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利甜与咖啡》 Chapter1 奥莉维亚的车停在布鲁克林的一栋居民楼下。车内的空调制冷出了些问题,压不住街上涌进来的炎炎暑气。她不耐烦地看了一下时间,发现才过了五分钟。 车上待着的每一秒钟都是煎熬。她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威胁对方如果不立即出现,那就顶着大太阳追公交车去吧。 终于,公寓楼的大门被推开,奥莉维亚见两人搂着走了出来。其中那黑发的混血女孩就是让她等得心烦意乱的朋友。抱着黛西不放的是一个陌生男人。不过好像每一次黛西的男人对奥莉维亚来说都是陌生的。 那个男人还不肯离开,不知道在和她说些什么。奥莉维亚暴躁地降下车窗喊道:“黛西,你来还是不来?!” 黛西求助地看了好友一眼。男人又狠狠吻了她几下,终于松开了她。她抓住这个机会溜了出去,跑向车子,丢下了这句话:“好的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一定一定!!” 黛西坐上了副驾驶,松了一口气。“对不起亲爱的,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奥莉维亚的脾气上来得快,消失得同样也很快。特别是对这位朋友,黛西年纪小她许多岁,她总忍不住拿出老妈子态度对她。 “这个又是谁?很黏人嘛。” “David?”黛西意识到奥莉维亚在问她昨晚的床伴,“我也不知道。好像是个小学老师,还是个训狗师?”她捏了捏双眼之间的鼻梁,“某种程度上也差不多。” 奥莉维亚憋着笑,问道:“你真有打算再给他打电话吗?” 黛西尴尬地笑笑,“我是在超市遇见他的。我根本没有他的号码。” “明白了。”奥莉维亚挑眉,“说真的,为什么不选个男孩安定下来?” 黛西琥珀色的眼中总是有些忧郁的色彩。她盯着迅速后退的纽约街景,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喜欢我啊。” “嗯?!你一周和多少不同的男人睡觉?”奥莉维亚说道,“难道一个靠谱的人都没有?” 黛西的语气听上去像在说一个和自己无关的玩笑:“靠谱的男人怎么会要一个刚认识就跟他们上床的女生?” “那就不要跟他们上床。” “那我为什么要认识他们?”黛西歪着头,仿佛真想不通其中逻辑。 奥莉维亚叹了口气,拿她没办法。自她们俩认识的头一天,奥莉维亚就知道黛西离不开性爱的毛病。她自己是个独立且强大的女性,认为女人享受欲望是正当的,就没有往太深的地方想,只是叮嘱黛西要保护好自己。 —————————— 大约四十分钟后,俩人走进了位于曼哈顿的Torsten集团大楼一层门厅。 Torsten集团是一家起源于瑞典发展于美国的企业,这里是他们位于纽约的北美总部。 虽然是跨国企业,但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员工是斯堪的纳维亚裔的。这么一会的时间大厅里来去的都是金发碧眼的高个子,再加上冷淡简洁的装修风格,黛西觉得有些奇妙,好像走进了什么精灵的国度一样。 她从很小开始就在为生计奔波,做过各式各样的工作。端盘子、清扫屋子、带孩子,只要不违法她什么都做一做。 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这么“像样”的地方打工呢。 奥莉维亚与好友拥抱告别,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一脸迷茫的黛西说道:“记得我们说好的吗?” 黛西抬起手作起誓状,“当然!管好双腿!不和我们办公室的人乱搞!绝不给你丢脸!” 奥莉维亚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祝她好运,希望老板不要突发奇想来巡视。 听奥莉维亚平时讲,他们老板似乎是个很不好搞的人物。 在黛西的想象里,他就是个穿着西装的凶巴巴老头子,一不高兴就把企划案丢员工身上叫人重做,没事就背着手下来各部门看看有谁能被开除。 毕竟她对于办公室生活的想象大多来自于电视剧和小说。 呜好可怕,我一个临时工最好不要撞上才好。黛西拍了拍脸,给自己打气,上了电梯。 这个办公室原本的文员做了个大手术在家休养。他较重要的任务被其他人分摊了,但是杂活没有人愿意做,所以才需要一个人来暂时接替。 黛西的工作内容基本上就是发邮件,转发文件,拿资料,跑腿。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一两天就可以摸清楚,最重要的是把人名和本人对应上。 几天之后,黛西渐渐弄明白了在办公室上班是个什么情况——想象中的勾心斗角、被人为难,根本没有出现。