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湖》 第一章：医院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仅仅十一月初就有一波东北季风南下吹拂着台北的天空，行人穿着厚棉袄艰难地步行在十二度的冰冷空气，冻得人们直打哆嗦。 一片枯叶从原本矗立在门口的欒树枝椏上脱落，掉在了台北一间综合病院的急诊前面，黏在了车道上那一摊刚积过深秋雨水的水坑，和其他五六片枯叶落得了同样的命运。 「爸，到了喔。」 「我知道，我又不是呆子!」医院前两个身影一步一步地走着，左边比较高的是一个年约莫二十出头的男人，下巴的鬍子因为忘了刮掉因此有着一层淡淡的鬍渣。他剪着一头黑色短发，穿着一身简便的衬衫和牛仔裤。在男人右边的是一个头顶灰发，脸上印着模糊的几道皱纹的老人，日渐宽松的眼袋丝毫不减当年年轻时候的气势，黝黑的肌肤没有随着时间淡去反而更加深沉。 穿着格纹衬衫和布裤，这个老人家微微驼着背，虽然没用着拐杖，但走起路来还是一跛一跛的，那是他年轻时猎捕鮪鱼时不小心撞伤脚后的后遗症，老人从没有因此羞愧，反而视这个不便利性为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属于渔夫的一大骄傲。 医院的自动门缓缓打开，两个人走进了医院急诊室里头，今天为了庆祝国家代表队在奥运创下歷史佳绩，全国放假三天，整个医院门诊人去楼空，只剩下大医院的急诊室可以来看病。 拿了号码牌，男人扶着父亲在柜台旁边的等候区坐了下来，男人看着他的父亲，而父亲则直直愣着眼前掛在墙壁上的那台电视机。 「我说爸……」 老人恍了神，突然被这么一叫又回过神来双眼对着那男人的脸。 「怎么?」 「没什么……」男人看到父亲的眼神又闭上了自己的嘴。 「陈辉南先生，可以进来了。」一个护理师从急诊诊间走了出来叫了男人父亲的名字。 陈辉南扶着陈浩东的肩膀站起了身，接着拨开了浩东的肩膀自己一跛一跛地走在前头，而浩东也只敢走在后头，两人依序进去了诊间。 「请坐。」李医生让辉南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而浩东则站在他父亲身旁。 「原本今天应该是黄医师来跟你一起看报告结果的，但今天黄医师刚好临时请假，加上国家突然放了假，于是黄医师就转託我来为你说明。」李医生肥胖的身躯让他的椅子不时发出了嘎吱的声音。 「那么，这次的结果出来了……」话锋一转，李医生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看着检验报告，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辉南和浩东看着医生皱着眉的模样，多少都有一些紧张。 把检验报告放在了桌子上，李医生推了推他悬在鼻樑之间的黑粗框眼镜，清了清嗓子直视着辉南说道：「陈先生，经过了医院最精密的检验之后，我想我很可以很确信的告诉你……」父子俩不约而同稍微凑近了李医生。 「我想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陈先生，你罹患了失智症。」李医生说道。 「果然……」浩东小声地说道，他看了看他的父亲，他的表情上似乎没有露出惊讶，看来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寂静了一段时间后，一句话打破了沉默：「那么，医生……」辉南问道：「我这个病……情况怎么样？」 「目前还是在早期的阶段，不过这种失智症有的时候会恶化地很快，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李医生说。 「那这有什么治疗方法吗?」浩东问。 「依照现在的医学技术而言很难有真正有效的治疗方法……」李医生按了一下桌上的蓝色原子笔：「……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可以让这个病的恶化速度变慢。」 「那么具体而言要怎么做?」浩东继续追问。 李医生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眼神变得清晰：「现在是有药物可以设法减缓失智症病情的发展，只不过我有稍微看过令尊过去的过敏史，发现他对于现在这些药物的成分过敏。」 「什么……」浩东叹息道，一旁的辉南小声叹了一口气，气氛瞬间变得更加暗沉。 「所以说……」李医生继续说道：「……现在看来比较可行的方法，就是回忆疗法了。」 「那是什么?」 「基本上患者可以到处去走走，例如去一些充满回忆的地方之类的。或许这样子也能稍微减慢这个失智症的恶化速度。」李医生说。 浩东牵着他父亲的手离开了诊间，他们回到那个座位区坐了下来。 「爸充满回忆的地方……是吗……」浩东低着头沉思着。 「借过借过，有病患要通过，到院前已经ohca了!」浩东的思绪被一阵骚动给打乱，他转头一看，一辆救护车停在了急诊室门口，一名警卫开了路，接着在后面的是一床担架，旁边有好几位医护人员。 那床担架快速地通过了急诊室的门进入到医院内，浩东看着眼前的担架奔驰而过，虽然被医护挡住了一部分的视线，但他还是可以依稀看到躺在担架上的人。只见那个人头部缠满了绷带，整件衬衫被鲜血染得透红，装着呼吸器，表情狰狞且痛苦。 浩东想看得更仔细一点，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清楚，那人已经被大群的医护推进了急诊室里面的门后了。 「真是可怕，松江路上的五连撞车祸。」一个警卫说道。 「有好几个受到重伤，等一会儿还要送来四五个人。」另一个警卫说。 「陈辉南先生。」这时在柜台的护理师叫道，浩东忙着扶起坐着的父亲来到柜台前。 「陈先生这是您的健保卡，然后这是医生交代的一些东西……」护理师把东西交给了辉南父子俩。 第二章：相簿 「我回来了。」浩东旋开了家里的门锁开了门。 「你这话是在跟谁说啊?」辉南站在后面没好气地问道，浩东也没有回答。 「话说医生开的这些药物虽然不会有过敏反应，但这对失智症应该没啥帮助吧。」浩东拿起了药袋，端详着袋子上头註记那几个神秘的药物专有名词。 「算了，管他的。」辉南一把拿过药袋，丢在了玄关的桌子上。 「爸，中午要吃什么?」浩东边换下衣服边问辉南。 「随便。」 「你可以不要每次都那么随便吗?」浩东稍微提高了音量：「每次讲随便结果最后又嫌菜难吃。」 「啊这次就真的随便啊。」辉南也放大的音量回道。 「真的是随便喔?」 「真的。」 「跟我约定的喔?」 「好啦，我快饿死了。」辉南显得不耐烦，他的肚子发出了咕嚕的声音，一整个医院的折腾下来已经饿坏了他的肚子了。 「那我就叫外送来吃囉，据说这附近有家卖排骨饭的感觉不错。」浩东说。 「排骨饭……也好，很久没吃了。」辉南说。 见到父亲同意了，浩东便从包包中掏出了手机，滑开了待机画面点进了外送平台的网页。 「真.有.味.排.骨……下…订!」浩东按下了外送的按键。 「陈先生，您的餐点送到囉。」公寓楼下的外送员按了门铃喊道。 「我马上下去。」浩东慌忙打开锁出了门。 没多久，只听机车的声音一响，浩东提着一袋食物开了门回来，里面的排骨饭还是热的，从便当的隙缝中透出了几丝的蒸气，充满了滷好排骨的香味。 「味道……怎么样?」坐在餐桌两侧，浩东问辉南道。 「嗯…就是一般的排骨饭啊……」辉南想了半天，好不容易挤出了这几个字句。 「不是啊，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说什么好吃或者至少还不错之类的话吗?」浩东眼睛瞅着他的父亲：「唉…算了，反正爸的个性就是这样子，最起码你没有说难吃……。」 「说的没错。」辉南附和道，两个人继续动着筷子吃着热腾腾的排骨饭，家里面窗户是锁起来的，所以感觉不到外面当下的寒冷。 吃完了饭，浩东坐在了沙发上休息，而辉南走到了一旁的书房柜子前面，缓缓弯下腰来不知道在寻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只见辉南拿了一个厚重的本子从书房走了出来。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的一角，翻开了那本子静静地看着。浩东在一旁斜了一眼看着，禁不起自己的好奇心把身体往辉南的身边挪了过去。 「干嘛?」辉南转过头说道。 「我只是好奇爸在看什么东西。」浩东回答。 「你自己看了不就知道。」辉南说。 浩东凑近眼睛一瞧，原来辉南手上拿着的是一本沾了灰尘的旧相簿。浩东指着左上角一张团体照的照片问道：「这是什么照片啊?」 「这是我国中时候毕业旅行拍的班级照。」辉南回答。 「这是爸的国中照片?」 「怎样，有什么好惊讶的?」辉南不耐烦地说。 「那这里面哪一个是你啊?」 辉南指着第二排最中间一个戴着一顶鸭舌帽吐出舌头比鬼脸的人说：「这个。」 「欸???」浩东的表情满是惊讶：「爸以前原来是搞怪型的啊!」 「什么搞怪型?那是以前不懂事!」辉南脸颊微微泛红，讲话的音量也大了起来，一旁的浩东则是暗自偷笑了几声。 两人继续看着相簿里面的相片，一页翻过一页，有辉南高中时候的照片，也有刚接手他父亲渔夫那一天的纪念照，翻着翻着，原本面无表情的辉南嘴角也逐渐上扬起来，浩东看到了父亲久违的笑容心里也觉得很高兴。 「欸爸，这个人是谁啊?」翻到了一页，浩东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问道，照片里面的人是一个穿着高中制服的女生，她朝着镜头微微合拢着手笑着。 「这……」辉南瞬间瞪大了眼睛，接着他突然大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话音未落，辉南便生气地用力闔上那本相簿，里面的灰尘瞬间飞溅了出来，吓了一跳的浩东不小心吸了进去，忍不住打出了一个好大的喷嚏来。 「干嘛啦，怎么突然这样?」浩东相当不解父亲这个突然的举动。 「这你不用知道，少让我伤心!」辉南气冲冲地将相簿拿起到书房去把它重新收好，他说的这么一句话让浩东更加百思不得其解。 「爸，你干嘛这么气啊?」过了几分鐘后，浩东见父亲似乎冷静了下来，便开口问道。 「你迟早都会知道的，只是不是现在。」辉南说：「话说，我觉得是时候该带你去一个地方了。」 「什么地方?」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医生不是说过要我去一些有回忆的地方吗?」 「嗯。」 「朝潭村，你有听过吗?」辉南问。 「没有听过。」浩东回答道。 「那是我以前居住的地方，跟你爷爷奶奶他们一起的。」 「那是爸的故乡?」 「可以这么说。当时我看着你爷爷的背影长大，他是一个很厉害的渔夫，每年都能够收穫满满，相当了不起。我从小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就下定决心要跟他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渔夫……」辉南开始说起了故事：「后来国中毕业后，我就跟着他一起到外海去捕鱼，这是一种体验更是一种学习。」 「所以后来你就成为了一个渔夫?」 「嗯，在你爷爷用心的教导下，我终于成功地驾驭了那艘老渔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渔夫。」 「不过我都没看过你实际捕鱼的样子。」浩东说。 「废话!自从你出生后为了一个更稳定的工作，我选择离开了家乡，放弃了渔夫这个职业，带着决心来到了台北……」辉南继续说：「但你爷爷他不支持这个决定，他还说渔夫有什么不好的，收入稳不稳定那是渔夫自己的问题，不是渔夫这个行业的问题……。最后，我们两个闹翻了，你爷爷他还说了这辈子从没教过这么没有出息的小孩……。」辉南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结果我连我父母的葬礼的都没办法参加，也没办法回到那个村落。」说完，两人静默了好一阵子。 「所以说……」辉南直视着浩东的眼睛，那锐利的眼神彷彿回到他以前还是渔夫那时候的样子：「父母也都走了一段时间了，我想我该是时候回去家乡走一趟，那对我而言是个充满回忆的所在。」 「那就走吧!」浩东说。 「浩东……」 「既然是爸充满回忆的地方，那么就更没有理由不去那里了!」浩东高兴地说道。 「说的也是，那就这么决定了。」辉南又笑了，这次的笑容比刚才的还要更加地雀跃，更加地兴奋。 第三章：出发 天才刚明亮起来，浩东就已经忍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要到他父亲的家乡，心里面感到特别兴奋，昨天晚上他只睡了三个多小时，但现在的他依然是神气饱满，状态绝佳。 浩东简单穿了个裤子连牙都还没有刷便匆匆打开了房门快步来到辉南的房间。一打开房间，他吓了一跳：「爸，发生了什么事了?」辉南坐在自己的床上，整个枕头湿了一大片，他的表情相当惊恐。 「没…没什么。」辉南看到了浩东答道。 「这明明就有事，看看你的枕头!」浩东不信。 最后斗不过浩东的死缠烂打，辉南只好说道：「其实……我刚刚做了个梦……。」 「是什么样的梦?」浩东问。 「这个…其实我也说不太上来……。梦的一开始，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艘渔船上。那渔船是那么的熟悉，原来是我爸爸的渔船。海浪拍打着船身，朝阳把大海染成了一片橘红，我望向船头，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那是爸爸。』那个背影太好认了，那壮硕的背影肯定是爸爸，还是年轻的时候……」 「奇怪，那这样子怎么会让你吓出一身冷汗?」 「先听我说完。我好高兴，隔了许久我终于见到了爸爸，我们还没闹翻之前的样子……」浩东听着他父亲的话，频频点头着。 「但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我怎么忘了爸爸的长相?明明生活在一起了数十年，结果我突然就忘记了!我大喊了一声爸爸，他没有回头，依旧是那个在阳光照射下的背影。我再喊了一次，他还是继续望着大海，然后我再喊了一次，结果……」辉南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更加恐惧：「我再喊了一次爸爸，结果突然有一隻黑色的怪物从海平面上衝了出来，那隻怪物……好巨大……好黑暗……，他的身体是一堆黑色的触手构成的……，我看不到他的眼睛，我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眼睛!但我感觉得到他的邪恶……就如同他的身体一样黑暗……。我大叫了一声，我看着爸爸，他还是继续望着船头前方……。那个怪物向爸爸衝了过去，没想到爸爸仍然站在那个地方，没有任何动作。那个怪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瞬间，爸爸就在我眼前被那个怪物吞噬了……。」说到这里，辉南的全身开始颤抖着，那幕似梦非梦的经歷纵使已经过了半百仍旧感到惊魂未定。 「我不敢再做下去这个梦了，我惊醒了，如今我还是想不起来爸爸的长相。」说完，辉南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泪水。 「放心，这一切只是梦，你很快就可以想起爷爷的长相的。」浩东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安慰着自己的父亲。辉南看了看浩东，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知是希望还是无奈。 「好了，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快准备出发吧。」浩东说。 「也好，或许回老家去可以让我想起爸爸的长相。」 浩东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他打开了房门旁边立着的衣橱，里面有他最喜欢的几件衣服。他打开了衣橱，从那用衣架掛着的七八件得意收藏中挑了一件优衣库(uniqlo)的白色衬衫，他挑他的原因不是因为他特别贵，毕竟优衣库的服饰可不是那种主打昂贵型的。浩东挑这件衣服的原因是那是辉南在他十八岁那一年送给他的成年生日礼物。 衣服也都换好了，穿上袜子，浩东来到了客厅，听见他父亲还在房间里换衣服，等人换衣服的时候总是这么的枯燥乏味。浩东在客厅四周间晃，他来到了客厅最右边的那一个收藏柜，那是一个矮柜，在老旧的玻璃柜中摆了很多父亲以前在欧洲旅游时候的纪念品，有捷克的温泉杯、瑞士的铃鐺，还有在义大利买的蒙娜丽莎勋章。 他看了看柜子最上头，摆着的是几间中世纪风格的欧式小屋模型，这模型做得一点都不马虎，从墙上的蘚苔到石阶的细微裂痕，做得相当精緻，据说是当时辉南在德国旅游的时候用很高的价格买下来的。 浩东摸了摸那些模型，真的很精緻，他心里是这么想的。这时，辉南也换好衣服走了出来，打了个呵欠，他看到浩东摸着那几栋小屋。 「不要乱碰!」辉南大声说道。 「干嘛啦，爸!」浩东被突然的一吼吓得差点拍掉了其中一间蓝色的小木屋，幸好最后他有稳住。 「不要这样吓人嘛!」 「看你在那边碰我的收藏，我怎么可能不大声?要是你摔破了他，那可怎么办?那几间屋子可是……」 「可是花了你好多钱才买到手的，对吧?」 「知道就好。」辉南说。 穿好了鞋子，父子俩走出了家门。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我对于家里会有那么强烈的感受。」浩东在关上门前暗暗咕噥着，辉南不懂他的话，也只是当作没有听见。 「火车站，火车站!」浩东站在台北车站的大门前高兴地叫道，那蔚蓝的晴空将那车站的廡殿顶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是一个晴朗的一天。 「喂，不要乱叫啦，你是小孩子喔?」辉南赶紧拉住浩东。 「没有啦，只是很久没搭火车了。」 走进了车站，来到一楼的大厅，那大厅正上方的天井洒满阳光，让整个车站大厅不须过多的照明设备便觉得豁然开朗。 「今天要买到哪里的车票呢?」售票员询问。 「爸，那是要在哪一站下车比较快?」浩东转过头问辉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从那边搭过火车。」辉南耸了耸肩。 「不是啊，你自己说要搭火车的结果自己不知道在哪站下车?」浩东整个傻住，一个住在那边三十年的人居然不知道离那边最近的火车站。 「我还以为依照你那谨慎的个性总是会事先查好呢。」辉南一派轻松地说着，彷彿这件事是云淡风轻一般。 「真的是，我以为你会知道所以我才没查的!」 「那你这是在怪我囉?」 「不怪你还能怪谁?」 「我没有知道最近车站的义务啊!」 「你怎么能不知道最近的车站?」 「我就不知道啊，你能怎样?」 「我怎么知道你不知道，我能怎样?」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之际，一个声音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斗嘴：「不好意思，如果没有要买票的话请离开这里，后面还有人要买!」原来是售票台的售票员，她试着压抑自己的情绪相当克制地劝道。 「啊……真是非常不好意思!」浩东赶忙道了歉便拉了他父亲到一旁去。 「我想起来了。」辉南这时突然拍手叫道。 「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唉，算了。那最近的车站是哪一站?」 「痾，应该是杨梅，不对，好像是埔心车站的样子。但好像也不是，应该是富冈车站啦。但富冈怎么感觉怪怪的啊?那可能是……」还没等辉南讲完，浩东堵住了他的嘴。 「算了算了，我自己来查，那个村叫什么来着?」浩东感到很无奈。 「就是那个啊，朝…朝…朝什么村的……」 「不会吧，你连这个也忘记了?」 「啊，朝潭村啦!」辉南说。 「富冈啦，富冈。」浩东用手机查了一下说道。 「那就是富冈了，所以我刚刚说的也没错，就是富冈。」辉南得意地说。 「那你刚刚应该要肯定一点的说…….」浩东压住怒气，毕竟现在的父亲可是患有失智症的患者，必须要多体谅他一点。 第四章：火车上 从台北到富冈站只能搭区间车，浩东和辉南两人上了车，坐在离他们上车车门最近的那两个位子上，早上十一点二十分的列车上面没有像尖峰或者假日一样的人潮，车上还有几个位子是空着的。 列车缓缓地起步离开了台北车站的月台，过了板桥站后列车逐间爬出了地下，近中午时分的阳光纵使是晚秋也是一样的刺眼夺目。浩东跟辉南两人肩并肩第坐在彼此旁边，却安静得出奇，他们似乎一直没有找到话题的切入点。 通过鶯歌站后，浩东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问辉南道：「爸，那个朝潭村是个什么样的村落啊?」 辉南转过头，思索了一下，接着便说道：「这个嘛……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个很纯朴的小渔村，以一条商店街为中心，有杂货店，有蔬菜店……还有最多的就是卖鱼的店面了。」 「那那边的人主要都是渔夫吗?」 「嗯，主要都是渔夫，因为就是个渔村啊。」辉南半笑着，他似乎认为浩东为什么要问像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 「不过都已经过了几十年了，不知道现在村里面有没有不一样的地方。」 「一定有的啦，连台北这十几年来的改变都那么巨大了，更何况是几十年的地方。」浩东说。 「那可不一定，毕竟那个村落终究只是一个小渔村，又不是像台北这种大都会，几十年喔……说不定还是老样子。」 两人说着说着，列车已经跨过了新北的市界进入到了桃园，在铁轨上奔驰着，远方的山脉绵延着不知通向何方，原本的栋栋高楼逐渐变成了一副翠绿景观，几栋民宅夹杂在田野之间，为绿意盎然的大地点缀了几分色彩。 看着列车行驶在农田之间的轨道上，浩东说：「欸，爸!快过来看!」辉南回过头朝着浩东看着的窗户向外看去。 「怎么样?」 「有埤塘欸，爸。」浩东兴奋地说。 「埤塘又怎么样?」 「这是桃园的特色景观啊!」 「所以?」 「很有特色，不是吗?」 辉南听到这里，大笑一声，旁边的几个乘客看向了他们父子俩。辉南见状，赶忙调小音量，接着对浩东说道：「一想到这个埤塘啊，我就想到你长这么大了结果连游个泳都不会。身为渔夫的儿子，结果连泳都学不会，这像什么话啊。」 「我就怕水嘛，怕水就没办法游泳啊。」浩东心里头有点不是很高兴，他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解释道。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水!你看你以前学校的同学一个游得比一个好，在国中举办的游泳大赛每个人都奋力游泳，就只有你待在座位上，什么都没有做。唉，我做父亲的，看到这个实在是看不下去。」 「不会游就是不会游啊，像爸这种会游泳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怕水的人的辛苦!」浩东的表情越来越差，怒火正在身体里头窜动着。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找藉口!像你这种过度谨慎的个性，不只游泳，连脚踏车你都还是不会骑!」辉南也开始面露慍色。 「我就没办法，真的很可怕啊!」 「藉口一堆，你该改一下你这种个性，不然你将来什么也做不成!」 「什么?」 原本安静的第七节车厢顿时之间变成了吵架现场，四周的气氛相当火爆，一对父子在座位上的大声嚷嚷吓得同一节车厢的其他乘客纷纷站起身来移动到其他车厢去避难了。 「你们两个，再吵我就把你们赶下车去!」列车长接到了民眾的投诉，赶忙到了第七节车厢查看情况。一进入车厢，他马上看到了一对父子仍旧在互相叫骂，整个车厢都被他们的吵架声给覆盖住，所以他忍不住大声喝斥道。 听到了列车长的警告，浩东和辉南两人立马闭上了嘴，两人还连连向列车长致歉，而列车长又瞪了他们俩一眼后才转头离开。 「都是你啦，一直在那边大声。」等列车长走远，辉南暗暗责怪一旁的浩东。 「明明就是你，又挑起这个话题。」浩东压低音量，但他心中还是一肚子火。 「算了，我们都不要再吵了。」辉南说完后两人陷入了一段长长的静默。 区间车缓缓地在富冈车站的南下月台停了车，车门打开，伴随着气动阀的声音，辉南父子俩踏上了这个他们从来没踏上过的水泥地。看着列车的车尾灯驶离了富冈，这时辉南才脱口一句说：「到了，富冈。」 两人剪了票穿过了车站闸门，过了车站的正门出口。眼前映出来的，是一个普通的小镇，数栋两三层楼的建筑彼此紧密相连在了一起，一条笔直的双线车道从车站出发贯穿了整个富冈地区，像是这个城镇的主动脉一样，彷彿怦然有声。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浩东低头伸手看了看手錶，已经过中午十二点了。 「那不然我们就去吃个锅贴好了。」辉南伸手指向车站前的一家八方云集，里头的店员正煎着锅贴，那焦香的滋味从店内散逸到店外，隔着一条小马路，两人似乎也闻到了这股香气。 「好吧，反正先吃个午饭，吃完后再去朝潭吧。」浩东同意道，于是两人看了看有没有来车便一鼓作气横越了马路进了那家八方云集锅贴店。 「欢迎光临。」老闆说道。 「老闆，我们要十个咖哩锅贴，还要…痾…十个招牌锅贴!」 「还需要汤吗?」 「那就……来两碗酸辣汤!」 「好，餐点马上来!」老闆回应，那煎台上面的蒸气凝结在了中午微凉的空气之中。 「好饱好饱啊!好久没吃锅贴吃得这么饱了!」过了二三十分鐘，浩东出了店门，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后面的辉南将皮夹放回了口袋，随后走了出来调侃道：「结果最后又点了二十颗韭菜锅贴和十个泡菜锅贴，你是大胃王喔?」 「就太久没吃锅贴了嘛!」浩东的脸微微泛红。 「好了，我们走吧。」辉南说。 「嗯。」 第五章：朝潭村 两人徒步来到了车站最近的公车站，等了大约三十分鐘的时间，一台小巴进了站，那是富冈车站附近唯一的公车路线，幸好他有经过朝潭村，相当的方便。 「那个，不好意思……」浩东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在车门打开后询问司机：「……请问这台车有到朝潭村吗?」 司机听到浩东这么一说，眼睛微微睁大，接着回答：「有是有，但你们到朝潭村去是为了什么?」 「那是我爸的故乡，我们想回去看看。」浩东不假思索地说道。 「这样啊……」司机沉默了一会儿，他端详了眼前的这对父子，他们的眼神是认真的。「……有……这台车有到朝潭村。」司机想了半刻方才说道。 「是吗，真是谢谢你。」浩东和辉南两人投了钱上了车。 引擎轰隆作响，这台用了十年的小巴徐徐开离了富冈车站向左转入了那条贯穿富冈地区的交通要道。父子俩坐在离司机最近的两个位子，这趟车的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和一个老妇人。逐渐地，小巴窗外的风景从一栋栋的建筑物转变成了一亩一亩的田地，在一转眼间，田地又慢慢变成了长满杂草的草地。 「上大坡站到了喔，婆婆。」在中途的上大坡站，司机停下了巴士开了门，那个老妇人缓缓从座位上站起。 「谢谢。」老妇人拄着拐杖下了车。 等她下了车，司机关上了车门继续赶路。 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鐘左右，司机在一条马路的路旁停了车，跟辉南父子俩说道：「朝潭村到了喔，从那条小径走一下就到了。」 「谢谢司机大哥。」浩东道了谢，两人于是就下了车。 「欸，这个路牌都已经这么旧了都还没有换。」辉南在小径前的一个路牌前面停下来感叹道。路牌上的「朝」字已经被刮得模糊不清，整个路牌上面似乎积了一层的沙子和粉尘，顏色黯淡无光。 辉南再看了看通往村落的小径，这是一条狭窄到只能让机车行驶的柏油路面，上面画着的白线大多也已经剥落，整个路面龟裂了一块又一块，似乎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重新铺过这条马路了。辉南看到这个景象，忍不住再叹了一口气，浩东看着父亲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感。 「好，我们走吧。」辉南沉寂了一下子后开了口，于是他们父子二人便沿着那条四周长满长杂草的柏油小径开始行走。 「大家怎么都不整理一下这里，太杂乱了。」辉南一边走着一边抱怨道，而跟在后面的浩东也暗暗表示认同。 「怎么……怎么会……这样……。」来到了朝潭村的村子入口，眼前的景象有如一记重拳彻底击倒了长途跋涉而来的辉南。他顿时双脚无力，整个人一瘫软就贵在了那凹凸不平的碎石子上，任凭尖锐的石头稜角划破他的长裤，血从浅浅的伤口中渗了出来，但这不足以填补辉南那因为惊吓所褪去的惨白。 「怎么了，爸……」在后面的浩东看到父亲的跪倒在村子前面，着急地加快脚步。 「天啊……。」浩东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也不禁感到十分惊讶。 眼前的朝潭村荒芜人烟，曾经是村内最繁华的一条商店街如今杂草从街道路面的缝隙中丛生，四处散落着的都是沾着脏污的塑胶盒子和碎裂的玻璃片。两旁的商家灯火全无，每间店铺要不是拉下铁门，要不连铁门也没拉下，但店内早已经人去楼空。藤蔓攀附着商店街房屋的外墙，屋顶上面的瓦片不知已经从上头掉碎下来了多少片，几根路灯也不知被何时的强风给吹倒，倚在了村落内唯一的电器行上面。 辉南呆滞了许久，任凭浩东在一旁叫着他也都没有回应。过了好一段时间，辉南终于回过神来，他缓缓地站起身来，他发现自己的双脚在不停地颤抖着，他的眼睛睁地大大的，原本浮在他脸上的皱纹如今似乎变得更加深沉。用发着抖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烫，这不是幻觉，一座破败不堪的朝潭村正呈现在他的眼前。 辉南原本想要朝天空大叫，但正当他要叫的时候，他却发觉自己已经叫不出声音来了，他被那惊恐及悲伤给锁住了咽喉，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勉强从口中轻轻地说出了一句：「太惨了。」这句话不仅仅反映了现在的朝潭村，这也同时反映出了辉南内心无比的伤痛。 浩东站在他父亲旁边，他也不说什么，因为也没有必要也不能说什么，现在浩东明白，现在的他需要做的，便是陪在一旁的父亲身边，等着他自己克服这个关卡。 「没事了。」辉南说道：「我没事了。」 「那么……爸……」浩东小心地问：「我们……要回去吗?」 「等一下……我想要参观一下这里……。」辉南回答。 两人漫步在这座已经荒废多时的小村落中，走在这曾经热闹非凡如今却已物是人非的寂寥商店街之中。 「这间店啊，我原本记得是一间肉舖，每天早上这间店的大叔天还没亮就开着货车到内陆的批发商那边去批货。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批猪肉和鸡肉，不过有时候他心情特好，还会拿一些牛肉回来卖。那间店是这个村庄里面唯一的肉来源啊……」辉南指着一间招牌已经污损到辨识不清的店门前说道，而浩东则是连连点头。 「至于这间店啊……」辉南用他的手轻轻抚摸在了这间店外面的玻璃窗上，那窗户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灰，摸起来粗粗的。「这间店是村庄里面的杂货店，有卖很多东西，像是零食、饮料、文具……一堆都是在这里卖的……」辉南说着：「其中，这里面有一个店里面最多人想要的东西……」辉南将手指指向了贴在玻璃上面的一张很旧很旧的泛黄海报上：「看，就是这张纸上面的这个东西。」浩东顺着父亲的手指看向那个海报，那看起来是一颗很大很大的宝石，从褪色的情况来看似乎是一颗大红宝石。 「红宝石巧克力，那是它的名字。相较于店里面其他的巧克力，这种巧克力的价格是他们的五倍以上。我曾经花了我两个月的零用钱来买这颗巧克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较贵的关係，那颗巧克力吃起来真的很不一样……」辉南想着那颗巧克力，口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所以这个村落的小孩们都视这种巧克力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珍品。我还记得，我以前国小有一个朋友就拿着这颗巧克力去送给他喜欢的女生……」 「后来呢?」浩东好奇地问。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后来看他喜孜孜的模样，应该是那样吧……」辉南笑道。 看着父亲的笑容，原本紧张的浩东也因此而放松不少，于是他自己也开始到处去参观这个他父亲小时候成长的村落。 「原来这里也有一家书店啊。」浩东独自一人来到了一家小木屋的前方，那用来搭建屋子的木板有一些已经腐朽，似乎还能不时听到风吹着木屋而发出的嘎吱声响。浩东从破掉的木板中望向书店内部，发现大部分的书柜都已经是空的了，只留下了几本书散落在了店内的桌子或柜子上。 「那不是《我族的现代战记》吗?原来这间店里也有一本啊。」看着店内仅存的几本书，浩东时不时地点头着。 不知不觉间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这时浩东才猛然从观光的体验中抽身回来。 「时间也不早了，该是时候回去了。」浩东看着偶而透着一丝阳光的乌云天空这么说道。 「爸，该走了喔。」浩东大声喊着，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回应。 第六章：怪物 浩东的呼喊回盪在这座空虚的村庄，贯穿了每一条道路，包含那一条宽广的商店街。 寂静无声，连风也不再吹拂，海的声音被寂静所吞噬，没有任何的声音。 「爸!」浩东的呼喊声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急促，希望在吶喊过后会有一丝熟悉的声音回覆他。但跟他的着急相反，现在的村庄一片平静，肃杀地恐怖。 浩东开始奔跑，他拔起腿来狂奔，从村庄那不甚复杂的道路系统中不断奔走，穿越了那一条条的小巷弄，看过了那一家家店舖，他父亲的下落依旧不明。 浩东这下子更加着急了，泪水被激地从他的眼眶中夺路而出，任凭他不断地呼唤，辉南依旧没有任何的踪跡。 转眼间他回到了那条商店街，这时浩东忽然倒抽了一口气。商店街矗立的那家杂货店门口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刺眼但夺目，原本的建筑物被白光所包覆奇亮无比。而浩东看到了辉南正缓步走向了那一道白光，辉南的表情因为强光的照射所以无法看出，但从他的侧影隐约感觉得到他的空洞。 「爸!」浩东哭着叫道，原以为父亲会转头看向他，殊不知父亲却仍旧自顾自地走向了杂货店的亮光，对于浩东的呼喊没有丝毫的反应。 「爸!」浩东喊得更加用力，但父亲仍然继续沉默地走进了那道光之中。 浩东赶紧加快脚步试图拉住眼前的父亲，但辉南已经走入了光线之中，从光之中还传出了一声低鸣，那绝对不是幻听，那是一个令人恐惧的低鸣。 浩东晚了一步来到了杂货店，父亲早已经消失，眼前只剩下那一片难以直视的纯白。 「这……不是在作梦吧?」浩东语气微微颤抖，恨不得这一切都是梦境，这道光是假的，父亲也没有走进这道光，父子俩从来没有说要回到朝潭村，应该说父亲从来没有被诊断出有失智症。 浩东望着这白光，思索了许久，最后他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他要进去这道光，然后把自己的父亲给救回来。 「好，准备出发。」浩东纵使对于白光之后的世界感到害怕恐惧，但这次他选择摒弃一切的杂念，让勇敢战胜谨慎。为了他父亲，他需要这么做，不，他必须这么做。只有进去这道光，救回父亲，他才能将心中的重担放下，否则他将会一辈子感到后悔落寞。 下定决心后，浩东紧张地伸出了自己的左手，那是他的非惯用手，他缓缓将这隻手伸进了那道白光。好温暖，浩东一接触到了白光，下意识地暗暗惊讶。 「似乎没有问题。」浩东喃喃自语着。 接着，浩东便将右手，接着是左脚，再来是右脚和全身……。浩东一个接着一个慢慢地伸入，最后整个人终于融进去了，融入了这道既暖又亮的万丈光芒之中。 「这……这个是……。」不知何时浩东已经昏迷过去，但浪涛的拍打声让他逐渐恢復了意识。 「我记得……我穿过了……那道光……哇，好冰!」冰冷的水珠随着波浪飞溅到了浩东的身上，那是多么寒冷的一滴大水滴，浩东猛地睁开了眼睛。 「欸?」浩东难掩自己内心的感受，刚刚明明还是在一道温暖的白光之中，如今白光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似汪洋的地方。 浩东正要站起来环顾四周，一个重心不稳，他摔倒了。这时的他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艘用木头製成的小船上头，小船上除了有两支木桨以外就只有浩东一个人在，没有他的父亲。 站稳脚步后，他看着这个景色，一大片蓝灰色的水域环绕在木船四周，整个天空被乌云笼罩着，连一丝的光线都透不过那层厚重的灰黑云墙，整个水面也因此泛着黑，那是漆黑。水面上的波涛汹涌，一个接着一个，有高有低，有如一头头猛兽在水中翻腾，白白的浪花不断喷进了这艘木船，那股从水中透出了寒意在此时又更加地冰冷难耐。 浩东发着抖，冷风不断地夹杂着水珠朝他袭来，整个衣服被打得满身湿，放眼望去这个看似汹涌海面的景象往四周绵延，陆地似乎是不存在的奢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浩东感到忧虑，深层的地方更是感到无比惊惧。 天空开始下起雨来，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原本就已经险恶的水面被这暴风雨激得更加不平静，浪愈发凶狠，整个木船孤零零地座落于浪形成的囹圄中，一下衝高一下陡降，不时还可以听见低吼的雷鸣从远方传来。 「我该怎么办……。」浩东强压着自己内心的慌张，尝试让自己冷静思考。 「我要……找陆地。」浩东看着木船上仅有的两支木桨，他这么想着。 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直接向下劈在了浩东所乘坐的木船旁边，那道闪电白得发蓝，瞬间的力道将浩东和船激起，浩东再一次重重地摔在了船上，那闪电劈下来瞬间伴随着偌大的雷声，当下浩东的耳膜一阵剧痛，让他痛苦不堪。 紧皱着眉头，浩东好不容易又张开了双眼，这时他突然看到在这雷雨肆虐的群群猛浪之中，一个黑影正迅速的朝水面向上游来。 啪------一个物体从水底下衝了出来，浩东仔细一看，那是一隻触手，一隻被纯黑的毛所覆盖的大触手。在雷电交加之中，那触手一隻一隻地伸出了高低起伏的水面，每一隻都是那么的巨大，每一隻又都是那么的黑暗。最后，一个黑色的身躯终于露出了水面，在滂沱大雨之中，浩东看着离他不远的这坨庞然大物，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也找不到嘴巴。但那的确是个生物，而且是个活的生物。 「那个该不会是……。」正当浩东被眼前的这个物体震慑住之时，那个生物似乎也发现了浩东的那艘木船，它的触手和身体转向了浩东，从正面看去那生物又更加的乌漆妈黑，虽然没有眼睛，但从它那深黑色的皮毛中，浩东看见了，来自地底最深处的那股邪恶。 第七章：女勇者 那隻黑色的怪物看到了浩东的船隻，随后便高声嘶叫了一声，那声音向四面八方快速漫去，接着它伸出了那几隻黑色的触手往浩东衝了过去。 那怪物靠得越近，它的速度就越快，而船上的浩东看到了怪物向自己袭来，吓得两腿发软，动弹不得，只能准备任凭怪物的宰割。 「这下完了……。」浩东小声地说道，然后便将自己的双眼用力闭上，静静地等待自己和木船被怪物所吞噬殆尽。 怪物的触手张得更开了，露出它潜藏在黑色本体中的那个血盆大口，它吼叫了一声，接着准备将浩东吞入自己之中。