓着凤琉璃的衣袖,“母妃还没有回来的时候,辰儿不小心听到的,就在花园里,她和妱儿姐姐说的。” 凤琉璃抱紧了辰儿,她的心却被一阵害怕充斥着,如果她没有及时回来,辰儿就要独自面对手段残忍的张氏,她不敢想辰儿会过得有多艰难。 眼底晦暗不明,或许她不该这么轻易地放过张氏。 “玱儿再喜欢舞枪,也不能太拼命了,要注意劳逸结合。” 说曹操曹操到,听到张氏关切的声音,凤琉璃转头看过去,张氏捏着手绢,轻柔地帮王玱擦汗,当真像是一副慈母的样子。 凤琉璃心中冷笑,若不是辰儿所言,她还真看不出这般慈爱的面容下窝藏着怎样恶毒肮脏的心。 辰儿身形下意识一僵,他和张氏相处很久,当初是把张氏当做母妃的姐妹来敬重与爱戴的,对她的感情仅次于父王和母妃,一朝看清她的真面目,才深感她有多恐怖。 拍了拍辰儿的后背,凤琉璃轻声安慰:“有母妃在,不要害怕,以后母妃保护你。” 第八百二十八章 温柔 辰儿抱紧凤琉璃的腰,从她身上汲取了力量后,抬头对她笑了起来:“辰儿不怕。” 说着推了推凤琉璃的手,从她腿上滑下,小腰板挺得笔直,无畏地向前走几步,停在凤琉璃的前方,在张氏靠近时弯腰恭恭敬敬地作揖:“见过张侧妃。” 他是晚辈,要懂得尊重长辈,他的规矩代表着父王和母妃的颜面。 “辰儿真乖!”张氏笑着摸摸辰儿的脑袋。 柔若无骨的手触碰到辰儿,他只觉得像是被毒舌舔了一口,脸色煞白。 “张侧妃怎么过来了?”凤琉璃及时解围。 张氏听她问话,笑意浅浅地走过来,行了个礼:“妾身听闻王妃过来,就想着一起来瞧瞧,说起来辰儿有了你的教导,真是一天比一天优秀。” “是么?” 杏仁又给凤琉璃倒了一杯姜茶,她端起来细细品味,红糖柔和了生姜的辛辣,入口温和,微烫的姜茶滑进胃里浑身都暖融融的,刺骨的北风似乎也收敛了利刃,没有那么寒冷。 落座在石桌旁的张氏拉着凤琉璃的手熟稔地唠着家常,凤琉璃心不在焉地应付着。 据丫鬟所说,张氏已经停了给辰儿送点心,但近来又开始送。以她和张氏近乎撕破脸的关系,张氏根本没有讨好辰儿的必要,可她偏偏这么做了。 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张氏不过是打着给辰儿送点心的名义去接触另一个人。 “你在干嘛呢?”另一边辰儿跑到王玱面前,见他握着长枪,呆愣在原地,两颊透着不正常的绯红。 之前还好好的,没道理出来练了一会儿长枪就生病了。 辰儿伸出手,想要试试王玱额头上的温度,王玱猛地拍开辰儿的手,清脆的声音让众人的视线毫无疑问地投到他身上,他不自在地转身往兵器架子走去,语气慌乱道:“方才还没打过瘾,再来。” 他在心中想要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不就是被长辈擦了个汗么,羞什么? 凤琉璃收回视线,嘴角弯起,笑容里却没有多少温度。 王玱的爹粗率豪放,他娘也没有多细腻,对王玱虽然也很疼爱,但却不会像张氏一般有这样的亲昵举动,王玱乍然面对这样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以张氏的性格,却没有亲近王玱的可能。 除非,张氏别有所图,所以才会如此对待王玱。 凤琉璃想起张氏和黎王搭上线的事,心中冷笑,为了一份没有回报的爱,出卖自己的良知和道德,对黎王忠心耿耿,真不知道该说她愚蠢还是本性恶毒。 “当初听到辰儿被同窗欺负,妾身担心得夜里都睡不好觉,就怕他会被欺负狠了。他毕竟是妾身养大的,妾身如何能不忧心?可是他有你有王爷,妾身自知轮不到妾身关心,所以就忍着担忧不过去。”张氏看着场上扭打在一起的二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如今有王玱这样的伴读陪着辰儿,妾身也放心多了。” 看着她的神色,凤琉璃眼神复杂,如果不是辰儿说的那些话,她应该会被张氏欺骗了吧? 张氏如果真有自己所说的那么疼爱辰儿,又怎么会在背后说出那样的话?那种话在她这个当母亲的听来宛若锥心刺骨一般,别说说出口了,就是想想心中都难受得绞痛。 前方辰儿和王玱你一拳我一拳地对打,脸上的表情也是互不相让,坦坦荡荡明明白白,什么都摆在明面上,凤琉璃长长叹口气,终究是不如孩子那般纯粹了。 第八百二十九章 寒食散 过了两天,太后提的匾额被宫中的太监送了过来,凤琉璃惊喜地绕着竖起来比战九霄还高的匾额看,她是想请太后题字,没想到太后竟然命工匠都给做好了。 “请公公替我多谢太后,能得到太后的墨宝,我已是万分感谢,太后还让人做了如此气派的匾额,我都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了。”凤琉璃掀开匾额上的红布,对太后的字又是一番赞叹。 常年服侍在太后身边的大太监像是听到自己被赞扬一样,听得浑身舒畅:“太后记挂着王妃,王妃过得好,便是对她最大的感谢。再说了,您给太后贴心备了滋补的药物,太后用着身体都硬朗了不少。” “我这里还有些,待会儿公公回去都带上。”凤琉璃唤了杏仁去拿药。 “王妃有这份孝心再好不过了。”大太监笑成了菊花脸,“太后吩咐了,这块匾额送过来给您看过之后,让咱家带着宫人和侍卫把它送到医馆去,亲自给挂上,让百姓们也都知道您的医馆背后有着大靠山。” “有劳公公了。”凤琉璃神色带着尊重,虽然她是主子,而公公是伺候人的太监,但她知道公公伺候太后一辈子,忠心耿耿,这份尊重他担得起。 大太监笑容更加真切,他的身份让面对了很多鄙夷,有太后在,谁都不敢当面给他脸色,但是眼睛里却都是轻蔑,转过身在背后骂他是阉狗的人更是不计其数,战王妃的这份尊重他记在心里了。 未到午时,大太监和其他宫人在战王府中用过午膳,浩浩荡荡地抬着盖着红布的匾额去了医馆。 带刀侍卫在前方开道,穿着蓝色绸缎太监服、手拿着拂尘的太监一看就是贵人面前得脸的红人,他身后抬着宽幅匾额的太监虽然在道上竖着抬匾额,没有占据很大的空间,让别人无路可走,但是周围的百姓皆被这个气派的匾额吸引了目光。 如此大的阵仗,也不知道是哪家贵人开了铺子。 爱看热闹的百姓跟在他们的身后,越走他们后面坠着的队伍就越长,大太监看着周围汇集起来的人群,满意地扬了扬拂尘。 一行人到了医馆门口,门里门外都还在装修,大太监命人把盖着红布的匾额挂上去,在挂的空隙里,他很会来事地透露出医馆的消息,也不着痕迹地夸耀了凤琉璃,他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什么话怎么说能让人爱听且印象深刻,他明白得很。 三言两语下来,围观百姓皆知这家医馆来头不小,而且里头皆是物美价廉的药材,大夫的医术也很高超,纷纷产生了兴趣。 不远处的酒楼里,张氏却是陷入了寒冬中,她绞紧手帕,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脸恐惧。 之前黎王让她拉拢王玱,她打听过王玱的爹王实是一个勇猛的武将,她拉拢了王玱,也能让王实忠心于王爷,所以就照着男子的吩咐做了。 “怎么,你胆怯了?”男子慢条斯理地斟茶,呷了一口后,轻蔑一笑,“现在后悔也还来得及,但是你错过了这次机会,日后就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你就甘心被凤琉璃一辈子压着?” 张氏呼吸一滞,她不想,但是他们要她给王玱服食寒食散,那可是害人的东西! 一沾就上瘾,难以戒掉,长久服用后舌缩入喉、痈疮陷背、脊肉烂溃……如此残害人的病症足达五十多种,可不管哪一种都能把王玱的一生给毁了。 手帕快要将张氏的手指勒断了,她脑中两种想法在厮杀着。 第八百三十章 不好 房梁上垂落的竹帘随风悠悠摇晃,男子悠闲地泡茶、斟茶,茶水汩汩,清香四溢。 张氏看着眼前雅致的景,心中刀枪剑影,风雨肆虐。 她和凤琉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是没有黎王帮助,她根本就没有机会能在战胜凤琉璃之后全身而退,甚至她除了同归于尽,没有和凤琉璃一决胜负的可能。 但是要她去害一个无辜稚儿…… 一阵刺骨寒风呼啸而来,穿过轩窗,冷冰冰地砸在张氏的脸上,她浑身一哆嗦,苍白的嘴里吐出一句话:“我做不到。” “什么?”男子抬起头,狭长的眼睛没有情绪地看着张氏,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怪异的组合看得张氏觉得更害怕了。 张氏咽了咽唾沫,拨浪鼓一般地摇头,语无伦次道:“我做不到,我不能害人,他还不到十岁,我只想让凤琉璃付出代价,我不能害其他人……”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惊恐地看着男子,男子没有说话,低下头继续泡茶。 见状,张氏以为他答应了,急忙转身冲出去,跌跌撞撞地逃走。 她没有看到她离开之后,方才还高高在上的男子立刻站起来,对着屏风战战兢兢地行礼,神态与在她面前截然相反。 “王爷,张氏不答应,该如何是好?”男子躬身,在得到对方回应之前不敢起身。 黎王走到窗边,俯视着楼下落荒而逃的张氏,嘴角勾起:“她已经是个为情发疯的女人,你再拿那些东西去威胁她根本没有用,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罢了。” 男子撇了眼已经冲到西市口的张氏,眼中闪过狠戾:“那咱再添把火?” “去吧。”黎王挥了挥手,脸上的笑意越发玩味。 张氏一脸张皇失措地跑上了马车,妱儿见她这样大惊失色:“侧妃,您遇到歹人了?” 张氏背靠在车壁上,四壁遮挡住旁边所有人的目光,她才觉得恐惧感稍稍减弱,那男人的气质太过阴郁,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只是淡淡地看向她,她就有种浑身被毒蛇缠绕的惊悚感。 妱儿见她如此神色,更是担心,想法也没边地发散开了,边帮她理好奔跑时弄乱的头发和衣裳,边偷偷打量她的衣物是否完整,身上有没有奇怪的痕迹。 侧妃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时常来西市,却不让她跟着,独自一人进去,身边也没有个能保护她的人。 感受到妱儿慌乱颤抖的手,张氏握住后拿开:“我没事,别胡思乱想。” 说完,她双臂交叉于胸前,闭上了眼,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心中的惊恐至今仍未平复。 那人不知道会不会放过她,她总是不安。 妱儿见状,坐在她身边担忧地看着她,却不敢再吱一声。 穿过几条街巷,马车回到了王府门口,张氏的脸色已经缓和,下马车的时候神情平淡,虽然没有能维持往日的温婉,但也不失态。 妱儿扶着她径直回了院子,她筋疲力尽,斜倚在软塌上仍旧没有说话的心思。 不过两炷香之后,妱儿接到了门房的传信,她才敢来打扰张氏:“侧妃,老爷给您送了信。” 噌地睁大了眼,张氏直觉不好,抢过妱儿手中的信,手速飞快地撕开信封展开信。 看完信后,张氏拿着信的手抖如筛糠,妱儿紧张:“是老爷出了意外?” “没,没有。”张氏折好信纸,紧紧握在手中,不好的预感一直缠绕着她,“爹说想我,要我回去看看。” 第八百三十一章 用膳 “张侧妃出府后,直接回了张府。”荼月向凤琉璃汇报。 凤琉璃惊讶,放下手中挑拣的草药:“她怎么回府了?” 自从嫁进王府后,张氏很少回去,据杏仁说是因为张氏唯恐和她爹走得太近,影响她在官夫人之中的地位。凤琉璃不知内情,但是张氏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却是不可反驳的事实。 荼月皱着眉:“门房说是张府给张侧妃送了信,张侧妃就过去了。” “可知道在张府中发生了什么?” 凤琉璃看着荼月。 “不知道,张府之中并没有安插我们的人,也没能从旁人口中打探到重要的线索,不过张侧妃从张府出来以后,脸色就很差。”荼月道。 “你查一下是不是张老身体欠佳了。”凤琉璃叹了口气,“张老一辈子热衷善事,他如果有难,我们不能冷眼旁观。” “奴婢已经让人想办法混进去了。”荼月和凤琉璃想的不一样,她觉得张氏当时的神情慌乱得不同寻常,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太相信张氏脸色不好仅仅是因为张老的身体。 今日是十五,府中主子聚餐的时候。 两年前府中是有到所有主子到膳堂用餐的规矩,但是后来凤琉璃离世,战九霄一心扑在她身上,能按时用餐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去膳堂,这规矩也就荒废了,就算张氏进府,规矩也没能再立起来。 凤琉璃回来以后,战九霄不愿意让凤琉璃每天见到张氏和织玉,所以也一直是分餐,但是为了不让张氏太过难堪,每月初一十五就聚一聚。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凤琉璃不方便再出门,聚餐的地点也就暂时定在了凤琉璃的院子里。 “王妃。”张氏来到仪闲院坐在下首,脸色惨白,一反常态地没有来和凤琉璃表演姊妹情深的戏码。 凤琉璃小口喝着姜汤,将她的所有反应都看在眼里,但她乐得清闲,也就没有张口询问。 申时末,战九霄带着散学的辰儿和王玱进了屋,凤琉璃放下瓷碗,走下来迎接三人,等他们脱下披风后才给他们各自送上满满的一碗姜汤,温言软语地和两个孩子了解今日在学堂的情况。 和张氏不同,战九霄和辰儿王玱每日都过来用餐,他们和凤琉璃站在一起,看起来就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就连王玱对凤琉璃也亲近了不少。 “王爷。”张氏看着刺眼,但却没有精力升起嫉妒与恨意,她向战九霄和辰儿打完招呼,面对王玱时眼神躲闪,仓促地问了声就没再吭声。 很快就开席了,有两个抢着吃饭的孩子在,饭桌上的气氛很是活跃。 张氏的举止却很奇怪,以往聚餐她总是试图在战九霄面前多表现,一顿饭下来基本上都是她在说话,但今天她一言不发,还被凤琉璃逮到好几次她用奇怪的眼神看向王玱,被发现后更是慌张地埋头扒饭。 凤琉璃朝身后的荼月使了个眼神:多留意张氏。 荼月心领神会地点头,她边帮凤琉璃布菜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张氏。 眼下张氏如同惊弓之鸟,轻易就察觉到凤琉璃等人看她的眼神带着警惕,她低下头夹着白米饭小口小口地吃,不再抬头,生怕自己露了馅。 几日前她回张府,那个男人竟然在自家影壁后守着她,视线相接的瞬间,她就清楚她已是与虎同谋。 第八百八十二章 雪粉糕 张氏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月亮都已渐渐西沉,她还是没有睡意,她烦躁地睁开眼,看向玉枕旁边的半个巴掌大小的纸包,往日柔和的眼神透着无尽的痛苦。 她怎么就这么蠢呢,黎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让她想合作就合作,说不合作就不合作? 从她答应那个男人开始,她就已经是黎王手下的一颗任他摆布的棋子。 不,也许她从来都没有选择权,也许她早就被黎王挑中。 森森的凉意从心头蔓延到骨头缝,张氏蜷缩起身体,侧躺在床上紧紧抱住双腿,但是就连她自己都没办法给她温暖。 想要把头埋到膝盖上,光洁的额头触碰到纸包尖锐的一角,划出了长长一条刺痛,张氏浑身发出强烈地颤抖。 黎王抓住了她爹,她别无选择,这颗棋子她只能做了。 翌日余晖洒满天际之时,张氏支开身边伺候的所有丫鬟,独自一人躲在花园中的假山里。 这里是王玱回院子的必经之处,她打探过每日这个时辰王玱都会先去演武场,她只要在这里把东西给他吃,既能成事,也不会有人发现她。 假山中特别黑,张氏握紧了手中方形的小食盒,手指在食盒上来回摩挲,她不知道她心中不安多一些,还是紧张多一些。 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张氏凝神细听,像是孩子的脚步声,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去,王玱那张灿烂的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她被火灼烧了一般,猛地缩回头。 不可以,他只是个孩子,和她无冤无仇。听演武场的侍卫们说他小小年纪功夫就很了得,将来定能成大器,她不可以为了自己的私欲害了他。 张氏转身,想要从假山另一边离开,可脚才抬起来,她爹的脸就浮现在她脑海中。 她爹脸上已经爬上了皱纹,一生为善,笑容和蔼得和弥勒佛一样。 如果她不照做,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爹的笑,听不到爹的唠叨。 脚步声越来越近,张氏仰起头,擦干了泪水,扯开嘴角练习了好几次笑容,等她觉得表情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以后,她再次转身走了出去。 别怪我,是凤琉璃看中你,所以你才会被黎王盯上,我和你一样,我也身不由己。 “玱儿。”张氏慈爱地笑着。 王玱顿住脚步,没见周围有其他人,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而后恭敬地向她行礼:“见过张姨母。” 因为张氏故意套近乎,早早就让王玱跟着辰儿唤她“姨母”,但王玱不太习惯,就在前面加上姓氏。 张氏低头看着已经到她肩膀高的王玱,他还青涩的面容上已经有了武将的风采,假日时日定然也会和他爹一般威武。 眼中仍然在挣扎,张氏咬得舌尖都出了血,血腥味从嘴里咽了下去,她笑了笑:“姨母特地给你做了软糯香甜的雪粉糕,你先吃些垫垫肚子。” “凤姨每日都会在演武场准备了糕点。”王玱不明所以地看向张氏,他平日运动量大,吃得多也饿得快,但府中的吃食从来没有短缺过,他不太明白张氏把他拦住送他糕点是为什么。 张氏不敢直视王玱黑白分明的眼神,低头打开食盒:“这是姨母的一点心意,姨母想亲自感谢你。 “你应该也听说了,辰儿曾经是姨母一手带大的,姨母对他的感情绝对不输给王妃。但是如今王妃回来了,姨母担心姨母再经常关心他,会影响他和王妃培养感情,所以就尽量避开。” 说到这,张氏的声音已经哽咽起来,王玱有些不知所措,张氏忍着哭泣:“姨母看着有你陪着他,他变得像以前一样开朗,姨母很开心,也很感激你。真的,特别特别感激你,但姨母不知道该怎么表示谢意,所以只能给你送些亲手做的点心,希望你不要嫌弃。” 第八百三十三章 请求 食盒已经打开,王玱看着盒中乖巧躺着的三块白绒绒的雪粉糕,再看了看眼圈通红的张氏,他接过食盒:“多谢张姨母。” “不不谢。”几乎是才把食盒放进王玱的手中,张氏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狼狈地逃走。 王玱看着她的背影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辰儿他们知道的。” 张姨母为了辰儿用心良苦,真是令人感动,她今日偷偷摸摸来送糕点,想来也是不愿此事被其他人知道,他会替张姨母保密的。 已经到了假山另一边的张氏闻言,顿住了脚步,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一刻她有些后悔,但也就是一瞬即逝,她闭上眼:“多谢。” 话音未落她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她仓皇地跑着,前方传来辰儿雀儿一般欢快的笑声,她被吓得浑身僵硬,惊恐万状地看着辰儿的方向。 前头的八角亭里,战九霄凤琉璃和辰儿其乐融融,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家三口都笑弯了眼。 张氏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突然对方才之事一点愧疚都没有了。 如果能赶走凤琉璃,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陈国朝堂上,武将们慷慨激昂地进言,陈国边境常年受北漠袭击,边关百姓民不聊生、昼夜难安,武将们早已不能容忍此事。 听着群情激愤的声音,八王爷嘴角不着痕迹地往上翘。 难为这帮武将把边关之事说得比文官还能令人动容,可惜当今圣上一心舞文弄墨,皇后专注于扩张自己的势力,无人理会百姓的生死,他们的满腔热情注定要付之东流。 八王爷的视线往龙椅上打哈欠的皇帝看去,笑意更深,既然如此,这群勇猛的武将他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武将想要征讨北漠,但帝后无意,他们再怎么费尽口舌劝说都无法改变帝后的想法。他身为八王爷,在朝中多少有些地位,他要是自请带兵出征,帝后皇帝怎么说都会多加考量。 无论同不同意,他眼下为武将出声,武将皆会记得他的好,他再给些恩惠,日后把这群武将收归己用易如反掌。 他往前走一步:“陛……” “父皇。”太子抢先了一步,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边境如此垂危,儿臣请求带兵出征,击退北漠贼子,保我陈国江山世代安稳。” 八王爷没想到鸭子都要到嘴里了,还能有人敢伸手来抢,他脸色铁青,拱手继续道:“太子身为储君,理应在都中辅佐陛下,此等事还是由趁臣前往更合适,请陛下批准。” “温儿?”皇帝惊讶,“你可问过你……”母后了? 群臣的眼睛都看向皇帝,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就算他受制于皇后是公开的秘密,但好歹表面上还没有人敢戳破这层纸窗,他也不可能让自己难堪。 在场众人皆知皇帝的意思,陈温更是清楚,但他没有回应,而是再次请求:“我陈国将士奋勇,兵强马壮,何须一忍再忍,让边关百姓受此欺凌?还请陛下准许儿臣领兵出征,扬我国威,长我国势,让天下皆知我陈国是何等的威武。” 武将闻言更加激动,满朝武将跪了一地,皆拱手附和陈温。八王爷回身看一眼这些官,牙齿差点咬碎了。 这群头脑简单的武将只怕都只记得陈温帮他们说话了吧? 第八百三十四章 决定 “他可真是翅膀硬了!”皇后把账本重重摔到桌面上,一双眼比屋外的风刀子还要冰冷。 安嬷嬷垂头敛肩立于她身后,额头上冷汗涔涔:“皇后息怒,殿下兴许是临时起意,才来不及请求您的允许。” “呵,好个临时起意。”皇后冷笑着,“他当真以为绕过本宫,皇帝就敢答应他?连皇帝都得听本宫的,他凭什么觉得能反抗本宫?他长大了就忘了若不是本宫,他绝不可能有今天的位置……” 越往下说,那些话就越令人胆战,安嬷嬷和一众宫女太监齐齐跪在地上,恨不得把耳朵都给盖上,这种话皇后想说就能说,可于他们而言可都是催命符。 “皇……皇后,此时也该下朝了,您要传太子来么?”安嬷嬷战战兢兢地递着茶水,皇后的气撒在太子身上才能减小对其他人的伤害。 说了许久,皇后也已经口干舌燥,她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不用。这种事情又不是他当众请求就能得到批准的,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但是,”安嬷嬷见她态度和缓了,斗胆道,“北漠越发胆大,进我国边境烧杀抢掠犹如进自家一样,再这么下去边境岌岌可危不说,奴婢担心如果迟迟不发兵,前朝的武将会被激怒,要是胆大的起兵造反……” 安嬷嬷没有再说下去,那些话说出口就是大逆不道,她万万不敢在此时触皇后的霉头。 “你说的倒是有理。”慢条斯理地喝完茶,皇后才修书一封,装好后递给安嬷嬷:“这封信你亲自送回府中,告诉老爷,决不允许太子去边关。” “是。”安嬷嬷将信收进腰封里,躬身退下。 当天下午出征的圣旨就颁布了,陈温果然没能如愿,八王爷倒是在出征的名单里,但是他却不是统领全军的元帅,而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小将军,凡是都得听令于人。 “太子好计谋!”八王爷阴狠地瞪着前方笑吟吟的人。 “恭喜八叔得偿所愿。”陈温懒洋洋地靠坐在马车车架上,手中甩着马鞭,满脸的笑意一看就是真心祝福。 这副样子更把八王爷气得火冒三丈,他想要统领全军,可不是想去前线当个无关紧要的小将! 军中只认虎符不认爵位,他奉旨以小将的身份入军营,此次出征他也只能听令行事,根本捞不着显赫的战功,与其这样,还不如在京中掌控全局。 八王爷双眼之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好算计啊,陈温,本王还以为你不过是个提线木偶,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阴,看来以前是本王小看你了!” 前在朝堂上截了他的胡,抢走了他拉拢武将的机会,后又对他使阴招,害他只能去边关争些不足挂齿的小战功,陈温还真是把他算计得彻彻底底! “看八叔说的,侄子不过是助您一臂之力,您怎么还怪罪孤呢?”陈温笑眯眯的回敬。 “呵呵,就算你能把本王支开又如何?你别忘了,你永远都只能活在皇后一族的阴影下,他们要你往东你就只能往东,要你往西你就只能往西,就像这次一样,你再想出征又怎么样,还不是被皇后挡了下来?”八王爷目光阴鸷,恨不得喝了陈温的血,吃了陈温的肉。 他谋划三十多年,斗不过皇后一族就算了,如今连个毛头小子都敢骑在他头上撒欢,他怎能忍下这口气? 第八百三十五章 局势 马车两旁天然隔开了很宽的一圈空地,陈温和八王爷对上,谁都不敢靠近,但谁也都对他们的交锋好奇不已,明里暗里无数的目光在观察着他们。 当今圣上早已认命,不再抵抗,军政大权也已经落入皇后一族之手,这一方掌控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但是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八王爷虽然在过去数十年的斗争中一直处于弱势的地位,但他积攒下来的势力却也不容小觑,真和皇后一族对上,谁输谁赢都不一定。 而且眼下太子羽翼渐丰,他是甘愿像皇帝一样当个傀儡,还是有清君侧的决心还不得而知。 如今正是局势瞬息万变的时机,百官们为了以后的生存,必须要对此事倍加关心,那些暗中的视线没一炷香的功夫就不知道翻了几倍。 陈温扫了眼四周,笑了起来:“孤为百姓请命,父皇能派人出征,孤就心满意足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八王爷的问题,但他的话却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旁人看着他春风得意的脸,心中千回百转。 心满意足? 他的请求直接被驳回,他怎么可能心满意足? 以皇后一族的做派,此次表面上是阻止他出征,可更深的含义却是要生生折断他的羽翼,他当真没有一点愤怒? “烂泥扶不上墙!”八王爷冷哼。 “败给烂泥,你的滋味好受么?”陈温的笑容从来没有变过,明媚得像夏日的阳光一般,谁都能从这笑中体会到了锋芒。 他是故意的! 五个大字如同惊雷一般炸在所有人的心底。 也许从在朝堂上请命开始,他就已经在布局了,他知道他的请求不可能被皇后批准,但他依旧当众请命,为的就是把八王爷送到边关! 以皇后想要全部掌控他的想法,无论他做什么,皇后总是会插一手,将他的打算折半或者像这次一样直接否掉。 所以他为了能够达到把八王爷送走的目的,故意请命,皇后否了他一次之后,对他做的其他小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所谓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甜枣,他深谙此道,才得以利用这招对付八王爷。 众人看向陈温的眼神都不对劲了,他一次就把两个至高的掌权人算计得死死的,是打算揭竿而起了么? 在八王爷被气得跳脚的时候,陈温懒洋洋地道:“边关战事吃紧,八叔还是不要在此处耽搁,早离都早日能解救边关百姓。” 说完,陈温抬起左脚,脚板在车架上一撑,整个身体就站了起来,像球一样眨眼间就滚进了马车里,连反驳的时间都不给八王爷,更气人的是车夫麻溜地在车帘落下的一瞬间就调转马车头,驾着马车走了。 八王爷看着骨碌碌往前走的马车,眼中的怒火差点化成实物,将它及里面的人给烧成炭了。 敢情这兔崽子,专门在宫门口等他就是为了气他来着? “王爷,大军已经集结,大将军让人来催您立刻去城门汇合。”到了话末,侍卫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胸膛剧烈起伏十来次,八王爷才勉强克制住怒火,他回头扫了眼身后的侍卫。 此次出征紧急,他出宫前就让人去召了要陪他赴边关的下属,他在侍卫中寻找一圈,眼神凌厉:“林潭使诈不肯过来?” “他方才已经走到半路了,接过被都中尹拦下来押走了。”为首的侍卫握紧了手,才能让手中的颤抖看起来不是很明显,“都中尹说,说林潭调戏良家妇女,被押去问话了。” 都中尹? 陈温的人! 故意扣下林潭,让他没机会借着林潭和战九霄联系,陈温果真是好谋算! 啪地一声脆响后,众人都吓了一跳,视线惊恐地看向地上已经看不出原样的齑粉,更是瑟缩地后退。 八王爷裹挟着恨意与狠毒的眼神锁定在了遥遥远去的马车上。 第八百三十六章 力不从心 “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而……”王玱憋了许久,脸色涨红了,愣是没憋出下面的话来,书册就在书案上,他闭紧了眼不肯查看答案,过一阵子他爹就要检验他的学习成果了,要是他还是这样的水准,他爹的棍子可不会手软。 辰儿坐在他旁边,急得舌头都卷了起来,恨不得帮他往下背。 房门轻轻地开合,杏仁带人捧着茶水和点心上来,看见她们摆好,凤琉璃从软塌上走下来,对着小书房的王玱和辰儿招呼:“学了这么久,也该休息休息了,快过来,看看厨房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好。”辰儿应得不是很快,眼前的王玱双手握成拳,烦躁地捶着脑袋,连他母妃的声音都没有听到,他一跺脚,握住王玱的拳头往外拉,“走啦,背不了晚点再背啊,还有的是时间。待会儿吃完点心,我再和你一起背。” 王玱心急如焚,如果真的是单纯的背不下去,他还没有那么焦虑,但他不知道为何心神不宁,不止是背书,就连习武都不能静下心来,浑身充斥着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真的很难受。 “是不是最近压力比较大?”凤琉璃看着被辰儿拉过来的王玱,捏了一块点心递给他。 王玱对上凤琉璃柔和娴静的眉眼,心里的焦躁散了些,他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埋头啃点心,小口小口地啃,和之前抢着吃的样子判若两人。 凤琉璃眉头皱起来,辰儿拉拉她的衣袖,走过去在她耳边小声道:“母妃,王玱的爹过段时间要检查他,但他不擅长背书,所以最近特别焦虑。您帮他跟他爹说说,晚点再考他行么?” 看了眼没反应的王玱,凤琉璃叹道:果然各有所长各有所短,和辰儿倒正好可以互补。 笑着摸摸辰儿的头:“好,母妃帮他去说。” “谢谢母妃!”辰儿在她脸上吧唧一口,跑到王玱面前摇着他的手,“王玱,你听到了么?我母妃答应帮你说情了,你别焦急,有我母妃开口,你爹一定会同意晚点再考察你。” 被晃得回了神,王玱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放下才啃了一小半的点心,规规矩矩地向凤琉璃拱手致谢。 “虽然是能推迟些,但是你们也都不可松懈,知道么?”两个孩子应是,凤琉璃含笑,“这阵子你们也累了,你们都歇息几天,等恢复精神了再继续。” 早起练武,从宫里回来后也没断了训练,夜里还要过来温习背书,就算是大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辰儿眼睛都亮了起来,点头如捣蒜,黏着凤琉璃说了好多好听的话。王玱虽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但能看得出眉眼松快了些。 几日过后,辰儿从学堂回来,放下书囊要去找王玱。 “王玱好点了么?”辰儿小短腿支棱得很快。 在院子里伺候的小厮小跑着跟在后面:“回世子,王少爷的状态还不是很好。” 一听这话,辰儿健步如飞,哒哒哒地冲到门口,双手推开门跑进去:“王玱,你哪里不舒服?” “我……”王玱躺在内室的榻上半蜷着身体,看向明间的视线都虚弱得没有一丝力量。 浅青色的床幔微微晃动,王玱的一张脸比门外的雪还要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你没看大夫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辰儿惊愕,“你等等,我去找母妃过来!” 第八百三十七章 把脉 随着辰儿的离开,周围伺候的丫鬟小厮们乱作一团,有跟着辰儿走的,也有去请大夫的,倒是王玱身边没了伺候的人。 “王少爷。”一丫鬟趁乱钻了进来。 王玱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那处已经跳了一整天,越跳越快,从没有停止过,比往日他跑十圈王府还要累,再这样跳下去,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他浑身都没有力气,也不再浪费精力去看来人。 丫鬟很是慌乱,手里端着的水被晃了出来,她双手紧紧控制着碗,才能让碗不再抖动,咽了咽口水,她喉咙仍是很干涩:“王少爷,这是我家侧妃给您找来的药,您喝了它就能快些好起来。” 听到“侧妃”二字,王玱的眼皮子动了动,丫鬟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走到床边把他扶起来:“奴婢喂您喝。” 王玱不疑有他,张开嘴,张侧妃那样好的人定然不会有坏心。 丫鬟匆匆忙忙把水往王玱嘴里灌,屋外的动静越来越响,她担心有人会发现她,灌水的动作更加急促,不少茶水都倒在了王玱的衣襟上。 她眼睛微颤:“这可如何是好?” “张侧妃不愿让人知道?”想起张侧妃不敢亲近辰儿的原因,已经恢复了些精神的王玱暗自叹息,他没有看到他问出这句话时,丫鬟满脸都是被揭穿的惊恐,他抬手接过碗豪迈地将碗中水一口饮尽,说来也神奇,这药竟然能药到病除,效果也真是逆天了。 他把空碗放回丫鬟的手中,抬手一抹嘴:“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待会儿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行了。你替我向张姨母道谢,就说我王玱记得她的好,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丫鬟闻言,悬着的心直直落了地,道了谢就退了出去。 凤琉璃和辰儿跑着进院子时,就看到一身玄色劲装的王玱在台上拿着柄长剑挥舞,身姿挺拔,每一招都很稳健,和往日毫无二致。 “你好了?”辰儿欢喜地跑上台,王玱收不住手,一把长剑挥过来,辰儿灵敏地下腰,堪堪躲过扫过来的长剑。 王玱收起剑,惊出了一身汗,语气很冲地吼:“你没看到我在练剑么?冲上来找死啊?” 他爹是武将,他的言行举止跟他爹一脉相承,且王府中的人不会特别限制他,所以哪怕在王府住了一段时间,他和辰儿之间还是没有尊卑之差,说话也不会特别收敛。 辰儿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对话,他抱着王玱上下打量:“你方才不是还病得下不了床么?怎么突然生龙活虎的了?”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也是纳闷,被辰儿唤来的凤琉璃一行人更是好奇地看着王玱,王玱背于身后的手捏紧了剑柄,对辰儿翻了个白眼,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出来:“我不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么?谁知道你那么不经闹,跑得跟个兔子一样,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玩笑?”辰儿回想了下王玱躺在榻上的样子,不想是玩笑啊。 王玱怕他再想下去,会让他找到问题,赶紧戳了戳他的额头:“我都站在这儿了,你还怀疑,你说你傻不傻?我是真生病还是假的,你看不出来么?要是你还不信,我们现在就打一架!” “打就打,来啊!”辰儿一听他邀架就把怀疑抛到脑后,吧嗒吧嗒地去武器架上挑武器。 凤琉璃无奈地摇摇头,走到王玱面前蹲下来:“我给你把把脉,好不好?” 第八百三十八章 密信 王玱没办法拒绝凤琉璃,且他也想知道自己究竟怎么了,乖巧地伸出手:“谢谢姨母。” “乖。”凤琉璃把他的手仰着放在自己的左手心上,右手搭在上面把脉。 辰儿挑好了一柄坠着红丝的长枪,回来后站在王玱身边,对着前面凝神的凤琉璃道:“母妃,王玱的身体没大事吧?” “没有。”凤琉璃收回了手,“脉搏强劲有力,但有些快,许是你方才练剑导致的,其他的没什么问题。” “那我们可以比试了么?”辰儿忽闪着大眼睛看向凤琉璃。 “可以。” 话才落,辰儿就激动地拉着还没来得及道谢的王玱回到台上,一到上面两人就进入了状态,熟练地开打,一枪一剑有来有往好不热闹。 陈国 都中府的皂吏满脸堆笑:“这几日多有得罪,还请林公子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计较。” 林潭连个眼神都欠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劲直上了马车。 他不用想也知道他如今是追不上八王爷了,不过不跟八王爷去边关倒也正合他意。他留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监视陈国都中的情况,去了边关用命帮敌国守护疆土算什么事? 回到了临时住宅,林潭马不停蹄地直奔书房去,八王爷不在,他身边守着的人也撤了不少,正好趁此机会把这边的局势都汇报给王爷。 “……陈温亮出了利爪,陈国局势有三分天下的趋势……”陈温念着林潭写的密信,声音拉得有些长,有些慵懒也有些笑意,就是没有生气的样子。 林潭咬紧了牙齿,两颊的肌肉隐隐鼓动,他扫了眼四周腰间别着长剑的侍卫,眼神幽暗得比墨水还黑。 昨晚他才送出去的迷信,今天就能被陈温找上门,他大意了。 慢悠悠地念完,陈温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办事不警惕,落入你手中,也只能任你处置了不是?”林潭话是这么说,浑身却紧绷起来,他的腰间还塞着几枚银针,要想撂倒四五个人不成问题,没准还能解决了陈温。 “那个阿莎岚也是你们的人吧?”陈温抿了一口茶,好整以暇地看着露了杀意的林潭,丝毫不将林潭的杀意看在眼中。 “你想做什么?”林潭十指握成拳。 他在宫外,想要逃走哪怕陈温布下天罗地网,他也有一线生机,但是岚在宫里,陈温想要抓她就和瓮中捉鳖一样。 “我只想要你听我的话,按我说的去做。”陈温见林潭下意识地反对,他转了转茶杯,“别急着拒绝,战九霄明目张胆地把你和阿莎岚安插在都中,你觉得这件事宣扬开来,两国百姓会如何想?两国皇帝、官员又会有什么打算?” 两国已是剑拔弩张的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局势一发不可收拾,王爷最不愿意看的就是在还没有胜算的时候,两方用将士和百姓的命去博胜负。 林潭喉头滚动,咽下嘴里腥甜的血,他脸上僵硬得像雕塑一样,没有丝毫表情:“我做不了决定。” 他不了解大黎的现状如何,不知道眼下王爷等待的时机有没有到,所以不敢贸然答应。 “你还当真是忠心耿耿啊!”陈温眼神凶狠起来,像头饿红了眼的狼,阴狠地盯着林潭。 第八百三十九章 医馆 回春堂开业的日子是早就定下了的,可惜那天下起了鹅毛大雪,凤琉璃就算裹着厚实的毯子都没办法出门,只能遗憾地错过了见证自己第一家医馆开业的场面。 半个月过去,天气放晴,凤琉璃一见到屋外的阳光立刻吩咐人去备马车。 “医馆里病人可多了,您这样过去会不会不太好?”荼月担心以凤琉璃的身份去那里,会引起骚动,万一磕着碰着凤琉璃就惨了。 “无妨,我正好过去帮把手。”凤琉璃急不可待地上了马车。 据说回春堂装修得很气派,开业的时候舞龙舞狮闹了一下午,再加上太后当天派人去助兴,送贺礼的官员络绎不绝,京城上下都知道了回春堂的名号,至今仍然有很多病人闻声赶来,医馆里的大夫都有些吃不消了。 “你怎么在车上?”凤琉璃一掀开门帘就看到战九霄,愣了一会儿,今天也没听说他要出府啊。 “荼月杏仁,你们上后面的马车。”战九霄把凤琉璃拉了进来,“陈温来了。” “他偷偷过来的?他又想谋划什么?”凤琉璃心一紧。 如果陈温是正常入京,礼部早就操持起接待的事物,宫里宫外都会知道这件事,但现在京中没有丝毫传闻。 凤琉璃想到陈温的算计,一个头两个大。 “他在医馆里等着,我们过去了才知道。”战九霄从水袋里倒出一碗姜汤,递给凤琉璃,刚开始他还觉得有些辛辣的姜味,到现在他竟然只能闻出温暖的味道了。 眼看着凤琉璃喝完姜汤,战九霄把她揽进怀里,边握着她白净细腻的手边话家常。这阵子他们都忙,他忙公务、巡视军营,她也要忙着医馆的事,夜里还要辅导家里的两个臭小子功课,都没有时间好好聊天了。 马车紧闭,将路边的吆喝声大部分都挡在车外,只隐隐约约听到些声响,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更加衬得马车里静谧祥和。 凤琉璃把头搭在他肩膀上,越发惬意地畅聊。 到了医馆,凤琉璃和战九霄肩并着肩越过人群,四周人头攒动,凤琉璃安抚了几句,才顺利进了最里面的一间诊室。 杏仁和荼月、左明等人在门口守着,凤琉璃合上门,战九霄移开正中央的书案,走到多宝阁旁转动上方的一个青花瓷瓶,原来书案位置下的地砖悄无声息地移开,露出长长的阶梯。 凤琉璃探过头来观察,阶梯两边的墙上都放着夜明珠,照亮的台阶不抖,但是长得像是没有边际一样。 “他就在下面?”凤琉璃想要往下走,被战九霄一把拦住。 “我在前面开路,你慢点走。”战九霄率先下了台阶,边走还边伸手扶着凤琉璃。 还没走到半,就听到陈温的嗤笑声:“当孤是吃人的豺狼虎豹?” “比豺狼虎豹都危险。”战九霄虽是这样说,但他的表情可看不出他有多忌惮陈温,甚至还敢背对着阶梯下方,丝毫不怕陈温偷袭。 凤琉璃听到陈温的声音,有些想问他婧安的现状,但下台阶时垂下的视线落在面纱上让她想起她已经阿莎岚了,她咬了咬嘴唇,没有吭声。 “哟,孤是不是还要感谢战王的赞扬?”陈温自始至终都端坐在暗室里喝茶,他本来还蛮有耐性的,结果听到战九霄二人的动静以后,还等了很久都没见他们的身影,才把他磨得没了性子。 第八百四十章 撞破 水咕噜噜地冒泡,暗室里飘散着的茶香浓郁得让凤琉璃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看着战九霄和陈温面对面坐着,用比拳头还小的茶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连喝了三壶,仍是一句话不说。 “你们……”凤琉璃受不了这种气氛,“要不要谈谈?” “书架上有医书,你要是觉得闷,去挑些来看。”战九霄朝书架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凤琉璃这才发现西边整面墙都放满了书册,想来是战九霄担心她以后来医馆无聊,特地准备的,她笑颜如花地凑过去道谢。 薄唇轻启,吐气如兰,湿热的气息喷洒在战九霄的脸上,他都神采飞扬了起来。 “咚!” 旖旎的气氛才升起,就被陈温重重放杯子的声音打破了,战九霄带着怒气瞪向他:“你的手废了?” 不废怎么拿不稳杯子? “呵呵,见不得人做些辣眼睛的事。”陈温笑着,轻飘飘的话里含着一丝他都没有察觉的酸味,婧安那种只会吵架的丫头,他就算把好东西都送到她面前了,她也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 凤琉璃脸上染上一抹绯红,丢下一句“我先上去了“就跑了。 直到上到地面上,她脸上的臊红淡了些,甚至有种逃出生天的松快感。 她不单单是因为害羞跑上来的,更多的是被下面的气氛给憋的,她实在受不了那两人一脸不屑却又不得不坐在一起谈事的氛围,连空气都在拧巴。 深吸几口气,凤琉璃把书案挪回原位,等脸上的红润消散后,她才开口:“杏仁,带一些病人过来。” 回春堂聘用了五个能单独开药的大夫,可眼下门外人满为患,他们根本看不过来,凤琉璃的诊室一开门,一下子就缓解了不少压力。 夕阳染红了天边,凤琉璃总算是看完最后一个病人,她拍打着酸疼的背部,在荼月的搀扶下先离开了。 “阿匙姐姐,你在哪儿?我把辰儿支开了,你快出来,我好难受。” 说话的人只用气音说,冬日的寒风吹过就能掩盖住,凤琉璃却敏感地被“辰儿”两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她凝神驻足,竖起手,杏仁荼月也停下了步伐,四处张望。 “我在这儿,给,这是今天的药。” 被叫做“阿匙姐姐”的女子发出的声音有些大,凤琉璃一下子就确定方才听到的话不是错觉,她抬脚往发声处一步步靠近。 “快,快给我!” 那是一处假山,凤琉璃依旧没能看清藏在假山里的人,但是能猜出说话的人大概是谁。 她朝荼月使了个眼色,荼月点点头,往假山的另一个出口走去。 站在假山旁,她探头往里看,正好看到王玱从阿匙手中抢下一个黄纸包,手脚慌乱地将其打开,但他的样子不太正常,十分急切且毫无章法,小小的纸包差点被撕烂了也没打开一角。 “那是什么东西?”凤琉璃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和杏仁冲了出去。 阿匙一见到她,立刻撒腿就跑。 而王玱眼睛瞪大了,脸上惶恐不安,却更加急切地要撕纸包。 让我吃一口,让我吃一口,就一口,我浑身好痒好难受,只要吃了它,我就会好起来,我的力量就能恢复了! “别吃!”凤琉璃还没跑到,王玱已经撕开了纸包,他不再像之前一样有耐心地将纸包打开,而是直接撕开纸包,急得像是饿了三天三夜的恶鬼一般。 第八百四十一章 抓人 白色粉末从破碎的纸包中泄露出来,落在王玱的手心中,眼看着大半就要往地下落,王玱的嘴巴火急火燎地凑上去,嘴里沾了些粉末,他就想重获新生了一般畅快,舌头一撩,想要将手心里的寒食散都给舔进嘴里。 “不可以吃!”凤琉璃一把拉下他的手,猩红的舌头追随被打落的手而去,头也紧追不舍。 看着他这副一脸痴迷的样子,凤琉璃心中惶恐,虽然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能让人这般失智的绝不可能是好的。 凤琉璃伸出另一只手从王玱手中抢过纸包,纸包入手的一瞬间有些倾斜,内里的粉末洋洋洒洒地掉了出来,看得王玱双目赤红,饿狗一般扑了上去。 他从小习武,浑身的力气和寻常及冠的男人相差不多,更何况眼下已经陷入癫狂的状态,用了吃奶的劲去抢纸包,凤琉璃根本招架不住:“杏仁,快帮忙!” 杏仁猛地回神,撸起袖子冲过来从王玱身后抱住他,想要将他抱开,远离凤琉璃。 挣扎间,王玱的手抓住了凤琉璃的手,那只白嫩的手里就握着他的救命之药,只要他掰开吃一口,他的就不会难受了。 如同水中的厉鬼一般,王玱在杏仁的阻挠下,不停地向凤琉璃扑腾,抓住凤琉璃手的爪子也没放开,指甲用力地在凤琉璃手中抠,试图逼凤琉璃放手。 指甲嵌入了手背,但手根本扯不回来,凤琉璃咬牙忍着疼,走过来柔声安慰:“玱儿,你听姨母说,姨母知道你很难受,你先放了姨母,姨母这就去给你想办法,好不好?” 王玱压根听不到她说的话,只知道有个人一直在阻止他吃解药,一直在害他,他挣脱不开,手脚并用地胡乱挥舞,反应越来越激烈。 一声闷哼响起,凤琉璃腰间被王玱狠狠踹了一脚,她的脸瞬间白了起来,杏仁大呼,差点让王玱趁乱逃了,她在王玱要失控的前一刻又紧紧抱住了王玱。 凤琉璃的手仍被抠着,她看了看眼前的状况,她和杏仁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再抢来抢去,局势就会反转。 想明白后,凤琉璃忍着被王玱踢踹,靠近他,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脖子后方劈了一刀,他总算是不再挣扎,直接晕倒了。 凤琉璃和杏仁小心地把他放在地上。 两人也累瘫坐在地上,靠着假山壁,王玱力气大得跟头牛一样,她们两还真不是对手。 得了空闲,凤琉璃抬起右手,五指打开,纸包早已被攥得不成样子,好在粉末还剩下挺多的,她嗅了嗅,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正巧,荼月拖着阿匙过来了。 阿匙双手被捆在身后,嘴巴被塞了一团从她身上撕扯下来的布,凤琉璃知道这是为了避免她咬舌自尽的,所以哪怕此时再恨她,凤琉璃也没有急不可待地拿开布团询问。 不解气地踹了阿匙几脚,凤琉璃吩咐:“杏仁,你来牵着她回去,荼月抱起玱儿,我们先回仪闲堂。” “那是什么?”杏仁看到凤琉璃满脸怒火,心中惴惴不安,自从王妃回来,她就没有见过王妃这么生气了,哪怕之前张侧妃对王妃下毒,王妃脸上都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这次是怎么了? “寒食散。”凤琉璃又踹了阿匙一脚,“只要控制用量,就不会让人立刻死去,但是能让人生不如死的东西!” 想到方才王玱抢食的模样,杏仁和荼月皆是痛心不已,当初王玱才进府中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阿匙怎么忍心对这样的孩子下毒手? 第八百四十二章 未归 凤琉璃带着几人偷偷回了仪闲院。 阿匙的身份尚未可知,她背后之人也不知道是谁,凤琉璃虽然能猜出可疑之人,但是她不想不明不白地让王玱吃了苦。 前些日子王玱一直不在状态,读书习武都不太对劲,有时非常亢奋,但是有时又心神不宁,她只以为是因为背书压力太大导致的,没想到里头竟然还大有文章。 一回到仪闲院,凤琉璃号脉开药熬药,完全不假于人手。 在地龙烧得暖烘烘的房间里,她仍感觉到从心中泛起的刺骨寒冷。 幸亏王玱没有食用太久,虽然已经让他成瘾,但还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现在戒除还来得及。 可是如果她没有及时发现,王玱那样精神的孩子就要被毁了。 他说想要当将军,想要守卫边关,想要把自己的每一滴血都撒在大黎的沙场上……还不到大人肩膀高的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迸发着灼人的光彩,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神采奕奕。 凤琉璃抽了抽鼻子,差一点,好险。 “他还行么?”战九霄和陈温谈完事回来,听了管家的传话,直奔仪闲堂而来。进了门视线他就看向内室,王玱此时正躺在床上,却并不安稳,身子一抽一抽的,像是被射杀后的兔子,死之前蹬了下腿。 凤琉璃声音很沉闷,边扇着火边将王玱的身体情况细细道来。 “辛苦你照顾他了。”战九霄拍了拍凤琉璃的背,她疲惫地往他身上靠。 “以后他们身边伺候的小厮再增加一倍,好不好?”声音已经哽咽起来,只有在战九霄面前,她才敢卸下重担让自己得到放松,“我怕,我真的怕,她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都能轻而易举地伤害玱儿,要是他们的目标是辰儿,要是我再发现晚一点,后果我不敢想。” 战九霄搂着她,下巴放在她的头上,眼神里带着不可抑制的杀意,说出来的话却温暖得像是春天的涟漪一般:“我会保护好你们的,绝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有什么消息?”张氏坐立难安,夜已深,正房里灯火通明,但屋子里的下人都被她赶了出去。 妱儿匆匆进来,压低了声音:“管家带着一群人去世子和王玱的院子里搜了一番,府中上下都猜到出了事,但谁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 “王爷和凤琉璃呢?”张氏攥紧了手帕。 妱儿面色凝重:“听说脸色都很不好,这事闹大了。” “你说……”张氏已然六神无主,她虽是商人之女,但从小家中聘请了女先生来教导,比起一般的官家小姐也差不了多少,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 听她差点要问出口,妱儿立刻捂住她的嘴,眼神朝门口瞥了一眼,张氏看见在门口守门的丫鬟,她将焦急咽了下去。 在妱儿的安抚中,张氏如往常一般熄了灯,上了榻,只要她的行为和平时一样,别人就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提心吊胆一整夜,天蒙蒙亮之时,张氏打开窗,看着东边的亮光,有些庆幸。 以王爷和凤琉璃的性格,要是夜里问到线索,定然会立刻派人来抓她。可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找她,就说明阿匙的嘴还很严,还没被撬开。 “侧妃。”妱儿躬身进来。 张氏压下嘴角的笑意:“伺候我洗漱吧。” 既然一晚上都没撬开,那最好一辈子都撬不开。 第八百四十三章 灭口 是夜,阿匙被关押在仪闲院的东厢房中,许久没有听见院中人来人往的动静,她支棱耳朵听了好久,还是没有听到声响,她不放心,踢了离她最近的木桶,木桶咚一声倒地,还轱辘轱辘地转了一圈。 闹出这么大的声音,外面还是没有动静,她眼睛一亮。 昨天晚上仪闲院上下都在照顾王玱,管家带着人去检查世子的院子和她的屋子里有没有毒物,王爷还亲自来刑讯她,甚至一直审讯到今天下午才结束,想来众人都已经筋疲力尽,睡得跟头死猪一样了。 阿匙被绑在柱子上,她用力地解开身后的麻绳,挣扎间,她被身上的鞭伤扯得生疼,龇牙咧嘴地抽气。 她不能再待下去,王爷和王妃会要了她的命的,那两人看着仁善,可没一个是好的,折磨人的手段多得比蚂蚁窝里的蚂蚁还多。 幸亏昨晚绑绳子的小厮太过困乏,绑的绳子不是很结实,阿匙扭了几下就能解开了麻绳。 她一脸欢喜地扯出手,顾不得双臂被绑在身后一天一夜的酸疼,赶忙松开脚上的麻绳,弓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要不是她浑身都是鞭伤,一跑起来就牵扯住所有的伤口,疼得能要了她的命,她二话不说就跑出去。 小心谨慎地打开门,乍然看见门边的小厮,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合上门,缩回了脑袋,阿匙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阿匙大着胆子再次打开门,这回她总算看清楚门外的状况。 正房西厢房的门外都没有丫鬟小厮守着,也就关押她的东厢房门口旁坐着一个小厮,不过小厮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早就睡得不知白天黑夜了。 她松了一口气,仪闲院的人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样都在补觉。 猴子一般溜出了院子,她知道这个时候还能救她的只有一个人。 “张侧妃,奴婢可是为您办事,您可不能不管奴婢啊!”阿匙一见到张氏,立刻跪了下来,双手抓着张氏的裙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昨晚受到的折磨都说了。 张氏一边扒开她的手,一边朝门口看去,低声怒斥道:“你怎么逃出来的?好大的胆子啊你,青天白日进了我的院子,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我派去的么?” “仪闲院的人都睡死了,奴婢过来也避开了所有人,不会有人知道奴婢来找您的。”阿匙的手不肯放下,张氏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奴婢昨晚可一个字都没有透露,一心护着您,您可要救救奴婢啊!” 听她这么说,张氏忽然冷静下来,昨晚没招供,今天过来也没让任何人知道,如果她死了,谁也不会知道此事和她张氏有关。 冷眼看着苦苦哀求的阿匙,张氏背过手,往桌子上的果盘掏,里面还放着一把削果的刀。 冰凉冷硬的触感传来,张氏闭上了眼,只挣扎一瞬间,她一手抓住阿匙的肩膀,一手握住刀,朝阿匙刺去。 别怪我,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只要你死了,谁都不会把寒食散的事和我牵连在一起,我依旧是战王府的张侧妃,掌管着府中的一切,随时能将凤琉璃取而代之。 没有人可以挡我的道。 冬日没有温度的阳光射进来,照在刀上,反射出湛湛寒光。 第八百四十四章 不敢相信 “锵!” 刀尖被击飞,张氏缩回被震得麻木的手,一脸惶恐地看向轩窗,透过只撑开一点的窗外,她看到一身玄色华服,眼前彻底黑了。 是王爷! 阿匙后知后觉她要杀人灭口,狠狠地推开她,朝门外跑。 她才出了内室,房门就被人从外打开,紧随而来的是战九霄和凤琉璃的冷脸,她浑身发软,像烂泥一般瘫倒在地:“是张侧妃指使奴婢害王少爷的,奴婢不想这么做,但是张侧妃掌管着府中的中馈,奴婢要是不答应,她有无数的方法害奴婢。” 战九霄却没有看向她,而是冰冷地看着张氏。 脚下踉跄,张氏往站都站不稳,她知道她完了,灭口的现场被当场抓获,她辨无可辨。 身形如同才升起的风筝一样,摇摇晃晃几下,彻底跌落,掉在凳子上,张氏终于鼓起勇气回视战九霄。 那双英气不凡的眼中比屋外的雪还要冻人,可除了冷,却没有一丝怒意,像是抓到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犯人一般,只是冷静地思考该怎么处置这个犯人,没有一点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样子。 她知道王爷对她没有感情,可为什么她做出了这样的事,王爷的情绪都没有一丝波动? 张氏苦涩地笑起来,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竟然能看得这样明白? “来人,把张氏手中的府印收了,账本等一应管家的事务都搬到王妃的仪闲院。”战九霄当真一句话都不愿多说,谁都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从始至终张氏都有选择权,只是她自己选择了一条害人害己的路。 “至于张氏……” 战九霄的一瞬见停顿,让张氏看到了希望,她满含希冀地看着他。 这么多年下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过往情分上,饶了我一次。 众目睽睽之下,特别是凤琉璃还在战九霄身边,她不愿示弱,不想认输,只要她不开口,她就能维持住最后的体面。 “就此幽禁在院中,不得再踏出一步。” “不,不可以,王爷……”张氏撑着桌面站起来,向战九霄离去的背影奔过去,她不能被关在院中,她本来就和王爷情分不够,再不能见面,她想要王爷倾心于她就绝无可能了。 战九霄没有理会,而是拉着凤琉璃走了出去。 那地方太脏,他不想污了琉璃的眼。 “我早有准备。”凤琉璃有过幕后之人是张氏的预想,身后张氏撕心裂肺的求饶声不绝于耳,凤琉璃握紧战九霄的手,“在我让人伪装沉睡的时候,我就已经有了猜测,所以她是凶手这件事,不会让我难过。” “其实她的结局一开始就注定了。”战九霄哑着声音,“人一旦被欲望吞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欲望会一步步蚕食她,最后让她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魔鬼。” “嗯。”凤琉璃的情绪也低落下来。 若一切都只如初相见,那该有多好。 王玱悠悠醒来,看见辰儿趴在榻边睡觉,他混混沌沌的脑子有些清醒过来。 “王少爷,喝茶!”杏仁端了茶。 “谢谢。”王玱抬手的时候衣袖滑落,手腕上的捆绑伤触目惊心,他装作不在意,接过茶润口,可周身气场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几天醒来,他时而清醒,时而癫狂,身上也多了很多伤痕。他听辰儿说了,他中了寒食散,毒瘾犯的时候狂躁得砸东西伤人,所以不得已才将他绑起来。 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张姨……侧妃。 张侧妃慈爱的笑容仍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可这样的人怎么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 他想不通,想不明白,也不敢相信。 “你是何时和黎王扯上关系的?”凤琉璃用了几天的时间平复好心情,将自己裹成球,来找张氏,“你把一切都说出来,王爷说不定会放过你。” 第八百四十五章 爱? 张氏侧躺在美人榻上,一双美目流露着哀伤,视线始终缠绕在房门口,她在等,等战九霄的出现。 “张菡怡!”凤琉璃的脸色越来越沉。 她不想帮张氏,但是看在一生做善事的张老的份上,希望张氏能有个好结局,至少张老不会太难过。 “你不觉得好笑么?”张氏悠悠开口,视线还是没有移动,嘴巴轻轻地扯开一点弧度,像是笑了,又像是没笑。 “什么?”凤琉璃蹙起眉头。 轩窗忽然吹来一阵风,北风划过枝头的冰雪,裹挟着凛冽的寒意在屋子里呼啸而过。凤琉璃一个哆嗦,脸上冻得快要没知觉了,她拉紧了披风,走到屋子中的炭盆旁烤火。 杏仁见状立刻去关上轩窗。 张氏掀起眼帘,多情的眼睛中溢满了嘲讽:“你知不知道,你那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每每看了都觉得恶心!”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和黎王勾搭上的原因?"凤琉璃眼中倒映着炭盆中的火光,赤红的颜色让她的怒火如有实质。 她说着看向张氏,"我之前总是想,你为什么要帮他害玱儿,玱儿如此信任你,你为何这般狠心?” 张氏有一瞬间僵硬,手指被掐白了掐疼了:“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逼的,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对他下手?” “我逼的?我如何逼你了?”凤琉璃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氏。 张氏嫉恨地瞪着凤琉璃:“如果不是你回来了,我怎么会和黎王合作?我如果不掉进黎王的圈套里,王玱就不会被害,归根到底,一切都是你的错!” 凤琉璃没想到张氏竟然如此荒谬,杏仁更是不能接受张氏把一切都推给自家王妃,怒不可遏地插嘴:“谬论!我家王妃回来与你和黎王狼狈为奸有什么关系?!是你自己心术不正,凭什么把错都栽赃在王妃身上?” “我心术不正?”张氏像是听到了个笑话,她撑着榻面起了身,笑得前仰后合,笑了许久,笑出了眼泪,她抬手抹去泪痕,“你知道我和王爷也曾有过很美好的时候么? “去年的冬天,我带辰儿入宫参加宫宴,辰儿走丢了,我到处找他都找不到,然后王爷抱着辰儿回来,他一句指责都没有,还很温柔地安慰我。那时候我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三口,我记得那天我落后半步,看着前方灯笼下王爷伟岸的背影,我忽然觉得我们可以一辈子就这么走下去,走到白头,走到天荒地老。” 凤琉璃在火上把玩着自己的十指,没吭声。方才那一阵风把屋子里的温暖都吹散了,至今还没有暖和起来。 像是陷入了美好的幻想中,张氏又是一阵笑,笑完了她的脸上被怒气覆盖,指着凤琉璃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你这张脸的出现,让王爷想忘了你都忘不了!王爷才刚刚走出阴霾,你却先是让织玉过来,然后自己又重新回来,你就是缠着王爷,让王爷无法解脱的妖女!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地步!” “织玉和我无关,我只为我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凤琉璃喉咙有些痒,她抬手掩唇咳嗽两声,“你觉得是我害你走到今天这样,我确实…当初推了你一把。" 当初张氏温婉贤淑,属意战王,两人如今的局面是她一手促成,张氏如今被困深宅,爱而不得,都和她脱不了干系。 凤琉璃觉得心头揣着一团火,这屋子也像个蒸笼,让她有些窒息。 张氏嗤笑一声:“你知道就好,若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凤琉璃看了她一会儿,"把轩窗打开吧。" 说着朝杏仁抬了抬手。 “可是您的身体受不了寒。”杏仁有些不愿,瞥了一眼张氏,故意大声道:"您身子本来就不好,上次又被芒砂伤了根本,身体更是亏损得厉害。" 这几日外出走动得频繁,更是加剧了病情。 杏仁故意把芒砂的事说得更严重,看着张氏些许得意的神色翻了个白眼,轻飘飘地接着道:"再不好好养着,王爷回头又该念叨您。" 果然,张氏脸上一僵,幸灾乐祸的笑意凝固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狡辩 凤琉璃按按胸口,拍拍杏仁的肩膀,道:“先把轩窗打开,这屋子太闷了。” 杏仁见凤琉璃的脸色确实差劲,嘴唇上血色都褪了许多,也顾不上跟张氏吵架,赶紧上前打开了轩窗。 “王妃,”杏仁走到凤琉璃身侧挡住风口,小声道,“您受不了寒,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凤琉璃给了杏仁一个安抚的眼神,转头走进了几步,到了张氏床榻前居高临下对张氏道:“张菡怡,你口口声声说说喜欢王爷,那你的所作所为敢说都是为了爱吗?都问心无愧吗?” 被凤琉璃灼灼的目光注视着,不知为何,张氏竟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缩在厚重绵被里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张氏内心告诫自己: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都是为了将凤琉璃这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驱逐出去,错的是凤琉璃,不是我! 