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然而黛西有另一层苦恼。 Torsten集团大楼就像一个小小的斯堪的纳维亚文化圈,她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他们北欧人的思维模式十分接近,互相交流起来很简便,可外人就要傻眼了。如果太刻意想要挤入他们固定的社交圈,反而会让大家尴尬。 做了几天小信鸽,黛西记住了大部分人的名字,但是却没法和他们混熟。 午休时间,大家要么去附近餐厅吃饭,或者去茶水间吃外卖,无论哪一边都没有人邀请她加入。 而奥莉维亚是他们部门的副总经理,最近正在忙着领导什么项目,就连午休的时间她也要和部门同事一起用餐好商量事情,所以根本不能来和她碰头。 待在休息室,黛西只觉得压力好大。房间里有五六个人正在分享甜点,用她不懂的语言聊天,她插不进话。 她落入了一种无力感之中。而黛西只懂得一种方式来解决焦虑——那就是性爱。 不行。我答应了奥莉维亚不乱搞的。黛西发现了欲念要升起苗头,赶紧深呼吸几下,端起午餐盒走出了休息室。 她需要转移注意力,或者找个无人的地方自己解决一下。 Torsten大楼当然不会只有一个休息室。 黛西沿着走廊走了一段,推开一扇防火门。是漆黑一片的消防通道。她稀里糊涂地顺着楼梯上了几层楼,开门发现格局和楼下类似,不远处也是一个休息室。不同的是,这间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这也太稀奇了。 她感觉平静了一些,松了口气,走进无人的休息室,启动微波炉加热食物,用昂贵的全自动咖啡机打了杯咖啡。 黛西放松的样子,就像误入了捕食者巢穴的小动物,洋洋自得,对自己的处境命运还一无所知。 ——她没有想过,这里没有其他人来可能是有原因的。 比如,他们知道这里一般谁才会来。 Chapter2 利亚姆·托斯滕忙完手上的事,一看手表,发现午休都快过了。 此刻他大脑发麻,眼睛酸胀。他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到离办公室最近的那间休息室喝杯咖啡,再赶往下一个会议。 推开门之后,他几乎是吓了一跳。 以往这里总是空无一人,他已经习惯了。 这个休息室并非他专属的,在Torsten集团里没有人有任何特权,连他也一样。 他不喜欢显得高人一等,或感到比任何人重要。他希望也有人能走进这里,抱怨抱怨工作,聊聊昨晚的橄榄球比赛,但大家还是不由自主地选择给他留出一些空间。 还好,利亚姆已经过了在意别人不喜欢他的年纪。说实话,打内心底他也不喜欢自己。 没想到今天,无人休息室突然有了闯入者。 有个女孩端着马克杯,窝在那张他挑选的意大利皮革沙发上,似乎是正在发短信,时不时露出傻笑。 女孩察觉到有人进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邋遢,立刻端坐起来。 利亚姆本不想打扰她,却是她主动打破了沉默:“嗨!你好。” 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你好,到橱柜边拿出一个纯色咖啡杯。 “我没想到有人会过来这边诶。”黛西说道。 利亚姆心想,这是应该我讲的话才对吧。很多年没有进行这样的茶水间闲聊了,他觉得又奇怪又陌生。 “嗯,这里一般没人来。”他说。 “我叫黛西。你也在这里工作吗?”她说出这句话后马上觉得蠢。穿着十分讲究的西装,一个人来喝咖啡,肯定不会是参观者。 她偷偷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他又高又壮,是典型的北欧长相。不过他似乎还要再高一点。大概是总要低头与人对话,所以上身会习惯性地微微前倾弯曲。他的眼睛是漂亮的海蓝色,只是那总不自觉向低处飘去目光使他看上去很忧郁。斯堪的纳维亚人的长相并不是黛西的菜,但她无法否认他还是很好看的——如果不是总眉头紧锁的话。他身上有种领导者的气质,大概是什么部门小领导吧? “是的。”他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说道:“我没见过你。” 黛西更加肯定了他至少是个主管之类的角色,他的气场很压迫,令人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 她安慰自己不要紧张,既然不是一个部门的,那就只是一个普通同事罢了。她试着让谈话轻松起来。 “我只是临时工。” “噢,来代替威尔?”利亚姆似乎刚找回聊天的状态。 “你认识威尔?” “我认识每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人。” “除了我?” “抱歉。