正当浩东要被怪物吃掉之时，一个急促的噪音从空中传了过来，也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 紧张不已的浩东也听到了这个声音，那声音相当熟悉，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而且是很多次：「那是……螺旋桨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在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之中又蹦出来一个高亢的声音大声叫道：「看我制裁你，卡夫卡!」浩东抬头一看，从高空中有一个人影快速从像是飞机一样的物体中一跃而下，快速向下俯衝。浩东还没能仔细看清楚，那个黑色的怪物便将焦点从原先的浩东转向了那个向下的人影。它大吼了一声，随后便将一隻触手快速地朝那个人影的方向挥去。结果没过多久，只听那怪物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高频叫声，随后浩东就看到刚刚那隻挥出去的黑色触手被那人影硬生生地从中间劈成了两半，那长长地触手落入了水中，激起了好大一波的浪花。浩东暂且稳住了平衡，接着看到从怪物触手的伤口流出了大量黑色的液体，那黑色就跟它的身体一样如同无底洞般。 而这时，那个人影重重地着陆在了怪物的本体上头，快速行走在它的身体上，而怪物则疯狂地用它其馀的几隻触手意图将身上的那个人击个粉碎，但那人移动速度飞快，怪物没办法确实打中他，只能发出一个又一个的惨叫，震得浩东一人瑟瑟发抖。 而浩东虽然对于眼前的景象感到害怕，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仔细看了看奔跑于怪物身体上的那个人影，现在他离浩东更近了所以他能看得更加清楚。 她是一个女生，看起来年纪比浩东略大，但还算相仿。她留着一头褐色的鲍伯短发，发上看似镶了一个金色的发箍。她身穿一袭雪白嵌着金边的长袍，身上还穿着一副纯金的盔甲。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利刃，那刃上面似乎可以感觉得到刚刚她用来砍断怪物触手流下的那滩黑色血液。 女孩依旧巧妙地躲开了怪物的攻击，她在等待时机，一当怪物稍微感到疲惫而松懈之时，只见她又亮起了那把剑用力地朝怪物的另一隻触手快速砍去。随后又伴随着一阵怪物的尖叫，又是一大柱黑液喷溅进了原本灰黑的水面中。 正当怪物因为触手的伤正在痛苦哀号之际，那女孩锐利地目光迅速朝向了在船上的浩东，浩东看到女孩看向了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女孩看浩东一脸不知所措，便大声说道：「要活命的话就跟我走。」 浩东知道那女孩是来救他的以后便放心不少，但现在最主要的难关是该怎么样才能跟女孩会合，他没那个勇气去爬上那怪物的身体。 「我该怎么做?」浩东大声问道。 「等一下听我指示!」对方也提高音量回答道，这时那怪物又用了一隻触手想要攻击女孩，但女孩闪得很快，这次怪物又只打到了自己的身体，整个身体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而怪物在发出哀鸣之馀它的攻击力道和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血液不断从它的伤口中涌出。 那女孩看准了时机，便大声朝天空喊道：「老爹下来!」紧接着，原本的螺旋桨声变得越来越大声，浩东这时也看清楚了那飞行物体的样貌，那是一架老式的螺旋桨飞机，而站在飞机舱门前的是一个头顶着灰发，穿着相当正式的老人家。 看到了飞机接近，女孩又一次躲过了怪物的攻击。她随即叫了浩东道：「看着绳子，等一下要抓住它!」 话才刚讲完，从飞机上就拋出了一条看上去挺粗的一条粗麻绳。麻绳向下垂到了浩东的船前面，而浩东二话不说赶紧抓住了那条绳子，用尽他仅存的力气死命地握着绳子没有放开。 一道闪电又划破了天际，怪物的触手又被女孩砍断了一隻，这下子怪物停止了对女孩的攻击，叫声相当悽厉骇人。 「走了老爹!」看到那怪物已经放弃了攻击，那女孩便果断地朝那绳子狂奔，一跃之下，她轻松地抓住了那绳子，而老人见状便开始将绳子拉了上来，飞机也快速地飞离了这区沉浮着怪物血液的混浊水域。 浩东上了飞机，坐在机上的地板上，他大口喘着气，刚刚的一切令他感到头晕目眩。而那女孩子坐在浩东的旁边，没有讲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浩东稍微喘过了气，他看着飞机前面，那是一个男人和刚刚的老人家正分别坐在正副驾驶座上驾驶着这台螺旋桨飞机。外面是上万英呎的高空，原本还是雷雨交加的天空不知何时变得湛蓝无云，阳光从上面倾泻而下。浩东看着一旁坐着的女孩，激动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 只见那女孩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我的名字叫卡莲娜，卡莲娜.戴斯奇。我在飞行的途中听到了卡夫卡的叫声，我就想应该有人有危险了所以赶紧飞了过来，果然就发现了你……。」 「卡夫卡?」 「对，就是刚刚想要袭击你的那隻黑色怪物。我们这里的人都叫他卡夫卡。」 「所以……这里不知你一个人?」 「当然，不是还有前面的吉田老爹还有杰特吗?」卡莲娜说。 「所以只有你们三个?」浩东很认真地发了问，卡莲娜听到这番话，忍不住笑道：「怎么可能!我们这里住着的可不只我们三个，你还真是好笑欸，浩东。」 「你怎么知道我叫浩东?」浩东很是惊讶，因为他明明没有告诉卡莲娜他的名字。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可是卡莲娜.戴斯奇，我无所不知。」卡莲娜半打趣地回答。浩东原本想要追问下去，但他后来想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飞机逐渐降低了高度，偶尔几朵白云从飞机底部缓缓飘过。 第八章：螺旋桨飞机 「浩东，你快看，我们快到薛尔特镇了。」卡莲娜摇醒了沉睡中的浩东然后指着地面说道。浩东被这么摇醒，头还有点晕晕的，他不情愿地打开自己原本惺忪的睡眼。他顺着卡莲娜的手指方向望去，在远处那是一座看上去有一点规模的小镇，而小镇中央有一栋塔楼，似乎是镇上最高的建筑物。螺旋桨飞机缓缓开始降低高度，速度也放慢下来。 「所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浩东问。 「没错，我、吉田老爹、杰特和其他很多的好朋友们，我们都住在薛尔特。」卡莲娜回道。 太阳已经升过了最高处现在正慢慢的往下降落，下午时分的阳光洒落在薛尔特上，这个被广大青青草原包覆着的镇在阳光反射下映照出了耀眼的光芒。飞机穿过了一片薄薄的白云，他们快要降落了。 「杰特，这次要不要换你降落看看?」原本坐在驾驶座上的吉田老爹转头问一旁的杰特道，他是一个留着暗褐色短发的年轻小伙子。 「不好吧吉田先生，这是我第二次的飞行而已欸。这样子不怕会出事情吗?」杰特紧张地问道，没想到吉田老爹只是哈哈大笑了一下，接着便说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降落这台老古董是在我第一次飞行的时候，那时候我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祖父就直接放手给我操控。你看，我这不就没死还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不?」 杰特听完老爹的话后，心里头似乎放心不少，于是他回答：「好，那我可以来试试看。」 「这样才是我的乖姪子。」吉田老爹高兴地说，一把搂住杰特的肩膀。 「卡莲娜小姐还有浩东少爷，等一下降落的时候可能会有点颠簸，请两位抓稳了。」吉田老爹向后面喊道。 「知道了。」卡莲娜回应。 「这里有安全带吗?」浩东问。 「怎么可能。不过这里倒有一条粗麻绳，你要吗?」卡莲娜说，一边把刚刚那条又粗又长的麻绳拿在手上。 「不……不用了。」浩东苦笑道。 薛尔特镇离的越来越近，而整个镇随着飞机的高度降低也越来越大。 螺旋桨的声音传到了镇上，不分男女老少，好多的人都走到了户外往天空抬头看去。 「大家，我们回来了!」飞机飞在镇中心的上空，卡莲娜一手抓着机身，将头探出飞机外，另一隻手朝着底下的镇民们挥舞着，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浩东从飞机窗外看去，那些镇上的人们看到卡莲娜挥着手，也纷纷热情地朝着飞机挥手，不时还可以听见小孩子们兴奋的叫声。 飞机这时的高度已经仅仅是略高于镇上一般平房而已，那是一栋又一栋的欧式建筑。镇上的乐团表演声彷彿从那嘈杂的螺旋桨旋转声中听见，真是个热闹的小镇，浩东心想。 「好，杰特，就是那个地方了，准备降落了。」吉田老爹指着前面草原中央的一条黄泥路指示道，杰特紧抓着操控桿，手心不停地留着手汗。 「抓紧了，各位。」老爹大声地说，后面的浩东和卡莲娜也都尽可能握住飞机上坚固的部位准备降落。 飞机在低空飞越小镇中心后来到了镇旁的草原空地上空，吃力地对准了那条凹凸不平的砂石路，杰特深吸了一口气，接着慢慢将操控桿下压，机头微微朝地，浩东看着机舱前面，内心感到忐忑不安。 三十英尺，二十五英呎，二十英尺……。 「就是现在，把机头拉高!」吉田老爹说，而听到他这么一说，杰特赶紧把操纵桿急速上拉。 「等等，这样太多了!」吉田老爹大喊道，但已经太迟了，机尾还是擦到了那条跑道，整个机身重重地落了地，一瞬间的疯狂晃动震得浩东一不小心大叫出声，一旁的卡莲娜则出奇的冷静直视着前方。 飞机落地后快速地减了速，机尾因为刚刚的碰撞磨着佈满大大小小尖锐石头的道路而裂出了一个大洞，原本好好的机轮也因为重落地的瞬间而断裂，最后整架螺旋桨飞机靠着机腹和地面的摩擦力勉勉强强停了下来，机身下还冒出了一阵白烟。 「我……表现得……还可以吗?」杰特瘫在副驾驶座上，心脏还在大力地跳着。 「新手的标准而言……算了，勉强及格吧。」吉田老爹说道，原本戴着的眼镜被刚刚的着陆弄掉在地上，镜片摔了个粉碎。 「怎么样，后面的小姐还有少爷都还好吧?」老爹这时回头看看后座的两人。 「没事。」卡莲娜说。 「没……没事……大概吧。」浩东惊魂未定地说道，庆幸自己平安地降落在地面上了。卡莲娜看到浩东的模样，遮着自己的嘴巴轻声笑着。 「哇……这次看来要修不少天了……。」在机外，吉田老爹仔细端详着眼前这台已经受损严重的飞机，拿着一片遗落在着陆点的机尾残骸叹气道：「杰特，等等跟我去镇上的商店一趟，我们一起来修这台破铜烂铁。」 「请两位先回宅第休息吧。」吉田老爹转身向坐在草原上的浩东和卡莲娜恭敬地说。 「好，老爹加油喔。」卡莲娜说。 「走吧，浩东。」还没等浩东答覆，卡莲娜右手拿着那把前不久砍了卡夫卡的剑，一把抓住了浩东的左手，一起回家。 「卡莲娜的家不是也在镇上吗，那为什么不跟着吉田老爹他们一起走呢?」走在草地上，浩东疑惑地问卡莲娜。 「喔，老爹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在小镇的南边，那里是薛尔特的商业中心，而我的家在小镇的北方，是个很舒服的地方喔。」卡莲娜说。 「原来如此。」 走了没几分鐘，原本从上空越过的薛尔特镇出现在地平面上，从地面看过去，那一栋一栋的建筑櫛比鳞次地矗立着，从左到右，似乎看不到这个镇的尽头。 「薛尔特镇比我从空中看得还要更大欸……。」浩东说。 「是啊，我不是说过吗，这里住了很多人。」卡莲娜走在一旁说着，微风吹拂着草微微摇曳着，那是一阵好乾爽的风，浩东已经很久没有吹过这种舒服的风了。 第九章：卡莲娜的家 「到了喔，我的家。」卡莲娜停在了一条石头路前面的一栋半木结构式住宅前面，不过到头说来这里全部的建筑都建在好多条不同的石头路前，而且住宅的建筑也基本上都是半木结构的样式，木头製成的房屋骨架裸露在外，让墙面上的木格清晰可见。 「真是漂亮的建筑。」浩东驻足在这栋米白色墙面的建筑前面发自内心的讚叹道。 「真的吗?你觉得漂亮啊。因为我已经住在这里很久了，所以这种房子外观我觉得没什么特别的。」卡莲娜一边说着，一边解开长袍里侧口袋的钮扣掏出了口袋内的一把钥匙。她将那把泛着亮银色泽的钥匙插进了房门上那道老旧的锁头中。 「我回来了。」卡莲娜旋开了锁打开家门朝着房屋里头喊道。 「还有其他人跟你住?」浩东问。 「理论上来讲没有，我已经从父母那边搬了出来，现在独自一人在这一个房子内生活。」卡莲娜说道。 关上门后，卡莲娜让浩东先做在一楼客厅的长椅子上休息，自己一个人则进去了旁边的厨房。她打开了水龙头，更正确而言是一个像是管子的东西，从管口的地方涌出了一柱稳定的水柱，卡莲娜把手上的剑放在厨房的凹槽中，接着用喷着水的管子对准剑的利刃冲洗着，设法洗去那些乾掉的卡夫卡血渍。 这时的浩东坐在那张长椅上，卡莲娜的家中没有柔软的沙发，浩东所做的长椅也是木头做的，上面铺上了一层羊皮稍微增加了舒适度，但整体坐起来还是很硬。浩东望着客厅的四周，只有门口的两侧有各盖一扇窗户，是那种四个格子可以推出去的传统窗户。室内的墙壁有用水泥涂过，跟室外一样是接近米白的顏色。这里没有装冷气机，但有一座木头电风扇立在客厅的角落，不过那电风扇没有插头，似乎要仰赖从窗户吹进房间的风推动其转动，看来是没有什么实际的功用，要不是现在的气温没有很高，浩东肯定是要热昏在这里的。 浩东摸着长椅前面的桌子，桌面有被刨过，摸起来没有一般木头的凹凸，反而有一种很光滑细緻的触感。 「浩东，你想要喝茶吗?」厨房里的卡莲娜似乎是已经把那剑清洗乾净了，于是她就回头询问坐在客厅的浩东道。 「可以啊。」 「那你想喝什么茶，红茶，绿茶，乌龙，还是铁观音?」 「铁观音。」浩东回答，平常他被询问要喝什么茶，通常就会被问前面三种居多，今天听到卡莲娜家有铁观音，他觉得很是稀奇。 大概过了十几分鐘左右，只见卡莲娜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的手里提着一个茶壶，茶壶的盖子附近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气。她把茶壶轻轻放在了那张长椅前的桌子上，然后又迅速回去拿了两个小茶杯放着。 「我先去一下楼上，马上下来。」说完卡莲娜就走上了客厅角落的那个木造楼梯上了二楼去，留着浩东一人坐在长椅上看着茶壶发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又过了一下，卡莲娜从楼上下了楼梯回到一楼的客厅，原本穿着白袍和金色盔甲的她如今已经换上了一袭素色的紧身阔摆连衣裙，似乎是当地的传统服装。 「来，喝茶吧。」卡莲娜坐到了浩东的身旁，她身体往前倾伸出手拿起了茶壶，一旁的浩东想要伸手帮忙。 「不用啦，你坐着就好，来者是客嘛。」卡莲娜说，她稍微掀开了一下茶壶的盖子，确认茶汤的色泽。 「嗯，应该是好了。」卡莲娜微微点头着，接着便把盖子盖上，一手顶住盖子一手拿起茶壶的握把靠近旁边的茶杯。 她将茶壶微微向茶杯倾斜而去，瞬间泡好的茶水从茶壶的弯管流出注入了桌上的茶杯，那倒茶的声音是如此的清脆悦耳，浩东很喜欢听这种声音。 「来，这是你的铁观音。」卡莲娜将其中一杯的铁观音递给了浩东，浩东接过了茶杯看着倒在茶杯的铁观音。清澈的茶汤反照着金黄的色泽，馥郁芬芳的焦糖香气顺着茶的蒸气而上，还没喝茶，嘴里就浮现一种甘甜的香味。 「浩东，为什么你会在那个湖中央?」一边喝着铁观音，卡莲娜问浩东。 「那是一个湖?」浩东惊讶道，他一直以为那是一座大海。 「那当然是湖啊，它叫做梅墨尔湖，这座城镇也在这座湖的旁边。」 「所以我刚刚看到依着草原的大海原来也是梅墨尔湖的一部分啊。」 「是啊。」卡莲娜说：「看来你不是这附近的人，我说的对吗?」 「嗯，我原本是台北人。」浩东说。 「台北，我有听过，只是我没到过那里就是了，那边好玩吗?」卡莲娜好奇地问。 「痾，生活久了就觉得那边很无聊，而且住在那边压力还蛮大的。」 「这样啊，台北听起来好像也没有什么。」卡莲娜说：「那你一个好端端的台北人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还是在梅墨尔湖的正中央?」 这时浩东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到现在都还是下落不明。 「我原本是想要去找我的父亲，他走入了一道很刺眼的白光中，我赶忙跟了过去也一起进入那里头。结果不知怎的就失去了意识，等我醒了过来，就发现我独自一个人待在湖上的一艘木船中。接下来的事情，你大概就知道了……。」浩东说着，眼神中充满着悲伤和忧虑。 「这样啊……。」听到浩东的经歷，卡莲娜也沉默了下来。 「那个……卡莲娜……。」浩东打破了沉默。 「嗯?」 「为什么……你要救我?」 「看到人不是都要救的吗?」卡莲娜不解地问。 「但……那怪物……很恐怖……。」 「你说卡夫卡吗?」 浩东点了点头。 「那么恐怖的生物在那边……换作是我......我可能没有勇气去……救人。」浩东说。 「因为你很像。」卡莲娜这时语气转趋温柔。 「我很像?」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认识的某一个人。」 「因为长得很像就要救我?」 「那个人必须要由我来拯救。」卡莲娜说。 「但你当下不会觉得很恐怖吗?」 「恐怖固然恐怖，但这也是我的使命。我必须去做。」 「那个人有这么的重要?」 「他相当的重要，对我而言……。」 不知不觉间原本盛的满满的茶壶现在已经乾涸，喝完了最后一杯的铁观音，卡莲娜把茶杯和茶壶放回了厨房，接着走出来提议道：「浩东，你想不想出去走一走?我可以带你认识一下这座薛尔特镇喔。」 「好啊，什么时候出发?」 「就是现在。」 第十章：薛尔特 「搞不好还可以碰巧遇到你的父亲呢。」卡莲娜锁上了门跟浩东说道。 「是啊……大概吧……。」浩东是多么的想要寻回父亲，但这机会是那么的渺小。 「走，我们先去市场一趟，我想先买个东西。」卡莲娜说，而浩东也表示同意。 两人走在薛尔特镇的石头路上，这石头路是用鹅卵石铺成的，路面有被削过因此不是凹凸不平的，反而给人一种光滑细緻的感觉。走在路上，浩东看着道路两旁的建筑，还真的统一都是像卡莲娜家一样的半木结构式建筑，不明讲还真的有一种来到欧洲的味道。 「卡莲娜……」 「嗯?怎么了?」 「不知道这问题合不合适，但……你应该有父母吧?」 卡莲娜听到了这个问题，她愣了一下看着浩东，浩东以为她生气了，微微地低下头来。谁知卡莲娜随后大笑了几声，接着说道：「这是什么问题嘛!如果我没有父母的话，我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你真的很好笑欸。」 「不是啦……我是说你父母现在还在吗?」 「喔，他们都很健康啦!我只是单纯想要自己一个人搬出去住而已，想当时我说我要搬出去，我父亲还一直不肯放我走呢!」卡莲娜微笑地说道。 「这样啊，呵呵。」浩东也笑了。 「那浩东呢，我还没听你讲过你的母亲呢。」卡莲娜接着问道。 「其实……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浩东突然停下脚步：「她，我的母亲，生了我之后就死了……。」 「喔天啊……。」卡莲娜摀着嘴：「我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了?对不起。」 「没事啦，其实这也不需要道歉。我对于我母亲的认识也就只有到这里而已，我父亲都不肯跟我说母亲的其他事情。」浩东说：「他可能是怕讲了之后会难过吧。」 「我可以理解你父亲的想法。」卡莲娜说，两人又继续朝着市场慢慢前进。 「卡莲娜!」两人途中经过了一座公园，那是薛尔特镇上最大的一座公园，在满地的绿色草皮上种植着一棵又一棵的巨大树木，那粗壮的树干支撑起了大片的绿荫。而突然从公园里头传来了几个人的呼喊声，那是小孩子的声音。 卡莲娜和浩东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原来是一群当地的孩子向他们跑来，他们其中一人正拿着一颗用树枝编织而成的球。 「卡莲娜，要不要过来一起踢桑可?」那个拿着球的小孩子问道。 「今天天气很好呢，那么难得就来踢吧!」又有一个小孩从旁说道。 「对啊，卡莲娜，一起来踢球!」这时换全部的小孩子一齐求道。 「可以等下一次吗?我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办，拜託了!」卡莲娜双手合十腰微微弯下故作一个可怜的样子向孩子们求道：「下次想踢多久我都可以喔!」 「好可惜喔……。」孩子们集体感叹道。 「话说，这个人是谁啊?」那个拿球的孩子发现了站在卡莲娜旁的浩东，他指着浩东问道。卡莲娜向浩东使了一个眼色，而浩东也看到了，接着便说道：「痾……这个嘛……我就是……那个……在什么湖的被什么……卡夫……什么的袭击，然后卡莲娜就……。」浩东支支吾吾地，一旁的卡莲娜听得摸不着头绪。 「所以说，哥哥你就是卡莲娜的男朋友对吧?」拿球的小孩调侃道，一旁的孩子们也都发出欸的声音，让浩东跟卡莲娜两人霎时满脸通红。 「波特，你不要闹了!」卡莲娜对着拿着球的小孩训斥道，她的脸也因此更加透红。 「脸红就表示有诡喔，卡莲娜有了一个男朋友!」波特继续说，脸上浮出了邪恶的笑容。 「死波特，看我怎么教训你!」卡莲娜气得牙痒痒的，说着就要朝波特呼过一巴掌，要不是浩东在旁及时用手抓住了卡莲娜，不然她还真的要打到波特了。 「好啦，波特，你不要闹了啦。每次你都惹卡莲娜生气。」站在波特一旁的安德鲁上前劝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波特摆出了一副很可怜冤枉的表情，卡莲娜看了很生气，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一把拉住了浩东离开了。 「抱歉喔，让你看到了出丑的画面。」继续前往市场的路上，卡莲娜向浩东道歉。 「没事啦，孩子们不都这样嘛。」浩东说：「我小时候的朋友也有向波特这种人啦。」 「其实波特这孩子并不坏，我跟那群孩子们也都玩得很开心，只不过波特有时真的会让人感到很生气。」卡莲娜说。 市场的叫卖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这是黄昏市场刚开张的声音，卡莲娜和浩东加快了脚步。 「老闆，今天这个马铃薯很便宜的。」一个市场的小贩正在向一个人推销自己摊位的商品。卡莲娜快速通过了那个摊贩，而浩东原本向驻足看个究竟，但他看见卡莲娜走远便也快速跟了上去。 「扶桑阿姨。」卡莲娜停在了一个摊位前面，那家店用深紫色的帆布包着，帆布顶悬吊着一个白色的灯泡。店里头的女老闆看见是卡莲娜，赶紧走上前去招呼。 「卡莲娜，好久不见了。」 「也不过才一个礼拜而已，哪来的好久?」卡莲娜笑道。 「你这个性，我都不知道明天可不以看得到你呢!」扶桑也笑了起来。 卡莲娜接着把浩东介绍给了扶桑，而浩东和扶桑也互相问候了一番。 「那么大小姐这次来是想要做些什么呢?是要我帮忙把那把剑磨得尖锐一点?」扶桑问。 「不是，我来是想要再买一把剑。」卡莲娜说。 「这就奇怪了，我这里的剑没有一把比你的那把好，你那把啊可以说是整个镇，不对，世界上最好的一把剑了。」扶桑说。 「我是要来买给浩东的。」 「喔，原来如此，毕竟跟着你可是很容易遇到危险的。」扶桑笑了一下，接着又继续问道：「那不知道这位少爷需要的是哪种样子的剑?」说完扶桑摊开了她店中最好的几把剑在摊位的桌子上，每个都长得奇形怪状。 「少爷，您喜欢哪一种，儘管挑，都是一样的价格的。」 「你觉得呢，卡莲娜?」浩东向一旁的卡莲娜寻求建议，卡莲娜看了这几把剑半天，最后她指着最右边那一把看起来生了锈的短剑说道：「这一把好了。」 「喔，真的是这一把吗?」扶桑问。 「对，就这一把了。」卡莲娜的眼神很坚定。 「嗯……算你有眼光，一般人是不会知道这把剑的好的。」扶桑嘴角微微上扬，接着她就把这把短剑用布料包好，系上了丝带，然后把包装好的短剑交到了浩东的手上。 「一共是三阿克巴。」扶桑说。 卡莲娜付了钱，扶桑接了过去然后缓缓说道：「有空还要再来喔，如果还来得了的话……。」 「这不就是一把普通的短剑吗?」浩东一边走着一边问卡莲娜。 「那是你还不知道这把短剑的厉害。」卡莲娜卖了一个关子，任凭浩东追问她也始终不讲明白。 「我们回去前再去一个地方。」卡莲娜说。 「是什么地方?」 「你跟我来了就知道。」 第十一章：坦布罗 「所以说我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啊?」浩东问着走在前面的卡莲娜，她走得好快，浩东也加快自己的脚步才能勉强跟上她。 「就说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了。」卡莲娜还是没有明确地回答。 走着走着卡莲娜突然弯进了一条更窄小的石头路，宽度大概只能同时让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并排而行，一般的车子是进不去那条石头巷子的。 继续沿着那条巷子走着，原本还是平坦的路面现在却颠簸了起来，而且开始逐渐的上了坡道。卡莲娜的走路速度丝毫没有减慢地爬着这个很窄的石头坡道，后面的浩东开始感到喘，他向卡莲娜喊道：「喂，不要走那么快嘛!」卡莲娜听到浩东的呼喊，这才停下了脚步，往回头看着浩东道歉：「不好意思，你应该早点跟我讲的。」 稍微休息完后，浩东和卡莲娜又继续沿着上坡而去。原本还待在平地的，如今已经爬上了一个山丘的半山腰。浩东往回头看去，太阳已经开始逐渐的西沉，天空从湛蓝渐渐染上了黄橙，整座薛尔特镇的民宅现在都在浩东的脚下，只有那一栋鐘塔的时鐘还与他的视线平行。 「我们到了吗?」浩东问道。 「快了，再一下。」卡莲娜回答。 又爬了十分鐘，原本的石头路面也不见了，留下来的只有被不断地踩踏而在草地上形成的泥土路面，原本一旁还有满多树木的如今也只剩下草草一两棵而已。 「我们到了。」卡莲娜这时突然说道。 「这……这是什么地方啊?」浩东眼光望向前方，吃惊地说道。一栋看起来很古老的中世纪建筑矗立在这座山的山头，外观模样有点像是以前的一个小城堡，用石头堆砌而成的墙壁现在爬满了各种植物，而墙面也能从植物的缝隙中看出不少深浅不一的裂痕。这个建筑的顶端有一个塔楼，在斜阳的照射下显得分外沧桑。卡莲娜和浩东走到了建筑物的入口，这入口的木门已经被蛀虫腐蚀殆尽，如今只剩下几片残渣散落在入口的地板上。 「这里是神住着的地方，我们这里都叫他坦布罗。」卡莲娜说。 「所以这是一个庙?」浩东问。 「庙?可能吧，如果那也是给神住的地方的话。」卡莲娜回答。 两个人走进了坦布罗，脚底下的碎石子被踩踏出清脆的声音。进入了建筑物里面，浩东这才发现坦布罗没有任何的天花板，沿着建物中央的长廊行走，两旁设立了一座又一座的人物雕像，每一个都已经年代久远，有一些雕像甚至还断掉了手臂或脚趾。 「这些雕像据说是最早来到这个地方的祖先们所建造的，每一尊雕像都代表着村庄的一个角落。」卡莲娜解释道：「不过现在也已经很少人来这里了，所以也没有人认真地想要把这些破损的部分修復起来。」浩东走在后面，看着这些雕像叹息道：「可惜了这群雕像。」 「来，就是这里。」卡莲娜停了下来。 「这个是……。」浩东看着眼前巨大的雕像，他差一点无法开口。 一个栩栩如生的大型卡夫卡雕像正竖立在坦布罗的正中央，这尊雕像是用大理石去雕塑而成的，外表少了原本卡夫卡那令人畏惧的黑色，但从那白灰色的作品中似乎还能透出一些绝望和恐惧。这尊卡夫卡雕像有一隻触手掉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好几截，已经有藤蔓开始附在雕像的四周准备向上攀爬延伸。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卡夫卡的雕像?这里不是……神住着的地方吗?」浩东惊讶地问道，嘴巴因此而结结巴巴的。 「因为卡夫卡就是我们的神。」卡莲娜表情严肃地说。 「卡夫卡是……神?」浩东这下子又更加的吃惊了，他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雕像，那的确是之前在湖上准备袭击他的怪物，怎么会，它怎么会是神? 「在我们的传说中，卡夫卡原先是建立起这个世界的神，祂们构筑了这片草原，这个城镇，我们的祖先受到了卡夫卡的指引陆续来到了这个地方居住，日子过得可以说是相当安逸。」 「那这样子的话，你刚刚不是才弄伤了一隻卡夫卡，那这不就是在伤害神吗?」 「那也没办法，因为卡夫卡攻击了你，我才必须要这么做。更何况，世界上还有更多的人有着信仰却仍然到处烧杀掳掠。以神之大爱为骄傲，实际上却到处夺取别人性命，我说，如果连这样子的人都可以得到宽恕，那么我这种情形不也是类似如此的吗?」卡莲娜说。 「不过，我也已经不认识卡夫卡了……。」 「怎么了?」 「没有啊，没事。」卡莲娜慌慌张张的，刚刚的自言自语似乎被浩东听见了。 说完，卡莲娜拿出了几个贝壳放在了卡夫卡雕像前的地面上，贝壳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回盪在整座坦布罗间。 「亲爱的神明啊，卡莲娜.戴斯奇在这边向您祷告……。」放完贝壳后，卡莲娜将双手合拢，眼睛微微闭上，小声地在雕像前向祂祷告着。一旁的浩东看着祷告中的卡莲娜，又看向那一尊偌大的雕像，他也将双手合十，默默地些微弯下了腰，对着雕像静默不语。 离开了坦布罗，卡莲娜和浩东下了那座山丘回到了镇上，这时的太阳已经几乎要落到地平面之下，街上穿杂在行道树间的煤油灯也被依序点亮，整个小镇已经准备好要迎接夜晚的到来。 「欸，卡莲娜小姐!」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正要回家的卡莲娜和浩东身后传了过来，两人转过头一瞧，原来是吉田老爹跑了过来。 「怎么啦老爹?飞机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卡莲娜问，看着吉田老爹身上的衣服沾了很多灰尘还显得有点邋遢。 「托卡莲娜小姐还有浩东少爷的福一切都很顺利，零件也都有着落了，只是要修好飞机让它再度飞起来可能还要花很长一段的时间。」吉田老爹说。 「这样啊，那看来短期内我不能再体验空中翱翔的感觉了呢!」卡莲娜笑道。 「先别说这个了，小姐。」吉田老爹说：「长老要我转告您来参加今天晚上在镇民广场举办的晚宴……」吉田老爹把目光转向了浩东：「而且长老指名浩东少爷也要跟着一起去。」 「我也要一起去?」浩东感到十分惊讶，自己跟那个什么长老的也都不认识，为何他要邀请他一起去参加那个晚宴? 不过想归想，在镇上长老的邀约之下，卡莲娜和浩东两个人就前往了薛尔特镇的镇民广场去参加那场晚宴。 第十二章：舞蹈会 从坦布罗所在的山丘走到薛尔特镇南方的镇民广场大约要走个三十分鐘左右，这个广场比之前的公园还要大，地板跟路面一样都是用削磨过的鹅卵石所砌成，整个广场呈完美的正方形，四周是镇上的主要建筑物，包含镇公所、镇议会和镇上唯二的博物馆。一株一株的柳树生长在建物前方的人行道，将灰色的广场外框涂上了一层青绿色。 「这个广场好大。」浩东讚叹道，他们两人走到广场的时候天已经几乎完全黑了，许多的亮星在夜空中闪烁，只剩下接近地平面的天空还残存一丝丝地太阳馀光。 现在的广场上聚满了人潮，全镇上超过一半以上的人都来到这里凑一下热闹，镇上最大的乐团也驻扎在了这里，只见一个人拉着手风琴，在手风琴手旁边又有两个拿着小提琴的，再旁边的是一个拿响板的，而在这些人前方的则是一位钢琴手，他坐在一架平台钢琴前方弹着琴。这样子的乐团配置浩东是第一次见到，虽然他很少去听音乐会，但手风琴配钢琴的组合还真的是挺少见的。 「卡莲娜!」一个妇人看到卡莲娜，高兴地朝她走去。 「桑迪姑妈!」卡莲娜看到是许久不见的桑迪姑妈，也高兴地挥手道。 「唉唷，我可爱的卡莲娜，最近怎么都没来姑妈这里?我很寂寞啊。」桑迪姑妈 一副哭诉样的跟卡莲娜说。 「不是还有提姆姑丈在吗?哪会孤单呢?」 「唉唷，你又不是不认识你姑丈，那个人，真的很没趣!」姑妈趁机向卡莲娜发了一下牢骚。 「喔，也是啦。跟姑妈相比姑丈就比较内敛许多。」 「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姑妈笑道。 「咦，卡莲娜，你旁边这位帅哥又是谁啊?」桑迪姑妈看到了浩东，笑瞇瞇地问道。 「啊，他的名字叫浩东，浩东，这位是我的姑妈。」卡莲娜说，浩东点头向桑迪姑妈致意，而姑妈也笑笑地点头回礼。 「喔，该不会他就是那个突然出现在湖面上的少年吧?」桑迪姑妈问。 「是啊。」卡莲娜回答：「不过姑妈你怎么那么清楚啊，我应该没有跟你提过这件事情才对啊。」 「唉唷，这事情已经传遍了半个薛尔特镇了。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了，还不都多亏你那个吉田老爹四处向镇民宣扬这件事情!」 「老爹也真是的，就这样随随便便开始乱传消息!」卡莲娜无奈地说：「不过他就是那种守口不如瓶的那种人，算了。」 正当他们聊得正开心时，又有一个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姊，要不要来跳支舞?等一下是你最喜欢的音乐喔!」那是伯斯的声音，他是卡莲娜的叔叔，也是桑迪姑妈的弟弟。 「是那一首吗?」桑迪姑妈问。 「是啊，那一首。」伯斯叔叔答道：「欸，这不是卡莲娜吗?」 「叔叔晚安。」 「喔，这年轻小伙子是谁啊，没看过呢。」 「唉唷，我说伯斯，这位少年可是那个湖面上的少年呢!」桑迪姑妈说。 「喔，就是那位少年啊，失敬失敬。你的名字是?」 「浩东。」 「喔，浩东啊!这或许是上天的旨意啊，看来你跟我们家卡莲娜还挺有缘分的!」伯斯叔叔说。 「看看你，宴会还没开始就已经喝醉了。」桑迪姑妈笑着，伯斯叔叔的脸满脸通红，不知是因为刚刚喝下了三大杯啤酒还是因为害羞的缘故。 「好了啦，叔叔。」卡莲娜的脸也微微泛红。 「好好，不吵你们年轻人了，走吧姊，来跳舞吧。」 「好啊，恭敬不如从命。」说完伯斯叔叔牵着桑迪姑妈的手两人朝着乐团那边走去。 「他们真是快乐啊……。」看着那两人牵着手的背影，浩东忍不住羡慕道。 「走吧，我们也来跳舞!」卡莲娜还没等浩东反应过来便也一把抓住了浩东的手朝着广场中心走去。 「真的假的，我们也要跳?」浩东一边被拉着手一边问道。 「那当然，不然就枉费了那些音乐了，不是吗?」卡莲娜说。 两个人在广场中央站定了位子，四周还有好几对舞伴也准备就绪，随着大家都准备好了，原本拿着手风琴的那个人放下了手风琴，他从脚边的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喇叭，而原本弹着钢琴的那个人也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不知从何处也掏出了一个喇叭。随着晚上第一道微风，轻快的节奏响起，贯穿了整个镇民广场。喇叭断续有规律的节奏配上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响板不时在一旁伴奏，这是一首相当有拉丁风格的乐曲。 「浩东，等一下跟着我一起跳。」看见浩东不知道该怎么跳舞，卡莲娜紧紧握住他的双手让他放心，而浩东也明白了卡莲娜的意思，稍微镇定了下来。 在卡莲娜的带领之下，浩东缓慢地挪动自己原本僵直的脚步，随着乐曲的旋律起伏而向左右依序摆动，而当响板响起时，卡莲娜的脚转而进行轻快的踏步，而浩东也有样学样地踏了起来。 「其实好像也没想像中的那么难。」浩东跳着舞跟卡莲娜说道。 「没错吧?反正跳舞就是随着音乐而摆动嘛!」卡莲娜笑着，两人沉浸在舞蹈的节奏中。 站在广场中央，所有的舞者都陶醉于音乐的震撼和跳舞的美妙，这股力量也快速感染了站在旁边观赏的群眾，有的跟着节奏踏着步，有的随着音乐高低起伏而拍着手掌，更不时从观眾群中传来几声尖叫和安可，现场的气氛相当的热烈和谐。 音乐结束，舞者各个摆出了自己的结尾动作，而浩东则让卡莲娜微微躺在自己的手臂上。音乐声完后接着的便是一阵极其热烈的鼓掌和欢呼声，浩东喘着气，跳舞还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不过浩东不会讨厌，这是他第一次在大眾前面跳舞，其实整个过程还蛮令人享受的。 「卡莲娜小姐和浩东少爷!」跳完舞后，只见吉田老爹匆匆来到两人身边：「宴会快要开始了，请两位到那边的大帐篷去准备参加晚宴。」 「走吧，浩东。」 「嗯。」浩东回答。 第十三章：宴会 举办宴会的大帐篷坐落在镇民广场靠东边的一侧，这个帐篷外头是由白色的布料所构筑而成，蓬子里头灯火通明，其大小大约可以让近百人同时待在帐蓬里面。 「请进，长老已经等候多时了。」站在帐蓬外面的守卫拉开了帐篷的门帘让卡莲娜和浩东进去。 帐篷的内部空间如同从外面推估的算蛮宽敞的，正中央有一个很长的木头桌子，旁边摆满了数十张的椅子。桌子上尽是一些美味珍饌，有肉有海鲜，各种山珍海味摆满了整个桌面，热气腾腾的，香味扑鼻，让浩东看得目不转睛。 「你们来了啊，卡莲娜还有浩东。」这时一个坐在桌子一端的老人开了口，仔细一看他坐着的椅子跟其他张椅子不太一样，除了椅背特别高以外，椅面的材质也是用高质地的布料去製作而成，整个椅子的扶手也有相当多的雕饰。再仔细看看眼前的这个老人，他的头发已经花白，留着长长的白鬍鬚，眼睛旁边虽然有着皱纹，但他的眼神相当锐利。老人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袍，头顶也带着一顶白色的高脚帽，全身上下可以说是一片的纯白。 老人看到了卡莲娜和浩东，用他的手招呼了一下他们俩，套在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透过帐篷内灯光的反射发出了漂亮的亮光。 「快坐下吧，来这边坐着。」那个老人让卡莲娜坐在他的右手边，而浩东则是坐在了他的左手边。接着其馀的宾客也陆续来到帐篷内并且依序入座，这次的宴席大概有三十几位的客人来到场参加。 看到大家都已经差不多坐齐了，站在老人身旁的吉田老爹便高声叫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入座，那么我在此宣布宴会正式开始。」浩东一听这话便赶忙想要拿着叉子朝着眼前那盘香烤燉牛肉下手但被坐在对面的卡莲娜阻止了。 「好，现在我们有请长老大人发言。」吉田老爹说道，接着便恭敬地请坐在高椅子上的那位白袍老人说话。 「痾，大家晚安，首先本人非常感谢各位能够拨空来参加这次的宴会。我在此先跟大家说声抱歉，因为这次宴会的举办决定地相当突然，但很高兴大家最后都有赴约前来参加……」长老站起身来说道：「……那今天之所以把大家聚集过来是因为我的女儿，卡莲娜，今天在梅墨尔湖搭救了一个在湖中央出现的神祕少年，而今天这场宴席就是为了欢迎我们这位少年所举办的……。」 浩东听到过后很是惊讶，一方面原来这场宴席是因为要欢迎他而举办的，另一方面他现在才知道卡莲娜原来是这个镇上长老的女儿。他向卡莲娜使了个眼色，卡莲娜只是微微一笑，彷彿说着：「你现在知道了吧。」 「那么首先，我们来先以最热烈的掌声来欢迎我们这位神秘的少年，浩东!」长老说完，全场便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而长老微笑地示意浩东起身，而浩东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鼓掌的群眾们致了谢。 「浩东，来讲几句话吧。」长老说。 「喔，好……痾……首先呢……，我要先谢谢长老替我筹画了这场宴席……看到大家都这么的欢迎我，我真的很高兴……。」浩东继续说着，下面的宾客和长老也都用心地听着。 「……谢谢大家。」浩东说完，全场又是一阵掌声，包含卡莲娜也为浩东鼓了掌。 「好，那既然都这个时间了，那么大家都赶紧开始吃饭吧!」长老和蔼地说道。 「开饭了!」吉田老爹在一旁高声说道。 「好了吉田，不用那么大声。」长老在一旁小声劝道。 「喔，是的老爷，我下次会注意。」吉田老爹说。 帐篷内的刀叉相互撞击声此起彼落，大家纷纷一手拿着盘子一手准备拿取桌子上面的各种佳餚。 「这个汤真是太美味了。」 「我的这盘烤羊排也是鲜嫩多汁呢。」 