好一番心理暗示之后,张氏抬起了眼睛,厉声道:“我有什么不敢说的!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为了王府,为了我的家,我什么都敢做!” 看着张氏冥顽不灵的样子,凤琉璃简直要被气笑了。她嗤笑一声,道:“别再骗自己的张菡怡!你这根本不是爱,你只是觉得输给了我,不甘心罢了!你若是爱王爷,难道不知道王爷跟黎王是朝堂上的死敌,还眼巴巴地跑去跟黎王合作,你只是为了自己而已!” “你闭嘴!滚!滚出去!”不知哪个字刺激到了张氏,她尖叫一声,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凤琉璃脸上扔。 杏仁赶紧把凤琉璃往自己身后拉,张氏砸过来的东西都砸到了她的身上。索性张氏手边也没有什么有杀伤性的东西,凤琉璃被杏仁护着,只是衣角溅上了几滴茶水而已,倒是杏仁被飞过来的茶托砸到了额角,丝丝缕缕的血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张菡怡,你发什么疯!”凤琉璃也动怒了,拿出手帕将杏仁脸上的伤口摁住,确认没有别的伤口后,怒气冲冲地走到张氏塌前,一只手恶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凤琉璃自己对张氏确实心中有愧,但是张氏竟然如此歹毒,刚刚手里的东西都是朝着人脸来的,那一杯茶水若是砸到了她的脸上,那她脸上的假烧伤可就变成了真烫伤了。 “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你刚刚说到去年冬天的宫宴对吗?你知道王爷那时候为什么给你好脸色吗?”凤琉璃勾起唇角邪恶地笑了笑,看着张氏因为缺氧涨的紫红的脸色,和紧缩的瞳孔,收回了掐在张氏脖子上的手。 “是因为我,那时候我们见了一面。”凤琉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张氏,眼中充满了嘲讽与怜悯,“可能当时王爷心情好了点,所以才没对你发脾气,怕坏了好心情,没想到被你当成了救命稻草。” “不,不可能。”张氏眼神发直地盯着虚空,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般,又大笑了起来,吼道:“别骗我了凤琉璃,那时候你还在陈国,怎么可能出现在大黎的宫宴上!” 第八百四十七章 击溃 “我怎么不能?”凤琉璃双臂环在胸口,在张氏眼里是她最恨的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道:“你难道不知道太后多么宠爱我吗?那时婧安也在宫中,我出入皇宫难道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出入皇宫确实不是凤琉璃说的这么简单,当时她还是阿莎岚,不是凤琉璃,不过诳一诳张氏还是足够的。 “哦!”凤琉璃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可能确实不能理解,毕竟你进宫也就是给皇后请个安,没资格见太后吧。那些官家的诰命夫人们也一个个心高气傲的,你自认算是战王府的正妃,但在别人眼里只是个跳梁小丑,根本没人愿意与你深交吧。” 张氏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双美目目呲欲裂,死死地盯着凤琉璃,嘴唇颤抖着张合了几下,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凤琉璃说的桩桩件件都属实,还件件都往她心窝子上戳。 凤琉璃见火候差不多了,慢悠悠给出了致命一击,“不过看样子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王爷防你真是防的挺严的。” 张氏脑袋里轰的一声,眼泪控制不住滚落下来。凤琉璃说的没错,自己自从嫁入王府,看上去是比肩正妃,总管后院,但是王府里真正的核心她从来没接触过,王爷也从不跟她说朝堂上的事情,不怪别人看她是跳梁小丑啊。 凤琉璃看着张氏鬓发散乱掩面痛哭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好受,。当初的张菡怡是多么明媚善良的姑娘,现在变成了这样一个哭哭啼啼的深闺怨妇,她不是一点责任没有的。 “你嫁进王府之前王爷就跟你说好了,让你进门只是为了照顾辰儿,你当时只觉得日久天长王爷肯定会爱上你,根本听不进别的话。但是这两年你百般手段都用了,王爷对你没有一丝好感,反而我一回来就跟王爷重修旧好,你心理不平衡我也能理解。”凤琉璃收起了咄咄逼人的样子,苦口婆心的劝说张氏。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若是能自己离开王府,你做过的事就一笔勾销,也不会声张出去。你还这么年轻,早点收手,之后你觅得一个良人,不比在王府中蹉跎时光强吗?” 张氏将脸深深埋进掌心里,凤琉璃等了许久,见张氏也没有要开口的样子,只好叹息一声离开了。 “凤琉璃,你说的轻巧。”空荡荡的房间里,张氏抬起脸,脸上泪痕遍布,“王府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是丞相之女,太后宠爱有加,王爷拿你当掌上明珠,你上下嘴唇一碰什么都说的出来,哪里懂我的苦楚。” 第八百四十八章 互怼 想起之前与自己接头的那人阴鸷的眼神,阴晴不定的黎王,还有自己生死未卜的父亲,张氏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她踉踉跄跄地下床将轩窗关紧,又把房门锁死,外面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张氏才松了口气,赶紧跑上床上缩进了被子里。 回了仪闲苑,凤琉璃赶紧给杏仁的额角抹了药,好在伤口不深,几天就能好了。 荼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杏仁拿着一面小铜镜照来照去,忍不住打趣道:“别照了杏仁,你还不信王妃啊,王妃说不会留疤,那就肯定不会。” 杏仁被调侃地红了脸,赶紧收起了镜子,开始跟荼月你一言我一语地怼了起来。 看着她俩斗嘴,凤琉璃也忍不住笑了,但是刚扯开嘴角,便咳嗦了几声。 杏仁跟荼月立马统一战线,两人一个给她倒茶一个给她拍背,杏仁忍不住抱怨,“您就不应该跟张侧妃说那么多,看她那样子根本就没听进去,还害的您吹了冷风,又要吃药,真是得不偿失。” “我就只是咳嗽了两下,没这么严重吧。”凤琉璃想到那些苦的要人命的汤药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自欺欺人狡辩道。 杏仁哼了一声,心里已经在盘算府里的草药还够不够用,王府里的地龙能不能烧的更暖一些了。 凤琉璃的祈祷没有生效,第二天她就卧病在床了,还是被凌晨回府的战九霄发现她在发热。 因为要处理张氏那一摊子破事,战九霄天蒙蒙亮的时候才回府,他悄无声息地进了仪闲苑,本想在凤琉璃起床之前两人温存一会儿,没想到一伸手便抱了个火炉。 战九霄的困意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他赶紧下床给凤琉璃拧了个凉帕子敷在额头降温,轻声唤道:“琉璃,琉璃,醒醒。” 凤琉璃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只想睡觉,但是就是有个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吵的人根本睡不着。 “别吵了,再睡一会儿。”凤琉璃嘟囔了一声,还像驱赶苍蝇那样挥了挥胳膊。 战九霄凑的近,险些被她打到,哭笑不得地抓住凤琉璃的手腕,捏住凤琉璃压在枕头上微微嘟起的脸颊,“别睡了琉璃,你发烧了,该吃药了。” 吃药?!凤琉璃猛地睁开了眼,就看到了战九霄凑得及近的一张帅脸。 “终于叫醒了,睡的跟一只小猪似的。”战九霄还捏着凤琉璃的脸颊,又滑又嫩又粉,有点舍不得松手。 第八百四十九章 发烧 “你才是猪。”凤琉璃瞪了他一眼,不过软绵绵地没什么杀伤力。她用舌头顶腮帮子,想把战九霄的手顶开,没想到战九霄又用指隔着脸肉戳她的舌头。 凤琉璃怒视着这个扰人清梦的家伙,恶从心头起,猛地一抬头将战九霄的大手压在了自己脸颊下面,得意的看着战九霄。 让你乱动,给你压麻了。凤琉璃用眼神嘲讽。 战九霄丝毫没有觉得受制于人,被凤琉璃软软滑滑的脸颊肉压的心旷神怡,看着凤琉璃得意的小眼神,险些被可爱的兽性大发。 还好凤琉璃额头上敷着的帕子提醒了他正事,战九霄用另一只手将帕子翻了个面,问道:“怎么又发热了,是不是地龙烧的不够暖?还是衣服不够穿了?” 凤琉璃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的不正常,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叹息道:“没事儿,昨天出去跟张氏谈了谈,可能是受了点风,给我煎点普通的退热的药就行。” 战九霄出门嘱咐守门的侍女煎药,又回来给凤琉璃换了一条帕子。 “等处理完了黎王,我就跟张氏和离。”战九霄边给凤琉璃捏被角边道。 凤琉璃叹了口气,道:“这不是和不和离的问题,是她肯不肯走的问题,我看她已经魔障了。” “到时候我将修书给她,难不成她还能死皮赖脸地留在王府?”战九霄不屑,“你就安安心心养好身体,别去找她了,当初是她自愿入府,现在又做下了那样恶毒的事情,我不找她麻烦已经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了,她若是还不识好歹,那就等着自食恶果吧。” “你呀。”凤琉璃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战九霄紧皱的眉心,“人家好歹对你是一腔真情,你就这么冷情,一点都不心软?” “大黎对我有真情的女子从王府排到城门口,我还能个个对她们心软?”战九霄捉住凤琉璃的手塞回被子里,“我这辈子就栽你一人手里了,她敢伤你,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战九霄让人进来,杏仁看到神出鬼没的战九霄还惊了一瞬,心想怪不得今天还特意嘱咐了要蜜饯,原来是王爷嘱咐的。 战九霄接过托盘,杏仁很有眼力劲地福了福身就退下了。 第八百五十章 道歉 “我怎么闻着这药格外苦。”凤琉璃被战九霄扶着靠坐在床头,皱了皱鼻子嫌弃道。 “你若是老老实实在房里待着养身体,也不用喝药了。”战九霄端着药碗给凤琉璃一勺一勺地喂药,凤琉璃喝了几口实在是痛苦,索性拿过药碗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下去,喝的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战九霄眼疾手快地将一颗蜜饯塞到了凤琉璃的嘴里,又将人塞进了被窝。 “我准备将王玱的事情告诉王实。”战九霄道。 凤琉璃点头,“应该的,毕竟是人家的还在在我们府上出事了,于情于理都该去赔礼道歉的。” 想到之前王玱之前跟疯了一样抢她手里的寒食散的样子,凤琉璃心如刀绞。王玱本来是那样活泼傲气的一个小孩,来了王府没几天便成了那样,是因为她看管不力才让张氏有机会做下这种天理不容的恶事。 战九霄明显感觉到凤琉璃情绪低落下来,他一眼就看出了凤琉璃在想什么,缓缓地摸着凤琉璃的发丝,战九霄轻声安抚道:“是张氏鬼迷心窍才干出了这种事,多亏了你才及时发现了王玱不对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但我是一个医者,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辰儿就来找过我一次,说玱儿生病了,但是当时我没有多想。若是当时我能再细心一点,玱儿也不用受这苦楚。” “吸食寒食散一开始表现与常人无异,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看不出一场,琉璃,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战九霄拨开凤琉璃眼前的碎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坚定地看着凤琉璃微微含泪的眼睛,“别怕,一切都过去了,玱儿没事,辰儿也没事,你做的很好。” 看着战九霄深邃的眼睛,凤琉璃脸上飞上一丝薄红,转开视线道:“我跟你一起去找王实。” “你的身体——” “我要去!”凤琉璃打断战九霄的话,软着声音道:“我一定要去,不然我于心难安。” 战九霄实在拒绝不了凤琉璃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只好点头答应了。 过了一天凤琉璃的发热就褪下去了,两人一起备了厚礼去往王实府上。 王实本来听说王爷王妃要来还以为自家的臭小子犯了什么错,心情忐忑地准备领罚,没想到王爷一来先给自己行了一礼。 王实整个人懵在了原地,还好夫人拽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赶紧去扶战九霄。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我这,你真是折煞我了。”王实脸都涨红了,结结巴巴道,“是不是我家那臭小子犯了什么错,您该教训教训他就行,只要不打死,断胳膊断腿都没啥事。” 不想王实这么粗神经,王夫人心思比较细,看着王爷王妃反常的样子,已经猜到了应该是她家玱儿出了什么事,而且是大事。 “王爷,是不是玱儿出什么事了?”王夫人声音有些颤抖。 战九霄跟凤琉璃对视一眼,将王玱被设计吸食寒食散的事情和盘托出了。 “事情就是这样,是我管教不严,才让玱儿陷于危难之中。”看着自己的老部下,战九霄着实惭愧。 王实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死死地咬着后槽牙,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真是个毒妇!”王实的拳头砰的一声落在了桌面上,年岁不小的桌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摇摇欲坠地晃了几下。 “玱儿现在怎么样了?”王夫人不停的用手帕擦这眼泪,颤声问道。 凤琉璃赶紧到:“发现的还算及时,玱儿吸食的也不算多,现在已经戒掉了,就是身子亏空的有些厉害,还要慢慢调养。你们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不让玱儿的身体留下任何隐患。” 王夫人念了几句阿弥陀佛,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埋在王实的怀里失声痛哭。 第八百五十一章 转移目标 听着王夫人的哭声,凤琉璃眼眶也有些酸涩,愧疚感盈满了她的内心,不知道怎么道歉才好。 一双大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凤琉璃抬眸看着战九霄,战九霄张口对她做了个口型:“一切有我。” 揽在肩上的大手似乎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力量,凤琉璃的心中渐渐平静下来,决定无论王实夫妇说什么她都要跟战九霄一同面对。 等到王实夫妇心情平静一点,战九霄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管教不严,我跟琉璃今日就是来登门道歉,你们有什么要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满足。” 王实轻轻抚着自己夫人的脊背,沉默了一会儿,道:“王爷,我一开始确实很生气,对那个毒妇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但是我跟您出生入死那么多次,我尊敬您,知道您是一个铁面无私的统帅,我接受您的道歉,也不要什么额外的补偿,只要您能公正地处理这件事情,给玱儿一个交代,行吗?” 战九霄松开凤琉璃,站直身体,沉声道:“我以战王的名誉起誓,一定给玱儿一个交代,张氏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王实点头应下。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凤琉璃见王实还在安慰王夫人,便拉着战九霄告辞。 王实对战九霄拱了拱手,两人便离开了。 坐在回府的软轿上,战九霄揽着凤琉璃,道:“王实虽然看上去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莽汉,但其实很明事理,在大事的判断上从来没出过差错。” 凤琉璃点头,“若是易地而处,我做不到王实那么大度,要是辰儿被人那样祸害,我一定要亲手让那人以牙还牙。” 解决了这件事,两人心中都放下了包袱,王府中的气氛也没有那么沉闷了。 另一边黎王府的情况倒是截然相反。 黎王刚刚大发了一通脾气,屋里能砸的东西都被砸的碎成了渣,满屋的谋士都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都在祈祷黎王别点到自己。 看着一个个木头似的人,黎王冷嗤一声,道:“怎么都哑巴了,一个个不是很能说吗?本王养你们还不如养几只猪,你说你们除了吃的比猪精细,废话比猪多,还他妈的有什么用!不让你们说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再世诸葛,到了叫你们出主意的时候,一个个怎么不说话了?” 阴鸷的眼神在众人身上转了个遍,黎王内心的怒火越来越旺盛,怒喝道:“都给我滚!” 众谋士就等这句话呢,马不停蹄地滚了。 “江林靳留下!” 走到门口的江林靳突然被叫住,周围离开的人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溜得更快了。 黎王恶狠狠踹倒一只凳子,“你说,接下来怎么办?” 江林靳早有准备,缓声道:“我总结了一下,之前王爷的计划失败,其实都是因为一个人。” “你这不是废话,还不是因为战九霄!”黎王翻了个白眼。 江林靳笑了笑,道:“并非是战王,而是战王妃。” “战王妃?”黎王愣了一下,细细思索了一会儿,似乎自己之前确实轻视了这个女人。能把战九霄这个冷心冷情的人迷得神魂颠倒的,绝对不是个简单货色。 江林靳见黎王若有所思的样子,道:“除去战王计划道阻且长,我们不如先从战王妃身上下手,逐个击破。” “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黎王拍板。 第八百五十二章 商议 “那你说本王应该怎么对付凤琉璃?”黎王敲了敲桌子。 江林靳暗暗抹了把汗,赔笑道:“战王对王妃爱重非常,此事恐怕还得从长计议。” “那就是你现在还什么办法都没有了喽?”黎王的拳头敲在桌面上,咚的一声,显示着主人有多么不满。 江林靳尴尬地站在原地。转移目标的事情也是他刚刚想出来的,若是黎王今天不发神经,那一定是他回去好好筹谋一番再来跟黎王进谏,哪至于这么狼狈。 “战王妃身体极差,想必只要我们能安排人进了战王府,稍微运作一番,成事之日一定指日可待了。”江林靳低着头道。 黎王冷哼一声,“偌大一个京城,谁不知道战王妃是个病秧子,战九霄对她含在嘴里怕化了拿在手里怕掉了,我们的人想要混进王府哪有这么容易。” 江林靳嗫嚅了几句,黎王不耐烦地挥挥手,“先不说这些了,张菡怡已经废了,你赶紧安排人去把她的事情给解决了,绝对不能让她嘴里被撬出东西什么不该传出去的东西。” “是,王爷。”江林靳赶紧点头,“早就安排下去了,张家做的事情绝对不会牵扯到我们。” “行了,你下去吧,关于凤琉璃的事情赶紧给本王想出个主意来,本王养你们不是为了让你们吃白饭的。” 江林靳松了口气,赶紧告退了。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黎王闭上眼睛,烦躁地吐出一口闷气,骂道:“一群没有的东西。” “叩叩”,敲门声响起,黎王皱紧了眉头,怒喝道:“滚,没本王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王爷,是我。”姜氏的声音温温柔柔地响起。 黎王一听到姜氏的声音,心中的怒火消散了大半,赶紧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快步去给姜氏开门。 “夫人,夜深露重,你怎么出来了,赶紧进来,别受了风。”黎王揽住姜氏瘦弱的肩膀,赶紧将人请到了屋内。 姜氏亲手端着一碗汤药,对着黎王柔柔一笑,一双美目流转,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周围乱七八糟的情况。 黎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被一些不争气的奴才气到了。” “王爷,身体最重要,就算是手下的人不争气,您也不能气坏了身体,我在隔院都听到您摔东西的声音了。”姜氏眉目间是恰到好处的关心与忧愁,端起桌上的汤碗,“刚给您煮的静心汤,赶紧下下火。” 黎王乐呵呵地从姜氏手里结果汤碗一饮而尽,笑道:“一见了夫人,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姜氏柔柔一笑,“王爷别拿妾身开玩笑了。夜深了,妾身就不打扰了,王爷也早点歇下吧。” 黎王赶紧站起来护送在姜氏左右,“我送你回去。” 姜氏推辞了几句,见黎王神色坚定,便不再多言,两人说说笑笑地回了姜氏的院子。 灯下看美人,七分颜色也变成十分,月下也是如此,更何况姜氏还是自己从战九霄手里抢回来的。回去的路上,黎王看着身侧姜氏娇美的面容,心情舒畅无比。 想来自己能取到婉儿,凤琉璃也功不可没,之前自己也是因为这点情分对她宽容许多。但是凤琉璃还不老实,不好好做她的战王妃,反而一而再再而三阻碍他的计划,那点细薄的情分早就被稀释完了。 不过看在婉儿的面子上,给凤琉璃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落葬还是可以的。 并且看战九霄对凤琉璃如珠如宝的样子,当初凤琉璃假死他就消沉了两年,若是现在凤琉璃再死一次,战九霄岂不是要跟着殉葬,那真是一石二鸟的天大的好计谋。 想到以后战九霄的惨状,黎王的心情更好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病情好转 房门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嘶吼,凤琉璃拉着辰儿站在门外,两人都是一脸紧张。辰儿时不时地抽抽红通通的小鼻子,大眼睛里盛满了莹莹的泪水。 “辰儿,他一定能熬过去的。”凤琉璃蹲下用手帕给辰儿擦了擦眼泪,安慰道。 辰儿重重地点头,握着小拳头道:“我知道,玱哥哥最厉害了,他一定不会被打倒的!” 过了大概盏茶时间,屋里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凤琉璃松了口气,赶紧拉着辰儿进了房间。 “怎么样了。”凤琉璃紧张的盯着从内间出来的姬浔。 姬浔脸色很难看,跟凤琉璃对视着,两人都没有说话。 看着姬浔的样子,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凤琉璃脑海中,她踉跄了一下,还好被姬浔扶住才没有跌倒在地。 “结果怎么样。”凤琉璃死死地扣着姬浔扶着自己的手臂,咬牙问道。 姬浔逗人的恶趣味满足了,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快道:“最后一次,大功告成。” 凤琉璃马上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立马从姬浔怀中抽身,狠狠地给了他一拳,轻斥道:“这种事都能开玩笑!” “这不是看你太紧张了吗。”姬浔做作的捂着被凤琉璃锤了一拳的胸口,宽松的衣袖滑落下来,露出的手臂上有几条清晰的红红的指印,是刚才扶凤琉璃的时候被掐的。 姬浔啧啧了两声,“恩将仇报啊。” “是你自作自受。”凤琉璃瞪了姬浔一眼,赶紧进了里间去看王玱。 “娘亲,哥哥怎么还不醒啊?”辰儿早就进来了,现在正用自己的小肉手紧紧地攥着王玱的大手,泪眼朦胧,“手还冰冰凉凉的,我叫他也没有反应。” “刚刚熬过了最后一波毒瘾,脱力睡着了。”跟进来的姬浔回答,“近来注意不要让他剧烈运动,不要吹风,好好调养身体,过上个把月就什么症状都没有了。” 凤琉璃心中松了口气,指挥旁边伺候的丫鬟记好了注意事项,力求赶紧让王玱恢复活蹦乱跳的样子。 看着辰儿满心满眼都是王玱的样子,凤琉璃摸了摸辰儿的小脑袋,“辰儿留在这儿照顾哥哥好不好?刚刚大夫嘱咐的话都记住了吗?” 辰儿重重点头,“记住了,我一定能照顾好哥哥的!” 凤琉璃亲了亲辰儿最近消瘦了不少的脸蛋,笑道:“娘亲相信辰儿!” 安排好王玱的事情,凤琉璃带着姬浔走出病房。姬浔想到辰儿辰儿笨手笨脚照顾人地样子,疑惑道:“你为什么要把辰儿留下,万一有人再对王玱下手呢?” “不会的。”凤琉璃摇摇头,“现在玱儿房中的人都是王爷亲自安排人监视,而且玱儿本身没什么值得被害的地方,我把辰儿留在那里很安全,那些丫鬟婆子也不敢轻视玱儿。” “王妃!” 凤琉璃正跟姬浔说着玱儿的病情,远远地便听到杏仁在喊自己。 “王妃!不好了!”杏仁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凤琉璃知道杏仁的性子一向比较沉稳,能让她这么不顾形象规矩一定是大事,急忙问道:“怎么了?!” 杏仁看了一眼跟在凤琉璃身后的姬浔,但是见凤琉璃也没有要将人支开的样子,只好气喘吁吁道:“是,是张侧妃,她现在闹着要自尽,院子里已经闹翻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自尽 “我还有事,先走了。”姬浔知道这是战王府的家事,不是自己该插手的,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凤琉璃对他摆摆手告别,转头跟着杏仁往张氏院子里赶,皱着眉头问道:“她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凤琉璃是绝对不信张氏会自尽的,前几天看她那疯魔的样子,让她出府都不肯,怎么会突然自尽。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今天都在仪闲院制药,还是看着张侧妃的丫鬟来通知的。奴婢还没去看,就赶紧来通知王妃了。”杏仁快速道。 两人说着已经到了张氏的院子门口,里面果然好不热闹,隔着院墙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 杏仁走在前面给凤琉璃推开院门,同时警惕地挡在凤琉璃面前,防止疯疯癫癫的张氏伤到凤琉璃。 “侧妃!您不要想不开啊!”妱儿从后面抱着张氏,死死的拖住她不让她上凳子,头顶上的房梁上已经挂上了一条白凌。 “滚,你们都滚开,别拦我!” 张氏挥舞着双手,周围的丫鬟一个个想上前但是又害怕被张氏尖利的指甲伤到,只是不远不近地围了一圈,除了妱儿也没有哪个人真正上前去劝。 凤琉璃刚出现在院子里,妱儿一眼就看到她了,赶紧哭喊道:“王妃,您来救救侧妃吧!”求求您了! 看着院子里的乱像,凤琉璃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挥挥手叫跟过来的几个壮实的嬷嬷把张氏控制住。 这几个嬷嬷也不知道一向温柔可亲的张氏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又顾忌她是府中的侧妃,举动也不敢逾矩,好不容易才将人弄到了房间里。 “杏仁,”凤琉璃招招手示意杏仁附耳过来,低声嘱咐,“院子里的人都看好了,一切行踪都要找人看着,还有今天进出这个院子的所有人都问清楚来龙去脉。” 杏仁明色凝重地点头。 “你们几个,今天院子里的事情若是泄露出去半分,我唯你们是问!”凤琉璃凌厉的眼神在缩成一团的丫鬟们身上转了一圈,一个个看上去都是瑟瑟发抖的的样子,没什么破绽,便转头进了房内。 房间内的张氏披头散发地被按在榻上,双目无神的盯着虚空,一点看不出刚刚这人还差点从四个嬷嬷手下挣脱出来,仿佛突然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窗棂间洒下来的光照在张氏的脸上,不显生气,明暗在她消瘦的脸上更加分明,把人衬得更像一条幽魂。 妱儿在身侧紧紧地抱着她,声音低微地啜泣。 看着张氏短短几天就憔悴成这个样子,凤琉璃也有些于心不忍,轻声问道:“张氏,你怎么了?” 张氏面容呆滞,根本没有回话的意思,或者说凤琉璃的话根本没有进到她的耳朵里。还是妱儿看不过去,顾不上规矩,啜泣着小声道:“侧妃的父亲,没了。” 张老没了?凤琉璃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虽然张氏近来丧心病狂般的做了很多恶事,但是张老无疑是个大善人,凤琉璃对他是非常尊敬的。战九霄也一直因为张老的面子,对张氏多有容忍,哪能想到人就突然这么没了? “是家里来的信,说是突发疾病去世的。”妱儿泣不成声,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好不容易才说完。 凤琉璃疑惑道:“怎么会这么巧?是不是——” “还能是什么!”张氏突然活过来了,猛地挣脱妱儿的怀抱站起来打断凤琉璃的话,“我爹身体十分康健,怎么会突然暴毙!肯定是黎王做的!” “是你!”张氏突然伸出手指着凤琉璃,“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爹怎么会卷入这些事情!怎么会被黎王的人抓走,怎么会死于非命!可怜我爹一辈子好事做尽,积善行德,最后就因为你这个贱人,死都死不明白!” 第八百五十五章 报应 张氏尖锐的指甲都要戳到凤琉璃的眼珠子了,杏仁赶紧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听完张氏倒打一耙的恶言之后更是气的脸红脖子粗,涨红着脸道:“明明是你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若是不暗下毒手害我们王妃,不做黎王的棋子,怎么会把家人牵扯进去!” “你算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也敢插嘴!”张氏怒骂道。 看着一个丫鬟都敢对自己大吼小叫地,张氏心中酸楚更甚。现在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奢求的王爷的爱不会有,战王府侧妃的身份名存实亡,现在最坚强的后盾也被黎王粉碎了,自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张氏越想心中越难受,怒火也更甚,看着严严实实保护着凤琉璃的杏仁,右手忍不住高高扬起。 “张菡怡!” 眼见着张氏的巴掌就要落到杏仁的脸上,凤琉璃立马上前攥住张氏落下的手腕,逼视着她的眼睛,沉声道:“杏仁说的没错,这就是你的报应。” “哈哈,报应?我的报应?”张氏甩开凤琉璃的手,又哭又笑了一阵,突然抬起头,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凤琉璃,“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我的报应来了,那你的呢?你为什么还是高高在上的战王妃,你为什么什么都有?不公平!” 看着张氏疯魔的样子,凤琉璃发现自己是真的看不到当初一身粉衣巧笑嫣然的张菡怡的样子了。或许张氏说的没错,那个张菡怡早就死了,被自己心中的妒火烧死了。 张氏看着凤琉璃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怜悯,愣了一下后更加愤怒,张牙舞爪地扑向凤琉璃,“你这个贱人,不过是因为你魅惑了王爷,装什么清高的样子!” 妱儿赶紧上来拦住张氏,哭求道:“侧妃,您别这样,若是老爷还在世,也不会想看到您这样的!” 张氏被妱儿死死地拖住,身体动不了,眼睛还盯着凤琉璃,咬牙切齿道:“你说这是我的报应,那我就等着你的报应什么时候来。” 凤琉璃垂下眼睛,回想起原主进王府之后受的种种折磨,还有自己刚来时原主的惨状,内心长叹一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道:“凤琉璃的报应早就来了。” 跟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张氏没什么好说的了,凤琉璃带着杏仁离开,对守在门口的管家吩咐增加一倍的人手看管张氏,平日里也不要苛待她,尤其是不能让人再有自尽的机会。 管家一一应下,暗中擦了把汗。本以为王妃会因为他们对侧妃看管不周而责罚,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轻飘飘揭过了。 凤琉璃看出了管家心中所想,凉凉道:“今天的闹剧我不想看到第二次,不然下次就是由王爷来处理了。” “是是是,绝对不会了。”管家一听凤琉璃提到王爷,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躬身应是。 说曹操曹操就到,凤琉璃远远的便看到了战九霄,挥退管家,她不紧不慢地走向步履匆匆的战九霄。 凤琉璃猫着腰从后面悄无声息靠近,边伸手欲要拍战九霄的肩膀,边大喊一声:“王爷!” 谁知手腕被轻松抓住,整个人都被战九霄钳制到了怀里。 “早就看到你了。”战九霄笑着把凤琉璃举起来转了一圈,把人放下,给她整理了一下几丝散乱的发丝,道:“我去一趟张氏那里,你别再外面乱跑,小心着凉。” 第八百五十六章 落雪 凤琉璃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了然道:“是不是关于张老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战九霄惊愕,随后立马反应过来,“是不是张氏已经知道了?” 凤琉璃将刚刚在张氏那里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战九霄。 战九霄皱起了浓眉,“明明已经将张氏禁足,非必要的人也不允许进出她的院子,这消息是怎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的?” “我已经让人监视着今天见过张氏的人了。”凤琉璃伸手抹平了战九霄眉间的沟壑,“不过张老没了,张氏也就成为了弃子,这人冒着风险就给张氏传递这么一条消息,肯定已经做好了被发现的准备,很大可能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我知道。”战九霄将凤琉璃冰冰凉的手握在了自己的大手里,“你就别想这么多了,手都冰凉了还不回屋,又要发热了。” 说着战九霄直接将凤琉璃打横抱起来,用自己的大氅严严实实把人罩住,步履匆匆往仪闲院赶。 “我有分寸的。”凤琉璃勾住战九霄的脖子,耳朵紧紧地贴在对方的胸口,一声声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耳中,将她因为张氏的话而烦乱的心绪都平复下来。 “你有什么分寸,我看你倒是很有作死的分寸。”战九霄瞪了她一眼。 很快两人就到了仪闲苑,进门的时候被刘嬷嬷和荼月看到了,看着两人意味深长的笑容,凤琉璃才察觉两人姿势有些不妥,赶紧扑棱着腿从战九霄身上下来。 没过几天那个给张氏传递消息的人就被揪出来了,确实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小角色。凤琉璃今天心情不错,也懒得在那人身上下功夫,直接逐出王府了事。 “王妃,雪下大了,您赶紧进屋吧。”刘嬷嬷边给凤琉璃换了一个手炉边忧心忡忡道。 凤琉璃已经被裹成了一个球,身边有三个炭盆烧着,丝毫不觉得冷,更何况难得见一次下雪,坚决不想回屋。 “嬷嬷,我今日出来赏梅,老天爷安排正好落雪,这不是天赐的缘分吗?我若是走了,那不是不给老天爷面子?”凤琉璃兴致勃勃地伸手道亭子外面去接落雪。 一篇小小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凤琉璃体温低,手更凉,所以雪花融化的很慢,凤琉璃便饶有兴致地研究雪花的形状。 雪花纷纷扬扬的,不一会儿就把红梅盖住了,凤琉璃看着天地同色的雪白,恍惚间想到了去年跟婧安在宫里的样子。 当时自己也是不知轻重,还跟婧安大雪天打雪仗,之后自己便大病了一场,还害的婧安被太后训斥,自己也被姬浔训得跟孙子一样。 婧安,你现在过得好吗,陈国也正在下这么大的雪?今年有没有人陪你打雪仗呢? 凤琉璃看着无边无际的雪景,内心问道。 千里之外的陈国,同样在下鹅毛大雪。 婧安跟凤琉璃一样,特意出了暖阁在院子里赏雪景,不过打雪仗是不可能了。她已经显怀,东宫的每个人都被耳提面命,对婧安就像对待一个易碎的玻璃娃娃一般,婧安稍微下床走动几步都要有人前呼后拥地跟着,时刻准备着在她摔倒时扶住她以及当她的肉垫。 今天她之所以能出来赏景,还多亏了身边这个烦人而不自知的跟屁虫。 一瓣橘子被递到唇边,婧安看雪的好心情被打断,不耐烦地偏过头,道:“你没正事干了吗?整天烦我做什么。” 陈温被拒绝了也不恼,笑眯眯将橘子送到了自己嘴里,“你就是我的正事啊,我陪自己怀孕的夫人有什么不对吗?” 第八百五十七章 温情 “油嘴滑舌。”婧安不屑地哼了一声,低下头翻了个白眼,但是自己都没发现脸颊悄悄的红了。 但是这可逃不过眼珠子一直落在她身上的陈温的眼睛,陈温看破不说破,了然一笑,靠着婧安蹲下身道:“我能摸一下宝宝吗?” “还不是你儿子,你想摸就摸呗。”婧安眼神在亭子周围乱飘,就是落不到陈温身上。 陈温也不在意,撩开一点婧安盖在身上的大氅,将提前暖热的的大手附在婧安微微隆起的肚皮上。 被另一人的手抚摸着肚子这么隐私的部位,婧安觉得有些别扭,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温突然跟闲出屁来似的,每天下了朝就来屁颠颠地缠着她,也不见他去处理政务,跟大臣们勾心斗角打口水仗,甚至有时候连朝都不去上。 虽然有些不地道,但是婧安还是忍不住想陈温这个太子是不是被废了,最近是再见混吃等死,不然怎么一天天的这么闲呢? “你摸完了没有啊?”婧安有点忍受不下去这诡异的气氛了,“又摸不到宝宝,赶紧把手拿出来!” 虽然两人早就有有了夫妻之实,甚至孩子都有了,但是婧安总是觉得,陈温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就是雾里看花水中看月,总是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且陈温对自己也是忽冷忽热,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有时候又突然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因此两人之间独处的时候,时间短还好,时间长了婧安总是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毕竟陈温长的就是一副很适合玩弄权柄的样子。 陈温有些舍不得把手抽出来,就可怜巴巴地仰视着婧安,意图装可怜拖时间。明明婧安说的没错,现在才刚刚显怀,根本摸不到孩子的动静,手上只能感受到婧安呼吸起伏的弧度,但是陈温就是舍不得放手,冥冥之中仿佛已经感受到了血缘的牵绊。 面对着陈温的装可怜攻势,婧安不屑地转过头,平复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加快的心跳之后,讽刺道:“你没别的事做了吗?陈国的太子就这么闲吗?还是你的太子之位被废了?” 陈温这张脸,明明一直端的就是邪魅狂狷的表情,但是装起可怜来竟然也很适合,丝毫感觉的不到违和。 婧安将这归结为陈温长了一副好皮囊,偏偏没想到一句话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夫人,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的丈夫的吗?”陈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放心吧,你的太子妃职位绝对做的稳稳当当的,就算是为了你们娘俩,我也得牢牢地占着这个太子的职位啊。” “可别那我当挡箭牌。”婧安小声嘟囔道。 陈温不以为意,趁着婧安的注意力从肚子上移开,抓紧时间摸了几把。 近来边陲的战事还在继续,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八王爷抽不开手找自己的麻烦,所以才能忙里偷闲几天,没想到还被自己的王妃嫌弃无所事事,真是天的大冤枉啊。 “婧安!”陈温突然惊叫一声。 婧安也感觉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动静,惊讶的双手捂住肚子,结结巴巴道:“刚,刚才怎么了?” 陈温也很紧张,喉结滚动了一下,沉声道:“是胎动了。” “这才五个月啊,这么小……”婧安满脸惊讶,轻轻抚摸着自己肚皮。 “肯定是感觉的他父王了。”陈温得意的挑眉,“我多陪陪他,他说不定还能早几条出生呢。” “滚!哪有期待自己孩子早产的。”婧安笑骂,神色温柔地看着自己刚刚显怀的肚子,“我要他安安心心地在我肚子里睡十个月,到时候健健康康地出生。” 陈温悄悄地环住了婧安的肩膀,婧安也没有反抗,她的全部心神都到孩子身上去了。 看着怀里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的婧安,陈温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情,无比强烈地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有了一个归宿。 第八百五十八章 针锋相对 溯溪镇是个大黎与陈国交界处的小镇,因为近几年大黎与陈国之间还算和平,至少没有战火波及到这里,所以借着两国通商的便利,小镇上的经济还算是不错。 不过这里虽然隶属大黎,但是离着陈国的城镇更近,属于一个三不管地界,相应的三教九流的人也是只多不少。 有泼天富贵的商户在这里做生意,有远道而来的商队在这里落脚,也有神神秘秘的江湖人士行侠仗义,当然沿街的乞丐更是不足为奇。 因此住在这里的人早就练就了一番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本事,只要刀子没有划到自己的脖子上,那就各人各扫门前雪,绝对不会管他人家的瓦上霜。 因此就算是一辆嵌满珠宝,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才能供得起的有四匹高头大马拉的马车停到镇上最华贵的酒楼的时候,也没有人多看一眼。 店小二殷勤的将陈温引进酒楼,伺候着人在最昂贵的包间落座之后,点头哈腰问道:“公子又有什么吩咐,本店的招牌是——” “啪”一声,纸扇打开的声音打断了店小二的话。 锋利的纸扇边缘与店小二的眼珠子之间不过一寸的距离,店小二吞了口口水,不知为何刚刚从纸扇之间看到了金属般的锋芒,颤颤巍巍地闭了嘴。 “把你们店的招牌菜都上一遍,菜交给门口的侍卫,不要擅自进来。”陈温淡淡道。 店小二赶紧点头退下了。 陈温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纸扇拿在手里无意识地开开合合。最后一道被端上来,侍卫关好门的一瞬间,从窗口闪进一道黑影。 “大门开着王爷不走,原来是偏好这些旁门左道啊。”陈温脸上挂上恰到好处的笑容,也不顾现在是数九寒冬,颇为自得地摇起了纸扇。 战九霄一身风尘,皱眉看了看房间内的布置,道:“不比太子殿下会享受。” 陈温笑着摇摇头,端起一杯温好的酒抿了一口,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就是王爷不懂了,本宫选的这个地方,一定比那些深山老林的犄角旮旯堆里安全。更何况还有好酒好菜,大家先祭了五脏庙,说起事情来才舒坦嘛。” 战九霄不屑地哼了声,也不动筷也不喝酒,山珍海味摆在他的面前就像是空气一般。 陈温见这人还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只好收起那一副无往不利的笑脸,正色道:“本宫之前的提议,王爷考虑的怎么样了?” 战九霄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果八王爷和黎王联手,我会帮你一把。” “哎哎哎,王爷这可就不地道了。”陈温摆手,“若是如果八王爷和黎王搞在了一起,那王爷出手怎么能叫帮忙呢?您拿这种稳赚不亏的事前来换我的消息可就太没有诚意了。” 窗外没有异动,战九霄收回目光,直视着陈温。 前几天他收到了一封来自陈国的密信,陈温表示会拿先淑妃的事来换取他的支持,言辞间全是诚恳,仿佛他有多么为先淑妃可惜,他索要的报酬又是多么微不足道,最后约他今日来溯溪镇商议此事。 “先淑妃的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太子殿下根本没有筹码来跟我交换利益。”战九霄沉声道。 第八百五十九章 告诫 陈温的脸色僵了一瞬,随后有些急切道:“王爷再怎么调查都是在大黎境内查的吧,陈国的消息再怎么说都会更完善一点,说不定王爷之前查的有什么纰漏,或者,会完全颠覆王爷现在知道的结果呢?” 陈温分析了一通利弊,但是对面战九霄的神色没有一丝松动,他就知道今日自己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战九霄耐心地听陈温说完,脑海中回想的是小时候自己与母妃相处的点点滴滴,就算她是陈国的细作,就算她意图谋害自己的父皇,但是她对自己也确确实实做到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所以之前自己一直百般给她找借口,但是事实早就摆在面前,战九霄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 回忆在母妃去世的那天戛然而止,战九霄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 “先淑妃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斯人已逝,生前种种盖棺定论,本王也不愿意多做纠缠,希望太子殿下明白本王的意思。” 陈温叹了口气,暗道自己倒霉,怎么总是慢战九霄一步。 战九霄把话说道这份儿上,陈温也知道多说无益,只好道:“既然王爷不想再提,那这件事就就此揭过。不过这溪悦楼的菜色确实不错,王爷大可尝尝。” 战九霄扫了眼桌上的菜,一眼看到了一份凤琉璃近来喜欢的甜汤,尝了一口觉得还不错,便召来侍卫吩咐去打包一份。 这番动作当然瞒不过陈温,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战九霄是为了谁才能做这么麻烦的事情,笑眯眯道:“王爷与王妃真是伉俪情深,本宫真是羡慕至极啊。” 战九霄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婧安是个好姑娘,听说已经有了身孕,太子殿下何必来羡慕本王?” 言下之意,你自己又不是没有媳妇儿,不宠着自己媳妇儿来羡慕别人做什么,难道你们夫妻不和? 陈温磨了磨牙,回击道:“婧安自然是个好姑娘,前几天我们一起赏雪的时候,本宫还摸到婧安的胎动了呢?近来婧安嘴挑的很,本宫正要跟王爷取取经怎么照顾孕妇呢?” 战九霄额头青筋鼓动了一下。他当然不知道怎么照顾孕妇,凤琉璃当初怀孕的时候,他正忙着跟齐蓉儿在一起呢。回想起之前种种,战九霄心中对凤琉璃都是浓浓的愧疚之情,当时就算自己还厌恶凤琉璃,做的也着实过分了。 陈温早就调查过战九霄,知道他跟凤琉璃感情之路颇为波折,也知道这是战九霄的逆鳞,因此见好就收,赶紧避开这个话题,道:“说起来,听婧安说当初在大黎的时候与王妃关系是极好的,现在也时时念叨着王妃,一直期待着两人有机会再见。” “琉璃也时常惦念太子妃,不过两人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还是要看太子殿下未来的选择了。”战九霄意有所指。 陈温知道对方这时候不会阻碍自己继位的意思,虽然自己今天来是为了拉拢战九霄,拉拢不成,没结下仇也算是好的。 “本宫竭尽所能。”陈温举杯道。 战九霄与陈温碰了下杯,两人相视一笑,饮尽了杯中酒。 战九霄本无意与陈温结仇,现在两人也算是意见暂时达成了一致,他想到之前岚传回来的消息,意味深长道:“太子殿下,八王爷固然难对付,但是日防夜防,还是家贼最难防啊。” 岚传回来的消息虽然不多,但是战九霄的思想何其敏锐,从三言两语中便看出了陈国的皇后不是好对付的。明面上是看婧安这个大黎的太子妃不顺眼,其实都是在敲打陈温。 显然陈温不是会做傀儡皇帝的人,若是陈国皇后知道了陈温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到时候肯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不过陈国的事情他并不想多插手,借着琉璃与婧安的交情他只说这么一句,其中利弊就由陈温自己权衡吧。 第八百六十章 进宫 “娘亲,哥哥怎么样了。”辰儿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凤琉璃,小胖手还揪着王玱一根手指头。 王玱被辰儿粘的有些害羞,但是被辰儿软软的小手抓着感觉意外的好,因此他也没有抽回来。心里安慰自己这是不想落了战王府世子的面子,不是被这个除了卖萌啥也不会的小胖子俘获了。 凤琉璃收回把脉的手,笑眯眯地摸了摸辰儿的头,道:“哥哥已经痊愈了,你们今天就可以一起玩了。” “噢!太好了!”辰儿乐的一蹦三尺高,飞快凑上去吧唧亲了王玱一口,糊了人一脸口水。 王玱苦笑不得地抹了把脸,小声嘟囔了一声笨蛋,随后下床规规矩矩对凤琉璃行了一礼,正色道:“多谢王妃关照。” 凤琉璃对王玱心中有愧,那里肯接他的道谢,赶紧将人扶起来,道:“都是我疏忽才让张氏有机会对你下毒手,哪里能接你的谢,玱儿你能不计前嫌继续做辰儿的伴读我才是要对你道谢呢。” “不,这件事与王妃无关。”王玱小小年纪,但已经有了乃父之风,腰板挺得笔直,不卑不亢道:“从小父亲教我做人要爱憎分明,王妃对玱儿的爱护之情不会有假,是玱儿自己还看不明白人心险恶才中计了,就当是一个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凤琉璃叹了口气,摸了摸王玱的头,道:“玱儿,你是个好孩子。” 辰儿还没有见过王玱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到对方像个小大人一样跟自己娘亲说话,对王玱更崇拜了,在一边用星星眼看着王玱。 王玱被辰儿灼热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抓了抓后脖颈,道:“在床上躺了许久了,我出去透透风。” “去吧,注意安全。”凤琉璃点点头,还不忘嘱咐。 王玱赶紧跑出了房间,辰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凤琉璃笑着倚在门框上看两人跑远,还能听到王玱抱怨让辰儿不要跟得他那么近,不过语气中没有一丝厌烦。 “王妃。”杏仁上前给凤琉璃批了一件披风,“今日天看着阴沉沉的,搞不好还要落雪,咱们还进宫吗?” “当然要去。”凤琉璃不甚在意地裹了裹披风,“我都好久没有去看太后了,那件事之后太后身体没之前那么好了,我还是去宫里多走动走动,免得太后身上有什么病灶她自己看不出来。” 杏仁心道宫里那么多太医,王妃您去不去没什么区别。但是她也能看出来凤琉璃是真心关心太后,便也没有多说。 回到仪闲院带上自己给太后做的调养身体的药,凤琉璃便坐上她专用的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密不透风的软轿进宫去了。 但凤琉璃的身体状况,就算是包裹的再严实,面对着无孔不入的冷风还是败下阵来,到了长宁宫的时候凤琉璃的脸色已经难看的很了。 “王妃,您看看您!”杏仁都要急得跺脚了,凤琉璃赶忙道:“我们赶紧进去,到了里面就没这么冷了。” 杏仁也知道抱怨解决不了问题,赶紧扶着凤琉璃进了正殿。凤琉璃担心自己的脸色太差惹太后担心,特地在外间暖了暖身体才进去。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凤琉璃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进宫请安还能正好遇上姬浔。他正在给太后诊脉,看到凤琉璃进来,没空跟她说话,但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第八百六十一章 请安 凤琉璃被瞪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暂且压下疑惑给太后请安。 “璃儿,你说你多久没来看哀家了啊。”看着凤琉璃被安排着落座,太后忍不住埋怨。 凤琉璃凳子还没坐热呼,赶紧起来挨到太后身边撒娇道:“璃儿这不一用空就来了嘛,您也知道王府最近乌烟瘴气的,璃儿真是要分身乏术了。” 太后怜爱地摸了摸凤琉璃的发丝,叹息道:“战王娶的那几个侧妃真是一个不如一个,苦了我的璃儿了。” 凤琉璃又好一番撒娇卖乖才把太后哄开心了,同时凑近观察,看着太后面色红润,身体倍儿棒的样子,一颗心一直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姬浔一直冷冷地盯着自己,并且那眼神跟刀子似的,越来越凉,凤琉璃感觉简直如芒在背,实在想不到自己什么时候又得罪了姬浔。 等凤琉璃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姬浔也给太后诊完脉了。太后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姬浔只是开了一副冬季调养身体的普通药方。 “不过,”姬浔语气突然转了个弯,引的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太后娘娘的身体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战王妃的脸色倒是难看的很啊。”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凤琉璃身上,凤琉璃尴尬的迎着众人的视线,摆手道:“我没什么问题,再说了,我就是大夫,有什么我自己会察觉不出来吗?” “医者不自医啊。”姬浔凉凉道。 经过姬浔的提醒,太后才发现凤琉璃的脸色细看确实不好,嘴唇是不正常的红,刚刚自己握着的手也是渐渐变凉,不是身体本身的温度,显然凤琉璃是刚刚烤了火才进来的。 “璃儿。”太后沉下脸色,“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虽然知道姬浔是关系自己,但是也不能再太后面前揭发自己啊,本来局势来给太后请安的,这下反而要太后为自己担心了。 凤琉璃暗戳戳瞪了姬浔一眼,意思是等会儿跟你算账,赶紧跟太后解释。 谁知道姬浔根本不买账,还落井下石道:“战王妃的身体一点风都受不得,根本不应该在这样的天气出门。王妃说自己就是大夫,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凤琉璃实在拿姬浔没办法,只好跟太后解释。太后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感动璃儿孝敬自己,又是生气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璃儿,以后冬日莫要再进宫了。若是想哀家了,便天气暖和了进宫住一段时间,切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太后语气严肃,凤琉璃知道这事儿没有转寰的余地了,只好蔫搭搭地点头应下。 姬浔目的达成,知道凤琉璃不会放过自己,赶紧告退一溜烟溜走了。 等到凤琉璃追出来的时候,姬浔的人影都看不到了。 “王妃,咱们赶紧回去吧。”杏仁抱着太后赐给凤琉璃的大氅追出来,急匆匆道。 凤琉璃气的跺了跺脚,她的身体确实受不住冷风,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披着大氅进了太后特许停到长宁宫口的软轿。 走了一段路,凤琉璃嫌轿子里太憋闷了,把轿帘掀开一条缝,没想到正好看到了黎王府的马车擦肩而过。 第八百六十二章 通风报信 凤琉璃赶紧把轿帘拉上,心中暗暗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杏仁,让轿夫走快一点。”凤琉璃皱着眉头吩咐。 刚刚过去的是黎王府女眷的马车,陆氏没有传召是没有进宫的资格的,现在这个时候只可能是姜婉进宫请安。若是说大黎凤琉璃最不想跟哪个人对上,那绝对是姜婉无疑了。就算现在她已经跟战九霄冰释前嫌了,但是想起之前战九霄对姜婉的脉脉情意,凤琉璃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而且当初两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完全是自己不曾参与过的过往。若不是当初的凤琉璃使出了百般手段横插一杠,现在战九霄跟姜婉肯定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模范夫妻了。 凤琉璃只恨这马车为什么不能直接飞到战王府,又在心中暗暗祈祷姜氏不要来找自己麻烦。 但是天算不如人算,马车不但没有加速,反而被拦住了。 “王妃,我家夫人有请。”外面传来丫鬟清脆的声音,在凤琉璃心中就是魔音贯耳。 杏仁注意到了凤琉璃难看的脸色,握着她的手道:“王妃,您若是不想去,奴婢给您直接回绝了就好。” 凤琉璃咬咬牙,道:“不用,就在宫门口,她又做不了什么。” 若是她说不见,那姜婉也不可能强行拦她,但是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自己这个心结还是得自己来解开。 凤琉璃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上了黎王府的马车。 “姐姐,快请坐。” 熟悉的声音,凤琉璃惊讶地睁大了眼。 马车里昏昏沉沉的,陆氏的脸隐在朦朦胧胧的烛火后面,捧着一杯热茶塞进了凤琉璃冰凉的手里。 “妹妹怎么这个时候进宫?”凤琉璃惊讶,“是后宫有什么事吗?” 陆氏摇摇头,低声道:“姐姐,我进宫是为了寻你。” “我?”凤琉璃意识到陆氏的神色不太对,稍加思索,用口型问道:“黎王?” 平日里陆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迈的,能让她这么神神秘秘的,只有可能是幺蛾子不断的黎王了。 陆氏面有哀色,叹着气点头,“最近天气严寒,姐姐身体又不好,还是不要出府了。平日里的吃食也要多加注意,千万要注意身体。” 说到这份儿上,凤琉璃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来是黎王要对自己动手了。陆氏是来提醒自己注意安全,提防身边人的。 看着陆氏温婉的面容,凤琉璃心中流过一丝暖意。陆氏在黎王府不受宠,姜婉对她多有苛责,自己当初不过是随手帮了她几次,竟然能让她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提醒自己。 “多谢妹妹了。”陆氏的手竟然比自己这个病人还凉,凤琉璃紧紧握着陆氏的手,“我一定会注意的,妹妹以后也要多关心自己,想找我的话直接去战王府就行了,不要大冷天的跑来跑去。” 言下之意让陆氏不要再以身试险,还有就算是最后黎王落败,战王府的大门也永远会对陆氏打开。 陆氏泪盈于睫,看着凤琉璃诚意满满的眼睛,抿着唇用力点了点头。 一想到那一晚上,因为孩子哭闹着要见父亲,自己破格去了王爷的书房。因为在门口听到了王爷在跟幕僚商量事情,就没有守在门口没有进去,谁知道却无意之间听到了王爷要对凤琉璃下手。 当时自己吓得六神无主,也不敢在那里待着,急匆匆离开了,路上还遇到了姜氏,幸姜氏平日里就不怎么理睬自己,才躲过一劫。 王爷若是知道了自己偷听的事情,姜氏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后果,但是这么大的秘密埋在她心里,多日以来寝食难安,今日才终于下定决心来找凤琉璃。 来给凤琉璃通风报信,若是被黎王发现了,自己能保住性命就算是好的。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陆氏只希望黎王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不要苛待自己的孩子。 但是若是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凤琉璃被害于黎王之手,扪心自问,陆氏也做不到。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聊的时间也不短了,再拖延下去恐怕惹人怀疑,凤琉璃知道陆氏在黎王府多有掣肘,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用力握了握陆氏的手,转身离开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安排 凤琉璃心事重重地回了王府,路过辰光院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战九霄意料之中地不在。凤琉璃心中不安之意更甚,步履匆匆地回了仪闲院。 “王妃,您脸色怎么这么差!”刘嬷嬷一见凤琉璃就垮起了脸,扶着人进了暖阁。 凤琉璃凝神想着陆氏的话,细细思索一番自己现在的情境。王府无疑是最安全的,府印才能够张氏那里拿回来之后,王府被自己整治的如同铁桶一般,想要在王府中安插刺客应该是不太行。 不过想到之前给张氏通风报信的人,凤琉璃对自己又没有那么自信了。虽然那种小喽啰造不成什么实际伤害,但是蚂蚁多了咬死象,也实在不得不防。 凤琉璃琢磨了一番,将自己信得过的三个人叫过来,一一吩咐道:“刘嬷嬷,最近仪闲院的饭食你亲自去盯着,千万不能让第三人接手。杏仁,以后饭点你去把辰儿玱儿叫过来,他么同我一起吃饭,还有看着他们最近别让他们出府。荼月,我的汤药每天你来熬,药材都用我们自己铺子里的,也万万不能让其他人接手。” 三人看着凤琉璃严肃的神色便知道这都是马虎不得的大事,也严肃应下,纷纷散去做自己的事情。 凤琉璃按了按眉心,想着等战九霄回来之后自己要再与他商议一番。 一直到日暮西山,战九霄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一张俊脸上不仅仅是尘土,甚至眉尾处还有一道细细的伤疤。 凤琉璃心疼地摸了摸战九霄的脸,一时也忘了黎王的事情,赶紧给他处理脸上的伤。 “这是怎么弄的啊?”凤琉璃一脸心疼。 说实话,这点伤口若是放在凤琉璃身上,都是不赶紧治就愈合的那种,更何况是战九霄这样皮糙肉厚战场上厮杀出来的男人。 但是这虽然是小伤口,凤琉璃借由这个又想到了战九霄身上横七竖八的伤痕,一时间心疼坏了。又是清洗又是笑消毒,还跃跃欲试要把这个伤口包扎起来。 战九霄本意也是卖一下惨,享受一下凤琉璃的关心,但是一看凤琉璃拿着那么厚的纱布要往自己头上包还是退缩了。虽然媳妇儿的关心很让人舒服,但是自己的英武形象也是绝对不能破坏的。 “最近黎王不知道怎么了,跟疯狗一样到处咬人。”战九霄捉住凤琉璃的手牢牢困在掌心里,“今日还派了刺客就在大街上刺杀一个刑部的侍郎,我刚好看见就帮了一把。” “怎么会这样。”凤琉璃呢喃,想起了陆氏的话,顺便给战九霄说了。 一听到黎王竟然敢对凤琉璃下手,战九霄的怒气值直接冲到了顶峰,唰一下站起来,咬牙切齿道:“我现在就进宫,黎王如此心狠手辣,看看皇上是否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 “王爷!”凤琉璃拉住战九霄的手,“你先稍安勿躁,现在我们手中并没有证据,若是要揭发黎王只靠着陆氏的三言两语是不够的,甚至还有可能被黎王反咬一口。而且现在宫中已经落匙,现在进宫于理不合,我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战九霄刚刚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现在被凤琉璃安抚着稍微平静了下来,也想明白了黎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扳倒的,只好压着怒火坐了下来。 第八百六十四章 刺杀 细细思索了一下,战九霄道:“琉璃,我身边的暗卫暂时拨到你身边。