我会记住你的。”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关系啦。” “不。每个在这里工作的人,无论职位大小,都确保了公司能够顺利运行下去。”他斩钉截铁,“至少我希望你知道,你的努力工作是会被肯定的。” “谢谢你这么说。”黛西笑了起来。 僵硬的气氛似乎随之化解了。 利亚姆有点享受和她聊天,这对他来说是个新的开始。可惜他还有事在身。他看了一眼时间,“我得走了。” 黛西和他道了别,目送他关门离开。 下午的某一刻,黛西敲着键盘写邮件,有个想法突然让她走了神。 那个人根本没告诉她名字啊。 真是个粗鲁的家伙。 可是他的身影却总是在她脑海中闪现。她克制不住想他过于正经的脸庞,想他西装外套上残留的木调香水味。 她心底莫名地火热起来。 唔。她好像想要他。 —————————— 连续几天,黛西都在午休时间碰到了他。他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 黛西渐渐习惯了北欧人的处事方式。面对不熟悉的人,他们总是倾听多于讲述。 不过那个男人尤其疏离。他手机也不刷,也没见他与其他人交流,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他关心的事。 他坐在餐桌前默默地吃着午餐,仿佛和世界脱节,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博物馆里的展品。如果不是黛西和他搭话的时候他还会回应,她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机器人了。 该死,偏偏这样的他,对黛西有着致命的性吸引力。 明明她之前喜欢的都是阳光活泼的类型啊。 今天是周五,黛西整整一周没关注自己的需求了,她的忍耐已经达到了临界点。 早晨工作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无法好好思考。她把资料送错了地方,还好没有被责怪。 中午在休息室遇到他,黛西再也无法忽视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男性荷尔蒙,他就像一个活体磁铁一样,让她忍不住想整个人贴上去。是空调温度的问题吗?她只觉得每寸皮肤因饥渴而敏感,疯狂地想要被人拥抱。 “你好。”黛西勉强打招呼,脑中一片眩晕。不过是坐在他对面罢了,她的心就跳得像一只抓不住的兔子,她不得不夹紧了双腿。理智的底线已经拉不住她了,她时刻都想直接扑过桌子,对他做点什么。 “你好,黛西。”难得他今天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点温度。 “你一直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男人犹豫了一下,“利亚姆。我叫利亚姆。” “好的,利亚姆。”黛西重复了一下他的名字,似乎那是一道魔咒。 利亚姆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仓惶逃窜,一时间不知道是喜还是忧。这个迷糊的女孩是真的连公司的老板名字都不知道。 而黛西在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不,不可以,奥莉维亚会生气的。嗯,可是这个男人不是她办公室的啊,所以是不是说—— “利亚姆。”黛西又叫了他的名字,掌心沁出汗。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想问你个问题。” “请说。”他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毕竟要他承认他装成普通员工只是为了有人陪他吃饭,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你想做爱吗?” 利亚姆差点被咖啡呛到,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看起来认真又无辜,好像她刚刚是在问他要不要尝一口她带来的午餐一样。 “什么?!” “我压力大的时候就很想要……”她一副很自然的样子解释道:“你工作应该也蛮累的吧?所以我就问看看。” “我……我不确定。”利亚姆从不知道自己居然会说话结巴。 “别担心,先试一下再回答我好不好?”黛西站起了身,向他伸出了一只手,似乎是在邀请他随她一起去。 利亚姆丧失了思考能力。为什么会这样? 他任由她拉出了休息室。 