交谈声和进食声充斥着整个帐篷空间，大家都恨不得把桌上的食物一扫而空。 长老小口小口吃着碗内的燉菜，他啜了一口燉菜的汤汁。而浩东和卡莲娜则都在吃刚煮好的燉牛肉。 吃饱喝足后，几个僕人将餐桌上的空餐盘纷纷从帐篷中收了出去，大家酒足饭饱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我说，浩东啊。」长老问了浩东：「你为什么当时会出现在湖的中央呢?」在场的宾客原本在聊天的这时也纷纷将目光转向浩东。 「其实……我是来找我的父亲的。」浩东回答。 「你的父亲?」长老感到疑惑，所以浩东就把整件事情的始末，包含辉南得到了失智症、两人一起回到朝潭村，还有那道白光的事情通通告诉了长老。 「这样啊……」长老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眉头微微一皱：「这还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那么你还没找到你的父亲?」长老又问道。 「是的。」浩东回答：「但我觉得他应该就在这个世界中……不，是一定在这个世界里面!」 「说的有道理，看来你和你父亲不知什么样的缘故来到了这个世界，而如今你们父子俩被分散在这个世界的不同角落中，我说的应该没错吧?」长老说：「那这样子的话……我们薛尔特镇应该也要帮上一点忙才对……。」 「是啊，我同意长老的看法。」其中一个宾客附和道。 「就是啊，我们应该要帮助他。」又有一个宾客起身说道，接着大家便开始闹成一团。 「安静，各位贵宾!」吉田老爹大声地叫道。 「总而言之，浩东……」长老拍了拍浩东的肩膀：「我们会竭尽所能帮你寻找你的父亲。」 「谢谢长老!」浩东感到心里头有一股温暖，他相当地感谢长老。 「不然，我就派镇上几个最厉害的人手跟你一起去寻找你的父亲。」长老提议：「在场的各位不知道有没有能够助浩东一臂之力的?」 「请让我去!」从刚刚早就已经按捺不住的卡莲娜抓到了机会自告奋勇。 「不好吧，卡莲娜。这个任务应该是要由更加强壮的、勇敢的猛士来执行才对，你还年轻，不应该让你去的。」长老拒绝道。 「可是，爸爸，我认为我才是最有资格的人选!」卡莲娜坚决不退让。 「住口!」长老拍了一下桌子，原本亲切的眼神变得异常兇狠：「你不能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卡莲娜继续追问。 「你不够资格!」 「我怎么会不够资格?你说啊!」 「你可不要忘记自己的身分!」长老说：「你可不要忘了你爸爸生前所留下来的遗言!」 「卡莲娜，长老不是你的爸爸吗?」浩东听到长老的话感到很惊讶。 卡莲娜低着头，她说道：「没错……长老不是我真正的爸爸。」 第十四章：摩西坦 「这是怎么一回事，卡莲娜?」浩东问。 「卡莲娜的亲生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长老说道：「她的父亲，摩西坦，曾经是这个薛尔特镇上最厉害的渔夫，同时，也是镇上最勇猛的一个战士。在卡莲娜还小的时候便开始教她如何用鱼叉，教她如何捕捞大鱼。卡莲娜很有天分，她完全遗传了她父亲勇气与力量的基因。但是，就在卡莲娜五岁的那一年，摩西坦带着他的妻子，也就是卡莲娜的母亲一同到湖中央要去捕最巨大的鱼。但是，他们俩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一天，一个礼拜，半个多月，最后到了两个多月都没有他们返航的身影……。」 「怎么会?」浩东说，对面的卡莲娜沉默不语。 「直到第三个月……一块很大的碎片被浪打上了薛尔特的沿岸，那是摩西坦的船隻，这是肯定的，毕竟那艘船我们都太熟悉了。那一定是摩西坦船隻的碎片，在这三个月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摩西坦夫妇就这样子……就这样子……。」长老说到这里突然感到有点哽咽。 「这肯定是卡夫卡害的!」一个老先生从座位区中站起来说道：「一定是可怕的卡夫卡用他那乌黑的手臂袭击了摩西坦的船!」 「住口，毕达斯，没有证据能够显示那是卡夫卡所为!」长老喝斥道。 「那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卡夫卡害的!在那混浊的湖面底下唯一潜伏的怪物，没有别的，就是卡夫卡一个!」毕达斯仍然坚定地说。 「够了毕达斯叔叔!」这时卡莲娜生气地叫道，而毕达斯这才闭上了嘴，安静地坐回原来的座位上。 「无论我的亲生父母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去世的，我确定这绝对不是卡夫卡害的!」卡莲娜说。 「这又怎么说，卡莲娜?」长老轻轻抚着卡莲娜的背。 「卡夫卡是我们的神明，祂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天骇人的事情的!」 「那是以前的卡夫卡，现在的卡夫卡早就不是这样了。」在场的另一位宾客说道。 「卡夫卡啊……」长老沉思道：「到底是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 「请问……」浩东提问道：「什么是以前的卡夫卡跟现在的卡夫卡?」 长老听到浩东的问题，思索了片刻，接着对浩东解释道：「你看看现在的梅墨尔湖，是不是很混浊?」浩东点了点头，那灰蓝色的湖水根本看不清湖底下的世界，蓄满了杂质。 「以前的梅墨尔湖才不是这般混浊的样子呢!以前的梅墨尔湖，那是相当清澈的一座美丽湖泊，透蓝的湖水在阳光照射下金光焕发，平稳的湖面非常适合亲子游憩。那时，卡夫卡，也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就已经居住在了梅墨尔湖中央，祂那时候的身体是洁白的，祂在湖中守护着所有前来游玩的人们，利用祂的触手来保护每个人的安全……。可是如今，湖水浊了，湖面也变得波涛汹涌，以前的卡夫卡如今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全身乌黑的杀人怪物，那些触手不再是保佑人们的象徵，那是鲜血，那是恐惧的代名词……。」长老说道，嘴唇微微颤抖着：「现在的梅墨尔湖已经不安全，没有人敢再去梅墨尔湖了，尤其在摩西坦那起事件后，我们和梅墨尔湖可以说是完全断绝了联系……。」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以回归正传……」长老打破了这个寧静，眼睛盯着卡莲娜：「你的父亲在出航前曾经交代给我两件事情。第一，如果他们不幸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就要把你託付给我。第二，一定要确保你的安全让你不受到任何的危险!像是你今天又瞒着我飞了飞机出去，这让我操心死了!」 「可是……」 「没有可是了!」长老说：「在场的各位还有谁能够自愿胜任这个任务?」在场没有一个人敢举起自己的手。 「安东尼奥，你可以吗?」长老点名坐着的壮士安东尼奥，他在镇上也是以出人的力气闻名。 「不行啊长老，我家还有妻小要养啊!」安东尼奥果断地回绝。 「那杰尔巴在哪里?还是麦可?奥丁……」长老接连问了好几个人，但这些人当中都没有人愿意来承担这个看起来极其危险的工作。 「真是一群没用的东西!」长老训斥在场的眾人：「要不是我老了，走不动了，我一定是第一个举起手来的人!」在场的人还是没有人有勇气自愿。 「就说了，我是最适合的人选。」卡莲娜坐着双手抱在胸前说道。 「我再问最后一遍，没有其他人要去吗?去的人我会给他奖赏的!」长老最后一次问，没有其他人回应。 在万般无奈之下，长老在心里默念道：「亲爱的摩西坦啊，我恐怕就要违背与你的这两项约定了啊!」 最后，长老重新看向卡莲娜说道：「要不是没有其他人，我才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所以这是答应的意思囉?」卡莲娜微微地笑了一下。 「一定要小心再小心，一切以安全为最优先!」长老说。 「太好了!」卡莲娜摆出了胜利的表情，而浩东也相当高兴卡莲娜能成为他寻找父亲之旅的伙伴。 「浩东，卡莲娜，你们两个过来这边。」宴席散去后，长老叫了浩东和卡莲娜两人到他的身旁。 「这样子漫无目的的找也不是个办法，冈姨婆有听说过吗?」长老问，卡莲娜点了点头，浩东则摇了摇头。 「冈姨婆现在看来是最有能力可以帮助你们的人选了。只是她居住在湖另一端的城市，特鲁斯市。」 「那我们该怎么去特鲁斯市?」浩东问。 「如果是以前还好办，过往每天都有一班往返薛尔特和特鲁斯的船隻，但如今梅墨尔湖已经不再适合船隻行驶了，因此现在只剩下空路和陆路两个选项了。」长老说道。 「可是长老……」一旁的吉田老爹开了口：「现在我们唯一的一架飞机……坏掉了。」长老抬起了右边的眉毛道：「是今天的飞行弄坏的?」 「是的。」吉田老爹说。 「真是的，真会让人头疼，吉田，你下去吧!」长老脸色露出一丝的不悦。 「好的长老大人!」吉田老爹赶紧退离了帐篷。 「这样下来就只剩下陆路了……」长老叹气道：「偏偏这陆路又是很危险的一条路……。」 「放心好了爸爸，有我在，我相信我和浩东一定能够顺利抵达特鲁斯市找到冈姨婆的!」卡莲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说的倒轻松，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长老劝诫道：「不过现在这也没办法了……我会祝福你们的。」 「谢谢长老。」 「谢谢爸爸。」 「明天……我会帮你们办一个盛大的送别会……希望你们能够平安无事抵达特鲁斯。」长老说着，从眼中流下了一滴泪。 第十五章：屋顶 「我们回来了。」卡莲娜开了家门说道。 「所以我们明天就要出发了?」浩东问。 「是啊。」卡莲娜回答。 「长老刚刚说这条路会很危险，到底是多危险?我好怕……。」浩东想到自己可能会在路途上遭遇到未知的风险而感到惊惶，自己想找到父亲的心情浩东也很清楚，但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中除了寻父的渴望外，路途危险的恐惧正和这股可望的力量拔河。 卡莲娜感觉到了浩东的害怕，她轻轻地跟浩东说道：「走，跟我上楼去。」 浩东来到卡莲娜家后只有待在一楼的客厅过而已，他还没上去过这个房子的楼上。当浩东听到卡莲娜这么说的时候，虽然对于这个邀约感到十分突然，但他还是跟着卡莲娜走上楼梯。 木头楼梯发出嘎吱声，每踏一步，这个刺耳的声响便从木板间向整个楼梯间迸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吓人。 「卡莲娜，这是什么?」浩东指着一楼和二楼楼梯旁墙壁中放着的一个盒子问道，那盒子被放在这个墙壁特意挖出来的一个长方形的凹槽中。盒子没有过于繁华的装饰，就是一个白灰色的盒子，上面上了一道镶金的锁，整个箱子浮着一层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碰过它。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那是我的爸爸，我的亲生爸爸给我的一个礼物。但是爸爸只送了我这个盒子而没有钥匙，在试过很多方法开锁都行不通后，我就把它放在这个地方。想当初放进去的时候，没想到这个盒子跟墙壁的这个空间这么的吻合，似乎这里本来就是这盒子的归属。」卡莲娜说。 「所以你也不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你爸爸没有告诉过你?」浩东问道，卡莲娜点了点头道：「我曾经问过他，但爸爸都没有正面回应，只有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之类的话而已。」 「你爸爸还真是个奇特的人……。」浩东不自觉脱口而出，当他发现后立即遮住了嘴巴意图当作刚刚什么话也没有讲过。 「没关係啦，我爸爸本来就是奇特的人。」卡莲娜笑着说道，这才让浩东稍微地放下了心。 从一楼爬到二楼，再从二楼爬到了三楼，除了那个打不开的盒子外，卡莲娜的家里还充满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包含一些画作和小型的雕塑，还有一株长相十分奇特的植物，卡莲娜说这是一种叫做布卡莎的植物，它都是在冬天最寒冷的时候才会开花，跟其他开花植物很不一样。 「上来吧!」上到三楼，浩东原本以为已经不能再爬上去了，毕竟从外面看这栋房子的时候最高楼也只到三楼。结果，卡莲娜来到了天花板角落的下方，那里的天花板有一个木门。卡莲娜拿了一旁斜躺在墙壁边的梯子，她用梯子顶了一下天花板上的门把它给顶开了。 「我们上屋顶去!」卡莲娜说。 「喔，好。」原来这房子还可以爬到屋顶上去，浩东心中想着，在台北的公寓可不能随便爬到最屋顶上的地方，天晓得那个锈蚀严重的铁皮什么时候会塌下来。 「这边是好位子喔!」两人沿着梯子爬上了屋顶，卡莲娜先找了一个适合的地方坐下然后叫浩东过来坐，倾斜的屋顶设计不仔细拿捏好是很难坐得舒服的。 今天的夜空相当的明亮，在小镇微小的灯光之上，一轮满月带着那眾多的繁星发着耀眼的白光，原本的黑夜因此而变得温暖明亮。几片云朵偶尔随着夜晚的凉风飘过，这景象让浩东想起了之前在网路上看到的梵谷的星空。 「唉，好久没上来这屋顶上了。」卡莲娜一手撑着屋顶上的黑色瓦片，一手伸了一个很大的懒腰。 「为什么是很久了?」浩东问。 「今天是睽违已久的大晴天呢，连夜晚的星空都能够变得那么清晰，还真是作梦也没有能想到呢!」卡莲娜看着天空上悬着的明月，她的眼神透露出一种很久没有看到这个美景的感觉：「在今天之前的好几个月，薛尔特镇的天空一直覆盖着满天的乌云，早上起来屋外还是阴沉沉的。衣服洗了也不会乾，孩子们也没有心情到户外去玩耍，整个城镇失去了原有的活力……。」卡莲娜说着说着将视线转向了浩东：「但今天早上，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乌云消失了，太阳出来了，那是睽违六个多月的晴天。大家脸上消失的笑容都恢復了，市集热闹了起来，小孩子也到处去游玩，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这样子的薛尔特镇了。」 「或许……」 「或许?」浩东说。 「……或许……我只是说有可能，这件事情跟浩东你或许有关係存在……。」 「跟我有关係?」 「这一切真的是太巧合了，今天你的突然出现，还有睽违许久的晴朗天空……我不管再怎么想也不觉得这是种偶然。」卡莲娜说：「这可能真的是神明的安排……。」 「如果真的是这样，为什么是我?」 「我也不知道……或许神明认为你是让这个世界，不，甚至是让神明本身能够获得救赎的唯一人选。」 「救赎……吗?」 「救赎……拯救薛尔特镇，拯救梅墨尔湖，拯救这个世界。」这时一颗流星从灿烂的夜空中划过，一条白色的亮痕霎时出现随即又快速淡去。 「真希望我也能够和今天晴朗的星空一样顺利地找到我的父亲。」浩东说道，卡莲娜拍了拍浩东说道：「放心好了，有我在一旁帮忙，你一定能够找到你的父亲的。我可是卡莲娜.戴斯奇，我无所不知!」 「是啊，有你在一旁，或许最后真的能够……。」两人笑着，浩东的眼眶泛着泪，但他死命不让他滴落，他的嘴角上扬，那是殷切的企盼。 「夜晚的天空……真的是一个最美丽的景象了。」笑声停歇，卡莲娜双手托着自己的后脑勺，轻轻地躺在屋顶上，相当地悠间。 「是啊，它真的好美……。」浩东望着天空，他真心地说。 第十六章：送别 「天空……已经亮了啊……。」浩东醒了过来，他躺在一楼的长椅上，他昨天晚上仅仅睡了一个小时左右，原因不是因为长椅太硬，毕竟卡莲娜在他睡觉之前又多弄了几个软毯上去，所以其实睡起来不会感到太不舒服。 「今天我就要来去找你了，爸。」原本因为睡着而稍微退去的焦急随着浩东的甦醒而瞬间直衝而上。今天的天气跟昨天一样，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晴天，阳光从前门两旁的窗户洒了进来照在了躺着的浩东身上，他缓缓起了身坐在长椅上。 「浩东，你起来了啊?」卡莲娜从楼上的房间走了楼梯下来，她不知何时已经换好了衣服，那一件镶着金边的长袍和金色的盔甲。 「早安，卡莲娜。」浩东说：「你怎么这么快就换好衣服了，天不是才刚亮没多久?」 卡莲娜听到浩东这么说忍不住笑着吐了个舌头说道：「其实嘛……我昨天晚上基本上都没有什么睡着啦!我大概只睡了半个多小时而已就再也睡不着了，所以我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把衣服给换了!」 「什么嘛，原来你也没有什么睡啊!」 「你也没有睡着吗?」 「大概只睡了一个小时左右。」 「看来我们两个都一个样呢!」卡莲娜说完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 「好了，今天就是要去找你父亲的出发日。」卡莲娜稍微拍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接着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蛋：「送别会之后就是冒险的开始了!」 「一定要找到我的父亲!」 「我们一定没问题的!」 「嗯!」浩东打起了精神。 「哇，这送别会也太盛大了吧!」浩东和卡莲娜在城镇入口的远方就看到了大批的人潮聚集在那里，规模看起来是相当大的一场送别会。 「主角来了!」那群眾中有一个人看见了走来的两人便向其他人高声喊道。 浩东和卡莲娜穿过了密集的人群，大家都在为他们加油打气，鼓励的声音此起彼落，而浩东和卡莲娜两人也都相当的开心，居然一次有那么多人前来为他们送行。 「卡莲娜，浩东，你们来啦!」长老一样穿着那身白袍，浩东和卡莲娜走向前去向长老问候。 「唉唷，下次见到你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这是桑迪姑妈的声音，她拉着彼得姑丈的手来到了送别会现场的中央。 「我会想你们的，姑丈，姑妈。」卡莲娜说。 「记得，一定要顺利地帮助浩东找到他的父亲，然后平安的回来，知道吗?」桑迪姑妈交代道，想到接下来可能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办法见到自己最疼爱的外甥女，姑妈的心情相当的难过与不捨。 「我会的，姑妈。」卡莲娜向桑迪姑妈保证道。 「卡莲娜。」那是长老夫人的声音，她在摩西坦夫妇死后成为了卡莲娜的母亲，也是她平安地将卡莲娜从小孩子养育成人。 「真抱歉，因为我昨天身体不太舒服就没有参加那场晚宴。」长老夫人向卡莲娜道歉道，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轻柔如同那朵朵白云一样。 「不会啦，妈妈!还是你的身体最重要!」卡莲娜连忙说道。 「你就是浩东吧。」长老夫人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父亲的，我衷心相信着……。」 「谢谢长老夫人的鼓励!」浩东说。 「还有……卡莲娜就交给你照顾了……。」 「这是哪里的话，我可能还要受卡莲娜不少照顾呢!」浩东慌张地说。 「就是嘛，妈妈!我看我才是那个要照顾人的角色呢!」卡莲娜一副得意洋洋地表情。 「卡莲娜，要谦虚，谦虚是美德!妈妈不是再三告诫过你吗?」长老夫人说。 「真是抱歉，我下次会注意的。」卡莲娜回道。 「各位听好了，现在长老要发表谈话了!」吉田老爹今天一样扮演着司仪的角色，他的喊声让全场停下了聊天转而将目光投射在已经站好位子的长老身上。 「各位亲爱的镇民们，大家早安。」长老说道：「今天，我看到了所有的镇民都聚集在了这个地方，我们薛尔特镇的入口。今天对我而言，也是对全薛尔特而言都是相当重要的一天。昨天，我们迎接了一个出现在湖中央的神祕少年，而今天，我们就要帮助这位少年，浩东，完成他未尽的任务。我的女儿，也可以说是镇上最勇猛的一个，卡莲娜，她要背负着全镇人们的期许和希望一同协助浩东来寻找回他的亲生父亲……」长老的眼睛炯炯有神，锐利地扫视着眼前所有的镇民，他那生动富感染力的演讲让台下包含卡莲娜和浩东在内的人听得聚精会神。 「我们今天聚集在此的目的就是要亲自来用我们最真诚的心意来替这两位英雄来送行。我们的目标没有别的，就是成功完成使命然后平安顺利归来!」长老讲到这边激动地脸庞都成了红色，眼泪都不自觉地流了下来，而眾人看到这幕景象也都纷纷开始拭泪。 「不要哭，各位亲爱的镇民们!」长老迅速地收起了眼泪，强压着悲伤向镇民喊话：「我们一定要用微笑和打气来送我们的卡莲娜和浩东最后一程，好不好?」语音刚落，全场的人无不都大声地说出了：「好!」 「爸爸。」全镇的人都站在了入口那个写着薛尔特镇的告示牌前，卡莲娜和浩东面对着全镇的人。 「卡莲娜，既然这是你自愿的，那就千万不要后悔!」临走前，长老握着卡莲娜的双手，他看起来虽然镇定，但是瞳孔已经被打转在周围的泪水震得模糊，但长老仍旧忍住并向卡莲娜说道。 「我不会的，我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卡莲娜说道，眼眶微微泛红，一向坚强的卡莲娜如今到了分别的时候也不禁带了一点鼻酸。 「一定要回来喔，我们所有人都会待在薛尔特镇等你们!」长老夫人站上前，虽然有一点驼背，但这不影响她向卡莲娜两人道别。 「嗯，我们一定会。」卡莲娜猛地眨了几下眼睛阻止泪水流出。 「再见了各位!」离薛尔特镇上最近的一个半山丘，卡莲娜向镇上的居民喊道，浩东也跟着向镇上挥了挥手，在不远处，长老夫妇和薛尔特镇的镇民从小镇入口处向两人作了最后的告别。 第十七章：过夜 虽然是晴天，但走在通往特鲁斯市的路途上却丝毫感觉不出一丝的热意，反而在微风的吹拂下显得凉快。浩东和卡莲娜走在柔软的青草地上，他们离目的地还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欸，卡莲娜。」 「怎么啦?」卡莲娜回过头看着浩东。 「你有去过那个特鲁斯市吗?」浩东问道。 「有去过两三次……」卡莲娜回答：「……但都是以前小时候我的亲生爸爸开船载我去的。」 「所以说这条路你也是第一次走?」 「算是吧……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先大概研究好了这个路，我们只要沿着梅墨尔湖畔附近走就好了，只要一直向北走就可以到达特鲁斯市的!」卡莲娜不知哪来的自信，但她的语气看起来是可以信赖的，于是浩东也就没有再为此多虑。 爬了几个小山坡后，他们两人来到了梅墨尔湖的湖畔，卡莲娜打算沿着这个湖畔一路走到特鲁斯。 「这天空是怎么回事啊?」浩东向上看着天空，草原上空的天气一片晴朗无云，但反观梅墨尔湖湖面上的天空却是乌云密佈，跟之前浩东在湖中央的那个时候一样，不时还可以听见远方传来阵阵的雷鸣声，湖面似乎又比之前更加的黯淡无光。 「我也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湖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梅墨尔湖了。」卡莲娜说道。 「我们接下来应该要走……这边!」卡莲娜指着一片森林说道。 「不会吧?我们还要进去森林?」浩东愣住了，天晓得这森林里头有什么猛兽潜伏在树木草丛的背后，而且看上去这个森林也相当的阴暗，纵使森林的上空还是阳光普照，但在树木层层叶片的包围之下，整个气氛感觉相当诡譎。 「不好吧，卡莲娜。虽然这森林是沿着湖畔没错，但我相信应该还有看起来更安全的路可以走吧?」浩东有点害怕，搞不好在森林走到一半会蹦出另一个像是卡夫卡一样的吃人怪物。 「你会害怕?」卡莲娜问，浩东默默地点了头。 「所以说你因为害怕所以不想找你的父亲了?」 「没有啊，才没有这回事!」 「那你为什么不要走进这个森林?」 「啊就因为那里面看起来很危险……。」浩东的声音越来越小声。 「我们这个路途哪里不是危险的?难不成就因为一点小小的恐惧就要让你打退堂鼓绕远路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父亲很可能就在哪个地方挨饿受苦呢?他的心里面或许会想为什么浩东没有来救我，又或者想浩东你到底在哪里之类的，不是吗?」卡莲娜提高了音量。 「这么说是没错啦……。」浩东还是有点不敢向前。 「我说，要找到你的父亲，你就必须要克服一些事情，没有成长，没有进步，那你要怎么完成一件事情?」卡莲娜看到浩东的模样，稍微放松的语调改用一种温柔的语气跟浩东说道：「所以，为了你的父亲，我们一起走进去，好吗?」卡莲娜牵起了浩东的右手，浩东感觉到了一股暖意，那股温暖带给了他勇气和毅力。 「我知道了，我们走吧。」浩东坚定地说道，卡莲娜露出了笑容，接着两人便牵着手一同走进了那座森林之中。 「我其实好像记得这个地方。」卡莲娜一边走着一边说道。 「你有来过?」 「我的记忆其实有点模糊，但我感觉我的亲生爸爸以前有带我来过这片森林，因为这森林给了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爸爸还真的是个很勇敢的人，居然会带着你四处去冒险。」 「是啊，那是他的个性，不，是他的本能。」卡莲娜微笑着说。 「看来似乎快要晚上了。」卡莲娜说道，原本就已经很暗的森林如今又变得更加昏暗，在树木之间还透出了几丝橘光，看来是太阳已经开始西下，不时还会听到一些鸟沙哑的叫声，呼唤着同伴们赶快回到巢穴休息了。 「我们应该要找一个地方过夜，一个安全的地方。」浩东说道。 「没错，你说得很对。」卡莲娜赞同道：「如果这真的是那片森林的话，那我倒是依稀记得有个地方可以过夜。」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听到有过夜的地方，浩东松了一口气。 两人继续走在乱枝交杂的林木之间，脚下的软泥混满了小石子和枯枝落叶，踩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果然没错，就在这里了。」森林不远处有一个亮光，虽然被树木稍稍遮蔽住了而显得零星散乱，但那的确是光。卡莲娜和浩东朝亮光走去，接着卡莲娜要浩东跟她一起藏在一个树丛后面。 「这里有住人?」浩东很惊讶，因为那道亮光是从一间小木屋发出来的，上面的烟囱还在冒着灰色的烟雾，似乎里面有人居住。真的是太神奇了，这种阴森的森林之中原来也有住民的。 「对，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人。」卡莲娜说道。 「不是一般的人?」浩东感到困惑：「什么意思啊，卡莲娜?」 「你有没有听过『我族』?」卡莲娜问。 「我族……好熟悉的名字……。该不会是……『我族的现代战记』?」浩东猛然想起了一本书。 「很厉害嘛，连这个也都知道。」卡莲娜笑道：「你怎么会知道这本书?」 「因为我爸的书柜里面就有这一本书，我知道那是相当冷门的书籍，但我爸似乎很喜欢这本书的样子……。」浩东说：「但……但那不是只是一个虚构的故事而已吗?」 「或许你们的世界那真的是虚构而已……」卡莲娜说：「但起码在这个世界……我族是真实存在的。」 浩东听了大惊失色，他结巴地问道：「那……那个我族……不是……是食人族吗?」 「对啊。」卡莲娜彷彿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样回答。 「那……我们要在我族的地盘……过夜?」 「嗯哼。」 「你疯了是吧?」浩东感到有点崩溃，原本以为今天能够平安的度过一个夜晚，结果没想到这个夜他要跟食人族在一起过。 卡莲娜看到浩东惊恐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地笑了出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我们可能会被吃掉欸!」 「放心啦，浩东!这个我族跟其他我族不一样!」卡莲娜说。 「什么意思?」浩东又不解了。 「住在这栋房子里面的我族老早就不吃人了，你儘管放心!我跟你说，我记得之前小的时候我亲生爸爸每次带我来这座森林都会到这里过夜呢!」 「你确定?」浩东还是半信半疑。 「我确定。」 「真的确定?」 「真的确定。」 正当浩东还要再讲下一个确定前卡莲娜就赶紧堵住他的嘴：「所以说，跟我来就好了。万一那里面的我族真的要吃掉你，我一定会帮你挡下来的!」卡莲娜稍微露出了佩着的那把剑。 经过了一番犹豫和挣扎，眼看天色已经近乎全黑，在万般无可奈何之下，浩东答应了。于是两人就来到了那栋小木屋的门前。 第十八章：我族 小木屋没有门铃，但它的木门上头的猫眼下方有一个把手，卡莲娜握着把手然后朝着门上敲了几下，浩东站在一旁还是相当紧张，究竟住在这个屋子里面的我族是不是真的像是卡莲娜说的一样已经不再吃人了呢? 「来了。」听到屋外的敲门声，屋内有一个应答声传了出来，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这让浩东稍微没有感到那么害怕。 只听见一阵仓促的解锁声音后，小木屋的木门被打开了，里面暖烘烘的空气跑了出来。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讲话的是一个绑着棕色马尾看起来相当年轻的女性，看起来跟卡莲娜差不多年纪。她身穿一件裸着香肩的白色平胸衣衫，在一件深褐色的长裙下穿着一双毛拖鞋。 「芙萝拉阿姨，是我啊。」卡莲娜说。 「喔，你该不会是……小卡莲娜?」芙萝拉表现地相当吃惊，右手掌轻靠着嘴唇：「是小卡莲娜吗?」卡莲娜微笑着点了点头。 「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几年不见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啊!」芙萝拉满脸的笑容：「那旁边这位小帅哥又是谁呢?」芙萝拉看向了浩东，她灰白色的瞳孔几乎跟眼白合为一体，但眼神中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 「他的名字叫做浩东，我现在在陪着他寻找他失踪的父亲。」卡莲娜代为解释道。 「真的啊，那还真是可怜!」芙萝拉看着浩东，心中似乎有点不捨：「你叫浩东，对吧?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得到你父亲的!况且，你旁边还有这么可靠的小卡莲娜帮忙!」接受了芙萝拉的鼓励，浩东微微一笑以表示感谢。 「你们是要过夜吧，快进来休息!」芙萝拉看出两人的心思便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小木屋里来。 「那我们就不客气囉。」卡莲娜和浩东说道。 「啊对了，这里有几双拖鞋，随便你们要穿哪一个都可以喔!」芙萝拉指着玄关摆着的几双毛拖鞋说道。那些拖鞋有各种不同的顏色，卡莲娜穿了一双红色的，而浩东则是挑了一双黑色的。 进屋后，整个暖意直直窜进了浩东和卡莲娜的身体中，原来是屋内的壁炉正在烧着柴火，难怪烟囱正在狂冒着烟，整个屋内的温度比起屋外因为阴暗而寒冷的森林相比高出了许多。 芙萝拉让浩东和卡莲娜坐在了餐桌旁的高脚椅子上，而自己则进去厨房准备一些食物给他们俩吃。这个餐桌上面铺着一条黑白格纹的丝布，在花瓶内插着一株植物，一朵还没开花的布卡莎，跟卡莲娜家里的那朵一模一样。 「再等一下下喔，晚餐还没烤好。」过了不久，芙萝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依然掛着灿烂的笑容，她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小卡莲娜，你父母都还好吗?」芙萝拉问。 「我的父母已经过世了。」 「天啊，怎么会这样……」芙萝拉相当惊讶：「之前看你父母都还很健康的，怎么这么突然?」卡莲娜于是就把她亲生父母搭船出去然后失踪的事情告诉了芙萝拉。 「难怪那么多年了都没看到你和你父母来……」芙萝拉说：「真对不起，让你讲了这么多伤心的事情。」 「不会啦，没事的。」卡莲娜说。 「那个……」浩东沉默了一阵后开了口：「芙萝拉……小姐，你真的是……我族吗?当然看到你的眼睛我也明白，只是我不太确定……。」 「原来你知道我族啊，这还真是稀奇。」芙萝拉对于浩东的疑问感到相当有趣，以前几乎没有人会问她这个问题，更正确而言，根本没有多少人知道「我族」这个东西。 「我是我族啊。」芙萝拉大方地承认道。 「那么……我族不是……会……吃人吗?」浩东小心翼翼地继续提问。 「不要讲得这么难听嘛!我族这个不叫吃人，我们比较倾向于叫它『吸人』。」芙萝拉说：「我们只是从一般的人类里面吸取他们的精华和气血，我族才不做声吃人肉这种低级的事情呢!」 芙萝拉看了看眼前的浩东，她缓慢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慢慢地逼近浩东，她微微地弯下了腰让她的视线与浩东的对齐，两人的额头几乎都要互相碰在一起了。面对这种情况，浩东紧张了起来，但他没办法任意的移动。他从芙萝拉身上闻到一股很香的气味，那是花果的香气。 「虽然说我好几十年没有吸食人类了……」芙萝拉将一隻手指沿着浩东的下巴一路滑向上他的嘴唇：「如果换作是以前的我，你这种小鲜肉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嘻嘻。」芙萝拉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她的眼神有那么的一瞬间透露出了杀戮的气息。 「只可惜，我不做这种事了……」芙萝拉走回到刚刚的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说道：「如今我只是个留着神奇白色瞳孔的六十三岁老人而已了。」 「六十三岁?」浩东吓了一跳，这么一说芙萝拉刚刚也说过自己有好几十年都没有吸食过人类了。浩东原本以为这几十年顶多是二三十年而已，没想到眼前这么漂亮年轻的芙萝拉居然已经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婆婆了。 「看不出来，对吧?」卡莲娜说：「刚刚芙萝拉阿姨开门时我也有被吓到。」 「这大概是我族的好处之一吧，我族的人老化速度都很慢，有些人活到八九十岁肌肤外貌都跟二三十岁时候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呢!」芙萝拉得意地说道。 「那芙萝拉小姐现在主要是吃什么呢?」浩东问道。 「自从不吸食人类之后，我就开始把焦点转移到其他常见的家畜身上，像是牛啊、鸡或羊之类的。不过不管怎么说，人类的精气神当然是最好吃的养分来源，不过猪的味道也还不错啦。」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情……」卡莲娜问芙萝拉：「阿姨为什么不再吸食人类了?明明人类就比其他动物还要好吃，不是吗?」 「这个嘛……」芙萝拉道：「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这时候屋里传出吱吱的声响，打断了这个话题。 「啊，晚餐烤好了，我去拿过来!」芙萝拉起身回到厨房，没多久一大盘看起来香酥可口的烤猪脚上桌了，旁边还摆了几块烤牛肉。 「哇，好香啊!」浩东和卡莲娜同时兴奋地叫道。 「没错吧，我可是端出了我的拿手绝活菜呢!」 「你们吃吧，我去厨房后面办个事情。」芙萝拉让两人赶紧开饭。 「阿姨你不一起吃吗?」卡莲娜问。 「不了，你们吃吧，我另外吃。」芙萝拉说着又回到了厨房里面。 浩东和卡莲娜两人夹着一块又一块的猪脚肉和烤牛肉在大快朵颐地吃着，猪脚肉沾上那蜂蜜芥末酱，搭点酸菜简直是绝配。 「嚄~嚄~」一阵凄厉的叫声从厨房后面传了过来，虽然没有到太大声，但那声音却依然清晰，那应该是一头猪的猪叫声。浩东和卡莲娜停下了手边的刀叉静静地向厨房那边看去，浩东感到害怕，而卡莲娜则是先冷静地观察情况。 那猪叫声大概持续了快一分鐘左右之后，安静，厨房里面一瞬间又恢復了刚刚的寧静。接着只见芙萝拉从厨方中走了出来，嘴角还沾了一点血红色的液体。她看见卡莲娜和浩东呆呆地盯着她自己后便问道：「怎么啦?不吃饭啊?是我煮的不好吃吗?」 「没有，不会，很好吃……。」浩东说。 「对啊，很好吃。」卡莲娜附和道。 「这样啊，那就好，你们两个赶快吃吧，肉冷掉了就不好吃了。」芙萝拉笑着说道，而两人也就继续吃了起来，真的是很好吃的一顿晚餐。 第十九章：麦尔森 酒足饭饱之后，芙萝拉收拾了碗盘，而卡莲娜则主动协助帮忙，至于浩东则继续坐在那张高脚木椅上头发着呆。 一切事情都整理完以后，三个人来到了客厅的硬沙发上面坐了下来，他们的前面是那个暖呼呼的壁炉。 「今天你们两个就趁早休息吧，明天看来是还要赶路了!」芙萝拉说道。 「是啊，今天一整天也很累了，等一下就去休息好了。」卡莲娜说，三个仁一边享受着炉火传来的温暖，彼此之间有说有笑的。 「好，我先去帮你们整理一下今天晚上睡觉的地方。」芙萝拉亲切地说道。 「谢谢阿姨!」 「谢谢芙萝拉小姐!」 「不会的，来者是客!」芙萝拉笑道，她徐徐起了身，正准备上木屋的二楼去整理一下待会儿卡莲娜和浩东要睡的房间，突然间，芙萝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东西，脸色忽然大变。 「麦尔森……。」芙萝拉喃喃道：「这下糟了……。」芙萝拉随即猛然转过头来看着卡莲娜和浩东，两人被芙萝拉惊恐的面孔也给吓了一跳。 「你们快跑!」芙萝拉大喊道：「不然你们会有生命危险!」 「什么意思?」 「麦尔森，他要来了。」 「麦尔森?」 「不好，他已经快来了，没办法让你们两个跑了!」芙萝拉相当慌张，她赶紧催促着让卡莲娜和浩东两人躲到了楼上的房间：「没时间解释了，你们两个记得一定要躲好，千万不要下来，等我的指示!」看着芙萝拉认真严肃的表情，卡莲娜和浩东赶紧爬上了楼梯躲进了二楼的一间小房间之中，里头堆满了杂物，可能是用来当作储藏室的一个空间。 「叩叩。」他们两人才刚上楼没多久，只听见门外又传来了门把碰撞门板的敲门声。芙萝拉小心地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外表年龄跟芙萝拉相仿的男子。他下巴留着一搓鬍子，梳着一个油头，身穿粉色的衬衫，长裤上还系着一条黑色的皮带。那个男子面露微笑地问候道：「好久不见了，芙萝拉。」 「你怎么会来，麦尔森?」芙萝拉脸上带着一种不悦的顏色。 「当然是来见我最爱的老婆啦!」麦尔森笑道，但那个笑容却是异常的冰冷，跟暖炉的温热形成强烈的对比。 「胡说，要见的话你大可十多年前就来找我的，怎么挑了这个时间来?」芙萝拉不给麦尔森情面。 「那是因为我很忙嘛，你也懂得……。」 「什么很忙，忙着继续吸食人类吗?」 「嘖，你这话很伤人欸，宝贝。」 「难不成我说错了?」 麦尔森眼看再也掰不下去，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那灰白的瞳孔流露出满满杀戮的慾望。他板着一张可怕的脸，原本帅气的外表被愤怒和残忍所掩盖，一张好丑陋的脸庞。 「快说，人类在哪里?」麦尔森语调放低，他质问芙萝拉道。 「你在搞笑吧?我这里哪有人类?」 「现在换成你在骗人了，是吧?」 「我没有骗你!」 「真的吗?」麦尔森质疑道：「那我为什么在附近感觉到了人类的气息?你这女人是想说我的感觉因为老了所以迟钝了吗?」他的眼神变得越来越兇狠。 「他早就已经走远了，你要追的话就去追吧!」芙萝拉说道。 「他，不，是他们，两个人类还在这间屋子里面!」麦尔森说。 「你为什么要找人类?」芙萝拉问道，虽然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当然是为了吸食他们，把他们搾个精光!」麦尔森说道：「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尝过人类的滋味了，待在那么偏远的地方，加上这个让人出不去的迷宫森林，今天终于被我等到了，新鲜的人类气血!」麦尔森讲到这边舌头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口水也蠢蠢欲动地分泌着。 「你也早想着人类的气血了吧，芙萝拉?」