还有府内最近不要让新人进出,一切吃食都要试毒后再用。” “我都安排好了。”凤琉璃靠在战九霄身侧,“府内的事今天都安排下去了。不过暗卫的事情还是暂且不要动了,免得打草惊蛇。而且黎王最近不是动作频繁,他要来对付我肯定首先要拖住你,安慰还是你带着吧。” “不行——” “王爷。”凤琉璃伸出一根食指贴在了战九霄的薄唇上,打断了他的话,轻声道:“听我的,王府内比外面安全多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看着凤琉璃坚定的眼神,战九霄只好点头,“暗卫可以不全部调过来,但是你身边也一定得有人跟着,不然我不放心。” 凤琉璃也知道这是战九霄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便点头道:“黎王应该不至于蠢地直接派刺客来王府,不过辰儿身边也要有人,我怕杏仁看不住他们两个。” “好,我现在就去让林檀安排人手。”战九霄轻轻吻了一下凤琉璃的指尖,定定地看着凤琉璃,低声道:“琉璃,你一定不要有事,我不能再失去一次你了。” 凤琉璃看着战九霄的眼睛,认真地点头,“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战九霄重重地搂了一下凤琉璃,便大踏步地离开了仪闲院。 他身边的暗卫数目也不算多,战九霄在考虑要不要暂且去跟皇上要两个人来,或者去军营里选几个身手好的…… 看着战九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凤琉璃心中稍微安稳了一点,松了口气,叫杏仁来伺候洗漱睡觉了。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神界了。 凤琉璃看着周围熟悉的白茫茫的一片,盘算着自己自从死过那一次,神就再也没有召唤过自己,怎么突然又来到了这儿呢? “天神大人?”凤琉璃试探着喊了几声,漫无边际的地方静的让人心慌,那位神神秘秘的天神并没有现身。 “难道不是他召唤我的?到底怎么回事啊。”凤琉璃嘟囔着,又不抱希望地朝着自己存放丹药的药箱靠近,果然很快就碰上了无形的隔膜。 凤琉璃识趣的放弃了丹药,环视周围,突然看到左边有一片衣角。 “有人吗?”凤琉璃喊了一身,身体不由得紧绷了起来,慢慢朝着那个地方靠近。 这里明明是自己的神识空间,除了自己还是那个神神秘秘的神,还有谁能进来? 越靠近那人那里,凤琉璃越是疑惑,虽然还看不清楚人脸,但是那人穿的衣服跟自己简直一模一样。 凤琉璃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快步跑过去。迷雾消散,她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脸! 更瘆人的是,地上躺着的“凤琉璃”面色惨白,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伤口处正在涓涓冒血。 “啊!”凤琉璃猛地惊醒,双目圆瞪,竟然真的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匕首反射的亮光! 凤琉璃猛地朝床内侧一滚,匕首堪堪落在她身后不超过一指远的地方,“咚”一声扎进了床板里,足以看出刺客用了多大的力气,凤琉璃甚至能感受到匕首划开了自己的寝衣,甚至在背后留下了一长道划痕! 若是自己没有刚好从梦中醒过来,凤琉璃相信那把匕首已经像梦中一般捅进了自己胸口! “有刺客!”凤琉璃一边大叫一边飞快地远离匕首,踉踉跄跄在黑暗中摸索着下床。 不过她的身体还是太过累赘,尤其是刚从噩梦中惊醒,根本使不上力气。刺客也好像不太正常,匕首扎进了床板里竟然拔不出来了。 见她脚已经伸到了床边,刺客索性抛下匕首,飞扑过来用枯瘦的双手掐住了凤琉璃的脖子! 第八百六十五章 疯癫 凤琉璃死死地扒着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对方似乎也不怎么强壮,跟自己半斤八两,都甩不开自己的手。 两人就在床上僵持着,除了他们两个,似乎偌大的王府都陷入了沉睡,凤琉璃猜到门口守夜的侍女肯定已经被放倒了,黎王的动作真够快的。 凤琉璃一边掰着那人的手,一边暗中蓄力,猛地抬腿顶了那人一下。 那刺客闷哼一声,手上一瞬间卸了力,凤琉璃抓住机会翻身将刺客压到了身下反过来掐住了她的脖子,局势瞬间逆转。 这时候凤琉璃才注意打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还有对方完全不专业的刺杀手段。借着朦胧的月光,凤琉璃终于看到了那人的脸。 “张菡怡!”凤琉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被凤琉璃掐着脖子的张菡怡面部紫红,双颊深深的凹陷下去,本来就水灵灵的眼睛可怖的凸出来,眼白发红,还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跟以前温婉可人的张侧妃简直判若两人。 “凤,琉,璃。”张菡怡口中艰难的挤出这三个字。也许是知道自己的刺杀已经失败了,张菡怡卸了力,疯疯癫癫地大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哐当被踹开,来人力气之大甚至将一扇门直接踹掉了下来。 “琉璃!”战九霄快步跑进来,被满背是血的凤琉璃激红了眼睛,目呲欲裂的看着似人似鬼的张氏。 “哈哈哈,王爷,您终于来见我了。”张氏笑声更加尖利,凸起的眼珠紧紧的盯着战九霄。 凤琉璃松了口气,慢慢松开了掐在张氏脖子上的手,颤抖着脱力的双手朝战九霄走过去。 只是她刚刚下床,就看到战九霄脸色骤变。 “琉璃!”战九霄大喊。 凤琉璃敏锐地察觉了背后的破空声,奋力向前一扑,战九霄飞快地伸臂接住了她,张氏的匕首在环抱着凤琉璃的战九霄的胳膊上留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 “当啷”,匕首落在了地上,张氏颤抖着双手,哀哀怯怯地朝着战九霄走了几步,“王爷,妾身不是故意的,您,您为什么要护着那个贱人,不然臣妾不会伤害到您的。” 战九霄面色难看地抱着凤琉璃,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背上狭长的伤口,又听到张氏出言不逊,忍不住上前一脚踹倒了张氏。 “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战九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张氏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了几声,又开始大笑,道:“是,我是不想活了,我现在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战九霄皱起浓眉,不去理会疯疯癫癫的张氏,低头轻声问怀中的凤琉璃:“去我那里处理伤口?” 凤琉璃摇摇头,凑在战九霄耳边道:“只是背上划破了皮,还是先审问张氏,她有可能跟黎王还有联系。” 看着两人在一起咬耳朵的画面,张氏眼睛红的要滴血,在地上摸到匕首,颤颤巍巍站起来道:“王爷,你杀了我吧。你若是不杀我,总有一天凤琉璃要死在我手里!我不会放过她的!” “你的所作所为自有官府处置,本王不会为了你脏了自己的手。”战九霄冷冷道。 “战九霄!”许是被战九霄无情的话刺激到了,张氏崩溃地尖叫一声,冲上来就要抓战九霄的衣服,但是被侍卫牢牢控制住了。 第八百六十六章 吃醋 “我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为什么就看不见呢?”张氏泪流满面,“我从小就仰慕你,八年前前你戍边回京,我第一次见你,你坐在高头大马上,对我笑了笑,我对你一见钟情,但是你为什么喜欢上了凤琉璃这个妖女!” “一定是凤琉璃!是凤琉璃这个贱人蛊惑了你!王爷,你清醒一点!”张氏被四个侍卫压制在地上还不死心地挣动着,力道之大,众人甚至听到了她胳膊脱臼的声音。 “还有这种事?”凤琉璃戳了戳战九霄的腰,垮着脸用口型问道。 战九霄有口难辩,八年前有没有对人笑他早就忘了,还是戍边回京那么混乱的时候,自己可能就是无意间跟张氏对上了眼而已。不过看着张氏疯疯癫癫的样子,是她臆想出来的也不可能,战九霄觉得自己不会勾搭对一个未出阁的陌生女子的。 隐晦地拍了拍凤琉璃腰,战九霄对张氏淡淡道:“该清醒的是你。你入王府之前本王从来没有记得见过你,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还有,你若是再敢对王妃不敬,舌头也不用要了。” 张氏还欲再说话,战九霄已经让人把她的嘴巴塞了起来,对侍卫吩咐道:“张氏禁足,她若是踏出院门一步,你们脑袋就不用要了。” 侍卫赶紧应下,将疯疯癫癫的张氏拖走了。 将下人屏退,战九霄终于能看看凤琉璃背上骇人的伤口了。 “就是血流的多,伤口又不深,还是先处理你手臂上的。”凤琉璃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膀,随后就被战九霄的大手牢牢按住,又轻又快地把她的伤口包扎完了。 接着凤琉璃给战九霄手臂包扎,屋里气氛有些沉闷,凤琉璃开玩笑道:“没想到王爷当年这么风流,戍边回京还不忘勾搭人家小女孩,也不怪张菡怡为你要生要死的。” 说着,手上打结的时候还用力了一点,战九霄立马嘶了一声,苦笑道:“我是真的忘了,八年前的事情谁还能记得啊。再说了,谁知道张氏说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当时我是对别人笑的呢。” “我管你对谁笑。”凤琉璃白了战九霄一眼,拍拍手,“包扎完了,以后每天来我这里换药。” “好了,我以后只对琉璃笑行不行?”战九霄难得见凤琉璃这个样子,哭笑不得地将人抱在怀里,“吃醋了?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凤琉璃打掉他的手,红着脸道:“谁吃醋了,你赶紧去审问张氏,别去晚了被灭口了。” 战九霄也知道这是争分夺秒的事情,只好在凤琉璃额头落下一个吻,轻声道:“你这里不能睡了,今晚去辰光院,我很快回来。” 战九霄步履匆匆走了,刘嬷嬷带人来收拾凌乱的房间,杏仁和荼月扶着凤琉璃去了辰光院。 没等多久战九霄就回来了,脸色难看道:“张氏疯了,什么都审不出来。” 这个结果页不意外,看着张氏那个样子凤琉璃也早有预料,拿着湿帕子边给战九霄擦脸边道:“那应该不是黎王动的手。行了,今晚太累了,赶紧休息吧。” 战九霄眼中闪过一丝暗光,不管是不是黎王动的手,张氏既然跟黎王合作过,那他就别想躲开这盆脏水。 第八百六十七章 接旨 “混账东西!”黎王书房里,几天前刚换了一遍的珍贵瓷器又被他摔了个稀巴烂。 摔在地上飞溅的碎片差点划到了江林靳的眼睛,他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倒霉的吸引了黎王的怒火。 “你说,那个贱人是不是你指使的?”黎王揪着江林靳的衣服,咬牙切齿道。 “王爷,冤枉啊,我怎么敢不经过您的同意做事?”江林靳心中叫苦,“再说,我手下也没有人能联系到张侧妃,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啊。” 黎王也知道自己这是迁怒,没好气地将江林靳惯倒在地上,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虽然江林靳什么都没干,但是谁让自己选了这么阴晴不定的一个主子呢,只能忍气吞声地当出气筒了。 “张氏不能留了。”黎王面色阴沉,“本来看她还有点用处留她一条贱命,但这贱人竟然蠢到自己去打草惊蛇。战九霄肯定会把这件事落在本王头上,本王之前的布置岂不是都功亏一篑了!” 黎王越想心情越差,看着房间里唯一出气筒也越来越不顺眼,骂道:“本王养你是做什么吃的?!还不想个法子把张氏这件事遮掩过去!” 江林靳赶紧应是,揣摩着黎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王爷,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我们从张氏这件事里摘出来。虽然战王知道我们跟张氏有关系,但是皇上还不知道,所以当务之急是要稳住皇上啊。” “这本王能不知道?”黎王想到了今日的遭遇,心中郁气更盛,“皇兄不知怎么偏偏今日罢朝,本王想进宫求见还被拦在了宫外,真是诸事不顺!” 怎么会真么巧?江林靳偷偷看了眼只知道撒气的黎王,心中划过一丝不妙的预感。 书房的门突然被敲响,黎王本想让门外的人滚,谁知道来人先发制人,急道:“王爷,宫里来圣旨了!” 黎王悚然,与江林靳对视一眼,终于也意识到了情况似乎不太对。 匆匆赶到正厅,姜氏已经在招待传旨的太监了。黎王使了个颜色,姜氏会意,将一个荷包在桌下塞给了太监。 太监颠了颠荷包,黎王脸色稍微缓,但随后太监竟然将荷包又还了回来,黎王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 “王妃,咱家可不是这种人。”太监颇为趾高气昂地站起来,整了整衣摆,道:“王爷,接旨吧。” 黎王脸色难看地拉着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姜婉跪在地上,太监尖利的声音宣读完圣旨之后,就算是久居深闺的姜婉脸色都白了下来。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姜婉颤颤巍巍问道。 就算心情再怎么不好,看着姜氏那张我见犹怜的脸色黎王也不能对她发火,只得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不是什么大事,你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进宫去找皇兄商议此事。” “王爷,快接旨吧。”太监提醒。 黎王咬着牙接过了似有千斤重的圣旨,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褒暗贬的文字几乎要吐出血来。 戍边!皇兄竟然要让他去戍边! 自从三年前他力挽狂澜,从战九霄手中接过了那一堆烂摊子,边境近几年无人敢犯,何至于他这个在朝中如日中天的王爷去戍边!自己若是真的走了,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自己就彻底远离了权力中心,朝中就彻底成了战九霄的天下! 果然,皇上跟战九霄才是亲兄弟啊。 黎王嘴角讽刺的勾了勾,圣旨在他手中被蹂躏的几乎看不清楚原来的字迹。 强作镇定地派人送走了传旨太监,黎王稍微安抚了一下六神无主了姜氏,便马不停蹄地进了宫。 第八百六十八章 进宫 御书房外,黎王不出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张公公,您这是什么意思?”黎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面前这个老奸巨猾的大内总管。 “王爷唉,咱家哪有胆子拦您啊,是皇上在跟战王商议要事呢,谁都不让进啊。”张公公一张老脸笑地及其和蔼,态度也十分艰决,就算是黎王现在砍了他,他也不能让黎王往里走半步。 “那劳烦公公通报一声,本王确实有要事要面见皇兄。”黎王知道现在不是自己摆架子的时候,只好忍气吞声地退了一步。 谁知道张公公竟然还是摇头,笑眯眯道:“王爷,皇上说了,战王出来之前谁都不能打扰。” 黎王额头冒出一根青筋,太阳穴鼓动,咬牙切齿道:“张公公今天是一定不给本王这个面子了?” 无论黎王怎么威逼利诱,张公公都是像一尊笑面佛一样,回答也只有硬邦邦的一句话:“皇上吩咐了不能打扰,咱家也不敢抗旨啊。” “好!那本王就在这里等着!”黎王大袖一甩,“皇上还能跟战王聊一整天不成?” “王爷请便。”张公公笑道。 “狗仗人势。”黎王低声唾骂,但是张公公想没听见似的,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日头渐渐大了起来,黎王被晒得有些受不了了,但是御书房的门还没有开的样子。他的眼神恶狠狠的,一会儿钉在御书房门口,一会儿落在张公公脸上,但是两者都不动如山,愈发显得着急的他是个抓耳挠腮的小丑。 “张公公,”黎王还是屈服了,“您帮忙打听一下皇兄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黎王内心安慰自己,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到自己大计将成那天,什么张公公李公公,都是自己手下的一条狗。 不过还没等张公公跟黎王打太极,御书房的门就打开了,战九霄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黎王。”战九霄走出来,意味深长地跟黎王打了声招呼。 黎王懒得跟战九霄虚与委蛇,大步朝御书房里面走,经过战九霄的时候,轻飘飘的声音传入耳中:“黎王殿下戍边可要注意安全,边境危机四伏,可不要一不小心丢了性命!” “你!”黎王双目圆瞪看着战九霄。 自己戍边的圣旨刚刚接到,战九霄是怎么知道的?!果然这件事就是他搞得,说不定刚刚就在跟皇上商量怎么对付自己! “黎王殿下这么着急,本王就不奉陪了。”战九霄对黎王勾了勾嘴角,满满都是讽刺的意味。 黎王面色阴沉地看着战九霄的大步离开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快步进了御书房。 “皇兄,臣弟最近是做错了什么吗?您为何要让臣弟去戍边!”黎王急匆匆问道。 皇帝坐在书案后,很疲惫地按了按眉心,慢慢道:“守卫大黎边境自古就是皇家的责任,战王也去过,你为什么就去不得?” 黎王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战王去的时候尚且年幼,在边境待几年只能说是历练,但自己现在正是在朝堂大展身手的时候,怎么能去边境浪费时间! 吭吭哧哧了一会儿,黎王只能阴阳怪气了一句:“就算战王之前对皇兄多有不满常有微词,皇兄果然还是最宠爱战王。” 皇帝猝然睁开了眼,看着黎王道:“黎王这意思,是说朕偏袒战王?” “臣弟不敢。”黎王干巴巴道。 “你不敢,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东西吗!”皇帝突然发难,将手边的一摞奏折摔在了黎王脚下。 第八百六十九章 败露 黎王被皇帝突如其来的发难下了一哆嗦,膝下一软便跪了下去,低头道:“臣弟不知皇兄此话从何说起。” “好一个从何说起。”皇帝站起身走到黎王身前,“你自己看看奏着上写的什么。” 黎王的视线中只有皇帝的鞋尖,他也不敢抬头看皇帝的脸色,只好捡起一本奏折一目十行地看完。 “啪嗒”,奏折掉在了地上,黎王脸上血色尽褪。 那竟然是他之前对战王下手的证据!奏着上白纸黑字写的件件分明,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黎王自己都想不起来了,但是那奏折上都清清楚楚地记录者。 而且不只是他看的那一本,地上撒落的又十数本,单单扫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知道战王肯定是把自己的老底都揭露出来了! 如此多的细节,如此详尽的证据,黎王心中一阵胆寒,战王是隐忍了多久才能将这些东西都悄无声息地查到,自己手下到底被战王的人渗透了多少! “皇,皇兄,臣弟冤枉啊。”黎王面色惨白,但还是不甘心地喊冤。 “你还执迷不悟?”皇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黎王,“你知不知道战王随时有机会将这些东西散步出去,到时候别说戍边了,就算将你剥除王位贬为庶民都算是好的。你说自己冤枉,你看看这桩桩件件的证据,你自己相信自己是冤枉的吗!” “但是战王就是清白的吗?!”黎王破罐子破摔,怒气冲冲地看着皇上,“不说别的,就单说他因为先淑妃的事情,多少次对皇兄不敬,暗中调动了多少势力,拖累了多少人,皇兄为什么不去罚他!” “黎王,你还执迷不悟。”皇帝看着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黎王,眼中浮上一丝哀切,“战王确实在先淑妃的事情上多有执迷,但是他都是闷头做自己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伤害过身边的人。黎王,有些事情朕不想跟你追究,是因为朕想留下你这条命你知不知道?” 黎王的喉咙好像突然被卡住了,面色涨红,神色惊恐地看着皇帝。 他对皇帝下毒的事情难道被知道了?不可能!所有参与那件事的人都被灭口了,那毒药也绝对查不到自己头上。再说了,若是皇帝知道了,怎么还能容忍自己,难道他就真的因为血缘而放自己一马? 不可能! “黎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朕这么多年太放纵你了。”皇帝长叹一声,“本来是想你朕并非一母同胞,怕你心中不安,所以平日里对你多有偏颇,谁知道你越长越歪,什么事情都下得了手。朕若是再宽恕你,那便是至大黎的安危于不顾了。” “皇兄……”黎王呆呆的看着皇帝,内心明了。自己做的事情果然逃不过这个大黎权利最高点的男人,自己所有的精妙计划,可能在皇帝面前都是班门弄斧而已。 “黎王,你该远离京城了,不然朕真的不敢想象你会做出什么事情。”说完这句话,皇帝便坐回到了书案后面,不再理会地上瘫着的黎王。 大雨倾盆而下,黎王来时怒气冲冲,走时失魂落魄。一直到宫门口的车马驿,甚至都没有个奴才来给他撑伞。 雨越下越大,黎王也不管侍从劝导自己上马车的喊声,回首看着雨幕中巍峨的皇宫,心想,自己这就算完了。 自己真的甘心就这么完了吗?黎王攥起了拳头。 第八百七十章 一群废物 黎王失魂落魄地回了王府,姜氏一直在正厅等着他,一听到门房通传,立马不顾大雨疾步跑到大门口。 “王爷!”姜氏哭哭啼啼地扑倒黎王怀里,“您终于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黎王回抱住姜氏,暂且压下心中的烦躁,哄道:“没什么大事儿,回去跟你说好不好?本王先去换衣服。” 姜氏这才发现黎王头发散乱,衣服也潮乎乎地粘在身上,赶紧擦擦眼泪哽咽道:“臣妾伺候您更衣。” “王妃身上也淋湿了,还是先去换一身干爽衣服,免得着凉。”黎王心情烦乱,没有心思应对什么都不懂的姜氏,拨开姜氏的手,皱着眉头拒绝了姜氏的示好。 当务之急是跟幕僚商议一下下一步怎么走,自己总不能真的就放弃在京城经营多年的势力去鸟不拉屎的边疆待着。 姜氏心头大恸,泪水又忍不住地冒出来。 她一直清楚黎王多年前就心悦自己,对自己求而不得。但是当年自己喜欢战九霄,就只是把他当个备胎,后来是阴差阳错因为凤琉璃作怪不得不嫁给他。黎王因此也对自己百般讨好,还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的请求,现在竟然能拒绝自己的主动示好? “王爷……”姜氏泪眼朦胧,一双美目中似乎有千般情意,万种哀愁。 毕竟是心爱多年的女人,黎王也着实硬不下心肠,重新揽住了姜婉,道:“婉儿,本王是怕你着凉,你不要多想。” 姜婉小心翼翼地揪住黎王的袖口,怯怯道:“那臣妾能跟王爷一起吗?” “当然,婉儿开心就好。”黎王还从来没见过姜婉这种神情,似乎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时间男人的虚荣心占据了顶峰,将正事通通抛著脑后。 不远处的角落里,陆氏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远去,谁都没有注意到她。 “侧妃,咱们还去见王爷吗?”丫鬟小声问。 “罢了,回去吧。”陆氏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脸上并无失落,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去了。 等安抚好姜氏,已经是月上中天,黎王神清气爽地将一步三回头的姜氏送回院子里,转头就沉下脸色,吩咐侍从将那些光吃饭不干活的幕僚从被窝里拎出来。 下着大雨的夜晚,幕僚们本来睡得正香,突然就被王府里凶神恶煞的侍卫从被窝里拽出来,衣衫不整神志不清地被拖到了黎王多灾多难的书房。 一众歪瓜裂枣里面,只有江林靳打探到了一点消息,彻夜未眠,衣冠未除,此时才保住了一丝颜面。 “诸位睡得好吗?”黎王凌厉的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咬牙切齿问。 众幕僚不知道黎王又发什么疯,战战兢兢地不敢吱声,书房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黎王阴恻恻地看着面前的废物们,越看越觉得不值。 自己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幕僚,来之前都吹得自己跟再世诸葛一般,料事如神舌战群儒不在话下,怎么进了自己府中就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要么就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大道理,要么就闷出个糟糕头顶的烂注意,说他们是废物都玷污了废物这个词。 “诸位到本王府上时间也不短了,本王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终于到了本王有难的时候了,还要仰仗诸位啊。若是这次本王落败,诸位的好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 幕僚们抖得更厉害了,他们面面相觑,好半天才你推我挤地推出一个倒霉蛋,抖着嗓子问道:“我等必定为王爷肝脑涂地,不知王爷遇到了什么难题?” 第八百七十一章 进退两难 黎王将戍边的事情三言两语说完了,盯着众人难看的脸色,道:“诸位有什么办法能让皇兄回心转意吗?” 幕僚们你看我我看你,小心翼翼地讨论了起来。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嗡嗡嗡的议论声还没有停,黎王猛地一拍桌子,道:“若是想不出个办法,本王也不能白养着你们,脑子不中用,就留在府中做个小厮怎么样?” 众人大骇,冷汗瞬间冒了出来。黎王这是要让他们入奴籍啊! “王爷,我等认为,边关是万万去不得的。”还是刚才那个倒霉蛋被推了出来,他擦了把汗,小心翼翼地看着黎王的脸色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让您远离权力中心,您若是真的去了边境,那必定难有归日了。” 见黎王的脸色尚可,幕僚的声音不那么抖了,接着道:“边境地区天高皇帝远,戍边的官员们脾气各有各的古怪,肯定不会像京城的官员这般尊敬您。况且,战王在边境地区经营时间更长,势力更稳固,他若是想给您使绊子,可比在京城容易多了。” “你说的这些本王能想不道吗!”黎王不耐烦地敲了一下桌面,“现在是让你们想办法怎样回绝的,不是让你们车轱辘话的!” 幕僚壮着胆子道:“王爷,陛下已经不信任您了,做再多挽回的事情已经没有意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破釜沉舟。您养精蓄锐这么多年,拼一拼还有成功的可能,总不能白白放手吧。” 一口气说完后,幕僚大气都不敢喘,弯腰在一旁静等着黎王发落。 过了许久,幕僚脚都要站麻了,想着自己应该是赌对了,便横下心来要接着继续说什么。 “混账!”黎王猛地起身踹翻了那幕僚,气喘吁吁地环视众人,“本王让你们出主意,你们就想出了这么个大逆不道的办法?!” 幕僚们抖着身体跪了一地,一个个脑袋都恨不得埋进胸膛里,鹌鹑似的缩着不敢出声。 “都给本王滚!”黎王给跪得进的两人一人一脚,赤红着眼睛吼道。 幕僚们很快就滚出去了,黎王脱力般的瘫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谋反吗?黎王闭上眼睛。 他知道,刚刚自己发火不是因为那人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而是因为对方戳中了他最隐秘的心事。 人,现在他这边的人不少;兵,这些年也从战王那边拉拢了一些;理由,皇上都要置自己于死地了,还不够吗? 不过这件事不能急,有战王在京城,自己还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还要从长计议。 黎王这边愁云惨雾,战王的心情也不怎么好。 傍晚时分他亲自安排好了王府的守卫,便马不停蹄的来了仪闲苑。院子里空荡荡的,战九霄以为是凤琉璃不喜吵闹,便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进了凤琉璃常待的暖阁。 凤琉璃背对着门口不知道在做什么,战九霄轻唤一声:“琉璃。” 全神贯注的凤琉璃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哆嗦,赶紧划拉了一下桌面上的东西,强作镇定地转身道:“王爷,你进来怎么没声啊。” 但是凤琉璃本就不擅长说谎,何况是面对着知根知底的战九霄,紧张的脸上就写着三个大字:有情况! 战九霄皱起眉头,走进几步捉住凤琉璃的手腕道:“藏什么呢?” 凤琉璃挣脱不及,手里的小包袱落在了地上,里面的药瓶银针医书撒了一地。 “身体又不舒服了?”战九霄的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之前琉璃的虽然也时常头疼脑热的,时不时自己给自己把个脉开点药,但是都没有用过银针。 这是出了新情况,还是,病情严重了? 凤琉璃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就是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嘛。姬浔开的药太难喝了,我试试能不能开一些不那么苦的药” 战九霄定定地看了会凤琉璃的眼睛,没说什么,将她揽在了怀里,道:“良药苦口利于病,姬浔好歹是医圣,你乱改他的药方,他知道了不来跟你讨个说法?” 凤琉璃靠在战九霄温暖宽厚的怀抱里,笑骂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要是姬浔来找我麻烦,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第八百七十二章 隐忧 战九霄轻轻抚着凤琉璃清瘦的的脊背,脊柱上的骨节微微硌着他的手。在凤琉璃看不见的地方,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虽然凤琉璃一直说没事,但是脸色越来越差是骗不了别人的,更何况是战九霄这个把她当眼珠子护着的枕边人。战九霄不动声色地环上了凤琉璃的腰肢,感受着怀里人越来越清瘦的身形,心中刀割一般,手臂紧绷着如铁石一般。 凤琉璃感受到战九霄身体的僵硬,轻轻按住了自己腰间的大手,笑道:“最近因为黎王的事有些吃不下东西,等到京城这些烂摊子解决了,我们就能去陇西过好日子了。” 怀中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战九霄只好暂时隐下内心的阴霾,伸出大手包住凤琉璃微凉的脸蛋,道:“好。但是现在也不能不吃饭,明日我去跟皇兄请几个御膳房的厨子来给你做东西吃,你看你瘦的都要皮包骨头了。” “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啊。”凤琉璃撅起嘴道。 战九霄若是真的大张旗鼓去跟皇上说了,那肯定没几天太后就知道了,那肯定又是好一番折腾。再说了,本来自己食不甘味就跟厨子没关系,都是自己身体的陈年旧疴,哪能白白害人丢了工作。 自己的身体。凤琉璃内心长叹一口气,自从死过一回后这具身体就不太行了,就算强行用莲丹救回一条命,但凤琉璃心中隐隐有些预感,恐怕自己撑不了几年,今年入冬以来每况愈下的身体让他这个预感更加明晰。 自己还能撑到跟战九霄一起去陇西的那天吗? “这事儿没得商量。”战九霄加重语气,点了点凤琉璃的鼻尖,“每次跟你一起用饭,就只顾着给辰儿布菜,自己跟个小猫似的就吃几口,我真怕哪天回来看到你饿晕在府里。” “哪有,我也帮王爷布菜啊。”凤琉璃压下心中的不安,飞了战九霄一眼,“王爷现在是嫌弃臣妾瘦了,抱着手感不好了?” 战九霄被好心当成驴肝肺,苦笑不得的拍了下凤琉璃的脑袋,笑骂:“本王还不是关心你,小没良心的。” 两人吵吵闹闹了一阵,时候也不早了,便洗漱上床,凤琉璃微微蜷缩着依偎在战九霄火热的怀抱里,睡得比抱着十个大暖炉还香甜。 在黑暗中,战九霄轻轻吻了一下凤琉璃的眼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琉璃,陪我久一点好不好?” 凤琉璃睡得香甜,战九霄的请求自然不会有回应,他只能将凤琉璃又搂紧了一点,闻着凤琉璃身上淡淡的药香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日风品浪静的日子,黎王的事情已成定局,监视黎王的暗卫汇报说黎王自从那天被皇帝斥责之后便没有出过府。不过战九霄最近的心思也不在黎王身上,在他连续三天进宫给太后请安的,请到太后都忍不住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之后,他终于逮住了神出鬼没的姬浔。 “母后,儿臣想起还有些政务没处理,先告退了。”看着姬浔给太后诊完脉退下,战九霄立马起身道。 太后被战九霄搞得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他突然告退也糊里糊涂地同意了,想着改天皇帝来请安的时候一定要问一下他这个弟弟这是又怎么了。 第八百七十三章 诊治 “姬大夫,请留步。” 战九霄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姬浔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突然对自己尊敬起来的战王,脑海中冒出了跟太后同样的疑惑。 这人可是当年找自己来京城治疗瘟疫的时候都是凶神恶煞的,还有他兄长,当今圣上也是跟他一般恶劣,姬浔骤然听他称自己为“姬大夫”,条件反射般的打了个哆嗦。 “战王有什么事吗?”姬浔警惕道。 虽然觉得姬浔的眼神有些怪异,但战九霄注意力并不在姬浔身上,现在姬浔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十分有用的工具人。 “琉璃最近身体不太好,她怕本王担心又不肯如是相告,所以姬大夫能不能去瞧瞧她到底是怎么了。”战九霄彬彬有礼道。 一听到是关于凤琉璃的身体,姬浔也收起了警惕,不卑不亢道:“战王妃与某有旧,这也是某分内之事,战王请带路吧。” 能让战九霄亲自来找自己,姬浔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凤琉璃的身体情况又差了。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她自从回了大黎就心神不宁,恢复了记忆更是时时被战王府那些破事烦心,身体能好才怪了。 想着想着,姬浔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凤琉璃好歹也是个医者,能不知道自己身体是什么情况吗?今天这样,还不是她咎由自取! 想到这儿,姬浔都不想给那个自己找死的凤琉璃看病了,自己可是从来不救自己寻死的人。 “姬大夫,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战九霄沉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无事。”姬浔强作镇定,按下了一走了之的念头。还是算了,战九霄在这儿监视自己,无非就是自动去和被动去的区别,自己还是别自讨苦吃了。 两人到了王府的时候刚过了正午,冬日里太阳最暖和的时候,凤琉这样畏寒惧风常年不出房间的身体能在这时候出来晒晒太阳是最好不过的。但是仪闲院却静悄悄的,姬浔举目看不到一道人影。 他正皱着眉头要说什么,战九霄便压低声音提醒道:“琉璃这时候正在午睡,近来她吃的东西越来越少,睡觉时间却越来越长,人也消瘦了不少。还请姬大夫稍后动作轻一点,本王不陪着的时候,琉璃睡的很浅的。” 姬浔一大早就去跟太后检查身体,刚打完工又被战九霄拉来,对方也丝毫没有让他喝口水吃点饭的想法,明明是请他来看病,还逼逼赖赖诸多要求,并且一进门就被喂了一把狗粮! 是可忍孰不可忍!但是姬浔还是得忍,毕竟他从来不跟战九霄这样的粗人明面起争执,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我看病的时候不喜别人打扰,还请王爷在此止步吧。”姬浔神色入如常,淡淡道。 战九霄虽然不满姬浔独身进入凤琉璃的寝房,但是现在是他有求于人,只好硬邦邦地应了下来。 姬浔扳回一城,趾高气昂的进了房间,战九霄皱着门口在门口徘徊。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战九霄已经忍不住在门口踱步的时候,房门终于被打开了。 “琉璃怎么样?”战九霄立马上前问道。 姬浔眉间郁气环绕,紧抿着嘴唇。战九霄看他久久不言,脸色也难看起来。 “换个房间说吧,王爷。”姬浔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低落。 战九霄吐出一口浊气,大踏步带着人往辰光院走去。 第八百七十四章 再活几年 “之前的事王爷想必都知道了,王妃自从失忆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之前她的身体损毁的着实太严重了,就连莲丹那种逆天之物都不能完全治好。” “后来在楼兰,我已经尽量给她调理身体,但是来了大黎之后,王爷也知道我不能时时看着她,想必喝药她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王府的条件虽然不是大漠里能比的,但是对病人来说更重要的是愉悦的心情,她恢复记忆之后,诸多事物又压在了心头,身体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姬浔边说边观察战九霄的表情,对反一向坚毅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毕竟按照姬浔所说,自己找回了凤琉璃,带她回了王府,不亚于剥夺了她的寿命。 虽然战九霄脸色难看,但姬浔心中也没有快意。他早就把凤琉璃看成了妹妹,挚友,知己,现在凤琉璃身体垮成这样,他心中除了伤感,还有一丝身为医者力不从心的郁闷。 但就算再难受,接下来的话也不得不说。 “王爷,你要有心理准备,凤琉璃的命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照现在的情况看来,她最多还有五年的寿命。” 一口气说完了这个残忍的结果,姬浔等着战九霄大发雷霆。但对方只是沉默的坐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 “喀拉”,战九霄手里的茶杯突然碎裂,滚烫的茶水浇了他一手,身上也未能幸免,但战九霄似乎没有发现一般,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姬浔甚至能看到碎瓷片深深地扎入了战九霄的掌心,鲜血很快涌了出来。 姬浔有些不忍直视地避开了视线,他知道现在言语上的安慰对战九霄丝毫效果都没有,只能等着他自己发泄完毕。如果肉体上的疼痛能让他保持理智也不算太坏,只要是能发泄出来的情绪,都有控制的办法。 房间里静的令人窒息,只有滴滴答答血落在地面的声音规律地响着。 过了盏茶时间,战九霄终于松开手,面不改色地将嵌在手心里的瓷片拔出去,又随便撕了块衣摆上的布擦了擦血,哑声道:“如果我现在将琉璃送走,她会不会好一点?” 正好现在黎王对琉璃蠢蠢欲动,若是能把琉璃暂时藏起来,那既不用担心黎王暗算,又能让琉璃养好身体,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恐怕不行。”姬浔艰难道,“王爷也知道王妃对您的感情,现在将她送走不过是给她平添担忧,对她的病情丝毫没有好处。” 战九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头盯着看着姬浔,眼中泛着血丝,低声道:“那你有没有办法让琉璃再一次忘记我?” 姬浔被战九霄的眼神看得一惊,又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王爷,不可能的。你这也太看的起我了。人的大脑是最复杂的,一旦脑袋出了问题我都不敢说能治,更何况是操纵一个人的记忆。” “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战九霄咬牙问道。 姬浔有些不敢直视战九霄的眼睛,低头叹息道:“照我的水平来说,没有。” 战九霄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向挺直的脊背缓缓垮了下来,双臂撑在桌上用手捂住眼睛,不再言语了。 此时的战九霄不再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将军,也不是一个出身高贵的天潢贵胄,在命运面前,他也只是一个无能为力的丈夫。 姬浔心中不是滋味,他绞尽脑汁思索自己看过的医书中到底有没有被自己遗漏的偏方秘技,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当初凤琉璃怎么活了自己都没搞清楚,更何况现在来让他治病呢。而且凤琉璃这人怪得很,不说她一个按理来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却精通医术,还时常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人间难寻的珍贵药材,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她怪怪的。 对了!姬浔脑中灵光一闪,凤琉璃身上秘密颇多,自己没办法的事她不一定也束手无策,说不定活命的方法就在她自己手里呢! 第八百七十五章 束手无策 “王爷,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王妃身上有许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姬浔小心翼翼地试探。 战九霄不为所动,似乎根本没听到姬浔说什么。 姬浔只好自说自话:“我第一次见王妃的时候,便觉得王妃的身体跟精神不太匹配。若是只听她的声音,感觉这是一个强大自信从来没受过挫折的天之娇女。但是后来我也听说了很多王妃的故事,她原来是受过很多折磨的。” 说到“折磨”的时候,姬浔看了看战九霄,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似乎之前自己说完“没有”那两个字之后,一切事物都被战九霄隔离开了。 “知道王妃的生平之后,我终于想明白了那种不和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她的身体那时候便透漏出一股隐隐约约的死气,只是当时王妃精神气很好,把死气压过去了。后来忙着治理瘟疫,相处多了,我也习惯了王妃身上的怪异之处。现在我怀疑,当时是不是王妃也服用过类似于莲丹的丹药,身体已经起死回生了一次?” 说的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姬浔喝了一杯热茶压下心中毛毛的感觉,艰难接道:“在边境的时候,王爷按照常理来说确实是没救了,但是王妃不知怎么以命换来了莲丹救了王爷,后来半颗莲丹更是让王妃苏醒。可能是半颗药力不够的原因,才让王妃失忆了。” “王爷,说不定生门的钥匙就在王妃自己手里。”姬浔慢慢说出了自己长篇大论的结论。 战九霄终于有反应了,但他只是摇摇头,声音沙哑:“姬大夫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至于凤琉璃的怪异之处,战九霄如何不知道,他也一直期待着那天凤琉璃突然健健康康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神神秘秘地治好了自己,这一天久久不来,战九霄也一直心存幻想。 直到那天,战九霄回府的时候看到凤琉璃在看着辰儿跟玱儿拿着木剑比划,两个小孩还控制不好力道,玱儿一时不察一剑劈向了辰儿的肩膀。 战九霄是觉得这点小打小闹算不了什么,最多就是皮肉青一块。但是凤琉璃着急的就要去抱辰儿躲开,不过刚跑了几步便捂着心口弯腰停了下来。 两个小孩没发现凤琉璃的动作,玱儿在跟辰儿道歉,辰儿只是揉了揉肩膀又乐呵呵了。 但是战九霄清楚地看见了凤琉璃惨白的脸色,还有额头上隐隐约约的冷汗。 那一刻战九霄的幻想破碎了,他知道凤琉璃是最心疼辰儿的。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连辰儿都保护不了了,若是还有办法,凤琉璃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姬浔不知道战九霄为什么执着于问自己反而不去问近在眼前的凤琉璃,但他还是颇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案,还不忘强调:“说按常理说,五年都已经是勉强了。” 姬浔还想劝战九霄去跟凤琉璃问清楚她身上的怪异之处,但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左明的声音响起:“王爷,王妃醒了。” 战九霄立马起身,硬邦邦跟姬浔道:“本王先去陪琉璃了,姬大夫慢走。若是有了什么救治琉璃的办法,还请尽快告知,本王愿意用拥有的一切来换琉璃的生命。” 见对方确实是听不进自己劝告了,姬浔只能苦着脸点头,心想还是自己回去再多翻点医书吧。 第八百七十六章 承诺 走出去一段路,左明看着有点失魂落魄症状的战九霄,忍不住提醒:“王爷,您的手怎么了,还在滴血呢。” 本来以为王爷是要来让王妃包扎的,但是看当时王爷就跟大名鼎鼎的医圣在一起,为什么不顺便让他给上点药,还有衣服上又是水渍又是血迹的,王爷不会想这样去见王妃吧? 战九霄这才注意到自己衣着着实有点邋遢,干咳一声调整了一下情绪,道:“你先去王妃院子里守着,本王等会儿再去。” 说完就赶紧回去换衣服了,左明看着反常的王爷,还有刚刚面色也不对劲的姬浔,暗道难道是两人打起来了? 不对啊,姬浔跟王爷比起来就是个弱鸡,就算是下毒都找不到机会吧? 挠了挠头,左明放弃思考,匆匆赶去仪闲院了。 凤琉璃午睡睡了将近两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头昏脑胀的,杏仁给她端了一碗提提神的汤药也没用,整个人恹恹的。 “王妃,您这是怎么了啊。”杏仁愁眉苦脸的,端着被凤琉璃喝过却几乎没怎么变样的满满一碗汤药几乎要愁掉了头发。 “就是畏寒嗜睡而已,我不是一直这样嘛。”凤琉璃不愿让身边人无谓的担心,强笑着遮掩。 但杏仁好歹也是凤琉璃的半个徒弟,岂能不明白凤琉璃连日的困倦已经不是畏寒能解释的了,但是王妃不说她也没办法,只能抿着唇起鼓鼓的站在一边。 战九霄处理好了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马不停蹄地来了仪闲苑。凤琉璃看到他的时候满脸惊讶,“王爷,今日无事吗?” 战九霄暗道今日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还得到了一个最坏的答案。但是那些话他不想让凤琉璃知道,尽管他心里明白凤琉璃肯定对自己的身体有数。 “回来看看你。”战九霄坐在凤琉璃身边,两人自然而然搂靠在一起,周围的人默契地退了出去。 “我没事,现在黎王刚刚被打压下去,这时候他最可能临死反扑,王爷可不能掉以轻心啊。”凤琉璃玩着战九霄腰间的玉佩,叮嘱。 战九霄不答反问:“中午是不是没吃饭?” 凤琉璃词穷,好笑地捶了一下战九霄,“我在跟你说正事呢!” “我不是也跟你说过,你就是我最大的正事。”战九霄受伤的那只手在凤琉璃的视野盲区牢牢搂着她,板起脸来道:“本王问你话呢!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凤琉璃翻了个白眼,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就是拒不回答了,王爷能拿我怎么样啊?” 战九霄还真不能拿凤琉璃怎么样,对方翻白眼他都觉得可爱的不得了。这么个玻璃似的媳妇儿,打不得骂不得,只有好声好气地宠着呗。 战九霄认真的看着凤琉璃眼睛,缓缓道:“琉璃,你得好好吃饭,我真的很想跟你一起去陇西,我们两个游山玩水,白头偕老。生同衾,死同椁。” 被战九霄深邃的眼睛盯着,凤琉璃有种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的感觉。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主动上前吻了吻战九霄的眼睛,低声道:“我也盼望着那一天。” 战九霄的眼睛有些酸涩,他抱住了凤琉璃,道:“你若是再离开我,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要找到你。” 凤琉璃很想也做出什么承诺,但是她不能。万一哪一天她撑不下去了,战九霄还有辰儿陪着,她不想对方做傻事。 因此凤琉璃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回抱了战九霄。 战九霄怕待的时间长了自己情绪控制不住,过了一会便找借口离开了。 左明守在院门口,看自家王爷从王妃那里出来还是黑着脸,心中愈发忐忑。 第八百七十七章 寻找神医 左明跟在脸上阴云密布的战九霄身后,紧绷着神经跟他进了书房,脑袋中疯狂回想最近关于王妃的种种一遍王爷突然发问。 “左明,去陇西的那队人到了吗?”战九霄突然问。 “陇西?”左明一愣,大脑飞速运转调出资料,“昨日刚到,尚在休整,王爷有什么新吩咐吗?” 刚接到战九霄调派人手去陇西的消息的时候左明就满头问号,不知道王爷派那么一队精锐去陇西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什么。不过那也轮不到他来问,他只要服从命令就够了。但是现在王爷又来问,未免有些太关注了吧。 战九霄看着手心里被血迹渗透的纱布,道:“让他们停止陇西的一切活动,去调查大黎,不,是所有有人的地方,有名气的神医,只要不是招摇撞骗的,不管是江湖上的还是有官职的,无论用什么办法,都给我带回来。” 去陇西的一队人是皇上让黎王戍边之后他派去的,就是为了调查一下以后他们隐居的地方,给琉璃打造一个完美无缺的环境。但是现在这个情况,那些都往后放,琉璃的身体才是最关键的。 左明糊里糊涂地应下,出门的时候还在心里念叨:“王妃不就是神医吗,之前京城肆虐的瘟疫就是王妃治理的,再不济大黎最有名的医圣刚来过王府,难道还有比他们还要厉害的大夫?再说了,王府有人得病了吗?” 战九霄坐在书房里,明明外面是冬日难得的艳阳天,他却觉得寒冷彻骨。 琉璃对于血的味道很敏感,可能是行医的时候见惯了伤者,往常他身上无论多小的伤口都逃不过琉璃的眼睛。但是今天手上的伤口太深,他还没等止血就去了仪闲苑,但是琉璃竟然没有闻到血腥味。 她的病情不仅让她嗜睡,连五感都开始迟钝了。 一想到凤琉璃可能再一次在自己面前失去呼吸,战九霄心如刀绞,简直没法呼吸,窒息到眼前都开始发黑。 冷静下来。战九霄手指扣进手心的伤口里,在心里一遍遍警告自己。手心的疼痛让他剧烈的心跳平静下来,他提笔胡乱写了份最近身体不好不去上朝的折子丢在桌面上,深呼吸几下,起身再次往仪闲院走去。 凤琉璃觉得战九霄最近怪得很,不去上朝就算了,以前他也经常因为各种事不去,但是每天都宅在王府就不对劲了。之前战九霄忙的三天两头不回家都是正常的,怎么突然这么闲了?被派去戍边的是黎王,不是他啊! 偏偏战九霄还振振有词:“黎王戍边的事儿已成定局,现在关键是看住你防止他狗急跳墙。” 凤琉璃直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但是战九霄打定主意不告诉她她也没办法,两个人慢慢耗呗。 这天,战九霄正端着一碗黑乎乎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的药汁跟凤琉璃对峙。 “琉璃,这真是最后一碗了。”战九霄按了按眉心,劝道, 凤琉璃做了个呕吐的表情,苦着脸,“你刚刚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这一碗比上一碗还大!而且还难闻。” 凤琉璃皱了皱鼻子,疑惑道:“我之前怎么没闻过这碗药的味道,姬浔又给我开新药了?不对啊,他怎么没告诉我?” 第八百七十八章 吃醋 “他本来是要给你说的,但是那时候你在休息,我就让他先走了。”战九霄说谎根本不带脸红的。 这是他找来的最近的神医新开的药方,那神医开的时候也很为难,本来大夫开药方之前时绝对要看病人的,但是战九霄怕惊扰了凤琉璃,只把姬浔逮过去让他跟那个神医描述凤琉璃的情况。 姬浔也很无奈,只能被迫跟战九霄折腾,最后开出来的这个药方只能说是无功无过,只是药材下的比较狠,难喝了点。 偏偏那大夫还是医圣的仰慕者,回去之后在同行里大肆宣传自己在战王府见到了医圣,导致战九霄的人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大夫,人家一听说是战王府的,都说自己医术远远比不上医圣,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来献丑。 导致战九霄最近看姬浔越来越来气,但是有求于人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忍着了。 “那我改天去宫里问问他。”凤琉璃推拒着战九霄递过来的碗,嘟着嘴巴,“明明知道我喝不下这么苦的药还开,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听到凤琉璃语气的亲密,战九霄心中的苦中又加了酸。又苦又酸,滋味绝对比干了手里这碗药还难受。 虽然知道凤琉璃只是将姬浔视作兄长,但是一想到凤琉璃的命是姬浔救回来的,他还跟失忆后白纸一张的凤琉璃在楼兰亲密无间地相处了三年,战九霄心中简直翻了一缸百年陈醋! “你若是想跟他聊,我现在就把他找来。”战九霄酸溜溜道。 两人朝夕相处了这么久,心意相通,凤琉璃一听就感受到了战九霄的醋意,装模作样地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笑着调侃:“好大的醋味啊,王爷,是不是厨房里醋缸倒了啊。” 战九霄也不恼,光明正大的承认了自己吃醋,还大义凛然说道:“只要你能老老实实把药喝了,你想跟姬浔聊多久就聊多久,他住到王府里来都没问题。” 看着战九霄强作不在意的样子,凤琉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爷您别说了,我喝药还不行吗。” 战九霄终于如愿把药碗塞进了凤琉璃的手里,盯着对方一滴不漏地把药汁喝完,接过碗同时眼疾手快的将一块糖果塞进了凤琉璃的嘴巴里。 凤琉璃将糖果用舌头顶着在嘴巴里滚了一圈驱散苦味,道:“新买的糖果?之前没吃过唉。” 战九霄笑道:“是辰儿给的,我那天去看他跟玱儿练武,结束了他悄悄塞给我的。说听到你每次喝药都喊苦,让我给你喝药的时候吃,还让我看着你好好喝药。你看看你,小孩子都比你懂事。” “哪有啊……”凤琉璃脸颊红红的,小声说。 自己跟战九霄耍赖的时候竟然被辰儿看到了!凤琉璃在心中懊恼,自己在辰儿眼里的母亲形象啊! 战九霄给凤琉璃擦嘴,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活泼的声音:“娘亲!娘亲!辰儿来了!” 辰儿今天好不容易赶上了凤琉璃没睡觉的时间,整个人兴奋非常,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进了房间。 战九霄赶紧截住辰儿,顺势将对方举在了自己肩膀上。心中暗松一口气,现在的凤琉璃可禁不住辰儿撞,这小崽子没轻没重的,改天跟他好好说说。 “父王父王,放辰儿下来吧。”辰儿虽然很喜欢在战九霄肩膀上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但是还是好几天没见到的凤琉璃对他更有吸引力,两只小手合十请求道。 “辰儿给娘亲抱。”凤琉璃也伸手欲要接住辰儿。 战九霄却避开凤琉璃将辰儿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地上,自己捉住了发凤琉璃的手道:“这小子最近又长胖了不少,怕把你压坏了。” “辰儿没有长胖!”还没等凤琉璃开口,辰儿就鼓着肉肉的腮帮子,跳脚道:“辰儿是长高了,结实了!哥哥就是这么说的!” “好好好,哥哥说的没错,辰儿确实是长高了。”凤琉璃拨开战九霄的手去哄孩子,母子俩到一边去说小话,把战九霄孤零零地撇到一边。 看着一大一小脸上溢出来的笑容,战九霄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叩叩”,敲门声又响起。 战九霄知道是左明来汇报情况了,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第八百七十九章 发觉 “王爷,只找到一个,在最北边乌兰县。”左明神色憔悴,最近他为了找大夫这事儿昼夜奔波,偏偏进程缓慢,愁的头发都掉了不少。 “但是那老大夫九十高龄了,受不得颠簸,照他们的脚程,得走两个月。” “只要找到了,时间不是问题。”战九霄沉思,“一切按照老大夫的要求为准,务必安安全全地把人送过来。” 左明点头,又接着开始汇报汇报寻医小队其他人的情况,还有按插在黎王府的,陈国的眼线最近传回来的消息。 两人一个心累,一个身心俱疲,都没发现一扇门之后,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悄悄贴在门后,聚精会神地偷听他们的对话。 “娘亲,父王在说什么啊?”辰儿小声问道。 凤琉璃轻轻捂住辰儿的嘴巴,带着他离开了门边。 战九霄在找大夫,如此大费周章,为了谁几乎是不言而喻了。不过姬浔应该告诉过他自己没有大碍,只要注意养护身体就行。 凤琉璃瞥了眼那个还没被收走的药碗,看来今天的药也不是姬浔给自己开的。她就说嘛,今天喝的新药跟姬浔之前开的很多重复的药效,只是用了更多又贵又不实用的药材,姬浔怎么会开这种药方。 “娘亲?”凤琉璃久久不回答,辰儿扯了扯凤琉璃的衣袖,“娘亲你又不舒服了吗?” “娘亲没有不舒服。”凤琉璃摸了摸辰儿的脑袋,“刚刚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尤其是父王,玱哥哥也不能说,是我跟辰儿的秘密。” “好啊好啊。”辰儿这个年纪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一听秘密就精神抖擞,两根手指在嘴唇比了个叉的样子,“辰儿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凤琉璃摸着辰儿头顶柔软的发丝,心中叹息。自己的身体不是凡间的大夫能治好的,很多药材根本找不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虽然战九霄这样做自己很感动,但还是暗中提醒一下他不要太大费周章了,毕竟都是无用功。 没一会儿战九霄就回来了,也到了辰儿下午去上课的时候,辰儿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凤琉璃告了别。 “王爷,你最近到底是忙还是不忙啊。”凤琉璃趴在桌子上,抬着眼睛看战九霄,慢吞吞道:“说是忙吧,整天不带出门的。说是不忙吧,左明一天找你十次。” 战九霄提着凤琉璃的脖子让人坐好,含糊其词道:“没什么大事,用不着我亲自处理。” 凤琉璃内心叹气,看来战九霄是不打算跟自己坦白了。 知道自己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凤琉璃只想顺其自然,她现在没有机会逆天改命,也不想身边的人担心。索性不再折腾,过一日算一日吧。 至于战九霄,还是要引导他想开一点。 凤琉璃用轻快的语气道:“王爷,你还没去过我开的医馆吧,今天天气这么好,陪我出去走走吧。” “你的身体……”战九霄下意识就要拒绝。 “没事的没事的,我绝对穿上最厚的衣服!”凤琉璃跑到战九霄身后,撒娇道:“我就出去走走嘛。好久都没出去了,我躺在床上都快长霉了!而且王爷跟我一起,我能遇到什么危险啊。” 凤琉璃撒娇这招百试百灵,战九霄是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的。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战九霄便举手投降,再三叮嘱凤琉璃不能离开自己超过半米之后,乖乖带她去朝回春堂去了。 第八百八十章 参观医馆 虽然听说过凤琉璃的回春堂开在花柳巷附近,但是战九霄第一次来还是觉得心里怪怪的。不过这选址虽然有些奇怪,但却有奇效,来来往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一个新开的药铺能做到这种程度着实不容易。 “王爷,”凤琉璃忍着笑,“每次来这儿,我都会想到之前到处去给你找药的时候。” 战九霄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之前凤琉璃以为他不举,还到处去给他买壮阳药! “好啊你。”战九霄狞笑一声,“本王不跟你计较你还自己找上门来是不是?凤琉璃,说罢,想让本王怎么罚你?” 凤琉璃做了个鬼脸,马车恰好这时候停下,她一溜烟跑下了马车,连轿凳都没来及踩。 “琉璃!”战九霄被凤琉璃的侗族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三两步的距离都用上了轻功,几乎是飞到了凤琉璃身边,一把把人打横抱起来。 “王爷!”凤琉璃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勾着战九霄的脖子。 幸好现在是正午,花柳巷的人还没那么多,两人这番才没引的路人聚众围观。不过已经有几个路过的人拿奇怪的眼神看他们了。 “王爷,您放我下来。”凤琉璃脸埋在战九霄的胸口,瓮声瓮气道。 战九霄刮了下凤琉璃红的要滴血的耳垂,抱着人大摇大摆地直接进了回春堂大门,道:“出来之前不是答应了不能离开我超过半米,这才过了多久你就忘了。就你这记性,我看还是抱着你,免得一回头就走丢了。” 两人这奇怪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来看病的,幸好今天在回春堂的值班的管事认识两人,才把人毕恭毕敬地请进了后堂,不然还不得被伙计赏两个白眼。 凤琉璃当然不肯被抱着,她作为老板的脸还要不要了! “战九霄,赶紧放我下来。”在战九霄怀里扑棱着腿,凤琉璃龇出一口小白牙,“不然我咬你了信不信?” 战九霄逗够了凤琉璃,见人喘息有点急促了,便把人放下来,又倒了一杯茶水看着凤琉璃喝下去。 风琉璃舒一口气,对战九霄哼了一声,“你可是大黎堂堂的战王,在外面能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好好好,夫人教训的是。”战九霄喜欢极了凤琉璃这幅骄傲的小模样,也不管她说了什么,只管点头。 凤琉璃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好又哼了一声,休息了一会儿便带着战九霄坐到了大堂的一个隐蔽的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 “之前我无聊的时候就很喜欢来这里。”凤琉璃一手撑腮,另一只手被战九霄握着,“来买药的人,有很多富人家的小厮,也有很多穷人。因为回春堂的药材比较便宜,生活贫苦的人来这里的更多。我每天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面上的表情,觉得比梨园唱戏的还精彩。” 战九霄皱眉看了一会来拿药或者看病的人,看了半天也没体会到凤琉璃的乐趣,但他还是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确实是人生百态。” 凤琉璃知道战九霄只是在附和自己,也不戳破,笑了一下道:“偶尔我也给一些付不起钱的人垫一些,但是其实越穷的人,病的越厉害。我也明白,症状不严重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来医馆,但是看着一张张哀戚的脸,我还是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不是你的错。”战九霄握着凤琉璃的手用了点力,“人各有命。” “是啊。”凤琉璃看着战九霄,“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第八百八十一章 怪老头 战九霄一愣,凤琉璃的眼睛中划过一丝奇异的神采,战九霄几乎觉得凤琉璃这句话是来劝自己的。 