这可是公司啊,怎么可以……而且我几乎不认识她…… 他脑中闪过无数想法,但是没有一个给他足够的理由把她推开。 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内心底就对她有不正的想法? 两人推推挤挤进了对面的消防通道。 好大的胆子。利亚姆第一次被女人强吻,有些气恼,却又没出息地期待着,也没有阻止她。没想到接下来她更加乱来了。她直接跪在了他面前,解起了他的皮带。 太荒唐了。利亚姆的残存的思考能力想着,但在他小腹燃烧的情欲又默许她继续往下做。他的心里很久没有过强烈情感,更不用说情欲了。 他被理智放弃了,鬼使神差地配合她,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脱下了外套搭在胳膊上,把衬衫下摆扯了出来。此时黛西也拉下了他的西装裤链。 他有些羞愧。早在刚刚她吻他的时候,下面就不听话地勃起了。他感到她熟练地握住自己的分身撸动了一下,敏感的前端被温热的口腔细细地包裹住。他没控制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她的技巧实在是太好了,他没能坚持多久就达到了临界点。 射精的前一刻他想拔出来,但是却被她吞得更深了。他无助地喘息着,抓着她的肩膀,射进了她的嘴里。 沉浸在高潮余韵里的利亚姆有些目眩神迷。情绪化的那个他似乎在身体里苏醒了过来。他低头,看见她舔了舔嘴唇,用舌头帮他把残留在柱身上的精液都清理了个干净,然后把还没有疲软的阴茎塞回了他的西装裤里。 “怎么样?”她开心地看着他,眨了眨眼。她的神情如此纯真可爱,一点都不像刚刚给男人口交完的样子。 “也许……还挺喜欢。”利亚姆无法违心地说不,他把皮带系好,穿上了西装外套。他咬了咬下唇,克制住想要抱她的冲动。 “那晚上去我家好不好?” 利亚姆还在慌乱地收拾内心的情绪,就像不小心打破了花瓶的孩子。他想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好。你等我?” 黛西嘴角上扬,眼睛变成了两弯月亮,“当然好呀。” Chapter3 下班之后,黛西心情愉快地到超市采购了新鲜食材,回家大扫除了一番,还换了新的床单。 黛西准备好一切,洗了个澡,考虑了一下要不要换上性感内衣和丝袜。 并不是每个男人都好这口,她对利亚姆的喜好一无所知,她觉得还是一切从简,这一次做完如果感觉好的话,再来讨论癖好的问题也不迟。 窝在沙发里空等了好几小时,利亚姆还是没有出现。黛西看着屋里的光线逐渐暗下去,有那么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傻,连人家手机号都没拿到,现在连发短信问一句都不行。 黛西有一点点沮丧,拿起手机想看看有没有可以约出来的人。这不是她第一次被男人放鸽子,她一向没有太强的自尊心,否则早该活不下去了。 她在对话框里编写好了短信,发送的前一刻却犹豫了。毕竟是她自己约的利亚姆,万一他最后真的来了,却撞上了另一个男人,那场面可就不妙了。思考再叁还是删除了。 看来今晚要自己过了。 黛西很快打起精神,缩回床上,拿出了床头柜里的小玩具。她把震动棒放在阴蒂上,不自觉地想着利亚姆,还没过一分钟就高潮了。穴口渗出一些晶莹的体液,她的手指就这润滑很轻松地插了进去。她没有章法地在里面乱捅了一会,突然觉得好累,便躺着发了会呆,然后用消毒湿巾把一切擦干净,穿好衣服回到了书桌边上。 她从书堆里抽出一本厚厚的西班牙语书,翻开了夹着书签的一页。她在大学修的是西班牙语文学专业。中学的时候她西班牙语成绩不错,进了西语文学系以后,她才发现仅仅“不错”是远远不够的,需要多加努力才能勉强跟上。 时间到了差不多九点,黛西正看书看得昏昏欲睡,门铃突然响起。 黛西一个激灵,心想糟糕,低头看了下身上小鸭子图案的睡衣睡裤,也来不及换了,只能硬着头皮去打开了门。 来人正是利亚姆。他迷茫地站在门外,门框几乎要框不进他高大的体格。他身上还穿着早上相同的那套墨蓝色西装,看来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黛西犹豫要不要给他一个吻。有些人只做爱不接吻,她不确定利亚姆是不是这一种。 “不好意思,这么迟才来。” 利亚姆一进门就脱了外套,扯掉了领带。黛西机灵地递给他一个衣架,让他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没关系。你吃过晚餐了吗?” 利亚姆把自己扔进了客厅的沙发,小小的沙发瞬间被挤占满了。他的腿好长,原本黛西待着绰绰有余的空间让他双腿无处安放。 他闭上双眼,似乎真的很累。“还没。没有胃口。” 不是所有人来找她都会急着做爱的。有的人是交流型的,没法和陌生人进行亲密的事,所以甚至可能花大半夜聊天上。 