麦尔森恐怖地笑了一声：「那修行怎能比得过人类的香味?」’ 「我早就发誓我不再以人类为食了，不像你这种人，整天还保有这种可怕的念头。」芙萝拉相当坚定。 「这是身为我族的本能!我只是依照本能在办事!」 「那不是本能的问题，是你自己选择要屈服于它的，你明明可以选择抵抗!」 「抵抗有什么用?为什么我一定要抵抗?」 「这才能让我族成功进化!」 「哼，连进化都跑出来，真是笑死人了!」麦尔森愤怒地大叫道。 同一时间，躲在二楼的房间的浩东和卡莲娜两人耳朵靠着房门，楼下的说话声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我们……会被吃掉吗?」浩东吓坏了，嘴唇不自觉地发抖着，讲起话来也开始有点口齿不清。 「放心好了，我相信芙萝拉阿姨。」卡莲娜说：「我们只要耐心地等待她给的信号就行了。」 「卡莲娜，我好怕……。」浩东说。 「我也很怕……但这时候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卡莲娜的一问瞬间点醒了浩东。 「说的也是，我们只能相信芙萝拉小姐了。」两人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的声音，静静地继续听着下面的对话。 「快点，女人，我的晚餐呢?」麦尔森相当地不耐烦。 「厨房里有我刚吸食过的猪，还有剩馀的，你可以自己去取用。」芙萝拉说。 「我不是在说猪，我需要的是新鲜的，年轻的，好吃的人类!」麦尔森撞开了芙萝拉进到了屋内。 「不可能!」芙萝拉赶紧上前遏止。 「这味道……没错，猎物还在这栋木屋里面!」麦尔森嗅了嗅屋子里的气味，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这屋子中有人类，只是还不清楚他们在哪里。 「可恶，再这样下去那两个人肯定会被吸食掉的……」芙萝拉心里盘算着：「好吧，希望这会有用。」当下下定决心，芙萝拉用力地踏了一声地板，那声响穿梭过了楼梯间传到了二楼的小房间。 「那是信号!」卡莲娜说。 「你确定吗?」浩东质疑。 「我确定，我感觉得出来……」卡莲娜坚信地说道：「我们走吧，逃出这个可怕的地方!」 第二十章：逃亡 卡莲娜悄悄地推开了房门缓缓地从房间中出来，而浩东跟在卡莲娜后面，两人躡手躡脚地从房门口来到了楼梯间，一楼的灯光还是亮着的，芙萝拉跟麦尔森还在争执不休。 「快点，这是最后一次的机会了，人类在哪里？」麦尔森已经逐渐失去理智，原本整齐的头发如今已经散乱不堪。 「请回吧，你这是自不量力。」芙萝拉守口如瓶，坚决不透漏卡莲娜和浩东的行踪。 「可恶，我一定会找到那两个食物!」麦尔森恶狠狠地说道。 「你有看到什么吗，卡莲娜？」浩东跟在卡莲娜的后面问道。 卡莲娜小心地将头从楼梯间的缝隙探出，她没有看见芙萝拉或者麦尔森在客厅或餐厅。 「芙萝拉阿姨大概是把那个叫麦尔森的人引到厨房去了，我们快趁现在逃吧。」卡莲娜说。 「好。」浩东也不再犹豫了，两人看准了时机，卡莲娜在前，浩东在后，他们俩快速地朝楼下的玄关奔去。 「嗯，什么声音？」麦尔森听到从楼上传来的嘈杂声：「是人类！终于找到你们了！」麦尔森狂笑道，他正准备从厨方衝出去抓人，但谁知芙萝拉立刻扑倒在麦尔森身上，让他跌在了厨房的木头地板上。 「你不要妨碍我！给我从我身上让开！」麦尔森气急败坏地大声喝斥道，但芙萝拉只是继续用自己全身的力气来设法压制住麦尔森，让他暂时动弹不得。 「快跑啊！我快撑不住了！」芙萝拉对着厨房外面大叫着，卡莲娜和浩东下了楼梯，他们也没空去看厨房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连鞋子也来不及换上便死命地往门外衝去，晚上的森林漆黑一片，夜空微弱的亮光穿不过树荫，整个森林彷彿成为一个巨大的迷宫。 「快点，浩东！」卡莲娜一边奔跑着一边叫着浩东，浩东很久没这样跑了，但为了活命他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还要卖力地在逃跑。 「可恶的女人！」麦尔森一个使力挣脱了芙萝拉，他用力地踢了一下芙萝拉的肚子，被这么一踢，芙萝拉被踢到了厨房的角落，痛苦地抱着自己的肚子哀号着。 「等我抓到那两个人类后回来再找你算帐！」麦尔森呸了一滩口水在地上，他的眼神冷酷无情，就像冬天的暴风雪一样。 麦尔森快速地跑到了木屋屋外，卡莲娜和浩东早已经跑进了森林树木之中，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影。 「哼，你们区区人类是躲不过我的，嘿嘿！」麦尔森大笑道，他用鼻子仔细地闻了一闻。 「是那个方向!」麦尔森嗅到了两人的气味，于是他便飞快地衝进了森林之中，那速度有如猎豹一般的迅捷。 「加油，我们还要再跑远一点!」卡莲娜向已经略显疲态的浩东打气道，浩东大口地喘着气，但他心里也明白自己还没脱离险境，那个叫做麦尔森的男人现在肯定正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直奔而来。浩东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但他仍旧卖力地跑着，他绝对不能现在就放弃，要不然他就永远也找不回辉南了。 浩东和卡莲娜奔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乌黑森林之中，跑的过程中时不时都要注意眼前险恶的路况，不断地闪躲着树木加上凹凸不平的地面正一步一步地侵蚀着两个逃亡者的意志力和耐力，他们已经快被推到极限了。 终于，又跑了几分鐘后，浩东终于忍受不住而停了下来，卡莲娜也边喘气着停下脚步。 「我们快点先去躲起来，看能躲在树后面还是哪里都好！麦尔森可能随时都会杀过来！」卡莲娜搀扶着疲惫不堪的浩东躲到了附近一棵巨大的神木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麦尔森也追到了这个地方，他的四周昏暗无光。 「到底在哪里，我可爱的食物？」麦尔森停了下来，他感觉到了两人就在他附近，而且更好的消息是，他们闻起来已经相当疲累了。 「你们再躲也是没有用的了，我已经可以感觉得到你们也在这附近了。快出来吧，我下手时会轻一点的！」麦尔森发出了怪笑，在森林中显得相当阴森。 麦尔森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了树枝和枯叶铺成的地面上，发出了可怕的碎裂声。 「快点出来，快点出来……。」麦尔森游荡在这个区域，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活像得一个鬼魂般。 卡莲娜和浩东躲在神木后面，麦尔森迟早会走到这里来。浩东现在整个瘫坐在神木下，他的力气已经几乎耗尽。卡莲娜一手扶着神木，一手从白袍中静悄悄地拿出了那把宝剑，她靠着树干观察着那个白影的动静。 「我能感觉到，这里的味道又更加浓烈了！真是令人受不了的香味啊！」麦尔森已经趋近疯狂，他把头转向了一棵巨大的神木，那是卡莲娜和浩东躲着的那一棵。 「在这里吗，人类？」麦尔森朝着神木慢慢地移动，一边发出窃笑的声音。 麦尔森离神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结冻的空气中气氛相当的紧张。 卡莲娜的手用力地握紧了刀柄，她在等待时机，那个最恰当的出手时机。 「出来吧，出来吧……。」麦尔森已经逼近到离神木只差最后一步了。 「就是现在！」卡莲娜算准了时机忽然从神木背后衝了出来，但麦尔森见状却立刻向后跳开，卡莲娜没有刺杀成功。 「呵呵呵…….」麦尔森站稳以后冷冷地笑着：「真是天真，居然想要耍阴招！」 「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卡莲娜双手拿着剑，剑峰笔直地朝向眼前的麦尔森。 「来啊，你攻击啊!」麦尔森向卡莲娜挑衅道。 「可恶……」卡莲娜愤怒地说道：「不要瞧不起人了！」说完卡莲娜就拿着剑朝麦尔森衝了过去，眼看那剑就要刺进麦尔森的身体内了，但此时麦尔森却轻轻向上一跳，躲过了卡莲娜的剑跳到了她的背后。 「你死定了，人类。」麦尔森立刻回头，卡莲娜的背后没有丝毫的防备。 「糟了！」卡莲娜惊叫道。 「成为我的食物吧！」麦尔森向卡莲娜扑了过去，卡莲娜没有时间转头应战了，她心里想着：「我的死期……就这样到了？」 「啊！」只听见一声惨叫，卡莲娜惊讶地回过头。她没有被吃掉，只见麦尔森趴着跌倒在了地上，其中一隻手还被折断的树枝给刺伤。 「快上啊，卡莲娜!」原来是浩东用了残馀的力气趁麦尔森准备扑向卡莲娜的瞬间衝了出来拉住了麦尔森的脚让他跌了下去。 卡莲娜听到了浩东的大吼便高举着那把剑，朝着麦尔森的后背猛力地刺了下去。那一剑从麦尔森的背后贯穿到了他的心脏，麦尔森又痛苦地叫了一声，口中涌出了鲜血，面目相当狰狞可怕。在一段时间的挣扎和绝望的哭喊后，麦尔森终于断了气。 第二十一章：出口 「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现在麦尔森已经被刺死了，等浩东和卡莲娜回过神来，他们发现自己身处在这座森林的中央，四周全都是曲折高耸的树木，没看到梅墨尔湖，整个周围全部都是一片黑，不时还传来了几声阴森的鸟叫声。 「我也不知道。」卡莲娜回答。 「难不成我们……迷路了？」 「依我看来，是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浩东慌张地问道。 「看来我们只能在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了。」卡莲娜说，他们今天已经很累了，没办法继续熬夜赶路，再加上现在晚上的森林里根本不知道该走哪一个方向，万一走错了路，他们俩恐怕将永远受困于这座森林之中。 「也只能这样了。」浩东相当地无奈，但现在也只能这样子做了。 于是浩东和卡莲娜往前方走了五分鐘左右来到一个树木稍微没那么密集的地方，那边微弱的月光透过了狭窄的缝隙射进了树下的地面。 「好，就是这里了。」 「我真的觉得好睏。」浩东打了一个很大的呵欠，今天一整天的奔波彻底榨乾了他的每一滴体力。 他们两个用地上的叶片和枝条稍微简单整理了一下做成了像是棉被和枕头一样的形状。两个人躺在了地面上，鑽入刚刚做好的如同床一般的空间。 「晚安，卡莲娜。」 「晚安，浩东。」两人因为疲倦而很快地就沉沉睡去。 「呜……。」浩东睁开了双眼，原本黢黑的四周现在倒明亮了不少，上面的天空可以看到有几片白云悠间地翱翔于天空蓝，绿色的嫩叶嵌在枝头笔直地向天上生长。 浩东坐起了身，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眨了眨眼。 「咦？卡莲娜？」浩东找不到卡莲娜，一旁的树叶棉被已经塌了下去，难不成卡莲娜已经起床了？ 「卡莲娜！」浩东大喊了卡莲娜的名字，他的声音回响于森林的树木间，声音传得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 正当浩东认为卡莲娜不见的时候，从眼前的树林中，他似乎看到有一个黑影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那跑步声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巨大，吓得浩东赶紧躲回那个棉被之中，身体颤抖着。 「唷，早安啊!」那个黑影衝了过来一把掀开了盖在浩东身上的棉被，浩东尖叫了一声。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卡莲娜。 「不要吓人嘛！我差点以为自己死定了！」浩东生气地说道。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卡莲娜赶紧向浩东赔罪道。 心情平復以后，浩东问卡莲娜：「你刚刚跑去哪里了啊？」 「喔，我是去找麦尔森啦。」 「麦尔森？为什么要去找他？」 「我只是想应证一下我的想法。」卡莲娜故作神祕地说道：「跟我来。」 两人徒步又进入了密密麻麻的林木群中，走了没几分鐘，他们又回到了昨天的那棵神木底下。 「呕……。」浩东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就吐了出来，趴在地上的麦尔森尸体头部已经被扒去了好一大块，整个身体也是皮开肉绽，不少地方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跡，现场血跡斑斑。 「怎么会这样？」浩东强忍住了噁心问道。 「你觉得昨天我们为什么还要走一段距离到刚刚那个地方睡觉而不是在这里？」卡莲娜问。 「因为……因为尸体会发臭？」 「那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卡莲娜解释道：「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片森林里面有一种腐食性的动物叫做阿玛塔，牠们喜欢成群结队，个性相当凶猛。如果我们昨天就直接睡在那附近的话，我们很可能也会被阿玛塔攻击！」浩东瞬间恍然大悟，幸好卡莲娜有想到这一点，不然他们可能活不过昨天晚上就被阿玛塔当作宵夜给吃了。 「好，我们继续赶路吧。」卡莲娜说。 「但，我们要往哪里走？」浩东问：「现在这里也看不到梅墨尔湖啊！」 「这个还不简单！」卡莲娜笑道，接着便拔出了她的剑，那上面还沾着麦尔森乾掉的血液。卡莲娜朝着最近的一棵树走过去，接着举起剑开始朝它的树干砍了过去。 砍了几下后，那棵树木应声倒地。 「所以说，梅墨尔湖应该要朝这边走！」卡莲娜指着一个方位说道。 「为什么？」 「你看看树干的年轮。」卡莲娜说：「看着年轮生长的方向大概就可以确定东西南北的方位，既然我们之前是由南朝北走，而我们走在梅墨尔湖的东边，那么我们只要先找到西边的方位然后走到梅墨尔湖畔，最后再右转朝北方就可以走到特鲁斯市啦！」 浩东听完卡莲娜的解说后不由得相当佩服卡莲娜，没想到她连这个东西都懂。 「好厉害喔，卡莲娜。」浩东拍了拍手。 「不会啦，那是我爸爸以前教我的。」卡莲娜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沿着年轮的指向朝着西方移动，果然走着过了一段时间后，梅墨尔湖灰色的湖水就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太好了，终于回到这里了。」浩东说，接着两人便向右转，继续沿着湖畔向北朝着特鲁斯市迈进，森林里不时传出高亢的吼声，那应该就是阿玛塔吧，浩东心想。 「终于走出森林了!」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过了最高点，时间转眼间就来到了下午时分。卡莲娜和浩东总算走出了这座森林，眼前的景象从林木丛生转变回那宽广的绿色草原。 两人这时也走累了，于是就找了个山坡上休息片刻，那山坡上还有一个小池塘。 「我去拿一些水回来。」卡莲娜说。 「等等！」浩东飞快地拉住卡莲娜的手：「这水……有毒吗？」 「不会啦，放心好了！这池塘的水没有连接到梅墨尔湖，不会有事情的！」卡莲娜笑着说道，浩东于是放开了卡莲娜让她去装了几桶水回来。 「欸，卡莲娜。」浩东和卡莲娜躺在山坡地上看着头上的蓝天还有白云。 「怎么啦？」 「你…….现在有工作吗？」浩东突然的这么一问让卡莲娜停顿了半秒。 「怎么？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老实说……我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工作。」浩东望着天空说：「我跟我爸生活在一起，我们两个的生活费一方面是靠着爸以前当渔夫时的钱，一方面是我偶尔跑去打打零工赚点钱回来所勉强凑成的……。」 「那你怎么不找个工作？」 「我没有一技之长，大学也中途輟学不念了，像我这种只有高中文凭的人，怎么可能找得到一份正常的工作啊……。」 「胡说。」卡莲娜说：「只要你有心你一定可以找得到。」 「希望真的是这样子。」浩东苦笑着。 「我啊……其实一直想要从事一个职业……」卡莲娜说：「我一直……想当一名作家。」 「作家？」 「对，作家。」 「为什么？」 「不知道欸，我感觉写作有一种魔法，可以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世界上的所有人。因为有的时候透过讲话来传达可能会有词不达意的情形，因此，我希望能够透过文字的力量来传递给大眾我的内心。」卡莲娜说。 「你一定可以的。」浩东微笑着说道。 「嗯，我相信你也一定可以的……」卡莲娜说：「……找到属于浩东你的工作。」 第二十二章：三哥 休息完了以后，浩东和卡莲娜继续朝着目的地，特鲁斯市前进。沿途的路景依旧迷人，草木花香尽收眼底，梅墨尔湖的阴天和陆地上的晴天依旧是形成强烈的对比，好像史诗级一般的神秘景象。 翻过了一座山丘后，在两人前方的是一个树林，这座树林相比于之前的那座森林显得没有那么黑暗，或许是因为这林子的树木比较稀少，相距也比较远，给人的氛围比较轻松自在。 他们走进了树林里，相比于草原，这里的温度又稍微舒爽了些，但又不会到寒凉的地步，走起路来是相当舒适的。 「我们还要多久才会到特鲁斯啊，卡莲娜？」浩东一边走着一边问道。 「我也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走这条路而已，不是吗？」 「我知道啊……只是想或许你有查过大概的时间之类的……。」 「这我是要怎么查啊？」 「说的也是啊，呵呵……。」浩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正当两人继续走着路，在他们背后不远处传出了一阵窸窣声，接着那窸窣声逐渐明朗成两个慢速有规律的声音，地上的野草发出了嘶嘶声响。 「走，加速，不要回头。」卡莲娜突然压低了音量低声朝着浩东说道，也不管浩东还没反应过来，她轻轻拉着浩东加快了脚步的速度。 「你听……。」卡莲娜边快走着边叫浩东仔细聆听那个声音，原本那个规律的嘶嘶声现在变得更加快速了。 「这是……。」卡莲娜点了点头，浩东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两人又一次地加快了行走速度，从慢走变快走，再从快走变成急行，而后方的声响看到了两人加速也跟着加快了节奏。 眼看甩不掉，卡莲娜小声地说道：「我们等一下用跑的。」 「嗯，知道了。」浩东说，然后跟着卡莲娜一起快速地奔跑起来。 「糟了！」在他们后面的窸窣声中隐约传出了一个人的暗惊，随后便听见窸窣越来越急促，最后变成了清晰的跑步声响。 「可恶，他们真是难缠。」卡莲娜说：「我们往不同的方向跑！」 于是浩东和卡莲娜一个朝着西北一个朝着东北方向分散开来奔跑。 「我去那边追那个男的，你去那边追那个女的！」那追逐在后的其中一人匆忙地说道。 「该死的，这女的怎么跑这么快？」追逐在卡莲娜后面的人不停地抱怨着，他离卡莲娜的距离越来越远，他被拉开距离了。 卡莲娜听到后面奔跑的脚步声逐渐变小，心里高兴地想道：「论跑步你还不是我的对手呢！现在就只要看浩东了！」 「请问你想去哪里了，小姐？」一个黑影突然从卡莲娜前方的树干背后窜了出来，卡莲娜一个反应不及直接被那个黑影狠狠地撞倒在地。卡莲娜痛地跌坐在地上，她勉强用手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卡莲娜向上抬头看去，那个黑影原来是一个男人。这男人蓄着一个络腮鬍和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破破烂烂的，身体也都脏脏的，他露齿微微笑了一下，他的牙齿要不发黄要不就是歪了一边，长着一口烂牙。 「三哥，幸好你躲在这里，不然这女的就要给逃了呢！」刚刚追丢卡莲娜的人这时也喘着气跑了过来。 「我说四弟，你这身手可要再好好练一练！居然让一个女的就这样轻松地甩掉你，真是愧对我们家族！」三哥看到四弟狼狈不堪的模样，训斥了一下四弟道，接着便把目光看向卡莲娜。 「有什么事情？」卡莲娜愤怒地问道。 「唉唷，先不要这么生气，小姐。」那个三哥的语气意外温和。 「你要干嘛，我绝对不会屈服的！」 「好一个铁娘子！我就喜欢你这股气势！」三哥仰天大笑道：「我别无所求，不求你的命也不求你的身，我只求你和另外一位伙伴的财！」 「你们这群土匪，我是不会交出任何一分一毛钱的！」卡莲娜吼道。 「真的不给？」 「我不给！」 「好志气！这个性我喜欢。不过……你确定你要这样做吗？来人！」只听三哥一喊，又有两个壮汉抬了一个人从树林中出来，卡莲娜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是浩东，他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是双手被两个大汉的胳膊夹住，根本没办法逃脱。 「我就说了，我不喜欢动武的。别看我们这群你们说是盗匪的人，我们平时可是很彬彬有礼的。」三哥说道。 「你们想对浩东做什么？」卡莲娜继续高声地问道。 「没有什么，只要你们两个乖乖地交出身上的财物，那我们绝对无条件放人，不会让任何人难堪！」三哥向卡莲娜保证道。 「卡莲娜，就照做吧，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浩东有气无力地说。 「但我们两个身上也没带什么钱财啊！」卡莲娜接着说道，她朝着口袋翻了覆去也没有任何一枚钱币。 「嗯…….那个男的呢？」三哥问夹着浩东右臂的男人。 「刚刚我们也确认过了，他身上也没有任何钱财？」 「这下子就麻烦了一点……我们好不容易抓到了你们两位，结果什么钱财都没拿到…….这要怎么跟大哥交代？」三哥这下子陷入了沉思，这时他忽然瞄到了卡莲娜身上配着的那隻宝剑，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既然如此……那如果你能把你身上的那把剑交给我，我就放过你们！」三哥说道。 「不行，这把剑对我而言非常重要！」卡莲娜说。 「真的只要这把剑就好了，其他的我们别无所求！」三哥继续尝试说服卡莲娜，但卡莲娜死终不肯答应。 「这下怎么办，三哥？」四弟着急地问道，三哥摸了一下自己的鬍子，在沉吟了许久后终于开口：「我看假如我们就这样空手而归无法对大哥交代的话，那我们就把他们两个带回去看看大哥会怎么做吧！」 「喔，说得有理，不愧是三哥！」四弟说道。 「那么……」三哥看向卡莲娜和浩东二人，他诚恳地跟两人说道：「真是对不起，既然是这样子的话只能麻烦两位跟我们回一趟城内见见我大哥再说了。」 卡莲娜看到事情也不可能再有转圜的馀地了，心想：「反正到时候见了他们所说的大哥以后也不见得是坏事，搞不好他们大哥是个理智的人。」于是卡莲娜便答应了。 「你呢，小伙子？」三哥望着浩东。 「可……可以啊。」浩东回答。 「那好，就有劳两位跟我们一起回去见大哥了！」说完便叫刚刚夹着浩东手臂的两个人松了手：「我不会用绳子绑或着怎么的，就儘管跟着我们走，反正你们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我们也不会是这种人的。」卡莲娜说。 「很好，我也知道你们不是，哈哈哈。」三哥再度仰天大笑了几声，接着一群人便朝着「大哥」所在的城走去。 第二十三章：谷斯城 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由四弟走在前头，三哥在后头，卡莲娜和浩东在中间，另外两个盗匪则分别站在左右两侧，一行人共计六人向东继续走着，沿途的灌木丛已经开始泛黄，地面上的青草也逐渐稀疏，裸露出埋藏在下面的黄土地。 「我们现在要去的城叫做谷斯城。」三哥在后头向卡莲娜和浩东介绍道：「不是我在说，这城真的是座很好的城。」 「什么意思？」卡莲娜问。 「其实这里原本没有这座城的，住在这里的人家都是散散乱乱的随便分布。但大家都很穷，这里的地也没什么好种植的，应该是说，根本种不起什么东西！」三哥说：「就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大家几乎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贫困生活。这时候，我大哥就站了出来，他不喜欢看到人们那么痛苦的样子。」 「所以你们就开始当盗匪了？」浩东问。 「哈哈，一开始还没有。我大哥仍旧尝试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发展一片事业，看看能不能种出了什么名堂。哎，不过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三哥叹了一口气：「这里的土地真的是烂得可以！连个马铃薯都生不出来！所以最后，大哥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做盗匪！」 「为什么是做盗匪？」 「这位小姐的问题还真是犀利！有没有读过罗宾汉的故事？」三哥问了卡莲娜。 「有。」 「那你可知道罗宾汉是个侠盗？」 「知道。」 「我们大哥就是读过罗宾汉之后就立志要效法他来当一个实实在在救助贫困人家的盗匪！」三哥得意地说道，他相当地崇拜那位大哥。 「两位，我们快到了。」四弟走在前头向后面说道。 没过多久，在一个荒芜的地平线前方出现了一个像是城墙一样的东西，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这墙壁越来越巨大。 站在城门前，那泥土块堆砌成的城墙上面已经裂了好几条缝，墙壁之下还有挖了一条浅浅的沟渠，里面有水痕，看来曾经有在渠内放过水。 「我们就直接过去了，这城墙也只是徒具形式罢了，实际上我们连个城门都没有，城墙其实形同虚设而已！」三哥自嘲道，六人走过了沟渠直直进入了谷斯城内。 「三爷四爷六爷八爷都回来了啊！」一进入城内就看到一个挑着担子的秃发老人家驼着背向着他们一行人微微行了个礼。 「喔，是豆腐店的老伯，怎么啦，不去市集那边？」四弟一张笑脸地问。 「听说四位大爷回来了，我就顺道过来这里看一看，等会儿便去市集。」老伯笑笑地回应道，他的眼睛细成了两条线，旁边也佈满了皱纹。 「这两位是谁，像是生面孔？」 「这两位啊……。」四弟看向了三哥。 「这两位是大爷的贵宾。」三哥说道。 「是大爷的贵宾啊，失敬失敬！」老伯也向卡莲娜和浩东鞠了躬，两人也向老伯回礼。 「那我就去市集了。」 「慢走啊，老伯。」 告辞完老伯后，他们一行人继续朝着城中心走去，沿途又有很多的城内百姓向四位大爷问候了几句家常，大家个个笑容满面，看起来都相当地幸福快乐。 过了一座下面没有河水的桥后，他们来到了一个破旧的茅草屋前面，只见屋子前面立着一个招牌，那招牌还插得歪歪的，上面写着：「办公」两个大黑字。 「我们到了，我先进去说一下。」四弟说道。 「这就是你们大哥的所在地？」卡莲娜很惊讶，她原以为一个盗贼头子会在一个更华丽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在一个茅草屋里面。 「是啊，我们不是一般的盗贼，我们没有多馀的钱拿来铺张浪费的！」三哥说。 等了一段时间，四弟从茅草屋中走了出来说道：「大哥让我们进去。」 「好，走吧。」其他人也跟着进入了茅草屋。这茅草屋内部也没有灯光，只有太阳光从茅草屋顶的缝隙中透了进来，里面整体而言算是偏暗的。屋子里没有特别的装饰，只有地面上铺着一张地毯还有放着几张椅子而已。 「大哥，我们回来了。」三哥向前跟大哥稟告道。 「好。」答应的是一个跟三哥一样蓄着络腮鬍的男人，不过他的鬍子蓄得比三哥还要长还要浓密。他的头顶已经秃了一片，有着一个鹰勾大鼻，一副香肠嘴，脸型奇形怪状，面貌长相极为丑陋。他身穿破布衣，裤子也破了好几处，穿着一双刮痕无数的破木屐，穿着丝毫没有给人一种盗匪大哥的味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两位？」大哥用犀利的眼神扫视道。 「是的，没错。」 「请问二位大名？」大哥问道，卡莲娜和浩东依序道了自己的名字。 「三弟，这一切的来龙去脉你给我说一下。」于是三哥便把在刚刚森林里面的事情完整地给大哥讲了一遍。大哥听完气得拍了一下眼前的凳子，吓得三哥全身抖了一下。 「我说，既然人家没钱你们就不要为难他们，这又何必找我来处置？你们当初就应该放行他们，我们不是要去劫这种人的财富的！」三哥愤怒地说道。 「我们知错了，大哥。」三哥、四弟、六弟、八弟齐声下跪求饶。 「算了，下次一定要记得我的话。」大哥气消了，接着用很温和的态度向卡莲娜和浩东说道：「真是对不起，我家几个弟弟太鲁莽，连累你们还要跟他们走一遭，我深感抱歉。」说完大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两人郑重地道了歉。 「不会啦，您不用这么客气的。」卡莲娜说。 「来，我这里刚好有一些茶叶，请喝茶！」大哥说完就叫人泡了几壶茶来，几个人随意坐在位子上啜饮着热茶。 「话说，两位怎么会经过那片森林的？」大哥喝着茶问道。 「我们要去寻找我的父亲。」浩东说。 「喔，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大哥感到好奇，所以浩东便叙说了一遍之前发生的事情。大哥听完以后，不停地点着头，表现地相当的同情。 「这还真是一个可怕的经歷啊！」大哥放下了茶杯：「想当年我的父亲就在我眼前活生生地给饿死了，这附近太荒凉了，什么也种不出来，结果父亲让我吃了家里面仅剩的一盘豆子，我让他吃他不肯，坚持要我吃。最后我活了，父亲死了，于是我就发誓一定要改善这个状况。这里的人们有太多太多跟我们家有着相同遭遇或过去，所以我就建了这座城。」 「原来如此。」 「虽然我没能帮上什么忙，但我绝对会支持你找回你父亲的！我不希望有更多人感到痛苦！」大哥说道。 几个人喝着茶，不知不觉已经黄昏时分，茅草屋内点亮了一隻蜡烛。 「今天晚上你们二位就在这城内休息一晚吧，我明日再亲自送你们上路！」大哥说，于是卡莲娜和浩东就在这座谷斯城内借宿了一宿。 第二十四章：木筏 「那我就送你们两位到这里了。」隔天早上，大哥带着卡莲娜和浩东回到了昨天的树林那边。 「希望我们还能再相会。」大哥说道。 「我深深相信。」卡莲娜说，微风吹进了森林中，落叶被吹得颯颯作响。 「结果……分别还是免不了哀伤。」大哥看着两人的脸说道。 「现在分别的悲伤是在为将来重逢的喜悦做准备。」卡莲娜微笑着回应道。 「你这女孩子还真的不简单！」大哥哈哈大笑道。 大哥站在后面挥了挥手，浩东和卡莲娜也向大哥挥手离别，紧接着两人便继续踏上旅程。 「真是神奇，所以盗匪也不全然都是坏人。」浩东感慨道。 「凡事没有绝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卡莲娜说。 两人又走了好久，不知道又翻过了多少的山岭，地面逐渐由泥土地变成了碎石地，花草树木也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一块又一块的砾石，踩得浩东脚底都几乎快肿了起来。 「真是奇怪，这里的天气开始变不好了。」浩东看着上方的天空，原本早上的时候还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好天气，但现在的乌云越聚越多，明亮的太阳被灰黑的云层团团包围消失了踪影，孤寂的冷风开始无情地刮起，走路的过程中不少的细小碎石和小粒的岩石碎屑被风颳起，一个不小心就会扎到眼睛，卡莲娜和浩东只能瞇着眼睛忍受着颳风前进。 「我们到底在哪里？」浩东感到害怕，现在的天空开始下起雨来，前方的视线被雨水的帘幕滴得越来越模糊，又湿又冷。 「我们应该快到了。」 「快到了？」 「我们只要再过一条河就可以了。」卡莲娜顶着风雨说道。 「但我看不到河啊？」浩东提高了音量，他发现风雨的声音已经逐渐掩盖过他们两人的说话声。 「很快就会到了，不然天气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卡莲娜也放大音量地喊道。 「为什么这跟天气有关？」 「因为前方那条河是直直通往梅墨尔湖的一条河流……」卡莲娜说：「你可以把他视为是梅墨尔湖的延伸！」 过了一会儿，河流湍急的流水声浮现在了滂沱大雨中，流水的声音越来越大。卡莲娜这时停下了脚步，浩东也跟着停了下来。 「糟了。」卡莲娜惊呼。 「怎么了，卡莲娜？」 「那条吊桥……。」 「什么？」 「那条吊桥……我们要过的那座吊桥……塌了。」卡莲娜说道。在不是很清楚的视线中，浩东可以依稀看出在河边散落着许多大型的碎片，好像还有几条绳索跟小片的木板，在风雨的拍打之下湿成了一片。 「那我们该怎么办？」浩东急忙问卡莲娜道。 「浩东……」卡莲娜问：「看来我们必须游泳过去了。」 「什么？」浩东根本不会游泳，他换气连一次都没有成功过，要游泳穿过这条湍急兇猛又深不见底的河流那根本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但我不会游泳啊！」浩东喊道。 「你不会游泳？」 「对啊。」 「那这下子可就麻烦了……。」卡莲娜说道，她努力地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她忽然发现在不远处有一小片稀疏的树林，那些树的树干长得歪七扭八的，但那树干还算有点厚度。卡莲娜看着这片树林，心里想出了个办法。 「那我们来做木筏！」卡莲娜提议。 「木筏？」 「对，木筏。」 「那要怎么做？」 「我等一下去那边那块树林把那些树木砍下来拿过来，然后浩东你就到河边去捡拾吊桥掉下来的绳子！」卡莲娜说道，接着便掏出了剑朝着树林快步走去。 「好冷。」浩东捡拾着那几条粗绳，天气相当的恶劣，浩东的身体不停颤抖着，任凭大滴冰冷的雨水撞在他身体湿透了的衣物上，真的很痛。 「绳子都拿好了吗？」卡莲娜和浩东一个拿着木材一个拿着绳索回到了刚刚的地点。 「浩东，帮我稳住这些木头！」浩东用手将木头固定住，接着卡莲娜将剑高高举起后向下一劈，那木头便瞬间断裂成两块。在滂沱大雨之中，除了雨水、风、河流的声音外，现在又多出了一阵又一阵劈木头的声响。 「好，这是最后一块了。」劈完木头后，卡莲娜将劈好的那些木块稍微整理到了一旁，接着要浩东把绳索交给她，而她自己则从木头堆中拿了几块木头出来。 「等一下就照我说的来把这些木头用绳子绑住，只要绑好就可以造出一艘木筏了！」卡莲娜指示着浩东，一条又一条的绳子打结缠绕过一根又一根的木头，原本散乱的木块如今被绳子绑得井然有序，一艘木筏逐渐成形。 「拉紧一点，不然等一下被浪打到的话，木筏会散掉的！」卡莲娜让浩东把最左边的那个结绑紧一点。 「好了，做好了。」卡莲娜喘了一口气，花了不知多久，一艘木筏终于完成了。卡莲娜拍了拍木筏，确定它够坚固，坚固到足以让他们两个人搭上去后平安地度过河流到达对岸。 「准备好了吗，浩东？」卡莲娜问。 「准备好了。」浩东虽然心里面感到害怕，毕竟他从来也没有搭过木筏，尤其是行驶在这种险恶河流中的木筏。但他最后压抑住了自己内心的恐惧，胸有成竹地回应卡莲娜道。 「好，我们等一下就准备推这艘木筏下水……」卡莲娜说：「记得，只要木筏一下水，我们就要立即跳上去，不然的话我们就有可能直接掉落在河水里面！」 掉落到河里面？卡莲娜的一句话让浩东又更加害怕了，一个旱鸭子如果掉进河水中那结局不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浩东，那边不是还有两个比较细长的木头，把他拿起来！」卡莲娜说：「那个等一下要当木桨用的，不要忘了带了，不然我们两个都会被河水给冲进梅墨尔湖中的！」浩东连忙拿起木头，他也不想要被冲进那可怕的湖泊里面，他不想死。 浩东按照卡莲娜指示把木头丢在了木筏的上头，接着卡莲娜大喊道：「等会儿我数到三，我们就一起把木筏推进河里然后跳上去，知道吗？」浩东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我要数囉……」卡莲娜和浩东已经就定位：「一，二，三！」 第二十五章：渔船 木筏在浩东和卡莲娜合力之下被推离了砾石地面进入到了河水上。 「快跳！」在卡莲娜的大喊下两人快速地奔跑后一跃而上跳上了木筏，跳跃的力道溅起了一波浪花，淋得两人满身湿。 「浩东你划左边，我划右边，小心不要被河流给带走了！」两人分别拿起一根木头当作木桨然后分散到木筏两侧，卡莲娜发号施令，两人以稳定的节奏划着木筏，在那由东向西奔驰的湍急河流中勉勉强强地向北前进。 「这天气好可怕！」浩东一边划着船一边哀号着，风雨从未停歇，甚至不时还可以看到闪电就打落在他们的附近，雷鸣声震耳欲聋，伴随着强风的悲鸣和大雨和河水的怒吼，眼前的路相当地模糊渺茫。 「不要怕，用力划！」卡莲娜叫道，整个木筏被河上的浪一下子捲到了高空，一下子又坠到了深谷，人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大浪无情的从船上拽下，吞噬于那灰黑的混浊河水之中。 浩东和卡莲娜吃力地划着桨，风雨实在是太大了，他们陷落在一层厚重的迷雾之中，两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和木筏到底前进了多少。 「好累喔！」划了很久之后，眼看没有对岸陆地的踪影，浩东开始感到绝望，他已经奋力地划着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再加上连日的奔波，他的身心灵已经来到了极限。 「不能放弃，放弃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卡莲娜加油打气道，现在绝对不是放弃的好时机。 「吼……。」一阵低鸣声从不知哪个方向传了出来，那不是风雨或者雷电的声音，更不用说是河水的流动声了。 「卡夫卡！」卡莲娜惊叫着：「那个是卡夫卡的声音！祂就在我们的附近，小心一点！」浩东听到了卡夫卡的吼声，内心的恐惧又油然而生了起来，他发抖地划着桨，不知道何时卡夫卡会从河中蹦起，挥动着祂恐怖的黑色触手将他们两个吞入祂的肚子里。 眼前的雾越来越浓，浩东已经几乎无法看见前面的任何景象了，前面只有一片白茫。 「咦？」浩东突然感到惊讶，就在那么一瞬间，安静了。原本夹带着卡夫卡吼声的嘈杂风雨声停止了，原本波涛汹涌的河流也平静了下来，整个世界瞬间变得寂静无声。浩东往前一看，刚刚还是浓雾密布的前方现在出现了一道橘红色的刺眼亮光，随着浩东划得越靠近，那亮光也就越明亮。 「欸，卡莲娜，你快看！」浩东叫着卡莲娜，鸦雀无声。 浩东转了头看着木筏的另一边，卡莲娜没有在那边，卡莲娜消失了，她手上握着的那隻木桨现在正静静地躺在木筏上头。 「奇怪，卡莲娜呢？」浩东感到相当疑惑，而一瞬间那道橘红色的光突然向浩东扑了过去，浩东眼前的世界霎那间变了一片亮白。 「这里是哪里？」浩东再次回过神来时，他和那艘木筏停在了一个很寧静的水面上，这是一座湖，更严格来说是一座潟湖，它紧邻着一片大海。在潟湖的另一侧则是一群高耸的翠绿山峦，山峦脚下是一个小镇，看起来像是做渔村，有很多艘渔船停泊在那小镇前面的一个小港口那里。 浩东看了看四周，蓝绿色的海水从外海灌进了潟湖内，小小的水波浪向着四面八方散开，太阳逐渐西下，整个天空如同着火了般橘红。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浩东完全没有头绪，刚刚在穿过一阵白雾和强光后他就在这里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渔村潟湖正中央。 「我看我还是去渔村里面打听一下好了。」正当浩东准备划着桨往旁边的渔村前进时，一艘老渔船从他的眼前快速驶过。虽然只有一下下的时间，但浩东看着那艘渔船，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从眼中无法自拔地溃涌而出。 「爸？」浩东哭着，刚刚驾驶着那艘船的人看起来就是他的父亲，陈辉南。 「等等我，爸！」浩东赶忙拿起两隻木桨，他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刚刚有多么的疲惫，他卯足全力开始用力地划，希望能够追上他父亲的船隻。