不过凤琉璃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继续去看客人去了。 战九霄在这边体会着凤琉璃刚刚的眼神什么意思,凤琉璃又换了个话题,问道:“王爷,你看我这个医馆还行吧?” 战九霄名下也有不少产业,他非常客观地评价道:“很不错。” 凤琉璃得意地哼了一声,“这可是我的心血。王爷请辞之后,这就是我们的某生的产业了。” 战九霄觉得对方就是一只骄傲的小猫,要是有尾巴,肯定也高高地翘起来了。 “原来琉璃是要养我了?”战九霄笑问。 “当然了,看你王府不如黎王的气派,之前有整天打仗,没有存下多少钱的样子,以后等你辞官了,就由我养着你。”凤琉璃拍着胸脯保证,“只要有我一口喝的,就绝对有你一口吃的!” 战九霄哭笑不得,也不忍心告诉凤琉璃自己手下暗地里有多少产业,明面上那些都是用来迷惑黎王的。 “王爷,你看那个人。”凤琉璃突然压低了声音,捂着嘴巴压低声音,“他都来了一刻钟了,也不看病也不拿药,就在柜台前面晃悠,在看后面的药柜。” 战九霄立马想对方是不是黎王派来的刺客,但是看到那个瘦的跟杆子一样的老头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但是凤琉璃说他奇怪,战九霄便仔细也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那老头。 “他不仅看药柜,有人拿着药方来开药的时候他还要盯着人家直到人家离开,他到底是来干嘛的啊?”凤琉璃饶有兴致地盯着老头道。 “确实形迹可疑。”战九霄顺着凤琉璃的话琢磨,突然拍案而起! “抓住他!”战九霄指着老头低喝一声,周围瞬间出现三个暗卫,三下五除二就将老头制服了。 凤琉璃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跺脚,道:“王爷,你干什么啊!” 战九霄这才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面对凤琉璃的质问一时也编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实话实说道:“那老头看上去神神秘秘的,说不定是江湖上的神医来考察你的医馆呢。” 凤琉璃暂且顾不上战九霄,跑上前去让暗卫放了在地上哎呦直叫的老头,凤琉璃亲自将人扶起来道歉,又好生好气地赔偿了金钱才把吹胡子瞪眼的老头送走。 本来店里的客人也被吓得跑光了,凤琉璃扶起一个被撞倒的椅子,跟周围瑟瑟发抖的伙计们解释了两句,便把战九霄拉到了后堂。 “王爷,您看他像个神医,就把人抓起来,这不是得罪人嘛。”凤琉璃叹了口气,“要是他是个普通人,说不定出去还要说我们这回春堂欺软怕硬,看到一个人家是个老头就不给人看病,还把人扔出去” 战九霄难得尴尬,有些郁闷地跟凤琉璃低头道歉。 凤琉璃也知道战九霄找神医这副疯魔的样子是为了自己,怎么忍心责怪他,说了两句便扯开了话题。 两人都不想再待在回春堂了,战九霄陪着凤琉璃在周围逛了几家胭脂店,被凤琉璃在脸颊上抹了好几道他自己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的各种颜色的红印子。 最后,凤琉璃阻止了财大气粗想说“把这些都装起来”的战九霄,只点了三四个自己喜欢的,对伙计道:“就买这几个吧。” 天色渐晚,花柳巷也开始热闹起来了,凤琉璃再待在这里不合适,便跟战九霄早早回府了。 第八百八十二章 崩坏 战九霄送凤琉璃回了仪闲院,又连哄带骗的让人吃了点晚饭,看着人睡着了便悄悄出了院门。 早就等候在门口的左明跟上战九霄的步伐,压低声音道:“王爷,我们跟了一晚上,那老头看着没什么异常。” 战九霄按了按眉心,心道难道真的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了了? “再跟一天,如果仍然没有异常就暂时撤下吧。”战九霄声音中难掩疲惫。 最近因为姬浔的话他整夜整夜的失眠,凤琉璃却越睡越久,有时候他真怕凤琉璃哪天就再也叫不醒了。所以凤琉璃清醒的时候他一步也不敢离开,生怕自己看一眼少一眼。 左明看一向都是游刃有余意气风发的战九霄这个样子,心中也颇不是滋味。但是白日里王爷陪着王妃,积攒下的政务肯定得晚上处理。 “您还亲自去看黎王那边吗?”左明问道。 战九霄换上一身便装,冷声道:“计划不变。” 月亮很快滑到另一边,太阳慢慢升起,凤琉璃今天醒的很早,是被冻起来的。 凤琉璃一睁眼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厚厚的被子盖在身上一点用都没有,因为寒意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而不是从外面进入的。 身边感受不到其他人的气息,凤琉璃伸手摸了摸身边的被褥,冰冰凉凉的,很明显战九霄早就走了,或者说根本没有在这儿休息。 果然,战九霄白天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陪着她,晚上就要出去处理手上积压的工作。 睡也睡不着了,凤琉璃索性起床。现在还不到杏仁和刘嬷嬷平日里来伺候自己的时间,凤琉璃也不想打扰两人,便叫门口守夜的丫鬟给自己打了盆热水,自己慢腾腾地洗漱。 凤琉璃想的挺好,但是当她抓着自己长直腰际的发丝的时候,皱着眉头犯了难。 她还从来没有自己梳过头发髻呢。 这要怎么办来着? 凤琉璃努力想象着杏仁平日里的手法,抓着头发一阵乱捣鼓,最后累的胳膊都酸了,还把本来顺滑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凤琉璃只好拿着梳子小心翼翼地把打结的地方,梳妆台旁边的烛火很亮,凤琉璃眼尖地发现了几缕枯黄的发尾,还有上面的分叉。 凤琉璃垂下眼睫,眼不见心不烦地将头发一股脑的拢到脑后。 这具身体的头发一向很好,杏仁每次给她梳头都赞不绝口。自己的情况到底差到什么情况了,连头发都开始憔悴了。 算了。凤琉璃拍拍脑袋,自己还是别想了,下次进宫的时候问姬浔吧。 动了这么几下,凤琉璃又开始犯困。暗骂自己真是瞎折腾,也不想再去冷冰冰的床上被沉重的被子压着了,凤琉璃索性就想趴在在梳妆台前小憩一会儿。 结果被清晨回来的战九霄逮了个正着。 “我,我就眯了一小会儿。”面对着战九霄比外面寒风都冷的脸色,凤琉璃磕磕巴巴道。 “你身体怎么样自己不清楚吗?!”战九霄努力压抑着怒火,声音中冷的仿佛掺杂了冰渣子,“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凉,要不是还有呼吸,我都以为你——” 战九霄猛地截住话头,紧绷着嘴角将凤琉璃裹在了厚厚被子里。 凤琉璃听懂了战九霄的言外之意,在战九霄给她捏被角的时候,她悄悄抓住了对方的手,扯开嘴角笑道:“我哪有那么脆弱啊,真的就是打算在那儿小眯一会儿,你看你这不一动我我就行了。” 见战九霄还是不搭理自己,凤琉璃只好祭出撒娇大法,拉着他的手不放了,捏着嗓子道:“王爷陪我睡觉好不好,被子里好冷啊。” 战九霄又好笑又好气,捏着凤琉璃的鼻子,哑着嗓子道:“真是败给你了。” 在战九霄的怀里,凤琉璃觉得身体里折磨自己的寒意瞬间消失,几乎是瞬间就坠入了黑甜的梦境。 第八百八十三章 急诏入宫 被杏仁叫醒的时候,凤琉璃觉得自己才刚闭上眼,睁眼的时候发现已经日上中天了。 “王妃,再不起来都要吃午饭了。”杏仁见凤琉璃面色红润,心情也好了一点,调侃道。 凤琉璃睡了个好觉,也觉得身体轻快了很多,被杏仁伺候着又洗漱了一遍,坐到餐桌前的时候战九霄正从外面进来。 见到凤琉璃的第一件事,战九霄就上前额头对额头地试了试凤琉璃的体温。 “还好没发热。” “我说了没那么脆弱嘛。”凤琉璃得意道。 你是不知道自己身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战九霄心道。 一道道清淡的早饭被送了上来,凤琉璃刚往战九霄碗里夹了一个小笼包,左明又急匆匆来了。 “王爷,看来你是吃不了早饭啦。”凤琉璃对战九霄眨眨眼睛,笑道。 战九霄无奈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对左明道:“什么事?” 左明给战九霄使了好几个眼色,但是自家王爷都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只好当着众人的面道:“宫里来人穿皇上口谕,要王爷半个时辰内进宫,不得延误,否则按抗旨处理。”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凤琉璃看着战九霄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知道该不该问。 战九霄放下筷子,匆匆对凤琉璃撂下一句:“琉璃,你好好待在家里,本王去去就回。” 说完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门口。 “王妃……”杏仁无助地看着凤琉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凤琉璃神色未变,淡定地指挥着人把多余的碗筷撤走,对杏仁道:“一切照旧。王爷之前又不是没进过宫,不必惊慌。” 凤琉璃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巨响,紧接着便是狂风大作的呼呼声,天色立马阴沉下来,不一会儿就暗到了需要掌灯的样子。 晴空万里到阴云密布,似乎老天都在提醒她战九霄此去凶险。 但是凤琉璃面色如常,命人按照规矩掌灯,把一切都处理地井井有条。杏仁看着她淡定地样子,也慢慢压下了心中的不安。 “杏仁,我的药还没好吗?”凤琉璃淡声问道。 杏仁这才发现自己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赶紧跑去给凤琉璃端药。 支使走了杏仁,屋子里只剩凤琉璃一人。她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露出了原本在长袖掩盖下已经在微微发抖的双手。 乌云罩顶后,外面的大风已经停了,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雪。 凤琉璃看着黑沉沉的窗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 御书房外,战九霄挟着一身风雪到了廊下,张公公早就在这儿等着,一见到战九霄,立马吩咐两个小太监上前,一个给人接着一身雪粒子的大氅,另一个递上了温度正好的手炉。 战九霄脚步不停,一抬手拒绝了精致的手炉,跟张公公打了个招呼,就疾步进了已经被人打开的御书房大门。 “臣弟给皇兄请安。”战九霄单膝跪地行了个礼。 “起来吧战王。”皇帝的声音刚落,便重重地咳了两声。 战九霄在家伺候凤琉璃惯了,一听到咳嗽声下意识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皇帝苍白的不正常的脸色。 皇帝脸上倒还是笑眯眯的,道:“战王,猜到朕这么着急叫你来做什么了吗?” 战九霄低下头,心中百转千回,面上波澜不惊,沉声道:“臣弟不知。” 皇帝又咳了两声,站起身来从书案后走到了战九霄身边,拍着战九霄的肩膀道:“九霄,朕与你是一母同胞所生,再亲密不过的兄弟。之前虽然有种种误会,但是都已经解决了,过去了。朕,还有太后,从来没有记恨过你,希望你也能早日从过去中解脱出来。” “皇兄,”战九霄的声音有些艰涩,“这是何意?” “你也看到了,朕身体有疾,处理朝政越来越力不从心了,与几位大臣商议之后,决定让你来暂时全权代理朝政,你可愿意?” 第八百八十四章 放权 “皇兄,这……”战九霄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放大的瞳孔中满满都是震惊。 虽说他们是一母同胞,但自从皇帝跟了太后之后两人便渐行渐远,先淑妃去世之后关系更是势同水火,那段时间两人每次见面都是不欢而散,及时是在宫宴之类的公共场合战九霄丝毫不给皇帝面子。 但是现在皇帝竟然要让自己全权代理朝政?若是皇帝说的是真的,自己本来就军权在握,只要在朝堂中稍微运作一下,恐怕皇位上就要换个人了。 “有这么惊讶吗?”皇帝脸上笑意更浓,“难道战王还能在朝堂上找出比你更合适来做这件事的人?” 战九霄垂下眼睛,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迅速筛选了一遍朝中的大臣,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是最名正言顺之人。 “是吧。”皇上见战九霄脸色缓和下来,便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于情你是朕的胞弟,于理你是大黎战功赫赫的战王,处理政务也少有错漏,多少御史大夫等着揪你的错处都找不出来。朕又没有适龄的皇子,于情于理,这差事都应该落在你头上。” 看着皇帝信任的目光,战九霄心中涌上一股暖意,仿佛多年建立起来的在兄弟两人之间的那堵墙轰然倒塌了。 “臣,定不负所托。”战九霄抱拳行礼,声音掷地有声。 “朕相信你。”皇帝拍拍战九霄的肩膀,“不过这也不是个什么好事儿,以后朕安心养病了,每天累死累活的可就是你了。” 战九霄笑了笑,看着皇帝苍白的面色关心道:“皇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姬浔都没有办法吗?” 皇帝摆摆手,“老毛病了,之前得了嗜睡症,那次没有治好,一直反反复复,最近比较严重,姬浔说朕再强撑着处理政务,天王老子来了也久不回来。所以太后跟皇后联手逼朕放权,这才慌慌忙忙地安排下来。” “这病姬浔都治不好?”战九霄心中一紧。 “没事儿,就是嗜睡而已,醒着的时候朕精神还是不错的。你看朕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不还是精神抖擞。就是皇后想的太多了,非要朕好好休息。” 战九霄看皇上脸上虽然苍白,但是眼神坚毅,动作也没有滞涩,只好道:“皇兄还是听皇嫂的话,要多注意修养为好。” “只怕你处理两日政务就不这么想了,说不定还会日日来宫里催朕赶紧好起来呢。”皇上哈哈大笑道。 见皇上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战九霄提着的心放下了不少,脸上也真心实意的露出笑容。 “好了,皇后给朕规定的时间到了,朕要回去休息了。”皇帝瞄了眼门口等着自己的皇后,低声道。 战九霄点点头,看着皇帝快步走到皇后身边,皇帝还亲手给皇后撑伞挡雪。两人就像寻常人家恩爱的夫妻一般,渐渐走远。 想到了家中的琉璃,战九霄便不在宫中逗留,大步出了御书房。 两人不过聊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的雪花已经从小雪粒变成了鹅毛大雪,巍峨的皇宫被白雪覆盖,皑皑白雪反射光芒,照的天气也没有那么阴沉了。 琉璃应该会喜欢吧。战九霄一边往车马驿赶一边想,自己得快点回家,不然她自己没轻没重的,丫鬟们又不敢管她,她要是只顾着赏雪,肯定会受凉的。 战九霄来的时候匆忙,连马车都没坐,直接骑马来的。现在虽然下着大雪,但他也不想在路上浪费时间,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衣袍烈烈地出宫去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私心 战九霄走的急,根本没留意身边的事物,自然没注意到跟自己擦肩而过的一辆马车。 “快停快停,我们王妃叫你停你没听见啊!”丫鬟尖利的声音响起,挂着黎王府灯笼的马车堪堪在宫门口停下来。 姜氏快步走出马车,回头遥望,但是战九霄的身影已经在茫茫白雪中变成了一个小点,很快就不见人影了。 丫鬟看着姜氏失落的神情心中不忿,回头对着马夫痛骂:“跟你说几遍停车了,耳朵干什么吃的,没用的话割下来喂狗!” 马夫在这种日子里赶车本来就捂得严严实实的,加上坐在车辕上耳边都是呼呼风声,怎么听得到姜氏那生若蚊蝇的喊声。 但是云儿是姜氏的贴身侍女,自己只是个小小的马夫,自然得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行了云儿,我们是进宫给太后请安的,赶紧走吧。”姜氏淡淡道。 云儿正好也骂完了,对马夫重重地哼了一声,扶着姜氏坐回了马车里。 “王妃,这么冷的天,你看除了我们哪有进宫请安的啊。”去长宁宫的路上,云儿费力的给姜氏撑着伞,抱怨道。 “云儿。”姜氏不赞同地看了云儿一眼,“现在王爷被禁足府中,马上就要被派去戍边,只有我能替他在宫中活动活动,只有能讨得太后欢心,王爷才有留下来的机会。我自然是要风雨无阻,日日来请安的。” “王妃,您对王爷真好。”云儿恍然大悟地点头,“王爷若是知道您为他做到这种程度,还不知道有多感动呢。” 姜氏垂下眼睫,心道她自然会让黎王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不然自己做这些有什么用? 若是能保下黎王最好,就算不能,知道自己的付出之后,黎王自身难保的时候也会拼尽全力给自己留条后路,自己可不能跟他去边境。 只要留在京城,没有了黎王碍事,自己说不定还能跟战九霄重修旧好,到时候凤琉璃这个鸠占鹊巢的贱人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想到凤琉璃被自己赶出战王府的样子,姜氏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恰好也到了长宁宫门口,姜氏让云儿收了伞,身上瞬间落上不少雪花,这才上前让宫女前去通报。 也许是被姜氏念叨多了,战九霄回了王府,从马背上下来先打了个喷嚏,在门口等他的凤琉璃立马柳眉倒竖,斥道:“你看,让我说对了吧!你看看这天气,哪有跟你一样骑马的?!你是生怕自己冻不坏啊!” 战九霄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地道了歉,但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就因为淋了点雪就生病,小声解释道:“我之前在边境,雪下的比这个大多了,我也是照样跟着将士们训练,也没生过病啊。” “这是在边境还是在王府?”凤琉璃声音又高了点,战九霄不敢说话了。 跟在他身后的左明憋笑憋的脸都红了,没想到王爷还有这么吃瘪的时候。 凤琉璃一边拉着人往仪闲苑走一边恨铁不成钢道:“王爷你平时训我不是一套一套的吗?什么不能吃凉的,不能喝凉的,不穿五层以上不能出门,不是晴天不能出门,怎么到了你身上就都不算了是吧?” 战九霄啥也不能说,只能赔笑, 凤琉璃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让杏仁赶紧去厨房端一碗姜汤来。 第八百八十六章 各怀鬼胎 战九霄喝了姜汤,看凤琉璃大有继续教训自己的样子,赶紧将皇帝说的让自己暂时把持朝政的事情告诉了凤琉璃。 凤琉璃果然顾不上战九霄冒雪骑马的事了,眼睛瞪的圆圆的,小声道:“那你岂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摄政王了?” 战九霄忍俊不禁,“琉璃,这又不是我夺权涉政,是皇兄暂时把朝政交给我处理而已。” “哦哦。”凤琉璃点头,“那你以后是不是就没时间来看我了,我听皇后说皇上忙起来半个月都见不到人。” “怎么会,我再怎么说也是代行职权,还有很多大臣跟我相互制衡,不会那么忙的。”战九霄安慰。 “好吧。”凤琉璃心想也是,心中还有点期待以后的生活。 不过过了几天战九霄就被打脸了,每天奏折一摞一摞地送进王府,光是看完就需要一上午,还要跟大臣们去商讨比较重要奏折的对策,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战九霄本来还想在仪闲苑处理政务,工作感情两不误,没想到很快仪闲苑的空间就不够用了,战九霄只好灰溜溜地搬回辰光院。凤琉璃见他这么忙,也非常配合,坚决不来打扰他,以至于战九霄虽然天天在家,但是经常一天都见不到自己媳妇儿,以至于战九霄常常会后悔自己接下这个重担。 战九霄倒是不愿意,但是有的是人红着眼眼馋这个位置,尤其是禁足在府中的黎王。 前几天姜氏进宫请安,回来跟他说看到皇上在太后宫里,还有姬浔在旁边诊。当时他还没放在心上,但是没想到皇帝的身体竟然病到了这种程度,还让战九霄捡了个漏,这让他怎么能甘心! 现在战九霄大权在握,他之前计划的去对付皇帝的计划都白费了,要让战九霄撤回自己戍边的旨意,简直是天方夜谭! 黎王越想越气,抬脚便踹翻了给自己洗脚的丫鬟,吼道:“滚出去!” 屋子里的丫鬟连滚带爬地都滚出去了,黎王闭上眼睛,考虑着以后自己应该怎么办。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破釜沉舟……” 幕僚的声音回响在脑海中,黎王睁开眼睛,心中已经不像一开始想到这句话那样心惊肉跳。 “来人,去把江林靳带过来。”黎王对门外的侍卫喊道。 很快就有人领命而去,黎王深吸了口气,一个计划已经慢慢在心中成型。 战王府,已经入夜,书房中还是灯火通明。 “王爷,奉安郡的雪灾又有严重的趋势,接下来怎么办?”凤丞相拧着眉看着手里的奏折,对战九霄问道。 战九霄沉吟一会儿道:“多拨一倍的赈灾款,派钦差亲自监管,确保赈灾款能落到灾民手里。” “那钦差人选王爷可有建议?”凤丞相接着问。 战九霄内心说了句老奸巨猾,明明内心都有人选了还来问他。 “丞相有什么人才推荐呢?”战九霄轻飘飘将皮球踢了回去。 远在万里之外的奉安郡,被雪崩摧毁了家园的灾民门还在眼巴巴地等着朝廷赈灾,还有一部分不甘心坐以待毙的人悄悄溜入了陈国的边境,寻找新的生机。 第八百八十七章 送信 “葛老三,你不跟我们走了?”王三起夜去放水,看着一个身影大半夜在收拾行李,迷迷糊糊地走过去问道。 被称作葛老三的人收拾行李的动作顿了一下,道:“我在陈国有个亲戚,想去投靠他,咱们就此别过吧。” 王三打了个哈欠,上前走了两步,好心劝道:“咱们一穷二白的,什么亲戚愿意接济咱们啊。这陈国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还是一起走有个照应。” “不用了,我已经联系他了。”葛老三声音闷闷的,加快速度收拾好了行礼,背在身上。 “那好吧。”王三有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那你比我们运气好,赶紧去吧。” 本来他们就是在偷渡的时候遇到的,也没什么感情,对方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说那两句已经是看在这两天的情分上了。 再说了,看他那么着急连夜就走的样子,说不定人家亲戚是有头有脸的人,到时候自己羡慕还来不及呢。王三边放水边想。 看着王三摇摇晃晃走远了,葛老三松了口气,收起了手中已经出鞘的匕首,摸了摸怀中的信件,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里。 三天后,八王爷府邸,“流民”葛老三改头换面,成了远道而来的黎王的信使,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信件交给了八王爷。 “八王爷,您请过目,我们王爷的诚意都在信里了。”葛老三笑道。 八王爷打量了一下手里皱皱巴巴的信封,内心嫌弃的撇了撇嘴,没有拆开,而是问道:“你好歹也是个信使,怎么搞得这么邋遢,这不是丢黎王的面子。” 葛老三搓了搓手,赔笑道:“您知道的,我们王爷被战王陷害,最近身陷囹圄,就连皇上都被战王架空了,大黎都被战王牢牢掌握在手中,所以我们王爷迫不得已才命我伪装成流民来跟八王爷求援。” 八王爷还是兴致缺缺,“你都说了大黎都在战王手里,我为什么不跟战王示好,而是帮你们王爷呢?” “王爷,您的情况我们王爷也了解,战王不会给您您想要的。而且,您在陈国的境遇,也不是很称心如意吧?”葛老三指了指桌面上的信,“王爷何不拆开看看我们王爷的条件呢?我们王爷跟八王境遇相同,也更理解对方,相信八王不会失望的。” 八王爷的视线在葛老三和信上转了几个来回,伸长手臂将信封拿过来,拆开将薄薄的几张信纸拿出来一目十行扫了一遍,面色终于严肃起来。 “八王爷,您看?”葛老三搓搓手问道。 八王爷收好信纸,思索了一会儿道:“本王会考虑的,信使先下去休息吧,府中已经为安排好了房间。” 说着,八王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匆匆下去去给葛老三准备接风宴了。 葛老三还想在说什么,但是八王爷已经挥手送客了,他只好不甘心地暂时退下。 八王爷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敲打,一双黑沉沉的眼睛被浓密的的睫毛掩盖住,任是多么亲近的人都看不出他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林檀现在在哪?” 身边的侍卫立马答道:“林檀今日休沐,就在府上。” 八王爷勾了勾嘴角,“把人叫过来。” 属下看着八王爷嘴角的笑容,不知为何打了个哆嗦,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匆忙应下就去找林檀了。 第八百八十八章 岳父的赞赏 深夜,灯火通明的战王府,战九霄一锤定音:“那去奉安郡的钦差人选,还是依丞相的意思吧。” 这件争执了两天的事情终于落下帷幕,书房里的大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但是战九霄内心是无比愉快的。 终于跟这群老家伙扯皮结束了,原来跟他们唇枪舌战丝毫不比在战场上真刀真枪的轻松,难怪皇兄那天那么高兴。 吵了几天的事情解决了,众大臣不管高不高兴,也终于放下了一桩心事,纷纷按着老腰起身告退。 战九霄礼数周全地将人送走,最后就书房里只剩战九霄跟凤丞相两人。 “岳父,您要去看看琉璃吗?” 战九霄不自在地笑了笑。之前自己于这个岳丈势同水火,现在那些事虽然是翻篇了吧,但是自己还从没有在这种没其他事务的时候跟对方单独相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脑海中搜挂了一遍,只能再推琉璃出来了。 “璃儿那里有她母亲陪着,我就不去打扰了。”凤丞相港摇摇头,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同意陈硕接这个钦差之位?” “丞相,本王绝对不是因为跟您之间的关系才定下了您选的人。陈硕从背景、资历、能力三方面来说都最适合这个职位。” “但是方尚书说的没错,陈硕的手脚确实不太干净。你选了他,那就有中饱私囊之嫌。”凤丞相悄悄桌面,提醒道。 战九霄正色,“钦差之位是历来的刮油水的之位,陈硕虽然不算清廉,但是他每次都能不出岔子地将自己分内之事做好,这个人是有原则的。奉安郡远离京城,地方官员势力盘跟错节,派一个全然正直的人去反而很难施展拳脚。陈硕虽说不是刚正不阿,但是长袖善舞,又杀伐决断,没有比他更适合这个职位的了。” “不错。”凤丞相拍拍手,脸色和蔼了许多,“战王不仅在战场上百战百胜,在朝中也是眼光毒辣啊。” 第一次接受到来自岳丈的夸奖,战九霄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但是,”凤丞相强调,“距离这事儿办成还有一道坎。” “愿闻其详。”战九霄恭敬道。 “正因为陈硕如此擅长这个位置,他也最清楚其中艰难险阻,所以能不能让他心甘情愿去,才是最困难的。我之前因为淮南赈灾之事参了陈硕一本,虽然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但也让他丢了面子,这次他要是知道是我举荐他的,定然会百般推脱。”凤丞相苦笑道。 战九霄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丞相不必担心,此人心中自有一把待人处事的标尺,我一定会摆出最大的诚意让他接受这个钦差之位的。” 凤丞相满意的点头。经过这一番考验,他已经可以信任战九霄代理政务的能力了,看来皇上的眼光果然毒辣。 没什么正事说了,凤丞相也不愿跟战九霄一起尴尬,便起身告辞。出了书房正好碰上了从仪闲苑那边来的凤夫人,两人对战九霄点点头便一起离去了。 战九霄知道岳母之前都在陪凤琉璃,现在人走了肯定是凤琉璃歇下了,赶紧跑去仪闲苑给凤琉璃做暖炉。 但是当战九霄跑到仪闲苑的时候,凤琉璃还在喝药,一点就寝的意思都没有。 “今日的药不是喝了吗,怎么还有?这是什么药?是不是又有别的地方不舒服?要不要让姬浔来看看?” 战九霄一连串的问题把凤琉璃逗乐了,放下碗笑道:“是我娘亲带来的补药,非要我喝了。熬了大半天才熬好,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功效,不过能让我娘亲放心嘛。” 凤琉璃俏皮地对战九霄眨眨眼,“你要不要也来一碗,能强身健体的。” 战九霄失笑,上前一把将凤琉璃打横抱起来,“本王需不需要喝补药,王妃不清楚吗?” 第八百八十九章 察觉 幸好战九霄进来的时候房间里的丫鬟都识趣的退出去了,不然现在凤琉璃肯定又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 “王妃,”战九霄将凤琉璃放下,拨拉开她捂着脸的手,“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凤琉璃微红着脸哼了一声,“我可是个病人,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 “好好好,我错了。”战九霄现在跟凤琉璃认错已经非常流畅了,“我来伺候王妃洗漱将功折罪好不好?” “还是别了吧。”凤琉璃嫌弃地扫了眼战九霄,“王爷生来就是被人伺候的,哪会伺候人?” 但是在战九霄的纠缠之下,凤琉璃还是屈服了。没想到战九霄干丫鬟的活儿竟然一点都不手生,把凤琉璃舒舒服服伺候上了床。 看着凤琉璃不可置信的眼神,战九霄掐了掐凤琉璃最近因为丞相夫人的到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笑道:“我可是在边境待了好几年,在战场上可没人伺候我。” 凤琉璃哼了一声,转身背对着战九霄睡觉了。不过很快她就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脊背紧紧地贴在战九霄坚实的胸腹,爱人身体上传来的热量将一切躁动的沉疴都安抚下来。 “琉璃,没必要喝的药就不用喝了。是药三分毒,你还是多吃点饭菜,多长点肉。”战九霄闷闷的声音响在耳边,呼出的热气搞得凤琉璃的耳朵有些痒。 “我知道的。”凤琉璃转过身体面对着战九霄,“娘带来的那些药也不是天天吃,我有分寸的。” 战九霄将凤琉璃摁在自己怀里,嗯了一声道:“快睡吧,已经很晚了。” 凤琉璃感受着战九霄规律的心跳声,点了点头,很快陷入了沉睡。 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战九霄仍旧睁着眼睛看着凤琉璃露出来的一片小小的头顶。 仪闲苑的药味越来越重了,凤琉璃肯定不仅仅是在吃原来的药,她在给自己加药,她是不是已经感受到身体的恶兆? “琉璃,不要丢下我好不好?”静谧的黑夜里,战九霄忍不住将心底的话说出口。 埋在战九霄怀抱中的人睫毛颤抖了了一下,今夜其实有两个未眠人。 凤琉璃心中有事,难得在战九霄怀里都没有睡好,也可以说就是因为战九霄在身边才没睡好。 清晨的时候战就下一动她就醒了,不过没动,战九霄吻了吻她的额头就匆匆出门了。 凤琉璃立刻睁开眼睛,躺在床上想着近来战九霄的动作。思来想去确实有两个异常,一个是之前莫名其妙开始遍寻神医,另一个是昨天晚上莫名让自己少喝药。要知道之前战九霄是从来不管她喝什么药的,他自己不懂,又无条件相信凤琉璃的医术,只要看到药碗就催着她喝药,怎么会让自己少喝药呢? 还有晚上的那句话。 凤琉璃相信战九霄绝对不是因为不相信自己的感情才那么问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战九霄知道了自己身体的真实情况! 不对啊。凤琉璃烦躁地抓抓头发,自己身体的情况她自己都不太清楚,战九霄是怎么知道的?最近也没人来给自己看病啊。 不对!是在自己清醒的情况下,没人来给自己看过病! 有了这个开头,战九霄最近的异常都很容易理解了,有人被他请来偷偷查看了自己的病情,得知了很糟糕的状况,所以战九霄才开始找医生,也关注起了自己喝的各种药,怕自己因为生病“丢下”他。 能让战九霄信任并且请来王府给自己医治的人,除了姬浔之外不作他想了! “杏仁!”凤琉璃喊了一声,“赶紧找出我那套宫服,我要进宫!” 第八百九十章 明了 端着热水进来的杏仁有些傻眼,“王妃,太后娘娘不是不让您冬日去请安吗?” “我不是去找太后的。”凤琉璃气势汹汹地下床,“我是去找人兴师问罪的!” 好久没见凤琉璃这么着急去做一件事了,杏仁害怕是什么大事,也不敢耽搁,赶紧去通知人给凤琉璃准备进宫的东西。 本来杏仁是叫人去通知战九霄的,但是正如凤琉璃所料,战九霄最近忙的脚不沾地,清晨就出门了。杏仁只好安慰自己,王妃是进宫而已,宫墙里的护卫比王府还多,肯定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凤琉璃打着去给太后请安的名头,一路顺畅地进了宫,但是进宫之后就朝着跟长宁宫相反方向的太医院去了。 姬浔果不其然就在太医院给他专门辟出来的小房间里看医书,凤琉璃气势汹汹地推门而入,大喊一声:“姬浔!” 姬浔这里一向安静,太医们不敢来打扰他,就算是皇上召见都是让人恭恭敬敬地来通传,骤然被凤琉璃喊了这么一声,手里的书都差点吓掉在地上。 “王妃这是来做什么?”姬浔将好不容易淘到的古书板板正正地放在桌子上,押了口茶压压惊。 凤琉璃伸出头去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吩咐杏仁在门口放风,便关上门上前低声道:“你之前是不是去王府了?” “我经常去啊。”姬浔故作无辜。 “别装模作样了,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我身体到底怎么样了?”凤琉璃夺过姬浔手里的茶杯,咬牙问道。 自从复活以来她的身体都是由姬浔调理的,所以有些时候姬浔比她自己更了解这具身体。 “王妃声音中气十足的,还能来我这里作威作福的,能有什么问题啊。”姬浔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懒洋洋道。 “姬浔。”凤琉璃狞笑一声,“你要是不识抬举,我回去就跟战九霄说你来诱骗我跟你去楼兰。” 姬浔的脸色果不其然变了,收起了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无奈道:“我不告诉你,肯定是你家王爷不想让我说,他又不会害你,你为什么一定要来我这儿刨根究底呢?” 凤琉璃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儿道:“战九霄,是关心则乱,自从恢复记忆,他就把我当成一个风一吹就碎的瓷人。其实我的身体自己也可以可以感受到,你们瞒不瞒的也没有意义。” 姬浔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当时我就想去找你,但是战九霄不同意。” “好了,你赶紧告诉我吧。”凤琉璃坐在姬浔前面,做洗耳恭听状。 …… “所以,我现在只能活五年了?” “是一切顺利并且你的身体不会再恶化外界也没有刺激的情况下。”姬浔强调。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姬浔看着凤琉璃淡定地样子,有点好奇。 “说了我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感觉啊。”凤琉璃白了姬浔一眼,“这个结果也算是预料之中吧,也可以说比我想象中的还好了一点。” “你原本预料的情况比这还差?” “是啊。”凤琉璃叹了口气,“就是王爷找你来的那段时间,我特别嗜睡,每次睡之前都担心自己醒不过来了,醒来之后就感觉自己是跟阎王爷抢回了一条命似的。” “嗜睡?”姬浔突然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 凤琉璃疑惑,“怎么了?” 姬浔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说,但是自己现在的研究已经进入了瓶颈,说不定跟凤琉璃交流一下会有新的想法呢? 第八百九十一章 猜测 “不应该啊。”凤琉璃皱起眉头,“之前那次治疗应该就痊愈了啊,就算是后来调养不好大的问题,也不应该这么严重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遍寻医书,能找到的解决方法都用过了,现在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姬浔自从成名已来,已经很久没有因为一个病人愁成这样了。 “那皇上只有嗜睡的症状吗?”凤琉璃问。 “暂时是这样的,我也不能预测之后的症状。”姬浔看了凤琉璃一眼,“你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一个大夫没办法预测病情,只能病人发作了才想办法解决,这样几乎不可能治愈。” 凤琉璃也没有办法,只能跟姬浔一起愁眉苦脸。 “早知道就不应该来大黎,要是一开始就拒绝了,我们俩现在还在楼兰吃香的喝辣的呢。”姬浔叹了口气,“哪至于我们现在一个数着日子等死,一个被怪病愁死。” “别开玩笑了姬浔。”凤琉璃毫不顾忌形象地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真觉得无计可施了,早就逃之夭夭了,哪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快说,你有什么办法?” 见凤琉璃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办法,姬浔只好压低声音,将自己不太靠谱的猜测说出来:“我觉得,皇上不像是生病了,倒像是中蛊了,就像之前京城大规模瘟疫一样。” 凤琉璃精神一振,“中蛊?有什么苗头吗?” 姬浔一摊手,“哪有什么苗头,不过就是我找不到对应的病症,胡乱猜测而已。而且我蛊虫的研究远远不够深入,也不知道怎么验证。” 凤琉璃觉得自己进了套了,她离姬浔远了一点,狐疑道:“你跟我说这些,不会是为了让我帮你给皇上治病吧?” “聪明!”姬浔给凤琉璃鼓掌,“而且你难道不想赶紧治好皇上吗?皇上身体好了,对你家王爷百利而无一害啊。但若是皇上一蹶不振,大黎可就要乱套了。” 话是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凤琉璃还是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姬浔这人就是这样,就算是做一件好事,也非得整一点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好吧,我可以帮忙。”凤琉璃稍微思索了一下,“那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你搞一件能让我伪装一下的东西,带我去看皇上。” “咱们直接去就行,你又不是逃犯,还要伪装什么?”姬浔跃跃欲试。 “不行,我一介女流,又没有圣旨,只能去后宫活动,怎么能跟你去给皇上看病。” 姬浔恍然大悟,在他眼里凤琉璃大夫和病人的身份优先于她的性别,因此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有这件了。”姬浔从衣柜底部翻出一身,太监的衣服。 凤琉璃用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了姬浔一会儿,最后只能艰难地点点头,“那就这件吧,我不应该指望你能找出什么合适的衣服来的。” “有吗?我觉得这件挺好的。”姬浔背过身对着凤琉璃,还不忘为自己辩解,“你装作宫女也跟原来没什么区别,装作太监连性别都变了,哪有人会觉得你是战王妃啊。而且太监也有很多长的很清秀的,你在里面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那你是说我长得像太监了?”凤琉璃咬牙道。 姬浔听着凤琉璃的语气,下意识地否定:“哪有,我是说太监长的像你。” …… 凤琉璃不跟姬浔计较,换好了衣服便催着他带自己去了皇上寝宫。 第八百九十二章 探查 就算换上了太监的衣服,凤琉璃也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也幸好她自幼出入宫廷,对皇宫内部非常熟悉,一路上拉着姬浔绕小路,一个人都没看见,七拐八拐地终于到了皇帝的寝宫。 偌大的寝宫安静非常,守门的侍卫见姬浔来了便要进去通传,姬浔连忙制止。 “我是奉皇上之命来的,不用通传了。”姬浔咳了一声,正色道。 姬浔最近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侍卫们也都认识他了,听到他说的后也乐的少跑一趟,打了个招呼便放行了。 两人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皇帝的寝室门前,姬浔对凤琉璃强调:“咱们俩现在可是假传圣旨来的,手脚一定轻一点,不能把皇上弄醒。” 凤琉璃点头,“保证完成任务。” 姬浔这才伸出手,正要推开门,高大的门扉却自己敞开了。 “姬大夫?”正要离开的皇错愕地看着姬浔,“今日还不到就诊时间吧?” “是啊是啊。”姬浔讪笑,将稍微错了错步子将凤琉璃挡住,“是我刚刚对皇上病情的研究有了新的进展,所以来看看。” 皇上早就给过姬浔便宜行事的权利,皇后也没有多想,便把两人放进去了。 若是平时,皇后那双火眼金睛定能看出来姬浔表情上些微的不自然,还有他身后的小太监过于柔美的身段。但是近来皇帝的病情几乎熬干了她所有的心血,身边这些细微之处便落下了。 凤琉璃悬着心跟着姬浔走到了皇帝的龙榻前,身后的门发出了轻微的“咔哒”一声,被关上了,凤琉璃才松了口气。 “其实没必要这么紧张吧。”姬浔也抹了把冷汗,小声道,“我是名正言顺的御用大夫,你就当是我的助手,也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凤琉璃摇摇头,“若是我单单是个医女还好,但是我身后还有战王府丞相府,若是被有心人知道了病重的皇上跟我有接触,那么万一皇上的身体有个好歹,就给了人借题发挥的把柄。” “真麻烦。”姬浔小声嘟囔,“不说那些了,你赶紧去给皇上看看到底是不是中蛊了。” 凤琉璃先是照惯例给沉睡不醒的皇帝望闻问切一番,沉思一会儿,从贴身小包里拿出了一根细细的香,点燃后在皇帝的脸上轻轻挥了挥。 细细的白眼笼罩了皇帝的面部,随着呼吸有一部分进入了皇帝的体内。 “这!”姬浔惊呼一声。 皇帝的眉心,渐渐鼓出了一个小包,一开始只有黄豆粒大小,随着皇帝吸入的白烟越来越多,鼓包也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有一个小拇指的指节那么大。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还能隐隐看出那个鼓包在蠕动,里面分明是一只蛊虫! 凤琉璃面色凝重地熄灭了手里的香,沉声道:“真的是蛊虫。” 姬浔在惊讶之后反而松了口气,起码找到了病因,不至于跟之前那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撞。“能看出是什么蛊虫吗?” 凤琉璃看着随着白烟消散渐渐也隐匿在皮肤下面消失不见的的蛊虫,沉着脸摇头,“这 根香是我之前瘟疫时候的蛊养出来的蛊王磨碎了加上特殊香料混合而成的,世间所有的蛊虫,只要是比它弱的都能被吸引躁动。皇上被种的这只虽然也会被吸引,但是蛊王对它的吸引力并不强,这只蛊虫很厉害。” 姬浔按了按眉心,安慰道:“总比之前两眼一摸黑好了。只要找出了线头,无论后面的线团有多复杂,总会有解决得一天的。” “你说的也是。”凤琉璃搓了搓紧绷的脸,“但是还是要抓紧时间,蛊虫在体内并不是小事,它肯定会不断吸收寄生体的营养,现在是它刚开始活跃的时候,皇上只是精神不好,等它实力壮大之后,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第八百九十三章 罗网 两人在皇帝寝宫待的时间也不短了,能得到皇上是中蛊的结果姬浔已经非常满意,便赶紧带着凤琉璃一路遮遮掩掩地回了太医院。 “看来从那次从楼兰请我们来的时候,皇上就中蛊了。只是当时蛊虫比较弱,我用药便将其压制了,但是蛊虫并没有死,在皇上的身体里日久天长地吸收营养,现在用药已经压不住了。”姬浔摸着下巴思索道。 “但是大黎皇宫层层守卫,能到皇上手边的东西更是经过了曾层检验,怎么会有人能悄无声息的给皇上中蛊呢?”凤琉璃百思不得其解,“而且你给皇上治疗了那么多天都未曾发现,若不是我手边恰好有那一支香,单凭眼力我也看不出来。” “这么说,那人不仅是个下蛊高手,还是个养蛊高手?”姬浔挑眉,“能把咱们俩都瞒过去的蛊虫,那可不多啊。” 凤琉璃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看着姬浔的眼睛,缓缓道:“这不是京城第一次出现蛊了。” 姬浔一愣,脸色也严肃起来,“你是说,这件事,还有之前的瘟疫都是一人所为。” “不排除这种可能,毕竟大黎境内少有蛊虫,怎么两次严重的蛊虫危机,一次就是京城全城瘟疫,一次是直接危害到了大黎的皇帝,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 顺着凤琉璃的思路想了下,姬浔额头上冒出一丝冷汗,他甩甩头,“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治好皇上。虽然这只蛊虫很神秘,但也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的,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凤琉璃点头,“我回去也查一下,有了进展我就来找你商量。” 守门的杏仁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探进头来小声道:“王妃,中午该回府了。” 凤琉璃是瞒着战九霄出来的,看时候也不早了便跟姬浔告辞,不忘嘱咐:“关于蛊虫的事情先不要告诉别人,皇上既然能被下蛊,证明皇宫里也不是全然安全的。” 得到姬浔的回答,凤琉璃便不再多留,心情沉重地匆匆出了宫。 紧赶慢赶地回到了仪闲苑,屏退下人,凤琉璃终于能安安静静地思考一下今天的事情了。 自己还能活五年,这不能说是一个坏消息,就是战九霄现在肯定还接受不了,自己只能慢慢安抚。 皇上的事情更为棘手,一个未知的蛊虫寄生的大黎最尊贵的人身体里,谁知道以后皇上会被会被蛊虫操纵变成一具傀儡? 就算蛊虫不会影响皇上的生命安全,但这事儿若是被人捅出来了,大家肯定会是猜测是谁给皇上下的蛊。那现在最大的利益既得着战九霄就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还有之前的瘟疫。凤琉璃时隔多年再次想到那场灾难都有一种心惊胆战之感,是什么人能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下那么多蛊虫?当初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能治好瘟疫就谢天谢地了,幕后黑手始终没有抓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凤琉璃越想越觉出了事情的可怕。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身边张开,在所有人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被网罗殆尽,而自己现在正悄悄地触碰到了落网的一角。 幕后的操盘手现在肯定在得意洋洋地看着网中的人手忙脚乱,凤琉璃能做的就是不要打草惊蛇,一定要引而不发,在最恰当的时候将那个隐在黑暗中的人一击致命! “还有五年时间都不得安生。”凤琉璃苦笑一声,随后收起了莫名的伤春悲秋,“不过谁让我是战九霄的王妃呢,只能跟他共进退了。” 第八百九十四章 忙碌 自从那天从宫里回来,凤琉璃就一直在研究蛊虫的事情,不过她翻遍手边的医书都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平日里整洁的小药房里都乱成了猪窝。 也幸好战九霄最近也忙得很,好几天才回府一次,没有发现凤琉璃的异样。 杏仁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散乱的医书的空隙中前行。 凤琉璃一旦专注去做什么事情,那就肯定不能有别人打扰任何事情,包括这些看上去摆的杂乱无章的书籍,都是按照凤琉璃现在内心的标尺摆在自己的位置的,只要凤琉璃想,随时都可以把自己看过的那本找出来。 历经书山书海才终于到了凤琉璃身边,杏仁小声提醒:“王妃,喝药了。” 凤琉璃敷衍的点了点头,眼睛还盯着手上那一本已经泛黄的旧书,上面的字一个杏仁都看不懂,很明显都不是大黎的文字,只能偶尔撇到上面画着可怖的各种各样的虫子。 往常这种时候杏仁该默默的退出去了,但是今天不行,老管家今天早上堵在她门口跟她说要是再不把王妃找出来,自己就一头撞死在仪闲苑门口。 杏仁只好苦着脸来把凤琉璃从自己的世界中拉出来。 “王妃!”杏仁加重了点声音,“该喝药了!” 凤琉璃如梦惊醒,才看清来人是杏仁,笑道:“我知道,你把碗放在那儿晚上来收就行。” 看着无知无觉的凤琉璃,杏仁叹了口气,哀怨道:“王妃,您是不是忘了马上就要过春节了?” “春节?”凤琉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春节就按照之前的流程置办就行,有事就去找刘管家。” “这怎么行呢王妃。”杏仁哭笑不得,“现在府印在王妃手里,府中有没有其他可以管事的侧妃,春节的一切自然是要王妃全权处理啊。” “我把这事交给刘管家不行吗?”凤琉璃绝望问道。 杏仁看着沉迷医书已经跟外界脱节的凤琉璃,耐心解释:“就算府中的事物刘管事可以代理,但是今年王爷与往年的身份不同,各家送来的礼单,我们的回礼自然也不同,这些刘管事可没有权利操办。还有与各家夫人走动,联络感情,也都是王妃您需要做的。” 杏仁每说一句话,凤琉璃便觉得肩膀上的单子重了一分,最后直接是一座泰山压在了自己肩头。 说来惭愧,虽然自己做了多年的战王妃,但还从来没有操持过春节的流程。最早的时候是齐蓉儿,后来有瘟疫顾不上,再后来去战场,恢复记忆之后又有张婉怡,现在主理春节的流程还要杏仁来告诉自己。 知道自己无忧无路地遨游在医书的海洋里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凤琉璃只好依依不舍地放下书,带着杏仁旋转跳跃从医书的缝隙中出了自己待三天没出门的小药房。 新年将至,年底的事务是一年中最多了,凤琉璃如此,战九霄更甚。忙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抽空回家的时候,才突然发现王府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灯笼。 “琉璃,最近有什么喜事吗?”晚上洗漱的时候,战九霄疑惑问道。 “是到年底啦,你看你果然忙昏头了。”凤琉璃一边帮战九霄擦头发一边道。 战九霄还真没注意到今天是几月几号,听凤琉璃说才意识到又过了一年。 “王爷,你最近很忙吗?”擦干了头发,凤琉璃将指尖按在战九霄紧皱的眉心上,轻声问道。 战九霄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刚得知的消息告诉凤琉璃:“陈国与北漠之间的战事断断续续打了一年了,但是最近陈国式微,边境节节败退,损失惨重。” 陈国! 凤琉璃精神一凛,“那婧安怎么样了?!” 第八百九十五章 边境失利 战九霄将拽着自己衣袖的凤琉璃揽在怀里,安抚道:“只是边境失利,他们在陈国的首都不会有事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两人都清楚,边境一旦失利,那就是对敌国敞开了大门,被敌军一路打到家里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且就他看来,这次陈国的失利是绝对不应该的。有声明赫赫的名将,还是对付知根知底的老对头北漠,实在不应该被打的这样狼狈。 若是找原因的话,战九霄只能想到那个去监军的大黎的八王爷。不过按照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来看,他也没有多少实权,督军期间还时常在边境和陈国的京都之间往返,实在是没有什么要夺权的样子。 那为什么陈国会溃败的如此狼狈呢? “那如果陈国来求援的话,大黎会出兵吗?”凤琉璃在战九霄温热的怀里,仰着头问他。 战九霄沉默了一会,道:“琉璃,这个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北漠的兵力,陈国的诚意,大黎的内情,到时候都哟拿出来掂量一番,最后结果怎样,谁都说不清楚。” 凤琉璃也清楚这个结果,她跟婧安是好友,但也大黎不能为了婧安一个人葬送数万将士的生命,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尽力保住婧安一个人就谢天谢地了。 “王爷,别愁眉苦脸啦。”凤琉璃突然伸手揉了揉战九霄的脸颊,“老是绷着脸,像个老头子。” 战九霄失笑,捉住凤琉璃的双手,稍一用力就将人扛到了床上。 “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一步,咱们俩先都别想了好不好?”战九霄抚摸着凤琉璃柔顺的黑发,“睡觉吧。” 战九霄忙里偷闲回家陪了一晚上凤琉璃,第二天一早就要去上朝。因为皇帝的身体不宜操劳,现在早朝也基本上是他来主持,皇帝只是坐在龙椅上,等着他们争论完毕再说个准或不准。 因为战九霄执意不要凤琉璃伺候,让她多睡一会儿,凤琉璃只好在床上打哈欠,眯着眼睛问:“王爷,今晚回来吗?今天是冬至,该一家人吃饺子了。” 战九霄系扣子的手一顿,心中飞快过了一遍今天的要做的事物,点头道:“能回来。” 想了想还是补充道:“不过若是太晚了,琉璃你们就先吃,不要等我了。” 说完了战九霄才发现凤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听进去。他轻笑一声,缓步走过去给人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又在凤琉璃的额头落下一个吻,才悄无声息地的快步出了门。 凤琉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洗漱完一推门,府中就已经很有冬至的气氛了。 辰儿也带着王玱来给凤琉璃请安,看着两个越来越精神的小孩子,凤琉璃心中难得抛下了那些沉重的算计,挨个摸了摸两个小脑袋。 “娘亲,你能不能让哥哥今晚不要回去啊,跟我们在一起嘛。”辰儿扑在凤琉璃的腿上撒娇,眼圈还红红的,一看就是因为王玱冬至要回家已经哭过了。 凤琉璃对着还是有些拘束的王玱温柔地笑了笑,安慰辰儿:“玱儿哥哥也要跟他的家人一个过冬至啊。要是让辰儿去没有娘亲父王的地方去过冬至,辰儿也不愿意吧。” 辰儿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又去拉着王玱的手让对方在家里过完冬至一定要早点回来。 第八百九十六章 糟糕 王府里热热闹闹的,很快就到了晚上,尤其是到了晚饭时间,每个人都端着一盘饺子,脸上都挂着暖融融的笑意。 凤琉璃从府中的演武场到仪闲苑不知道回了多少句喜气洋洋笑意,脸都有点笑僵了,不过心里还是高兴的。 “娘亲,父王什么时候回来啊?”辰儿坐在凳子上晃着自己的小短腿,捂着瘪瘪的肚皮问道。 凤琉璃看了看天色,让杏仁先端一盘饺子来给辰儿垫垫肚子。辰儿一开始还坚持要等战九霄回来再吃,但是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实在是饿了,便听凤琉璃的话将那一盘都吃了,吃完了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 “这就吃饱啦?”凤琉璃无奈的刮了下辰儿的鼻子,“等会儿父王回来的时候最少也得吃一个,行不行?” 辰儿重重地点头,夸下海口:“我还吃十个。” 凤琉璃拍了拍辰儿的小脑袋,一边听辰儿给她讲学堂里的故事一边等战九霄。 渐渐的,辰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着困的不行了。凤琉璃不忍心让他在这里煎熬,便叫人把已经睡的意识涣散的辰儿抱走了。 “杏仁,什么时候了。” 杏仁为难道:“宫中已经落匙了,王妃,您先吃点吧,王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凤琉璃镇定自若地让杏仁把饺子端上来,但是自己吃了两个就没胃口了。 饺子从热气腾腾到冰凉发硬,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丫鬟们早就被凤琉璃遣下去,偌大的仪闲苑只有她自己,硬撑着等承诺今晚会回家的战九霄。 打更声远远传来,冬至已经过去,凤琉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趴在冰凉的桌子上睡着了。战九霄回来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副情景:一盏孤灯,一盘冷了的几乎纹丝未动的饺子,还有一个等了自己一晚上的爱人。 心中愧疚非常,战九霄小心翼翼地将凤琉璃抱到了床上,自己回到桌前,慢慢的吃着已经冷了的饺子。 不该对琉璃许诺的,战九霄悔不当初。 皇兄的状态很不好,从漫长的昏睡中醒来后又很少再闭眼,但是醒着的时候精神状态也很差,无心处理公务,只有到处走走看看能引起他的一点兴趣。 今天早朝果不其然因为陈国的事情又乱成了一锅粥。战九霄虽然是皇上钦定的代理朝政之人,但只是代理,朝堂上顽固的黎王派,还有那些自名甚高的老臣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仿佛是要给自己这个新官烧三把货,无论是自己说什么都要来反对一把。 虽然自己频频给皇兄使眼色,但是高台之上一点反应都没有,战九霄就知道皇上的精神了能又不济了。 回想到朝堂之上的乱像,战九霄心烦意乱,吃饺子的时候一不小心还咬到了舌头,尖锐的疼痛像毒蛇咬了他一口。 战九霄放下筷子,有些焦躁地捏了捏眉心。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皇兄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只要皇兄好起来,一切都迎刃而解。但是姬浔那里一点进展都没有,皇兄的嗜睡症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一国之君出了状况,瞒不了多久的,尤其是还有黎王虎视眈眈。这才是战九霄烦躁的根本。 可以说战九霄的直觉不愧是战场上生死一线磨练出来的,今夜的黎王府,同样是灯火通明。 第八百九十七章 密谋 姜氏还是第一次被挡在黎王书房门外,自从嫁入黎王府,她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今日是冬至,本妃来给王爷送个饺子都不行吗?”姜氏忍着怒火,对着木头一样的守门侍卫道。 “王爷有令,谁都不可打饶。”侍卫眼睛都不看姜氏,嘴里只有这一句话。 云儿为难地看着姜氏,手里还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王妃,怎么办?” 姜氏脸上的温柔面具已经快要戴不住了,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看姜氏面色冷硬,云儿忍不住安慰:“王爷不见王妃肯定是有什么大事,王妃等他们议事完毕再去王爷肯定会见您的。” 等?姜氏心中泛苦,自己要见黎王什么时候需要等了?以前那次不是他眼巴巴地凑上来讨自己欢心? 自从黎王戍边的旨意颁下来,黎王对王府中事越来越不上心,对自己也不如以前热情,现在更是连面都见不上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冒上来,难道黎王的境遇更糟糕了? 姜氏不由得抓紧了自己的裙摆,那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吗? 其实姜氏猜的也没错,今天黎王这么神神秘秘的,确实是因为一个天大的消息,虽然这消息对大黎来说是噩耗,但是对他这个即将被抛弃的王爷来说,可以说是极好的消息了。 “皇兄真的已经病重了?”黎王压低声音,但难掩其中的兴奋。 今天在朝堂上跟战九霄针锋相对的户部尚书神神秘秘的凑近,道:“千真万确啊王爷。今日早朝我就觉得不对劲,咱们的人都在朝堂上跟战王吵翻天了皇上都没有动静。后来下了朝我去面见皇上,御书房果然挡着不让进,还是我回来的时候在御花园远远的见到了皇上,身边还有那个神医姬浔跟着。” “知道皇上病到什么程度了吗?”黎王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赶紧攥起了拳头咳了一下掩饰。 “具体情况还不知道,但是我听到那神医说什么让皇上千万不要再忧心政务,不然他都无能为力了。”户部尚书咂咂嘴,“王爷,您说姬浔都没办法治,那肯定是什么了不得的病症啊。” “怪不得,怪不得皇兄要把政事交给一直跟他不对头的战九霄,原来是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黎王恍然大悟,随后心中又忍不住冒上一股怨气,“要不是战九霄之前去挑拨离间,现在摄政王之位肯定就是本王的了!” 户部尚书搓搓手,奉承了两句黎王,随后声音压的更低,道:“王爷,现在可是天赐良机,正好陈国内乱,我们现在再跟陈国八王爷谈联手的事情,肯定是轻而易举了。” 黎王思索了一下,对着角落里的人道:“江林靳,你觉得怎么样?” “王爷,”江林靳从阴影中走出来对众人行了一礼,“草民也觉得这机会难得。至于跟八王爷联手的事情,王爷可以先许诺帮八王爷拿下陈国,顺便在陈国安插上我们自己的人手,再将皇上病重的事情按在战王身上,以清君侧的名义将战王赶下台,大黎便尽在王爷掌握之中了。” 黎王也觉得这样的机会要是放手就天理难容了,立马回到书案后面,提笔挥墨很快便完成了一封密信。 “那臣就先恭喜王爷了。”户部尚书油腻腻的白脸盘上笑出了一道道褶子,躬身对黎王行了一个见皇帝时才需要的大礼。 黎王心情舒畅地抬了抬手,“张大人平身吧,若是本王大计有成,你就是开国功臣了。” 两双精光四射的眼睛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第八百九十八章 商队 冬至过后,天气骤冷,凤琉璃每次出门都被战九霄安排守门的人拦住,虽说是战九霄担心自己受凉,但是凤琉璃觉得这简直就是变向软禁了。 “王妃,王爷也是为了您好。”杏仁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叛变到了战九霄那一边,每次她被拦回来的时候不仅不跟她同仇敌忾,反而还帮着别人来劝自己。 “但是我已经五天没出门了!”凤琉璃哀嚎一声,没好气地将因为出门披上的厚厚的狐毛大氅扔在一边。 自从冬至那天之后,可能是因为没能跟自己吃饺子,战九霄的愧意几乎要将凤琉璃淹没了。他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增加了很多无处不在的,小心翼翼的保护,让凤琉璃觉得整个王府就是围绕着自己运转的。 “今天王爷回来不?”凤琉璃没精打采地问道。 他要是回来,自己一定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凤琉璃心想。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杏仁想了想,“今天王爷又是很早就走了,也没留什么话。” 凤琉璃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喃喃道:“战九霄在做什么呢?” 战九霄在靠近城门口的一处破宅子里,冬至后的寒风跟刮骨刀似的,这八面漏风的房子实在没什么抵御能力,寒风不间断的削在屋里人露出来的皮肉上。 一队外地来的商人停在宅子门口,众人身上衣着简陋,死气沉沉地进了宅子。看上去经商之路也不太顺畅,只能在京城这么一个谁也不会多看一眼的小宅子落脚。 “王爷,当初在溯溪镇我可不是这么招待您的吧?”陈温摘下兜帽,皮笑肉不笑地对战九霄道。 “若是太子想去迎仙楼,本王也愿意尽地主之谊,但恐怕在那儿还没吃到一口菜,太子就要被抓到大理寺的地牢里去了。”战九霄淡淡道。 陈温也知道自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只是这环境着实简陋才忍不住讽刺两句,很快便平静下来,毕竟有求于人。 “王爷,之前您说的可还算数?现在陈国的情况您想必已经清楚了,也到了王爷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自然算数。”