利亚姆大概不喜欢聊天,像他这类人往往特别注重隐私,如果他没有开口的话黛西也不好主动寻找话题,她决定用其他办法来替他放松。 黛西轻轻地把双手放在他脖子的两边,为他按摩起了肩部。 他眯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黛西也就大胆地继续下去。她的手指感受到他结实的肌肉形状,不禁又心动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睁开了眼。他的脸正好在她正下方,突然就这样四目相对,她心跳加速了起来。他的眼睛是一片无人探访的孤独海域,她即将迷失在其中。 黛西打破了沉默:“你现在想做了吗?” 利亚姆支起了上身靠在沙发上,要黛西过去。他抱住了她,让她坐在了他的腿上,隔着她的睡衣抚摸揉捏起她胸前的柔软,另一手在她脑袋后,把她压向自己,并熟练地吻上了她的唇。 噢,他是接吻派。而且吻技很不错。 光凭这一个吻黛西就知道他一定是很会做爱的人。他细细地品尝着她,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无价珍宝,而他又一如既往地掌控着全局,让她年轻的身体躁动不得。她心痒得不行,情不自禁骑在他腿上,隔着布料在他结实的大腿肌肉上偷偷地摩擦着。 他发现了她小小的自娱自乐的行为,在她腰间掐了一下,催促道:“去床上。” 黛西搂紧了他的脖子。他抱起她,和她滚到床上。 他突然摸到枕头边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眼,笑道:“你自己玩过了吗?” 黛西羞得要死,抢过震动棒扔回床头柜,“还不都怪你!” “抱歉。请允许我补偿你。”他压了上来,把她困在了身下。他把头埋进她脖颈之间,舔吻她的锁骨。 他柔软的发丝几乎要蹭到她的鼻尖了,黛西注意到他暗金色的头发,鬓角处掺杂了几丝更浅的颜色。 对方年纪也许比她一开始想象的还要年长。 她突然紧张地按住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现在问这个可能有点晚了……” 利亚姆立即停下了动作,“怎么了?” “你结婚了吗?”黛西看着他的眼睛,解释道:“我不想和已婚男人做,会有麻烦的。” “未婚。”他吻着她,又补充了一句:“单身。” 单身的利亚姆很久没和人做过了。 之前长时间服用的药物似乎掐灭了他的性欲之火,即使现在已经停药了,他也没有精力去想性方面的事。没有性欲干扰他反而可以把精力放到更重要的事上。 直到黛西下午在楼梯间对他做了那种事,他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活力和渴望并没有完全死去,只是在等待一个苏醒的时机。 此刻,他下体硬得发疼。但他不着急发泄自己的欲望。他脱去了衬衫,露出肌肉结实、富有野性的力量的身体。黛西躺在下方,他的一举一动看得她眼睛发直。 他的身体太美了。她甚至愿意花钱看他做爱。这个想法跳出来,吓了她自己一跳。 利亚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手放到了黛西卡通图案的睡裤边缘。她配合的扭动臀部,让他褪下自己的裤子。她没有穿内裤。看到这样的场景,他的耳尖变得红红的。 他拿了个枕头垫在黛西腰下面,抬起她小腿架在肩上,侧过脑袋吻了吻她小腿内侧,然后一路往上而去。 黛西原本只知道他这个人冷冷的,却不知他有如此温柔而火热的一面。他暖暖的气息停留在她的双腿之间,引得她着急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Please,daddy……”她软软地乞求。 两根手指没入了湿润的花穴。他感受她甬道收缩所表达的渴望。他被人渴望。也许他还有享受亲密关系的能力。他醉心于突然强烈的情感之中,几乎要落泪。没有人知道,他几乎是带着一丝感激之情吻上了她的阴蒂。她气息变得短促。他知道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他的舌头快速舔弄起她,同时手指探索她体内敏感点。 黛西受了刺激,整个身体弓起。天啊,他可比她懂多了。 “啊……”高潮来得迅猛,她毫无准备地被击中,新换的床单被抓得乱七八糟。 他从她双腿间抬头,蓝眼睛看着她。“还要吗?” “拜托了!”黛西有气无力道。 他又埋头下去,用手和口给了她再一次高潮。 她舒服得翻了白眼,完全忘了顾及形象。 定睛一看,他怎么还穿着裤子? 黛西不服了。她坐起身,双腿还虚弱颤抖着,可她顾不上。她爬到他腿边,着急地想扒掉他裤子,却怎么也成功不了,气得她脸颊红红。 利亚姆带着笑,自己脱去了裤子,爬到了床上。