那是一隻木筏从未有过的速度，那是浩东为了找回爸爸所拚尽的最大力量，但是辉南的渔船仍然快速地奔驰着，任凭浩东再怎么努力，他和那艘渔船的距离仍旧相当的遥不可及。 「爸，等等啊！」浩东不断地叫着，眼泪不停地流了出来。终于，辉南的渔船逐渐放慢了速度，最后停了下来，在潟湖的出海口前。 看到渔船停了下来，浩东赶紧驶着木筏快速地逼近了那船。 木筏碰到了渔船的船尾，浩东相当高兴，他将木筏划到了船头的旁边，那是辉南站着的地方。 「爸！」浩东看见了辉南，兴奋地喊道：「我找了这么久，总算找到你了。」 辉南两眼无神地盯着前方将要落入地平面下的夕阳，对于浩东的话语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的嘴巴撑得大大的，头发也乱成一团。 「爸！」浩东又一次喊了辉南，但辉南仍然没有和他对眼，一直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的动作。 「爸，是我啊，浩东啊！」浩东的眼泪又快止不住了，他不断地呼喊着他的父亲。 终于，在喊了那么多次后，父亲缓缓地将头转向了木筏上的浩东，他的眼神呆滞空洞，表情相当地冷冰。 「爸，我终于找到你了！」辉南说。 「那个……」只听辉南缓缓地用很沙哑的声音说道：「你是哪位？」 一瞬间晴天霹靂，浩东十分确信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他的父亲，但如今这个他认为是父亲的男人用了相当冰冷的语气问他是谁，在一剎那间原本熟识的两人居然变成了陌生人。 「是我啊，浩东！」浩东哭道。 「不……」辉南眼睛睁地大大的，但他的眼神中完全找不到一丝喜悦。他徐徐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说完，辉南又缓缓地将头转回前方，那艘渔船，那艘载着辉南的渔船继续加速驶出了潟湖。 「怎么……怎么会这样……。」浩东颤抖着，他不敢相信，他的父亲就这样走掉了，头也不回地，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浩东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痛苦了，他望向了天空。「啊！！！」那是浩东人生中最剧烈的一次大吼，充斥着对父亲反应的错愕、对为何当初自己要把父亲带到朝潭村的愤怒和如今说什么也无法弥补的伤痛和寂寞。 「浩东！浩东！」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陷入悲伤的浩东的耳边传来，浩东认得这个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大声。 第二十六章：河上决斗 「浩东！」浩东回过了神，那是卡莲娜的声音，原本四周那个平静的潟湖和渔村已经不见了，现在他又回到了狂风暴雨中的木筏上头。 「那是卡夫卡製造的幻影，不要被骗了！」卡莲娜大叫着，接着她便从木筏上纵身一跃。顺着卡莲娜跳跃的地方看去，这时浩东才惊觉到在这惊涛骇浪之中一个巨大的黑色怪物从暴走的河水中现身，是卡夫卡，一隻他从未见过的巨大卡夫卡。这隻卡夫卡就近在眼前，木筏离他庞大的身躯仅仅不过数公分的距离，随时都有可能被祂用触手给打翻打碎。卡夫卡的黑色的皮毛近看之下更加明显，不断分岔的毛发上面裹了一层厚厚的油脂，从触手的油脂层突出的是一根又一根的细刺，如果不小心被卡夫卡的触手给用力击中那必定是死路一条。 浩东这下子完全从刚刚的幻影中清醒了过来，但他一时之间被眼前恐怖的景象吓到动弹不得。 这时卡莲娜拿起剑来飞身准备朝着卡夫卡的其中一隻触手砍去，不料这隻卡夫卡看到了卡莲娜并立刻将那隻触手拿了开来。卡莲娜扑了个空，这时卡夫卡将另外一隻触手冷不防地朝卡莲娜挥了过去，幸好卡莲娜惊险闪过，她藉着卡夫卡的身躯反弹跳回了木筏上，整个木筏大力地晃动着。 「浩东，拿出那把短剑！」卡莲娜叫着浩东，随即又朝卡夫卡展开了第二波的攻击。浩东听到了卡莲娜的声音，他忙着从衣服的夹缝处搜着，总算搜到了那一把短剑，那是之前在薛尔特镇市集上买的那把不太起眼的小短剑。 「我该怎么做？」浩东大声地问道，在吵杂的风雨声中他的声音几乎快被淹没。 卡莲娜又一次尝试朝着卡夫卡的触手攻击，结果又被机灵的卡夫卡躲了过去。卡莲娜扑空后迅速地跳上了卡夫卡的身体，卡夫卡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声音震天震地，十分骇人。 「我会引卡夫卡的触手过来，你趁机朝祂的肚子下手！」卡莲娜说完一剑刺进了卡夫卡的背部，又是一阵巨吼，卡夫卡被瞬间的刺痛给激怒，祂猛地将所有的触手一同朝卡莲娜猛力砸过去。卡莲娜算准了时机，就在触手全部要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惊险地从触手间的缝隙中跳开。 「就是现在！」卡莲娜高声叫道，卡夫卡也吼叫了一声，背部的伤口冒出了黑色的血液，流满了祂的身躯。浩东见状，他死命地拖着自己的身躯来到木筏的前方，他离卡夫卡只剩下数公分的距离。他抑制住了害怕的情绪，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拔出小到用力地朝卡夫卡下方的肚子附近刺了过去。 「啊！！！」浩东大叫着，那把短剑重重地插入了卡夫卡的黑色身躯。 「啊呜！」卡夫卡发出了一阵高频的哀号声，浩东拔出了短剑，转瞬间大量的黑液从卡夫卡肚子的伤口中喷洩而出，浩东也被突然的液体溅得满身都是，那黑色的卡夫卡血液混着祂身体表面的油脂充满了腐败的气味，相当地恶臭，整艘木筏也都沾满了这种难闻的液体。 「快往后划！」卡莲娜立即跳回了木筏上，她赶忙拿起木桨大声喊道。 浩东和卡莲娜拿起了木桨拼命了往后划，眼前的卡夫卡突然陷入了一阵疯狂，祂的触手朝着空中胡乱飞舞，黑色的血液持续地从祂身体的伤口蜂涌而出。卡夫卡的叫声一次比一次还要凄厉，一次比一次还要惊悚。 浩东和卡莲娜好不容易游出了卡夫卡的范围，在暴雨所形成的迷雾中，他们坐在木筏上，他们盯着前方那被雾气模糊了的身影。 那是一隻卡夫卡，祂的特徵相当容易辨识，那是刚刚与他们两人交手的黑色卡夫卡。如今这个黑影伴随着疯狂的怒吼，祂渐渐地向河面底下沉沦。过了没多久，只听见卡夫卡最后一声的吶喊，接着整个庞然大物便在此消失在了兇猛的河水之中。 「你没事吧，浩东？」卡莲娜确定那隻卡夫卡已经沉入水中后看向了一旁沾满了卡夫卡血液的浩东。浩东已经整个人瘫在了木筏上，他软了脚。 这时，原本的暴雨逐渐停歇，风速也慢慢地减弱，湍急的激流也平静了下来，只留下浩东和卡莲娜两人坐在木筏上头，一个阴阴的天空，一条灰灰的河流。 「刚刚那是……什么情形？」风雨平缓后浩东才开口发问。 「你刚刚被卡夫卡的幻影给蛊惑了！」卡莲娜说。 「幻影？」 「那是卡夫卡的一个高明骗术，祂为了引诱其他生物而故意製造一个幻境，那幻境会呈现出那个生物最熟悉的场景，而且最后会利用这个场景让生物崩溃，完全失去抵抗能力……。」卡莲娜解释道。 「我还是有点听不太懂欸……。」浩东说。 「简单来讲，就是你进入了一个不是事实的空间里面！」卡莲娜认为这种解释方法应该是最浅显易懂的了。 「所以，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浩东问。 「嗯，不是真的。」 「爸……。」浩东低语着。 「所以你刚刚看到了你的父亲？」 「嗯，我在那里找到了我的父亲……但他居然已经不认得我了！」浩东相当地难过。 「放心好了，那只是卡夫卡的幻影而已，那不是你真正的父亲！」卡莲娜安慰着：「我相信你父亲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把你忘记的，别忘了，你可是他的儿子呢！」 「说的也是，我可是他的儿子呢。」浩东心情平復了下来。 「那个，顺便问一下……。」浩东问道。 「什么事？」 「那个……我可以用这个河水来洗一下身体吗？」浩东指着自己沾满卡夫卡血液的身体和木筏问道。 「这里的水也洗不乾净啦，还是到时候上岸后去找一个乾净的小池塘，你再用那里的水洗才会乾净。」卡莲娜说。 「那……你不会感觉到臭吗？」浩东问，他开始受不了他身上所发出来的气味。 「那还能怎么办呢，就只能忍着唄！」卡莲娜笑着说道。 「好，既然现在天气变得稍微好了一点，为了你乾净的身体，我们赶快划到对岸去吧！」卡莲娜喊道。 「为了我乾净的身体，出发！」浩东叫着，惹得卡莲娜哈哈大笑。 于是，两人再度拿起了木桨，缓缓地朝着特鲁斯市所在的对岸划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洗涤 「浩东，快看啊！是陆地！」卡莲娜叫着，卡莲娜和浩东两人划着桨自从击败了卡夫卡后已经又划了一个多小时。虽然现在的水面已经没有了鬼哭神号而显得平静，但原本的狂风也停止吹拂，要越过这宽广的河流实在是相当艰辛。 「我看到了！」浩东兴奋地说道，在灰黑的河水远方出现了一大片的陆地影子，划了那么久的木桨，浩东的双手早就已经肿胀得发疼，整个人已经疲惫不堪。 「准备靠岸了。」卡莲娜和浩东减缓了划船的速度，整个木筏一步步悄悄地向前缓慢推进。 「砰。」轻轻的一响，木筏的船头碰到了那白黄的沙子地沿岸，整个木筏瞬间顿了一下，停下来了，卡莲娜和浩东终于划到了对岸的土地上。 「终于到了。」浩东一踏上久违的陆地便整个人倒在了沙滩上，他的侧脸紧贴着冰凉的白沙，整个人彷彿要陷进这柔软的天然地毯，所有的疲惫感正缓缓从身体中渗入其中。 「欸欸。」卡莲娜站在浩东旁边说：「你不是说要洗个澡吗？这种液体的臭味会随着时间越久而越来越难以洗净喔！」卡莲娜的一席话让浩东吓得从沙滩上跳了起来，这沙子实在是太舒服了，浩东差一点就要忘记依附在他身上那股令人厌恶的恶臭。 「你说的没错！这附近哪里有乾净的水让我洗澡？」浩东焦急地问。 「也只有走了才知道囉。」卡莲娜耸耸肩道。 卡莲娜和浩东走在湿软的草皮上，刚刚似乎还下过一点小雨，叶子上的水滴承受不住重力快速地滑落叶面滴入了泥土。 「浩东，你看！」卡莲娜指着远方的一个地方说道。那是一座小小的湖泊，不，说是湖泊的话这也有点太小了，姑且算是一座池塘吧！那座池塘的水不像梅墨尔湖一样的污浊灰暗，那清澈透蓝的浅浅池水反射着再度露了脸的太阳光，水面上波光粼粼，闪耀动人。几朵的荷花挺直腰桿地矗立在池塘上，随着微风吹来微微地摆动自己，展现自己傲人的身姿。 「终于可以洗澡了！」沿路上浩东必须用嘴巴才能勉强呼吸，刚刚他走路时不小心一用鼻子吸气，他身上发出来的气味就直接衝进鼻樑，熏得他差点没有晕过去。一旁的卡莲娜似乎也跟浩东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拧住了鼻子不让自己吸到那难闻的气味。 「喂，不要在这里脱啦！」卡莲娜霎时遮住了眼睛羞红着脸大叫道。浩东看见了池塘难掩自己的兴奋，他也等不及到池塘便在半路上边跑着边将自己的上衣和裤袜脱去，只留下一件白色的棉质内裤。 「扑通！」好大的一声巨响，伴随着一大片的水花，浩东将手上的衣物丢在了池塘边的空地，接着他纵身一跳，脱去了内裤，他光着身子跳入了池塘中，池塘四周的草地被浩东溅起的水花淋得满地湿。 「好冰！」浩东大叫道。 「谁叫你要那么快跳进去！」卡莲娜说。 「没关係，这点温度算得了什么！」浩东说：「总比满身都是臭味还要来得好！」 「到时候感冒了我可不管你喔！」 「卡莲娜，你先转过身去，我要起来了。」浩东把身上的异味都洗净了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卡莲娜脸红着转过了头。 「我没让你回头就不要回头喔！」浩东说。 「知道啦！」卡莲娜叫着。 浩东从池塘中走上了岸，他走到岸边的那堆衣服旁，接着便双脚跪在地上，开始把他一件又一件的衣服依序拿起，从上衣到裤子再到袜子和内裤，浩东微微弯下腰用池塘水用力搓洗着他的衣物。 「欸，卡莲娜。」浩东出了声，他已经把衣服洗好了，现在把它们一个个平放在了草地上让下午温暖和煦的阳光慢慢将其晾乾。 「嗯？」卡莲娜没有回头，她看着远方的天空应声道。 「特鲁斯……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特鲁斯吗……」卡莲娜回答：「在我的印象中，特鲁斯市是一个相当繁华的大城市。和薛尔特镇完全不同……。」 「哪里不同？」浩东忍不住插嘴道。 「这个嘛……薛尔特镇就是一座很纯朴古典的传统小镇，镇民们都很优间自在的过着算是无忧无虑的生活。但特鲁斯市却不一样，这个城镇与其说城镇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城市，不，一个大都会还比较恰当。我记得特鲁斯市是由一栋又一栋高耸至天际的大楼所组成，每一个都有好几十层楼高的样子，我们薛尔特镇的塔楼跟这些高楼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还有，他们也有很复杂的交通系统，我记得特鲁斯的人们有将那些交通系统分别取了一些很特殊的名字……。」 「特殊的名字？」 「对！例如说，在特鲁斯市有一种可以载很多人的庞然大物，好像一条大蚯蚓一节一节的，而这种大蚯蚓还以一个相当惊人的速度奔驰在一个用金属做成的路径上！我记得特鲁斯的人好像叫它…叫它……」 「火车吗？」 「对，火车！」卡莲娜惊讶地看着浩东：「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可能是第六感吧？」浩东说，卡莲娜点了点头。 「不过啊……」卡莲娜继续说道：「……住在特鲁斯市的人们似乎都很焦躁，每个人的走路速度一个比一个还要快，大家的表情都好严肃冷淡，感觉相当痛苦。不像薛尔特镇的居民，每个都很快乐热情，大家都会互相帮忙，这或许是我认为薛尔特镇赢过特鲁斯市的最大原因吧！」 「原来如此……。」浩东说，他抬头望着天空，一片优游自在的云朵。他看着白云飘过，脑海中浮现出繁华的台北街头。 「卡莲娜，你可以转过头来了。」衣服不知不觉地已经被阳光给烘乾了，浩东重新穿上了衣服，表面的臭味已经散去，现在衣服上转而散发着一股暖阳的香气。 「终于可以乾净地上路了。」卡莲娜看着浩东微笑着说道。 「是啊，可以乾净地去寻找我的父亲。」浩东嘴角微微上扬着，他离辉南的距离似乎又更加接近了一步。 第二十八章：入口 看着天色已晚，卡莲娜和浩东决定在池塘旁边就地歇息了一个晚上，明天再去前往特鲁斯市。 隔天一大早，浩东便睁开了眼睛，更正确地说，浩东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的睡，虽然昨天确实累人，但一想到很快就能够再见到自己的父亲，浩东无法控制住自己内心殷切的盼望和期待。 「快起来，卡莲娜！」浩东摇着在一旁睡着的卡莲娜。 「……嗯？」卡莲娜被这么突然摇醒，脑袋还没有转过来，她勉勉强抢撑起随时要垂下的眼皮。 「怎么了，现在天也还没全亮啊……。」卡莲娜坐起了身，眼神还是朦胧涣散的，换做是其他人被这么突然弄醒大概也都会是如此。 「没有啦，只是我想快一点到特鲁斯市里面去。」浩东说。 「真拿你没办法……」卡莲娜站起了身：「我们出发吧。」 今天的天空云多了一点，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天气比昨天又更添了几分凉意，风打在身体上会有一种寒冰的感觉。卡莲娜和浩东继续走着，他们俩离特鲁斯市已经不远了。 「浩东，你看！」卡莲娜停在一座山丘的顶部叫着。听到卡莲娜的呼唤，原本落后在山丘脚下的浩东便加紧脚步爬了上去。 「那边就是特鲁斯市了。」卡莲娜说。 浩东朝着山丘不远处望去，在那沿着梅墨尔湖构筑而成的广大绿色平原中央，一栋又一栋擎天扶摇直上的高楼櫛比鳞次地从土壤中窜出。淡蓝色的玻璃帷幕互相反照着微亮的日光，整座城市正在发亮，在被白云遮荫的草原上形成一颗闪烁的璀璨明珠。 「原来这就是特鲁斯市……。」浩东惊叹道，这座城市不像薛尔特镇，它的繁华程度甚至超越了台北市，看起来那是一个极度发达的都会区。 「我看看……」卡莲娜伸出手指头算道：「我们大概可以在中午之前抵达特鲁斯。」两人注视着山脚下的特鲁斯市，他们的双眼不约而同地浸入了感动的泪水。 「快跟上啊，浩东！」卡莲娜第一个衝下山坡，而浩东回过神来也提起自己的脚步一起衝了下去，过程中他的笑容再也隐藏不住了。 「快点，快点，还不够快！」卡莲娜快速地奔跑在一望无际的平坦原野上，白云稍微消散了一些，更多的阳光照入，大地的翠绿舖上的一层金黄，与云朵的阴影相互呼应着。 「谁说我不够快的？」浩东不知何时加快了脚步，他兴奋地边跑边跳，不一会儿功夫便超越了原本跑在前头的卡莲娜，草地很柔软，土壤很坚实，跑起来相当的舒服。 「可恶，给我等一下！」卡莲娜笑了出来，她跑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似乎连吹拂着的微风也都追不上她。 「咻！」卡莲娜又再一次超越了浩东，因为跑步而形成的强风从浩东耳边呼啸而过。 「等等我！」浩东见自己又落后了，他的脚步踏得更加轻盈，身体似乎因为奔跑而快要浮上了天空。 纵身一跃，卡莲娜和浩东跳过了一条淡浅的小溪，那溪流从北方的山脉蜿蜒而下，底下的鹅卵石交错排列。重重地落在地上，两人继续奔跑着，在那橘黄的朝阳，在墨绿的草原，在两人彼此愉悦的心中驰骋着。浩东流下了汗水，卡莲娜也一样，与青草的叶头融为一体，然后滴落在润湿的土壤里……。 「我们……」 「到了……。」浩东和卡莲娜站在一条柏油路四线道绕出的圆环前说道。特鲁斯市，就是那个特鲁斯市，两人最终的目的地，经过不知道多少的日夜，他们也懒得数了，他们两个人终于抵达了。 「快了，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你的父亲了。」卡莲娜温柔地说着。 「是啊，终于。」这是浩东能说出口的唯一一句话语了。 「糟了。」卡莲娜摸了摸自己长袍内的口袋，她从里头摸出了一张被浸湿了的纸条，上面原本似乎有写着什么的痕跡，如今被水渲染开来，已经模糊到近乎无法辨识。 「怎么了，卡莲娜？」浩东见卡莲娜慌张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那张纸条……。」 「什么纸条？」 「冈姨婆的纸条。」卡莲娜说：「没有那张纸条就不知道冈姨婆在哪里。」 「怎么办，如果找不到冈姨婆，那么我不就不能见到我的父亲了？」浩东也紧张了起来。 「没关係。」镇定下来后，卡莲娜说道：「不用这么早放弃，现在只剩下问路打听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说的也是，也只能这样了。」浩东说。 「我们现在先进城去吧。」 「嗯。」说完，两人沿着圆环延伸出去的道路朝特鲁斯市市中心走去。 「哇，特鲁斯市比我在山丘上看到的还要更加惊人欸。」浩东一边走在特鲁斯市区的街道上一边讚叹着，在山丘上看到的那些高楼这么近看每一栋似乎又更加高耸了不少，浩东敢确定这些楼房每一栋至少都有台北101的一半高以上，而且每栋看起来都跟刚盖好的一样，相当乾净新颖。 路上的人们每一个都跟卡莲娜说的一样以相当快速的步调在走路着，每张脸不是表情严肃就是表情忧鬱，没人知道他们内心到底在思索些什么东西，甚至会给人一种自己不知道要通往何处的空虚感。 「真是令人不舒服。」卡莲娜小声说着，身体哆嗦了一下：「他们明明有其他路可以走，为什么偏偏是这一条？」街上行人空洞的眼神实在是令人发寒。 「不好意思……」卡莲娜尝试想要询问一个路人冈姨婆住的地方，只见那男人身穿一身全套的新黑色西装，梳着一颗大油头，似乎脸上还画了淡妆，肌肤相当惨白，在光鲜亮丽的服饰底下是一个瘦弱的躯壳，癯瘦的脸庞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他脸上的表情相当可怕。还没等卡莲娜询问完，他连卡莲娜都没有看一眼便加快脚步通过了卡莲娜，嘴巴还发出「嘖」的一声。 「真是的，特鲁斯市的人……。」卡莲娜生气地说道。 「不要介意啦，卡莲娜。」浩东安慰道：「他可能刚好只是在赶时间而已，万一惹火了他可就不好了。」 「哼，这里的人每个都在赶时间，哪有刚好不刚好的道理？」卡莲娜气噗噗地说，但她的情绪也因此而缓和不少。 「请问一下……」 「不好意思……」 「请问你知道……」 「打扰一下，请问……」 卡莲娜和浩东四处都在找人询问冈姨婆的所在地，但大家似乎都对于这两个人相当地冷漠无情。 「别烦我，走开！」 「我还有事情，不要来找我！」 「滚开了，臭小鬼！」 其中一个老妇人还算是比较有礼貌的了：「没办法，年轻人！我没空管这些小事，还是去问别人吧！」 接连扑空了好几人，卡莲娜和浩东都忍不住叹了一大口气，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们，大家都好忙，忙到没有多馀的时间来让人问路。 「那个，不好意思？」一个年幼的声音从浩东的背后传了过来。浩东转过了头，那是一个年纪大约十岁左右的小男孩。 「请问你们在找冈姨婆吗？」小男孩问。 「是啊！小朋友，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一旁的卡莲娜赶紧上前问道。 「我知道喔，跟我来！」小男孩微笑着说道。 「真是太好了，那赶快出发吧。」浩东再度燃起了希望，两人于是随着那个小男孩前往冈姨婆的所在地。 第二十九章：小木屋 「这里这里！」小男孩在人行道的前方跑着，矮小的身躯在其他庞大的大人中显得格外娇嫩。卡莲娜和浩东跟了上去，就怕一不小心跟丢了小男孩。 「这是哪家的小孩，怎么这么没规矩？」旁边一个路过的女性路人看到小男孩奔跑的样子便低声抱怨道：「等他长大了就知道这世界的真相。」 在小男孩的带领之下，卡莲娜和浩东来到了一座路面的车站，这车站就设立在一条大马路的中央，中间有两条埋入路面的铁轨，看起来是一个路面电车的车站。月台上站满了更多穿着西装的人们，有些人要往南边去，而另一些人则是往北边的方向。 「冈姨婆就在离这里三个站远的地方。」小男孩说。 没过多久，一台外观几乎是全新的路面电车缓缓驶入了车站的二号月台，在那由象牙白至水蓝的渐层车厢之中塞满了很多的乘客，大家不分男女老幼通通挤在一起。浩东再往车厢内定睛一看，他发现这电车车厢内完全没有任何的座位，所有的乘客都是笔直地站在车厢的地板上，不过大家似乎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样子的设计能够一次载运更多人。 车门打开了，伴随着气动的声响，车厢内的乘客鱼贯而出，原本就已经够拥挤的月台再加上这群新抵达的人瞬间情况雪上加霜。 「欸，这位先生，你撞到我了！」卡莲娜叫道。 「干我屁事啊，小鬼！明明是你自己没看路吧！」那个穿着褐色大衣，满头白发的男人回头愤怒地瞪着卡莲娜回嘴道。他也没等卡莲娜说什么便用力地哼了一声然后消失在密集的人群之中。 「真可恶！」卡莲娜相当生气，而一旁的浩东则连忙安抚她：「这里的人就是这样子，你就不要生气了。」 「赶快上车！」小男孩的声音从车厢内传了出来，但他的身材太娇小，浩东和卡莲娜只听得到声音而看不到小男孩的身影。两人顺着上车的人潮一同踏入了列车车厢，只听车门旁边传来一阵蜂鸣器的刺耳声响，然后车门便缓缓关闭。 「格列街站，格列街站快到了。」过了大约十分鐘左右，电车内响起了格列街站的到站广播。 「就是这里了，两位！」小男孩的声音又传了出来，但仍不见他的踪影。 「我们准备下车。」卡莲娜说。 「嗯。」浩东回答。 电车在格列街站的月台停了下来，车门一打开，浩东和卡莲娜便使劲吃奶的力气从密不透风的人群中挤了出来。当两人好不容易从车厢内夺门而出后，他们发现小男孩已经站在月台上面等他们了。 「你们好慢喔。」小男孩说。 「抱歉抱歉。」浩东连忙向小男孩道歉，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他道歉。 「来吧，冈姨婆就住在这附近了。」说完小男孩就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卡莲娜和浩东也继续跟着他前进。 「就是这里！」小男孩指着一栋楼房喊着，接着他就头也不回，逕自地跑走了。 「真是一个奇怪的小孩。」浩东说：「不过话说这栋房子也太古怪了一点！」 小男孩刚刚所指的那栋屋子是一栋破旧的两层楼木屋，夹在好几栋的摩天大楼中间，它用蓝黑色粉刷成的木头墙壁抵抗着城市的洪流，倾斜的屋顶上放着一根烟囱，一缕淡淡的白烟从烟囱口中飞出。 「走吧。」卡莲娜说着便朝着小木屋的门口走去，原本看到这怪房子而裹足不前的浩东见状也追了上去。 「好老旧的房子。」浩东抚摸着木屋一楼的外墙，斑驳的墙面上摸出了一层灰尘，往脚下看那地板也是泛着灰色的尘埃，这个冈姨婆似乎不太喜欢打扫。 「冈姨婆，你在吗？」卡莲娜敲了敲那扇屋门，一边敲一边喊道。 「蛤，你们是谁？」一个人用力地开了门，那不是冈姨婆，至少卡莲娜跟浩东都相当确定，毕竟开门的是一个男的，一个年轻小伙子。这人乍看之下比刚刚那个指路的小男孩还要大个五六岁，大概是青少年的年纪。他穿着一套连身牛仔裤，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鸭舌帽，脸上还长了雀斑。青春期嘛，浩东心里想着。 「不好意思，我们要找冈姨婆。」卡莲娜向那个少年说道。 「不是啊，你们是谁啊？先讲个名字吧，这样才叫礼貌！」那少年没好气地回道。 「那你也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啊？」卡莲娜质疑道。 「喔，也是啦……」少年说：「……我的名字叫盖德，叫我小盖就好。」 「我叫卡莲娜，这位是浩东。」卡莲娜向小盖介绍道，浩东向小盖些微鞠躬示意，但小盖没有回礼，只是继续看着卡莲娜问道：「那你们两个今天来有什么事情？」 「我们要来找冈姨婆办些事情。」卡莲娜回答。 「找冈姨婆办事情？」小盖拉高了音调。 「对啊，怎么了？」 「她今天不在，你们明天再来找他！」小盖不耐烦地说，接着他便用力地把门关上，留下了卡莲娜和浩东错愕地站在大门口。 「什么啊，这个人！」卡莲娜说：「原来他是这样子对待客人的！」 「算了，我们就先找个地方休息吧！刚刚他不是说了，明天冈姨婆就会回来了！」浩东说。 「好吧，你说的对。」卡莲娜说：「这城市的气氛快要搞疯我了。」 卡莲娜和浩东两人走在特鲁斯的路上，沿途的汽车都飆得飞快，就算在市区内亦然，就连浩东都感到有点惊讶。 「唉唷，两位年轻人！」寻找旅馆的路途走到一半，一个老嫗上前拦住了他们俩的去路。 「什么事啊，老奶奶？」卡莲娜亲切地问道。 「要不要让我帮两位照一张相啊？」老嫗也很客气地问。 「这么突然？」浩东说。 「我看两位一个潘安再世，一个国色天香，真忍不住叫人想要拍下两位英俊美丽的照片！」老嫗说，两眼笑咪咪的。 「哪有这回事啊，什么国色天香的！」卡莲娜似乎被老嫗的话给逗乐了。 「不用谦虚啦，一位帅哥一位美女，这千真万确的事啊！」老嫗继续吹捧着：「就让我为两位拍些照片，这样子也好完成我一个小老太婆的小小心愿啊！」 「既然这样……那好吧！」 「喂，卡莲娜！」 「没关係吧，只是拍个照而已！」禁不起老嫗连番的言语勾引，卡莲娜还是答应了老嫗下来。 「一，二，三……西瓜甜不甜？」卡莲娜笑得很灿烂，而浩东在旁边也免勉强强露出了一抹尷尬的微笑，老嫗快门一张接着一张拍个不停，她用的是一台普普通通的白色拍立得。 「好的，谢谢两位！」老嫗总算拍完了照。 「那……我们就先告辞囉！」 「两位且慢！」老嫗叫住了正要离开的卡莲娜和浩东，一手拿出了刚洗好的照片：「一张跟您收费一百，总共五张，一共要收取五百块钱的费用！」 「什么？」卡莲娜惊呼：「拍个照也要收钱？」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老嫗笑着：「我拍个照也是要花成本的！今天还特别优待你们两个，要不然这种行情价都是破千起跳的呢！」 「胡说什么！这种东西也要那么贵，不要骗人了！」卡莲娜从惊讶转为愤怒。 「哼，谁叫你们要找我拍照，如果不找我拍照不就不用付钱了？」老嫗说得一副煞有其事，满是道理的模样，这让卡莲娜更加气急败坏。 「你这个老太婆……」正当卡莲娜的情绪准备要彻底爆发的时候，浩东又一次拉住了她。 「好啦，老婆婆，我们付钱，我们付钱！」说完浩东便掏出了一些钱交给了老嫗。 「哼，这才像话一点，不像你这个东施效顰的，呿！」老嫗收了钱之后便走了，留下怒气未消的卡莲娜和不断安慰她的浩东二人。 第三十章：冈姨婆 卡莲娜和浩东一边走着来到了一座公园，那是一座面积很大的公园，园内种植了许多的树木和花草，在太阳底下显得格外光彩夺目。 一阵风吹来，在枝椏上枯黄的叶子被风从上头斩断，缓缓飘落到了地面，地上还有许许多多跟它有着一样命运的落叶，它们聚集而成了一条铺在碎石路上的柔软地垫，踩在上面还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好大的公园啊。」浩东说道。 「是啊，比薛尔特的公园还要大。」卡莲娜说：「只是……这座公园里面……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么说好像也是欸……」浩东说：「公园里面不用说大人了，连个小孩子在公园里玩耍都没有，真是太奇怪了。」 两人漫步在公园的步道上，树叶颯颯作响，隐居在枝头间的小鸟缩在鸟巢中畏畏缩缩地唱着歌，公园里一条人造的小溪流发出潺潺流水声，一两隻斑蝶在花圃上静静地採着蜜。一边吹着风一边踏过一个又一个相互连结的石阶，卡莲娜和浩东陶醉于特鲁斯市中难能可贵的优间馀裕。 「怎么样，心情好点没？」浩东问卡莲娜。 「嗯，幸亏有到这座公园来。」卡莲娜露出了微笑，这是她在特鲁斯市所展现的第一次笑容，真心的笑容。 「哇，卡莲娜！一整座枫叶林啊！」浩东指着前方兴奋地喊道，眼前出现了好几棵高耸的枫树，每一棵枫树的树干都朝着不同的方向伸展，展现出各自独有的美丽姿容，成群在一起更是分外美丽优雅。 「是真的，一片枫叶林！」卡莲娜也相当高兴，突来的一阵强风，泛着橘红的枫叶被大把大把的吹落，整个天空都被枫叶给填满。犹如三月的樱花雨般，这枫叶雨，点缀了晚秋的天空，让即将转为孤独的大地，享受着今年最后一次的艷丽浓媚。 「好美啊。」 「没错……真的好美。」卡莲娜和浩东此时此刻都知道，这幅美景画是不需要透过言语来表达的。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隔天一早，卡莲娜和浩东离开了旅馆再度来到了冈姨婆的住家门前。这次换成浩东主动上前敲了敲门，卡莲娜则在浩东后面站着。 这次小盖很快地就打开了门，他看到是卡莲娜和浩东，他似乎早就知道是他们两个。 「喔，是你们啊。」小盖的语气还是有点不屑，不过语调比起昨天柔和了不少。 「请问冈姨婆在吗？」浩东客气地问道。 「有啦，今天有在。」小盖说：「你们要见她，对吧？我去帮忙问问看。先不要高兴喔，冈姨婆不见得会接见你们的！」说完，小冈便回过头上了门前的木造楼梯，冈姨婆似乎现在正在楼上。 两人站在楼下的门口等待，只听楼上传出来一阵敲门声，接着就听见小冈喊着：「冈姨婆，客人来了，你现在要见他们吗？」 他们没听见冈姨婆的答覆，但小冈在问完后就立即下了楼来。 「所以……」 「冈姨婆说可以，跟我来！」还没等浩东把问题问完，小冈就直接开了口。 听到冈姨婆同意他们的到访，浩东和卡莲娜相视而笑，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在小盖的带领下，卡莲娜和浩东一起进入了屋内，屋内的墙壁是用酒红色的壁纸贴满了四周，而靠近地板的墙角处则是有做了一些雕刻，整体而言是相当典雅的装潢。 在玄关处，小盖让他们两个脱了鞋，玄关的墙壁上还掛着一幅看似年代久远的油画，主题是一个巨大的花瓶，里面插了几株泛黄的白色的鬱金香花朵。 小盖在前，卡莲娜中间，浩东在后，三人依序爬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的木板被踩得嘎吱作响，这确实是一栋年代久远的建筑物。 「冈姨婆。」小盖在房门口外又一次敲了门喊道，但里面没有任何人回应。 「好了，冈姨婆让你们进去。」小盖说。 「真的吗？但刚刚明明没有任何人回答啊？」卡莲娜开了口问道。 「这种小细节不用这么计较吧！」小盖说：「难不成你们不想见冈姨婆了？」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这回事！」浩东说。 「那就进去吧，冈姨婆在等你们了。」 在小盖的催促之下，浩东缓缓地转开了房间的门把，他还一边说道：「冈姨婆，我们要进来囉。」 房门打开了，房间内相当的昏暗，只有一张陈旧的木桌上点燃着一根蜡烛，那根蜡烛已经烧到了一半了，那蜡油滴得桌面上满桌都是，整个房间瀰漫着一股烟味。 「终于，潘安和东施，你们来了。」在桌子后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迈的女人，浩东和卡莲娜看到这老妇人不禁都吃了一惊。 「你不是……那个昨天拍照的老婆婆？」浩东吃惊地说道。 「哈哈，看来你们的记忆力都很不错呢。」老妇人笑道：「怎么样，我就是冈姨婆，有没有很意外？」说完冈姨婆又忍不住大笑了几声。 「老实说，我早就预知到有两个人，一男一女要在这几天来这里拜访我。不过我向来都有一个小毛病，那就是我在正式接见客人前都要来好好试探他们才行。」冈姨婆说。 「所以昨天那个拍照是……。」 「是测试，没有错，潘安。」冈姨婆微微地笑着：「我的目的是在测试看看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所以我就乔装成一个路上随机拦人拍照的老嫗，看如果是这种不合情理的勒索，你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那……结果呢？」浩东继续问道。 「哼，你可以问问看你身旁的那位小姑娘。」冈姨婆眼神瞅向了站在浩东旁边的卡莲娜：「这位姑娘做出了跟一般人一模一样的反应，是特鲁斯人的标准反应！气急败坏，失去理智，真的相当令我感到失望。」冈姨婆拍了一下桌面，原本被她数落到低下头的卡莲娜也被吓了一跳。 「所以说，我原本对你们这组客人相当失望……」冈姨婆话锋一转，又再度看相了浩东：「但是直到你，潘安，你居然能在这种屈辱之中还能冷静下来，凡事以和为贵，不惹事生非。因为你的这个态度，让我对你们又另眼相看了……。」 「谢谢姨婆。」 「这有什么好道谢的！」冈姨婆说：「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吧！」 几个人在房间内沉默了一下子，接着冈姨婆又开口了：「那么……你们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老实说……」浩东眼神坚定地看着冈姨婆的双眼，冈姨婆看到浩东如此便也将表情转为严肃。 「我是要请冈姨婆来帮忙找回我的父亲的。」 第三十一章：转机 「你说……你要我帮你找回你的父亲？」冈姨婆拉开了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盒香菸。她拿出盒内其中一根菸，火柴盒划了一下把菸点着了，接着冈姨婆缓缓地用颤抖着的右手缓缓将那根菸叼入口中。一个瞬间，大量的灰烟从冈姨婆的口中迸发而出，她的眼神变了，从她现在的眼神，卡莲娜感觉出潜藏在这之中的紧张感。 「要找你父亲……为什么是找我？这种走失的事情我想警察就足以应付了吧。」冈姨婆嘴巴上说得云淡风轻，但她的语调明显可以察觉出不正常的高低起伏，她似乎心里已经感知出来这事情的不单纯。 「我的父亲……应该是说……我是为了找我的父亲才来到这个世界的。」浩东说道。 「喔？这么说你是从别的世界来的？」冈姨婆故作惊讶的表情。 「是的，而我相信我父亲现在也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浩东语气坚定。冈姨婆又抽了一根菸，她大力地吐了气，原本明亮的火烛也因为这吐出的大量浓烟而差点被吹熄。 「那既然如此……为什么是我？」冈姨婆问道。 「我是听薛尔特镇的长老所说，他说来找你的话就可以找到我的父亲。」 「霍华德，该死的，又给我找了个麻烦。」冈姨婆暗自喃喃说道。 「所以霍华……，不是，那个长老告诉你只要来找我就可以帮你找回你的父亲？」 「是的。」 「那这位姑娘又是什么来头？」 「我是卡莲娜，我是长老的女儿，我奉命陪着浩东来找您的。」卡莲娜说。 「霍华德的女儿？」冈姨婆说：「他怎么可能有女儿，你不要戏弄我！」她奋力地拍了桌子，整个二楼被震得摇晃，那根蜡烛差点就被这力道给震到翻了过去。 「我没有说谎！我是长老的养女，因为我的亲生父母在我小的时候出了意外，是长老他亲自拉拔我长大成人的！」卡莲娜说，眼神相当认真。 「很好，你是个诚实的孩子。」冈姨婆表情转为温和，原本她手里紧握着的菸盒，冈姨婆也将其放回了抽屉。 「这样一来你们的来歷我已经清楚了……」冈姨婆接着说道：「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们。」 「请问是什么事情？」浩东问，他隐约嗅到一股不安的气氛。 「你们想要找的冈姨婆……已经不復存在了。」 「什么？」卡莲娜和浩东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惊叫出声，难不成眼前的这位「冈姨婆」不是真正的那位「冈姨婆」？ 「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能够帮上点忙。只可惜，现在我只剩下一副老骨头了。」冈姨婆说：「我现在只是一个不中用的老女人，只能窝在这间破木屋中。我不甘愿，不甘愿外面的世界变化！」 「难不成……您没有办法帮忙找回我的父亲了吗？」浩东感觉到了希望剎那间破碎的那种痛苦。 「很遗憾，孩子。在你眼前的人已经帮不了任何的忙了。」冈姨婆缓缓地回答，语气相当的温柔。她似乎也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痛心，在试图安慰浩东的同时也在尝试安慰自己。 「怎么会……」浩东表情失落，原本今天是一个充满希望的一天，结果现在变成了一个充满绝望的一天。 「孩子，别难过……」冈姨婆缓缓站起身，其实浩东和卡莲娜并没有发现冈姨婆站了起来，因为冈姨婆有着严重的驼背，就算她站起来，身高也只不过多了个几公分而已，一般人相当难以察觉。 小盖眼睛相当敏锐，他锐利地发现冈姨婆起身，便准备要将门口旁放置的一根竹杖拿过去递给冈姨婆，那是她平时走路用来辅助用的拐杖。 冈姨婆朝着小盖使了个眼色，她皱褶的眼皮下，虽然年纪大了，但那气势还是丝毫不减当年。小盖看到冈姨婆这样子，便也把原本正要拿起的竹杖给放了回去，一个人继续站在门口看着前面的浩东和卡莲娜二人。 「虽然我老了，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但我可没说这件事情没有法子解决。」冈姨婆一拐一拐地走到浩东面前，她轻轻拍了拍浩东的肩膀。 「所以说……我还是有机会可以找到我的父亲？」浩东原本低垂的头现在微微地抬了起来。他看着冈姨婆的双眼，他自己泛红的眼眶睁地斗大。 「是的。」冈姨婆亲切地说：「我听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叫做「记忆之石」的神奇东西。」 「我也有听说过。」卡莲娜说。 「是嘛……那这大概就不是另一个老人家的神奇的幻想了，呵呵。」冈姨婆站累了，驼背的人没有办法站得太久。于是，冈姨婆转过头又回到了座位上坐下，她把双手摊在桌上。 「小姑娘，能否请你来说明一下这个记忆之石呢？」冈姨婆看向了卡莲娜：「我这老人家的谈吐可能会出一些问题，毕竟我对于这东西的印象也已经模糊了。」 「喔，好。」卡莲娜说：「我其实也不确定这个东西是否真实存在，毕竟这也是我的父亲，我的亲生父亲，告诉过我的一个故事。」 「喔，你的亲生父亲？」那是冈姨婆的声音。 「是，根据我亲生父亲所说，这个被称作「记忆之石」的东西被封藏在了梅墨尔湖湖中央的底部。没有任何人亲眼看过那个东西，所以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记忆之石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 「所以那东西不是个石头？」浩东问。 「或许是也或许不是，没人知道。」卡莲娜回答道：「而据说只要有人能找到这个记忆之石，那么整个混乱的世界将会获得救赎……。」 「什么意思？」