战九霄颔首。 陈温心中松了一口气,“那就有劳王爷了。本宫再多问一句,您不会打算吧本宫的太子妃安置在这种地方吧?” 陈温身后的人抬了抬头,一双熟悉的眼睛漏了出来。 战九霄跟婧安对视了一眼,道:“自然不是,太子妃怀有身孕,本王自然会找一个合适又安全的地方安置。” 有了战九霄这句话陈温便放心了,“那本宫便不再多问了,一切由王爷负责。” 陈温说完,回头看了婧安一眼。想起当初对方嫁来陈国的时候风风光光十里红妆,现在却要跟着自己扮成一个潦倒的商人偷渡回大黎,在皇宫里养的白白嫩嫩的皮肤都暗淡了不少。 “左明,”战九霄唤了一声,立马便有一个一身劲装的侍卫进来,“护送太子妃去暂住的地方。” 陈温看着婧安温顺的被带走,似乎心中的一块也挂在对方身上跟着对方一起走了。 “好了,”陈温强迫自己回过头,“现在我们可以谈一谈正事了。” 寒风凛冽,冬日的白日短的很,天色很快就暗了下来。破旧的小宅子热闹了白天那么一会儿,天黑之后又恢复了沉寂。 而战王府百无聊赖的凤琉璃,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婧安,一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凤姐姐,好久不见。”最后还是婧安开了口,眼中带着泪,笑着唤她。 第八百九十九章 久别重逢 听到婧安熟悉的称呼,凤琉璃眼中也不禁落下泪来,快步上前抱住婧安,哽咽道:“婧安,好久不见。” 虽然对于她来说还有阿莎岚的记忆,但是对于婧安来说她们确实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了。 婧安对于见到凤琉璃很激动,但是面对她的怀抱却悄悄退了一步。 凤琉璃感受到了婧安的动作,疑惑道:“婧安,怎么了?” 婧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护着肚子道:“我有身孕了。” 凤琉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还记得婧安出嫁之前跟她说过一定不会要陈温的孩子,以后有机会两人就和离,以后去找真正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婧安,”凤琉璃声音有些艰涩,“你决定要跟陈温在一起了?” 婧安抚摸着肚子,垂下眼睫,道:“凤姐姐,之前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我是去陈国和亲的公主,一旦到了陈国,那我便是陈国的人了,无论生死,都跟陈国割离不开。现在我就连回大黎,都要伪装成这样子,这里已经不是我的退路了。” 看着婧安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凤琉璃鼻尖酸涩,婧安确实是变了,她长大了。 “我早就想明白了。”婧安反过来安慰凤琉璃,“我当初同意了去和亲,那就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现在若不是有了身孕,就算陈国乱的再厉害我也不会离开的,我跟陈温,不管愿不愿意,都是难以分割的一体的了。” 看着婧安眼中的建坚毅,凤琉璃清晰地感受到之前无忧无虑的婧安已经不在了,现在的婧安是陈国的太子妃,未来的一国之母,再也不是之前吵吵闹闹无法无天的小郡主了。 这样的婧安很陌生,但是凤琉璃很欣慰,至少她能少吃点苦。 “欸,凤姐姐,”婧安突然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当初不愿意去陈国啊?我出嫁之前你不是还没回来吗?” 凤琉璃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让你去和亲,那不比杀了你更难受。我觉得陈国的太子应该不会魅力大到让你心甘情愿嫁去陈国吧。” 婧安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反而过了一会儿才有些神色不自在地道:“陈温也还可以啦。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对我还是可以的。” 听着婧安别别扭扭的语气,凤琉璃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上上下下看了婧安一眼,把婧安看的脸都红了。 婧安赶紧扯开话题,“凤姐姐,你看我这一身太邋遢了,安排一下我沐浴了再跟你说这些年的事情好不好?” 凤琉璃如梦初醒,拍了下脑袋道:“我怎么把这事儿忘了,我马上就安排你去梳洗。” 说着凤琉璃便叫来了杏仁,让她务必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小心伺候婧安。 过了这么多年,杏仁难得还记得婧安,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但是凤琉璃对她使了个眼色,杏仁便识趣的没有多问,恭恭敬敬地将婧安领走了。 婧安被带去洗漱没一会儿,战九霄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凤琉璃终于能把心中忍得快要爆掉的疑问一股脑儿地问出来。 战九霄将今日陈温来的事情隐去了他们一些关于国事的交谈告诉了凤琉璃,“琉璃,婧安本不应该住在王府,但是你的身体不宜出门,一个人在府里闷着,我又没时间陪你,所以才让婧安来这儿。此事一定不能声张,不然王府又要乱了。” 凤琉璃心中感动不已,严肃地点头,“我知道的王爷,你安心就好。” 战九霄叹了口气,神色温柔地看着凤琉璃,“我也不知道此举到底是对还是错,对你的身体好还是不好,但是只要琉璃能开心一点,那就值得了。” 最近因为天气冷,他禁止凤琉璃出门,也看出了凤琉璃一日更甚一日的郁郁寡欢,若是婧安来陪一陪凤琉璃,让她高兴一点,那自己多做一点也没什么。 第九百章 熟悉 嘱咐完凤琉璃之后,战九霄便匆匆离去了,婧安此时还没回来,战九霄也没有跟她交谈的意思,他相信凤琉璃会安排好一切的。 凤琉璃知道战九霄战九霄忙,也听出了他话中的遮掩,陈温此来可能主要目的是送婧安,但不可能完全是为了婧安,但是战九霄只字未提,凤琉璃便也不问了。 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不是好事,凤琉璃也相信需要自己帮忙的时候战九霄一定会说的。 说道给战九霄帮忙,凤琉璃又想到了皇上的病情,还有自己糟糕的身体,不由得叹了口气。现在不仅是年底的事物,还有婧安,自己只能努力挤出时间来研究那些蛊虫了。 要不要再去见一见姬浔?这个念头在凤琉璃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瞬间就被否决了。不说战九霄安排这人死死地盯着自己,生怕自己多吹了一缕寒风。现在是年底,各家拜访串门的人很多,万一自己不在的时候有人登门看到了婧安,那可真是完蛋了。 凤琉璃正拧着眉考虑怎样安置婧安,房门就被轻轻敲响了,她摇摇头暂且放下心中的顾虑,将焕然一新的婧安接进来。 好在这些年除了杏仁和刘嬷嬷自己身边的人都换了,没有认识婧安的人,所以还不至于手忙脚乱。 “姐姐,我以后就住在王府吗?”婧安显然也有同样的忧虑,“是不是太麻烦了,在京中随便找一处宅子就行。而且我还怀着身孕,时时要用些药材,总是太显眼了。” “你大可不必担心。”凤琉璃大手一挥,“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王府里别的不说,就是药材多,而且我还有自己的医馆,你就是在王府待到生产都绝对没有问题。” 婧安失笑,她本来就不是磨磨唧唧战瞻前顾后的性格,凤琉璃这么说了她便不再多言,笑道:“那我就放心啦。” 凤琉璃注意到婧安已经显怀的肚皮,好奇地凑上前,小心翼翼道:“我能摸一摸吗?” “咱们什么关系啊,姐姐想摸就摸呗。”婧安直接抓着凤琉璃的手放在自己的肚皮上。 凤琉璃感受着薄薄一层皮肉下生命的脉动,有些着迷的将手贴了上去。 “姐姐,你怀孕的时候什么感觉啊。”婧安看着凤琉璃一副好奇不已的样子,疑惑问道。 这个问题可把凤琉璃问倒了,怀孕是什么感觉她还真的不知道。原主的记忆力关于怀孕好像只有一开始知道怀孕的喜悦,还有最后生孩子的痛苦,中间的一概没有。 “就是能感觉到孩子一天天长大,挺累的。”凤琉璃随口答道,“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休息吧,你累了一天,又怀着孕,要好好休息。” 两人很快便躺到了床上,互相说了会儿近年的经历,便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婧安傍晚到的时候的时候凤琉璃还觉得多年不见有些陌生,但是经过一晚上的推心置腹,抵足而眠之后,两人第二天便恢复了多年前的相处模式。婧安也很久没有再如此无拘无束的环境中生活了,两人虽然都不能出府,但是每天形影不离,也别有乐趣。。 以至于战九霄时隔多天再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成了背景板。之前琉璃一见到自己就要粘上来,现在可好,就给了自己一个眼神,连句话都不说。 第九百零一章 流言 她们俩在兴致勃勃聊的东西自己也插不进嘴,明明是在自家府邸,却跟个客人似的在一边呆坐着。看着两人亲姐妹似的再一次叽叽喳喳,战九霄开始严重怀疑自己让婧安住进王府决策的正确性。 婧安这些年也成长了不少,看战九霄孤零零在角落里黑着脸就知道自己当电灯泡了,赶紧找了个借口溜之大吉,给小两口一点想处空间。 “琉璃。”战九霄声音沉沉的。 凤琉璃还毫无所觉,澄澈的大眼睛看着战九霄,等他接下来的话。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战九霄一肚子气都泄了个干净,脸色也缓了下来,道:“最近无不无聊?婧安在府上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 凤琉璃摇头,“婧安在这里很好,王爷你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府上的事有我呢,婧安也会帮忙的。” 凤琉璃三句话不离婧安,战九霄有点吃醋了。虽然连女人的醋都吃有点说不过去吧,但是,他就是吃醋了! “琉璃,你的身体最重要,一定不要累着自己。婧安她也早就不是那个小孩了,她能照顾好自己的,呢不用天天去陪她。” “我也不单单是在陪婧安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在府上,有个伴总是好的。我知道王爷很忙,陈国太子之前来找你肯定也有重要的事。最近不太平,我就在府里安排好家事,让您不必有后顾之忧就好了。”凤琉璃感受到了战九霄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焦躁,握着他的手安抚道。 战九霄心中暖暖的,心绪也平静下来,坚定道:“琉璃,我一定会成功的。” “我相信。”凤琉璃笑着看着战九霄深邃的眼睛,“我陇西的地契都有了,王爷不会让我失望的。” 自这天之后,战九霄的行踪更神秘了,凤琉璃就安心在家里,偶尔跟姬浔写一封信交流一下关于蛊虫的研究进展,日子过的还算是平静。 但是腊八节这一天,变故还是来了。 “婧安!”凤琉璃跑到婧安的房间里,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便推开门。 婧安强撑着对她笑了一下,生若蚊蝇唤了声:“姐姐。” 凤琉璃便知道已经迟了,叹着气将婧安搂在了怀里。 今早她一起床便听到家中的下人都在谈论陈国内乱的事情,下人们都不知道婧安就是陈国的太子妃,因此什么口无遮拦的猜测都敢说。凤琉璃心中大惊,只能暂时喝止她们,赶紧跑到了婧安的院子里。 但是还是迟了,婧安已经听说了。 “没事的婧安,王爷还没回来,一切消息都还不准。这些乱七八糟的消息从陈国传到大黎,早就不知道被改变了几个版本了,不能信的。”凤琉璃的手轻轻抚摸着婧安的脊背,温声安慰道。 婧安靠在凤琉璃的胸前,眼中的泪不受控制的滚了下来。她闭上眼睛,轻轻地点头,“我知道的,陈温没给我来信之前,我什么都不信。” 但周围人都在说,哪能一点都不信呢?婧安就算内心再坚强,这些流言也总会找到缝隙钻进去的。 看出了婧安的闷闷不乐,凤琉璃不敢让那些丫鬟再靠近她了,只能让辰儿来分散一下婧安的注意力。 辰儿不愧是凤琉璃钦点的人,凭借自己可爱的脸蛋还有耍宝的性格终于让婧安露出了一丝笑容,心满意足地功成身退。 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辰儿走后,婧安的脸色又被阴云笼罩。 第九百零二章 散心 当晚,辰儿又接到了娘亲的委托,探头探脑地来了婧安的院子。 “姐姐?”辰儿迈着小短腿在不大的院子里溜溜达达转了几圈都没有见到婧安,有些疑惑地喊了几句。 “辰儿,”婧安轻飘飘的声音在辰儿背后响起,“有什么事吗?” 辰儿被神出鬼没的婧安吓了一跳,小手摸着胸口回头道:“姐姐,你吓死辰儿了。” 婧安抱歉地摸了摸辰儿的小脑袋,蹲下身道:“对不起啦,刚刚我没在院子里,听到辰儿的声音才过来的。” “好啦,没事啦。”辰儿大方地接受了婧安的道歉,“娘亲叫我们去吃腊八粥了,快走快走,不然就凉了。” 婧安还没等说话,就被辰儿拉着手,朝仪闲苑走去。 “辰儿,你父王不回来吗?”婧安不想打扰他们一家三口团聚,试探着问道。 虽说凤姐姐待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但是这里终究是战王府,婧安始终还是把自己放在客人的位置上。 “父王不回来的。”辰儿说着,皱起小鼻子,“辰儿好久没见父王了,父王很忙。不过娘亲说父王忙过这一段时间,就能天天陪着我们了!” 婧安失笑。辰儿还是个小孩,三言两语就能被大人骗过去。像战王那样的人,忙过这件事,自然有更大更重要的事忙,怎么能天天陪着家人呢。 不过婧安并没有拆穿凤琉璃善意的谎言,轻飘飘地转开了这个话题:“辰儿,我是你娘亲的好朋友,你应该叫我姨母啊,不能叫姐姐的。” “但是辰儿看着姐姐好年轻的,根本不像姨母啊。”辰儿睁着亮闪闪的大眼睛,撒娇道:“姨母都好严肃的,姐姐不要做姨母好不好?” 婧安真是被逗笑了,便也接受了这个比凤琉璃小一辈的称呼。 凤琉璃争分夺秒地坐在餐桌前看医书,听到辰儿清亮的声音之后便收了起来,让杏仁去通知厨房开始上菜。 “娘亲!”辰儿一见到凤琉璃便扑了上来,凑在她耳边咬耳朵:“辰儿完成任务了哦,娘亲也要兑现承诺。” “好,明天送你去找玱哥哥玩。”凤琉璃刮了下越来越不好对付的辰儿的小鼻尖,将辰儿从自己身上抱下来,招呼婧安落座。 王府里的下人被凤琉璃调教的很麻利,桌上的菜很快就上齐了。辰儿早就会自己吃饭了,凤琉璃反而照顾婧安比较多。 “婧安,不合胃口吗?这几道是陈国那边的菜式,你看看喜不喜欢?”凤琉璃将新上的菜端到婧安面前,小心翼翼道。 “姐姐,菜式已经很好了。”婧安放下筷子,苦笑一声,“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吃不下。” 看着婧安满目的愁绪,凤琉璃也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下,道:“明日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好不好?在府里闷了太久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姐姐,这怎么行!”婧安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我来大黎已经是不应该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出去!万一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凤琉璃轻轻按住了婧安的手,温声道:“只是去市井里走走看看,又不靠近宫墙。你我稍微伪装一下,不会有人发现的。” “婧安,”凤琉璃看着婧安的眼睛,语气坚定,“你这样我不放心。你觉得心中的愁绪颇多,是因为你所处的地方太小。我们出去走走看看,心境宽阔了,原来无边的哀愁也就变得只有一点了。相信我,好不好?陈温也不会希望你这样的。” 对上凤琉璃无比真挚关切的眼神,婧安鼻尖泛酸,垂下眼睛欲盖弥彰地遮住泛红的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第九百零三章 新的流言 安排人将辰儿送去王玱那里之后,凤琉璃便打扮成普通人家未出阁的小姐的样子,轻纱蒙面,带着跟她同样打扮的婧安,带着几个伪装成家丁的侍卫,兴冲冲出了王府。 “婧安!”凤琉璃指指路边人声鼎沸的糕饼铺子,“当年我们一起溜出宫就是为了买这家的糕饼,排了好长的队,回去还被太后发现了是不是?” “是啊。”婧安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当初太后一开始是要罚我们的,但是还是姐姐比较会哄人,对着太后百般撒娇,才让我们逃过一劫。” 想起当年的糗事,凤琉璃老脸一红,撺掇着婧安再去排一次队,追忆当年。 “婧安,小心一点。”凤琉璃扶着婧安,小声叮嘱,“我们等会儿还是去迎仙楼坐着吧,你当年不是最喜欢吃那里的酒酿丸子,我们去吃个够。” 婧安确实走的有些累了,虽然她的肚子显怀不是很明显的,但是肚子里的小生命是不能忽略的,便扶着自己的腰点了点头。 “你们听说过没有,奉安郡那边写了万民书,把这次去的钦差大夸了一通,已经呈到皇上跟前了。”两人排队旁边的茶铺里,有个大汉嚷嚷道。 凤琉璃听着奉安郡有些耳熟,好像从战九霄嘴里听到过,便稍微留了留神听那大汉说话。 “害,那看来这个钦差是要扶摇直上喽。”他同桌的一个干瘦的儒生模样的人道。 “那钦差是有功不假,但是这次的最大的功臣可不在他。”大汉抛下了这个饵,很快周围的人便上钩了,嚷嚷着让他别卖关子快说。 大汉享受着周围人的目光,得意洋洋道:“一开始可是很多人不同意陈大人去的,是战王力排众议定下了这个人选。而且,陈大人当初也不愿去,是战王三顾茅庐把人好不容易才请动了人。所以啊,奉安郡的人最应该感谢的不是钦差,而是定下钦差的战王啊!” 周围人恍然大悟,也纷纷说起了战王最近在朝堂上的功绩。 那干瘦的儒生突然道:“说起来,战王最近在朝中风头正盛,黎王反而是销声匿迹。我看,就连皇上都要盖不住战王的风头了。” 吵吵嚷嚷的茶棚里突然安静下来,本来口若悬河的大汉声音戛然而止,恶狠狠的拍了那儒生的脑袋一巴掌,低声道:“这种话都敢说,你读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怪不得次次考试次次落第,你迟早被你这张嘴害死。” 说着便拖着儒生离开了茶棚,周围的人也默契的不再谈论战王,茶棚里渐渐又热闹起来。 但是那儒生的对话却牢牢地印在凤琉璃的脑袋里,甚至他被拉走的时候,凤琉璃还听到他说:“我说的有什么错,现在京城谁不知道战王文韬武略举世无双,他的决定连皇上都改变不了。我说两句实话怎么了,大家心里不都是这么想的吗。” 那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凤琉璃的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战九霄能的民心她自然是高兴的,但是现在这样子,隐隐已经有功高盖主之势。皇城里消息大肆传播,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操纵? “姐姐?”婧安喊了凤琉璃好几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回神了。” “啊?到我们了吗?”凤琉璃猛地回神。 “对啊,你想要哪些糕点?”婧安指着台上摆着的香气四溢的糕点问。 现在凤琉璃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了,打起精神随手指了两个让人包起来,便扶着脚部有些浮肿的婧安上了她早就叫人雇来的马车。 两人很快便到了迎仙楼。 第九百零四章 功高盖主 迎仙楼一楼是大堂,二楼包间,凤琉璃扶着婧安上二楼的时候,听到了一楼的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 她仔细听了两句,说的竟然是战九霄三顾茅庐请陈硕的事情! 凤琉璃心跳漏了一拍,心中不不安越来越浓重。陈硕赈灾回来不过是十来天的时间,这么快就有了说书先生的本子,说是没有人暗中操作也不可能。 等战九霄回来一定要提醒他注意。凤琉璃心中暗暗决定。 不过凤琉璃还是小看了对方的胆量,他们并不是只在民众中散播流言,而是直接怼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战王此次赈灾有功,理应论功行赏,怎就只赏赐一些财宝之类的身外之物呢?”户部尚书肥硕的身影出列,仗着皇帝最近无论朝臣们说什么都不管,自己身后又有黎王撑腰战王奈何自己不得,正在大放厥词。 战九霄忍得脑门上爆了一条青筋,盯着户部尚书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最近他实在是被烦透了。一条条夸赞他的折子流水一样送到案头,把他代理朝政以来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变着花样地夸,一个个都替他讨赏,似乎他没有封赏那些人比他还要心痛。 但是他是大黎的战王,皇帝把军权都给他,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要怎样封赏?已经是封无可封了。 那些人的念头战九霄很清楚,就是要营造一种他是万民所向,功高盖主的架势。让皇上对他心存忌惮,从而产生嫌隙,他们身后的黎王才能有翻身之地。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战九霄心中痛骂黎王。 被战九霄阴狠的眼神盯着,自诩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尚书大人也经受不住,肚子里的存货也快说完了,便赶紧回到了队伍里。 朝堂上又静了下来,早朝已经快开到中午了,众人的脚也都快站麻了,内心都祈祷着赶紧退朝。 “众爱卿所言极是。”高处的龙椅上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众人的心里立马都提到了嗓子眼。 “战王近来劳心劳力,理应封赏,才不至于让诸位大臣寒心。”皇帝的声音中气十足,丝毫听不出病重的样子。 黎王党心中都捏了把汗,皇上竟然真的要封赏战王,他现在还有什么能封的,皇上不会是糊涂了直接要禅位给战王吧! 好在皇帝只是赏了些奇珍异宝,众人心中稍稍松气,皇帝又道:“战王的功绩这些俗物再多也配不上,其他封赏朕还要与诸位大臣商议,李爱卿,你说是不是啊?” 户部尚书李高胜颤颤巍巍应是,心中痛骂自己为什么要当这个出头鸟。 “诸位爱卿没别的事就散朝吧,朕乏了。”皇上敲打了李高胜之后,看着噤若寒蝉的黎王党,满意道。 刚刚在朝堂上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体状况,皇帝强撑着透支了身体的全部力气才把那几句话说的中气十足,下朝的时候已经需要被近侍搀着了。 “皇上,战王自己也能应付的,您何必为难自己的身体呢。”张公公最近了苍老了不少,但是伺候皇上他还是万事亲力亲为。 “张德全,你来朕身边几年了?”皇帝闭着眼睛,缓缓道。 张公公心中打了个突,毕恭毕敬道:“回皇上,已经一十三年了。” “嗯,已经这么久了啊。”皇上的声音越来越低,“朕已经太累了,早些解脱未必不是好事。” 第九百零五章 摄政王 张德全心中大骇,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哀声道:“皇上慎言啊!” 皇帝低笑一声,“生老病死皆是常事,就算朕是皇帝也免不了。而且,朕的身体自己清楚,已经时日无多了。” “皇上,您万万不能放弃啊。”张德全苦口婆心劝道,“姬浔大夫还在宫中,奴才还没听说过他治不了的疑难杂症,皇上一定会好起来的。” 皇帝摆了摆手,睁开眼睛看着皱着一张老脸的张德全,“你跟着朕最久,也最了解朕,这些事朕不瞒着你,你也不用装模作样了。” 张德全脸色骤然灰败,但还是坚持到:“皇上,您会好的。” “朕当然是希望会好,但是还是要做好好不了的准备。”皇帝的眼睛从张德全身上移开,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朕在位多年,膝下无子,继位者只能从兄弟中挑选。战王是最有帝王之气的,但是他性子有些桀骜不驯,还是要朕给他铺好路才行啊。” “近来在朝堂上放肆的人你都记下了吧。”皇帝看着张德全。 “奴才记下了。”张德全颤着声音道。 “好,这些就是要剪除的黎王的党羽,没了他们霍乱朝纲,凤丞相再为战王提拔一批新人,朝中的积弊便去除了不少啊。”皇帝欣慰地笑了笑。 张公公还想再劝,但是皇帝已经不想拖了,道:“拿纸笔来,朕要写一封亲笔诏书,看朝中那些嚷嚷着让朕封赏战王的高不高兴。” 皇帝心意已定,张公公只得将笔墨摆好,看着皇上强撑着行星云流水般的写完了诏书,就像是已经在心中模拟了前千百遍一般。 “皇上,这诏书万一颁布了,您的身体可就瞒不住了,您三思啊!”张德全红着眼睛道。 皇帝咳了两声,审视了一边诏书,甚为满意,心中一下子松快了不少,“朕的身体早就不行了,这也算是给大黎百姓们一个心理准备,也提醒一下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总好过朕哪一天突然驾崩了,战王名不正言不顺,成为众矢之的的好。” 皇帝这么自然而然地说着自己驾崩的话,张公公哑口无言,只能将诏书妥帖的收好,心中明白大黎恐怕要变天了。 “那,要先告知战王吗?”张公公小心翼翼地问。 皇帝摇了摇头,“朕心意已决,就别让战王再来闹了。朕今日还要好好休息,明天可是一场硬仗。” 于是战九霄在熬夜批改了一堆挑事的奏折之后,第二天上朝,就被皇上的诏书砸了个昏头。 摄政王?!皇兄为什么要封自己为摄政王?不是只是暂时代理朝政吗! 虽然摄政王跟战王都是王爷,但是摄政王一般只有君主年幼的情况下才会设立,而且一般没什么好下场。现在皇帝正是盛年,为什么要设摄政王?! 战九霄抬头对上了重重珠帘后的皇帝的眼睛,发现对方对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战九霄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皇兄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李大人,诸位爱卿,战王的这个封赏可算是名副其实啊?”皇上笑眯眯看着那几个闹得最凶的黎王党,问道。 李高胜脑子里嗡嗡的,骤然听到皇上点自己的名字吓了一个哆嗦,颤巍巍俯首道:“皇上圣明。” “既然众位爱卿都没有异议,那就散朝吧。” 众人心中本来还有很多鸡毛蒜皮的事留着要来在皇上面前吵一吵,但是被这么个爆炸消息一炸,脑袋里都空空如也,便游魂似的都退下了。 战九霄本来想跟上去问个明白,但是却被早就等着他的禁军拦了下来,只能不甘心的回府了。 第九百零六章 陈温来信 左明在宫门口等着自家王爷,本来做好了站两个时辰岗的准备,谁知道半个时辰都没到,官员们便一窝蜂的出来了。而且也不像之前那样三三两两说笑,一个个面色苍白,脚步虚浮,游魂一般离开了。 人群的最末左明才看到了战九霄,但是自家王爷面色如长。左面便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低声道:“王爷,陈温的信。” 战九霄接过一目十行看完,将信收到怀里,道:“回府。” 战九霄回府的时候凤琉璃还在吃早饭,一抬眼看到战九霄手里的小笼包都掉到裙子上了。 “王爷!”凤琉璃跳起来抖掉身上的馅料,蹦到战九霄身边摸摸碰碰,“真的是王爷,你竟然回来了!” 每次战九霄心情烦乱,一见到凤琉璃都会平和许多,这次也不例外。 “这不是战王府吗?本王怎么不能回来?”战九霄坐在餐桌旁,一口便解决了一个小笼包。 凤琉璃赶紧让人给他上早饭,开心的坐在他身边,“你当然可以回来啊,我是太激动了吗。”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凤琉璃响起之前的流言,赶紧告诉了战九霄,“你一定要小心,这些流言肯定是有心人散布的。” “琉璃,”战九霄突然握住了凤琉璃的手,“皇兄封了我为摄政王。” 凤琉璃的声音戛然而止,震惊地盯着战九霄。 “你先不要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皇兄今日也不见我。我担心,皇兄的身体状况又变差了。”战九霄难得露出脆弱的一面,额头抵在凤琉璃的肩膀上,闷声道。 凤琉璃抛下心中的疑惑,但也不知如何安抚战九霄,只能慢慢的抚摸着他宽厚的脊背。 没一会儿战九霄便调整好了思绪,收起了难得一见的脆弱,将怀中的信给了凤琉璃,“这是陈温来的信,他那边情况还在掌握之中,你让婧安不要忧心了。” “你知道。”凤琉璃震惊的看着战九霄。 “我说了,这是战王府嘛,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战九霄笑着搂住了凤琉璃,“虽然我不在王府,但是我一直在关注着琉璃的。” 凤琉璃回抱住战九霄,低声道:“我也一样。” 新上任的摄政王没有时间沉溺于情情爱爱,吃完早饭便匆匆离去了。凤琉璃把信交给了婧安婧安多日以来阴霾的面上总算放晴了。 “开心了吧。”凤琉璃促狭地笑着。 “姐姐,不要调侃我了。”婧安有些不好意思,将信贴身收好了。 凤琉璃有心要婧安彻底忘记之前的不愉快,兴致勃勃道:“快到小年了,我的医馆都放假了,我们今天去医馆看看好不好?” 婧安本就是爱玩的性子,心头没有事压着,一口应下了凤琉璃的建议。 一刻钟之后,两个裹得圆滚滚的“粽子”便出现在了回春堂的柜台后面。 “姐姐,你冷不冷。”婧安将暖炉往面色苍白的凤琉璃身边推了推。 凤琉璃抵着暖炉不让婧安动,道:“我不是了个,就是一出来脸色就白,我现在热的都要出汗了。” “嘴硬。”婧安笑道。 大冷天的,医馆半天没人来,凤琉璃便给婧安将之前在医馆遇到的趣事,正说到之前战九霄给她赵神医造成的乌龙,一个清瘦的老头便走了进来。 凤琉璃马上住了嘴,仔细看了看这个老头不是上次那个,内心松了口气。不然讲人家的糗事抓到也太尴尬了。 “老伯,要买什么药吗?”凤琉璃笑着道。 那老头一进来眼睛就直勾勾盯着凤琉璃,也不回答凤琉璃的问题,反而道:“你命不久矣了。” 第九百零七章 老者身份 “你说什么呢!”婧安拍案而起,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模样,指着老者的鼻子就要骂。 凤琉璃确实从老者的眼神中看到了熟悉意味,按下婧安的手指,做出一副强忍怒火的样子,对着店里仅剩的一个值班的伙计道:“既然老伯不是来看病的,那就送客吧。” 伙计也被老者的话惊住了,凤琉璃喊了他两边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推推搡搡地将老者带走了。 “姐姐,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婧安气的脸都红了,“我看那老头就是老砸场子的,大过年的给人心里不舒坦。要我说,对着这等恶人,就不用管什么尊老爱幼之说,给他个教训才好。” 凤琉璃拍着婧安的背给人降火,轻声慢语地安慰:“他年纪这么大了,不管是因为什么,他想说就说吧,反正也打扰不到我们。” “姐姐,”婧安握住凤琉璃的手,“你就是心肠太善良了,跟之前一点没变过。” 凤琉璃笑了笑,“我就是不想让那人在这儿碍你的眼而已,你还怀着孕,让你发脾气那我可是罪人了。” 婧安哼了一声,得意道:“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姐姐可千万不要把我当成碰不得的瓷娃娃照顾。我从陈国来大黎的时候,也是风餐露宿过来的,宝宝一点事都没有。” “那时候你有陈温啊。”凤琉璃揶揄。 婧安的脸颊瞬间爬上一缕薄红,轻锤了凤琉璃一下,“姐姐,别调侃我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别人了。”凤琉璃将婧安搂在怀里,两人依偎在一起,挨着暖炉,继续说这些年来的经历。 婧安就算再怎么嘴硬,但是孕妇的精神头始终是差一点的,再这样暖融融的安全环境下,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凤琉璃小心翼翼地将人扶到后堂,把暖炉之类的都摆到婧安身边,盖上厚厚的被子,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走到同样昏昏欲睡的伙计面前,凤琉璃敲敲桌面将人叫起来,问:“刚刚那人,你把人带到哪儿去了?” 伙计想了会儿的,道:“就在前面拐角处的茶楼。我本来想把人赶得远一点,但那老头怪得很,信誓旦旦说有人会来找他,他就在那儿等人。要我说,这么冷的天谁会出门的,他不会是脑袋有问题吧。” 凤琉璃心中的想法更确定了一点,嘱咐伙计好好看店,便冒着风雪去了不远处的茶楼。 老者就在一进门便可以看到的地方端坐着,面前摆了一壶还在袅袅冒热气的茶汤。 凤琉璃信步走过去坐到了老者的对面,闻了闻茶汤的香气,笑道:“上好的空山新雪,您真会享受。” 老者抬起眼皮看了凤琉璃一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喝完,“反正有人买单,花别人的钱我可不会心疼。” 凤琉璃笑了,低声道:“您可认识姬浔?”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老者看着外面的风雪,淡声道。 凤琉璃内心不知是紧张还是放松的好,脸上的表情有些控制不住的怪异。 这可是姬浔,医圣,的师傅,他既然来了,那天下什么疑难杂症解决不了!但是就连他都说自己命不久矣,那在这世间,可能真的没有能救自己的东西了。 第九百零八章 偷渡进宫 “老先生,”凤琉璃识趣的换了称呼,“我之前跟姬浔在楼兰的时候,有幸见过您的画像,姬浔说已经十多年没见过您了。因此我一开始看到您的时候没敢认,多有冒犯,还请您见谅。” 凤琉璃认不出姬浔的师傅也是情有可原,姬浔自己都十多年没见了,那画像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画的,至少看上去比现在的姬浔师傅年轻二十岁。凤琉璃见到老者能一眼就想到姬浔那里,还是因为老者眉心的那颗显眼的痣。 姬浔师傅显然也不是喜欢繁文缛节的人,随手挥了挥就当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了,道:“我那个徒弟现在在干什么?” “姬浔现在正在宫中,暂任太医之职。”凤琉璃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老者皇上的真实病情,思前想后还是不太放心将这种机密告诉只有一面之缘的老者,也怕对方并不是真的姬浔师傅,心想还是之后带他进宫让姬浔自己判断说不说吧。 “哦?”老者提起点兴趣,看了看凤琉璃,“我那个徒弟可是最不喜欢拘束,能让他待在皇宫那种牢笼里的,必定是难得一见的奇症。” 凤琉璃抿唇,低声道:“这,我也不清楚,改日我带您进宫,去找姬浔问一问吧。” “何须改日,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老者立马拍板。 这下凤琉璃也被对方随心所欲的作风震惊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难道战王妃也不能带我这个老头子进宫?”老者眯起眼睛看着凤琉璃。 凤琉璃大脑飞速运转,道:“可以,就是麻烦您还要在这儿稍微等一等,我还要送今日跟我在一起的那人回府。” 老者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快去快回。” 凤琉璃飞快在脑海中安排好了今日的计划路程,对老者道:“最多半个时辰我就来接您,茶楼中的消费一律报战王府的名号即可。” 说完,凤琉璃便行了一礼,匆匆离开了。 老者看着凤琉璃雷厉风行的背影,赞许的点了点头。 这丫头能言善辩,心思缜密,颇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姬浔那小子还真是没让自己白跑一趟。 只是看她的脸色,确实是时日无多的早夭之相,也不知道官宦世家养出来的大小姐是怎样染上这样的恶疾的。若是她继续待在大黎,自己也治不了她,不过若是她能跟自己走,去自己的药庐让自己研究一下,未必没有生路可走。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放下这京城的一切了。 凤琉璃还不知道这个初次见面的老头已经打起了自己的主意,她忙活着将婧安带回王府,又换上进宫的衣服,只花了小半个时辰便又回到了茶楼将老者接上了马车。 “老先生,只能麻烦您跟我一辆马车了。”凤琉璃有些尴尬的看着老者,对方正挑剔的看着马车里精巧华贵的各处装饰,一上来就被马车厢里四个暖炉吓了一跳。 “无妨。”老者已经收回了视线,“你确实受不得寒,这辆马车处处都是为了照顾你的身体而设计的,为你准备这辆马车的人也是有心了。” 为自己准备这辆马车的人? 战九霄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凤琉璃垂下眼睫,王爷现在在做什么呢? 马车很快驶到了宫门口,凤琉璃还是用自己进宫请安的借口糊弄过去,进了宫门便直奔太医院而去。 第九百零九章 皇后 “这就是姬浔的院子了。”凤琉璃带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老者进了小院的门,快速敲了敲门。 姬浔身边伺候的小太监来开门,见到凤琉璃已经见怪不怪了,也不问凤琉璃身后一身黑斗篷的怪人是谁,放他们俩进去自己就出去守在门口。 姬浔正在熬一盅黑乎乎的药,看到凤琉璃身后的黑衣人险些把药盅打翻,用煽火的小扇子指着凤琉璃,“这是谁啊,你不会带什么奸夫来藏到我这里吧?我不要,战九霄肯定会打死我的。” “你说什么呢!”凤琉璃恨不得撅断他的扇子,“你仔细看看这是谁再说话!” 老者将头上的兜帽摘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孽徒。 “师傅!”姬浔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快步上前围着老者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捉起老者的手腕把了把脉,热泪盈眶道:“没想到见到活着的您。” 姬浔被抓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药杵的老者追着满屋子跑,凤琉璃扶额,将叙旧的空间留给师徒二人,自己悄悄退出了房间。 外面雪已经变的很小,风已经停了,凤琉璃觉得自己衣服的厚度足以应付今天的天气,便毅然决然地一头扎进了雪天里。 冒着进宫请安的名义来了好几次,但是次次都不见太后,凤琉璃心中也有些许愧疚,便想着趁着今天有空去见见太后。虽然她老人家命令自己冬日不准请安,但是现在快到年关了嘛,自己是来拜年的。 虽然雪已经不怎么下了,但是凤琉璃走了一段便觉得脚有些冻麻了,正好御花园的门口就在眼前,长宁宫就在御花园后面,凤琉璃便想横穿御花园抄个近路。谁知道刚进去还没走几步,便在一片枯枝败叶的花丛旁边看到了皇后。 两人是正对上了眼,谁也没法装作没看见。 何况皇后申请悲切,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已经哭过一场了。凤琉璃对皇后一直有好感,心中不忍,想安慰一下皇后,便快步上前请安。 “皇后娘娘,您有什么心事吗?”凤琉璃轻声问道。 因为是寒冬,又加上下雪,周围都是白茫茫的,视野很开阔,不用担心有人偷听。而且皇后待的这个地方植被冬天都是枯枝败叶,一般也没人会来,是个发泄心情或者谈心的好地方。 皇后拿手帕按了按眼角,强笑道:“哪有什么心事,还不是担心皇上的身体。” “皇后娘娘,皇上吉人自有天象,一定会没事的。”凤琉璃安慰,“再说了,姬大夫还在宫里,只要他一日不说没办法,定然能把皇上治好的。” 话是这么说,但是凤琉璃也知道,姬浔怕也是束手无策了,不然不会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只能指望姬浔的师傅能看出些门道来,不然,皇上恐怕真的是回天无力了。 但凤琉璃还是摆出一副很信任姬浔的样子,言之凿凿地安慰皇后。 “对,你说的也是。”皇后的精神好了一点,看着凤琉璃的眼神像是看着救命稻草,喃喃道:“本宫久居深宫什么都不懂,你是跟姬浔一起治理过瘟疫的,你一定比我了解他。” “是啊是啊。”凤琉璃心中有愧,但还是装作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又跟皇后说了许多姬浔厉害之处。 皇后的精神终于好一点了,不再沉眠于悲伤,听说凤琉璃是来请安的,便跟她一起去了太后宫里。 “母后前几天还在念叨你呢,说让你不要来请安还真的不来了。”皇后抿唇一笑,“但是随后又说,还是不来的好,你的身体不宜奔波。不过依本宫来看,母后定然是想你了。” 凤琉璃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王爷太忙了,又是接近年关,府中很多事情要忙。这不一忙完了就赶紧来了。” “是啊,战王确实是越来越忙了。”皇后的神情突然暗淡下来。 凤琉璃知道是皇上封了战九霄摄政王让皇后心理不安,毕竟有哪个身体康健的君王会在自己盛年封一个摄政王呢? “罢了,不说别的了。”皇后敛了心绪,拉着凤琉璃的手,长宁宫已经到了。 第九百一十章 又见陆氏 “母后,您看是谁来了。”皇后的脸上已经丝毫不见悲切,笑盈盈地拉着凤琉璃到了太后面前。 “给太后请安。”凤琉璃盈盈一拜,对上了太后高兴但是又强作威严的脸。 太后亲自拉着凤琉璃起来,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了,责备道:“不是不是让你来了,你说这大冷天的,冻的脸都白了。要是给你冻出个毛病来,战王还不得跟哀家翻脸啊。” 凤琉璃乖巧地蹭在太后身边,“王爷孝顺您还来不及呢,哪会跟您翻脸。再说了,要是他真的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我一定站在您这边。” 太后点了点凤琉璃的额头,忍俊不禁道:“你啊,几日没见,小嘴愈发甜了。” 说着,太后捉住了凤琉璃的手,皱眉道:“怎么这般凉,还说没有被冻着。让姬浔来给你看看,防患于未然。” “不用了。”凤琉璃赶忙制止。姬浔那里还有一个自己偷渡进宫的他师傅呢,要是被宫里其他人发现了,那可真是无妄之灾。 凤琉璃使出浑身解数撒娇,拉着太后的手不让她下令,“我就是体寒而已,一入冬身体就这样,来什么神医看都不管用的。” “不要让姬浔来好不好?”凤琉璃摆出无往不利的够狗眼,“璃儿不想再喝药了,实在是太苦了。” 太后被凤琉璃的撒泼打滚似的撒娇搞得无奈了,只好道:“不让他来也可以,你先喝了这碗姜汤。” 立马有人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拜倒了凤琉璃面前,凤琉璃端过热的烫手的汤盅,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便被辣的嘶哈嘶哈的吐舌头。 “这姜汤里怎么没糖啊。”凤琉璃眼泪汪汪问道。 “就是专门给你喝的。”太后亲自端过汤碗要喂凤琉璃,“别人喝姜汤是喝个热糖水就行了,你必须得喝老姜熬出来的纯姜汤。” 凤琉璃可不敢让太后喂自己,躲过碗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皇后还添油加醋道:“这小厨房里的老姜可是专门为你留的,太后一见你就让人去准备了。琉璃,有没有感觉身体热乎了啊?” 凤琉璃往嘴里塞了一块自己以前碰都不碰的甜腻的蜂蜜梅花糕 才压了下嘴里的辣意,含糊不清道:“暖活了暖和了,嘴里都要烧起来了。” 把太后跟皇后都给逗乐了,一屋人其乐融融。 就在这时,门口有人通传,黎王侧妃前来请安。 陆氏?凤琉璃精神一振,自己倒是很久没见陆氏了。 太后倒是不太高兴的样子,毕竟黎王阴险狡诈,她对黎王府的人自然没有好脸色。但是又想到凤琉璃跟陆氏的关系好像不错,便也没有将人拒之门外。 “让她进来吧。”太后的语气不咸不淡。 陆氏还是之前的样子,黎王得势的时候没有盛气凌人,黎王失势的时候也不卑不亢,还是那副清新淡雅的样子,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给太后和皇后请了安。 昨晚的规定的动作,陆氏微微抬头,视线一下子跟太后身边的凤琉璃对上了。 陆氏猛地低下了头。 凤琉璃眉头一皱,但也不能当着太后的面问陆氏什么情况,只得暂时按下心中的疑惑。 有了外人,凤琉璃也不能再跟太后撒娇卖痴了,乖乖回到了下面的座位,暖阁中的气氛一下子冷淡下来。 陆氏也不是能言会道的,加上见到了本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凤琉璃,只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了。 凤琉璃也找了个借口跟了上去。 第九百一十一章 蛊虫来源 太医院,姬浔正把皇帝的情况详细转述给他师傅。 “你说战王妃用一种香将蛊虫引了出来,给我把香拿过来看看。” “师傅,那是凤琉璃的东西,我哪有啊?”姬浔为难道。 “你这臭小子,还想不想知道是什么蛊虫了?”老者吹胡子瞪眼看着姬浔,“为师还不知道你,有什么稀奇药材你第一个就要据为己有,还能真的忍住看看而已?” 姬浔毫无悬念的被师傅识破了谎言,脸不红心不跳,将短短一截香扔给了师傅,“开个玩笑嘛。” 老者捏下一点闻了闻,又让姬浔着火点起来闻了闻白烟,随后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师傅,行不行啊?”姬浔看着本来就短短的一截香越烧越短,肉疼道:“凤琉璃也就这么一点,烧完了就再也没了,我们下次怎么把那蛊虫引出来啊。” 老者任由姬浔聒噪,本人八方不动,半晌终于睁开眼睛,语出惊人道:“你不用担心下次了,这蛊我治不了。” “什么?!”姬浔大惊,“连您老人家都治不好,那皇帝是真的要等死了?” 说完了姬浔才想起来自己是在皇宫里,连忙闭嘴,闷头回去翻箱倒柜。 “怎么,你还有什么奇珍异宝不成?”老者饶有兴致问道。 “我是在收拾东西跑路!”姬浔将一件衣服摔在榻上,“万一皇帝得知自己回天乏术,一怒之下让我陪葬怎么办?我可不能在宫里待着了。” “徒儿,别这么沮丧嘛。”老者倒是很有闲情逸致,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露出一种嫌弃的表情,将茶推远不再碰了。 “按照大黎现在的局势,你需要忌惮的不是皇帝,而是战王吧。” “您老人家的消息还挺灵通。”姬浔一屁股坐在乱七八糟的行李上,“不过我跟战九霄的关系也不算好,他要是觉得我把他皇兄治坏了怎么办,皇上这怪病我有无从下手,有口难辩啊。” “我知道啊,从皇上中的蛊,到这蛊虫的来源,我都知道。”老者得意道。 “师傅!”姬浔眼睛放光,亲手给老者倒了杯茶,“徒儿愚钝,还请师傅指点。” 难得见这孽徒这么讨好自己,老者觉得这茶也不那么难喝了,慢悠悠饮了一口,道:“若是这蛊虫被下的一年之内来找我,我还能试试将其拔出,但是过了这么多年,蛊虫早已跟中蛊之人的身体融为一体,而且蛊虫越来越壮大,人却会越来越衰弱,最后人被吸干精血而死,蛊虫也随之死亡。” “这蛊虫名为血蛊,阴狠非常,是练蛊的人耗尽全身的精血炼制而成,蛊成人死。我只在一个地方见过这种不要命的炼蛊方式,就是北漠的万俟一族。” “北漠?”姬浔皱眉,“北漠与大黎和平了数十年,近年也没有利益争端,为何要暗算大黎的皇帝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者慢悠悠将 杯中的茶水喝完,“这不是我们能管的事情了,你还是把这事告诉大黎能管事的人,让他们来做决策吧。” 姬浔也管不了这个烂摊子了,立马便要出宫去找战九霄。 与此同时,宫门口,凤琉璃终于追上了步履匆匆的陆氏,大喊一声:“站住!” 陆氏不能再装作没听见了,只好停住脚步,回头笑得艰难,“姐姐,好久不见了。” 第九百一十二章 陆氏的怪异 一阵冷风吹过,凤琉璃别了别耳边的散发,上前两步道:“确实好久不见了,妹妹近来好吗?” 陆氏脚尖往后缩了缩,低下头道:“还是老样子,就是不方便去看姐姐,没想到能在宫里遇上。” “相见即是有缘,妹妹同我去王府坐坐?”陆氏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凤琉璃的眼睛,她故意道。 “不了不了,”陆氏果然摇头,“近来京城形势严峻,姐姐还是赶紧回府的好,妹妹也要回去了。” 说着,陆氏的车马已经牵出来了,陆氏面色缓和了点,道:“改日有机会再去拜会姐姐,渊儿还在王府中等我呢。” 陆氏拿出自己孩子做挡箭牌,凤琉璃自然不方便说什么,便挥挥手放人走了。 眼见着对方的车马走远了,凤琉璃也赶紧上了马车,道:“跟着前面。” 车夫会意,一甩鞭子马车便飞快的窜了出去,到了能看到陆氏马车的距离便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 凤琉璃皱着眉头盯着陆氏朴素的马车,一直跟到了黎王府,凤琉璃的眉心也没有解开。 陆氏之前多次对自己示好,甚至还冒着风险来提醒自己注意黎王,为什么今日见自己却如此惊慌?而且陆氏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为什么不年不节要孤身一人进宫去给太后请安? 而且听太后的说法,陆氏还是长宁宫的常客,这一点都不符合陆氏的性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凤琉璃暂且按下心中的猜测,等回府把陆氏的异常告诉战九霄,让他多加提防。现在战九霄正在风口浪尖上,黎王迟迟不肯出京,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一切跟他有关的异常都要多加注意才行。 让车夫快马加鞭地驾车赶回了王府,凤琉璃匆匆走到了辰光院,却被守门的左明给拦住了。 “王妃,王爷现在有要事要处理,您稍等一会儿。” 凤琉璃虽然心急,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对左明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战九霄一有空就去找自己,便匆匆回自己院子去看婧安了。 面对如此通情达理的王妃,左明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紧闭的院门,想着王爷跟姬浔有什么要事,怎么谈了这么久。 “皇兄,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战九霄抓着扶手的手背上冒出了根根分明的青筋,显然是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即使是姬浔这样见惯了生离死别的人,看到一向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战九霄这般模样,都不由得叹了口气,“我师傅都说没办法,那九成九的可能就是真的了。除非出现奇迹,否则,皇上的病情,真的无力回天了。” 奇迹?战九霄这么多年战场上,朝堂上经历了那么多生生死死,知道奇迹是最不可能出现的。事在人为,人都没有办法了,老天哪里指望的上。 战九霄深吸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冷声问:“那琉璃呢?” 姬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王妃的身体状况比较复杂,师傅说他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下定论。” 其实师傅说法是也不容乐观,但是姬浔怕跟战九霄直说了自己会出不了这门,便换了种委婉的说法。 战九霄道:“那就麻烦你们了。稍等会有人来送你回宫,若是再宫中有什么需求也尽管提。” 姬浔现在已经不想在皇宫了,玩够了,但是战九霄明显不是想放人的样子,只能应下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万俟氏 把姬浔送走,左明马上就来传达了凤琉璃的话,战九霄忍下心中的悲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去了仪闲苑。 “王爷!”凤琉璃似乎一直在等他,一见到战九霄立马起身,关上房门,贴到他身边道:“我今日见到了陆氏。” “陆氏?就是与你关系不错的那个?”战九霄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么个人,是黎王的侧妃,各方面都不出彩,不知道黎王那个好大喜功的性格为什么会娶这么侧妃。 见战九霄知道陆氏,凤琉璃便三言两语将今日陆氏的怪异之处告诉了战九霄,还不忘补充:“陆氏与我有旧,也多次帮过我。但王爷尽管去查,不必顾念我。” 战九霄不太相信陆氏那样一个唯唯诺诺的弱女子能做出什么,但是他一向相信凤琉璃的直觉,也没有敷衍,立马拍手下去把陆氏的祖宗三代翻了个底朝天。 没想到越查越心惊。 是小年夜的前一天,战就下面沉如水,将厚厚的信封递到了凤琉璃面前,道:“琉璃,陆氏果然不简单。” 看着战九霄紧绷的脸色,凤琉璃心中惴惴,拆开信封将厚厚一叠信纸一目十行看完,心中大惊。 握着信纸沉默了盏茶时间,凤琉璃艰难道:“所以陆氏并不是大黎人,而是北漠人?而且她也不姓陆,而姓万俟?而且万俟氏北漠最神秘的炼蛊世家,已经避世三十年了?” 战九霄沉着脸点头,“琉璃,事到如今,有些事我必须告诉你。” “你说。”凤琉璃隐隐猜到了战就下要说的是什么,表情严肃了起来。 战九霄果然说的是皇上中蛊的事情,“姬浔的师傅已经为皇上诊治过了,他说皇上所中的蛊就是来自万俟一族。而现在陆氏又多有怪异之处,就算不是她下的毒,她也肯定知道内情。” “那陆氏能为皇上解蛊吗?”凤琉璃眼睛一亮,问道。 战九霄却摇头,“蛊虫已经深入皇兄骨血,生死一体。而且若是有人能解蛊,可能会有人以此为条件要挟,但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恐怕此蛊无解。” 凤琉璃忍不住抱了抱此时格外显得脆弱的战九霄,安抚道:“一切皇上心中自有定夺,若是真的回天乏术,王爷你一定不能辜负皇上的期待。” “那本王就食言了。”战九霄声音闷闷的。 凤琉璃这才反应过来对方的心结是之前跟自己承诺的归隐山林,不由失笑,道:“王爷,我们两个在哪里不重要,关键是身边有对方陪着。只要我们俩在一起,我相信就算是日复一日看同样的景色也能看出千万种花样来。” 战九霄圈主凤琉璃,将下巴搁在对方肩膀上,声音中带着笑意道:“好,琉璃要说话算话。” 但是在凤琉璃看不到的地方,战九霄黑沉沉的眼睛中没有一丝笑意。 皇兄蛊虫入体无药可救,琉璃的情况又能好到哪儿去?不过是一个短痛一个长痛,到那时就算自己已经坐上了那至高无上的位子,又有什么用? “好了王爷。”凤琉璃稍稍推开今日格外粘人的战九霄的,道:“明日就是小年了,王爷能回家陪我们吃顿团圆饭吗?” 战九霄沉默,凤琉璃便知道结果了,她也并不意外,摸了摸战九霄下巴上疏于修理长出来的胡茬,语气轻快道:“今年忙完了,明年王爷一个节日都不能落,必须陪着我跟辰儿,不然我就不要你了。” 战九霄抓住凤琉璃的手,语气不知为何突然有些阴狠,“不准,不准离开我。” 凤琉璃被战九霄抓的有些痛了,甩了两下手战九霄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抱着凤琉璃道:“琉璃,明年本王一定陪着你,什么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第九百一十四章 变故 在大多数时候战九霄还是说话算话的,比如他说小年夜不回来,就真的一天都没有人影。凤琉璃大早上睁眼的时候人已经走了,一直到暮色四合对方也没有回来的意思。 “姐姐,你看这个窗花怎么样?”婧安拿着一张花里胡哨的贴纸在窗框上比划。 凤琉璃看都没看就点头说好,把婧安惹的嘴都嘟起来了。 婧安放下手里的窗花,跑到凤琉璃身边看对方看什么那么入神,一过去就被凤琉璃手里的书上的大虫子吓地尖叫一声。 “婧安!”凤琉璃的魂儿可算是回来了,赶紧扶着踉踉跄跄的婧安坐下,无奈道:“婧安,你怎么一惊一乍的,这样对宝宝不好。” “姐姐,”婧安满眼含泪,“你在看什么东西啊,那本书吓死我了。” 风琉璃刚刚只是随手抽了一本书,拿起来才发现是一本讲蛊虫的旧书,当初淘这本就是因为上面画的栩栩如生的蛊虫,没想到还有吓人的功能。 “姐姐,你今日怎么心不在焉的。”婧安缓过来才发现刚才凤琉璃的书是倒着拿的,脸上冒出一丝调侃,嘿嘿笑道:“不会是王爷不回来,空虚寂寞了吧?” “说什么呢?”凤琉璃作势要拿书打婧安大的头,婧安连忙缩起脖子嚷嚷自己还是孕妇,不能动手的。 凤琉璃叹了口气,坐在婧安身边,道:“不过就是有些心慌,整日心神不宁的。” 婧安的面色突然严肃起来,捉过凤琉璃的手装模作样的把了把脉,嘟囔着:“难道是有喜了?” “胡闹吧你。”凤琉璃忍不住给了婧安一个脑瓜崩,“我自己就是大夫,这种事我能不懂吗?就是单纯的心慌而已,学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今天是小年,大家都在家团圆呢。”婧安拍着凤琉璃的背,“姐姐你就是太累了,我看啊你今天吃了饭就好好去休息,有什么事我来做不就行了,我可是在陈国当了这么久太子妃呢。” 看着婧安真挚的眼神,凤琉璃心中一暖,拉着婧安的手,心想但愿如此吧。 但天不遂人愿,凤琉璃的第六感还是应验了。 就在热菜上桌大家刚要动筷的死后,杏仁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白静的小脸上竟然有一道血痕,她大喊道:“王妃,黎王的人闯进来了!” 凤琉璃当机立断,或者说她在心中有预感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婧安塞进了房中的密道里,里面甚至还有一袋准备好的干粮。 “婧安,不要出声,不要出来,顺着密道一直走,会有接你的人,等我消息。”凤琉璃飞快说完,便将密道的门关上。 杏仁跟辰儿都惊呆了,凤琉璃来不及跟他们俩解释,因为门外已经透出了火把的光亮,黎王的人已经到了。 “你们不要说话。”凤琉璃做了个闭嘴的手势,便走到门前,自己打开了房门。 面对如此险境,辰儿没有哭,因为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他抬头跟杏仁姐姐对视一眼,握起拳头给对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杏仁心中也安定下来,主子都不慌,她慌什么,便也肃起脸色站到了凤琉璃身后。 门外的人似乎没想到凤琉璃会自己开门,愣了一下才道:“王妃,好久不见。” 凤琉璃淡淡扫了一眼那人熟悉的面孔,冷冷道:“柳山,不请自来。是觉得当初被赶出战王府的时候不够狼狈吗?” 带兵来的人正是曾经战九霄的左膀右臂,黎王安插进战王府的奸细,柳山。 柳山咬牙,恶狠狠道:“王妃,您现在自身难保了,就不要逞口舌之快了。毕竟命可比一时的痛快重要,是不是?” 第九百一十五章 柳山 凤琉璃冷哼一声,“看你胸有成竹的样子,难道黎王已经造反成功了?可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狗仗人势,古人称不欺我啊。” 柳山额头的青筋鼓动了几下,竟然奇迹般地没有发火,挥挥手示意身后的人将仪闲苑围起来,道:“王妃,我不与您计较是因为您是个好人。不过您要是再这么牙尖嘴利,不知道审时度势的话,战王来了都救不了您。” 撂下话,柳山便带着人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凤琉璃冷着脸关上了门,才长舒一口气,脚步有些发软地回到桌前坐下。 杏仁的眼泪终可以落下来了,她扶着凤琉璃,哽咽道:“王妃,您何必跟那叛徒说话,万一他狗急跳墙,伤者您可怎么办啊!” “无事。”凤琉璃拍拍杏仁的手,“他不敢动我的,王爷还没有消息,定是黎王还没有成事,他还需要我这个人质。” 还有一点,若不是自己故意激怒柳山,让他羞愤难当,万一对方让人来搜查房间凤琉璃不敢保证密道不被找到。现在这些都是小事,万一婧安被发现了,黎王肯定会大肆宣传用战九霄通敌的消息,那他就能名正言顺的上位。这且不说,陈国那边黎王肯定也会用婧安做要挟,同样会陷入水深火热的地步。 所以只能堵柳山还有那么一点良心,知道一丝羞耻,不敢直面自己的讽刺。索性,自己赌对了。 “杏仁,府里的人怎么样了?” “柳山当时气势汹汹地带兵进来把能见到的都抓起来了,还是荼月跑来给我报的信,她为了掩护我来给您传递消息,自己跑出去引开抓人的兵了。”杏仁说着,眼泪又止不住了。 凤琉璃一手抱着辰儿,一手抱着杏仁,安慰道:“荼月是个好姑娘。柳山不会杀人的,我看的出来,他对王爷尚有愧疚之意,若不是黎王已经成事,他不会擅自动手的。” “走,我们去看看他们被关在哪里了。”凤琉璃说着便站起来,裹上大氅出门。 杏仁连忙跟上,道:“王妃,仪闲苑已经被围起来了,您出不去的。” “那就让柳山来,本妃亲自跟他交涉!”凤琉璃的声音冷的像是冰,也坚硬的跟冰一样。 守门的人果然不肯放凤琉璃出门,但是也不会伤害她,在凤琉璃的坚持下叫了柳山过来。 “王妃,您为什么不能安安分分的呢,这种时候还敬酒不吃吃罚酒?”柳山大踏步过来,黑着脸骂道。 凤琉璃站在雪地里等了很久,地面上不断加厚的雪将她的脚面都埋住了。 “我要去看一下府中的人,之后随你们处置。”凤琉璃看着隐匿在鹅毛般纷纷扬扬落下的的大雪后面的柳山,冷声道。 “我若是不同意呢?”柳山咬牙。 “那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同意为止。你想清楚了柳山,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知道战九霄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吗?”凤琉璃甚至还有闲心笑了笑。 柳山不知道,因为一旦凤琉璃出事战九霄肯定会变成一个疯子,谁知道疯子会做出什么事? “放人。”柳山黑着脸挥手,守门的士兵立马让开。 虽然脚已经被冻的几乎没有知觉了,但是凤琉璃挺直着腰板走了出去,跟着柳山到了东厢房,王府的下人们被捆得严严实实跟一颗颗大白菜似的被堆在房间里,一见到凤琉璃眼睛都亮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论政 “大家不用担心,王爷尚在宫中,他一定会剿灭乱臣贼子,给大家一个交代!”凤琉璃大声道。 柳山的脸立马黑了,终于忍不住动手将凤琉璃拽出去,推给杏仁,威胁到:“管好你们王妃,也管好自己的嘴,不然我不杀你们,别人可未必这么好心!” 杏仁接住被推了一个踉跄的凤琉璃,瞪了柳山一眼,将冰块似的人赶紧扶回了仪闲苑,索性桌上的菜还没有被撤掉,杏仁给凤琉璃喂了点还热乎的粥,凤琉璃青白的面色终于缓了过来。 “王妃,咱们接下来怎么做?”杏仁哽咽着问。 凤琉璃缓了缓神,道:“等。我不相信王爷能输给黎王,他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永延殿,殿外外一向空荡荡的广场上排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殿内灯火通明,却空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鼎足而立。 黎王长剑在侧,笑眯眯地问候皇帝:“皇兄,好久不见了。今日可是小年,不应该设家宴吗?怎么只叫了战王一个人来啊?冷冷清清的像什么样子。” 皇上亦是面带笑容,也不问黎王为什么进殿不卸武器,道:“朕身体不好,黎王应该知道了,经不起折腾了,所以今年一切从简。” “哦,我还以为是战王苛待皇兄您呢。”黎王的眼神毒蛇一般在战九霄身上游走了一圈,“不过也是,毕竟现在战王可是威风凛凛的摄政王,皇兄只看得到他,忘了我们这些可有可无的兄弟也是正常的。” 战九霄的位置在角落里,大半个身体都陷在阴影中,黎王看不清战九霄此时的表情颇为遗憾。毕竟战九霄这么个不可一世的人,被自己给打败了,表情一定很精彩。 战九霄现在的表情确实不好看,但是也没有黎王想象的那种难过的痛哭流涕的样子。他只是觉得黎王难听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聒噪,很烦人。 而且黎王今日难得带了脑子,知道佩剑来,并且站的离皇兄很近,自己还真没有把握赤手空拳从狗急跳墙的黎王手中救下皇兄,所以只能暂时忍耐了。 黎王怎么挑衅战九霄都不说话,他便没了欺辱手下败将的心情,继续把目标转移到皇帝身上。 皇帝此时恰好让人给黎王看茶,还温声让黎王落座,道:“这可是今冬的第一波茶,九霄牛嚼杜丹喝不出好坏,还是让黎王尝一尝吧。” 黎王料想皇帝现在也不敢做什么手脚,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只觉得口中酸涩非常,回味泛苦。 但是他却道:“茶香醇厚,回味无穷,好茶。” 战九霄那厮是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自己怎么能跟他相提并论? 