黛西看过许多男人的身体,但她再次惊叹面前之人的裸体简直是神的造物。他的腿长惊人,肌肉结实。他的阴茎和他整体一样漂亮,粗长,粉红,向上翘起。黛西不自觉吞了一下口水,感觉腿间更加湿润几分。 利亚姆半躺下来,却看黛西呆滞着。“怎么了?” “我在想我多么幸运。” 他几乎是害羞地笑了一下,向她展开双臂,“我也在想一样的事。” 黛西跨骑在了他身上。她腾出一只手向他们下身交迭的地方摸去,握住了他的完全勃起的阴茎,用湿漉漉的花穴去摩擦他的茎身。 在让它滑入她身体前的最后一刻,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下,制止了她。 “黛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黛西凶巴巴的。搞什么!差一点点就可以吃到了,急死了呜呜。 “套。” “喔!”她这才惊醒,侧身拉开了床头柜,胡乱摸了一个避孕套出来。 他慢吞吞地戴好避孕套,好像故意在折磨她一样。急得她一巴掌把他手拍走,一下子坐了上去。 “疼疼疼——”黛西还是高估了自己。 “Shhh。”他一动也不敢动,安慰地抚摸她渗出汗的额头,“你太着急了,我的小猫。” “我可以的!”她深呼吸,闭上了眼,让臀部慢慢下沉,感受他的阴茎缓缓推开自己阴道。很快她就到了极限,但她摸了摸连接之处,还有一截在外呢。 他轻轻地着吻她,叫她慢慢来。 “可恶,不要磨磨唧唧的!如果你不操了我,我就操了你!”黛西气呼呼地。 利亚姆只觉得有根弦崩断了,突然翻身把她压在下面。四肢长的优势这时候就体现出了,把她牢牢困住。他拉开她一条腿,强硬地挤了进去。 这一次他没有遇到任何阻碍,一下子插进最深处。 噢,黛西,好黛西,太棒了。他抛掉了最后的理智,让情欲之火驱动他的身体。 “Yes!就是这样!”黛西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她喜欢男方稍微粗暴一点,就像这样……用力地操进来,拔出去,把那里的嫩翻出去又操回去。一下下猛烈的攻势把可怜的小小的床都顶得移了位,天呐希望明天邻居不要抱怨。 利亚姆。老天,他怎会如此完美。就连他阴茎弯曲的角度,都能在这个体位下刚刚好磨蹭到她体内的敏感点……她无助地抱着他,被快感一波波冲刷着。她想象着自己躺在沙滩上,夏日温暖的海浪拍打着她的身体…… 她要死了。她要死了。她满脑都是这个想法。就在今晚,她会死于快乐。 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他的肌肉紧绷坚硬。 ……给我。让我高潮。 于是他给了她想要的。 黛西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慢慢从无际的乳白色迷雾中重新浮现出来。 她睁开眼,看到利亚姆同样放空的脸庞。他们对视了一下,笑了出来。 Chapter4 做爱果然是体力活。 利亚姆把套套打结丢进垃圾桶,开始觉得胃里有些空虚了。 经历了一次满意的性爱,黛西心情特别愉悦,下厨给他做了一份意面。 利亚姆拿叉子卷了一团,尝了一口,惊喜道:“这也太好吃了!” “是你太饿了吧。”黛西怎么也得谦虚一下。 “我是认真的,是可以开餐厅的水准了。你有跟哪个大厨学过吗?” “怎么可能。”黛西脑子里闪过半年睡过的那个英俊的意大利厨师,赶紧转移话题:“你想喝酒吗?” 黛西的酒柜上密密麻麻地挤着近二十个酒瓶子,大部分都只喝了一半。 利亚姆把每一支的标签都看过去,评价道:“你的选酒的品味还不错。” 她脸红了红,其实她完全不懂酒。她拿起了混迹其中的一瓶百利甜,“实际上我喜欢这个,兑牛奶和咖啡都是绝配。”她把酒瓶放了回去,“其他的酒都是来这里的人带的。” 其他来这里的人吗…… 利亚姆的好心情不知怎么一下消散了大半。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黛西,告诉我,你是不是……”他顿住了,试图寻找一个适当的用词。 “妓女?”黛西不在意地说出来。 “请不要这样说,我本意并非羞辱你。” “没关系,确实有人这样说过我。”黛西转过头去,不在意似的说道:“如果说妓女的定义是收钱和人上床,那我应该是吧。” “你收钱吗?”利亚姆不知妥不妥,他本应该提前弄清楚的。如果是双方自愿的性爱,他不在乎付出一点物质上的回馈。现在可好,他简直表现得像个无赖一样。 “嗯。有些人会主动给我钱,反正我也需要,所以就收下了。”她好像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不过这种情况很少,我也从没有主动开口要过。” 缺钱?噢,当然了。利亚姆看过她的资料,知道她是在校大学生,和很多其他人一样背着沉重的助学贷款。 两人都沉默着,空气中一时只有空调运行的嗡嗡噪声。 