浩东继续问道：「这个救赎跟我的父亲有什么关联性吗？」 「或许……只是或许而已……这个世界上所发生的乱事，包含了变混浊的梅墨尔湖，古怪的天气，还有黑色的卡夫卡……这些事情也都是跟你父亲有关。」 「可是……我父亲进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照理来说梅墨尔湖早就已经变混浊了啊？还有那天气，跟卡夫卡也一样……。」浩东觉得奇怪。 「毕竟我们原本处在的就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如果说时间的流逝也不一样的话也不会太奇怪吧！」卡莲娜说。 「我同意小姑娘的看法，或许你的世界时间流逝地比我们这个世界还要快上很多！」冈姨婆也附和卡莲娜道。 「所以说，浩东……」卡莲娜看着浩东：「如果我们能找到记忆之石的话，救赎了这个世界，或许你就可以再次地见到你的父亲！」 「但这一切怎么听起来都这么的奇幻……太不真实了…….。」浩东犹豫着，虽然他很想见到辉南，但这么做会不会又是扑空一场？ 「两个世界……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所以如今记忆之石的事情又有什么可以好不真实的？」卡莲娜的一句话点醒了浩东。 「你说得没错！就算最后结果不如意那又怎么样？为了我的父亲，为了我们的重逢……我一定要试试看！」浩东下定了决心，卡莲娜也露出了微笑。 「那么……我们要怎么样到梅墨尔湖中央湖底去找那个记忆之石？」浩东问。 「我记得我爸爸曾说过通往那个记忆之石的入口就在一个盒子里面，但他也没说清楚那个盒子长什么样子。」卡莲娜说着说着眼睛突然为之一亮：「对了，那盒子该不会是……。」 正当卡莲娜要接着说话，一道巨大的闪电从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变暗的乌云天空中用力打了下来，轰出了一阵惊为天人的雷鸣。在房间里的四个人被这突来的巨响给吓了好一大跳。 「这道闪电……该不会是……。」冈姨婆露出了相当惊恐的神情。 第三十二章：起飞 「小盖！」冈姨婆用颤抖着的声音叫了在门口的小盖，她的眼神变得相当严肃：「立刻准备那台飞机，你负责载运这两人回到薛尔特！」 站在门口的小盖听到冈姨婆这么一说顿时也是满头雾水，但当他原本想要更详细来问冈姨婆时，姨婆的眼神让他霎时堵住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疑问。 「我知道了。」小盖最后说了一句，便匆匆离开了房间下楼去了。 「请问……。」 「没时间解释了，现在我必须要立刻送你们回到薛尔特。」冈姨婆的神情愈显焦躁，外面的雨一滴一滴下了起来，阴暗的天空让整座城市变得湿湿凉凉的，外面的寒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鑽进了屋内，冷得浩东打了个哆嗦。 「快下楼吧，我带你们去搭飞机。」冈姨婆站了起来，她一拐一拐地走着，她想要尽量加快自己的速度，无奈自己的身体早已年迈不堪，在一跛一跛之中可以看见冈姨婆狰狞和恨不得已的面孔。 「姨婆，拐杖。」离门口比较近的卡莲娜赶忙把那根竹杖抓起递给了冈姨婆。 「谢谢你，姑娘。」冈姨婆接过了手杖，她的速度也加快了：「赶快，不要等我了，你们两个先下去楼下，再不快点的话……。」冈姨婆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快下去就是了！」 浩东和卡莲娜见状也立即沿着楼梯快步地跑下了楼，而冈姨婆则在后面跟着。 「两位，往这边走！」沿着一楼的长廊，木屋的后门是打开着的，门外传来的是小盖的呼喊声。一楼也没有开灯，屋内昏暗到只剩下后门开口所透出了微弱光线。 浩东和卡莲娜循着光线出了后门，只见后门一出去是一座挺大的草坪，更正确来说这草坪虽然宽度跟木屋等宽，但这草坪却向外头直线延伸了大约一公里左右，旁边便是几栋高耸的摩天大厦。 「两位快点坐上来！」小盖顶着逐渐增强的风雨叫道。在闪电交加的恶劣天气之下在草坪上停驻着一台黄橘色涂装的轻型螺旋桨飞机，这台飞机比之前卡莲娜的那一台还要再小一些，不过坐五个人在机上也是没有问题的。小盖一手握着机舱外的铁製扶桿，一手用力地将机头的螺旋桨向下压，一阵轰然的巨响划破了天际，飞机的螺旋桨轰隆隆地转动了起来，为原本就已经嘈杂不堪的外头融入了另一种的噪音。 「这天气也太糟了吧！」浩东一边跑向飞机一边说道。 「我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卡莲娜看着阴暗的天空不禁心里担心道。 「来，抓住我的手。」小盖一把拉住了浩东，一个使劲，浩东踏进了螺旋桨飞机的机舱内，随后卡莲娜也跳入了舱中。 小盖见两人都已经上了飞机，便也跟着坐进了驾驶座，这台飞机的驾驶座只有一个，旁边没有副驾驶座，仪錶板也是旧式的仪表板，看来这台飞机真得有一段时间的歷史了。 「冈姨婆，你不上来吗？」浩东问道。在三人都搭上了飞机后，冈姨婆也终于拄着拐杖快步走到了飞机舱门前面。 「这种事情就让年轻人来做就行了！」冈姨婆说道，脸上努力地挤出了一丝微笑：「我不是说过了，我已经不中用了！」 「是嘛……」浩东似乎有些失落：「那么……请多多保重！」 「请多保重！」卡莲娜跟着说道。 「嗯，相信我们以后有缘还会再见面的。」冈姨婆说，话语中似乎带了一点悲伤。 「那么，姨婆，我要准备出发了！」坐在驾驶舱内的小盖说道。 「好，再见了！」冈姨婆说完便退到了离飞机数公尺外的地方，顶着雨势和风势，朝着飞机默默地望去。 「两位，请系好安全带，我们要起飞了！」小盖回过头对卡莲娜和浩东提醒道。 「你说的是……这个？」卡莲娜拿着座位上的两条粗麻绳问道。 「是啊，安全带！」小盖回答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小盖，你确定这真得安全？」卡莲娜和浩东不约而同地问道，这粗麻绳来当作安全带他们俩也都是第一次见到。 「放心啦，用了这粗麻绳之后还没有人因为这样子摔死过呢！」小盖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毕竟这台飞机也从来没有载过真正的乘客……嘿嘿。」 「蛤？」这次换浩东感到害怕了，不过为了能尽快返回薛尔特，他们两个人最后也只好硬着头皮系上了所谓的「安全带」。 「各位女士，先生。我们准备要起飞了。」小盖放开了煞车，那台老式的螺旋桨飞机便缓缓地动了起来，木造的机轮划过了湿透了的绿色草坪，印出了一道长长的压痕。 「v1……拉起机鼻……。」飞机奔驰在草坪上，小盖将操纵桿轻轻地往后拉，飞机机鼻微微向上，接着整架飞机就浮上了空中。 「怎么样，我的技术厉害吧？」飞机还在爬升当中，小盖又一次转过头来看向卡莲娜和浩东两人，两个人的脸色都微微发白，他们的粗麻绳每个都绑得死死的，就怕有个万一。 「好啦，你技术很厉害，可以吧？」卡莲娜没好气地说。 「真是的，你不用这么彆扭吧！厉害就厉害，用不着话中带刺吧？」小盖回道：「我可是亲自要送你们回薛尔特的人欸！跟你们说喔，我……」 「小盖，看前面！」浩东和卡莲娜同时大叫着打断了小盖的发言。 「怎样啦，什么前面……」小盖回过头，发现飞机直直地要准备衝进眼前的一栋玻璃帷幕大楼当中！ 「啊，等等！」小盖赶紧握住了操纵桿用力地把它往右边扯，飞机顿时朝着右方严重地倾斜，卡莲娜和浩东互相抱住的对方，虽然麻绳绑得够紧了，但他们还是不放心，毕竟这螺旋桨飞机没有实际上的舱门来隔绝机内机外，在他们正下方是一百公尺高的高空，摔下去肯定是小命不保。 飞机在小盖的操作之下紧急地朝右边的航道弯了过去，就差那么几秒鐘，飞机轻轻地掠过了大楼的外墙。飞机恢復水平后，小盖这才放下了心，于是又回头看着害怕不已的两人。 「怎么样，我的危机处理意识还不错吧？」 「给我专心看路！」浩东和卡莲娜愤怒地吼道。 「世界……我寧可相信我亲眼所见到的未来……」这时在木屋后方的草坪上，冈姨婆看着螺旋桨飞机逐渐远去的身影，她不禁从心中有感而发：「霍华德……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猛烈的风雨之下，一个驼着背拄着杖的老嫗，站在被狂风吹得杂乱的草坪之上，看着灰暗的天，自己显得分外渺小。 第三十三章：降落 螺旋桨飞机渐渐地驶离了特鲁斯市的天际线并转向了梅墨尔湖上空，螺旋桨的噪音轰轰地响着，飞机机身因为外面恶劣的风雨天气而不断上下摇晃着。 「对了，卡莲娜……」浩东忽然问卡莲娜道：「刚刚在冈姨婆的屋子里你是不是有想到什么……关于那个记忆之十的盒子？」 卡莲娜转头看向浩东回答道：「是啊，我好像知道了那盒子的下落了。」 「真的吗？」浩东眼睛为之一亮。 「你还记得吗？在我住的那间房子的楼梯那里……。」 「啊，该不会是那个盒子吧？」还没等卡莲娜把话讲完，浩东就忍不住插了嘴。 「是的，就是那个镶在墙壁的盒子。」卡莲娜说：「我早该知道是那个盒子的！不，应该是说我早该知道那盒子应该就藏着什么秘密的！」 「所以我们只要拿到那个盒子……」 「我们就可以得到记忆之石了吗？」 「应该就是了。」卡莲娜说，原来记忆之石距离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距离，而是近在咫尺。 随着飞机逐渐靠近了薛尔特镇附近，那雨虽然变小了，但风却是越刮越大，小盖拼命的紧握着操纵桿，就怕一个闪神，飞机就会被这狂风给吹翻。 「接下来会更不稳喔，两位要抓紧了。」小盖吃力地说着，风的呼啸声不断灌进了机舱，既寒冷又恐怖得吓人。 「等等，那个是……。」小盖从驾驶舱旁的小窗户往湖面上看下去，他发现有一个，不对，是数个大小不一的黑影正在梅墨尔湖的水面上向着跟飞机同样一个方向前行。 「那不可能是这架飞机的倒影啊，难不成这是……。」小盖转过了头叫道：「你们两个，快看湖面上！」 浩东的惧高症限缩住了他的行动，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稍微地朝机舱外看了过去，在起了雾的湖上，他也看到了那几个黑影。 「卡夫卡！」卡莲娜叫道：「那个是卡夫卡！绝对没有错！」 「可是卡夫卡不是都一直静静地待在湖中吗？但这些卡夫卡怎么……。」浩东感到不解，如果这些黑影真的都是卡夫卡的话，那为什么祂们的行动会这么怪异。 「等等，如果依照这个方向的话……」卡莲娜忽然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祂们的目标该不会是……薛尔特？」一想到这里，卡莲娜表情骤变。 「不会啦，卡莲娜！」浩东连忙安抚道：「我相信就算这些真的是卡夫卡，祂们也绝对没有把目标放在薛尔特的！」虽然浩东表面上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心里也开始担心了起来。这些黑影的确从刚刚到现在都跟着这台飞机的航道前进，而这飞机航行的终点就是薛尔特镇。 「不，我的预感不会错的。卡夫卡的目标就是薛尔特！」卡莲娜说道，此刻地她已经感到了相当的慌乱：「不会吧……爸爸…妈妈……。」 「但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这肯定跟这个坏天气脱不了关係！」卡莲娜说。 螺旋桨飞机不知何时已经快要离开梅墨尔湖进入了薛尔特镇所在的陆地了。 「怎么会这样！」机上的三人看着前方浮现的陆地，他们非但没有感到喜悦兴奋，反而都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在梅墨尔湖湖畔，原本应该是片翠绿的临湖草原，但如今出现在地平面上的，却是一阵阵剧烈的红光。飞机再开近了一点，原来那红光正是熊熊燃烧的巨大烈火。整个火势从湖边开始蔓延，火舌迅速地窜过了原本苍翠的大地，绿油油的草原被大火吞噬地只剩下一片黑漆的焦土，树木也被烧得连根倒卧在火焰中，被高温和火光所无情吞噬。 「快看，薛尔特！」小盖惊呼了一声。 「天啊！」卡莲娜摀住了嘴巴。原来那烈火也已经烧进了薛尔特镇，从机上看过去，靠湖岸侧的小镇已经全部陷入了火海，加上镇上的建筑多半都採用了大量可燃木材进行建造，导致整个城镇大火一发不可收拾，整个景象彷彿人间炼狱般，相当骇人。 「我只能降落在着火的草原上了，不然别无他法！」小盖说：「我会尽量挑火比较小的地方降落，你们要抓稳了！」 小盖缓缓地将机鼻向下压，飞机也跟着慢慢地降低了高度，燃烧着的小镇这下子也更加清晰可见了。 「吼！」一阵可怕的低鸣声从地面上传了过来，那低鸣声相当的熟悉，也同时让浩东跟卡莲娜颤抖了起来。 「卡夫卡。」两人从嘴里吐出了这个他们最不想说出口的词汇。他们俩往飞机后方一看，一隻巨大的黑色卡夫卡从湖中伸出了祂粗壮的触手拍击在了湖畔的陆地上。接着，这个庞然大物又伸出了一隻触手，接着再一隻……。祂的身躯逐渐地从湖水中脱离出了水面，伴随着又一声的吼叫，这隻卡夫卡完完全全地离开了梅墨尔湖，整个笨重的身躯落在了被熊熊大火燃烧着的陆地。 「卡夫卡……离开梅墨尔湖了？」这景象令机舱内的人都感到难以置信。 「不会吧……卡夫卡……在陆地上？」虽然卡莲娜等人很想说眼前的景象是梦，是虚假不真实的，但是那卡夫卡继续用触手拖动着自己的肥胖黑色身体在地面上缓缓前行着，这动作彻底地打破了这为了掩饰而生成的幻象。 「我们要降落了！」小盖的一句话暂时让卡莲娜和浩东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螺旋桨飞机的螺旋桨放慢了转速，在颠簸的气流中，这台小飞机接近了那乾枯的草地，越贴越近，越贴越近……。「碰！」的一声，小盖将操纵桿用力往下压，整个飞机瞬间大力地着陆在薛尔特郊外的地面上，整个土地已经被烧得凹凸不平，随着飞机逐渐减速，那厉害的抖动也震得机上的人头晕目眩的。 终于，飞机煞停在了离着陆点不远的地方。不过，卡莲娜等人完全不能休息，他们快速地斩断了那几条绑着他们的粗麻绳然后纷纷跳下了飞机。看着眼前的大火冲天，他们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可以犹豫了。 「浩东，你跟小盖一起去我家把那盒子拿出来！」卡莲娜认真地说道。 「那你呢？」 「我要去找我的父母，等一下再跟你们会合！」卡莲娜说，接着就头也不回地朝着火的薛尔特镇市中心奔了过去。 第三十四章：盒子 「我们也快走吧！」看着卡莲娜离去的背影，浩东跟小盖二人也开始行动了起来。 「欸，你知道她的家在哪里吗？」小盖跟在浩东身后快跑着。 「我当然知道啊！我之前可是来过这里一次呢！」浩东自信满满地说：「只不过要稍微找一下就是了！」 在大火焚烧着的大地上，浩东和小盖拚了命似地跑着，他们一刻也不得间，那个盒子，浩东不能没有那个盒子，那可是拯救他父亲的关键。 「好烫！」小盖在后面一个不小心手肘碰到了燃烧起来的长草，他赶紧用力地朝肘部拍了几下，把衣服上着起来的火给拍熄。手肘那边的衣服布料被烧掉了，小盖的手肘表皮已经被烧了一块。他强忍着烧伤的痛继续跟着前面带路的浩东。 「啊呜！」卡夫卡凄厉地叫声划破了天际，盖过了烈火燃烧的啪兹声，也盖过了强风的低嚎声。 「卡夫卡……到底为什么会爬到陆地上来？」浩东一边赶路一边思索着，虽然他现在没有看到卡夫卡，但那巨大的黑色身影肯定在这附近某处徘徊着。 「我看到了！卡莲娜的房子！」经过一番曲折，浩东误打误撞地来到了卡莲娜家附近，那栋中古风格的半木结构式住宅一如既往地矗立在鹅卵石街道前。烧进薛尔特镇的那大火似乎暂时还没烧来这里，但整个空气中充满着刺鼻的烟臭味和烧过的乾草气味。 「我们快走，盒子就在眼前了！」浩东叫道，一阵燻烟此时衝进了他的鼻腔，让他忍不住咳了好几个咳嗽：「天啊，这空气真可怕！」 浩东和小盖来到了卡莲娜家门口。 「奇怪？」浩东转了转把手，门是锁着的，那是卡莲娜跟他要从薛尔特镇出发前往特鲁斯市时离家时所上的锁。 「她没给你钥匙吗？」小盖在后面问。 「对。」 「那这样我们要怎么开门？」 「糟了，刚刚忘了跟卡莲娜拿钥匙了，这下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放弃了，明明盒子就在这栋屋子里面，但浩东此时此刻却想不出其他法子来打开这扇锁着的大门。 「唉，让我来！」小盖在后面示意让前面的浩东让开。只见他站到了门前，直盯着那木门，接着他抬起了右脚，用力向那门踢了过去。 「啪噹！」只花了一脚的力气，卡莲娜家的大门被小盖踢倒在地上，沉淀在地面上的灰烬此时也被破门的力道给掀了起来，惹得浩东和小盖两人又是一阵乾咳。 「快点进来，快去找那个盒子！」小盖先进去了房子，浩东紧跟着也进入了屋内。 「走，上二楼去！」浩东一进门便二话不说往通往楼上的楼梯衝了过去。 伴随着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浩东和小盖踩上了楼梯。 「就是这个！」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墙壁，那个盒子仍旧镶嵌在那墙壁的凹槽处，白灰色的盒身似乎也被飘来的烟给燻得有点焦黑，但那金色的锁头仍然闪耀着光芒。 「赶快把它拿出来吧！」小盖催促道，浩东将双手握住了那盒子的前缘，然后使劲了吃奶的力气将其用力向后拉。 「奇怪，这盒子怎么卡得这么紧？」浩东用了很大的力气，但那盒子还是卡在了墙壁内，没有任何动静。 「我来试试看！」见浩东没办法拿出那个盒子，小盖便上前自己一个人也用力地尝试着把盒子拉出那凹槽，但那盒子实在是镶得太完美了，小盖也拿这盒子没辙。 「我们不能放弃！」浩东叫道：「我们两个这次一起拉！」小盖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四隻手，他们用比刚刚更加大的力气紧紧握住了盒子。 「我数到三，我们同时拉！」浩东说：「一……二…….三！」 「三」的语音刚落，两人便用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力量设法将盒子用力地拔出，他们的手上青筋明显地浮现，两人的表情因为用力施力而略显扭曲变形，这是他们还没到达过的极限，他们都不想放弃拔出这个白灰色的盒子。 「啊！」那盒子一个快速地滑动从凹槽中被拔了出来，浩东和小盖都向后撞再了楼梯旁的扶手上，接着两个人都跌坐在楼梯的梯面上，手上除了那个盒子外还有满手的陈年灰尘。 「太好了，终于拔出来了！」浩东喘着气。 「可以打开吗？盒子。」小盖问道。 「不行，上面上了锁了，没办法打开。」浩东一边试着从盒子的缝隙把盒子掰开，但结果都徒劳无功。 「算了，那我们现在赶快去会合吧！」小盖还没等呼吸调节完便站起身来往楼下快步跑去。 「对，我们要去跟卡莲娜会合。」浩东这时也站了起来下到了一楼的大门口。 「卡莲娜！」 「喂，你在哪里？」 「卡莲娜！」浩东和小盖沿着城镇内的鹅卵石路四处呼喊着卡莲娜的名字，那远方的大火顺着风势已经逐渐烧向了城镇的更内部了。 「卡莲娜！」浩东又是一次的呼喊，但不知是火和风的声音太大了，卡莲娜都没有回应。 「吼！」 「卡夫卡！」浩东叫道：「有一隻卡夫卡在我们附近！」 「呜！」卡夫卡用高亢的音调吼了一声，叫声很凄厉：「呜！」 「等等。」浩东仔细听了这卡夫卡的声音：「这隻卡夫卡的声音……好像是在……」 「哀鸣？」小盖说，这时的卡夫卡又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鸣叫声。 「对，这隻卡夫卡似乎正在……正在被攻击？」浩东说。 「所以这意思是……有人在攻击祂？」 「该不会……。」浩东恍然大悟：「走，我们去那隻卡夫卡那边！」 「等一下！」小盖大声喊道：「你要我们去送死吗？」 「没有！」浩东激动地说：「如果有人在攻击卡夫卡的话……」 「你是说那个攻击卡夫卡的人可能是卡莲娜吗？」小盖说。 「是的，我正是这个意思。」 「你能百分之百确定？」 「没办法。」 「有多少把握？」 「一半一半。」 「所以我要为了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来鋌而走险？」 「我们有百分之五十的机率成功。」浩东说。 「我还以为你是个做事谨慎的人呢！你现在肯定是疯了！」小盖苦笑着。 「你我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你我都疯了的最佳证明！」 「唉，那也没办法了，谁叫我们都已经是疯子了！」小盖相信了浩东的预感，两人便循着那卡夫卡的叫声而去，燃烧着的熊熊大火将整片天空染成了一片鲜血般地通红。 第三十五章：寻找长老 卡夫卡的声音越来越大声，浩东相信他们离卡夫卡已经越来越接近了。 「啊呜！」卡夫卡一阵惊声尖叫后，浩东和小盖躲在了一栋位于交叉路口房子的墙壁之后。浩东从巷子口往交岔的大马路一瞧，只见一隻巨大乌黑的卡夫卡正停在那大道的正中央蠕动着，祂的一隻触手已经被利器给割断抽搐在鹅卵石路面上，伤口正流出大量黑色腐臭的血液。 「喝！」一个既熟悉又强而有力的吶喊声接续在了卡夫卡的悽惨悲鸣声之后。 「果然，我这百分之五十没有赌错。」浩东扶着屋子的墙壁喃喃道，眼前发出那声吶喊的正是卡莲娜。她披着的镶金边白袍沾上了几滴卡夫卡的黑色血液，但那金色色泽不因为污损而有所减少，反而因为一旁的烈火焚烧而格外明亮。 卡莲娜眼神相当坚定，她还没等卡夫卡反应过来便又是一刀直接往祂的身体衝了过去。 「看我的！」话起刀落，卡夫卡的身体被划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大量的血液随着卡夫卡的又一声惨叫如海啸般地从祂体内喷了出来，那喷溅的力道让卡莲娜连退了好几步，身上都是噁心腐烂的气味。 「可恶……。」 「卡莲娜！」浩东大喊道。 「浩东？」卡莲娜猛然转过头来。 「你没事吧？」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卡莲娜一边喊着，一边咻的又一次躲过了卡夫卡触手的反击，不过她似乎也开始感到了有点吃力。 「对了，你们来得正好！」卡莲娜一边抵挡着卡夫卡一边大声说道：「我可能没办法再拖住卡夫卡太久的时间了！你们赶快去救波特，他被压在了倒塌的房子底下！」 「波特？」浩东这时突然想起来了，波特是那个之前他跟卡莲娜在镇上公园遇到的一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 「他现在被压在哪里？」浩东大喊着。 「在洗衣店下面！」卡莲娜话刚说完，便又往卡夫卡衝了过去，只可惜这一剑被卡夫卡躲过了，没能再拿下另一隻触手。 「洗衣店……洗衣店在哪里呢？」浩东环顾着四周，有不少的房屋已经被烧过来的火舌弄倒了，四处都是断垣残壁。 「欸，是那个吗？」这时小盖手指着一个倒塌的砖造房屋，在满地的碎砖头之间有一个被折断的招牌。浩东瞇着眼睛向那块招牌看过去，阿花的洗衣店，是洗衣店没有错！ 「走，我们去救人！」浩东和小盖快速地越过了马路来到对面已经成为废墟的洗衣店前。 「救救我……。」他们两个一到洗衣店前就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呼救声，那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肯定是波特，快点挖！」浩东和小盖不断地搬起上面的碎砖头，不久，浩东在废墟中找到了被一片砖墙压住的波特，他的脸上已经被划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不过幸好伤势还没有到太严重。 「波特，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卡莲娜姊姊身旁的那个哥哥？」波特吃力地回答。 「太好了，你还记得。来，我们现在要救你出来，不要乱动喔！」浩东语气带着温和。 「好可怕！」波特哭着，他已经痛到没有感觉了，眼前的他充满着恐惧。 「快点，我觉得卡莲娜快要撑不住了！」小盖在一旁说着，卡夫卡的新一波攻击让卡莲娜险些招架不住，不过她还是站稳了脚步，对卡夫卡又展开了一记反攻。 「好，小盖，跟我一起把他拉出来。」 「收到！」小盖用力地撑起了压住波特的砖墙，而浩东见墙壁一被抬起便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将波特一口气从碎砖头堆中给拉了出来。 「好了，没事了，波特。」浩东说道，波特的脚已经被砖墙压到变了形，他已经动也动不了了。 「喔，天哪。」小盖看到波特的伤势，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谢谢哥哥……。」波特含着眼泪感谢道。 「不用谢我，赶快去安全一点的地方吧！」说完浩东抱起受伤的波特把他交给了一旁的小盖：「帮忙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离这里越远越好！」 「嗯，我知道了。」小盖答应道，接着他接过了波特然后就往城镇的内陆跑了过去。 「卡莲娜，波特已经被救出来了！」浩东对着正在持续和卡夫卡奋战当中的卡莲娜高声呼喊道。 「喔，太好了！」卡莲娜听到这个好消息后相当高兴，于是她又卯足了全力朝着卡夫卡又是一刀，第二隻触手就这么掉落在了地上，卡夫卡嘈杂恐怖的声音再一次地贯彻了天空。 「我们走，浩东！」眼看卡夫卡一时之间没办法再移动了，卡莲娜收起了沾着血的宝剑开始撤退。 「你知道长老的下落了吗？」浩东跟着卡莲娜一边跑着一边问。 「波特说了，他们应该在坦布罗那里。」 「你是说那间供奉着卡夫卡的庙？」 「是的。」卡莲娜回答。 沿着山坡而上，整个薛尔特镇已经几乎全镇陷入了火海，连坦布罗所在的山坡也都燃着大火。卡莲娜和浩东忍受着充满大量浓烟的空气辛苦地沿着山坡道路往上爬行。 「太可怕了。」浩东看着他身后的薛尔特镇，这景象实在是叫人不想目睹，但它，此时此刻，就清清楚楚地烙印在了浩东的眼球上。 「坦布罗！」两人登上了山顶，只见坦布罗已经全部塌陷下去了，之前登顶后可以见到的精緻雕刻现在也都已经埋没在了一堆破碎的石头里。 「爸爸，妈妈！」卡莲娜大叫着，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长老大人！」浩东也跟着呼喊了长老夫妇，但也一样没有传出任何应答的声响。 「不可能…….。」卡莲娜相当地着急，如果波特所讲的情报没有错的话，那长老夫妇应该就在这里才对，就在坦布罗这里。 「爸爸，妈妈！」卡莲娜又一次大喊，但风和火的声音又打击了卡莲娜焦急不安的心。 「你们快出来啊！」卡莲娜激动地喊着，就企盼能听见一丝丝微弱的回响。 「不会的……不会的！」卡莲娜双脚一瘫跪在了坦布罗前的砂石地面，任凭尖锐的碎石粒割破她细嫩的皮肤，小石子上渗满了卡莲娜的血。 「波特一定又在戏弄我了！一定是这样……。」 正当浩东想要上前尝试去安慰卡莲娜时，一阵苍老虚弱的声音从不知何处传了出来，让卡莲娜和浩东不约而同瞪大了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遗言 「那是长老的声音！」浩东叫道，卡莲娜赶紧站了起来朝着声音的来源奔了过去。 「卡莲娜……。」卡莲娜在坦布罗后方倒塌的一座雕像下找到了被压在下面的长老，此时他已经有气无力了，声音也变得相当沙哑，体力因为年事已高早已快要不堪负荷。 「爸爸，我在这里！」卡莲娜握住了长老露出的右手，他的手上都是渗着血的伤口，又黑又脏的碎屑布满了整个手掌，拇指也因为落下的石柱碎片给割断了。 「我赶快拉您出去！」卡莲娜尝试着想把长老从雕像下拉出来。 「没有用的，卡莲娜……」长老缓缓地说道：「我已经没有活着的可能性了，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可是……」 「长老！」浩东这时也从卡莲娜身后跑了过来。 「喔，浩东也在啊……。」长老虚弱地说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是冈姨婆让我们赶快回来的！」卡莲娜眼眶隐约泛着泪。 「这么说……已经……找到了？」长老断断续续地说着，他正用尽他最后的力气开口说话。 卡莲娜摇了摇头，此时她正努力抑制泪水从眼角流出：「虽然没有，但是我们已经找到方法了…….。」 「喔，是吗……」 「记忆之石，那颗记忆之石可以找回浩东的父亲，甚至可能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救赎！」卡莲娜嘴角是上扬着的，但她的眼睛变得相当湿润。 「喔……记忆之石啊……」长老似乎也明白了什么：「那个传说中的记忆之石啊……。」 「而且我们也已经找到了。」浩东在后面说道，一边把手上拿着的那个白灰色盒子给长老看。 「喔……这不是摩西坦的盒子吗？」 「是的，而这正是装有记忆之石的盒子。」卡莲娜说。 「原来传说从来就没有那么的遥不可及…….居然就在这个小小的城镇内，咳咳！」长老又吐出了一口血。 「爸爸！」 「不要紧，我没事。」长老的语气又更加的虚弱无力了。 「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说一件事情……。」 「您不会死的，您不会的！」卡莲娜的眼角终究忍不住流下了一行滚烫的泪水。 「不，我一定是要走了，这是神的旨意。」长老说着，一边吃力地用他的双眼看向了在一旁残缺的白色卡夫卡雕像。 「卡夫卡……祂曾几何时是万能受人景仰的神，有多少人这么的爱慕卡夫卡，甚至还在这要高不高的山坡上为祂立了一间坦布罗……。但现在，这场大火、这阵大风、这片天空……这是卡夫卡给我们的惩罚吗？」长老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 「爸爸，我也很想继续相信卡夫卡，但是……但是现在的卡夫卡……还是我们能够继续景仰的卡夫卡吗？」卡莲娜哭着问道。 「卡莲娜……。」浩东在卡莲娜身后，他的心情相当复杂。 「我说……我的女儿……」长老说：「在最后，我嚥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一件就好……。」 「我都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长老忍着剧烈的痛苦硬是挤出了一个颤抖的微笑：「那很好……那很好…….。卡莲娜……千万要……千万要原谅卡夫卡……那不是祂的本意……。」 「什么意思，爸爸？」卡莲娜还想再继续追问，但这时原本紧握住的长老的右手突然整个松了下来，长老的眼睛也缓缓地闭了起来，没有再睁开过。 「爸爸！」卡莲娜的情绪这下子终于真正完全地溃堤，她泪如雨下，抱着长老还留有馀温的遗体，额头紧贴着额头，想要感觉从长老身上传来的最后一丝温暖。从眼中流出的泪水一滴一滴滴落在长老最后微笑着的面容，由脸上皱褶的斑纹顺势流下，淌在白色的雕像碎片上。 「卡莲娜，我们该走了！」让卡莲娜和长老的遗体沉静了一段时间后，浩东终于开了口：「再不走的话我们都会被这场大火吞噬的！」 「嗯，我没事了……走吧。」卡莲娜虽然这么说，但是浩东似乎仍旧感觉到卡莲娜尚未平歇的悲痛。但此时他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火势已经延烧了整座城镇，再不走他们真的会有生命危险。 沿着山坡快步往下，整个城镇已经被烧得通红，空气里瀰漫着窒息的恶臭，跑下山的两人用衣领勉强摀住的口鼻，但那呛人的气味还是让人难以招架。 「浩东，卡莲娜！」下了山坡，卡莲娜和浩东刚好遇见了从城镇深处跑回来的小盖。 「波特呢？」卡莲娜问。 「没事了，他现在跟其他镇民待在后方的一座山上，那里不会被火烧的！」小盖回答。 「那我妈妈呢？」卡莲娜刚刚在坦布罗的山上没有看到长老夫人，她对于妈妈还抱持着一丝希望。 「长老夫人吗？」 「是啊。」 「我记得刚刚有听到有镇民讲说她跟长老不是一起都到那山坡上去了吗？」小盖的回答浇熄了卡莲娜最后的期望。 「所以你们没有遇到长老夫妇？」 「闭嘴，小盖！」浩东连忙制止小盖的发言，而小盖也察觉到了异样，便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快离开这里，我们回特鲁斯市去请冈姨婆帮忙能不能打开这个盒子！」浩东说。 「说的也是，或许冈姨婆能帮忙打开这个盒子。」小盖也觉得有道理。 「要吗，卡莲娜？」浩东问卡莲娜，她没有回应。 「卡莲娜？」浩东放大了音量问道。 「喔……喔，可以啊。」卡莲娜这时才回答了一句。 「怎么了，你还好吧？」浩东担心地问道。 「没事……我没事…….。」卡莲娜回答。 「这样啊……那就好。」浩东说：「那我们走吧，去飞机那边！」 三个人就这样在烈火焚烧的城镇街道上马不停蹄地奔跑着，过程中不时还有烧断的木头从屋顶向地面砸落下来，三个人一边跑一边躲着，小盖和浩东在前面，而卡莲娜则在后面跟着。 「糟了！」三个人好不容易抵达了刚刚螺旋桨飞机停着的草皮，但如今在他们眼前所看到的，是一架只剩下一些烧黑的钢骨结构还立在那边，所有飞机的外壳和螺旋桨都已经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这架飞机已经不能再载运他们回到特鲁斯市去了。 「可恶，这下子该怎么办！」浩东说。 「走陆路了，就跟你们两个来特鲁斯时一样？」小盖提议。 「不行，走陆路太慢了，而且现在陆地上又是大火又是卡夫卡，太危险了！」浩东说。 「所以既然陆路不行，空路也不行，还有什么可以走的？」 「水路！」浩东坚定地说。 「水路？那里不是也有卡夫卡，而且现在天候这么恶劣，你确定我们能够回到特鲁斯？」小盖说。 「但水路比陆路快，既然都一样危险，那么我们就要挑快的！」浩东反击道。 「好吧……我又被你说服了。」小盖说：「那我们要怎么走水路，船呢？」 「去码头。」卡莲娜开了口：「那边就有一些船。」 「但那些船会不会也被烧掉了？」 「就只能够再赌一次了。」浩东说。 第三十七章：浓雾 卡莲娜、浩东和小盖来到了港口，此时港口虽然火已经渐渐熄灭，但仍可以看到许多的地方仍在不停燃烧着。 「岸边的船好像都烧焦了。」小盖说道，停在港口边那几艘好几年都没人使用的船几乎都被刚刚的大火波及，再加上港口的船大多也是由木材所製造而成，很多都已经变成只剩下浮在水面上的几块残破不堪的木板。 「怎么办，我们要走陆路吗？」小盖问。 「真的都没有船了吗？」浩东还是不放弃，他朝着四面八方观望着，希望这里至少有一艘可以载人的船隻。 「喔，你们看！」浩东指着港口远方有一个像是船的形体漂浮在岸边，那东西被湖面的波浪在湖水和海岸之间不断来回撞击。 「那或许是一条船！」浩东说。 「那就去看看吧，还在等什么？」小盖说道，于是他们三个人便朝着那东西快步奔了过去。 「果然，这是一艘船没有错！」浩东第一个赶到了那个东西的所在地，眼前漂浮着的，是一艘老旧的船隻，船上面除了几根划桨外，还有一个破烂的捕鱼网，不过这网子已经东破一个西破一个，可以说是支离破碎了。 「等等，这艘船可以载得动三个人吗？」小盖看着这艘船，船的体积没有很大，如果三个人同时搭乘的话可能会因此而翻船。 「我觉得可以。」浩东说道：「先试试看，大不了不行的话我们再走陆路！」 「先上去吧，卡莲娜。」 「嗯，谢谢。」 卡莲娜、小盖和浩东依序上了这艘老渔船。刚刚好，当浩东的右脚也跟着踏进这艘船上后，整个船还是漂浮在湖面上没有下沉。 「太好了，那我们就靠这艘船回去特鲁斯市吧！」 「卡莲娜，你可以划船吗？」浩东担心卡莲娜道，从刚刚卡莲娜就没有什么在讲话。 「没问题的，我可以。」卡莲娜露出了笑容接过了浩东手上的船桨，才刚刚又一次地失去自己的父母，这打击无论对于谁来说一定都相当的巨大。浩东凝视着卡莲娜的双眼，她肯定还在在意这件事情，不过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没有在意父母死亡的人才应该被感到奇怪。 「如果不行的话要跟我讲喔。」浩东说。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卡莲娜说。 小船缓缓地驶离薛尔特镇的港口，一边划着桨，船正逐渐远离，但坐着的三人眼睛却全都直视着眼前的小镇。天空此时又再度下起雨来，稍微遏制住了几近失控的火势。被摧毁了，薛尔特镇，曾经的回忆，断炊于恶火之中。 「记忆之石，我相信记忆之石可以让小镇恢復原状的。」浩东说，其实他也不太明白记忆之石到底有什么功用，但他总觉得这东西力量非凡。 「前面起雾了，等一下要小心滑，天晓得会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三个人在船上不知道划了多久，只见湖的前方出现了白色的浓雾，厚重又潮湿，整个高度直衝云霄，看不见尽头，将整个梅墨尔湖隐入了白芒的未知。 「这雾也太大了吧！」在船头划着的小盖说，船隻开始进入了雾墙里头，没过多久，整艘船消失在了大雾里。 「喂，你们还好吗？」小盖大喊，在雾中就连同艘船上的卡莲娜和浩东他都看不见，应该说，他连自己的脚也看不到，这雾太大了，从来没有人看过这么大的一场浓雾。 「我没事！」那是卡莲娜的声音。 「我也没事！」随后也传出了浩东的应答声。 「这场雾要持续多久啊？」小盖提高了音量，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提高音量，总觉得大声一点才能让其他两个人听到。 「你知道吗，卡莲娜？」浩东问。 「我……我也不清楚……。」卡莲娜说：「我没看过这么大的雾……。」 「吼！」 「等等，卡夫卡？」浩东听到了熟悉的低吼声，他们附近现在有隻卡夫卡！ 「不对啊，卡夫卡不是都到岸上去了吗？」 「所以这表示说湖里面还有另一批卡夫卡没有到陆地去？」 「看来是这样子没错了。」 「大家要小心一点！」浩东说。 「知道了。」小盖回答。 「好。」卡莲娜回答，她心里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种感觉，一种不好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恐惧，是的，她之前跟卡夫卡战斗时也没有过的，极致的恐惧。 「爸爸，妈妈……。」卡莲娜低语着，她果然还没放下。 「咦？」正当卡莲娜思念着长老夫妇时，从大雾之中透出了一丝光。 「我们已经要划出大雾了？」卡莲娜暗自惊讶道，毕竟这雾看起来很厚重，应该不会那么快就到出口才对。 「欸，浩东，小盖！我们要离开大雾了！」卡莲娜说道，但没有人回应。 这时，小船衝破了浓雾，进入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空间。 「这里是……。」温暖的阳光洒在了梅墨尔湖的湖面上，湖水清澈湛蓝，映射着阳光而显得璀璨明亮。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卡莲娜看着眼前的风景，内心感到相当诧异。而当她看着船上，浩东和小盖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踪影，整艘小渔船上只剩下她独自一个人拿着两个木桨在湖中央划着。 「浩东，小盖！」卡莲娜呼喊着他们两个的名字，但在此时此刻，真的就只剩下卡莲娜一人。 「轰隆。」一艘船的引擎声从卡莲娜的背后传了过来，她回过头一看，瞪大了眼睛。 「爸爸……妈妈……。」卡莲娜被眼前的景象情不自禁地流下了泪，她口中所说的父母不是长老夫妇，而是她的亲生父母，摩西坦夫妇。 「怎么可能，爸爸跟妈妈不是应该在几年前就已经死在梅墨尔湖里面了吗？」卡莲娜揉着自己的双眼，但船上的的确是她印象中的亲生父母。 那艘船逐渐地向卡莲娜的船接近，船上两人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爸爸，妈妈！」两艘船碰在了一起，站在卡莲娜眼前的的确就是摩西坦夫妇，卡莲娜难掩兴奋之情。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还以为……。」 「卡莲娜……。」那是卡莲娜亲生父亲，摩西坦的声音，但那声音是如此的冰冷：「还记得我跟你妈妈一同出海的事情吗……。」 「我当然记得！」卡莲娜说：「但你们之后就没有音讯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死了……。」 「为什么……。」摩西坦的一句话剎那间让整个气氛瞬间凝结。 「嗯？怎么了，爸爸？」 「为什么……。」摩西坦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当下你都没有来找我们？」