皇帝脸上笑意更重,道:“黎王来的正是时候,刚刚朕还杂跟战王讨论陈国与北漠的战事。战王说燕回关一战陈国必胜,但是朕不这么觉得,卿意下何如啊?” 黎王精神一振,冷笑着瞥了战九霄一眼,心中暗骂对方狂妄自大,信心满满对皇帝道:“臣认为燕回关收不住。陈国兵力现在都在易守难攻的风桥县死守,虽说北漠精锐也大多在此,但是就陈温手里那点兵,绝对挡不住呼延策,燕回关已经是北漠的囊中之物了。” “黎王说的很有道理。”皇上点头赞同,看黎王的眼神都变了,“那你觉得陈国与北漠这一战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黎王被皇帝的眼神看的飘飘然,得意的看了战九霄一眼,将自己对陈国的见解娓娓道来,信息之详尽,可能连陈国不问朝政的君主都有好些不知道的。 第九百一十七章 对峙 黎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皇帝越听眼神越亮,在他落音之后皇帝忍不住鼓掌,笑道:“九霄,这次你可输给黎王了,人家分析的比你准确多了。” 黎王面色红亮,得意洋洋的瞥了战九霄一眼,看着战九霄吃瘪他忍不住都要跳起来祝贺了。 谁知皇帝的面色却突然阴沉下来,转头看着黎王道:“黎王所言,有很多我大黎的斥候都没有传消息回来,恐怕连呼延策都不知道燕回关是陈温带兵,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帝面色不善,黎王的冷汗唰一下冒了出来。 他怎么知道的,自然是八王爷给他传回来的消息。他多日不被允许涉足朝政,一时间得意忘形,竟然被皇帝揪到了尾巴。 果真是老奸巨猾。 黎王阴恻恻地看了皇帝一眼,沉声道:“皇兄是聪明人,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不要打哑谜了。” 皇帝巍然不动,面色不改色给黎王做了个请说的手势。 看皇帝这副镇定的样子,黎王心里忍不住打鼓,又忍不住看了战九霄一眼。对方一然矗立在角落里,对他们俩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黎王偷偷摸了摸衣袖中八王爷给他的信件,瞄了一眼窗外透出来的大殿广场上明晃晃的火把的光亮,胸中又被勇气填满了。 “皇兄,我再问一次,戍边的事情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吗?”黎王大逆不道地走上台阶,站到皇帝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以往只能仰视的皇帝的面容问道。 皇帝缓缓摇头,“你已经铸成大错,若你不离开京城,犯下的错早晚有一天会被人翻出旧账,那时候不仅你的王位,就是你这条命朕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黎王立马接道,“皇兄!这些年来战王桀骜不驯不服管教,还不是我一直站在你身边辅佐你?我不过就是看不惯战王吊儿郎当尸位素餐的作风,想肃清朝政而已,我做错了什么?现在他不过是看你病重装模作样地归顺你,你就封他做摄政王,是不是还要把皇位给他?!” 皇帝仰头看着黎王,眼中却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黎王被看的心慌,猛地后退两步,险些跌下台阶。 “黎王,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以为真的只是因为你对战王做的事朕才罚你去戍边吗?”皇帝站起身走到黎王身前,两人平视着对方,“你说战王尸位素餐,但是大黎的边境多少年来都是靠着他还有他提拔上来的将士才能安定这么多年,而你的,你的亲信朋党,鱼肉乡里残害百姓,你知不知道参你的折子朕给你挡下了多少?” 黎王面色白了一瞬,但是余光看到了战九霄,又不甘示弱大声道:“战九霄之前是打了几场胜仗,但是我就不行吗?之前外族来犯,战九霄带兵连退十城,最后还不是靠我才夺回来的?!” 皇帝深深地看着黎王,接着叹了口气,眼中悲哀之色更重,缓缓走回去坐下,道:“黎王,你已经魔障了。有些事情,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的那些烂事朕不想跟你掰扯,是想留你一条命,没想到反而让你越陷越深了。” 黎王猛地瞪大了眼睛。 皇帝都知道?知道他曾经通敌,跟外族人里应外合?但是当初的事情绝对是做的天衣无缝,战九霄不可能拿到证据,皇帝怎么会知道的? 黎王心思百转,恍然大悟。 他们是亲兄弟啊,就算战九霄没有证据,只要把这个猜想给皇帝说,皇帝肯定会相信的,他凭什么不相信自己的亲弟弟反而来相信自己这个外人呢? 第九百一十八章 熟悉 黎王冷笑一声,收起心中的百转千回,昂着头道:“皇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也是,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对你抱有期望,毕竟你们俩才是一个娘胎里生出来的,我算是什么?与其当你的狗眼巴巴的求你的施舍,不如有什么想要的都自己去抢。” 看着黎王油盐不进的样子,皇帝嘴唇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黎王现在已经骑虎难下,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了,那就这样吧。 皇帝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黎王,黎王充满恶意的眼神有落到了战九霄身上。 “战王,不对,现在应该称摄政王了。”黎王缓缓朝着战九霄走进了几步,但是没敢离得太近,一只手壮胆似的摸上了腰间长剑的剑柄,“怎么样,之前看我要去戍边,是不是觉得打败我了,特别有成就感?挡在你面前的最大敌人已经没了,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朝堂上搅弄风云了?” 战九霄皱起眉头,黎王聒噪的声音让他忍不住给对方一拳。再说,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视他为最大的敌人,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一脸怂样。 但是看了看对方跟自己的距离,还是太远了。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战九霄勉为其难地对黎王扯了个笑,道:“黎王说的是。” 谁知道黎王却突然反而火冒三丈,脑袋里所有的谨慎隐忍小心都被怒火烧光了,大踏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战九霄的衣领,道:“你现在不过是个阶下囚,还有心情在这里阴阳怪气讽刺我?” 战九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刚刚不是还附和他了么?怎么就成了阴阳怪气,怎么就讽刺了? 殊不知自己整日板着个死人脸,除了对凤琉璃能真心笑一笑,英俊值爆表之外,对于其他人的笑都可以统称为皮笑肉不笑,嘲讽值爆表。偏偏他自己还没有发觉,之前身边的人要么是不敢跟他说,要么是皇上那种已经习惯了。 刚刚对黎王那一笑,把黎王之前积压的怨气怒火都勾了出来,咬牙切齿对他说:“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难道觉得我只有在宫里这一点人马吗?要不要听一听你的战王府里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可是派了你的老部下去清理你的老巢,你猜猜你的战王妃,现在还能不能笑出来?” 远处的战王府里,凤琉璃猛地打了个喷嚏,她也确实笑不出来。 “王妃,是不是着凉了?”杏仁拖着一条厚棉被过来把凤琉璃裹起来,又去旁边熬药的小房间给她煮姜汤。 凤琉璃揉揉鼻子,看着身前站着的手足无措的本该走掉的人,无奈道:“婧安,你怎么又回来了?” 婧安抽噎了一声,小声道:“我,我不想走,姐姐,我在京城只有你这个朋友了,我不能在这种时候抛下你。我知道我的身份敏感,但是,我可以办成丫鬟,一定不会被人认出来的。” 凤琉璃长叹一口气,将婧安搂在自己怀里,轻声道:“我不会抛弃下你的,婧安不要害怕。只是你怀着身孕,在这种时候还是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比较好。” 婧安躲在凤琉璃的怀里掉眼泪,好不容易将害怕的情绪都宣泄出来,莫名觉得这种情景很熟悉。 之前自己去和亲的时候,路上遇到了很多刺客的袭击,那时候也是有个柔软的,带着香气的怀抱紧紧的抱着自己。 “姐姐,”婧安擦着眼泪起身,“你知不知道战王手下有岚这个人啊?” 凤琉璃当然知道,就是这个人顶替了阿莎岚的身份跟着婧安去了陈国,只是,婧安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第九百一十九章 真相大白 “好像是听王爷提起过,你问这个做什么?”凤琉璃含糊道。 婧安沉浸在回忆里,没有注意到凤琉璃神色的异常,缓缓将阿莎岚与自己的过往说给凤琉璃听,还不忘强调:“姐姐,阿莎岚跟你真的很像。那时候我还想阿莎岚是不是你的转世,但是年龄也对不上啊。但是自从那次遇到了刺杀,阿莎岚就不见了,由岚来顶替她,我问岚她去了哪儿,岚也支支吾吾不告诉我。” “姐姐,你见过阿莎岚吗?她跟姬浔老是形影不离的,应该还在京城啊。” 看着婧安澄澈的眼神,凤琉璃心中思绪万千。婧安所说的那些,在她心里也是历历在目,没想到转眼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当初阿莎岚也没有跟婧安好好道别,没想到竟然成了婧安的心结。 “婧安,你随我去内室。”凤琉璃下定决心,拉着懵懵懂懂的婧安飞快进了内室。 “姐姐,你要洗脸吗?”婧安看着凤琉璃拿一张打湿的帕子敷在了脸上,疑惑道。 凤琉璃沉默不语,等到过了片刻,觉得脸上的面具松动了,才揭下湿帕子,对婧安道不要害怕之后,就利落的揭下了脸上的面具。 婧安震惊地张大了嘴,还好凤琉璃眼疾手快地上前捂住了她,才堵住了婧安嗓子眼的一声尖叫。 “阿,阿莎岚?”婧安震惊过度,甚至吓得打了个嗝。 “我是阿莎岚,也是凤琉璃。”凤琉璃拍着婧安的背给她顺气,顺便将当年自己吃了莲丹换脸失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婧安。 一个个劲爆的消息婧安脑中炸开,凤琉璃说完了她还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回神了,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幸好,我不用跟战九霄拼命了。” 凤琉璃失笑,捏了捏婧安的细胳膊细腿,“就你这小身板还想跟人家拼命,我看王爷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撂倒。再说了,你为什么要去跟他拼命?” “姐姐,你不知道,”婧安委屈地埋在凤琉璃胸口,“当初我们都以为你死了,然后战九霄当时装模作样地为你守孝了两年,第三年还没过完他就娶了别人。当时我就去战王府要去跟他拼命,但是被太后娘娘的人抓回去了。现在知道你是为了救他才险些丧命,我真恨不得回去跟他打一架。” 凤琉璃忍俊不禁地摸着婧安的小脑袋,“当时你们都以为我死了,王爷再想娶谁也跟我没关系了啊。” “不是这样的,喜欢一个人当然要一辈子一心一意啊。”婧安皱起鼻子,“你刚刚露出阿莎岚的脸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战九霄又喜欢上阿莎岚了,还借你的脸来让她进王府,我都气死了。” 虽然婧安说的话让人哭笑不得,但是其中真真切切的关爱凤琉璃是听得出来的,她拍着婧安的背调侃:“那我要不是凤琉璃,是阿莎岚,你是不是还要跟我绝交啊?” 婧安撅着嘴巴,犹豫了好一会才道:“不要,你没错,错的是战九霄那个朝三暮四的臭男人,我一定先劝你认清战九霄的真面目,再去跟战九霄拼个你死我活!” “好了婧安,”凤琉璃笑着按住婧安挥舞的拳头,“事实没有那么可怕,我就是凤琉璃,战九霄,也算是个好男人了,是吧?” 婧安赖在凤琉璃怀里哼哼唧唧,“你喜欢就好了,我又不能棒打鸳鸯。再说了,我现在可是寄人篱下,要是战九霄不管我了,那我就完蛋了。” 凤琉璃哈哈大笑,“他不管你我也会管你的,你在王府不是寄人篱下,就当作自己在大黎的娘家就好了。” 婧安又跟凤琉璃说了几句战九霄的坏话,便精神不济,赖在她怀里沉沉的睡着了。 第九百二十章 逼宫 见战九霄波澜不惊的面色终于出现一丝裂痕,黎王心中大快,道:“战王不用担心,你们夫妻俩会有相见的时候的。到时候你求求我,说不定我还能让你们住在一个牢房里,喝一杯鸠酒,来生再做夫妻。” 说着,黎王似乎想到了那个场景,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 战九霄面色极为难看,骂道:“黎王,有本事你就堂堂正正跟我打一场,不要搞这些阴谋诡计。” “跟你?”黎王冷呵一声,“战九霄,咱们两个之间从来没有堂堂正正,有的只是胜者王败者寇,现在你败了,就赶紧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你怎么能确定你就一定能赢呢?”战九霄冷冷的看着黎王,问道。 黎王被战九霄看的心中一凸,猛然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赶紧推开战九霄,自己也疾步后退,走到门口,哗啦一下打开殿门。 “我为什么知道自己能赢?”黎王指着店黑压压的士兵,“战九霄,我知道你身手不错,但你一个人,能抵得上我这几千人的精锐吗?再说,凤琉璃还在我手里,你若是动一下手,我就剜她一片肉,相信你不希望下次见凤琉璃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个骷髅架子吧。” 黎王满意的看着战九霄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又将视线转到了皇帝身上,“皇兄,你看戏看的也够了吧?现在我们都知道了对方的底牌了,接下来可以谈条件了吧?” “你想要什么?”皇帝睁开眼睛,缓缓问道。 “我要什么?”黎王面上现出一丝疯狂之色,“我当然是要原本就属于我的皇位!皇兄,你的身体我知道,活不了几天了,要么你现在就写诏书传位于我,要么我就先杀了战九霄再慢慢熬死你。对我来说最终结果都一样,不过皇兄应该舍不得看着自己亲弟弟死在自己面前吧?” “黎王,你这是要逼宫了?”皇帝淡声问。 “我这是‘清君侧’啊皇兄,”黎王扯了个扭曲的笑容,“战王私通外敌,霍乱朝纲,谋害君主,我这是临危受命,挽大厦于将倾,就大黎人民于水火之中。”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冷嗤,黎王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 “黎王,你才是拉朋结党,逼宫篡位,狼子野心。”战九霄似乎是再也忍不了了,从阴影中走出来,一直到黎王面前,“还说什么皇位本该是你的,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自欺欺人罢了。” “战九霄!”黎王唰一下抽出长剑指着战九霄,脸色涨得通红,“你这个手下败将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告诉你,成王败寇,等我登上皇位,你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好啊,你要怎么才能拿到‘属于你’的皇位呢?”战九霄冷冷地俯视着黎王。 黎王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越过战九霄的肩膀去看皇帝,对放也是一脸镇定,丝毫没有逼宫的狼狈。 黎王握着剑的手忍不住发抖,他不想跟这两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谈了,大喊一声:“陈志,动手!” 厉喝过后,便是漫长的沉默,黎王身后只有寒风吹过的声音。 战九霄终于笑了,还是那副嘲讽的样子,两根手指飞速夹住了指着自己的长剑雪亮的剑身,“陈志?是哪个陈国八王爷的家臣陈志吗?如果是他,不用等了,已经被本王的人擒获丢在水牢里了。” 第九百二十一章 败寇 黎王奋力抽动长剑,崩溃的发现自己竟然不敌战九霄两根手指的力量,只好颤着手将长剑松开。 “你们早就谋划好了,就等着我跳进圈套是吧?”黎王红着眼,咬牙切齿问道。 战九霄将长剑扔远,“当啷”一声回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嘲讽道:“要么怎么说你是跳梁小丑,得力手下被掉包了还不知道,就这还想做皇帝,真是痴心妄想。” “影三,收网吧。”战九霄话音刚落,大殿外的士兵便动了,一小队人马涌上前,将黎王五花大绑。 “成王败寇,黎王在牢里可以想想愿意怎么死。”战九霄侮辱性地拍了拍黎王的脸颊,贴在他耳边恶意满满道。 “九霄。”皇帝走了过来,不赞成的对战九霄摇了摇头。 战九霄心中有气,刚刚黎王说的关于折磨凤琉璃的话触到了他心中的逆鳞,尽管黎王只能口上说说,他心中的暴戾也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黎王呸了一声,瞪着皇帝道:“不用你假惺惺,我算是看透了,你们兄弟俩就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把我当傻子耍的团团转。” 战九霄不顾皇帝的劝阻一脚把黎王踹翻在地,“你被耍是因为你确实是个笨蛋,不仅笨,还坏,还把周围人想的跟你一样坏。去牢里好好反省反省吧,本王可以把陈志送过去给你解解闷。” 说完,不等黎王再口吐芬芳,直接挥挥手叫人把他带走了。 解决完黎王,战九霄走到皇帝身边扶着他回去坐下,沉声道:“皇兄,京中黎王势力已经尽数拔除了,关于他的处理还是你来,我不会插手。” 皇帝闭了闭眼,将眼底的痛惜尽数隐藏,道:“这次朕不会再手软了,九霄你放手去做就行。” 皇宫中一切尘埃落定,战王府也变故突生。 柳山正在辰光院中来回打转,看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但是黎王的消息却迟迟没有传来。 “不会出了岔子吧?”柳山焦躁不已,索性想出去绑了凤琉璃来自己身边,那样就算是黎王败了自己也还有一线生机。 说干就干,柳山快步走出辰光院,大喊一声:“来人!” 马上就有几个巡逻的过来,毕恭毕敬地问他什么事。 “随我去仪闲苑。”柳山吩咐了一句,便匆匆往仪闲苑去。 但走着走着,柳山警觉,身后的声音不对啊,怎么没有脚步声? 猛地回首,便看到身后一连串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正是自己的手下。 “什么人!”柳山立马抽出佩剑,谨慎的四下环顾。 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搭在了柳山脖颈旁,熟悉的声音响起:“别来无恙啊柳山,混的不错嘛。” 柳山不敢置信地回头,竟然真的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林,林潭?” “怎么,不认识了?”林潭上前一步,手中的剑再次逼近,凉飕飕地贴在了柳山脖颈的皮肤上。 “那这个你总该认识。”说着,将手里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扔在柳山脚下。 柳山僵着脖子慢慢低头,看到了脚边死不瞑目的人头,是黎王派来做自己副手的陈国那边的人。 “你叛变王爷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跟陈国的人勾搭上了。”林潭的目光无比冰冷,“早知如此,你当初叛变我就应该拼尽一切去杀了你。” 柳山不敢跟林潭对视,手中的剑当啷丢在地上,“我站错了队,要杀要剐,随便吧。” 第九百二十二章 落幕 到了今天这种地步,柳山竟有些释然。之前虽然是作为卧底来到了战王身边,但是经年相处他也不得不承认战九霄是个很有魅力的领导者,这样的人,似乎比阴晴不定暴戾非常的黎王更适合做一国之主。 本来看着黎王大事将成,他心中还有些对战九霄的惋惜,谁知道事情竟然峰回路转,现在他倒是成了阶下囚。 这大概就是天意吧。能败在战九霄手里,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柳山表情淡然地束手就擒,林潭内心复杂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柳山,一时间心中竟有些难过。当初他们两人也是并肩作战,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关系,没想到最后竟然成了这样一种局面。 “柳山,你,为什么要背叛王爷。”在柳山要被押着离开的前一刻,林潭还是忍不住问了。 柳山回头静静地看了林潭一会儿,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却只道了一声:“保重。” 看着柳山被重加压着,佝偻着身体离开的背影,林潭重重抹了一把脸,将对方扔在地上的佩剑捡起来挂在自己腰间,接着去做京中的清理工作了。 “王爷!”行至门口,林潭恰好遇上了赶回府的战九霄,激动的上前行礼,声音铿锵有力道:“府中已经清理完毕,黎王党尽数已被扣押。” 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得力干将,战九霄心情也不错,拍拍林潭的肩膀,难得夸奖道:“林潭,干的不错。” 得到战九霄的夸奖,林潭心中因为柳山起的一丝波澜飞快平静了,又行了一礼便兴奋非常地去干活了。 战九霄扫了对方腰间的两把长剑,无奈的笑了笑。 府中现在一片乱相,战九霄赶去仪闲苑的路上经过小花园,看着凤琉璃辛辛苦苦布置的花卉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在心中又给黎王记了一笔。 凤琉璃一直没有出过仪闲苑,不知道战九霄这么快就反转了局势,还在跟婧安一起搜罗房间里能防身的东西,预防最坏的打算。 “姐姐,这个药杵怎么样?”婧安拿着一个手掌长的小药杵,视若珍宝地捧在了手心给凤琉璃看。 凤琉璃将一把裁纸刀塞到了婧安的袖子里,无奈道:“你这个拿连只蚂蚁都打不死,还是物归原处吧。” 两人正在致力于把自己从头发丝武装到脚趾,房门突然被扣响了。 “姐姐!”婧安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跟凤琉璃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你在这里不要出来,”凤琉璃将婧安推到密道门口,“听到外面情况不对赶紧跑。” 凤琉璃话音刚落,战九霄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琉璃,事情结束了,我回来了。” “是战王!”婧安喜形于色,抱着凤琉璃一蹦三尺高,身上凤琉璃塞给她的防身武器掉了一地。 凤琉璃也顾不得这些了,小跑着跑到门前,唰一下打开房门。 真的是战九霄! 凤琉璃情难自禁,伪装出来的镇定分离崩析,一下抱住了战九霄,颤声道:“王爷!太好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面对凤琉璃难得的脆弱,战九霄自从开始计划扳倒黎王以来连日来压抑在心中的担忧也泄洪似的在心中奔流。他紧紧的回抱住凤琉璃,恨不得将人融入在自己的骨血当众,让她再也离不开自己的视线,自己再也不用受拿钻心似的煎熬。 “琉璃,没事了,我们成功了。不要怕,我回来了,我们再也不分开。”战九霄贴在凤琉璃耳边低声道。 第九百二十三章 坦白 落后一步的婧安被喂了一嘴新鲜狗粮,心中的激动瞬间散去了大半,悻悻地回到了里间,给夫妻两个留足互诉衷肠的空间。 过了盏茶时间,凤琉璃面色通红地拉着战九霄进了里间。婧安一看凤琉璃通红微肿的嘴唇,还有战九霄一脸餍足的神色就知道两人刚才做了什么。心中庆幸还好自己退的比较快,不然眼睛都要被闪瞎了。 虽然刚刚还在跟凤琉璃说战九霄的坏话,但是婧安还是起身给战九霄行了一个大礼。自己虽然第一眼就不喜欢他,但也不得不承认战九霄在某些方面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若不是他,大黎就要落到黎王那个卑鄙小人手里了。 战九霄示意凤琉璃去把婧安扶起来,三人都在桌前做好,战九霄这才有机会跟两人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你们肯定听说过陈国内乱太子遇险的消息,那消息虽然是黎王有意扩大传播扰乱人心,但也并无什么虚假之处,陈温确实失踪了一段时间。” 婧安桌下的手一下子握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战九霄,无声的催促对方快点往下说。 “不过那都在我跟陈温的计划之内。黎王与陈国八王早几年边串通一气互通有无,之前黎王式微,想借八王的援兵,但是八王此人老奸巨猾心思深沉,不会轻易伸出援手,所以我就跟陈温联手演了一出好戏。” “陈温失踪,八王觉得胜券在握,放开手在陈国搅弄风云,黎王也能壮着胆子铤而走险,两人钻进我与陈温早就布置好的圈套中,我们俩才能瓮中捉鳖,打赢了这场仗。” “所以,现在陈国的内乱也已经结束了?”婧安急忙问。 战九霄却没有给出肯定的结果,“太子妃,您应该也清楚,八王不像是黎王绣花枕头一包草,所以陈国的局势肯定比大黎凶险很多,这也是陈温将你送来大黎的原因。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们的计划都顺利在进行,但不到最后一步,我不敢说陈温一定会赢。” 战九霄话音刚落,桌下的脚就被狠狠踩了一下。战九霄疼的一个机灵,立马看向凤琉璃,被对方狠狠瞪了一眼。 这是怎么了?战九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向凤琉璃的眼神中满是无辜。 凤琉璃瞪了一眼之后就不再理会战九霄,挥挥手叫他赶紧出门,还悄悄做了个等会儿跟你算账的手势。 战九霄本来是意气风发来讨赏的,却稀里糊涂被媳妇儿赶出了房门挨冻,站在寒风里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 过了半柱香时间凤琉璃才气咻咻的出来,先是扔给战九霄一件大氅,看着他披好了才拉着人走远一点骂道:“你会不会体谅人啊,婧安还怀着身孕,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反正现在局势大好,你就直接输陈国也已经尘埃落定就行了,你说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婧安当然会多想啊!” “王妃,我为什么要体谅别的女人。”战九霄眼神中充满哀怨,“你是不是还想撮合我跟别女人,我记得你之前还想把我跟婧安撮合在一起的。” “你真是!”凤琉璃恨不得打对方两下,但是看着战九霄眼底的青黑又下不了手,“我跟你说的关键是这个吗?再说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退一万步,婧安现在是陈国的太子妃,我怎么可能还做那种事!” 战九霄突然握住凤琉璃的手,看着她冒火的眼睛认真道:“只要是关于琉璃的事,不管是多久之前,多小的事,我都记得。” 凤琉璃眼中的火苗啪一下熄灭了,心跳反而更剧烈了,避开战九霄的眼睛,红着脸道:“我们说正事呢,你别在这儿花言巧语的。” 第九百二十四章 八王落败 “记住没有,就跟婧安说陈国已经尘埃落定了,陈温马上就来接她。”进门之前,凤琉璃跟战九霄再三强调。 “那琉璃要跟我保证,之后再也不能撮合我跟别的女人了。”战九霄趁火打劫道 面对着心中大石落定所以格外难缠的战九霄,凤琉璃只好道:“好好好,我发誓行不行,要是再撮合战九霄跟别的女人,我就——” “停!”战九霄捂住了凤琉璃的嘴,“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我们俩之间的事没必要让老天爷知道。” 凤琉璃失笑,拉着战九霄再次强调了一遍,两人便一起去安慰孕期格外容易胡思乱想的婧安去了。 不过战九霄虽然不够善解人意,但是他所说的也全都属实,陈温的境遇确实比战九霄糟糕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现在在尸山血海中拿剑指着八王的脖子的时候,自己身上也有数十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了。 “八皇叔,你输了。”陈温抹了把脸上的血,明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却笑得跟偏偏浊世佳公子一般。 比起陈温,八王的情况好多了,只是头上的金冠掉了,一向束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散了几缕。若是忽略脖子上搭着的还在滴血的剑,也别有一番潇洒风味。 八王冷哼一声,阴鸷地看着陈温,“太子真是好手段啊,好一个扮猪吃老虎。利用我扳倒了皇后,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我自认为算不上君子,没想到太子才是个真小人。” 被八王阴阳了一通,陈温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笑道:“皇叔过誉了,有很多事本宫还是跟皇叔学的,只能说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八王呸了一声,面对着油盐不进的陈温,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 陈温怕对方的唾沫星子溅到自己身上,赶紧让身后的侍卫过来绑了八王,自己退后了几步。 “啧啧啧,”陈温围着八王转了一圈,“皇叔口才了得,想说话就趁着能说话的时候多说一点,本宫不会介意的。毕竟过不了几天,这条巧舌就要在乱葬岗里腐烂了,或者进了野狗的肚子也说不定呢?” “陈温!”八王的脸上终于流露出恐惧,“我是陈国的王爷,是你的皇叔!就算要处置我,也轮不到你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来!皇上呢,我要见皇上!” “皇上?”陈温用玩味的语气吐出了这两个字,漫不经心地从身后掏出了一方小小的玉玺递到八王面前,“不好意思了皇叔,父皇一刻钟之前已经将皇位传于我了。你有什么话,就跟朕说罢。” 八王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方小小的玉玺,过了好半天才颤着声音道:“不,不可能,陈温,你这是篡位!皇兄怎么可能这么潦草地就传位给你!肯定是你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逼迫皇兄!来人!来人!太子谋害皇上,你们要跟他一起做反贼吗?!” 看着八王疯疯癫癫的样子,陈温眼中兴味更浓,轻快道:“皇叔,父皇为什么这么快传位,你心里不清楚吗?肯定是看我们俩斗来斗去,心里害怕了,不想做这个皇帝了。毕竟威逼利诱了父皇那么多年,他的性格,你也很清楚吧?” 八王的声音突然卡了壳,脸涨得通红。 皇帝的性格他当然清楚,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眼界狭窄,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一旦有事躲得比谁都快。看着他跟陈温斗的你死我活,肯定早就等着两人谁胜出了他就把这烫手的玉玺扔出去,自己做逍遥自在的太上皇去也。 “皇叔,这是朕最后一次叫你皇叔了。”陈温用玉玺粘了点自己的血,重重地印在八王惨白的脸上,“今夜之后,陈国再没有八王,有的只是叛国谋反的待斩首的庶人囚犯。” 第九百二十五章 来信 “陈温,你没有权利剥除我的爵位!我要见皇兄!我要见皇兄!”八王疯疯癫癫大叫着被押走,陈温脸上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转身大踏步离去。 最大的对手被扳倒了,但是自己还不能有一丝松懈。 八王有句话说的没错,自己这个皇位得来的太潦草了,现在必须要去那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家里装一装孙子,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嘱咐钦天监说点紫气东来之类的吉利话,自己才能顺利登机。 还有,因为那个没用的父皇,陈国积弊已深,自己上位之后至少要耗费五年的时间将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整顿好。在这之前,陈国最好不要经历一点战乱,才能达到休养生息的目。 北漠此次已经元气大伤,西边的乱七八糟的小国没有威胁,东边的大黎也不难搞,毕竟还有婧安。 婧安,婧安…… 陈温突然觉得有些疲惫,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婧安了,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不过战九霄那边总要顺利一点的,她又是在自己的故土,应该比在这里过的要开心吧,说不定都乐不思蜀了。现在还不能接她回来,她怀着身子,陈国还不稳定,至少要等到自己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再接她回来。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照在陈温的脸上,他眯着眼看了看天,突然转头朝宫外走去。其他事可以容后在做,自己还是先去给战九霄回一封信,在顺便捎一封更婧安的家书,让她好好照顾肚子里未来的太子或者长公主。 或许是陈温之前过的太苦了,老天爷可怜他,他心心念念的婧安并没有那么无情无义,反而为他失眠了整夜。 凤琉璃忧心忡忡地去找战九霄,“王爷,现在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婧安要如何安置?我看她的意思,似乎是要立刻回陈国” 战九霄难得没有看凤琉璃,反而在皱着眉头看手里的信。 凤琉璃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对方的脸色,试探道:“不会是陈国出了岔子吧?” 战九霄紧绷着脸看着凤琉璃,在凤琉璃心中的忐忑登到了极点之时,突然笑了起来。 “琉璃,陈温那边成功了!”战九霄语气中难掩激动,将手中写的龙飞凤舞的密信交给凤琉璃看。 凤琉璃也顾不上对方竟然那这么重要的事情耍自己玩,赶紧夺过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眼中忍不住盈满热泪,将信件贴在胸口,道:“太好了,太好了,婧安终于可以安心了。” 战九霄将信从凤琉璃手中抽出来,阴阳怪气道:“这可是别的男人写的信,你怎么能抱在怀里,眼里没我了是吧?” 凤琉璃锤了战九霄一下,“你最近真是闲得慌,就光顾着戏耍我了。” 战九霄也不躲,顺着凤琉璃的力道将人摁在怀里,又从桌上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陈温给婧安的家书,顺便捎来的。” 凤琉璃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厚度,笑道:“我看着才是陈温着急寄信来的目的吧,给你的那薄薄的一张纸才是顺便捎来的。” 战九霄才不关心这些,陈温跟他就是暂时利益一致的合作伙伴,要是真的跟他掏心掏肺地称兄道弟才可怕。而且,他最好赶紧把陈国都给整顿好把婧安给接回去,被老把自己媳妇儿放在战王府,琉璃的心思都在她身上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 婧安的调侃 自从婧安又哭又笑地将陈温“捎来”的家书读完之后,整个人一扫之前的郁气,又恢复了之前无忧无虑的样子,更有甚者还有朝十几岁时小霸王的样子发展的架势。 索性黎王已经被解决了,凤琉璃与婧安也不用日日闷在府里,这段日子京城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被她们逛了个遍,彻底把婧安之前关于出宫的执念给解决了。 不过还有个小小的遗憾,那就是凤琉璃从来不会跟她在外面过夜,不管之前两人玩的多么疯,天色稍暗,凤琉璃就要拉着她回府。 美名其曰自己怀着孕不能劳累,其实婧安早就看出来了,是战九霄最近每日都要回府,凤琉璃明明就是早回去等着他的! “姐姐,”婧安蹭了凤琉璃一下,挤眉弄眼的,“你跟战王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给辰儿生个弟弟妹妹啊?” 旁边的辰儿一听也来劲了,抱着凤琉璃的大腿道:“要妹妹要妹妹,娘亲,辰儿喜欢妹妹!” 凤琉璃被两人闹的不行,战九霄也恰好进屋,疑惑道:“什么妹妹?辰儿有喜欢的小姑娘了?” 婧安对凤琉璃挤眉弄眼一番,扶着越来越明显的肚子哼着歌回自己的小院了。 “赶紧吃饭吧。”凤琉璃面色微红,将筷子塞到战九霄手里。 饭什么时候都能吃,辰儿的“妹妹”可是第一次听。战九霄将闹凤琉璃的辰儿抱在自己腿上,道:“辰儿认了妹妹?在哪里认识的啊?” “不是不是,”辰儿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是亲妹妹,娘亲要给辰儿亲妹妹!” “哎呀!辰儿你赶紧下来。”凤琉璃过来将辰儿抱到他自己的小座位上前,红着脸对战九霄解释:“是婧安刚刚在跟我开玩笑的,没有什么妹妹。” 这么说着,凤琉璃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辰儿是个可爱的宝宝,但是却从小生活坎坷,而且严格来说也不是自己跟战九霄生的。现在两人已经互通心意,若是能再有一个孩子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自己的身体这破破烂烂的样子,很难再负担起孕育一个生命。就算是能生下来,自己至多活不过五年了,难道要那个孩子从小就过着没有娘亲的生活吗? 战九霄知道凤琉璃在想什么,他拉着凤琉璃坐到自己身边,给她夹了筷子菜,低声道:“琉璃,不要多想,只要你能在我身边,我就别无他求了。若是你喜欢孩子,皇室宗族那么多孩子,有的是愿意给你养的,我也舍不得你再受罪了。” 凤琉璃能感受到战九霄的心意,握着对方的手,心中那些愁绪消散了许多,笑着对战九霄点点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要到除夕了。凤琉璃按照规矩去给太后请安,等到那些诰命夫人们离开后单独留了下来。 “太后,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凤琉璃一脸担忧地走到太后身前,伸手搭上太后的脉搏。 太后叹了口气,慈爱地摸了摸凤琉璃的鬓发,“还不是黎王那个混账,竟然能做出逼宫这种大逆不道的事。那天来势汹汹的样子实在是把后宫这些莺莺燕燕给吓坏了,还好有皇后帮着哀家安抚,不然早就闹翻天了。” 凤琉璃被战九霄保护着倒是不知道皇宫里竟然这么凶险。太后的脉象确实是劳累过度之症,便多嘱咐了两句伺候太后的嬷嬷。 第九百二十七章 皇后的提议 “琉璃啊,别只问哀家,黎王那事有没有波及到你?”太后拉着凤琉璃冰凉的手给她暖手,问道。 凤琉璃摇头,“王爷在府中安插了人手,很快就将黎王的手下制服了,连辰儿都没有一点受惊呢。” 太后欣慰的点头,柔声道:“想当初你们俩真是三天两头就要闹得满城风雨,没想到现在竟然真的成了一对神仙眷侣。哀家当初劝你早日放弃战王脱离苦海的时候,要是有人跟哀家说你们现在能想处成这样,哀家是怎么都不信的。” 凤琉璃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别说是太后了,就连她,当初在濒死的凤琉璃身体里醒过来的时候,也是怎么都想不到有这么一天的。 两人正在忆往昔之时,皇后也款款来了,太后面色和蔼地给皇后赐座,又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 患难见真情,黎王逼宫期间皇后一直为他排忧解难,丝毫没有后宫中大多数人慌的六神无主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样子,太后现在看皇后就跟自己的亲女儿似的。 皇后的面色倒是一直不好,面对太后连珠炮似的关系只是虚弱地笑笑。后宫诸事,皇上的身体,桩桩件件大事压在她的心头,面色能好就怪了。 “母后,因为黎王逼宫一事后宫现在都是人心惶惶,各宫都失了元气,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啊。”皇后忧心忡忡道。 “皇后所言及是,”太后点头,“近日就连一向张牙舞爪的丽妃都萎靡了下去,听说连皇上召见都称病不见,看来是真的被吓到了。” “母后,臣妾想了一个主意,说不定能令后宫稳定下来。”看到太后鼓励的眼神,皇后接着道:“马上就是除夕了,又恰逢我大黎解决了心头大患,正好适合大办宫宴,也能热闹热闹。宫宴之后,后宫那些妹妹们,想留在宫里的便一起过节,若是想回家省亲,也可以特许批准。宫里热闹一下也能冲冲喜,散散之前的煞气。” 太后沉吟了一会,拍板道:“皇后所言有理,那此事就全权交个皇后处理了。” 皇后领命后福了福身,便急匆匆的去准备了。 “皇后的脸色倒是不好。”凤琉璃皱眉看着皇后弱柳扶风般远去的背影,忧虑道。 太后叹了口气,“她那是心病。自从皇上身体出现问题以来,皇后日日以泪洗面,现在是有事干了她才能提起点精神头,不然哀家真怕她比皇上还难撑下去。” 凤琉璃给太后捏着肩膀,心中酸涩。她对温婉又有能力的皇后很有好感,但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她虽然是大夫,但能做的也有限。 陪太后待了一上午,凤琉璃还惦记着战九霄昨日说的中午回府吃饭,眼看着时间到了便匆匆告退。 只是来时心情万里无云,回去的时候却装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除夕夜,还有短短两天了,婧安是肯定回不了陈国,自己也不可能带她去宫宴,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家过除夕。何况她还怀着身孕,肚子越来越大了,像除夕夜那样人心浮动的时候,凤琉璃真的不敢让婧安一个人待着。 但是想起走之前太后殷殷嘱咐自己除夕夜一定要去的场景,凤琉璃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了。 还是回去跟战九霄商量一下吧。 这样想着,凤琉璃又催了催马夫,心中见战九霄的欲望更强烈了。 第九百二十八章 神秘来客 “王爷,就是这样,你说我去还是不去?”凤琉璃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筷子一粒一粒扒拉自己的米饭。 战九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颗圆子塞进不好好吃饭的凤琉璃嘴里,道:“婧安肯定会让你去,但是这件事的决定权还是在你自己。你若是不愿去,本王当天去跟太后说一声便好了。” 凤琉璃嚼着满嘴的圆子叹了口气,饭没吃几口,纠结就把自己纠结饱了。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宫宴的前一天,凤琉璃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还是想清楚这件事。昨晚上她没睡好,因为梦见自己去了宫宴,宴会上气氛正好的时候,府里的丫鬟突然冲进来,说婧安滑胎了! 自己一下子惊醒了,之后翻来覆去地再也没睡着,还把战九霄给闹醒了。 “我决定了!”凤琉璃一拍桌子,“不去了,宫宴年年都能有,婧安可能就来这一次了!” 战九霄暗中松了口气,凤琉璃再纠结下去,他觉得他的心态都要崩了。战九霄脸上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道:“决定了就好,我明日与太后说。” “王爷!”左明慌慌张张跑进来,脸上跟见了鬼一样,“门口来了一队人,说是陈国的使臣,来给王爷道贺的!” “陈国?”凤琉璃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陈温那张脸,疑惑对战九霄问道:“是陈温来接婧安了吗?” 战九霄也不知道陈温这是要做什么,他们的计划中可没有这一步。 “琉璃你留在这里,我出去会一会他们。”战九霄冷着脸起身。 凤琉璃却站起来跟到了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寸步不让道:“当着我的面还想甩下我,没门。” 急红了脸的左明莫名其妙被为了一嘴狗粮,心中的焦虑却莫名消散了许多,只能安慰自己王爷气场强大,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待在他身边也会安心许多。 战九霄失笑,也不强求,带着“小跟屁虫”凤琉璃快步到了王府门口,果然有一队人马,而且仪仗齐全,一看就不是普通的使臣。 “不知是陈国哪位贵人?”战九霄朗声道。 马车的帘子缓缓被掀开,露出了陈温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 “战王,别来无恙。”陈温意味深长地对战就下笑着稽首。 战九霄却拉则凤琉璃让了让,挑了挑眉道:“受不起太子殿下的礼,本王现在还可以称殿下为太子吧?” 陈温面上的笑意扩大了点,道:“平辈之礼,战王自然可以受的起。本宫现在又还能称您为王爷?” 战九霄垂下眼睫,道:“自然可以,本王与殿下走的不是一路。” “王爷谦虚了,不过是时间问题。” 凤琉璃满头雾水地看着他们俩打哑谜,心中暗道难道他们这些搞权谋的都不会好好说话吗?还是他们有一套自己的语言体系,自己这种凡夫俗子不配听懂? “战王妃。”陈温的视线突然移向了凤琉璃,“本宫早就听说王妃与婧安私交甚笃,故而本次特意带了婧安前来拜会。” “婧安?!”凤琉璃睁大了眼睛,及时捂住了嘴巴才没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陈温搞什么鬼,婧安不就在战王府里,他带来的是什么人?难道是假冒婧安骗取他的信任的敌人的奸细? 凤琉璃疯狂对陈温使眼色,但是那人跟瞎了一样视而不见,转身从马车里接出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看着身形与婧安有九分相似! “姐姐,你不认识婧安了吗?”那人连声音都与婧安十分相似! 凤琉璃惊恐的看着战九霄,却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战九霄悄悄捏了一下,意思是没事。 凤琉璃只好硬着头皮拉着住了那个女人伸过来的手,陈温脸上的笑更真情实感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原来如此 “王爷不请本宫过府一叙?” 战九霄冷酷无情地拒绝道:“殿下入大黎应当首先去拜见殿下,而不是本王。” 陈温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本宫这不是觉得没什么区别,婧安又着急要见王妃,所以就直奔战王府而来了。” “殿下慎言。”战九霄脸色黑了一点,沉声警告道。 就连不涉朝政凤琉璃都听出了不对劲,陈温说来见战九霄跟见皇上是一样的,他是几个意思啊? 陈温是不是来者不善?或者说他根本不是陈温,是别人伪装的,就像自己现在牵着的这个“婧安”一样? 心中划过这个念头,凤琉璃拉着“婧安”的左手突然出了一手汗,但是面上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好在陈温并未多做纠缠,只将婧安留在这里,便带着人启程去皇宫了。 见战九霄面上并无异样,凤琉璃只好拉着“婧安”的手一直走到辰光院,然后立马甩开了那人。 “你是谁!”凤琉璃厉声道。 战九霄却按住了凤琉璃的肩膀,将一张小纸条展开到凤琉璃面前。 凤琉璃紧绷着心弦,看完之后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来是陈温命人伪装成婧安光明长大地送来战王府,为的就是让婧安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大黎。 “陈温为什么不早说?”凤琉璃气的将纸条揉成团,“他一项是这样出其不意吗?” 战九霄自然乐的在凤琉璃面前诋毁别的男人,瞬间列举出陈温做过的十大恶事,警示凤琉璃远离陈温这个狗东西。 “那婧安也太难了,要跟陈温这种人朝夕相处。”凤琉璃伤心道。 远处伪装成婧安的宫女嘴角抽搐着听两人毫不避讳地当着她的面诋毁她的主子,艰难插嘴道:“王爷,王妃,奴婢可以去见太子妃了吗?” 凤琉璃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陈温的脸,脸颊瞬间飞红,赶紧道:“可以可以,本妃这就派人带你去。” 支使走了婧安的贴身宫女之后,凤琉璃脸上的红晕也褪去了,心中的疑惑又浮了上来,“王爷,陈温这次不仅是把‘婧安’送过来吧?他找皇上还有别的目的?” “琉璃真聪明。”战九霄亲了下凤琉璃的额头,趁对方愣神将她手中的纸团拿过来,转手投入远处的炭火盆之中,小小的纸团很快就变成了一搓灰。 “别忽悠我,老实给我交代清楚!”凤琉璃伸长了手去捏战九霄的脸颊,却反而被对方抓住手一把扛到了肩上。 “陈温此人心狠手辣,他做事一向是要斩草除根的。现在陈国虽然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这边还有黎王活着,他这次来,就是要在皇兄面前再狠狠地踩黎王一脚,彻底绝了黎王的活路。” “他一个外国人,皇上会听他的吗?”凤琉璃疑惑。 战九霄轻叹了口气,闷声道:“有些事别人说要比亲人说更为可信,而且陈温代表着陈国,黄兄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 说着,凤琉璃已经被战九霄压在了里间的大床上,厚厚的被子一掀一裹就把她包成了一个毛毛虫。 “战九霄!”凤琉璃耳朵都红透了,“现在是白天,你要做什么?!” 战九霄哼笑一声,故意贴在凤琉璃的耳廓边,温热的呼吸都打在她的脸上:“当然是补觉啊,昨晚因为某人在床上烙烙饼本王都没睡好。” “不然琉璃觉得本王要做什么?”战九霄的眼神无比“纯良”。 凤琉璃被耍了一通,忿忿哼了一声,转头埋进厚厚的被子里用后脑勺对着战九霄。 占奈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被身后的人用一只手就翻了过来。 战九霄的大手隔着被子抚摸凤琉璃的脊背,低声道:“琉璃,睡吧,什么都不用担心。” 凤琉璃感受着对方胸腔的振动,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一下子平静下来,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第九百三十章 宫宴 很快就到了除夕夜,婧安挺着肚子行动不太便捷,但还是坚持去参加了宫宴。 照她的话说,自己可能这一辈子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就算是明天就临盆她也要来。 当然凤琉璃是不赞成的,以后陈温做了陈国的皇帝,婧安想来大黎省亲,那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宫宴上男人和女眷是不在一块的,凤琉璃跟战九霄在宫门口分别,两人一个去御花园,一个去长宁宫。 长宁宫门口站着太后的贴身嬷嬷,李嬷嬷一见到婧安,混浊的眼睛中也忍不住充满了泪水。 “郡主,真的是您!”李嬷嬷快步走过来,含泪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婧安,仿佛还害怕是自己的幻觉。 婧安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握着嬷嬷皱巴巴的手道:“嬷嬷,是我,我回来看您和太后了。” 嬷嬷点着头擦眼泪,道:“还能回来就好,郡主,不对,瞧我这脑子,现在是太子妃了。咱们去见太后吧。” 婧安忍者心中激荡的情绪,做出一副太子妃应有的样子,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大厅中。 时光飞逝,婧安再次回道长宁宫,有很多面孔她已经不认识了,但是那零零星星的几个熟人,一见到她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从来没听说有哪个和亲的公主还能回来,难道是被休了?! 婧安不理会那些恶意揣测的眼神,大大方方的给太后见礼,直言自己是代表陈国来给大黎道贺的。 太后先是跟婧安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官话,随后便再也忍耐不住,将多年不见跟亲女儿似的婧安拉到自己身边,不住的嘘寒问暖。 本来神思各异的宫妃和诰命夫人们也变了脸色,看着婧安的眼神中充满了恭敬,这可是陈国未来的皇后,当初谁都不愿意去和亲,没想到竟然叫婧安捡了个大便宜! 太后问了婧安这些年来在陈国的境遇,婧安自然挑着好的说,不过单看婧安还能光明正大的回大黎,陈温待她定然是极好的,在和亲公主中也算是独一份了。 但是毕竟婧安还是代表的陈国,太后也不能跟她说太多,聊了一会儿便依依不舍的放人回了不远处的位置,给那些跃跃欲试来攀关系的贵夫人一点机会。 “琉璃,过来。”太后朝凤琉璃招招手。 凤琉璃走过去,太后却说自己乏了,让凤琉璃扶着自己去休息一会儿。 凤琉璃糊里糊涂地跟太后去了里间,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太后突然低声对凤琉璃道:“琉璃,皇帝的身体不太行了。” 凤琉璃大惊失色,赶紧环顾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才紧张道:“太后,您说什么啊!” “琉璃!”太后的神情严肃起来,“你精通医术,哀家相信你也明白,所以哀家就不绕弯子了。” “你知道皇帝若是驾崩,接任者会是谁吗?” 凤琉璃哑口无言。这个问题只有一个正确答案,虽然早就准备,但是凤琉璃还是不愿意说出口。 那天陈温与战九霄打哑谜似的对话突然浮现在脑海中,凤琉璃恍然大悟。怪不陈温会那样说,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陈国皇上,并且他也很清楚大黎的皇帝撑不了多久,以后必定是战九霄继位。 所以他才会说“平辈之礼”“只是时间问题”,原来如此。 第九百三十一章 万俟氏 “璃儿,你明白的。”太后拍拍凤琉璃的手,“哀家最近看你与战王如胶似漆恩爱非常,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伤心。若是战王以后坐上了那个位子,后宫之中比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你,能接受吗?” 凤琉璃抿唇不语。她扪心自问,自己当然不能心甘情愿地看着战九霄三宫六院左拥右抱,但是隐隐作痛的胸口又提醒着她,反正自己又活不了几年了,生前哪管身后事,那些破事让战九霄自己去烦心去吧。 这样想着,凤琉璃心中就不那么痛苦了。但是还没等她回太后,太后似乎已经猜到了她受不了,面带怜爱地拍拍她的肩膀,“璃儿,若是你受不了,尽管跟哀家说,早日断了也比日日看着他受苦好。” 凤琉璃哑口无言,太后却似乎了结了心头大事一般,站起身就要回大厅了。 凤琉璃只能苦笑不得地认下,想着以后再跟太后解释也不迟。 但是虽然在努力说服自己不在意,凤琉璃心中却还是闷闷的,跟太后回了大厅后,凤琉璃便推说身体不适,要出去吹吹风。 太后认定她此时伤心非常,自然同意,还想派几个机灵的宫女跟着她,凤琉璃赶紧拒绝了。 除夕夜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嗖嗖的寒风刮着更不好受,凤琉璃裹紧自己的大氅,挑着人少安静的角落里走,心中也在考虑若是战九霄真的登基填充后宫自己应该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凤琉璃走的地方也来越偏僻,她也没有提灯,现在看着黑幽幽的四周,莫名打了个寒颤。 还是回去吧。凤琉璃想。 但是就在转身的一刹那,一抹亮光突然划过余光。 凤琉璃定睛看去,竟然真的看到一抹昏黄的光亮在不远处移动。 此情此景,着实吓人。但凤琉璃偏偏跟了上去,因为刚刚借着那一点光亮,他分明看到了陆氏的身影! 心中疑窦丛生,脚下却越来越轻。凤琉璃记得战九霄分明跟自己说黎王府的一众女眷都收押在大理寺的地牢里等候发落,陆氏怎么可能逃出来? 那人提着一盏小灯走的飞快,凤琉璃跟着她越走越偏,直到了一个自己从没来过的角落。周围破败到不像是在皇宫里,陆氏站在一个看上去已经荒废的小院门口,伸手一推,摇摇欲坠的大门就被她推开了! 陆氏走过去之前,貌似平常地回头四周看了看。凤琉璃直觉对方在自己藏身的位置顿了一下,便清楚自己已经被发现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抬腿跟了进去、 这院子果然荒芜的很,只有一株枯死的老树,还有一排一半屋顶都坍塌的破房,唯独没有陆氏的身影。 凤琉璃心中一惊萌生了退意,懊恼自己不该脑子一热就跟着一个可能是陆氏的人来到这种一看就会发生什命案的地方,便转身欲走。 一转头,凤琉璃就差点碰到了距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陆氏。 “姐姐。”陆氏衣冠整洁,还似当初一般温柔的对凤琉璃笑着。 凤琉璃谨慎地后退,衣袖中的药粉已经滑落到手心中紧紧捏着,道:“陆氏,或者说万俟氏,你不应该在这里。” 被识破了身份,陆氏却是早有预料的样子,笑道:“姐姐,我冒着风险出来,是为了救你啊。” 说着,便伸出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手心中有一个漆黑的小盒。 “姐姐,我知道没几年活头了。你当年救过我,所以我最后一次来还你的恩情。” 凤琉璃并没有接那个黑盒,反而问到:“你为什么要帮黎王?” 第九百三十二章 报恩 陆氏幽幽叹了口气,一双美目水光莹莹地看着凤琉璃,道:“姐姐,你不信任我了吗?再怎么说我也不过是一介弱女子,你何必避我如洪水猛兽?” “一介能从大理寺地牢里越狱的弱女子,难道本妃不应该多加提防吗?”凤琉璃讥讽道。 见凤琉璃始终对自己心存提防的样子,陆氏的眼神暗淡了许多,“看来我跟姐姐是不能回到从前了。但是姐姐,我并不是故意骗你的,在大黎的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以陆氏的身份生活的。” 凤琉璃不为所动,仍然问:“为什么黎王。” 陆氏道:“本来我今日见姐姐也有意把话说清楚的。” “三十年前,我万俟家的世子偷跑来大黎游历,但是却被奸诈小人所骗,露宿街头险些一命呜呼,黎王的母妃恰好经过,救了他一命。世子回来之后告诉了家主,家主命令我万俟家的人以后必定要对黎王一脉涌泉相报。” “所以你就嫁给了黎王?”凤琉璃皱眉道。 陆氏叹了口气,点点头,“家主虽然那么说,但是万俟一家也是家大业大,众人各自心怀鬼胎,所以就派我这个在族里没什么势力的人来嫁给黎王,助他成事。” “现在时局一定,不是我能改变什么的时候了。并且黎王对我并没有什么恩情,他自作孽不可活,我这些年来也昧着良心帮了他许多,现在离开也问心无愧了。” “你帮着黎王做了什么?!”凤琉璃想到皇帝身体里的蛊虫,急忙问道。 陆氏却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小盒扔给凤琉璃,凤琉璃下意识的接住。小盒很轻,里面应该没放什么东西。 又联想到陆氏的身世,里面难道是蛊虫? “我帮黎王做的事情,对现在的局势都没什么影响了,我也不想说出来影响我在姐姐心中的形象。姐姐不如先看看手里的东西,那对你更重要。” “是蛊虫?”凤琉璃问。 陆氏浅笑着点头,“姐姐一向聪明。这里面有一对蛊虫,名为生死蛊。母子蛊分别放在两个人的身上,身怀子蛊之人便会与母蛊之人同寿。是难得一见的续命之物,世间仅此一对生死蛊,姐姐不要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你为什么知道我身体的情况?难道……”也是蛊虫? “不是的,我从来没对姐姐下过手。”陆氏急忙打断凤琉璃的话,眼中的哀伤之色更重,“我虽然出身于蛊毒世家,但是对于医术也略有研究。实不相瞒,姐姐的身体状况只要稍稍一打眼就能看出来。虽然我不知道病因,但肯定已经无药可救了吧。” 凤琉璃沉默,手中的小方盒硌着掌心,“生死蛊有这样的奇效,不可能没有副作用吧。” “果然瞒不过姐姐,种下生死蛊之后,身怀子蛊之人虽能延年益寿,但是毕竟是逆天而行,到了原本的大限之日后,身怀子蛊之人的灵魂便会慢慢消散。随着时间流逝,那人神志便会慢慢的不清醒。” “虽然活着,但是会变成行尸走肉是不是?”凤琉璃问。 陆氏避开凤琉璃的视线,点点头,“姐姐,我知道你性格恣狂,定是不愿意受这种限制的。但是这时间的牵挂太多,总有你舍不得的。所以我将这生死蛊交给你,用或不用,都由你自己选择。” 凤琉璃摩挲着手里的小黑盒不说话。 陆氏抬头看了看月亮,道:“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姐姐,你是我来大黎之后见到的最好的人,来见了你之后我也算是放下了,我们今日一别便算是永别了。” 陆氏对凤琉璃盈盈一拜,便提着小灯飘然离去。 第九百三十三章 生死蛊 凤琉璃从沉思中回过神,赶紧追着出门,但是陆氏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不该让她走的!”凤琉璃恨恨一跺脚,“皇上中的事万俟家族的蛊,她一定知道点什么,我怎么就这样把她给放走了!” 凤琉璃立马就要去找战九霄让他派人去搜捕陆氏,身后却悠悠传来一声“王妃”。 凤琉璃猛地回头,看到的就是一身黑衣一看就是在执行任务的左明。 “左明!太好了!”凤琉璃赶紧道,“黎王侧妃跑了,应该还没出宫,你们赶紧去抓她,她非常重要!” “王妃莫慌,陆氏的行踪尽在王爷的掌控之中。她能轻而易举地逃出大理寺也是我们故意放松监管,就是想看看她身后还有什么大鱼没有。没想到,她冒着风险进宫竟是为了王妃。” “是这样啊?”凤琉璃摸摸鼻子,心中莫名冒出一丝对陆氏的愧意。无论对方对来大黎的目的是什么,对她确实是一片赤子之心。 “王妃,王爷让我送您回去。”左明侧身伸手引路,“现在宫中并不是很太平,王爷说您出来还是带些人比较好。” 凤琉璃现在也确实没有心情散心了,便顺着左明的指引回到了长宁宫的宴会大厅。 那个陆氏给的小盒还在凤琉璃手里,已经被她捂得跟自己的体温温度相同了,只有坚挺的木制触感提醒着凤琉璃它的存在。 “等等。”凤琉璃突然止步,“本妃要去太医院。” 左明神情立马紧张起来,“王妃可是身体不适?” 凤琉璃捂住胸口,虚弱道:“确实有些不舒服,你先送我去太医院,让姬浔看看,暂时先不要告诉王爷。” 左明神情严肃,道了声得罪,立马将凤琉璃扛起来,运起轻功转瞬间便到了太医院。 凤琉璃捂着自己被左明身上的软件硌的真的犯痛的胸口,嘱咐大:“你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左明尽职尽责地守门,凤琉璃便只身进了姬浔的院子。 现在正值除夕夜,各处都是热闹的时候,但姬浔的小院中却是格外凄冷,连平时伺候的小太监都不见了身影。凤琉璃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姬浔一个人在一株大梅花树下自斟自饮,明明一身红衣,却透露出格外落寞的意味。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凤琉璃缓步走过去问道。 姬浔诧异回头,“你怎么来了?今日宫中不是举办宴会?” “我有好东西给你。”凤琉璃眨眨眼睛,四环顾四周,“你师傅没在这儿吗?” “他老人家神出鬼没的,我可不知道他在那儿。你有什么好东西,赶紧拿出来看看。”姬浔大大咧咧地对凤琉璃伸出手。 凤琉璃将小盒抛给姬浔,“绝对是你没见过的,天下只此一个。” 姬浔上下打量了一下黑漆漆的小盒,晃了晃听声,兴奋道:“是万俟家的蛊虫?” “你竟然知道?!”凤琉璃有些惊讶。 姬浔得意洋洋地哼了一声,“我好歹也从师傅那里坑蒙拐骗些典籍来看,万俟家的东西还是很有他们自己的特色的。不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 凤琉璃便将陆氏的身世说了一遍,姬浔摩挲着酒杯沉思,“那你确定不用这个生死蛊了?” “说是可以延寿,但是活成行尸走肉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反而更能伤害身边的人。”凤琉璃不屑道。 “那就我就收下了。”