黛西猜到大约他会怎么看待她。以前也有人这样想过,她并不在乎。但这次面对着利亚姆,她偏偏就想解释一下:“在你谴责我之前,我先说一句,我确实试过打工了。” 因为一些情况,黛西差点连高中都没能读完。本来上大学就本来不在她的人生计划之内,她高中毕业以后应该在小镇上找个工作,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结果阴差阳错之下,她却来到了生活费和学费都十分高昂的大都市。 进入大学之后黛西不但还学贷还要赚生活费,一度同时打了叁四份工,完全顾不上学习,最后挂了科。世界上的确有能二者兼顾的人,但是黛西不是。她生长在落后的地区,所受教育比不上纽约本地人。她的许多同学从小就被家中请的拉美保姆带大,西班牙语如同母语一般流利。自从有男人偶尔的“资助”之后,她的生活好歹轻松了一些。放弃一点点尊严换来不用整天以泪洗面,对黛西来说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她清楚自己并不太聪明,能力也有限,平凡到甚至有些卑微。她也不坚强,遇到压力只会用性高潮这种方式来缓解,长此以往就像喝酒一样变成了戒不掉的瘾。 当然,她没必要把苦水倒给每一个质疑她为什么出卖身体的人。 “我没想谴责你。”利亚姆明白自己出身非凡,没有资格高高在上地对在为生计发愁的人指手画脚。 “我真的挺笨的。”黛西低头盯着桌子上的纹路,仿佛那是什么有趣的东西,“要承认自己是个平庸的家伙真的很不容易。好在我还是渐渐接受了。” 利亚姆一时不适应,怎会有人在他面前坦然承认“我很笨”?从来都是人拼命向他证明自己有多聪明能干,即使事实上并不是那样。 该怎么办?安慰她“你才不笨”吗?“……那也不代表你做不好事情。”他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但是听起来还是像一个上司老板。 他吃完了意面,把空盘子放进了厨房水池里,顺手打开水把它洗了。 黛西没有想到他会主动洗盘子。他裸着上身只穿着西装裤,满手泡沫的样子似乎有些可爱。 待他把手擦干,黛西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把脑袋靠在了他光裸的背部上。他的皮肤温度因为冷气变得有些低,她把发热的脸颊贴在上面很是舒服。 “时间还早,你想再来一次吗?” 利亚姆转过身,俯身吻住了她的嘴唇。 —————————— 做完第二次以后,黛西的身体已经累得不行了,但是精神却特别好。 利亚姆正坐在床边穿衣服。 她爬过去,住了他的腿,撒娇道:“你要走了吗?” 他扣衬衫扣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低下头看她,“有点晚了,不好打扰你休息。” “明天是周末诶,谁要休息啦。”黛西拉着他的手来回晃,“留下来嘛。” 利亚姆没想到她会愿意让他留下来。今晚能够搂着她入眠,他不想承认这个提议有多么诱人。 “我……没带睡衣和牙刷。”他决定还是和自己抗争一下。 黛西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了衣柜,埋头进去翻找了一会,拿出了一件T恤和运动短裤丢给他。 “我还有一次性牙刷!等我找给你,不许溜走噢。” 利亚姆抖开了这件T恤,上面印着大学logo,很明显是男款,大概是哪个学校里的男生留下来的。 他眼神一暗,什么也没说,脱下衬衫换上了T恤和短裤。上面似乎残留着和床单同样的洗涤液的味道。 黛西拿着一次性牙刷回来了。看到换好衣服的利亚姆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这衣服他穿起来这么合身,明明她穿起来就像套了麻袋一样。 利亚姆接过了她递过来的牙刷,走进了浴室。 一些画面浮上了脑海。他克制不住想象其他男人在这件屋子里做着和他一样的事情的样子。 是啊,黛西甚至没有试图去隐瞒,也不费尽心思地去给他营造“你是唯一一个”的错觉。 他盯着镜子,倒影中黛西正在床上滚来滚去,像一只慵懒的小猫。 为什么你非得那么诚实? 利亚姆最讨厌谎言,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她的诚实却会让他难过。 Chapter5 一整个周末,利亚姆荒废在了黛西这个小小屋子里。 他们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过是整天在床上腻歪,感觉来了就做爱,累了就抱在一起接吻。 一般的周末他会怎么度过呢? 利亚姆回想了一下,除了必不可少的运动以外几乎也都是在工作,或者在比这个屋子不知大多少倍的空荡荡的家里换着地方发呆。偶尔会有人送东西上门,但也不会停留太久。