摩西坦冷冷地说出了一句。 「没有啊，当时长老派了很多人去找寻你们，但搜了好多天，最后都没有找到！」卡莲娜连忙解释道。 「你们根本就没有认真找！」摩西坦生气地说道，吓了卡莲娜一大跳。 「卡莲娜……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爱我们？」 「怎么这样说！我最喜欢的就是爸爸跟妈妈了！」 「那你怎么没有认真地来找我们！」一旁的妈妈这时也语带愤怒地说。 「我有啊，妈妈！我当时有去找你们啊！」卡莲娜继续说道，情绪相当激动。 「不要骗人了！」摩西坦大声喝斥道：「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卡莲娜！因为你没有认真地找我们，害我们被卡夫卡袭击！这都是你的错！」 「怎么会……。」 「没错，你爸爸说得对，这一切都是你的错，卡莲娜！是你亲手杀死了你的亲生父母！」 「怎么连妈妈都这样说……。」 「卡莲娜是个坏孩子，一个很坏很坏的坏孩子！」 「没有卡莲娜的生活搞不好还比较好呢！」摩西坦的这一句话再度朝卡莲娜内心深处捅了一刀。 「我们不稀罕有你这个女儿！」 「不要这样，爸爸，妈妈！这一切不是你们说得那样子！」卡莲娜快哭了出来。 「这是你自找的，卡莲娜！我们不再需要你这个女儿了！」摩西坦说完便一个巴掌打在了卡莲娜的侧脸颊上，瘀伤很痛，但卡莲娜此时此刻的内心，更痛。 「我们走吧，不要理这个人了！」 「说得对，你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女儿了！」摩西坦说完不忘再补了一句：「结果最后……你连长老夫妇最后都没有保护好……无能……。」 说到这里，卡莲娜原本破碎的心彻底地崩裂了，她整个人倒卧在小船上。 「啊！！！！！」这个天气晴朗的梅墨尔湖湖面上，一个穿着镶金边白袍的女孩，泪水滴落在袍子上湿成了一片，内心的伤口难以再被抚平，来自她的哭声是多么的凄厉，多么的令人心碎。 第三十八章：水下 「喂，卡莲娜！」浩东着急地叫着卡莲娜的名字，四周都是卡夫卡恐怖的嘶吼声，祂肯定就在附近，而且离他们的船相当的接近。 「她怎么没有反应？」小盖问道，卡莲娜的眼神一片空洞，彷彿只剩下一个躯壳呆坐在船上。 「糟了，该不会……」浩东突然想起之前跟卡莲娜前往特鲁斯市时的事情：「卡莲娜……应该是被幻境给迷惑住了！」 「你是说卡夫卡的幻境？」 「没错。」 「我只有听说过这件事情而已，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可恶，居然在这个时候……。」浩东气愤地说道，他不是在生卡莲娜的气，他是在气自己当初不应该让卡莲娜跟他一起前往特鲁斯市的。如果卡莲娜没有跟他一起踏上旅途，那么或许卡莲娜今天就不会失去长老夫妇了。 「我们该怎么办？」小盖开始紧张起来，卡夫卡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某个地方突然窜出，从层层浓雾中快速伸出祂黑色的恐怖触手，一个猛力将他们的船隻给掀翻。 「小盖，你继续去叫卡莲娜，一定要设法让她从幻境中出来！」 「那你要做什么？」 「我……我来对付卡夫卡。」 「蛤，你可以吗？」 「不然能怎么办？」浩东虽然相当紧张，但此时的现况已经不能容许他草草退缩了事。 「那不然这样子……」小盖提议：「我们两个一个叫卡莲娜一个去打卡夫卡，两人轮流，如何？」 「嗯……」浩东思索了片刻：「你有武器吗？」 「我随身会带着一把短刀，没问题的。」 「那好吧……就这么办。」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隻巨大的卡夫卡触手从大雾中突然衝了出来，幸好浩东反应够快，赶紧掏出了佩戴着的那把短剑一剑刺了过去，痛得卡夫卡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哀号声，触手也暂时缩回了雾气间。 「卡莲娜，你快醒醒啊！我们需要你！」小盖摇晃着卡莲娜的身体，一边持续大声地呼喊着她。 「还是不行吗？」浩东稍微回头看了一下后面的两人，接着又听到一个急速的风声，浩东立即转回头，卡夫卡的触手又再度出现，浩东勉强地躲过了触手的攻击，然后便又是一剑，这一剑刺得比上个更深，从刀伤中流出了卡夫卡的血液，这次卡夫卡血液的顏色比过往看到得都还来得更加深，更加暗沉。 「可恶，这个大雾让人摸不着头绪！」浩东又一次抵挡住了卡夫卡的攻势，相当勉强地抵挡了。 「小盖，换手！」浩东大喊道。 「知道了。」小盖一个箭步上前跟浩东交换了位置。 「来吧，卡夫卡！看我把你打得落花流水！」小盖朝着一片浓雾大声吶喊着，而卡夫卡似乎也听到了这个挑衅，随即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怒吼声，震得湖水水面激起一片又一片的水波纹。 「卡莲娜！」 「嗯？」原本在嚎啕大哭着的卡莲娜忽然听到了不知从哪边传来的呼喊声，那声音似乎在叫她的名字，但这声音实在是太模糊，太微弱了，卡莲娜不确定自己到底听到了什么。 「刚刚的声音……是什么？」卡莲娜停止了哭泣，她看向了四周，还是那个平静晴朗的梅墨尔湖。 「是我听错了吗？」卡莲娜怀疑着：「那声音……怎么感觉如此的熟悉？」 「卡莲娜！」这次的呼喊声更加明亮了，卡莲娜确信那个声音的确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是谁？」卡莲娜朝着天空大喊着：「是谁在叫我的名字？」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湖面。 「卡莲娜！」又是一次更加清晰的呼喊声，卡莲娜认得这个声音。 「浩东？」卡莲娜喊着：「是浩东吗？」 「卡莲娜！」浩东的呼喊声越来越大。 「浩东！」卡莲娜也跟着大声回应着。 「我们需要你！」浩东的声音相当悲切：「回来，卡莲娜！」 「回来，卡莲娜！」这个声音回盪在了卡莲娜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环绕着。 「说的没错……还有人……还有人在等着我！」卡莲娜顿时明白了。 「卡莲娜。」这时脑海中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爸爸？」那是摩西坦的声音，温柔的声音。 「卡莲娜，这不是你的错，你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 「痾！」卡莲娜回过了神，她现在正坐在一艘有着破渔网的小船上，四周充满着浓厚的雾气，船头正站着一个人，那是小盖，他正拿着一把短刀似乎在警界着浓雾中的什么。而一旁，卡莲娜转了头，是浩东，他瞪大了眼睛，表情很惊讶。 「卡莲娜？」浩东又喊了一次。 「怎么了？」卡莲娜开了口。 「太好了……」浩东说道：「你回来了。」 「我刚刚是怎么了？难道是……。」 「现在没时间说明清楚了，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忙，卡莲娜！」浩东说：「打败卡夫卡！」 「祂来了！」小盖高呼道，卡夫卡的触手从船头的左侧扑了过来，小盖惊险地躲过了攻击，但他不小心摔在了船的地板上。 「你没事吧？」 「我没事……好痛！」小盖摸着自己的腰，似乎那边受了伤。 「这件事情，由我来亲手结束！」卡莲娜站了起来，拔出了她的那把宝剑。 「浩东，你快把小盖拖过来，我来对付卡夫卡！」 「知道了。」浩东让小盖在船的中央躺下来好好休息，而卡莲娜则来到了船头。 「来吧，卡夫卡。」卡莲娜双手紧握着宝剑，剑的一端朝着前方的白色大雾指去。 「吼。」卡夫卡的吼叫声从雾中传来，接着卡夫卡又伸出了一隻触手朝小船攻击了过去。 「看我的！」卡莲娜从船头跳起，接着将刀锋朝下用力地往下砍去，卡夫卡的触手被卡莲娜的宝剑瞬间斩断，跳动的断肢飞进了船旁的湖水中，溅起了好大的浪花。 「这艘船上的人，由我来守护！」卡莲娜放声喊道。 「好痛苦……。」从雾中传来了一个很低沉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 「好痛苦……。」浓雾稍微地有点散去了，而这时船上的三人看到了在他们船隻的正前方浮现出了一个非常巨大的黑影。 「卡夫卡？」浩东看着眼前一隻巨大的黑色怪物。那是一隻体型相当庞大的卡夫卡，比浩东之前看过的卡夫卡都还要巨大。 「好痛苦……。」卡夫卡低语着，还没等三个人反应过来，祂唰的一声便快速地下潜入了湖水里。 「祂去哪里了？」卡莲娜喊着：「卡夫卡怎么突然消失了？」 浩东原本想要开口，但此时他感觉到船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他们。 「碰！」伴随着一个猛力地撞击声，小船顿时被撞飞到了空中，接着又重重地落在了水面上，船底破了个大洞。 「卡夫卡！祂刚刚从下面撞了我们的船！」卡莲娜大叫着，霎那间，卡夫卡从船的右侧出现，用祂的巨大触手朝卡莲娜攻击过去。卡莲娜一个不注意，手上的宝剑被卡夫卡的触手给拍落，掉进了深不见底的混浊湖面之下。 「糟了！」卡莲娜惊呼。她看到卡夫卡又要准备扑了过来，于是她赶紧回过头朝着浩东喊道：「快跳！」 「跳？」 「跳进湖里面！」 「为什么？」 「跳就对了！」卡莲娜着急地喊着。 「但我不会游泳！」浩东说，突然被要求跳下水，尤其是这种可怕污浊的深水，他相当地害怕。 「快点跳下去！不然我们都会没命！」 这时，卡夫卡动了起来，祂发出了一阵怒吼，祂整个身躯朝着船猛扑了过来。 「快点跳下去！」卡莲娜拉高分贝吼道。 浩东看到扑了过来的卡夫卡，再看看船底那深不见底的梅墨尔湖。他深吸了好大的一口气。 「来吧。」浩东闭上了眼睛，下定了决心。他站了起来，朝着湖面纵身一跃。 「扑通！」浩东跳入了冰冷的湖水中，顿时他又听到了水面上传来模糊的卡夫卡吼叫声，接着小船的碎屑喷进了湖中。浩东被一片木板刺到了右手臂，他痛到睁开了双眼，一个黑色的庞大影子印入了他的眼帘。 「卡莲娜，小盖！」看着粉碎的船隻，浩东忍不住从口中蹦出了这么一句。 「糟糕了！」浩东一打开嘴巴，湖水便从外面灌入了浩东的嘴巴和鼻腔，浩东想要赶快游到水面上，但他的身体不听他的使唤继续向下沉沦。 「我该不会……要死了？」浩东此时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接着他就在湖中失去了意识。 第三十九章：再访 「这是……水声……。」浩东不知何时恢復了意识，但他发觉自己的身体仍然无法动弹，双眼也睁不开，在他的四周充斥着流水的哗啦声响。 「我……这是死了吗？」浩东感到很疑惑，如果这真的是死亡，那真的跟他原本所预期的相差甚大。 浩东静静地听着水流声，但他完全不会感到紧张，这水声相当和谐，配着眼前一片漆黑的画面，他反而感觉满舒服的。 「砰！」浩东感觉自己突然落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面，下落的力道很大，让浩东忍不住痛到叫出了声，而同时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啊，好刺眼！」浩东一可以睁开眼睛就被眼前刺眼的光芒又闭上了眼睛，右手伸出试图遮住前方的光线。 过了一会儿，浩东这次选择慢慢地睁开自己的双眼，等到眼睛适应了光线后，他将遮着的右手缓缓放下。 「这里是……。」浩东被眼前的景象给惊讶到，这里并不是什么梅墨尔湖的湖底，更正确来说，不像是一般人会想像得到的大湖底部。这里充斥着的不是骯脏的湖水而是新鲜的空气，太阳相当的耀眼，照射着大地。 浩东坐在一条柏油路面上，这似乎是新铺设的路面，而他正坐在一间店铺的正前方。 「这是……杂货店？」浩东认出了这间店铺，这是他跟他父亲，辉南，到朝潭村时的那间杂货店，同时也是这一切冒险的起点，白光，的发源地。 浩东从路面爬了起来，刚刚因为跌落在地造成的疼痛现在好像也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可是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浩东感到不解：「我刚刚明明还在梅墨尔湖湖中啊……。」 浩东看着周围，虽然有点不太一样，但这真的是朝潭村，是他父亲的出生成长的地方，而且，房屋没有破旧，玻璃没有碎裂，整个村落相当的繁荣。 正当浩东凝视着眼前这间杂货店时，一个东西突然从他身上掉了下来，落在地面发出了匡噹的清脆声响。 「啊，是那个盒子！」一个白灰色的盒子落在了地上，根据冈姨婆的说法，这可能是通往记忆之石的入口。 「咦？这盒子什么时候开了？」浩东拾起了那盒子，他惊讶地发现原本锁住盒子的锁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断开了，而且是在它掉落地面之前就开了。 浩东相当兴奋，他赶紧将那盒子的盖子打了开来。 「一个……五十元硬币？」盒子里面装的，没有神奇的石头，也不是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就是一个看起来年代有点久远的金灰色五十块钱硬币。 「难不成这个硬币之中有什么机关？」浩东将这枚硬币翻来覆去，四处都按压了一遍，但弄了许久，这真的只是一枚再普通也不过的五十元钱币。 「什么啊！」浩东顿时感到相当失落：「这盒子里面装的真的只是一个 普通的钱币？」为了这个盒子，浩东不惜闯入了那么多危险的地方，还连累了卡莲娜跟小盖。 「对了，卡莲娜？小盖？」浩东这时想起了这两个重要的伙伴，他四处张望，除了好几个路人以外，他没有找到卡莲娜或小盖的踪跡。他们两个人似乎没有跟着浩东一起来到朝潭村。 浩东盯着这枚五十元硬币，一怒之下，他用力地将这硬币朝地上砸了过去，嘴里还骂道：「这该死的东西！什么记忆之石……结果到头来都是骗人的！」 「骗人的……为什么……。」情绪一发洩完，浩东神情转趋低落，他又捡起了那钱币，接着就呆望着头顶上的天空，天空的云朵一朵朵从浩东头上悠哉地飘过。 「可恶！」这时浩东的附近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的男性声音。 浩东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这声音是来自一个站在杂货店窗户前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色衬衫和黑色厚长裤，头顶上带着一顶蓝色的渔夫帽。 「爸？」浩东心里头暗自叫出了一声，虽然面容比起他印象中的还要年轻许多，但这的确是辉南！当了那么久的父子，浩东深信自己绝对没有看走眼。 「我怎么没有带钱包就出来了！」年轻的辉南抓着自己的头，看着窗户玻璃内的杂货店。 「那个……。」 「嗯？」辉南回头，只见浩东站在他眼前。 「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辉南问道。 「请问……你的名字叫做……陈辉南吗？」浩东小心翼翼地问。 「是啊，不过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辉南说道，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这个时候的辉南根本还没有生下浩东，怎么可能会认识他。 「我是陈浩东。」浩东说：「虽然这样讲让人很难相信……但我是你的儿子！」 辉南听到眼前这个他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这么一说，他楞了一下。 「哈哈哈！」过了许久，辉南突然冒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浩东从来没听过自己父亲笑得这么爽快过：「但你跟我年纪差不多，而且我现在虽然准备要结婚了，但还没有孩子啊！」 「因为我是从未来来的啊！」浩东说。 「喔，是吗？」辉南笑道：「那还真是有趣！从未来来找我的儿子吗…….真的很像科幻电影的场景呢！」 「虽然这听起来很扯……」辉南看着浩东的眼睛：「我相信你。」 「什么？」浩东原以为辉南不会相信他的话，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信了。 「怎么，很惊讶我那么快就相信你吗？」辉南看到浩东讶异的表情，忍不住调侃道。 「是眼神。」辉南接着说：「我从你的眼神……看到了我自己。」 「看到了……你自己？」 「嗯，如果将来我真的有了个儿子，那他的眼神肯定跟你一模一样！」辉南说：「所以，我的判断绝对没有错！你是我的儿子！」说完，辉南点了点头，似乎很佩服自己的推理。 「所以你相信我是你儿子了？」 「那还用说，我不是说过了吗？」 「那个……爸……。」浩东原本想要再继续说一些什么，但辉南打断了他的话：「欸，那个，儿子啊！现在老爸这里刚好缺了点钱，我想买贴在这家店门外的那种巧克力啦！」辉南用手指指向了杂货店门口玻璃上的一张海报。 「红宝石巧克力？」浩东想起来了，之前辉南也在朝潭村时提到过这种巧克力。 「这巧克力在我小的时候有着重要的回忆。」辉南说。 「我知道。」浩东说。 「这么说未来的我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过你了？」浩东点着头。 「那可不可以请我未来的儿子帮忙我买一个红宝石来呢？只要五十块钱就好了。」 「五十块？」浩东看着手上还拿着的老五十元硬币。 「难不成，这巧克力就是……。」 「怎么了，你怎么喃喃自语的？」辉南疑惑地问。 「没事，爸，我现在就帮你买一个来！」说完，浩东便开了店门走进了杂货店内。 「来，爸，红宝石巧克力！」过了一下，浩东从杂货店走了出来，把刚买到的红宝石巧克力给了辉南。 「终于，好久没有吃这种巧克力了！」辉南露出了微笑，他缓缓地将巧克力外围像红宝石般发光的包装纸撕了开来……。 第四十章：书店 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包装撕裂声，从那原本反射着阳光的红色包装纸中，一颗浑圆光滑的巧克力露了出来，表面涂着一层厚重的可可色。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只是一颗再普通也不过的五十元巧克力。 「怎么了，一副很失望的表情？」辉南将红宝石巧克力一丢送入了自己的口中，那甘甜微微带着一丝苦的感觉从嘴巴中化了开来，窜进了舌头和牙齿间的细缝：「难不成你认为红宝石巧克力真的是用宝石做的啊？」 「不……没事。」浩东赶紧收起了失落的神情，对辉南露出了一副微笑。 「是啊……记忆之石哪有可能那么好找的。」浩东喃喃自语了几句，一边看着辉南手上那个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红色巧克力包装纸。 「对了，浩东。」辉南说：「现在时间还早，原本我想要去一趟书店的，你要来吗？」 「好啊。」浩东回答。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就在这附近而已。」辉南很高兴：「毕竟这是一座小村庄罢了。」 两人一起走了一小段路，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来到了朝潭村中唯一的书店。 「跟我看到的几乎一样欸……。」浩东看着眼前这个木造的书店，这跟他当初在现实中朝潭村看到的废弃书店一模一样，差就差在这栋书店看起来还很新，没有碎玻璃，没有腐朽的木材，也没有爬满墙壁的藤蔓。 「框啷。」辉南推了书店的门，门上掛着的铃鐺被这么一推发出了悦耳的高音。 书店本身没有很大，单纯只算书籍摆放的空间和几张供人坐下阅读书籍的小椅子，这间店大概也就十几二十坪左右，不过在乡下地方，这二十坪大的书店大概就已经够用了吧。 「欢迎光临。」书店的老闆对着走进店里来的两人打了声招呼，这老闆是个男人，但他留着一头亮丽乌黑的秀发，头发披过了肩膀，垂在了他的腰两旁。老闆下巴也蓄着一搓山羊鬍，戴着一副粗框的彩色圆形眼镜，让浩东不禁想起了美国曾经风靡一时的嬉皮文化。 「喔，辉南，今天带了谁过来？」老闆对着辉南亲切地问道。 「他喔，他是……。」辉南原本想要直接讲出浩东是他的儿子，不过如果他就这么说出口了，那么老闆会不会以为他是个疯子？毕竟一个二十几岁的单身男子居然就有了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儿子，这一切真的都太过于疯狂了。 「欸……」辉南用手肘敲了一下旁边站着的浩东：「自我介绍一下吧。」 「喔，那个啊……」浩东边思考边开口道：「我就是……我就是那个……ㄅㄚ……不对，辉南的……远房亲戚啦！」 书店老闆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辉南和浩东二人，两个人的额头都已经泛出了汗水。 正当浩东以为自己的谎言要被拆穿了的时候，只听见书店老闆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是辉南的亲戚，是吧？难怪我就觉得你们两个长得很像！」而辉南和浩东也跟着老闆笑了起来。 「好啦，没事啦！」老闆说：「你们逛你们的吧！」 「欸，过来一下。」正当浩东在看着架上那些书籍的时候，辉南一句话示意浩东过去他那边。 「怎么了？」浩东问。 「这个……」辉南手上拿着一本封面很新的书籍问浩东道：「你有看过吗？」 浩东看了一下父亲手上拿的那本书，只见洁净的书封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 「我族的现代战记？」浩东认得这本书，那是他父亲在他书房中放着的，他最珍惜的一本书。而且，之前他和卡莲娜还在旅途中碰到了真正的我族，差点小命不保。 「所以……你看过？」 「有，我有看过。」浩东说：「家里面就有一本，那是你最宝贝的一本书。」 「这么看来，你果真是我的儿子。」辉南露出了微笑。 「那么…….你记得这本书的内容吗？」 浩东简单地把书中的内容概要跟辉南讲了一遍，辉南边听边点着头。 「最后一个问题……」辉南问：「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最珍惜这一本书吗？」 这个问题让浩东顿时傻住了，他以前从没认真思考过为什么辉南会把这本书收藏得好好的，这又不是什么畅销书，甚至可以说是乏人问津的一本书。他父亲也不是个喜欢科幻小说的人，那到底是为什么？ 辉南看着浩东思索了许久也没有个动静，于是他便缓缓开口说道：「因为这是你妈妈写的第一本小说。」 「妈妈？」辉南从浩东小时候以来几乎都没有提过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因此浩东也并不清楚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露出了这种表情？」辉南看着一旁的浩东。 「妈妈……。」浩东重复了这个词。 「就是你妈妈啊。」辉南不解为何浩东会对于这句话耿耿于怀。 「妈妈……我从来没有看过她。」浩东吐出了一句话。 「为什么？」 「因为……她生下我以后就死了。」那是辉南唯一对浩东提过有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辉南听见了这句话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默地低头看着手上的这本小说。 「这样啊……。」过了许久，辉南才勉强说出了一句：「难不成…...连老天都不眷顾我们两个……。」 「爸……。」 「没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妈妈的死绝对不是你的责任。」辉南说：「这或许是命运吧……。」 这次换浩东沉默不语。 「那你……还知道其他关于你妈妈的事情吗？」辉南开口问道，浩东只是摇了摇头。 「放心吧。」辉南用双手拍了拍浩东的肩膀说道：「我现在开始会慢慢告诉你，你的妈妈，是多棒的一个人！」辉南将手上的那本《我族的现代战记》高举过了头。白色的封面页上画着的是芙萝拉，她穿着着一身欧洲的传统服饰，似乎微微地对着浩东笑着。 「爸。」 「好了，你应该也没有住的地方吧。」辉南微笑着说：「就来我家住吧。」 「嗯！」浩东回答。 「老闆，我要借这本书！」辉南把《我族的现代战记》放在了书店的柜檯上。 第四十一章：爷爷和奶奶 走出了书店门口，凉爽的微风吹拂着村落的每一个角落，太阳逐渐向西倾斜，树叶颯颯作响，鸟儿们也陆陆续续地飞回了屋簷下的小窝。 「我家就在这附近。」辉南边走在马路上边说着：「其实……这也算是你的家啦，毕竟我们是父子。」 「也是。」浩东这么回答。 「来，就是这里了！」辉南在一栋屋子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木造建筑，屋顶上还是用日本传统的黑瓦铺建而成，这房子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屋子的一楼拉下了铁门，跟木头的墙壁形成一点不太搭嘎的矛盾感，而铁门上方有一个招牌写着「陈家渔场」四个大大的毛笔字。 「怎么样，这家还行吧？」辉南双手插着腰看着一旁的浩东。 「嗯……有种古色古香的感觉。」浩东说。 「是吗？古色古香啊…….真是不错的形容词。」 辉南一边笑着，一边蹲低了身子。他两手放在了铁门底端和地板的交接处，接着他一个用力往上，蓝灰色的铁门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嘎吱声被缓缓地拉了起来。 「嗯，是谁？」这时从屋内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那个人应该是听到了铁门被抬起的声音才会发出声音。 「是我啦，爸。」辉南朝着屋内喊道。 「喔，是你哦。」藏在铁捲门后方的前门被打了开来，从里头走了出来的是一个鬓角已经灰白的中年男子，从外表看上去大概已经有五十几岁的模样，肌肤相当的黝黑，也因此遮住了岁月拍打在身上所形成的皱纹。 这个男人只穿了一件吊嘎和一件蓝色条纹的四角裤，肚子还鼓鼓的，现在还没到吃饭时间，那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啤酒肚了。 男人眼神晃到了浩东身上，他虽然没有很明显的动作，但从他的双眼可以看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访客给吓了一大跳，瞳孔震动了一下。 「啊，等我一下。」男人匆匆地掉头进了屋内，辉南和浩东则站在门口。 不一会儿，男人又走出了门外，这次他身上又多披了一件白色的衬衫，四角裤也变成了一个亮绿色的短裤，总算是体面一点了。 男人稍微轻咳了几声，接着用相当低沉的音调问辉南道：「啊你今天带的这人是谁？」 「这个啊，他是我的一个朋友！」辉南说，如果说是远房亲戚，这肯定会马上露馅，毕竟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我怎么没看过他？」老父亲又追问道。 「有啦，你应该有见过一两次面吧！」辉南继续说道。 老父亲思索了一下，接着便说道：「是嘛……那就当作是这样吧！反正我不可能记得住每一张人脸！」 「那么，你带你朋友来干嘛？」 「他今天要来我们家过夜。」 「过夜？」老父亲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辉南，又把视线撇到了浩东身上，让浩东缩紧了一下。 「这么突然？」 「是啊。」 「啊你怎么都没事先跟你老爸讲一声！」 「就真的很突然嘛……。」辉南继续说道，其实他说得也没有错，这一切都源自于早上有一个自称是自己亲儿子的人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他眼前，结果现在才会落得这样子的情形。 「但我们可没有其他多馀的房间让他住！」老父亲说。 「没关係，他可以睡我房间。」 「嗯……」老父亲又低头思考了一下：「那……好吧！进来吧！」老父亲转过了头。 「喔对了……」正当辉南和浩东准备踏入屋内时，老父亲又回头问了一句：「少年ㄟ，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浩东。」浩东回答，而老父亲则是点了点头，也没有对此多做回应。 「回来啦。」厨房里一个老妇人端了一锅热汤出来。 「嗯，我回来了，妈。」辉南回应道。 「咦？你还带朋友回来啊？」老母亲也看到了浩东，于是问辉南道。 「是啊，今天他还要留在我们这里过夜！」 「唉呀，怎么这么突然？」老母亲说：「这样子的话我只准备了三人分的晚餐ㄟ……。」 「没关係啦…痾…伯母。」浩东知道眼前的是他的奶奶，但由于身分的关係，他不方便这样开口。 「唉唷，年轻人不用这么客气啦！」老母亲说：「没关係，我再煮一些东西来，大家一起吃！」 坐在餐桌前，老母亲亲切地为浩东添了一碗饭，浩东看着餐桌上的菜肴，除了刚刚端出来的萝卜排骨汤以外，还有青椒炒肉丝、番茄炒蛋，以及一隻相当大尾的清蒸鱸鱼。 「哇。」浩东被眼前的鱸鱼吓了一跳，他从没见过像这隻一样那么大隻的。 「很大，对吧？」老母亲笑着：「这可都是辉南的爸爸抓的喔。」老父亲坐在餐桌的主人座上，听到老母亲得意地声音，也只是轻轻的哼了一声，嘴角微微扬起。 老母亲似乎这时又想到了些什么，于是便走到了客厅，没多久，她就捧着一个相框回到了餐厅。那木头製成的相框中放入了一张黑白的相片，相片里有一个男人正站在一艘渔船旁边。 「这个人就是辉南的爸爸！」老母亲指着相片中的男人说道：「这是他年轻时候的照片，你看，多威风啊！」 浩东看着照片中的爷爷，虽然是黑白的，但从相片中爷爷结实的体魄和坚定的眼神，想必当时他肯定是在捕鱼界叱吒风云的有名人物吧。 「不过啊，现在不仅船也老了，连人也都老囉。」 「咳咳。」老父亲咳了几声，示意老母亲不要再向外人多说这些事情了。 「好啦，快吃快吃！」老母亲便说道。 「我要开动了。」浩东说道。 「浩东，对吗？」吃完饭，老母亲拿着一叠衣服过来询问浩东道，浩东点了点头。 「这个啊，是我们家的一些旧衣服，我怕你洗完澡后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换，这些应该可以吧？」老母亲说。 「没问题，没问题！」浩东说，而老母亲就将手上的衣服内裤交给了浩东：「我已经弄好洗澡水了，你先进去洗吧。」 「那怎么行，我只是个客人而已……。」 「以客为尊，不是吗？」老母亲笑道，接着便走向厨房，应该是要清理晚饭的碗盘。 浩东拿着衣服沿着走道来到了尽头的浴室，他轻轻地打开了门，只见里头没有莲蓬头，在用磁砖砌成的墙壁下，有一个盛满洗澡水的木头浴缸，热水冒出的蒸气充斥着整间浴室，如同大雾般浓稠。 已经好久没有洗澡的浩东看到了浴缸，便纵身一跃跳了进去，顿时大量的洗澡水从浴缸中衝出，沿着木板面倾泻而下，喷出了一阵热腾腾的白烟。 「啊，真是舒服啊。」浩东全身浸在了浴缸温暖的水中，全身感到了久违的放松。 「不过，那个记忆之石到底是什么呢……」浩东思索着：「还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呢？这座还没荒废的朝潭村？」 抬头望着天花板那盏被雾气晕开的那盏灯，从上头撒下来的橘黄色灯光，让浩东决定拋开刚刚繁杂的问题，闭起眼睛，好好享受起这个暂时令他忘却一切的短暂时光。 第四十二章：争执 「真是舒服。」泡完了澡，浩东从浴缸中出来，用浴室内的大毛巾裹住了自己的身体。他拿着放在一旁他奶奶拿给他的衣服，整张脸泛着红晕。 「啊，你洗好啦。」一打开浴室的门，只见辉南已经拿着自己的衣服等在外面了。 「嗯。」浩东回应了一声。 「你先去楼上吧，床垫我已经铺好了！」辉南说道，口吻就像个父亲一样。 沿着楼梯爬上了二楼，浩东打开了辉南房间的房门。这个房间没有说很大，大概比楼下的餐厅还要小了快一半，铺着两张白色的床垫已经几乎佔据了房间里的大部分空间。房内除了铺好的床垫外，还有一个老旧的大衣柜和一张书桌跟一把椅子。浩东再仔细看一下，发现那把椅子的第三隻脚被磨损了，因此还需要用一张卫生纸摺起来叠在椅脚下面，以免坐的时候会感到摇晃。 浩东穿上了衣服，一件绿色的汗衫和一条黑色的五分裤。他拿起放在桌上的白灰色盒子，那盒子就是当初装着五十元硬币的那个盒子，这是浩东在一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来到这房间放在这里的。当然，他有先问过辉南他的房间在哪里。 「话说，这把刀居然刚好可以放入这个盒子里面。」浩东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的就是原本一直配在他身上的那把短刀，他之前无意间发现这刀的尺寸刚好跟盒子吻合，因此现在他把这盒子当作收刀的地方。 躺在白色的床垫上，浩东将双手靠在自己的脑袋后头，他其实没什么睡意，但他现在似乎也只能待在这个房间，毕竟这不是他的家，到处随便间逛似乎不太适合。 「喔，你可以先睡喔。」不知什么时候辉南也已经洗好了澡，他稍微打开了一下房门，看着躺着的浩东说道。 「你不睡吗？」 「怎么可能，现在也才几点而已，我还不睏！」辉南笑着：「要我帮你把电灯关掉吗？」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关。」浩东从床垫上爬起身来，准备去关掉门口旁的电灯开关。 「好吧，那明天早上见。」 「嗯，明天早上见。」辉南把房门关了起来，而浩东也把电灯关掉了，整个房间一片漆黑。 浩东又躺回了原本他睡着的床垫，看着房间内老爷鐘滴答滴答地响着，现在时间连八点都还没到，他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虽然有人说过朝九晚五，但实际上还真是不习惯。」浩东一个人在房间内自言自语道。 「你再说一次？」一个粗獷的大吼声突然从楼下传了出来，让原本正在放空自我的浩东顿时被吓了一跳。浩东听得出来这是老父亲，也就是他爷爷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听起来相当愤怒。 「欸，这样会吵到客人的！」这次换成老母亲的声音。 「不行，我一定要教训这个死囡仔！」老父亲止不住怒火，而那个「死囡仔」八成就是辉南了。 浩东小心翼翼地又从床垫起了来，他悄悄地挪动自己的身子来到了房间的门口。他没有打开门，他的左耳贴紧着房门，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说儿子啊，你也快跟你爸道个歉！」老母亲焦急地跟辉南劝道。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有做错什么！」辉南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什么叫你没做错什么？你就是做错了！」老父亲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花瓶也被震得框啷一声作响。 「我怎么做错？」 「你就是被一个女人骗了！」老父亲骂道：「不好好做渔夫的工作，结果还想要离开这里上台北去？而且就是为了一个女的？」 「什么叫就是为了一个女的？我是真心爱着她才要为了她上台北去啊！我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 「之前你跟我信誓旦旦地说要继承我们家的家业成为独当一面的渔夫！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当时的眼泪都白流了啦！」老父亲气到边讲边发抖。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辉南也拍了一下桌子。 「你竟敢拍我桌子！没大没小！我可不记得把你教育成这副德行！」 「我搬去台北只是想找一个稳定的工作而已，渔夫这种行业……太多风险了！」 「你这小子！」老父亲现在已经满脸通红，他从客厅沙发上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了辉南的面前。 「你可不要把渔夫看扁了！」 「我又没有把渔夫看扁！你自己看，现在鱼那么少，又不好捕，现在从事捕鱼的人齁……脑袋都有问题啦！」 「臭小子！」老父亲听到辉南讲出这句话，一气之下，他用力地朝辉南呼了一个巴掌，这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把辉南打倒在地上，整个脸颊上还有巴掌的印痕在上头。 「你太过分了，说什么脑袋有问题，你为了那个女巫跑去台北这才是脑袋有问题！」老父亲大骂着倒在地上的辉南。 「老公，你也不要这样子打他啊！」老母亲正准备上前搀扶辉南，但辉南却先自己缓缓站了起来。 「女巫？」辉南咬着牙关说道：「你又没见过她，怎么能说她是女巫？」辉南一阵大吼，也让原本在气头上的父亲霎时也顿了一下。 「怎么样，我就说她是女巫。」 「太过分了……。」辉南伸出了他的右手，拳头握得紧紧的，手臂上的青筋也浮现了出来。 「你敢打我？」老父亲大喝了一声。 「你们不要衝动啊！」老母亲在一旁哀喊道。 「啊！」伴随着一声大叫，辉南将他的右拳朝着自己的父亲挥了过去。 「嗯？」原本闭起眼睛的老父亲睁开了眼睛，辉南的拳头在他的眼前止住了。 「要不是你是我爸，我这一拳早就挥下去了。」辉南说道，语气中带着巨大的怒气。 「好吧。」老父亲说：「我们来打一个赌。」 「什么赌？」 「明天早上七点，你跟我都去渔港那边，你的目标就是在明天自己一个人开着渔船，自己到外海去，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去捕鱼！」 「那还不简单。」辉南哼了一声，毕竟他也有跟老父亲有过多次的出海经验，自己也是有捕过一些小鱼小虾之类的。 「不过……」老父亲接着说道：「你明天要去捕一条黑鮪鱼回来！」 「什么？」 「没错，一条肥美的黑鮪鱼！」 「这……怎么可能？」辉南说道。 「怎么不可能，我就有钓到过！」老父亲说。 「但你也只钓过两三次而已，不是吗？」 「是啊，黑鮪鱼生性狡猾，不跟他斗智是无法轻易让牠上鉤的。尤其是那种大型的黑鮪鱼！」 「但现在这个季节还有黑鮪鱼吗？」辉南质疑。 「现在是鮪鱼季的尾声，要钓的话还是会有的！」老父亲说：「所以…….只要你能在明天钓到一尾大黑鮪鱼，那么我就同意你离开这里到台北去。」 「那如果我没钓到呢？」 「那你就给我乖乖地继承家业！」老父亲严厉地说道。 「天啊。」二楼的房间里，听到这一切对话的浩东暗自吃了一惊：「难不成，这就是……。」 第四十三章：决心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浩东的思考，那应该是辉南上楼的声音。浩东赶忙鑽回了自己的被窝，心脏还剧烈地扑通跳着。其实这也不是什么亏心事，毕竟就算他不靠着门去听，楼下刚刚那阵激烈的吵骂声仍然清晰地传进了房内。但浩东深怕自己会被当成一个偷听的惯犯，加上辉南也认为他应该已经睡了，如果这时候被发现自己在门后聚精会神的听他们父子俩吵架的内容，这种感觉是不是会很奇怪？ 浩东平躺在床垫上，他将眼睛闭了起来，但刚刚的事情还在他脑海中回盪着，他根本就没办法立刻睡着。 只听刚刚那脚步声逐渐放缓，然后没多久，门缝中透出了一丝光线，房门被悄悄地打了开来。 「刚刚的声音应该吵到你了吧？」这一句话让浩东心头一惊，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还是继续假装睡觉。 「没事的，我是不怕别人听到这些事情啦。」辉南握着门把，将房门关了起来：「回应我一下嘛！」 说着，辉南将房间内的灯光打了开来，浩东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灯泡的光线相当刺眼，让他忍不住又瞇起了眼睛。 「你果然还没睡。」 「是啊……。」浩东不知道这时候该是尷尬还是不尷尬，总而言之他这样回应了辉南。 「没事，刚才我们争执声那么大，如果你这样还能睡着才是最惊人的吧！」辉南露出一抹微笑，丝毫不见刚刚他那因怒火而扭曲的嘴脸。 「确实。」 关了灯，两个人躺在床垫上，夜晚柔和的星光透着窗户玻璃流入了房间，为原本的黑增添了一袭微亮的薄纱。