姬浔如获至宝地捧着小盒,“凤琉璃,你真是给我送了个大礼。” “那我就回去了,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凤琉璃站起身,顺嘴问了一句:“太医院今日值班的人也都在一起守岁吧,你怎么不去热闹热闹。” 姬浔哼了一声,不屑道:“一群迂腐的老头子。” 凤琉璃失笑,挥挥手出门去了。 第九百三十四章 走丢 凤琉璃心情舒畅地回到大殿,杏仁就像见到了救星一般,猛地冲到凤琉璃跟前,努力压低声音颤声道:“王妃,世子走丢了。” 凤琉璃猛地睁大了眼睛。 原来凤琉璃今日进宫,心思主要放在婧安身上,边让辰儿跟在杏仁身百年身边照顾。后来又被太后拉出去密谈,出去散心,一时间竟忘了辰儿。辰儿一个小孩子在陌生的人群中早就不耐烦了,便磨着杏仁说要出去找父王。 其实他是相见王玱了,但是王玱的母亲不够资格来太后这里,他又不能跟这父亲去朝臣的宴会,便没有进宫。 自从年节放假,辰儿已经好几天没见过王玱了,今日看着别人身边都热热闹闹的,而自己只有一个人,娘亲都不知道去哪儿了,便更想去找自己的小伙伴玩。 但是他也知道杏仁姐姐一定不会带自己出宫的,便软磨硬泡说自己要去找父王。杏仁被辰儿磨的受不了了,只能带着他偷偷溜出去,想着自己带着不会有事的。 但是皇宫杏仁也没来过几次,远远不及辰儿熟悉,在偌大的御花园里东拐西绕便迷了路,辰儿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王妃,都是我的错,您罚我吧。”杏仁急得脸都红了,若不是现在人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她都恨不得以死谢罪。 凤琉璃险些站不稳,摇晃了一下,还好被稍微冷静一点的荼月扶住了。她掐了自己一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冷声道:“现在先去找辰儿,找到后再说别的。你们俩去找,不要声张,我去让左明他们也去找,无比要把辰儿找到!” 杏仁荼月领命去了,凤琉璃转身直奔战九霄所在的大殿,很快就找到了在外值守的林潭。 “王妃,您怎么来了?”林潭讶异道。 凤琉璃忍者头痛将辰儿走丢的事情告诉林潭,林潭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 “属下这就带人去找。”林潭一拱手便干脆利落地带人离开了。 看着那些人全副武装离开的样子,凤琉璃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丝,想着这里总归是皇宫,不会出什么事的,但愿不会出事。 凤琉璃明明是不信神佛的人,但是现在却开始祷告,慌不择路地请求各路神明一定要保佑辰儿。 而引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的辰儿现在在哪儿呢?他正在跟新认识的宫女姐姐偷偷摸摸地朝宫门走去。 他在御花园将杏仁甩掉之后,便兴高采烈地要出宫。但是御花园实在是太大了,辰儿小胳膊小腿的,走着走着就发现眼前的情景自己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不是娘亲领着自己走过的路。 自己迷路了! 意识到这一点,辰儿终于开始感到害怕。偌大的御花园很多地方都是黑咕隆咚的,辰儿的视野又低,根本看不到光亮的地方在哪儿,只能闷头乱走。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辰儿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强烈。自己的脚都走累了,但是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自己不会是出不去了吧?娘亲和父王会来找自己吗?这里这么大,他们能找到吗? 辰儿越想越害怕,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有人吗?”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是谁在这儿哭?” 辰儿满脸是泪地回头,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宫女。 “你,嗝,你是谁?”辰儿打着哭隔问道。 第九百三十五章 欺骗 小宫女解释了自己的来路,她是今年刚入宫的宫女,今日的除夕宴她是没有资格去伺候的,但是她天性喜欢热闹,便想偷偷来看一看,没想到遇到了正在哭鼻子的辰儿。 小宫女刚入宫,不像别的宫女一样一见到辰儿就跪下行礼,反而傻傻问:“你是哪家的小公子啊?” “姐姐,你知道出宫的路怎么走吗?”辰儿记得凤琉璃告诉自己不要跟来路不明的人说自己的身份,避而不答问道。 “你要出宫?”小宫女犹豫了,“那你去找自己的家人不就行了,他们肯定会带你出去的。” 小宫女没有说不行,辰儿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她肯定知道出宫的路,自己还能去找玱哥哥玩! “就是我娘亲让我出宫的,我要帮娘亲拿东西,”辰儿眼泪汪汪的,“姐姐,你帮帮我吧,那是对我娘亲很重要的东西,我已经耽误了很多时间了。” 虽然看着辰儿年纪小小一点都不像是嫩单独出宫的样子,但是耐不住辰儿太会撒娇了,加上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婴儿肥的小脸,下至八岁上至八十都禁不住他的哀求。 “那好吧,我就带你一次,你不能骗我哦。”小宫女涉世未深,就这么答应下来了。 辰儿内心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欢快地跟上小宫女的步伐,心中已经在畅想自己突然出现在玱哥哥面前的时候对方脸上惊讶的表情了! “对了,你有出宫门的令牌吗?”小宫女突然想起来,道。 辰儿傻眼了,他这是第一次在宫里不跟着凤琉璃,哪里知道出宫门还要令牌?他之前出什么门都是随便出的! 但是为了见王玱,辰儿的小脑袋史无前例地飞快转动,立马摸遍全身的口袋,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哭丧着脸道:“姐姐,我的令牌丢了。” 小宫女不疑有他,只是为难地看着辰儿,“那你怎么出宫呢?要不饶你还是去找你娘亲吧。” “不行,时间来不及了!”辰儿抱着小宫女的胳膊,“姐姐,求求你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了求求了……” 辰儿说着还把口袋里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拿出来“贿赂”小宫女,双手合十眼泪汪汪地求人。 小宫女叹了口气,无奈地带着对方继续朝宫门走,“你今天运气真好,现在在宫门口值班的是我表哥,不然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让你出去。” 辰儿心中窃喜,脚步轻快地跟着小宫女顺顺利利到了宫门口。 “姐姐,谢谢你!”辰儿高兴道。 小宫女站在门口跟辰儿挥手道别,“快去快回吧,你娘亲也会着急的。” 辰儿重重点头,兴高采烈地抬头便走,谁知道刚转过身子,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厉喝:“辰儿!站住!” 熟悉的声音炸响在耳边,辰儿僵着身子回头,便看到了凤琉璃带着许多人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小宫女吓傻了,愣愣地问辰儿:“那是谁?” 辰儿羞愧的低下头,生若蚊蝇喃喃道:“是我娘亲,对不起姐姐,我骗了你,是我想要出宫玩。” 小宫女不敢置信地看着“纯良无害”的辰儿,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又回头看着衣着华贵气势逼人一看就地位超凡的凤琉璃,心中哀叹吾命休矣。 第九百三十六章 退位 凤琉璃气喘吁吁地走到瑟瑟发抖的几人面前,暗道幸好自己想到了王玱,所以才来宫门口看看,不然辰儿要是出了宫,那若是遇到了,就真的没办法了。 “你是哪个宫里的?”凤琉璃晾着辰儿,冷冷的问跪在地上的小宫女。 “奴,奴婢刚刚入宫,还在仪端局受训。”小宫女颤着声音回道。 凤琉璃冷哼一声:“资历不深胆子倒是不小,敢私自拐带战王世子出宫,你知不知道该当何罪?” 小宫女都要被吓死了,她没想到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孩竟然是战王府的世子。现在谁不知道战王是大权在握的摄政王,杀伐决断狠戾无情,若是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个战王府的世子,她见都不敢见! “王妃饶命啊,奴婢真的不知道,是,是……”小宫女突然犹豫了。虽然是世子骗了自己,但是自己在王妃面前说世子的不是,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但是不说的话,拐带世子的名头砸下来,自己也受不住啊。 凤琉璃对下人一般是比较宽容的,但是这个小宫女实在是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凤琉璃冷声道:“本妃不罚你,宫有宫规,就把你交给你的管教嬷嬷,看她怎么处置你吧。” 小宫女吓得肝胆俱裂,管教嬷嬷对她们一向严格,若是知道自己犯了这等大错,那自己就没命了! “娘亲,是我骗了她。”辰儿不知道自己娘亲为什么今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忍心看小宫女受罚,便主动出来承认错误。 在辰儿看来,他不过就是要出宫找朋友玩,反正宫宴有没有他都一样,自己为什么要在那儿待着? 凤琉璃第一看辰儿的眼神中带着冷意,半晌道:“辰儿,是我对你太疏于管教了。” 说完,凤琉璃便上前拉着辰儿,冷着脸朝回长宁宫去了。 辰儿也不情不愿的,一路上都在给小宫女求情,丝毫不知道自己给众人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凤琉璃看着振振有词的辰儿,突然对方长大了,不是那个自己可以抱在怀里哄着的小宝宝了。现在辰儿有自己的思想,甚至已经显出一点战九霄的样子。 若是自己真的五年之后就走了,那辰儿谁来管,谁来教,他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凤琉璃忍不住想,本来潇洒赴死的决心开始动摇。如果自己用了生死蛊,又能守住意志的话,是不是能陪他再久一点? 凤琉璃明知自己的想法不对,但是她抑制不住自己想要活得久一点的欲望,心中思绪纷飞。辰儿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没有再说出宫了,凤琉璃索性站起来去找战九霄。看着战九霄,她的心情总会好很多。 凤琉璃悄悄来到御花园中的清梅小筑,还没等让人把战九霄叫出来,便听到了一件让她惊呆在原地的消息。 皇帝在最上首,站起身朗声宣布自己要传位给战九霄! 纵然之前有太后大的预防针,凤琉璃还是不敢置信,本来要伸手招人的手都停在了半空中,保持着这个滑稽的姿势呆呆的看着里面。 众朝臣也是群情哗然,但是其中真真假假就不确定了。凤丞相身为百官之首自然要出来劝谏皇上三思,但凤琉璃知道只是走个过场,否则以她父亲的功力不会如此草草了事的。 眼神缓缓的转向战九霄,他脸上甚至连装出来的惊讶都没有,淡然自若,肯定是早就知道皇帝的决定。 这下本来真的在诧异的朝臣们也知道大局已定,吵闹的声音很快就平息下来。 皇帝身边的张公公将拟好的诏书颁给战九霄,他利落的起身接旨。 明黄色的锦帛落在他的手里,大黎的帝王,就这样云淡风轻的换了人。 第九百三十七章 孤家寡人 凤琉璃浑浑噩噩地回了长宁宫,像一缕游魂一般飘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面色如常,但是以往从来都是明亮无比的眼睛里黑沉沉的,丝毫不见神彩。 母子连心,还在生闷气的辰儿敏锐地发现了凤琉璃不对劲。他磨磨蹭蹭地过来坐到凤琉璃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娘亲,对不起,今天是辰儿做错了。但是那个宫女姐姐确实是被我骗了,娘亲不要惩罚她好不好?” 凤琉璃呆呆的看着辰儿,好半天才如梦初醒,摸着他的头道:“辰儿知错能改娘亲就放心了,那个宫女也没有性命之虞,当时娘亲是气昏了头才那样说的,她不过是会被关几天紧闭而已。” 被凤琉璃原谅了,心中的大石也落了地,但是辰儿内心却丝毫没有放松,因为娘亲明显是心不在焉的状态,可能根本没有把自己的听进去。 “娘亲,你到底怎么了?是辰儿还做错了什么嘛?”辰儿睁着懵懵懂懂的大眼睛,关切问道。 凤琉璃的眼神在周围扫了一圈,终于落到辰儿身上,“辰儿,你喜欢宫里吗?” “喜欢!”辰儿立马回答,“宫里好大,还有很多好吃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对辰儿很好。” “那辰儿愿意住在宫里吗?就是把皇宫当成自己的家。”凤琉璃循循善诱。 “为什么啊?王府才说我们的家啊。”辰儿的脸色立马惊慌了起来,“娘亲,你不要辰儿了吗?要把辰儿送到宫里!” “当然不是。”凤琉璃哭笑不得,“是我们全家都搬到宫里,以后在宫里生活。” 辰儿心中立马安定下来,低头揪着自己腰上的小玉佩,不甚在意道:“那就无所谓啦,娘亲和父王在哪儿,辰儿就在哪儿。” 凤琉璃心中叹了口气,辰儿现在还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战九霄真的做了皇上,辰儿就是太子,百年之后大黎的君主。 但是看辰儿现在这么无忧无虑无法无天的样子,凤琉璃真的不想把那么大的责任强加到他的身上。皇帝看上去至高至上,但是其中艰难,又怎能为外人道呢。 凤琉璃只好紧紧地抱着辰儿,辰儿还在小声嘟囔着问以后他们在宫里住了是不是就不能去王玱哥哥家里了,刚刚宫女姐姐告诉他出宫门还要令牌什么的。 这次的除夕宴很大一部分就是为了皇帝宣布战九霄继位的消息,现在大事已经尘埃落定,清梅小筑那边很快就散了,太后这边也没留人,大家很快就散去了。 临走之前,凤琉璃跟太后对视了一眼,太后一脸了然,对凤琉璃点点头,显然是知道她已经知道战九霄继位的消息了。凤琉璃对太后笑了笑,强撑着仪态离开了长宁宫。 到了宫门口的车马驿的时候,战九霄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周围人来来往往,但是没有一个人贴上来恭喜道贺。 若是战九霄只是得了什么赏赐还好,就算他是黑面阎王似的战九霄,战王,摄政王,也总有脸皮厚的来拍马屁,套近乎。但是他现在是大黎板上钉钉的皇帝了,与大臣们,王爷们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面。 就算有人再想跟他套近乎,都要想想自己说的话是否有媚上之嫌,手脚放的位置有没有仪态不端御前失仪之罪。 还有对战九霄的称呼,若是道皇上吧,但是登基大典还未举行,现在的皇帝理论上还是战九霄的兄长。大臣们绞尽脑汁也不知如何称呼两人,之前又完全没有先例可以借鉴,于是一个个的只能缩起脖子恭恭敬敬的贴着路边溜走。 战九霄一个人一身黑衣长身玉立站在马车旁,孑然一身,已经有皇帝孤家寡人那种感觉了。 第九百三十八章 下场 凤琉璃鼻头一酸,快步走到战九霄身边,驱散他周围的孤寂感,努力扬起笑容道:“王爷,天这么冷,怎么不去马车里坐着?” 战九霄先把辰儿抱进车里,又握住凤琉璃的手扶她上车,低声道:“等你。”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触动了凤琉璃内心最温暖的那根弦,凤琉璃情不自禁地回握着战九霄,直到进了仪闲苑都没有松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已经完全染上了对方的温度,像是天生一体,不可分隔。 “王爷……” “琉璃……” 两人一起开口,又一起停下,在幽幽烛光之下看着对方。 “你先说吧,王爷。”凤琉璃努力整理者自己的情绪。 战九霄笑了笑,道:“今日在清梅小筑,我看到你了,琉璃。你看到皇兄下传位诏书了,是不是?” 凤琉璃不知道对方怎么看到自己的,明明当时战九霄一眼都没有往她这里看过,面上的表情也始终无可挑剔地完美。 似乎是知道凤琉璃在想什么,战九霄笑道:“我们是夫妻啊,百年修的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的前世那么努力,这一世自然心有灵犀了。” 凤琉璃被战九霄少见的油嘴滑舌羞红了脸,嗔了他一眼,道:“说正事,这事儿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一点都没跟我透露,当时我都要吓死啦。” 战九霄把玩着凤琉璃白皙细长的手,轻声道:“自从皇兄身体出问题以来他就一直在暗示我这件事,姬浔诊断出皇兄中蛊无药可医之后,皇兄第一次跟我明说,黎王入狱那天,皇兄已经拟好诏书了。” “这次大办宫宴,其一是为了冲一下宫中最近的血气,更重要的是皇兄着急下诏书。他,怕自己撑不住。” 凤琉璃感受到战九霄情绪的低落,心疼的凑上前依偎在战九霄怀里,“皇上的身体现在确实是没办法,但是陆氏不还在我们手里嘛,万俟氏的蛊虫,说不定她有办法呢?” 战九霄闭上眼睛,抱住凤琉璃,几乎微不可闻地从鼻腔里发成一声“嗯”。 但是两人心里都明白,这个可能微乎其微了。 除夕夜宣布了如此具有爆炸性的消息,京中人心浮动,直到钦天监选出战九霄登基大典的日期众人才有了真实感。一时间战王府门庭若市,但是都不是来找战九霄的,来的都是女眷,就指望着能从凤琉璃手里打听点消息。 凤琉璃烦不胜烦,应付了几拨人之后直接称病闭门不出,过了半个月时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才安静下来,而这时候,黎王的判决也已经下来了。 褫夺爵位,回收封地,抄家,黎王发配边疆,府中女眷纷纷贬为平民,永远不得入京。至于姜氏的幼女,太上皇念在她尚且年幼,就留她在京中,收在战王名下。 这些消息都是战九霄告诉凤琉璃的,说道姜氏的女儿时,战九霄看凤琉璃的眼神格外小心翼翼。就怕对方以为自己对姜氏余情未了,所以才把对方的女儿要了过来。 “这都是皇兄的意思,因为我跟黎王有旧怨,所以关于他的处置我一概没有插手。”战九霄解释道。 凤琉璃倒是没有想那么多,姜氏的女儿确实年纪还小,都没到记事的年纪。她难再生育,能给辰儿找个小妹妹也并非是件坏事,省得他天天往外跑。 “皇上还是心软了。”凤琉璃淡淡道。 “毕竟血浓于水,皇兄对黎王,或许内心还是有愧疚的吧。之前将他捧的太高,甚至将国名作为他的称号,却没想到他能力不够,才生出这些祸事。”战九霄的声音低了下去,“而且皇兄自觉命不久矣,想多留点血脉也可以理解。” 第九百三十九章 天差地别 战九霄的登基大典选在二月初,钦天监本来属意五月中旬的一个日子,但是皇帝那边的催命符一道一道的下,迫不得已才提前到二月。 虽然准备登基大典的是礼部,但是凤琉璃也忙得很。马上要离开王府,有很多东西都要交代,家中的仆人遣散也是一个大工程。 当事人战九霄更是忙的脚不沾地,一直到登基大典的前一天,分别瘦了一圈的两人时隔半月在王府中见面,对对方都是心疼不已。 终于到了大典当天,凤琉璃与战九霄一同站在高台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跪倒山呼万岁的臣子们,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接受完朝拜之后,战九霄马不停蹄的换下华服要去巡城,就是让大黎的子民门看看新任皇帝的英姿。虽然京中子民对于战九霄并不陌生,之前他的风流韵事还当过几次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但是这种流程他还是要走一走的。 凤琉璃帮着战九霄换下反复的龙袍,又换上英姿飒爽的骑装,就算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了,凤琉璃还是忍不住为对方的风采折服。 “皇上,可莫要再对女子笑了,惹的人家姑娘们春心萌动,后宫可要塞不下了。”凤琉璃打趣道。 战九霄定定地看着凤琉璃,突然倾身吻上了凤琉璃的唇。蜻蜓点水一吻之后,战九霄道:“不会的,只有你一个。琉璃,战九霄只爱你。” 凤琉璃莫名红了眼眶,掩饰般的推搡着战九霄出门,道:“赶紧去吧,不要耽误了吉时。” 战九霄又吻了吻凤琉璃发红的眼睛,便利落的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凤琉璃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战九霄,我希望你爱我,但是不要只爱我。毕竟,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王,皇后娘娘!”杏仁跑进来,对于凤琉璃称呼她一时间还转换不过来,好在凤琉璃的册封典礼还没有开始,还有时间给她适应。 “咱们也去长宁宫吧,都准备好了。”杏仁催促道。 凤琉璃今日要去见先皇帝的母后还有宫妃们,并没有多少时间伤感。她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带着十几个宫女浩浩荡荡前往长宁宫去了。 另一边,战九霄骑着高头大马,被层层护卫包裹在最里面,胯下的神驹因为缓慢的速度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战九霄摸着它的脖子安抚它,自己心中也颇为烦躁。他之前骑马总是一马当先,还没有这样摩蹭过,但是他只要一露出想去最前面的架势,礼部的那些老头子便颤颤巍巍地来烦人,让他以大局为重,保重龙体之类的。 战九霄只好咽下这口恶气,憋屈的往前挪动。 巡城的队伍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战九霄眼尖地看到了一队狱卒正压着一个囚犯正在城门口跟守城人看通行文件。囚犯的也被这边的热闹吸引了,他佝偻着背,转过头,从乱蓬蓬野草似的黑发中露出一双熟悉的眼睛,跟战九霄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竟然是黎王。 两人曾经是平起平坐针锋相对的王爷,现在却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个是一身落拓的阶下囚。明明同样生在皇家,最终的结局竟然是如此天差地别。 战九霄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心中了然这定然是皇兄的安排。明明免了黎王死罪,却让他看着自己登基,真不知道皇兄到底是仁慈还是残忍。 黎王呆呆地看着巡城的队伍远去,直到押送他的狱卒核对完文件还愣在那里看战九霄的背影。被不耐烦地狱卒狠狠推了一记,恶狠狠道:“看什么呢!你还舍不得走了?!” 第九百四十章 梦碎 黎王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吃一嘴土,好不容易站稳了,狱卒嘲讽的大笑紧接着钻进他的耳朵。黎王低头看着自己穿着一双草鞋冻的发青的脚面,还有刺眼的黑色脚镣手镣,沾满污泥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狱卒小队里的人都知道黎王的身份,押着人去边疆是最苦最累的活,他们是没有门路又没本事才被推出来干这个,一路上嘻嘻哈哈说着黎王的经历来互相取乐,对黎王满是恶意。 牵着链子的那个狱卒还笑说自己简直跟牵着条狗一样,说着还拽了拽链子,黎王体力不支,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 那人便过来踢踢他叫他起来,但是黎王多日未曾好好吃饭,出城之前看战九霄那一眼竟成了他的心魔,只要闭上眼睛便浮现在眼前。因此吃不好睡不好,天气又冷,早就开始发热了。 他倒地不起,狱卒们才慌了,这毕竟是朝廷重犯,在他们手里出了差池也担待不起啊。 因此这小队赶紧就地燃起篝火休整,还给黎王喂了一碗随身带的汤药,本来打趣的兴致也没有了,天色渐暗,一行人很快就睡过去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个狱卒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起身的时候右手稍稍一动便碰到了一滩粘糊糊的液体。 狱卒的喉结艰难的滚动了一下,噩梦中的场景在脑海中翻涌,他鼓起勇气转头一看。 是黎王,满身是血的黎王,甚至还有热腾腾的鲜血从他的口腔中不断涌出来。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将自己的头发整理好用草绳绑起来,身上也整洁了许多,用现在来收最体面的样子,迎着第一缕阳光,咬舌自尽了。 三天之后,战九霄看着手里的折子,底下跪着瑟瑟发抖的一对狱卒。 战九霄沉默了很长时间,啪一下合上了折子,沉声道:“玩忽职守,每人杖责五十,削除职位。” 说完,也不管底下的人哭着领赏,便脚步匆匆地去了现在太上皇暂居的永延宫。 黎王自尽只在京中掀起了小小的水花,毕竟树倒猢狲散,他死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意味着能松一口气。 凤琉璃本以为姜氏会为黎王悲伤,但是当她艰难的将这个消息说出口的时候,姜氏似乎根本没听到,或者说不在在意。她只是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也不顾自己的力气已经勒的孩子哇哇大哭,恶狠狠地等着凤琉璃,癫狂大喊:“你这个贱人!夺走了战王,现在还要来夺走我的孩子!该死的人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凤琉璃阻止了黑着脸上前的战九霄,道:“人终有一死,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至于孩子,是太上皇下的指令,她不跟我,就要跟你离开京城,你确定你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姜氏根本听不进去凤琉璃的话,只是在扯着嗓子叫骂,是不是还梨花带雨地像战九霄哭诉,说他们以前多么多么好,战九霄现在只是被凤琉璃这个狐狸精迷惑了。 姜氏嘴里脏的跟来的侍卫都皱起了眉头,战九霄头上青筋暴跳,忍无可忍地命人制服姜氏将被她勒的大哭的孩子抱出去。 “姜婉,现在琉璃是一国之母,你敢对皇后出口不敬,是活够了吗?”战九霄拧着眉低喝道。 第九百四十一章 姜氏的怒骂声戛然而止,她滑稽的张着嘴巴看着战九霄,似乎是终于明白对方不再是那个对自己温柔小意的梦里人了。 “你好自为之。”战九霄丢下这句,便一眼不愿多看姜氏一眼,带着凤琉璃转身离开。 看着战九霄冷硬的侧脸,凤琉璃内心五味杂陈,姜氏这个白月光,要彻底离开战九霄的内心了。 就在两人踏出房门的一瞬间,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 战九霄的直觉令他立马回身格挡,凤琉璃只来得及看到一把精致的剪刀落在地上,还有姜氏手臂上深可见骨的口子。 战九霄彻底没了耐心,冷声道:“黎王妃伤心过度,那朕就赐你一杯鸠酒,你还能在奈何桥畔跟黎王团聚。” 说完,不顾姜氏撕心裂肺的哭声,带着惊愕的凤琉璃飞速上了轿撵。 “皇上,姜氏……”凤琉璃犹豫地看着战九霄。她怕战九霄后悔。 战九霄却道:“琉璃,朕与姜氏早就没了情份,之前她多次言行出格,朕看在以往的面子上没有追究。但是她刚刚是要取你的命,朕难道还要忍吗?” 凤琉璃上前抱住了战九霄,轻声道:“我懂了皇上,我懂了。” 懂了战九霄登基那天所言非虚,他是真的只爱凤琉璃了,连心中的白月光都弃如幣履。 经过大理寺的时候,凤琉璃心中一动,拉着战九霄道:“我们去看看陆氏吧,再审审她对于血蛊有没有别的研究。” 战九霄虽然不赞同凤琉璃去那种阴冷血腥的地方,但是耐不住对方软磨硬泡,还是同意了。 两人携同到了阴森森的地牢,一直到了最里面的牢房,凤琉璃才看到了背着自己靠坐在角落里的陆氏。 凤琉璃敲敲牢门,连喊了几声,但是陆氏像是睡死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妙,战九霄命人打开牢门,凤琉璃不顾战九霄的阻拦跑到陆氏身侧,轻轻一碰,那人便倒在了地上。 竟是一个穿着陆氏囚服的狱卒! “她跑了!”凤琉璃惊疑不定地跟战九霄对上视线,对方眼里也满是震惊。 战九霄一拳锤道牢门上低骂一声,两人都知道,陆氏这样狡猾的用蛊高手,恐怕是再难抓回来了。 两人面色沉沉地回到宫中,战九霄要去御书房会见朝臣,凤琉璃被女官叫去准备封后大典的事宜。这是战九霄登基以后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尽快,必须最快,给凤琉璃封后。 但是战九霄眼里只有凤琉璃,早就忘了王府中还有两个侧妃呢,现在一个疯了,一个曾经是陈国的奸细,凤琉璃对于要给她们什么位分愁掉了几根头发。 这日,凤琉璃还在跟女官讨论这个问题,却有人进来通报姬浔来了。 自从除夕宴之后凤琉璃便再也没见过姬浔,对方突然来找自己,凤琉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生死蛊的研究难道有进展了?忙不迭地请姬浔进来,把喋喋不休的女官暂时请走。 但是姬浔说的第一句话竟是道别。 “你要走了?”凤琉璃愣道。 “对啊,”姬浔把玩着手里精致的茶杯,“太上皇的身体已无药可救,他也不愿再困在宫中,便打算出宫游历,说是生来就在宫中,过了一辈子,现在临终之时想要去最后看一眼大黎的大好河山。” 第九百四十二章 药方 “那你呢?”凤琉璃急忙问。 姬浔耸了耸肩,道:“我自然要随侍左右了。太上皇说他老人家要去云游四方,但是也不能真的让他一个人去啊,肯定是要有大批人马或明或暗地跟着的。” “你怎么愁眉苦脸地啊?”姬浔看着凤琉璃的脸色忍不住笑了笑,“我在宫里困了这么久,巴不得出去玩玩呢。而且跟着太上皇,一路上肯定吃穿不愁,还能被人伺候着,比起在宫里,那不就是神仙日子?” 凤琉璃叹了口气,她知道姬浔现在是在安慰自己。毕竟伴君如伴虎,跟在一个皇帝,就算是先皇帝,身边,肯定也要时时警醒,绷紧了神经才行。 “等到太上皇大归之后,我就能自由了。”姬浔神情向往,像是已经看到了自己以后潇洒自在的日子了。 “在宫里没白受这么久的气,俸禄还是非常丰厚的,等我回楼兰,就能直接养老了。”姬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凤琉璃抿着唇,半晌才低声道:“对不起,其实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被牵扯到这些纷纷扰扰的俗事中来。” 姬浔突然伸手在凤琉璃面前打了个响指,无奈道:“你想什么呢,当初若不是我不想来,你以为就因为你我就能趟这趟浑水?我没有那么高尚的。” 凤琉璃对姬浔笑了笑,但是眉间的愁意还是不减。 姬浔也没办法了,做了个鬼脸道:“我开开心心来跟你告别,你就这样愁眉苦脸地送我走?” “罢了罢了,”姬浔知道自己说再多的话也不如凤琉璃自己想清楚,便转开话题,“我今天来还有一件大事跟你说。” “什么?”凤琉璃紧张起来。 姬浔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看上去就像被人揉成团又踩了一脚一样,凤琉璃犹犹豫豫地接到手里,疑惑地看着姬浔。 姬浔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你别看这张纸难看了点,但是上面写的可是能救你命的方子。” 凤琉璃精神一振,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自己的命还有救?可是当时自己逆天行事,本就是与战九霄一命换一命,后来是靠着本不存在与这世间的莲丹救回来半条命,怎么会有方子能救自己的命呢? 皱巴巴的纸攥在手里,但是凤琉璃却没有打开的勇气。 姬浔干咳了声,道:“你也不用那么紧张,虽然师傅说这药方能救你的命,但是我看了看,里面九成的药材,我听都没听说过,不知道他是从那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听姬浔这么说,凤琉璃内心反而安定了一点。想到之前治理瘟疫的时候用到的千年鱼鳞,对这药方上的药材也有了数。 毕竟姬浔都闻所未闻的药材,肯定是天界才有的,自己的病若是在天界治疗的话确实算不上绝症。 深呼吸一口,压下内心的躁动,凤琉璃慢慢打开那张破纸。 果然,紫血果,凝露草,乌蛇兰,业火红莲,这都是自己天界药庐里种植的药材,凡间根本不可能有,并且还有很多自己都没有的天材地宝,怎么可能找齐,也不怪姬浔的表情那么为难了。 若是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大黎人,看到这副药方也以为姬浔的师傅在耍自己。 “知道多离谱了吧?”姬浔苦着脸,“但是他给我这个药方之后就离开了,我现在找都不知道去哪儿找他,真想问问他是不是话本看多了才想出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材。” 第九百四十三章 蜃楼 虽然知道这张纸于废纸无异,但是凤琉璃还是小心翼翼地看了又看,将整个药方完完整整地记在了心里,然后将它还给了姬浔。 “你不要?”姬浔惊讶。 凤琉璃摇摇头,安慰姬浔道:“他老人家既然能写出这个方子,肯定不可能是毫无依据的,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问问就好了,反正我还有快五年的时间呢。至于这个药方,还是你收着吧,放在我这儿也没什么用。” 姬浔不忍心告诉凤琉璃自己上次见师傅是在六年前,下次还不知道是不是要等个十年八年的呢。只能在心中暗下决心,要是自己自由之后师傅还是不见踪影,自己就先去找到他给凤琉璃解释清楚再回楼兰养老。 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父债子偿啊。 但是这就不必告诉凤琉璃了,不然她内心肯定会更愧疚的。 “你还是自己拿着药方吧,毕竟现在战九霄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以他的能力,说不定真的能找齐上面的东西呢。” 凤琉璃叹了口气,道:“姬浔,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这药方千万不能被皇上看见,现在他刚登基,正是要大展身手的时候,怎能因为我举全国之力去找这些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药材呢?” “但是——” “不用说了,”凤琉璃打断姬浔的话,“我心里有数,这样是最好的结果。若是真的让战九霄给我找齐了药材,但是他失了民心,那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姬浔深深地看着凤琉璃,半晌,只能长叹一口气,将药方收进了怀里,闷声道:“他是真的爱你,在你跟皇位之间,他肯定会选你的。” 凤琉璃对姬浔感激的笑了笑。正是因为她知道战九霄深爱自己,才阻止他自毁长城;也是因为她是个医者,才确信那些药材不过是镜花水月;因为她是大黎的皇后,所以她知道大黎除了战九霄,再无一人能撑起这个积弊渐显的国家了。 所以这张药方不能出现,至少是现在还不能。 “姬浔,拜托了,一定不能让皇上知道。”凤琉璃祈求道。 “是什么不能让朕知道?”门外突然传来沉沉的声音。 屋内两人愣住,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战九霄一身煞气走了进来,他刚刚处置了几个尸位素餐满肚流油的贪官,本想到凤仪宫见凤琉璃平息一下自己的怒火,怕别人惊扰到凤琉璃就没让人通报,没想到刚到门口就听到凤琉璃说什么一定不能让自己知道。 简直是在战九霄心中的闷火上浇了一桶油,一下子变成了滔天怒火。 凤琉璃和姬浔战战兢兢地给战九霄行礼,战九霄按了按眉心,将凤琉璃扶了起来。就算是再生气,也不能对媳妇儿做什么。 将凤琉璃按在软凳上做好,战九霄阴沉沉地看着还维持着别扭的行礼姿势的姬浔沉声道:“姬浔,你说。” 姬浔左右为难,偷偷看了眼凤琉璃,对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都知道肯定瞒不过了,姬浔只好将药方交了出来,小声交代了药方的来历。 “皇上,”凤琉璃按住战九霄要打开药方的手,“上面的药材都是无稽之谈,我与姬浔都闻所未闻,可能是姬浔师傅拿错了。这药方看与不看,都没有意义。” 战九霄坚定地拨开凤琉璃的手,仔仔细细看完了药方,记住上面每一个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到了自己怀里。 “琉璃,事在人为,若是没有努力就这么放弃了,朕一定会抱憾终身的。之前什么希望都没有朕还一直在寻找神医,现在终于有了一线可能,你要朕放弃,那岂不是相当于朕亲自将你推向了死路?” 凤琉璃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根本不是一线生机,是濒死之人看到了海市蜃楼。 第九百四十四章 争执 “朕意已决。”战九霄做了决定,丢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 姬浔看看凤琉璃,又看看战九霄的背影,叹息道:“真是冤孽啊。” 果然如凤琉璃所料,战九霄马不停蹄地下旨,倾尽自己能动用的全部力量为她找那些不存在的药。并且没有说明是因为凤琉璃,所以大臣们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战九霄正值壮年根本不用求仙问药,那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 大臣们不知道战九霄什么意思,只能暂时将疑问憋在心里。但是过来半个月战九霄寻药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反而还愈演愈烈,甚至开出了天价悬赏,一时间朝堂上流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言官的折子也是雪花一样地飞到御书房的案头,但都被战九霄堆在一旁吃灰了。 甚至凤丞相的信件还递到了凤琉璃手上,看着心中字字句句的焦灼,凤琉璃心中满是苦涩。 她有何尝没有劝过,但是只要一说药方的事,战九霄立马扯开话头,自己逼得紧一点,战九霄就装作有急事的样子落荒而逃。现在又不比在战王府的时候,想要去找战九霄,还要经过层层通报,最后往往都是奴才们低声下气连哭带求地劝走。 这样过了几次,凤琉璃也不想去找战九霄了,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但是,凤琉璃攥紧了手里的信,心想自己最后去找一次战九霄,一定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了。凤丞相一向沉稳,连爹爹都冒着大不违给自己送消息,肯定是前朝的舆论已经濒临失控了。 凤琉璃当机立断,只带着杏仁一人前去御书房,不出意外的被拦了下来。 门口的林潭远远的看到凤琉璃就头疼,心中大叹主子吵架奴才遭殃,皇上不想见皇后就让他们来挡着,但是皇上他自己都拿皇后没办法,他们这些人能干什么?最近一见到皇后他们能避的就避,实在躲不掉的只好十八般武艺尽出,脸面都不要了哭爹喊娘地才能将皇后劝走。 看今日皇后来势汹汹的样子,林潭便知道不能善了了。 但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伸手拦住凤琉璃,祈求道:“皇后娘娘,现在皇上还在跟大人们议事,您不能进。” 凤琉璃淡淡扫了林潭一眼,道:“我知道是皇上派你来拦本宫的,但是本宫今日一定要见到皇上,你是放本宫进去然后本宫为你求情,还是先让本宫治你的罪?” 林潭后背冒出一层冷汗,按理来说他是皇上的亲卫,除了床上没人有资格处置他。除了凤琉璃,就是今天来的是太上皇,皇上说不能进就不能进,但偏偏是凤琉璃。 谁不知道他们皇上把皇后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若是皇后真的因为自己出什么岔子,那自己就收拾收拾投胎去吧。 犹豫了许久,林潭只能退开,还不忘恳求道:“皇后娘娘,您一定要保我这条命啊。” 凤琉璃面色缓和了一点,对林潭点点头,随后大步走上前,意思意思敲了下门,就推门大步而入。 林潭看着诸位老臣震惊的目光,还有战九霄阴沉沉扫过来的视线,苦不堪言地跑远了一点。 “皇上!”凤琉璃快步上前,一直到战九霄的案前,直挺挺地跪下行了个大礼,大声道:“您为了臣妾寻药一事臣妾已经知道了,但是为了臣妾劳民伤财着实不值得,请您收回成命!”第九百 第九百四十五章 坦白 群臣哗然。 凤琉璃的话看似是像战九霄说的,但其实却是替战九霄向诸位大黎的肱骨之臣解释,战九霄并非昏庸的君王,一切只是为了她而已。 战九霄的眉头在听到凤琉璃跪下时膝盖与地面相撞的闷声时就紧紧地皱了起来,强忍着听凤琉璃说完之后,立马起身将人直接提起来,努力压制着内心的火气才没在大臣面前教训凤琉璃。 “琉璃,你先进去,这事我们等会儿再说。”战九霄压低声音道。 就算战九霄的声音压的再低,但是大家都在这个房间里,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他说的话。 众人面面相觑,早就听说皇上皇后感情深厚,没想到竟然比流言还要夸张。皇上举倾国之力为皇后寻药,为了不让皇后有压力还一人担下来,真是用情至深之人啊。 凤琉璃悄悄握了握战九霄的手,安抚战九霄的怒气,便顺从地进了内室。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今日来的大臣几乎都是元老级的,其他臣子基本上都是他们的门生,若是能将他们说服,那么此时就再不必担忧了。 凤琉璃消失在帷幕后面,战九霄闭了闭眼平复心情,缓缓道:“朕确实是为了皇后寻药,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此番动静虽大,但动用的都是朕的侍卫,与大黎并没有多少影响。” 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心中都清楚战九霄说的没错。之前他们反应那么大是怕战九霄被妖人迷了心智,现在知道是为了皇后,那就可以说是皇上的家事了。 “皇上,您纵然是为了皇后,但是此番动静闹得着实太大,您看,是不是稍缓一段时间,再徐徐推进这件事?”被推出来的满脸皱纹资历最老的大学士看了看战九霄的脸色,小心翼翼道:“不然恐怕对皇后的声名有损啊。” 战九霄也适时做了一点退步,道:“此事朕确实做的急躁了些,可以收敛一些,但是绝对不能推后。皇后之前为了救治为瘟疫所苦的百姓,昼夜不息制药,还深入疫民中研究,现在到了皇后有难的时候,相信朕的子民们可以理解的。” “况且,”战九霄沉默了一会儿,“皇后的身体是之前为了救朕所伤,若是朕不能将皇后救回来,那……”朕活着也没意思了。 战九霄话没有说完,但是未尽之意大家都明白,心中都惊惶不已,纷纷表明自己再也不阻止皇上寻药了。 近日来闹得人心惶惶的大事终于解决了,大臣们心满意足地离开。虽然解决的不完美吧,但是心里好歹有了底啊。 送走了大臣们,战九霄的心情并没有放松,因为凤丞相留下了,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皇上,璃儿到底怎么了?若是寻常病症,应该用不着花费这么大的力气寻药吧?” 战九霄知道凤琉璃不想让父母担心,但是现在已经瞒不住了,只好将凤琉璃身体的实情告诉了凤丞相,但是隐瞒了能活五年这个事实。 凤丞相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怔怔的看着战九霄,“皇上,您说什么?璃儿身体一向康健,为何,为何现在竟到了这般地步?” 战九霄愧疚地避开了凤丞相的视线,都是因为他,凤琉璃是为了救他才变成这样的。 “丞相,朕一定会将药材集齐,将琉璃治好的!”战九霄只能做出这样的保证,但是他自己都知道这个保证能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凤丞相掩面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缓缓向战九霄告退,出门的时候竟还被门槛绊了一下,以往风流倜傥的凤丞相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第九百四十六章 娘亲 战九霄对着岳丈说漏了嘴,还要苦着脸跟凤琉璃去解释,幸好凤琉璃也知道纸包不住火,并没有说战九霄什么。 只是跟自己娘亲解释成了一件难事。 凤夫人当天下午就来哭着来了宫里,一见到凤琉璃,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滑落,抱着凤琉璃清瘦的肩膀不顾形象地大哭。 “璃儿,我的璃儿……”凤夫人话不成句,只能抱着凤琉璃喊她的名字。 凤琉璃扶着自己的母亲进了内室,将宫人都遣散,才慢慢地给凤夫人擦眼泪,道:“娘亲,我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没那么严重的。” 凤夫人扯过帕子来自己擦,哽咽道:“你现在是活的好好的,但是三年后呢?五年后呢?十年后呢?” 凤琉璃沉默了,只能抱着凤夫人静静地陪着她。 “皇上最近寻药的事我也听说了,那些药材净是听都没听过的东西,我还去问了太医,他们也不知道,你若是指着那些东西治病,有什么指望啊!” 凤夫人说着说着,又开始泣不成声,帕子都湿透了,凤琉璃又默不作声地给她换了一块。 “你实话跟娘亲说,你这是什么病,到底有没有治的办法?”凤夫人掐着凤琉璃细瘦的肩膀,逼她直视自己。 “姬浔还给我开着药呢。”凤琉璃强笑道。 “姬浔,娘知道,姬浔也要跟太上皇走了是不是?他也没办法为你治病,不然皇上不会放他走的。” 凤琉璃震惊于母亲敏锐的直觉,只能苦笑着点头,又强行开玩笑道:“但是我还在喝调理身体的汤药,觉得身体没什么问题的,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好了呢?” “你别骗娘了,”凤夫人表情灰败,“之前娘就发现了,你就是秋老虎的季节都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冬天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分明就是一直不能受风。而且,璃儿,你这脸色就没有红润的时候,身子也是一天赛一天的清瘦,你是不是因为娘亲发现不了啊?” “璃儿,你跟娘亲直说,你,还有多少日子?”凤夫人祈求般地看着凤琉璃,希望她不要说出一个自己不能承受的数字。 凤琉璃对着自己母亲哭红的眼睛,坚定道:“十年,还有十年。” 她说不出自己还有不到五年的活头,至少现在让母亲不要那么伤心。 “母亲,十年很长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转机了呢?”凤琉璃努力露出一个真情实感的笑容,留着凤夫人安抚道。 凤夫人也渐渐冷静下来,她紧紧的回抱着凤琉璃,道:“娘亲和你父亲一定会救你的。璃儿,你也争点气,不要让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好不好?” 凤琉璃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日早朝,本来年轻气盛的言官们都做好了要为寻药一事与皇上据理力争的准备,但是惊恐的发现本来站在他们这边的老臣们纷纷倒戈到了皇上那边,更有甚者凤丞相还坚定地支持了皇上,一旦他们有反对的意思就把他们狠批一顿。 小言官们面面相觑,只好憋屈地闭上了嘴巴。这天之后,再也没有人以为寻药一事闹幺蛾子,不明所以的官员们看着高高在上的战九霄,内心的敬畏更深了。 解决了寻药之事,凤琉璃的封后典礼便近在眼前了。太后知道凤琉璃身体不好,近来又听说凤夫人哭哭啼啼从凤琉璃那儿传来,更是担心,便赶紧把凤琉璃叫到了长宁宫。 第九百四十七章 懿旨 凤琉璃赶到长宁宫的时候,太后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了,皇后正要出门,见到凤琉璃对她温和地笑了笑,面上却隐隐露出掩不住的疲惫。 凤琉璃有意关心皇后,但是对方并没有多留的意思,对她点点头便匆匆离开了。 “璃儿,”太后唤凤琉璃,“快来用午膳了,看御膳房新捣鼓出来的玩意,你喜不喜欢?” 凤琉璃亲昵地挨着太后做好,举箸夹了一块看不出什么做的糕点,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清淡。 “这御厨的手艺果然是好。”凤琉璃眼睛亮晶晶地夸奖了几句,但是却放下了筷子。无他,身体每况愈下,就算是再好吃的东西对凤琉璃来说也只是徒增烦腻。 太后看出了凤琉璃食欲萎靡,心中担忧更甚。 “太后,”凤琉璃琢磨了一下,“刚刚姬浔去找过我,他说,太上皇要离宫?” 太后面上又添了一丝忧伤,“他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现在就算是卸任了皇位,也没人能改变他做好的决定,哀家也劝过了,随他吧。” “那皇后……” “皇后自然是想跟着的,但是,你也知道皇后近来因为太上皇的身体还有宫中的事物糟蹋了身体,若是跟他走了,那治疗就更跟不上了。皇上坚决不同意皇后跟随,但是皇后也很坚定,两人正在角力呢。” 说着,太后露出一副很为难的表情,“他们夫妻是皇室里难得的有情人,现在却闹到了生离死别的地步,真是造化弄人啊。” “怪不得皇后的面色那么差。”凤琉璃喃喃道。 太后叹了口气,道:“璃儿你就别说皇后了,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先说好了,你别想瞒着哀家,哀家知道普通的风寒染不了这么久,你自从回来就疾病缠身,是不是在陈国那几年伤了根本?” 自从娘亲进宫,凤琉璃便知道自己的病情很难瞒住了,因此对太后的质问也没有惊慌失措,反而是平淡地将与凤夫人说的那些重复了一遍。 太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凤琉璃,见惯了大风大浪的眼睛中也划过一丝沉痛,喃喃道:“皇上竟真的是为你寻药。璃儿,你何苦瞒着我们啊!若是早些告诉我们,那寻药的时间还更宽裕一些。” 说着,太后掩面拭了拭泪水,握着凤琉璃的手忍不住地在颤抖。 看着一向关心自己的长辈如此心痛的模样,凤琉璃心中也不好受。这就是为什么她不想说出自己的病情,与其让亲人们抱着虚无缥缈的希望在痛苦中挣扎,不如静静地等惨烈的结果出现,长痛不如短痛。 知道了凤琉璃的情况,太后也无心用饭了,一桌精致的菜肴慢慢地冷了下来。 “璃儿,你先回去吧,让哀家自己待一会儿。”太后掩着面,声音沙哑地对凤琉璃道。 此时再多的言语要是无力的,凤琉璃握了握太后的手便依言出门,嘱咐门口的嬷嬷照顾好太后,便回凤仪宫了。 谁知道当天下午,一道懿旨便到了凤仪宫。太后趁着自己还是后宫之主,声明凤琉璃在位期间后宫不再添后妃,选秀也暂停。 这道懿旨是太后为了安慰凤琉璃,但是在别人看来,凤琉璃封后大典前夕,太后下了一道不许添后妃的懿旨,这可是无上的荣宠了。 对此朝中一些固执的老臣还颇有微词,在朝堂上声泪俱下地劝战九霄要负担起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责任,然后当场带头的就被战九霄强制养老去了,雷厉风行的手段吓退了不少蠢蠢欲动要给后宫塞人的臣子们。 在这样在无上的荣光中,凤琉璃的封后大典在三天后举行。 第九百四十八章 封后大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凤氏长女,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永期繁祉之绥,钦此!” 一大早,凤琉璃身着华服,端正地跪在凤仪宫大殿之内,身后是一大片俯身叩拜的宫女内侍,静静地等待圣旨宣读完毕。 随着最后两个字干脆地落下,太监尖利的声音戛然而止,换成了一副恭敬谦卑的笑脸,俯身将圣旨递到凤琉璃跟前。 杏仁扶着跪的腿发麻的凤琉璃站起来,接过了沉甸甸的圣旨还有凤印。 “皇后娘娘,咱们走吧?”太监弯腰伸出手引路,“皇上已经在太庙等着了。” 凤琉璃慢吞吞地点头,缓慢地迈着小碎步上了轿撵。 前面引路的太监冷汗津津,直到凤琉璃上了轿撵才松了口气。心道不会是把皇帝拿捏的死死地皇后娘娘,如此圣宠都不慌不忙,心中气度不是平凡人能有的。 殊不知凤琉璃之所以走的那么慢,是因为头冠衣服太沉,还有跪的时间比较久,腿麻了的原因。 “娘娘,昨日皇上不是说不用听圣旨了吗,您为什么还要在那儿跪那么久?”轿撵上,杏仁一边给凤琉璃捏腿一边心疼道。 凤琉璃笑着摇摇头,“皇上最近已经为我做了太多了,封后仪式上的每一步都要被记录在册的,何必让他因为这些小事被礼部那帮热找麻烦呢?” 杏仁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给凤琉璃捏腿。 虽然凤琉璃努力保持大典的每一步都不行差踏错,但是最后还是因为战九霄功亏一篑。 在太庙祭祖完之后,两人应该携手走下九十九级陡峭的台阶,象征携手一生,患难与共。但是凤琉璃走了一半就两腿止不住的发抖,战九霄自然发现了,不发一言地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成了天空,凤琉璃用尽自己的自制力才没当众惊叫出声,只是红着脸竭力小声道:“皇上,放我下来,大臣们都看着呢!” 战九霄不为所动,哼笑一声,也小声回道:“朕抱自己的皇后,他们有什么可置喙的?” 不等凤琉璃反驳,又道:“琉璃,朕觉得这次是我们的一生。一开始我对你心怀恨意百般羞辱,我们俩走的并不顺畅,甚至你还有一次差点被我害死。但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以后你跟着我,一点苦都不用再吃了。所以剩下来的路,我来抱着你走。” 战九霄说着对凤琉璃勾唇一下,凤琉璃一时沉浸在了对方的话语中,直到战九霄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踏上平地的时候凤琉璃才反应过来,红着脸让他放自己下来。 战九霄不顾周围大臣不忍直视的目光,直接将凤琉璃抱进了轿撵之中,两人同乘回宫。 “皇上!”凤琉璃脸颊通红,气鼓鼓道:“你就等着那些礼部的老臣们跟你吵架吧!” 战九霄丝毫不顾皇帝的形象,伸手去捏皇后鼓起来的脸颊,悠哉悠哉道:“反正朕是皇上,他们还不是只能发发牢骚?” “但如果是国家大事,朕绝不会如此独断,皇后可以监督朕。”抢在凤琉璃开口前,战九霄急忙补充。 “我可不去管前朝的事,后宫干政可没有好下场。”凤琉璃说不过战九霄,只好缩在角落里小声嘟囔。 两人吵吵闹闹地回了宫,等到要出现在别人跟前的时候,又变成了不苟言笑的帝后。 战九霄规规矩矩地将凤琉璃送到凤仪宫门口,便无奈地处理政务去了。 凤琉璃迫不及待地走进宫门,心中大大松了口气,快步走到房间里将头上的凤冠摘了下来。 “娘娘,您小心点!”杏仁胆战心惊地看着凤琉璃粗鲁地将精美的饰物扔到桌面上,心痛提醒。 金灿灿的饰物在梳妆台上堆成了小山,凤琉璃终于“无饰一身轻”,毫无形象地瘫在靠椅上喘气。 杏仁便给凤琉璃擦汗,给她按摩走路走的有些僵硬的小腿。 主仆两人正在享受来之不易的放松生活,但是外面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哭声,而且越来越近,最后就停在了房门外。 “皇后娘娘!”是宫女在哭诉,“您看看小公主吧,她一直在哭,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九百四十九章 日子 凤琉璃头疼地让杏仁去将小公主抱进来,小小的襁褓里,果然是哭的脸都涨得通红的小女孩。 杏仁也是很无奈,将小公主小心翼翼地放在凤琉璃怀里,她的哭声果然渐渐小了下来。 这个从姜氏那里抱过来的小公主,从进宫第一天开始就日夜啼哭,尤其是让宫女或者奶娘照顾的时候更是能哭一天不带停的。 在凤琉璃或者战九霄身边的时候倒是能安静一会儿,不过在战九霄身边多半是被他的煞气吓得不敢吱声,在凤琉璃身上可能是感受到了母爱才真正的安静。 凤琉璃撑着疲惫的身躯抱着小公主哄睡,她停下哭声后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了凤琉璃一会儿,便慢慢地睡着了。 “小公主这是怎么回事啊?”杏仁赶紧将人抱了过来给凤琉璃减负,愁眉苦脸问道。 凤琉璃坐回榻上喘了一会气才道:“她出生以来黎王府的气氛便很紧张,后来黎王伏诛,姜氏也不好好待她,可能一开始是本宫照料她,所以很依赖本宫吧。” “但是娘娘您也没有精力一直照顾小公主啊。”杏仁看着睡得香甜一点没有刚才小恶魔样子的小女孩,为难道。 “怡景已经好多了。”凤琉璃刮了下她的小鼻尖。 怡景这个封号还是她跟战九霄一起想出来的,凤琉璃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也并不在意她生身母亲是姜氏。反正她难再生育,有人能陪陪辰儿也是好的。 凤琉璃说的果然没错,进宫两个月之后怡景已经不怎么哭了,其中除了凤琉璃无微不至的照顾之外,还有辰儿的一份大功劳。 辰儿就跟很多初长大的小男孩一样,胸中的保护欲空前膨胀,但是原本身边都是比他大比他强壮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个可爱的小妹妹,辰儿除了上学之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带着她。但是辰儿年纪尚小,一开始确实有很多做的不到位的地方,还好凤琉璃那时候也看着,还有更加成熟的王玱教导,现在辰儿已经成了一个合格的兄长了。 怡景安静下来,后宫中几乎没有什么事了,前朝也越来越稳定,战九霄的皇位坐得也越来越稳。内忧外患皆无,大黎迎来了久违的安定。 初夏的时候,凤琉璃接到了婧安的喜讯,她平安生下了一个小皇子,陈温高兴的大赦天下,本来还想立马立太子,但是婧安觉得孩子太小了,执意驳回了。 凤琉璃坐在树荫下吃着冰凉凉甜丝丝的瓜果,看着婧安絮絮叨叨的信件,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陈温婧安一开始是一对冤家,但是现在也未尝不是一对良缘。只是婧安嘴硬,陈温又惯于油嘴滑舌,两人嘴上谁都不服输而已。 躺在贵妃椅上,仰起头任由块块穿过树荫的光斑洒在身上,凤琉璃突然觉得此生这样也就无憾了。 寻药的事还以一点消息都没有,凤琉璃是真的不关心这个,因为她知道不可能找齐的。但是偶尔看到战九霄皱眉看着各地传来的情报时,凤琉璃心中也会隐隐作痛。 春去秋来,寒冬已至。 来自江南的一封讣告伴着京城的第一场雪到了战九霄的案头,太上皇驾崩。 那一天战九霄捏着着那一封薄薄的纸张,在太上皇住过的宫中独自待了许久,出来的时候衣服已经被化了的雪浸湿了,衣角已经被冻成了寒冰。 战九霄在里面多久,凤琉璃就在门外等了他多久。等他出来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牵住了他的手。 凤琉璃带着战九霄到了凤仪宫,默默地伺候战九霄换衣洗漱,战九霄却突然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方盒。 “琉璃,姬浔找到的,一味药。”战九霄嘶哑着声音道。 凤琉璃猛地睁大了眼睛,打开盒子一看,竟然真的是,据说已经灭绝百年之久的佛焰草! 第九百五十章 希望 佛焰草整株不过凤琉璃巴掌长短,看上去与一株普普通通的杂草无异,但是在根部却呈现一种奇异的火红色。 有传说每当一个真佛坐化之后才会在附近落下一株佛焰草的种子,枯荣反复十遍之后之后才能长成成熟的草株。但是这种草又与杂草长的极像,除非是见过真的佛焰草的有心人寻找,其他人都不能将它从杂草堆中分辨出来。这种草的保质期又很短,成熟之后短短七天便会枯萎,也难怪百年都没有佛焰草现世了。 凤琉璃也没有见过这种凡间的神药,她仔仔细细观察了掌心中的植株,与她在典籍上看到的确实别无二致,她不得不相信这是真正的佛焰草。 “琉璃,朕说过了,会有办法的。”战九霄用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逼视着凤琉璃,“已经找到一味药了,说明那药方是真的,你相信朕。” 凤琉璃闭了闭眼,安抚的对战九霄点头。 这一株佛焰草给了战九霄无与伦比的信心与支撑,凤琉璃不能在这种时候揭开残忍的真相,不然她怕战九霄经受不住接连不断地打击。 这一味药确实难得,但再怎么说也是凡间有的,而且还是耗时一年之久,机缘巧合得到的。还有那些凡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药怎么办?苦寻无用,只能等着机缘吗? 凤琉璃咽下心中的酸苦,先专心给战九霄换下湿淋淋的衣服,洗漱去除一身寒意,两人才躺在了温暖的被窝里。 战九霄全程拉着凤琉璃的手,沉默,直到凤琉璃躺的开始迷糊了,才突然说起了他跟太上皇的过往。 凤琉璃静静地听着,慢慢的凑过去抱住了战九霄,明明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但是两人却像只有从对方身上才能汲取温暖一般,手脚都纠缠在一起。 “兄长一直对我很宽容,纵容我的无礼,因为不忍心打破我对先淑妃的幻想。他不忍打碎我的梦,但是那些血淋淋事实,最开始都是由他自己承担的。自从皇兄病了开始,我就时常想,若是我能不那么倔,早点认清事实帮助皇兄,他会不会就不那么累,也不会一时不察被种下蛊虫。” 凤琉璃慢慢的抚摸着战九霄的脊背,手指在慢慢的安抚着战九霄背上狰狞的伤口,温声道:“九霄,这不是你的错。先皇不告诉你事实肯定有他自己的考量,他若是知道你因此自责至此,肯定也会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后悔的。” 战九霄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凤琉璃抱得更紧了一点。 “那株佛焰草是怎么来的?”凤琉璃转开话题。 “姬浔他们之前在一座寺庙留宿,寺庙的方丈给的。”战九霄简短的回道。 “哪个寺庙?”凤琉璃追问。 “就是净慈寺,之前你还曾经去那里礼佛,没想到那里还藏着这么珍贵的药材。”战九霄的声音中隐隐透露出回忆的意味。 凤琉璃趁机打趣:“没想到皇上还能记得那么早之前的事,那时候你可正眼都不肯看我。” 战九霄什么都没说,只是扶在凤琉璃腰上的手用力了一点,正好掐着凤琉璃的痒痒肉,凤琉璃马上就求饶了。 经过凤琉璃这一闹,战九霄的心情才没有那么沉重了,两人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睡着了。 太上皇崩逝,举国哀悼,太后更是一夜白了头,看着精神气远没有之前好了,皇后更是闭门不出,即使凤琉璃去求见也不行。 凤琉璃只好带着辰儿还有怡景多去陪陪太后,但是太后的精神不好,最多一个时辰便显出了疲态,凤琉璃只好带人告退。 因为太上皇的遗诏,丧事并没有大办,但是也持续了整整半个月之久,之后太后与皇后便坚定的要出宫礼佛,说是暂时离开宫里这个伤心地,但是凤琉璃知道,她们可能再不会回来了。 第九百五十一章 老者 不过太后选的地点让凤琉璃出乎意料,竟然没有选历史悠久高大巍峨的护国寺,而是选了清幽寂静的净慈寺。 “太后,净慈寺到底还是偏僻了些,何不选护国寺呢?”凤琉璃边给太后按摩头部,边劝道。 太后微微摇头,“礼佛讲究的是心诚,净慈寺地处清幽,很适合哀家与青儿去礼佛。护国寺那样规矩森严的地方,与皇宫中又有何异?” 凤琉璃已经或明或暗地劝过多次了,知道太后意已决,只好暗叹一口气,心中决定以后多去看望一下两位。 转眼又过去了两月,在腊月中旬的时候,凤琉璃带着满满的年货,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便去了净慈寺。太后大概率是不会在宫中过年了,山中又格外寂静阴冷,她带点东西去还能热闹热闹。 凤琉璃摩挲着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平安符,是太后去了净慈寺之后求来的,她与战九霄一人一个,看来太后虽然不愿意再住在宫中,但是心中还是有他们的。 若不是战九霄到了年关公务繁多,凤琉璃是十分想让战九霄一起来的,他与太后之前矛盾颇多,后来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但是交集也不多,现在先皇崩逝,若是战九霄能够多陪一陪太后,她心里肯定也会轻松很多。 净慈寺建在幽静的深山里,就算是再好的马车都走的磕磕绊绊的,等到了净慈寺门口的时候,凤琉璃已经快把胃中的酸水都吐光了。 陪同的杏仁面色也不好看,主要是看凤琉璃这样着急的,马车一停赶紧将凤琉璃扶下了马车。 寺庙周围的空气都带了淡淡的檀香,凤琉璃抬眼环顾了一下净慈寺,发现多年不见,这寺庙周围的时间好像停止流逝了,周遭的景象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着实令人惊叹。 “娘娘,我们快进去吧。”杏仁催促。 凤琉璃紧了紧大氅,顶着寒风进了寺庙的大门。 “已经知会过寺庙的管事了,杏仁你看着人将马车上的东西搬到东厢房,本宫自己去见太后即可。”凤琉璃边走便细细叮嘱杏仁。 