时鐘继续自顾自地滴答走着，辉南和浩东不约而同地将两隻手掌向后脑勺摆着，就好像在躺在大草原上看着夜晚繁星的两个人。 「欸，我问你喔……」辉南开了口：「你觉得……你妈妈会是个怎么样的人？」 浩东被辉南这么一个突然的问题弄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这个嘛…….我也不清楚。」浩东没有他妈妈的记忆，他也只好这么回答道。 「我想也是……」辉南说：「不过啊……」 「不过？」浩东把头侧着转向了辉南。 「……不过啊……如果你妈妈还在的话……应该会很疼你吧。」 「嗯……。」浩东应诺了一声，这时的他内心里有一股说不出口的酸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过老实讲我今天真的有被震惊到……」辉南说道：「没想到你妈妈她会这么快就离开人世……。」辉南的声音有一些颤抖：「原本我以为跟她之间的相处会是永远永远的……。」 浩东在一旁保持着沉默，而辉南也跟着沉寂了片刻。 「到底这世界为什么要对待我们两个！」辉南原本讲悄悄话的音量瞬间提高，接着又忽然缓和了下来。 「现在我老爸也反对我们，未来连老天也都反对我们，究竟……究竟……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个那么困难的试炼！」 「爸……。」 「为什么，我真的不懂。明明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有那么多的男女朋友……只有我们，为什么只有我们的路这么坎坷！」 「还是……放弃好了。」辉南一句消沉的话语让浩东瞪大了双眼：「我……还是不要去……明天的捕鱼了……。」 「为什么？」浩东忍不住从被窝中爬了出来，他端坐在床垫上，两眼直直看着颓丧的辉南。 「原本在鮪鱼季的时候捕鮪鱼就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时候，更何况是这种要有不有的鮪鱼季边缘……这对我来说……算了，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辉南说完苦笑了一声，这一笑对于浩东来说相当地刺耳。 「这……就是爸现在的想法？」 「呵呵，我就是个这么颓靡不振的男人……到最后连这个关卡也克服不了……。」 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辉南的脸上，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生儿子，浩东。 「干嘛啦？」辉南也坐起身来，眼睛睁得大大地。 「你还问我干嘛……」浩东尝试忍住自己，但从字里行间中仍然洩出了一丝愤怒的思绪：「难不成我的爸爸今天居然是一个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偷偷从这里逃走了，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也不要再回来……。」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反正我现在也只能当这种投机取巧的人，没有其他条路了。」 正当辉南继续在自怨自艾的时候，又是一个巴掌打在了他左脸原本红烫的掌印之上。 「你怎么又打我？」辉南摀着自己的左脸不解地问浩东道。 「最刚开始的那一下，是在打你的消极……」浩东说：「而刚刚的那一下，是在打你的邪魔歪道……」这时浩东又将右手举高，辉南原本以为他又会朝他打来，殊不知「啪」的一声，那巴掌声响亮依旧，但这巴掌，却是直直地打在了浩东自己的右脸上。 「这一下……」浩东说：「是在打没办法让亲生父亲回心转念的我自己！」 「浩东……。」 「爸，你这样子的态度是要怎么给自己的儿子做好榜样？」浩东愤怒地说道：「在未来，在台铁的区间车上，你责骂我是个过于谨慎，胆小如鼠的人！你骂我这辈子怎么都还没有学会游泳，你骂我怎么都还没学会如何骑脚踏车！」 「但是……看到现在的你……现在的你……」 辉南看着浩东的眼睛，在阴暗的微弱光线之下似乎反射着什么。 「现在的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辉南很想要开口回应，但他却突然惊觉自己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的心情被哽在了他的喉咙无法窜出。 两个人有好长一段的时间没有再开口讲话。 「我知道了……」辉南突然开了口：「我这个人刚刚怎么这么的笨呢？」 浩东看着辉南，他露出了微笑，浩东很确定这不是辉南勉强自己装出来的，这是一个发自内心深处的微笑。 「居然因为这一点小小的波折就把原本的开朗拋到脑袋瓜后面去了，我真傻！」辉南笑着说：「刚刚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这么说的。纵使是难关又有什么好怕的？人生中比起这个还要困难好几百好几千倍的东西还多的是呢！临阵脱逃绝对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行为！」 「爸，所以……？」 「放心吧！你老爸我明天就亲手钓上一尾又大又肥美的黑鮪鱼给你看！我一定会完成这个考验的！」辉南保证道。 「真是太好了，爸！」浩东说。 「真的，真的太好了。」辉南充满自信地点了点头。 「嗯，真是太好了。」在房间外，老父亲隔着门板偷偷听着房间内的对话。他似乎感到了心满意足，于是便缓缓地走回自己的房间，脸上掛着他从来没有过的笑容。 第四十四章：啟程 双眼缓缓地睁开，掛在眼皮周围的眼屎让视野变得朦胧。 「啊……早上了。」辉南用右手搓揉了一下眼睛，视线这下子也逐渐清晰了起来。外面的阳光透进了屋内，枝头上隐约有几隻小鸟正矗在上头放歌。 「浩东，现在几点了……」辉南虽然醒了，但是他懒得爬起身来，于是便直接躺在床垫上开口问道。 「嗯？」没有浩东传来的回应声，辉南往他的旁边一看，原本浩东应该是睡在他旁边的，但现在在他一旁的只有散乱的棉被和一颗皱褶的枕头。 辉南摸了摸枕头和被褥，都是冷的，这表示浩东已经起来一段时间了？那如果是这样，他现在又在哪里？会不会是到楼下去了？ 辉南爬了起来端坐在床垫上，他看了看四周，整个精神还有些迷茫，而且他的心中也瞬时积满了疑惑。 六点三十分，距离跟老父亲的约定时间还有三十分鐘左右，不对，应该是说只剩下三十分鐘而已了。辉南赶忙打开了房门，匆匆地下了楼，下楼梯那急促的乒乓声相当地重，整间屋子彷彿都要被震翻了。 「妈。」辉南走进了餐厅。 「你起来啦。」老母亲一手握着平底锅的手把一边说道。 「你知道浩东去哪里了吗？」辉南问道。 「喔……」老母亲回过头：「他比你早了一个小时左右起床，而且好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 「收拾行李？」辉南这下又更加不解了。 「是啊，他都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才下来的，我那时候也才刚起来不久，正要弄早餐呢！」老母亲继续说道：「然后我跟他说早餐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好，结果他就回答说他不用吃早餐了，说他的家里有些事情，要先回去了这样子……。」 「回家？」辉南心里暗想着，浩东不是从未来来的吗？他在这个时代哪里来的家？ 「喔，这样子啊……。」辉南回应了老母亲，虽然他深知浩东这很明显是在说谎，也就是说现在浩东的行踪仍然是一个谜。 「他都没有跟你讲吗？」老母亲把平底锅中的煎蛋放上了盘子，然后一边端着煎蛋一边问道。 「是啊…….他都没有说过欸。」 「那这肯定是很紧急的事情了。」 「呵呵，大概吧……。」辉南说道。 「来，这是你的蛋。」老母亲将装着煎蛋的盘子端给了坐在餐厅椅子上的辉南，然后看着辉南说道：「我会在旁边帮你加油的，辉南。」 「妈。」辉南看着老母亲，她的脸上掛着一幅和蔼的慈祥笑容，这一刻让辉南感觉到了温暖，从心中向外扩散，在这一瞬间，原本对于捕捉黑鮪鱼的恐惧已经烟消云散。 「我一定可以做得到的。」辉南说道。 「妈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暂时忘记了浩东的事情，辉南大口扒着饭，接着便将盘子上的煎蛋淋满了酱油，然后将蛋用筷子从外向内夹了起来，接着一口便吞下了一整片煎蛋。 「你不用吃得那么快啦！」老母亲看着狼吞虎嚥的辉南，不免跟他说了几句：「还有时间的，小心吃这么快肚子会痛！」 辉南听到老母亲的话便稍微放缓了吃饭的速度，的确，现在还有约莫二十分鐘的时间，从家里走到港口不超过五分鐘，现在的时间还算来得及。 「怎么这么慢？」当辉南抵达港口的时候，老父亲已经等待在一艘渔船旁许久了。 「我可是有准时到的。」辉南说，一边指着老父亲右手腕上戴着的手錶。 「的确，现在离七点还有一分鐘。」老父亲看着手錶没好气地答道：「但是我已经在这边等了快半个小时了，还是太慢！」 「算了，反正你应该清楚你今天的目标吧？」 「钓到鮪鱼。」 「是『黑』鮪鱼。」 「我知道啦！」 「嗯，知道就好。」老父亲说道：「给你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来捕捞黑鮪鱼，黄昏的时候回来港口。如果你成功钓到了黑鮪鱼，那么我就同意你跟你那个女人的事情。而如果你最后没有钓到任何一条黑鮪鱼的话……。」 「那我就放弃我跟她之间的关係。」辉南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说话要算话。」老父亲严厉地说道。 「当然，我不会愧对我自己的。」 「不。」老父亲说：「要不愧对渔夫这个行业。」 老渔船的引擎声大作，轰隆巨响，船周遭还冒出一阵黑色的烟雾，跟渔港中其他两三艘崭新的渔船相比，这船的年代可以说是相当久远。 「这宝贝你可要好好珍惜！」老父亲摸了摸这艘船，上面的字跡虽然有部分因为长年的锈蚀而模糊剥落了，但「高强号」三个黑色的大字仍旧刻印在船身上头，歷久不衰。 「那我出发了。」辉南从驾驶室中向外喊道。老父亲「嗯」了一声，但这已经被嘈杂的引擎声所覆盖住了。 「好，准备出发。」辉南在心里说着，接着桿子一推，高强号渔船慢慢地离开了停靠的港口，伴随着辉南坚定的眼神，船头朝着港口外头那一望无际的大海扬长而去。 渔船离开了港口逐渐进入到了大海，辉南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朝潭村，现在也只剩下两三点小黑点在那逐渐遥远的地平面上。 正当辉南继续驾着船往外海的海域开去时，他似乎听到了驾驶舱外的甲板上传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 「那是什么声音？」辉南朝后方看了一眼，又突然没了动静。 「真是奇怪……。」原先辉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正当他又将头转了回去时，那声音又传了出来，而且这次比刚刚的更加清楚。 辉南于是让船缓缓地停在了海面上，接着他便开了门走出了驾驶舱来到船的后头。 「这是……。」辉南来到了船后，他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是拿来放捕到渔获水缸的舱门正在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想从储藏水缸内出来，但他昨天明明就有检查过储藏水缸应该没有东西在里面了……。想到这里，辉南顿时觉得有点毛骨悚然，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舱门，接着僵硬地将手握住了舱门上的把手。 伴随一声大喊，辉南快速地将舱门由下而上拉了开来，接着便有一个东西从舱门下的水缸跳了上来。 「浩东？」辉南相当惊讶，从水缸中跳出来的不是什么奇怪的生物，而是衣服已经湿透了的浩东。 「大……惊喜？」浩东看着辉南，自己的脸上也难免露出了些许尷尬的神色。 「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辉南问道。 「其实啊……我今天想要来当个助手，所以我只好趁着一大早偷偷地溜进了这艘船里头。而我在船上就发现了这个地方，当下觉得躲在里面应该不错，毕竟他是隐身在船内的空间，只有一个舱门对外。所以，我就开了舱门躲在里面，这样我爷爷也就不会发现，而我就可以帮你捕黑鮪鱼了……。」浩东解释着。 「很谢谢你的好意，浩东。」辉南说道：「但我已经决定我要自己一个人来捕黑鮪鱼了！」 「真的吗？你不是没有捕过黑鮪鱼？」 「我可不能愧对渔夫这个职业。」辉南对着浩东义正词严地说道。 「我知道了，爸。」浩东思考了片刻然后说道：「但我还是会在一旁帮你加油的！」 「为了未来。」 「没错，为了未来。」 「我们来捕一条有史以来最大的黑鮪鱼吧！」辉南高声疾呼道，渔船重新开始航行，朝着黑鮪鱼的海域勇敢向前迈进。 第四十五章：鱼饵 咸辣的海水泼进了行驶中的船隻，浪花弄得甲板上面湿漉漉一片。 「好痛！」一滴海水溅到了浩东的左眼，一剎那间的刺痛感让浩东一下子闭起了眼睛，泪水从眼中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海风不断吹拂着奔驰在海洋上的船隻，浩东站在船的前头，他用手握着一旁的铁栏杆，就怕一个闪神，自己就会掉入海中，他可是不会游泳的。 「喂，你没事吧？」开着渔船的辉南看到了浩东摀着自己的眼睛，于是大声问道。 「没事！」浩东回应道。 好不容易感觉舒服了一点，浩东缓缓睁开了眼睛，如今眼前已经是四面汪洋，陆地已经不知不觉间消失在了远方朦胧的海平面之下。 「好，就决定是这里了。」辉南选定了捕鱼的地点，便将船隻停了下来，这艘小渔船在海面上上下跟随海波起伏着，幸好今天的天气不错，海象相当的良好。阳光从上方洒落，照得海面上波光粼粼，像一面面反照的透亮镜子。 辉南从驾驶舱走了出来，他示意浩东将水缸舱门旁边一个更小的地板门打开。 浩东于是将手抓住了门的握柄，接着用力一掀开，里头又是一个水缸，里头除了满满的海水之外，里头还有好几条魷鱼在水中游动着。 「这个是……」 「诱饵，没错。」辉南边说着边将右手伸进了水缸中，他稍微用手拨了拨里头的海水。 「为什么要拨海水啊？」浩东在一旁看到辉南的这个举动，忍不住开口问道。 「因为要让空气弄进水里面，不然如果魷鱼都把里面的空气吸光了，那就死掉了，不新鲜了，鮪鱼也不会跟来吃这种尸体的！」浩东点了点头，原来这动作背后还有这样子的学问存在呢。 「好，就是这条了！」辉南从缸中抓出了一条魷鱼，这魷鱼大概是那里面最大的一条，当辉南将其抓出水面时，魷鱼还在不断地抽动着想要鑽出辉南的掌心，但辉南的握力让魷鱼根本没有任何脱逃的机会。 「来，你先到后面的捲线器那边，让你看看鱼饵是怎么样被装上去的！」 「那个……捲线器是……？」 「就是那边那个滚轮状的机器！」辉南右手握着魷鱼，左手指着渔船后方那一个固定住的滚轮物体，滚轮的轴上缠满了紧实的钓鱼线，线的末端有个银黑色的鉤子。辉南走到了捲线器的旁边，接着用鉤子刺穿了魷鱼的身躯。 「好，一切准备就绪了。」辉南将钓鱼线沿着滚轮慢慢拉长，接着向斜上方一拋，钓鉤带着鱼饵一同随着鱼线被拋入了海中。 「接下来就是这个过程最痛苦的部分了，等待。」辉南看着自己设下的诱饵自言自语道。 「爸，要不要吃点东西？」浩东拿出了用保鲜膜紧密包裹着的一颗饭糰，那是老母亲，也就是浩东的奶奶在他早上出去前硬是塞给他的。 「不用了，我不饿。」辉南也没回头看浩东一眼，双眼仍然死死盯着海中的鱼饵，从放饵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四个小时了，但钓线除了随着海水波动以外就丝毫没有任何动静。辉南的手心冒着手汗，在烈阳高照之下，他的双手是冰冷的，瞪大着双眼，生怕一秒鐘的懈怠就会让得来不易的猎物给脱逃了。 「可恶，怎么今天连一条黑鮪鱼的踪跡都还没看到？」辉南望着船舱的声纳探测器，这附近没有黑鮪鱼活动的踪跡。 「难不成，我该换个地方？」辉南下定了心，于是将鱼饵跟钓线慢慢地收回，接着他便握住了方向舵，引擎轰轰作响，渔船再度啟程。 「好，就决定是这里了。」开了十几分鐘的船后，辉南又将船隻停了下来。他内心突然灵光一现，纵使现在探测器没有一丝反应，但总感觉今天这个地方会有黑鮪鱼出没。 「喝！」伴随着一声巨吼，辉南使劲地将钓线还有魷鱼诱饵拋向了远方的大海，扑通一声，还溅出了一些水花。 「好，我们就在这里等到最后一刻了。」辉南说道。 「现在已经快要一点了，离日落还有四个多小时，再加上从这里回到岸边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浩东看着辉南等待着黑鮪鱼上鉤的背影，心里暗自想道。 「一定要……一定要捕到黑鮪鱼……」辉南内心想着：「一定要赢得这场赌注，不仅仅是为了让父亲对我刮目相看……」辉南转头看着身后的浩东：「……也是为了……我的家人……。」 浩东这时注意到了辉南在看着他，而辉南也同时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他便又匆忙将头转了回去，继续看着蔚蓝海面上的动静。 太阳不知何时已经从头顶向西边的天空滑落，原本的海风逐渐减弱，大海陷入了一片风平浪静，连鱼儿鑽出海面的飞舞都消失无踪。 下午三点多了，再过不到一个小时，辉南和浩东就必须开船回到朝潭村，结果现在依然没有黑鮪鱼的下落。 「我说，爸……。」浩东向站着已经三个多小时的辉南开了口。 「不要吵我。」辉南说道：「我相信今天一定能捕到黑鮪鱼的！」 浩东默而不语，但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爸还没有放弃，时间也还没有结束，今天一定可以捕到黑鮪鱼的！」他看着辉南的背影，他时隔了好久再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对于父亲的嚮往与崇拜……。 「喔，这个是！」突然，船上的声纳探测器侦测到了一大群的鱼朝着辉南他们 的渔船直奔而来。 「是鮪鱼！」辉南兴奋地大叫：「是黑鮪鱼，绝对不会错的！」接着他瞇起眼镜看着远方的鱼饵，这是他将船停在这个地方后所拋出了第三次鱼饵了。辉南双手紧紧合十，他在内心默默祷唸着：「祈求神明保佑，一定要让我能够钓到一尾又大又肥美的黑鮪鱼上来！」 浩东看着辉南祈祷的身影，他自己也跟着低下了头，合起手掌跟着父亲祷告了起来：「神啊，拜託，这次一定要让我们能够钓上黑鮪鱼来！或许这只是眾多苍生之中所许下的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但这对我们来说，却是值得拚上一切的重要心愿！拜託了，神明大人！」 探测器上，那个黑鮪鱼群越来越接近了，离中心点的船隻越来越近了，只差一点点，再一点点就要来了……。 第四十六章：希望 「怎么会？」辉南睁开了眼睛看着探测器的显示萤幕，黑鮪鱼群快速掠过了他们的船隻，从渔船的底下快速奔走而去。鱼群离中心点越来越远了，信号正在逐渐变弱消失当中……。 「回来啊，鮪鱼！」辉南朝着鱼群游离的方向大喊着：「回来啊！」 鮪鱼群消失在了萤幕上，牠们游走了，无情地游走了，头也不回。 辉南用力拍打着萤幕，他不相信，鮪鱼群居然逕自跳过了他的船隻，他布在海面下那个魷鱼诱饵。 「可恶！」辉南又是一声怒喊，他很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们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捕鱼？」辉南抱持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浩东问道。 「只剩下不到一个小时而已了。」浩东回答道，语气中带有无奈。 「不到……一个小时？」辉南用一副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浩东，时间比他想像得还要更加紧迫。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辉南焦躁了起来，现在如果要转移阵地到其他的地方放饵捕鱼，时间绝对来不及。但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等待，又不知道下一批黑鮪鱼群究竟会什么时候才来……。 渔船内充满了失落的空气。 过了一小段时间，辉南抬起头看了一下西边的太阳，嗯，还没有从海平面落下，它还掛在天空上，为那几乎渺茫的希望持续点燃曙光。 「还有时间，我们还有时间！」辉南并不打算现在就放弃，为了他的愿望，他必须继续奋斗下去，就算机会再怎么流失，只要还有零点零一趴的可能性，他都必须去紧紧把握！ 「没错，我们还有时间！」浩东重振自己的信心，大声呼应道。渔船漂泊在汪洋大海的中心，四周的海浪逐渐转大，海风开始一阵阵吹了过来。船隻跟随波浪上下摇动着，就好像辉南和浩东此时此刻那忐忑不安的心情一般。 「我们今天一定要捕到黑鮪鱼！」 「没有错，黑鮪鱼！」 「喔，这是……」突然间，渔船上的探测器再度发出了声响，一个光点赫然出现在了探测的范围内。 「黑鮪鱼，我们有机会了！」辉南高兴地大喊着，虽然那光点只有一个小小的点，但那的确就是黑鮪鱼！ 「拜託了，黑鮪鱼！拜託了，老天爷！」辉南一会儿看向大海，一会儿看向了天空，这很有可能是他今天最后的一次捕捞黑鮪鱼的机会了。他快速地衝出驾驶舱来到缠着钓线的捲线器旁，斗大的汗珠停在了他的侧鬓上头，摇摇欲坠。 「上鉤吧，黑鮪鱼……。」浩东也在祈祷着，时间已经剩下快半个小时了，这次必须要捕到这条落单的黑鮪鱼。 「哈，上鉤了！」这时，捲线器的钓线在一剎那间被拖往了深海之中，有鱼咬饵了，而且这条鱼的体型相当巨大。八成就是那条黑鮪鱼了！不，那一定就是了！辉南一瞬间就浑身起劲，他啟动了捲线器自动捲线的开关，双手一前一后紧紧握着钓线不放，开始跟着机器一起慢慢地将钓线向后收去，而海里头的黑鮪鱼似乎也感受到了拉力，于是开始用自己在海中多年所锻鍊出的蛮力开始跟海面上的捕鱼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生死拔河战。 「需要帮忙吗？」 「不要！我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制服这尾庞然大物！」辉南持续收紧钓线，手臂因为肌肉的用力而浮现出了一条条的青筋，整块肌肉被用力拉扯着，但是海面之下的怪物仍然没有放弃，依旧奋力地抵抗着，牠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不要再挣扎了！你是赢不过我的，鮪鱼！」开始收线至今已经过了十五分鐘左右，辉南的身体虽然感到了疲惫，但此刻他的心情却是最高涨的一次，黑鮪鱼的确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但辉南深信着，自己一定能够猎捕到牠，这尾壮硕巨大的黑鮪鱼。「来吧，一决胜负！」辉南的高喊声划破云霄，整个海面上都回盪着这句简洁但又最能詮释这场刺激战斗的话语。 黑鮪鱼似乎听到了这句话，牠又更加用力的扭动自己的身体，使尽全身的力气，一定要摆脱这个难缠的鱼鉤。海面上波涛汹涌，而这场人与鮪鱼间的决斗也是汹涌起伏着！ 「快，我的鱼叉呢？」又经过了十分鐘左右，这时黑鮪鱼似乎暂时耗尽了力气，整个抵抗的力道瞬间缩小了，趁着这个空档，辉南卯足了全力，钓线被快速地向渔船拉起。突然，辉南看到了在海面下不远处，一个灰蓝色的模糊身影逐渐浮现了出来，黑鮪鱼，是那条精疲力竭的黑鮪鱼！就差一步了，快要成功了！ 「鱼叉？我没看到鱼叉啊？」浩东困惑地回答道。 「不要再骗了，鱼叉不是就放在舱门那边吗？」辉南一边收着钓线一边说道。 「没有啊，这里没有放鱼叉啊？」浩东再度回答道，驾驶舱的舱门旁边真的没有鱼叉。 「啊！」辉南这时突然想到了：「该不会……我把鱼叉……」 「嗯？」 「我把鱼叉忘在港口那边了啦！」辉南全都想起来了，他没有把鱼叉带上船来，鱼叉现在还躺在港口那边，渔船上面没有鱼叉，没有鱼叉就没办法去给鮪鱼进行最后一击，没有最后一击，就没有办法成功捕上黑鮪鱼！ 「不会吧！」这时机器收线已经到极限了，鮪鱼似乎也正开始又要继续猛力挣扎了，错过现在的大好机会，那这条黑鮪鱼极有可能会跑掉！ 「有什么东西？有东西可以代替鱼叉吗？」辉南相当焦急。 「爸，这个呢？」浩东拿起一旁的一根木头桿子问道。 「不行，那桿子两端太钝了，根本刺不进鮪鱼的脖子！」辉南摇头道，一头用力抓着钓线不放。 「太钝了，所以要尖的……啊！」浩东突然灵机一动，他赶紧将身上收着的一个灰色盒子打了开来，里头装着的，正是他那一把短刀，刀锋相当地锐利。 「爸，有没有绳子之类的东西，细一点的！」 「有，在船舱那边？你想要做什么？」 「做鱼叉啊！」浩东说着便衝进了驾驶舱内。 「喔，原来还有这招！」这时辉南也懂了浩东的意思，不过浩东动作必须要快，要不然如果黑鮪鱼脱逃了，那一切也都将会变成枉然。 浩东拿着细线，短刀被固定在了木桿上头，一圈接着一圈，一圈接着一圈，时间很紧急，浩东的汗水一滴一滴滴落在了船舱的地板上。 「糟了，鮪鱼又要动起来了！」辉南着急地叫道，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第四十七章：跑马灯 「好了！」绑了一个又紧又结实的绳结，那把短刀被系绳锁在了木桿的前端，浩东奔跑出了船舱。 「拿过来！」辉南一边死命抓着钓鱼线不放喊道。 「来！」浩东赶紧把手上握着的鱼叉交给了辉南。 「太好了，这下子可以给这鱼最后的一击了！」 这时，一阵猛力地抽动从海面下窜了出来，海浪被这波动震起，海水被大量地泼进了渔船的甲板上。 「是鮪鱼！牠醒了！」辉南大叫着，他看着海中不断剧烈扭动着的黑鮪鱼，他根本没办法下手，只有一次的机会，如果鱼叉这一下没有刺中鮪鱼的要害，那刚刚奋斗的几十分鐘都将化为泡影。 辉南的眼睛用力地盯着眼前的这条巨大身影，黑鮪鱼的眼睛中充满着斗志，牠还没有放弃挣扎，牠用恶狠狠地眼神瞪着船上的渔夫，今天休想抓到牠！ 「电击棒！」冒着大汗的辉南叫道：「把电击棒拿过来！」 浩东知道电击棒在哪里，早上辉南有告诉他电击棒的位置，他还记得辉南对自己说道：「万一，我说只是万一，我跟黑鮪鱼陷入了苦战，你一定要第一时间拿起电击枪。记得，一定要将电击棒投到鮪鱼的身上，不然，一切就会白费了！你一定要记住这一点……。」 「快放！」辉南大叫着，黑鮪鱼的摆动越来越用力，已经被消耗大量体力的辉南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一定要投准！」浩东看着海中的黑鮪鱼。 「咻！」伴随一个轻快的投掷声，浩东将电击棒投入了海中。 可以吗？浩东拋出去的时候心里依然感到七上八下，就怕自己没投准，让这个最后的机会亲手被自己所断送。 「很好，就是现在！」辉南大叫着，电击棒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黑鮪鱼的脖子附近。 「去吧吧吧吧！」浩东拉下了电击的开关，那一瞬间，就是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瞬间，大量的高压电流顺着线路灌入了黑鮪鱼的体内。 钓线停止了晃动，海面之下的黑鮪鱼终于停止了挣扎。 辉南看到黑鮪鱼不再动弹后，便举起左手持着的鱼叉，用力朝着鮪鱼的咽喉一刺，顿时，鲜血从黑鮪鱼的体内流出，像是一朵盛开的血红玫瑰花，绽放在了蔚蓝的冰凉海水中。 辉南将钓着黑鮪鱼剩下的钓线慢慢收起，缠斗了许久的大鱼总算败下阵来，被拖进了渔船之中。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辉南瘫坐在地上不断大口喘着气，刚刚紧绷的身体如今因为战斗的结束而瞬间松懈下来，太疲累了，真是太疲累了。 「恭喜你，爸。」浩东站在辉南身旁，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嗯。」辉南已经累到答不上话来了，但他内心其实是相当的高兴。 「嗯？」浩东突然感觉到眼前的景象逐渐淡白。 「爸，这是怎么回事？」浩东看着眼前模糊的辉南的身影惊叫道。 「谢谢你，浩东……」只听辉南缓缓说道：「我想……我终于知道你来到这里的……原因了……。」在视线完全变白之前，浩东可以看见，年轻时的父亲露出了他所看过最灿烂的笑容……。 「啊……什么都看不见了。」包围着浩东的，是一片广大无边际的纯白，环绕着没有景物的空间，浩东漂浮在这个神奇的地方。 「嗯，不愧是我儿子。」一个声音不知从哪个方位传了过来。 「那是……爷爷的声音？」浩东认得出来这个嗓音。 「我要去台北了。」这次换成了辉南的声音。 「佳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当然愿意……。」这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好温柔，好亲切……。这大概就是妈妈的声音吧，浩东内心想着，原来妈妈的声音是这么的令人感到柔和，这么的令人感到熟悉。 「佳嵐！佳嵐！」这次是辉南仓促的声音，他似乎慌张地叫着妈妈的名字，而背景似乎还听到了忙乱的声音，有刺耳的警报声，有各种金属撞击的声音，还有其他一些窸窣的人声，有男有女。 「出血量太大了！」一个男性的声音传了出来，浩东并不认识这个人。 「辉南……」妈妈的声音又再度出现。 「放心，你一定可以得救的！」辉南说道：「不要再讲话了！」 「一定要……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妈妈虚弱地说完了这一句话，就没有再发出过任何一丝声音了。 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片寂寞。 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 这时，一阵强光突然袭来，浩东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强光照射着。这刺眼的光线让浩东不得不闭起自己的双眼。 「我怎么会在这里？」当浩东再度睁开眼睛时，他发觉自己正从高空中缓缓地坠落，向上的风吹拂而来，他打开自己的双臂，此时的浩东居然没有感受到任何的害怕或恐惧，心里头反而有一股温暖涌了上来，相当的令人安心。 「梅墨尔湖？」浩东看着高空下的风景，那混浊的湖面，阴暗的天空，这里是梅墨尔湖没错，他现在正从梅墨尔湖的上空向下掉落。 「喔，那边的天空！」浩东看着远处的天空，原本被厚重的乌云所覆盖，一道亮光从云层上头直直向下衝去，转眼间，緻密的乌云层被亮光切穿了一个大洞，接着这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光线洒进了大地，乾枯的草木枝椏变得蓊鬱翠绿，随着光芒的推进，梅墨尔湖地区迎来了万里无云的晴空。湖水受到阳光的照耀变得闪闪发亮，刚才还是骯脏污浊的湖面已经不知何时变得清澈，水光瀲灩，围绕着浓绿的陆地，琥珀蓝的湖水反射着晴空的倒影，被掩埋的美丽，这一刻，拨云见日，完整地映入了浩东的眼中。 「太美了。」浩东不禁为眼前的美景感到讚叹，原来梅墨尔湖是座这么美丽的湖泊。 「那个是……卡夫卡？」浩东看着湖面上浮出了一个生物，祂拥有洁白的身躯，白色的毛覆盖着祂的触手，祂正悠哉地玩着水，沐浴在暖和的太阳之下。 「原来这是真的……」浩东说道：「卡夫卡真的是……。」 第四十八章：回家 眼前的视线渐渐清晰了起来，浩东慢慢睁开自己的眼睛，刚刚的一瞬间，他昏迷了过去，不知道是因为从高空中坠落所导致的，还是因为太过于疲累所导致的。 浩东感觉整个身体都摇摇晃晃的，头感觉有点晕，从耳朵还可以很模糊地听见一些他难以分辨的声响。 「这位先生，你没事吧？」一个简单的疑问句让浩东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飞速地爬起身来，这一突来的动作让他忍不住用手撑了一下自己的头，晕眩感又更加强烈了。 「这位先生，你的头不舒服吗？」那个声音又问了一句，浩东朝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他身穿欧洲中世纪的服饰，但是面孔却是个亚洲人的面孔。他留着黑色短发，瞳孔是淡雅的宝石蓝色，他的右手正扶着浩东的背部。 「还好……只是头有点晕。」浩东用力眨了眼睛，整个鼻子被眨眼的力道扭曲成了一团褶皱。 「你应该是晕船了吧！从我刚刚发现你的时候，你就一直躺在这个长椅上一动也不动。要不要吃晕船药？我这里刚好有带一罐以备不时之需呢……。」男人好心地询问浩东道。 「喔，但是……。」原本浩东打算谢绝男人的好意，但他头还是晕晕的，或许他真的是晕船了，不过刚刚在辉南的渔船上明明都不会……。 「啊，爸呢？」 「嗯，爸？」男人不解地问道，正坐在眼前的男子居然突然脱口出这么的一句，他觉得很奇怪。 「喔，不是……那个……请给我一颗晕船药……谢谢。」 「喔……好。」男人从药罐中倒出了一粒白色的药丸，浩东接过了药，便一口吞了下去。 「唉唷，原来你吃药都不配水的啊？真是佩服佩服。」男人讚叹道。 「啊，我忘了配水了。」 「忘记了？你这个人真是有趣。」男人看到浩东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 「欢迎各位搭乘梅墨尔湖观光游船，本班船由薛尔特镇出发，沿途经由黑森林地区、细竹林地区，目的地为特鲁斯市。」观光游船的广播声传来，这时浩东也发现到自己原来正在搭船。 「原来我在坐船啊！」 「这又是什么话？你不知道你现在在搭船？」这时换成一个老人听到了浩东的话。 「是……啊。」 「齁齁，那你刚刚还跟那位先生要了晕船药吃，真是稀奇的一个孩子。」老人笑道。 「哦咿！」一个呼喊声从湖面上传来，这时的浩东感觉自己的头已经没有那么晕了，或许刚刚的晕船药真的起效用了。这声音不是从船内的人发出的，也不是那个广播传来的。 这声音是从船外的某一处传来。 浩东跑到了观光游船左侧的甲板，他双手扶着铁製的栏杆，头微微向船的外侧探头望向闪耀着光芒的梅墨尔湖。 「哦咿！」浩东朝着声音的方向瞇起眼睛看了过去，在湖平面上冒出了一个小小的船影。这湖面附近除了这艘游船以外，好像还有别艘船隻也在这里航行。 那是一艘渔船，虽然外观已经有很多斑驳锈蚀的痕跡，浩东认得这个船，被腐蚀成褐黄色的船身，一台老旧的捲线器。 「不会吧……。」兴奋和紧张，这两个词汇最能够描绘浩东的内心，「高强号」，斗大的三个黑体大字刻在了船身，纵使船老了，这字有如船的身分证，仍然骄傲地展示着自己过去所经歷过的一次次渔猎，不对，是一次次的海上战争。 「哦咿！」又是那个呼喊声，这时浩东听得更清楚了，他知道是谁发出了这喊声的，婆娑的泪眼打转着，浩东看着逼近的小渔船。 「爸！」浩东向着渔船大喊道。 「浩东！」渔船的驾驶舱内站着一个人，他向游船上的浩东大声回应道。 渔船放慢速度拐了弯，紧贴着旁边的观光游船，水鸟围绕着船隻嬉戏着，两艘船隻在阳光之下的梅墨尔湖并排共同前行着。 「真的是……太好了……。」浩东难掩泪水，他用衣服的袖口轻轻擦拭了自己的眼睛，长大后的辉南，也就是他一直寻找着的，现在的辉南，他的父亲，握着高强号渔船的方向盘，灰色的头发微微遮住了额头上些许的皱纹，微微驼着背，但眼神还是不减当年威风。 「抱歉……让你吃了那么多苦……对不起。」辉南看着游船上情绪激动的浩东，他微微一笑。 「怎么会....我哪里有吃苦……太好了。」浩东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之情，他从游船上纵身一跃，跳上了高强号的甲板，两艘船隻都晃动了一下。 「你怎么突然就跳上来了……」还没等辉南把话说完，只见浩东跑进了驾驶舱内，一把狠狠地抱住了辉南。 「喂，你别这样子啦！」辉南一手继续抓着方向盘，一手则搂住浩东的背，浩东的身体不断抽动着，辉南拍了拍他的背。他虽然也不清楚实际上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但他打从心里知道，他的儿子肯定长大了，泪水流到了父亲的衣服上。 「不要哭了啦。」辉南不断安抚着浩东。 「辉南。」那是一个既温柔又亲切的声音，辉南看向了船隻的右边，那里是湖畔沿岸。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及金色盔甲的女性正站在沿岸的一颗大石头上，她的鲍伯短发上镶着一个金色的发箍，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温和，她的笑容是多么的灿烂。 「佳……佳……」辉南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不，他根本就不相信。 「辉南，是我啊。」女性微笑着，她跟辉南记忆中的有点不太一样，更具体来说是比辉南记忆中的还要更加年轻一些。 「佳……佳嵐？」辉南叫出了她的名字，那是他时隔二十多年再度说出口的名字。 「太好了，你还记得我。」佳嵐站在石头上说道。 辉南有太多话想跟眼前的她诉说了，包含她死后他有多难过，过去的他有多么的愚笨，现在的他有多么渴望可以跟她重新来过……。但是，辉南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感动和喜悦堵塞住了他的嘴巴。 「浩东……他是一个很勇敢的孩子。」佳嵐轻轻地说道，一边看着还在辉南怀中痛哭的浩东：「我在离开之前，曾经有跟上天许过一个愿望……。」 佳嵐露出一抹微笑：「我曾经许愿过……我想要跟我的孩子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一小时，还是一刻鐘……。而如今……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辉南感觉自己的眼眶变得湿润，他很想现在赶快衝到那颗石头上抱起她。 「辉南，可不可以答应我最后一件事情？」 「什……什么事？」辉南好不容易可以说话了，但哽咽声几乎吞没了自己想说出口的话语。 「浩东……一定要好好地照顾浩东，因为……他是我们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好……好，我一定会的！」 「还记得吗？卡莲娜.戴斯奇最有名的一句话？」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辉南和佳嵐相视而笑。 「我是卡莲娜.戴斯奇，我无所不知。」两人不约而同脱口而出。 「那么，约定好了喔？」卡莲娜，不，佳嵐的身体发出了一阵白光，接着就在转眼之间，消失了，她留下了最后一句话，石头上只剩下一丛蘚苔从石头裂缝中长出。 「嗯，约定好了。」辉南望着空无一人的石头轻轻地说道。 「好了，浩东。」辉南温柔的声音让浩东逐渐停止了哭泣，他刚刚似乎感觉到父亲正在跟谁讲话，但他因为哭得太用力，已经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 「我们走吧，该回去了。」辉南说道。 浩东擦拭了自己的眼泪，看着站在眼前的辉南：「嗯，该回去了，回去我们的家。」 渔船开进了一道白光之中，那光线是多么的温暖，整个人都溶进了这万丈光芒之中……。 回来了。 浩东和辉南站在朝潭村的杂货店门口，杂草丛生，墙壁的木板还掉了几块下来。 「我们真的回来了。」辉南说道。 「啊，终于结束了！」浩东跪在了地上，艰辛的旅途总算是划下了句点。 「爸。」 「怎么了？」 「我……我想要……去学游泳……。」 「学游泳？」辉南感到相当惊讶：「这么突然？」 「对……」浩东回答：「不要问我是什么理由……反正我就是想学。」 「哈，那还不简单！」辉南笑道：「你老爸我现在就立刻教你游泳！」 「现在？」 「当然是回台北以后啊！」 「齁，爸！」浩东叫道，辉南又笑了。 「不过，浩东。」在离开朝潭村前，辉南转头看向跟在身后的浩东。 「嗯？」 「我只是想说……。」浩东瞪大着眼睛。 「……我只是想说……谢谢你。」辉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