杏仁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凤琉璃便慢悠悠地朝着太后所住的厢房走去。寺庙中错落有致地中了些梅树,红梅开的正艳,着实赏心悦目。 “施主请留步。” 凤琉璃回头,看到一个面目慈祥的白须僧人,疑惑道:“大师叫我吗?” 僧人点点头,笑道:“我是这净慈寺的方丈,与施主有话要说,不知能否移步一叙?” 那不就是给姬浔佛焰草的人? 凤琉璃精神一凛,越看越觉得这方丈神情飘然不似凡人,心中暗道难道他是真佛下凡历劫? 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凤琉璃跟着对方去了梅林深处,按照一般寺庙的建筑,这里应该是净慈寺的内室,一般客人是不能进来的。对方将自己带到了这种地方,难道真的有什么天机要告诉自己? 方丈带着凤琉璃进到了一间装饰简陋的房间,凤琉璃一眼便看到了一个枯瘦的老者,那老者看上去至少有一百岁了,皮肤都是皱巴巴的,脸上,手上都是褐色的老人斑,看上去风一吹就能倒。 但是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凤琉璃知道不是的,这老人精神矍铄,眼冒精光,凤琉璃甚至觉得世间的一切都瞒不过这双眼睛,更不用说小小一株佛焰草了。 “这是贫僧的师傅,是他老人家有话对您说。”方丈笑眯眯解释,然后就悄声退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中只剩下两人。 凤琉璃有些紧张,上前一步恭敬道:“不知大师有何教诲?” 那老者的眼睛只是睁了一瞬,现在他又恢复了双目紧闭的样子,幽幽道:“既然已经取回精魄,为何还迟迟不走?这具肉体阳寿已尽,再犹豫不决也不过是徒增烦恼。” 凤琉璃浑身巨震,这老者竟然真的看出了她的身份? 第九百五十二章 生路 擦了擦头上冒出冷汗,凤琉璃神情愈加恭敬,躬身道:“还请大师指明。” “你以形覆面,迷惑判官,让已死的残魂走不了,只能吸你的精魄维持原来的魂魄不散。而你现在困于世间,精魄本就不稳,所以会越来越虚弱,最终魂飞魄散。” 老者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最后四个字更是掷地有声,将凤琉璃震慑地后退了一步。 凤琉璃清楚老者说的一点都没错,她现在已经不是神女,本身就因为剥离神籍受了苦,体弱多病,假面一戴,这个身体要背负两个灵魂,更是活不久了。 老者说完,便沉默了下来,任凤琉璃再问也一声不出,似乎灵魂出窍了。 凤琉璃只得道谢出门,守在门口的方丈对凤琉璃微微一笑,做了个揖便离开了。 心中想着老者的话,凤琉璃恍恍惚惚地结束了净慈寺之旅。 虽然老者没有点明,但凤琉璃也知道了,自己的活路原来就是取下假面做回自己。只要不再假面,原来的凤琉璃灵魂便可以离开,自己的身体状况就不再恶化。 原来如此! 凤琉璃又想到姬浔师傅开给她的药方,也都是一些仙人才用的增强神识的天财地宝,看来就是要增强她的精魄,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 取下假面便可以安稳度过一生,凤琉璃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耳边假面与脸皮的贴合处,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动手。自己现在贵为一国之母,这张脸的处置不仅仅在于她,还是与战九霄商议为好。 回到宫中,凤琉璃立马便将老者的话告诉了战九霄,自然是隐藏了暗示她是神女的信息。 不出凤琉璃所料,战九霄听懂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要她马上揭下面具。 “皇上,”凤琉璃无奈的挡住战九霄要亲自动手的手,“现在这张脸可是皇后的脸,我要是揭下面具,你怎么跟别人交代?若是你之前不认识我,会相信我是真的突然就容貌大变了吗?” “而且,就算 解释我是吃了莲丹才这样的,但是莲丹就那一颗,而且只有我吃了变了样貌,也拿不出证据来啊。” 战九霄被狂喜冲昏的脑袋也慢慢冷静下来,他抓住凤琉璃的手,喃喃道:“对,不能着急,不能着急。” “确实急不得。之前因为宫中人多眼杂,我还让织玉做了不用摘下的假面,现在若是强行撕的话,我的脸皮也要跟着掉下来了。”凤琉璃打趣道。 战九霄沉默着,突然道:“琉璃,之前你说的,跟我一起远走高飞,可还算数?” 凤琉璃一怔,不知道战九霄为什么要说这个,但还是点点头,“当然记得,陇西的地契还在我这里呢。只是现在九霄你做了皇帝,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去了。” “琉璃。”战九霄突然抬起眼睛看着凤琉璃,眼中闪烁着精光,“现在大黎内忧外患都已铲除,谁来做这个皇位并没有什么影响。若是我卸任与你远走高飞,你可愿意?” 凤琉璃着实没想到战九霄能说出这种话来,愣神了许久才道:“可是,可是你才做了一年多的皇位,若是退位谁能来接任呢?” 战九霄抱住凤琉璃,柔声道:“你不用担心这些,只要你同意与我一起隐居山野,其他的都由我来办。至于大黎,琉璃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等到万事俱备的时候再卸任皇位,大黎也是我的心血,我不会做什么糊涂事的。” “等到我们离开皇宫,你自然不用带假面,陇西气候太干燥了,我们可以先去一个适合你调养身体的地方,你觉得江南怎么样?等你好了,我们可以慢慢去陇西,一路上边赏景边赶路,肯定乐趣无穷。” 凤琉璃依偎在战九霄怀里,听着对方爹喋喋不休地说着他们未来的生活,眼前似乎也浮现了两人携手游玩的场景。渐渐地,凤琉璃就这样嘴角带着笑在战九霄的怀里睡着了。 战九霄感受着凤琉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将她抱到床上安置好,自己就马不停蹄地为未来的美好生活布局去了。 第九百五十三章 布局开始 时间一晃过了半年,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但是凤仪宫中却冷若寒冬。 太医院的太医整整齐齐地跪在大殿里,地面上遍布着碎瓷片,都是战九霄方才一怒之下摔的。 “张医正,你再说一遍,皇后的病情。”战九霄声音阴测测传来。 太医院的魁首战战兢兢地磕了个头,颤声道:“皇上,臣等实在查不出皇后娘娘的病因啊。皇后娘娘好端端的突然就昏迷不醒,莫非,莫非是中了邪术?” “啪!” 最后一盏杯子碎在张医正手边,锋利的碎片边缘将他的手划出了好几道血痕。 “都给朕滚下去。”战九霄黑着脸站起来走到太医们跟前,“找不出病因就去找,若是再让朕听到这种妖言惑众的胡话,看看你们的脑袋保不保得住!” 众人赶紧磕头领命,龟缩着贴着墙跟溜走了。 待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视线之中的后,战九霄立马转身进了内间,看着还是昏迷不醒的凤琉璃着急问道:“怎么还不醒?” 背对着战九霄的红衣人转过身来,原来正是许久不见的姬浔。 姬浔的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道:“皇上,这药才减小一刻钟,皇后怎么也要小半个时辰才能醒过来,您这么早就把人都赶走了,着什么急啊。” 原来“皇后病重昏迷不醒”只是战九霄与凤琉璃脱身的计谋。 战九霄本来的计划是两人一起假死脱身,但是凤琉璃的身体实在拖不得,若是战九霄跟着她一起走,对朝政来说肯定非常不利。虽然战九霄强调自己离开了京城也能掌控朝政,但是还是在凤琉璃坚定的劝说下屈服了。 最终两人决定凤琉璃在一年之内假死脱身前去调养身体,战九霄等到培养出一个好的继承人之后再彻底卸任,与凤琉璃浪迹天涯去。 为了计划万无一失,战九霄还先斩后奏把本以为自己能恢复自由身的姬浔找了过来,凤琉璃听说的时候姬浔一惊带着一身低气压被安置在宫里了。 战九霄侧身坐在凤琉璃床边握着她的手,第一百零八次问姬浔:“这药没有什么副作用吧?琉璃的身体不好,不能按照常理推断。” 姬浔暗中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再次回答:“决定没有问题,皇后娘娘已经也已经看过了,自己的身体能够承受。” 战九霄也不过是随口问问,他心中的焦虑并没有减轻,仍是牢牢地握着凤琉璃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熟睡的脸庞。 苦命的单身人士姬浔被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恶心到了,扯了句自己要休息了就退下了,反正战九霄现在满眼都凤琉璃,姬浔都怀疑对方眼中耳中根本没有自己。 虽然战九霄提前结束了“大发雷霆”的戏份,但是因为着急走流程,他的愤怒显得更加疾风骤雨,太医们狼狈的出宫的样子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加上战九霄的刻意推动,不久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皇后病重的消息。 当然也包括凤丞相夫妇。 因为计划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还因为凤丞相夫妇毕竟不是现在这个灵魂的父母,凤琉璃担心与他们牵扯过多会让原来的凤琉璃更舍不得离开,索性就狠下心来没有告诉他们真相。至于要不要一直瞒着他们,等到原来的凤琉璃灵魂彻底离开了再说吧。 凤夫人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皇宫里,看着面色苍白好似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一般的凤琉璃,软倒在床前泣不成声。 特许进入后宫的凤丞相蹲下身扶住自己夫人,看着虚弱的女儿也是红了眼眶。他一生为国为民,自认问心无愧,为何老天却让他的女儿却命途多舛,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第九百五十四章 折磨 “皇上!”凤夫人泪眼婆娑的看着也是一脸憔悴的战九霄,“璃儿不是说她的身体至少还能撑十年吗?为何,为何才一年就成了这般模样?!” 战九霄沉默不语,突然对着丞相夫妇跪了下去,道:“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是我的错,我对不起岳父岳母的信任。” 战九霄这一跪,是为了自己,更是替凤琉璃跪的。他知道凤琉璃始终对父母心怀愧疚,但是有没有办法说清楚。那就让自己来替琉璃道歉吧。 凤丞相没有避开战九霄的大礼,只是转过了头。 他们心中对战九霄不是没有怨气的,凤琉璃一直倾心于他,当初虽然因为要嫁给他犯了错,但是也容忍了他纳妾,自己身为正室却在战王府没有一点地位。后来两人终于明白了对方心意,璃儿却在战场上失踪了,战九霄之后再娶他们也没说什么。 现在终于一切尘埃落定,但是璃儿却一病不起。凤丞相忍不住想,若是当初战九霄没有对璃儿那样绝情,她的身体会不会没有这么差? 见丞相夫妇不搭理自己,战九霄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便起身退到外间,把空间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战九霄出来的时候,辰儿也正好牵着怡景进门。他现在已经八岁了,本应该是猫狗都嫌的年纪,但是因为太子的身份压着,还有凤琉璃的身体,他反而沉稳了许多。 当凤琉璃没有精力照顾怡景的时候,就带着她跟自己一起上下学。喂奶之类的琐事做的逼奶娘还熟练,已经是一个非常可靠的哥哥了。 “父皇,母后还没有醒吗?”但是在面对战九霄的时候,辰儿还是会流露出一丝软糯的本性,蔫搭搭地软声问道。 战九霄将走累了的怡景抱到自己怀里给辰儿减轻负担,沉声道:“父皇一定会竭尽所能治好母后的。辰儿要听太傅的话,等母后醒过来的时候让她刮目相看好不好?” 辰儿重重点头,又开始絮絮叨叨说今日学堂上太傅讲的知识。这已经是他们父子的习惯,凤琉璃吃了药昏迷的时候,恰好是辰儿下学,战九霄就跟辰儿在凤琉璃窗床前说话,以防止她真的昏迷不醒了。 过了大概一个时辰,内间的房门才被打开,凤丞相扶着摇摇欲坠的夫人走了出来,辰儿上前问号,凤夫人看着乖巧可爱的辰儿,又想到昏迷不醒的凤琉璃,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凤丞相搂住夫人,匆匆对战九霄告了罪便离开了。在这里不过是徒增伤感,不如早些离去。 没有外人了,战就下便领着辰儿到了内间。辰儿跑了几步到了凤琉璃窗前,趴在凤琉璃耳边将学堂里的趣事说给凤琉璃听。 战九霄饶有兴味地想到辰儿这小孩还会区别对待,对自己说的就是枯燥无味的课业,对凤琉璃说的全是有意思的,仿佛他整天在学堂就是快快乐乐地玩,一点烦心事都没有。 怀里的怡景也突然闹了起来,伸长手臂张着嘴啊啊叫着要去凤琉璃身边。战九霄赶紧顺着怡景的力道带人去了床边,怡景一手抓着辰儿的手一手抓住凤琉璃的一缕头发才安静下来不闹了。 战九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涩,甜蜜的是辰儿孝顺母亲,怡景也与凤琉璃很亲密,但是这样就使得心中的苦意更加深重,现在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对他们的亲人是折磨,对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辰儿说完了学堂里的趣事,凤琉璃还是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他沉默了一会儿,一滴眼泪蓦然砸到了凤琉璃的手背上。 “哥,哥……”怡景还不太会说话,但还是尽力呼唤着辰儿,学着辰儿给她擦眼泪的样子去碰辰儿的眼睛。 辰儿自己狠狠地抹了下眼睛,对着怡景笑笑,“哥哥没事儿,哥哥相信娘亲一定会好的,怡景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小小的怡景虽然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毕竟哥哥说的怎么会错呢? 辰儿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对战九霄行礼告退。 战九霄看着辰儿通红的眼睛,心如刀割,但是这是他定的计划,就算是再难,为了凤琉璃他也要坚持下去。 第九百五十五章 流言 凤琉璃的“病情”始终不见好,凤仪宫已经开始不见外客,就连丞相夫人和辰儿都有时被挡在门外 因为他们来的时候凤琉璃怕自己忍不住,所以一定要吃药。战九霄坚信是药三分毒,能让她少吃就少吃,所以干脆减少了外面人来的频率,也正好印证的皇后“病入膏肓”的事实。 凤琉璃闷在凤仪宫里,倒是交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朋友——织玉。 因为计划里有她将要“薨逝”,为了真实性,必须要有一个“凤琉璃”入殓,战九霄不舍得凤琉璃去遭罪,便把主意打到了擅长制作假面的织玉身上。 织玉也就成了唯一一个知道这个计划的外人。 战九霄承诺织玉帮他完成这个计划之后便不再束缚她,织玉自然是求之不得,立马答应下来。 于是织玉便被偷偷转移到了凤仪宫里,反正她住的那个宫殿冷冷清清的,主子没了也没人在意。 凤仪宫的大门终日久闭,宫中的眼睛和耳朵都紧紧地盯着,不管是有心人还是凑热闹的,慢慢的便有了流言。 “真的是这么说的?”凤琉璃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椅上,嚼着葡萄问道。 “千真万确!”织玉精神抖擞,绘声绘色地给凤琉璃模仿外面人说话。 “你亲眼所见,皇后要不行了?”这是太监尖利的声音。 “老奴就是凤仪宫里伺候的,皇后已经七天没有睁眼了,恐怕……”这是嬷嬷唯唯诺诺。 “是啊,奴婢那天还看到一个太医头破血流地从凤仪宫出来呢,肯定是皇后已经病入膏肓了!”这是凑热闹的宫女。 织玉模仿了一个遍,兴致勃勃道:“现在大家嘴里娘娘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没救了!” “预料之中,宫中这种小道消息传的最快。”凤琉璃凉凉道。 而且她刻意没有将那些嘴碎的人逐出凤仪宫,就是为了让她们自以为掌握了确切的消息出去造势。 “不过,”织玉的眼珠子转了转,声音小了下来,“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该不该说。” 得到凤琉璃的首肯之后,织玉慢吞吞道:“你也知道因为您所以皇上没有纳妃,现在都在传您身体不行了,所以就有些人开始说皇上也纳妃了。” 凤琉璃皱眉,终于坐了起来,严肃道:“这消息是从哪里穿出去的?” “这谁知道,反正现在只要听到议论您病情,后面必然是会跟着说皇上要纳妃了。” 凤琉璃心道这可万万不能让战九霄听到,最近他的心情本来就很压抑,若是有人不长眼让他听到了这个,恐怕要造杀孽啊。 凤琉璃想法刚落,外面远远的突然传来痛哭声,夹杂着“皇上饶命”之类的求饶声。 糟了! 凤琉璃与织玉对视一眼,就怕是怕什么发生什么。 “织玉,你赶紧将皇上叫进来!”凤琉璃着急,但是不方便出面,只好催促织玉。 织玉也知道情况紧急,赶忙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一身煞气的战九霄便出现在门口。 “皇上,你发什么火呢?”凤琉璃将人拉进来,关紧门问道。 战九霄语气颇为烦闷,“那些奴才们乱嚼舌根,看来朕要给你这凤仪宫换一批嘴巴严实的奴才。你身体不好,他们不但不小心伺候,还与外人暗通款曲传递消息,真是该死!” 说着,战九霄狠狠拍了一下桌面,上面名贵的茶具都整体震了震。 看对方这个样子,凤琉璃便知道他是听到“纳妃”的流言了,不然不会这么生气。 但是还没等凤琉璃劝,战九霄便闷声道:“琉璃,朕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心善,不忍心要她性命,朕只是小做惩戒,留她一条烂命给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看看!” 凤琉璃松了口气,又轻轻柔柔地安抚了一下战九霄,他的怒气才暂时消了下去。 而织玉现在正面临着被拔了舌头正忙地打滚的宫女头疼,皇上让她处理,但是她又不会医术,要怎么处理啊! 罢了,把人抬到太医院去吧。 第九百五十六章 无孔不入的流言 在凤琉璃“病重”的日子里,宫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本来甚嚣尘上的流言也渐渐的淡了下去,虽然不宣之于口,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明白皇后娘娘没救了。 皇上甚至将医圣姬浔拘来让他住在了凤仪宫里,但是皇后的身体还是没有好转。医圣都束手无策的病症,大家都想到了先皇帝,更加佐证了凤琉璃时日无多的想法。 朝堂上的气压也很低。 之前因为凤琉璃的病而动了心思想要塞人进后宫的几个人被战九霄以雷霆手段揪了出来,革职的革职,发配的发配,没有见血只是因为凤丞相劝了一句皇后病重不宜造杀孽,不然金銮殿上就要血流成河了。 趁着这股东风,战九霄也顺势拔出了朝中几股狼狈为奸的势力,新选拔了一匹人才,朝中的风气也正了许多。 凤仪宫那个被拔舌的宫女因为救治的及时抱住了一条命,但是看她后来的境遇也不知道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干净。 她理所当然地被逐出了凤仪宫,现在只是最低等的扫洒宫女,并且宫中都知道她得罪了皇上,落井下石的大有人在,她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似的存在。她的经历也确实给了那些嚼舌根的人警示,现在后宫“皇后”二字几乎成了禁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只是战九霄禁得了宫内,宫外人的嘴却管不过来,凤琉璃“病重”的消息还是钻进了深山老林里,钻到了太后耳朵里。 太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泣血,她最亲的亲人们,先皇英年早逝,婧安远嫁别国,现在凤琉璃竟然也要理她而去了? 难道她礼佛的心还不够诚吗?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她,她宁愿是自己这把老骨头遭罪,也好过那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一个个撒手人寰啊。 太后的内心火急火燎的,立马就让人准备了回宫的马车,手中还攥着给凤琉璃求的平安福,心如刀绞地回了宫。 几乎是太后的马车进宫门战九霄才听到消息,他扔下手中的奏折马不停蹄地到了凤仪宫。 因为凤琉璃闭门谢客,已经很久没吃药了,精神也不再昏昏沉沉的,现在正跟织玉在内院中踢毽子。 现在秋老虎正厉害,凤琉璃跑来跑去跟织玉你来我往的踢毽子热的满头大汗,脸盘红润,一点都不像“命不久矣”的样子。 “皇上,你怎么来了?”凤琉璃一边跟战九霄打招呼,还不忘将向自己飞来的毽子高高踢回去。 但是毽子并没有落到织玉脚面上,半路被战九霄截胡了。 “琉璃,太后来了,你赶紧进去躺下!”战九霄皱眉道。 凤琉璃一愣,也赶紧换下自己的一身便于运动的劲装,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头发散开钻到被窝里。 “怎么样,能看出来吗!”凤琉璃闭上眼睛,紧张问道。 现在也吃药也来不叫发挥药效了,只能靠她自己的演技了! 战九霄拿着一块湿帕子给凤琉璃擦降温,但脸上运动的红颜哪里是这么快就消下去的,战九霄只得道:“就当你正在发热吧,只要你不睁眼,太后应该也看不出什么。” “也只好这么办了。”凤琉璃道。 折腾这一通已经过去了一刻钟,出去打探消息的织玉恰好回来,示意两人太后已经到了凤仪宫门口了。凤琉璃赶紧调整呼吸,做出一副昏迷不醒的样子,战九霄也装模作样地守在凤琉璃床头看奏折。 第九百五十七章 太后驾到 “母后,您怎么来了?”战九霄在太后踏进房门的一刻,“震惊”起身问道。 “哀家不来,以后还能见到皇后吗?”太后对战九霄没有好脸色,只顾着急冲冲地去看凤琉璃。 凤琉璃面色潮红,额头上还有没来得及擦的细密的汗珠,身上却还盖着厚厚的被子,一看就难受的很。 “皇上,你怎么照顾人地?”太后拧着眉质问战九霄,“皇后在发热,你赶紧给她冷敷降温啊,怎么还盖着这么厚的被子?让太医看了吗?开药了吗?是第一次发热吗?” 战九霄尴尬地给凤琉璃换了一件薄毯,又一件件地回答了太后的问题。 太后还是不满意,“你若是有政务就去别的地方处理,让心细的嬷嬷宫女来照顾皇后,你现在人在这里有什么用?一点都不会照顾人。” 战九霄低着头挨训,低声下气地道歉,太后看着战九霄被自己这么训还不发火,火气也渐渐熄了下去。 但时候躺着的凤琉璃却恨不得站起来大声给战九霄辩解。刚才是她手忙脚乱地只顾着藏了,恨不得头都缩到被子里,哪还能顾着热啊。还有战九霄不给自己冷敷降温是怕她着凉,她的身体弱,只能自己慢慢将汗息下去。 战九霄与凤琉璃心意相通,弯下身借着给她整理毯子不动声色地握了握她的手,凤琉璃内心的燥意才平息了些许。 太后本来对战九霄极其不满意,但是看战九霄眼中对凤琉璃的情意确实实实在在的,便忍下了内心的不满。 “皇后这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太后叹息着问,“之前不说还有好几年吗,为什么突然就一病不起了?” 战九霄摇头,艰涩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恶化了。” “姬浔也没有办法吗?” 战九霄仍是摇头。 太后冷哼一声,忍不住埋怨:“姬浔号称医圣,结果我皇家的人他却一个都治不好,难道全天下的怪病都集中在皇宫里了?” 战九霄心道这还真的怪不了姬浔,皇兄是中的蛊虫,凤琉璃是自己装病,这都给医者的医术没关系啊。 床上的凤琉璃听得心惊胆战,内心庆幸还好姬浔不在,不然让他知道太后这么诋毁他的名声,还不得一怒之下把真相给全都秃噜出来。 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姬浔。凤琉璃内心暗暗发誓。 “唉,我可怜的璃儿啊。”太后坐在床头,轻轻的抚摸着凤琉璃还在发红的脸,“明明是好人家的孩子,你这一辈子为什么就这么坎坷呢?” 凤琉璃脸上被太后轻轻揉揉地摸得有些痒,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忍得着实辛苦。 战九霄及时到:“母后,儿臣叫了姬浔过来,先让他给琉璃诊治一下吧。” 门口姬浔已经被织玉叫过来等着了。 太后只好起身出门,经过姬浔的时候看着对方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搞得姬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赶紧进了内间将太后冷嗖嗖盯着他的视线隔绝在门外,小声问凤琉璃:“我怎么觉得太后对我有意见?” 凤琉璃内心给姬浔道歉,但是面上却是一脸谴责,“你现在可是给‘病危’的皇后看病,连个药箱都不带,脸上一点紧张情绪都没有,太后当然觉得你不尽心了!” 第九百五十八章 驾崩 “不就是来做做样子。”姬浔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最近吃好喝好没有心事,还老是躺着,脸都胖了一圈,还好意思浪费我的时间来给你看病。你要是再这么躺下去,我就得给你开点要刮刮你肠胃里的油了!” “你!”凤琉璃作势要打姬浔,姬浔稍一迈步离开了凤琉璃胳膊能够到的距离,洋洋得意地看着被困在床上的凤琉璃。 凤琉璃气的咬牙切齿,她哪里有姬浔说的那么不堪!只不过是脸上稍微长了点肉,比之前形销骨立的样子好点了而已,在他嘴里自己怎么就成了胖子了! 姬浔装模作样的给凤琉璃“诊治”了一番,出门顶着太后的冷眼摇头说自己没办法。 太后拂袖而去,战九霄拍拍姬浔的肩膀,道有什么想要的药材尽管去太医院的药库里取。姬浔内心反复暗示自己不要生气,有钱有药还不用干活,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过了一刻钟姬浔才把撂挑子不干的想法压下去,憋屈的去祸害药库里的珍贵药材了。 太后只待了半个月,到了秋意渐浓的时候就要走了,她将宫中又好好整顿了一番,走之前也没与战九霄说,跟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凤琉璃知道太后是不想睹物思人,在宫里对太后来说也是煎熬,不仅时时想到先皇,还得看着自己了无生气的样子,还不如不如离开。 凤琉璃寝室的窗户可以看到远处鼓山上的枫叶,那是京城最有名的赏枫地。没事的时候,凤琉璃就在窗前一个人看远处的那片红,到了红意最重的时候,凤琉璃道:“皇上,就明天吧,不要再等了。” 明天,是凤琉璃给“皇后”安排的驾崩的日子。 战九霄沉默。他其实很纠结,既想让凤琉璃快些摘下假面,离开京城养好身体,又想让凤琉璃多陪自己一会儿,等到凤琉璃走了,自己再想见她就太难了。 但是,凤琉璃留在京城,就要一直面对悲伤痛苦的亲人,长痛不如短痛,不如干脆的离开。 许久,战九霄涩声道:“好。” 凤琉璃上前抱住战九霄,闭上眼睛感受着战九霄有力的臂膀环上自己的脊背,道:“你要快点来,但是不要太着急,好不好?” 战九霄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怕自己一张嘴就成了挽留。 皇后薨逝。 凤琉璃坐在一辆外表不显眼的马车里,回头遥望着不远处京城巍峨的城门,内心五味杂陈。 战九霄不能来送她,作为深爱皇后的皇帝,他必须全程亲自处理皇后的丧事,而现在皇宫里的“尸体”已经换成了服用了假死药的织玉。 “别看了,”姬浔懒洋洋地摇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折扇,“又不是以后见不道了,你就先专心养好身体,等着战九霄来找你吧。” 凤琉璃内心又何尝不懂,但是就算以后会再见,分别的时候还是会伤心。 “你这扇面上是沈大师的真迹吧?”凤琉璃转开话题。 姬浔点点头,把扇面在凤琉璃面前展示了一通,得意道;“这梅花画的,是不是栩栩如生?” “那是桃花!”凤琉璃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拆台。 姬浔丝毫不觉得尴尬,可能是在凤琉璃面前丢面子已经习惯了,轻哼一声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第九百五十九章 回楼兰 “沈大师的真迹有价无市,你怎么拿到的?”凤琉璃疑惑道。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让姬浔这种不懂欣赏的人拿着,简直是牛嚼杜丹,暴殄天物! “当然是从国库里拿的,”姬浔对凤琉璃眨眨眼,“你们让我进宫治你的病,我的名声都让你这装病的给带坏了,难道我拿点东西不是应该的吗?” 看来姬浔已经知道太后是怎么说他的了,凤琉璃心中有愧,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心痛的看着姬浔好不珍惜地对待那把价值千金的扇子。 “不过这是去江南的路吗?”姬浔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疑惑道。 “不去江南,先去楼兰。”凤琉璃淡声道。 姬浔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揭下面具的凤琉璃,几乎“阿莎岚”三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凤琉璃垂下眼睫,道:“我是凤琉璃,也是阿莎岚,那些记忆还在我的脑海里。离开这么久了,总要回去看看。” 姬浔手中的扇子也不晃了,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姬浔眼里,凤琉璃跟阿莎岚几乎是两个人,凤琉璃独当一面的医者,王妃,皇后,但是阿莎岚更像是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妹妹,自从凤琉璃的记忆觉醒,姬浔就跟她拉开了距离。但是凤琉璃却说,自己也是阿莎岚,她真的能将两段记忆融为一体吗? 姬浔暂时还想不明白,凤琉璃也没有说话。马车里安安静静的,给姬浔足够的时间考虑。 马车走走停停,两人过了一个月才慢悠悠地到了楼兰。 时隔多年,凤琉璃再次踏上熟悉的黄沙,看着周围高鼻深目的风土人情,感觉恍如隔世。 “你,你是阿莎岚吗?”青年的声音充满了不确定。 凤琉璃与姬浔回头,看到一个古铜色皮肤的青年,正大睁着眼睛看着他们。 “真的是你,阿莎岚!还有姬浔大夫!”青年看到这两人站在一起,终于确定了,惊叫道。 “他,是?”凤琉璃认不出对方有些尴尬,低声问姬浔。 姬浔却故意卖关子不告诉她,还是那青年挠着头介绍自己:“我是纳力汗,之前经常找你看病,不过找你看病的人太多了,你肯定已经不记得我了。” 姬浔小声补充:“他对你有意思,当初屁颠屁颠地跟在你身后,叫往东不往西。” 凤琉璃给了姬浔一胳膊肘,对着青年笑道:“时间太久了,我确实有些不记得了。” 青年黝黑的面容上浮现一丝难得一见的红晕,结结巴巴道:“没,没关系的,大家都记得你,还有姬浔大夫。” 姬浔成了顺带的,心中不满,道:“纳力汗,这么多年多去了,现在有中意的姑娘了没有?” 纳力汗更尴尬了,“没,还没有。” “是吗?”姬浔恶意地笑了笑,“我们阿莎岚可已经找到丈夫了,你要加油啊。” 纳力汗一下子愣住了,许久才低下头,对凤琉璃说了句楼兰的祝福语。 青年整个人的气质都萎靡了起来,凤琉璃心中大骂姬浔小肚鸡肠,拖着人赶紧离开了。 没有一天,阿莎岚与姬浔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楼兰,与之一起的,还有阿莎岚找了个大黎的夫君的消息,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楼兰的小伙子伤了心。甚至还有人上门质问那个男人有多好能娶到楼兰的七彩蝴蝶,被姬浔神神秘秘地拉走说了不知道什么就蔫搭搭地离开了。 第九百六十章 启程江南 “你别去吓唬人!”凤琉璃警告姬浔。 “我这可是为了他好,”姬浔倒委屈上了,“要是他们贼心不死,被战九霄发现了,你能想象到是什么后果吗?” “反正不许你胡说八道,以后我自己应付他们。”凤琉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姬浔也已经把心中从凤琉璃说来楼兰开始积攒的郁气发泄的差不多了,轻哼一声就悠哉悠哉地去了自己的小药庐。 凤琉璃坐在小院里,抬头看着楼兰硕大的月亮,内心又在想,战九霄现在在做什么呢?没有自己陪着,他一个人在皇宫里会不会很累? 他们在楼兰没待多久,就启程去江南了。 主要是凤琉璃一出门就会引起围观,比之前是阿莎岚的时候还过分。一是因为她许久没回来,这次回来也被人打听到不会待多久,楼兰的第一美女看一眼少一眼;二是因为大家也想来看看被几乎所有楼兰的小伙子都追求的过但丝毫没有动心的阿莎岚成亲之后会是什么样子,最终结论是除了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之外也没什么区别。她还是一样的光彩照人,甚至脸一点都没变过,还是一样的明艳逼人。 从楼兰到江南,从黄沙漫漫到细雨绵绵,这一路走来正好到了江南的梅雨季节,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幸好凤琉璃的身体从除去假面之后已经好了很多,才没被水土不服给击倒。 江南烟雨,微风细柳,凤琉璃有空的时候就划着一叶小舟去荷花丛中睡一觉,睁开眼时天都黑了。 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惬意的,凤琉璃第一次是被姬浔划船带着来的,两人险些翻了船,还是被一个恰好经过的经验老道的船夫给救了。 安全进了荷花丛中两人本想附庸风雅吟诗作对一番,但不久就被蚊子军队给咬的落荒而逃。姬浔的眼皮不不幸中招,肿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被凤琉璃笑了好久。 姬浔知耻而后勇,在给凤琉璃调养身体之余悉心研究驱蚊神药,最后还真的被他做成了。现在凤琉璃只要佩戴一个小小的香囊,就能百蚊不侵。 但是今天凤琉璃坐在船上,却许久没动。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封已经毛边的信封,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拿出来反复阅读的样子。 是战九霄寄给她的信,每次凤琉璃出门的时候就从匣子里随便抽一封贴身带着,才能安心出门。 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完,凤琉璃呼出一口浊气,心中的燥郁才消下去许多。当初自己嘱咐战九霄不要着急,没想到现在着急的却是自己。 思念日益累积,凤琉璃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什么时候。 也没心情划船了,凤琉璃索性皮上披上衣服回家。阴沉沉的天气又开始下小雨,凤琉璃懒得打伞,就这么在雨中慢慢走回了家。 上了年纪的房门发出“吱呀”一声,姬浔抬眼看了看她,道:“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下雨都赶不撑伞,是不是觉得自己好的太快了?” 凤琉璃勉强扯开嘴角笑了笑,就要往自己的房间里走。 “你是不是不想在这儿了?”姬浔突然问道。 “没有啊,这里挺好的。”凤琉璃回到。 其实不是地点的问题,是没有战九霄,哪里她都待的不舒服。 第九百六十一章 重逢 而且,他们一旦换一个地方,信件又要迟好久才能寄来,凤琉璃不想再忍受那种煎熬了。 “这个月还没有信来嘛?”凤琉璃皱眉问。 姬浔道:“没有,可能是太忙了吧。” 凤琉璃捏着手里三个月之前的信,内心也仿佛被捏成了一团。 已经一个半月没有信寄来了,到底是战九霄忙,还是说,他遇到了什么麻烦? 姬浔看着凤琉璃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就知道对方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赶紧道:“我们去小邱山玩玩吧,听说那里的景色很美,还有一座很灵验的寺庙,去不去?” 凤琉璃本来是懒得去的,但是一听有寺庙,便动了给战九霄求平安的念头,最终答应了下来。 姬浔松了口气,凤琉璃还能出门走走,证明她的情况还不是非常糟糕。 自从他们到江南以来,凤琉璃的身体越来越好,但是脑子却越来也差,姬浔真怕她好不容易养好身体却坏了脑子。 尤其是不知道为什么京城中的信件来的越来越少,凤琉璃已经好几天不见真情实感的笑容了。姬浔便想拉着她多出去走走散散心,免得闷坏了。 凤琉璃忧心忡忡地被姬浔拉到了小邱山,山上的景色确实很美,但是凤琉璃一点欣赏的意思都没有,直奔据说很灵验的邱山寺而去。 但是两人到了门口傻了眼,这寺庙门口一颗高耸的古树,上面挂满了红布条,分明就是个姻缘寺! 凤琉璃看着姬浔,姬浔抬头望天。 他怎么知道这是求姻缘的!难怪那些小姑娘告诉他的时候一个个笑得那么意味深长,原来是看他一个孤身男子,便以为自己要求姻缘! 两人只好败兴而归,凤琉璃出来一趟心情不好反坏,姬浔又是愧疚又是无奈,心想要不然自己带着凤琉璃悄悄回京算了,自己是医圣可不是情圣,治不了相思病。 两人心中各有各的愁绪,闷头赶路很快便到了镇上,姬浔惦记着写一封信到宫里去问问,但是身边的凤琉璃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琉璃?”姬浔纳闷的停下来,顺着凤琉璃呆呆的目光对着的地方看去。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男人正匆匆赶路,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十几岁的小少年,他们正路过一个买小饰品的摊子,小少年叫住了男人,指着一个设计精美的簪子道:“爹爹,娘亲会不会喜欢这个?” 男人看了一眼便上前买了下来,小少年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找到娘亲啊?” 男人将簪子收进怀里,沉声道:“快了,就在这个镇上。” 小少年点点头,还嘟囔着:“爹爹你可不要骗我。” 姬浔回过神,将目光转向凤琉璃,对方果然已经泪流满面。 男人本来就要走了,但是仿佛冥冥之中有一丝线牵住了他,他突然回头,撞进了凤琉璃水光淋漓的眼睛里。 “琉璃……”战九霄愣在了原地,喃喃道。 辰儿顺着父亲的目光望过来,惊讶的张大了嘴,然后撒腿就朝着凤琉璃冲了过来。 凤琉璃泪流满面地抱住了已经长到她胸口的辰儿,泣不成声。 战九霄也走过来,将一大一小两个都纳入自己的怀里,眼眶也湿润起来,颤声道:“琉璃,我来了。” 凤琉璃埋在战九霄怀里重重点头,话都说不出,只有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挤出来。 第九百六十二章 游江南 当年凤琉璃假死并没有告诉姬浔和织玉以外的任何人,如今辰儿已经十三岁了,战九霄才告诉了他事实,辰儿便一刻也不停的闹着要来见凤琉璃。战九霄便顺水推舟,也全了自己的心意。 辰儿这些年虽然已经稳重了许多,有些时候已经隐隐有战九霄的风范,但是见到了凤琉璃又恢复成了十几岁小孩的本性,于是凤琉璃不得不开始哄被骗了许多年的辰儿。 战九霄在一旁看着许多年不见的闹脾气的辰儿,内心感慨,辰儿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只有在凤琉璃身边才能安心,才能露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九霄!”凤琉璃拿长大了许多的辰儿没办法了,只好跺着脚向战九霄求助。 战九霄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过去按住辰儿的肩膀,道:“当初你年纪太小了,所以我们不能告诉你。这个计划很关键,不能有一点差错。” 被战九霄按着辰儿马上就偃旗息鼓了,他刚刚只是在跟凤琉璃卖娇,并不是真的不懂事。当初自己年纪太小了,什么都不懂,若是知道真相,肯定不会演的那么全情投入,说不定会坏了爹娘的计划。 三人在大街上又哭又笑地重逢,已经有不少人在看他们一家了,姬浔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凤琉璃便带着父子俩去了自己的小家里。 辰儿是第一次离开京城,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以前闷头赶路没心情看身边的景色,现在找到了凤琉璃,他就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看到什么都要问问,没一会儿就将凤琉璃问的哑口无言。 “我去给你们做几个菜吧,我来了江南才学会的。”凤琉璃落荒而逃。 战九霄笑着给了辰儿一个脑瓜崩,跟着凤琉璃到了厨房里,但是没一会儿就因为只会帮到忙被赶了出来,只能无聊地跟辰儿抢凤琉璃刚刚从厨房拿出来的几个青团。 凤琉璃这次卯足力气在厨房倒腾了一个时辰,端出了一道道,嗯,不能说是色香味俱全,只能说是差强人意的菜肴。 只有一道莼菜汤做的味道可以,凤琉璃就先给人盛了汤,道:“先喝点吧,要是不合胃口,我们就去菜馆吃,做的肯定比我纯正多了。” 毕竟她来江南之后只顾着伤感了,那里有认真学过做菜呢? 但是战九霄跟辰儿想八辈子没吃过饭一样,还没等凤琉璃说那个菜馆做的菜好吃,就一人抄着一双筷子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 “慢点,你们别噎着了!”凤琉璃只得哭笑不得地提醒,自己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眶却又慢慢地红了。 吃了饭,凤琉璃便想带着两人去消消食,于是就想到了那片自己经常去的荷花丛,于是就兴致勃勃地带着两人出了门。 但是天公不作美,一家人一出门便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凤琉璃看着辰儿委屈的小脸,当机立断去邻居家借来了一大一小两件蓑衣给战九霄和辰儿披上,又拿出了自己那一件穿好,于是三个小草人便诞生了。 “琉璃,你的身体……”战九霄还有些犹豫。 “早就好了!”凤琉璃拍着胸脯保证,又贴着战九霄的耳朵小声道:“我想带你们去我去过的地方,辰儿也想去,下这点小雨没事的。” 战九霄自然受不了凤琉璃的祈求,只好同意了。 第九百六十二章 心 停在岸边的小船瘦条条的,战九霄都担心它能不能承受三个人的重量,但是凤琉璃打包票可以,战九霄只好将信将疑地上去了,小船竟然真的稳稳当当的飘在湖面上。 见凤琉璃撑起竹竿就要划,战九霄皱眉道:“琉璃,你坐下,我来。” “很近的。”凤琉璃摆摆手,“很快就到了,而且这段路我比较熟。” 但是战九霄还是很强硬地将竹竿拿到了自己手里。虽然凤琉璃多次强调自己已经好了,但是战九霄心中的凤琉璃还是停留病重的印象中,当然不能让她做粗活。 凤琉璃只好坐到了船尾,给战九霄指着方向。 然后,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战九霄不会划船! 战九霄确实没有划过,但是他坚信这是看看就能会的,因此自信地上手了,最后还是凤琉璃在辰儿的惊叫声中把船从翻倒的边缘救了回来,战九霄只得郁闷的坐到了船尾。 战九霄那里的气压十分之低,凤琉璃忍俊不禁,觉得这样的战九霄也挺可爱的。之前他一直都是坚硬冷肃,仿佛自己无所不能,天塌了他也能顶住的样子,原来还有他不会的事情。 看了花,游了湖,爬了山,拜了佛,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分别的时候。 虽然没听战九霄和辰儿提过离开的事情,但是凤琉璃清楚他们是很快就要走的。战九霄还是一国之君,他在位一天,就要为大黎负责,就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怎么能长久的待在这个江南小镇。 因此当第四天早上,凤琉璃早上起来看到收拾的整整齐齐坐在桌前的父子二人时,就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这三天的游玩改变了凤琉璃很多,现在她已经可以很平静地面对分别了。 她上前抱住了朝自己敞开双臂的战九霄,道:“我会等你的。” 当然也没忘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辰儿,弯下腰也抱了抱他,道:“辰儿已经长大了,娘亲很欣慰,要努力帮助父皇啊。” 辰儿红着眼睛点头,道:“娘,我会的。以后有时间我一定会来看你的。” 凤琉璃摸了摸辰儿的脑袋,站起身对两人道:“走吧,回京城要好久呢。” 门口已经停了一辆马车,战九霄让辰儿先上去,自己却没有跟着,回过头来重重地吻上了凤琉璃的唇。 两匹骏马已经不耐烦地在尥蹶子,战九霄终于将气喘吁吁地凤琉璃分开,坚定道:“等我。” 凤琉璃又在战九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吻了吻,才道:“我相信你。” 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分别了,凤琉璃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 马车里的辰儿掀着窗帘看越来越远的凤琉璃,突然听战九霄问道:“辰儿,记住娘亲的话。” “父皇,儿臣明白。”辰儿郑重回道。 他知道战九霄话中的深意。母后不能回京城,父皇迟早也要去陪母后的,而且是越快越好。他身为太子,大黎未来落在他身上,爹娘的希望也寄托在他的身上,他必须要快些长大了。 马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凤琉璃利落地转身,却对上了神出鬼没的姬浔的笑脸,他调侃道:“这次不伤心了?” 凤琉璃笑了笑,捂着心口道:“这次不一样。我感受的到,他们人虽然走了,但是心和我贴在一块儿呢。” 第九百六十三章 番外一 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鹤鸣,穿越层层古树与仙雾的掩映,直接传到了正拿着小蒲扇在奋力煽火的神女凤琉璃的耳朵里。 这一庐药正是关键时刻,半分都不能分心,偏偏那鹤鸣一声接着一声,叫的凄厉无比,凤琉璃心中烦乱,收下的动作不小心断了一下,丹炉下的火苗立马就像是要熄灭了。 这药已经失败了七十三次了,这是最后的药材,绝对不能失败!凤琉璃赶紧打起精神,全神贯注地将手中的动作维持在一个极其稳定的频率,火苗才又缓缓地烧了起来。 但就在凤琉璃稍微松口气的是时候,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了,一道稚嫩的童声叫到:“主人!主人!大事不好啦!” “闭嘴!”凤琉璃拧着眉厉喝一声,“这一炉药要是因为你毁了,下一炉我就把你投进去。成了精的凝霜草,炼药应该很顺手吧。” 说着,凤琉璃对扎着一对小丸子头,只穿着一件绿色肚兜的小胖娃娃阴恻恻地笑了笑。 “主,主人,您不能将凝霜投进去的,”小娃娃凝霜吓得贴在墙角站好,声音都打着抖,“凝霜是已经成精的药草,受天界律法保护的!” 凤琉璃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打破凝霜的幻想:“现在天界的精怪名册上可没有你,当初是不是你说不想让人管着才死活不让我给你登记的?所以我现在就是把你大卸八块也没人会管的。” 凝霜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边跌跌撞撞地走向凤琉璃,伏在她盘着的大腿上道:“主人,凝霜错了,凝霜不要被投到丹炉里,主人原谅我吧。” 凤琉璃被凝霜烦的不行,但是他长的实在是太可爱了,一扬起那张可怜巴巴的脸就能从凤琉璃这里获得赦免权。这次也不例外。 凤琉璃叹了口气,捏着眉心道:“你说吧,又去哪里听墙角了?” 凝霜这才想起来自己有要事要跟凤琉璃禀报,赶紧抹干净鼻涕眼泪,道:“药神大人被剥夺籍了!” “什么?!”凤琉璃着实被惊到了,突然想起那鹤鸣声确实很耳熟,不就是药神养的那只嘛!嗓门贼大,烦人的很! 凤琉璃手下的动作一停,火立马就小了,药炉也开始抖动起来。凤琉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炼药一边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凝霜是精怪化形,本就能与大自然通感,天界只要不是下了结界的禁地没有他去不了的。因此他消息极为灵通,很快就叽里咕噜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凤琉璃。 药神是一个极其守规矩的神仙,天生神格,前途无量,在那些大人物面前也说得上话,凤琉璃性子直,不喜约束,每次因为神界的陈规顶撞那位时,药神总会帮她说话求情,凤琉璃才能次次幸免于难。 但是往往是那些极其守规矩的人,才能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药神也有那么一件事不太守规矩,就是他极爱游历人间。 凤琉璃跟他的关系还不错,虽然她老是跟药神吵架,但因为药神经常不计前嫌地帮助他,又见多识广,所以凤琉璃一有不懂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就来问他。 对于药神这个癖好,她非常不理解。药神明明是为药痴迷,神界的药才是无穷无尽,他为什么偏偏爱去人间呢? 当时药神只是对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看得见摸得着的药都是同一品级的药,真正难得一见的药,都在人的心里。” 凤琉璃是不明白药神是什么意思的,难道人心还能用来炼药吗? 当时凤琉璃习惯性地呛了他两句便离开了。 凡间有句话叫: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药神老是偷偷下凡游历,也终于栽到了一个凡人女子身上。 凝霜绘声绘色地给凤琉璃叙述了药神是如何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两人是如何恩爱,但是凡人一生对神仙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药神又是如何在幸福和痛苦中纠结。 “药神大人可能是一时糊涂了,所以竟然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给那女子逆天改命,让她与自己同寿同命甚至同享命格!但最终还是被规命司给发现了,那女子只是一介凡人,受不得药神的命格,立马就魂飞魄散了。药神被押回来受审,最终判他剥除记忆,归不得神界,入不得地狱,只能在凡间游历,置身苦难,经受苦难,不死不灭。” 凝霜说完,自己跟个小大人似的长叹了口气,摇头道:“药神那么清雅端正的一个人,竟然落得这种境界。” “药神是糊涂了。”凤琉璃冷哼一声,“凡间女子寿命虽短,但是他陪她过完这一世再去找她的转世就好了,至于闹这么麻烦。” “不一样的。”凝霜连连摇头,“对于像药神他们两个那么相爱的人来说,分开一会儿便是痛彻心扉,更不用所那凡人转世之后记忆全失,药神却要带着记忆不断寻找,就是神仙也不能承受那样的痛苦。” “你倒是懂得挺多。”凤琉璃睨了他一眼,“今日的药草浇水了吗?” 凝霜立马收起了自己的表达欲,飞快地说了句“我约了人玩,主人再见”就飞快的溜走了。 简陋的药庐里又剩下了凤琉璃一个人,她的手还在规律地煽火,但是心思已经跟着药神跑远了。 起身对于药神的陨落她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无情。虽然她不明白情爱是什么,但是能让仿佛无所不知的药神都沉迷其中的,一定是非常神奇的东西。 但是不一定是好东西,凤琉璃也看过话本,加上药神本人的现身说法,她更加偏信与爱情是害人的东西,尤其是神爱上人,就算是终成眷属了,神也要脱一层皮再说。 现在药神走了,神界一个跟她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了,真没意思。死气沉沉的神界,还不如她的丹炉有活力。 凤琉璃这个念头刚落下,丹炉便忍不了自己炼丹还屡次跑神,三心二意的主人,“砰”的一声巨响,将凤琉璃炸到凡间去了。 第九百六十四章 番外二 “喂,这个多少钱?”一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中年女子指着蓬头垢面的奴隶队伍里的一个趾高气昂地问道。 奴隶贩子见多识广,一看对方就知道是是青楼里的老鸨来买龟公的,这种人哄开心了不差钱,立马点头哈腰地将那奴隶提起来,将这死气沉沉的男人夸的天花乱坠,简直神仙都比不上。 老鸨内心翻了个白眼,捂着鼻子让身后的人去检查检查这个奴隶身体还行不行,有没有缺胳膊断腿的。 好在这男人虽然没什么生气,但是身体还不错,老鸨也懒得在这而待了,道:“三两银子,一口价,卖不卖吧。” 奴隶贩子一听对方报出了一个压线价,就知道碰上了内行人了,只好道:“行吧,带走吧。” 老鸨便交了钱,让人拖着这奴隶离开。 但是还没出这个鱼龙混杂的巷子,突然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便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也没道歉便跑了。老鸨心道不好,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腰间,钱袋果然被偷了! “赶紧去追那小子!”老鸨气急败坏地尖声道,身边仆人们立马追了出去。 老鸨也跟着跑了一段,没一会儿气喘吁吁地跑不动了停在了在了原地,缓过劲来又想起自己买的奴隶,赶忙回头去找,果然也跑了! 这下真是晴天霹雳!人财两空! 老鸨啐了一声,骂骂咧咧地揪着身边的人问看没看到她的奴隶,但是这种地方丢了人,怎么还能找到呢? 离老鸨并不远的一条暗巷中,脏兮兮的小孩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喘气,身边正站着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小孩喘匀了气,道:“你赶紧走吧,长点脑子,不要再被抓了。” 说完,伸出头去左右看看,没有老鸨的人,便要走。 但是走出几步,小孩回头,皱眉看着那个跟着自己的人,道:“你为什么跟着我?我们两个一起走很显眼的。” 那人俯下身看着小孩的眼睛,哑着声音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小孩看着他那双眼睛,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内心都被看透了。他转开视线道:“那人贩子之前抓了我姐姐,我要给姐姐报仇!” 男人看了小孩好一会儿,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叫什么?” 小孩咬了咬唇,不情不愿道:“姬浔。” 男人点点头,道:“我帮你报仇,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跟你?”姬浔嗤笑一声,“你自己都是被人抓了当奴隶的,我跟你走能去哪儿?” 男人只是神神秘秘地笑了笑,道:“跟我走,我不仅能帮你报仇,还能带你吃福源楼。” 福源楼!那可是这个镇上最贵的酒楼! 男孩已经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捂着瘪瘪的肚子想了一会儿,咬着牙答应了。 男人带着姬浔进到了镇上最大的一家药铺,伙计一开始还以为两人是乞丐要轰两人出去,但是男人直接指名道姓要见掌柜。 伙计被男人的气势镇住了,犹豫了一会儿,在男人说出他们最紧缺的药材之后,终于跑去将掌柜叫了出来。 “先生,您怎么这么久没来!”掌柜的一见到男人便上前抓住了他脏兮兮的衣服,像是怕人跑了,“您怎么穿成这样,我早就说您干脆在我们铺子里常驻,也不至于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 男人摇了摇头,只是说出了他们急缺的药材的所在地,就将所有寄存在他们铺子里的银票取了出来,道:“我新收了个徒弟,以后要带着徒弟四处游历了,我们就此别过。” 掌柜的依依不舍,但是男人坚决要走,只好依依不舍地送人离开了。 姬浔晕晕乎乎地被男人带到最好的客栈,洗漱干净换了新衣服,又被带到了福源楼,才反应过来问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还有,什么时候我成了你徒弟了?” 男人道:“我天生对药材很有兴趣,因此做点药材生意,偶尔也给人看病。你不当我徒弟,怎么跟着我?你都吃了我的饭了。” 姬浔嘴里满当当的,拿着筷子红了脸。 糊里糊涂的,姬浔就拜了那个男人当师傅。男人走之前托门路揭发了人贩子,将他送进了监狱,然后就带着姬浔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两人一大一小在一个下着雨的清晨离开了小镇,走走停停最后再在楼兰暂时停了下来。彼时姬浔还是一个小少年,每天被师傅嘲讽那么简单的药材都分辨出不出来。 姬浔只能看着师傅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自己拿着厚厚的医书背书。 “也不见你背书,为什么你什么都知道啊!”姬浔忍不住大声抱怨。 “谁知道呢,也许我就是传说中的药神转世。你这个凡夫俗子还是老老实实背书吧,不不要羡慕我了。”男人笑眯眯道。 姬浔恨恨地将医书扔向男人,男人灵活的夺过选,大笑着端着饭菜走了。 两人就这样鸡飞狗跳的在楼兰过了十三年,姬浔已经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医圣,男人也成了老人。 某天姬浔一睁眼,师傅就不见了,连封信都没留。他又等了一年,师傅始终没回来,他便打算启程去找他,也自己游历一下大好河山,没想到刚进入大黎境内,便被黎国国主“请”去平瘟疫了。 第九百六十五章 番外三 “殿下,殿下!” 一大清早,东宫里就不得安宁。 战北辰的贴身小太监咋咋呼呼地跑进来,喘着粗气对刚洗漱完毕要去上朝的太子道:“殿下,皇上又不见了!” 战北辰,也就是辰儿,现在已经是舞象之年的好男儿了,也早就开始为当今的皇上战九霄分担政务,有了一国储君的见识气度,无论面对什么家国大事都能面不改色。 但是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 “殿下,皇上这两个月已经失踪两次了!”桂春非常着急,围着太子团团转,“老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您还是去问问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战北辰被他转的头都晕了,赶紧把他叫停,喝道:“父皇既然没有留口信,必然是让本宫全权处理政事。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这般惊慌像什么样子!” 桂春看着他的太子殿下不慌不忙的,内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犹豫问道:“那殿下就去主持早朝?” “走吧。”战北辰沉稳地点点头,不慌不忙地朝金銮殿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桂春崇拜地看着游刃有余的太子殿下,内心感叹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但战北辰可不是桂春想象那么镇定,他不着急主要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父皇去干嘛了——肯定是去找母后了啊。 自从他那次两人去江南找母后回来,父皇就加大了自己的课业,恨不得让自己一口吃撑个胖子,从小太子立马变成千古明君,然后他父皇就能心安理得去找母后了。 战北辰也能理解父皇的心情,于是也不喊苦不含累,闷头猛学,不出三年,已经能在朝堂中有一些建树了。战九霄老怀甚慰,当年就把战北辰抛下自己去找凤琉璃去了,不过念在当时是第一次,还是给儿子留了一封信,又提前知会了几个老臣,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战九霄不在也没出什么岔子。 儿子经受住了考验,战九霄心中大石终于放下了,之后每隔几个月就会去找一次凤琉璃。凤琉璃也没有待在江南了,她慢慢地朝北走,半年前刚在京城隔壁的一个小县定居。 按理来说,不用跑江南那么远了,战九霄应该不用一走走一个月了,但现在的情况是战北辰不派人去催,战九霄根本不会回来,还不如之前去江南的时候自觉呢。 战北辰心里虽然叫苦,但还是非常完美地结束了早朝,战九霄基本上是将大事处理好了再走,他的压力也不是很大。 一下早朝,战北辰立马将宫城西门的侍卫传来,得知父皇果然是半夜悄悄出宫了。 但是这次战北辰决定不再忍耐了,为什么父皇可以去找母后,自己就非得在这里苦哈哈地干活呢?这不公平! 战北辰内心的火焰熊熊燃烧,一回宫便命人收拾东西,自己要微服出巡! 这可把桂春吓坏了,皇上走了,太子也不管,那怎么了得。 但是战北辰气势汹汹地,谁也拦不住,他眼珠子转了一圈,一溜烟跑出去找救兵了。 “茉香姐姐!”桂春疾步跑到厢房,砰砰砰拍门。 很快房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长的温婉可人的宫女打扮的人柔声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着急。” 第九百六十六章 番外四 桂春急忙忙地将事情的原委说完,茉香也皱起了秀眉,喃喃道:“这怎么行,我这就去劝劝殿下。” “多谢姐姐了,殿下最听您的话了,您一定要把他劝住啊。”桂春愁眉苦脸道。 茉香红了脸,轻声斥道:“我只是个宫女,殿下若是都听我的,那还了得?!” 桂春嬉皮笑脸地讨饶,眼看着到了太子房门前了,道:“姐姐,谁不知道您跟殿下早就认识了,这就叫天赐良缘!” 说完,不等茉香抬手打他,就一溜烟跑了。 茉香羞得脸颊红的滴血,她跟殿下明明就是孽缘!当初自己还是个刚入宫的小宫女,除夕宴上被殿下骗着带他出宫,要不是先皇后仁慈,她这条命就没了!现在殿下将她收到东宫来随身侍奉,可能只是心中对她有愧,也是看住她不要让她乱说破坏储君的形象。 战北辰听到门外的声音,走过来开门便看到面泛桃花的茉香,他的脸色瞬间柔了下来,道:“你赶紧收拾一下,随本宫一起出宫。” “啊?”茉香呆在了原地。 京城隔壁的小县里一处平平常常的小院里,抱着凤琉璃的战九霄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气势汹汹地赶来破坏他们的二人世界,他正在跟凤琉璃八卦自家儿子的感情。 “辰儿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小宫女?”凤琉璃手里的绣花都停了,震惊问道。 “八九不离十了,辰儿小的时候就老是去骚扰人家,说是道歉,但是道歉哪用得着天天去道。之前他胡林赈灾之事做的不错,我问他有什么想要的,他就只说了让那个宫女去他宫里,别的什么都没要。琉璃,你说这难道不是辰儿对人家有意思?”战九霄信誓旦旦道。 凤琉璃抚摸着完成了一半的绣布,叹息道:“竟然是这样的缘分。当初我幸好没有把那宫女怎么样,不然辰儿的姻缘岂不是被我这个做母亲的给斩断了。” “琉璃你也不用着急,我看他们俩修成正果还早呢。”战九霄安慰,“辰儿那边我明里暗里催了好几次了,他都说不急不急。那宫女那边,我看她是根本还没发觉辰儿对他的意思。辰儿一直觉得时机不到,等来等去,我看他要等到什么时候。真是,平时处理政事已经有我的样子了,对待感情怎么这么磨磨蹭蹭。” 凤琉璃瞪了战九霄一眼,酸道:“你对待感情可是干脆利落,你说说当年因为你滥情,我受了多少苦?” “我哪里是滥情!”战九霄急忙解释,“最多是识人不清,我自从明白对你的心意之后,从来没有多看别人一眼!” 凤琉璃轻哼,“辰儿好歹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能少走好多弯路了。” 战九霄哪料到会引火烧身,急忙转开话题:“王玱的儿子都快满月了,到时候我们要送点什么东西?” 凤琉璃便放过战九霄,开始讨论王玱儿子的满月礼。但是这时,大门突然被敲响了。 门房赶紧去开门,然后凤琉璃他们隐隐听到门房惊喜地喊道:“公子!”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起身出去看,正好看到辰儿拉着一个羞答答的女子进门,见到凤琉璃也没有松开女子的手,拉着她上前喊:“娘!” 凤琉璃跟战九霄对视一眼,心想自己儿子动作可不慢,这就带着小媳妇儿见公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