没有亲人,也没有算得上朋友的人。员工若是没有必要绝不会出现在他面前,陌生人也会被他的阴郁吓得绕道走。 这几年他的精神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以后,医生建议他可以重拾一些以前的爱好。于是他在球赛日总会强迫自己出门,去到球场的VIP观众席,只是在那坐着也好。 自从黛西闯入他生活之后,他好像会期盼下一天的到来了。只因每天中午,她会在休息室,和他说一句“你好呀。” —————————— 周一,同一个休息室。 这里平常没有人来,但和其他的休息室配备是差不多的。料理台上总放着一大盒包装精美的甜点,每一天的东西还不一样。 黛西一直以为是哪位员工放在那的,今天同事才告诉她,那是公司的茶点福利,和咖啡一样大家可以自己取用。 她觉得亏了一个亿。 今天利亚姆来得有些晚。 黛西有些忐忑。首先她不懂该如何与炮友在床以外的地方相处,还有他昨天离开她家的时候又回到了那副不开心的样子。他是个很好的床伴,她希望没有惹他生气。 利亚姆还是很忙,午休快结束之前他才出现,匆匆打了杯咖啡。见到黛西就像刚刚认识一样礼貌疏远地打招呼,然后很快就拿着咖啡杯离开了。 黛西有些小小的失落。又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男人都是一样的。不想和你上床了以后,就连客气都懒得假装了。上周末的风流韵事对他来说大概也像一次性洗漱用品,不需要了就可以丢弃。 于是黛西继续找不同男人约会。每次高潮完之后她看着身边的人都会陷入厌倦。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是在寻找一个能打破诅咒的人吗?一次次的尝试,换来的也只是一次次的失望。 这一整周黛西没见到几次利亚姆,大部分时候他连休息室也没来。难道他为了躲她连咖啡都不喝了吗?她觉得很可笑,好想当面告诉他没有必要这样。 —————————— 又到了周五。黛西提前计划好了周末,然而这时候,那个让她烦恼的家伙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了。 “今晚我可以去你家吗?”利亚姆说话还是带着领导者的直接。 黛西知道自己没骨气,明明暗中发誓不理他了,但他稍微对她态度好一点,那些情绪就瞬间蒸发了。 可是她有一个推不掉的约会。 “好啊。不过,晚一点可以吗?” —————————— 利亚姆过了很漫长的一周。每一次他忙完赶到休息室,都发现黛西已经走了。 黛西并不需要他。至少不是像他需要她一样。 他想到她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越来越没有办法接受这个念头。但是他能怎么办?黛西那么年轻那么可爱,而且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她知道她只要勾勾手指,学校那些傻男孩会前仆后继地冲上去吗?他要怎么和他们比? —————————— 利亚姆不打算空着手去黛西那里。他在家里的酒窖选了一瓶红酒,又想起黛西提过的喜好,于是到街区的超市买了一瓶Baileys。 到黛西家楼下的时候比约好的时间还早了二十分钟。他只好熄了火,在车里静静地坐着,连车上的广播也没有开。 街上的嘈杂隔着车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的声音。 差不多到了点,利亚姆拿着酒下了车,走进了居民楼大门。 经过门厅,他与一个男人擦肩而过。 男人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着说不清的意味。 利亚姆有些奇怪。他上了楼,按了门铃。 黛西很快开了门,她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但是屋子还是非常整洁。 “我带了酒。” “啊,百利甜,你记得我说过的话。谢谢。”黛西接过酒瓶,在他脸颊印下了一个吻,去找了两个酒杯出来。 奶白色的酒液中兑入了纯白的牛奶,加入冰块在透明的酒杯中晃荡着。黛西就喜欢这种腻得半死的酒精,而利亚姆还是加了点咖啡来中和甜腻。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酒精融入了血液之中,似乎连空气的温度也上升了。 利亚姆先吻上了她。她脸颊泛着红晕,嘴唇尝起来是太妃糖的味道。 他们为对方脱去衣服,搂抱着倒在了床上。 她的黑色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有几缕扫在了他脸上。 这一刻他脑中有什么东西被击碎了。 ——他闻到了另一种古龙水的味道,和刚刚楼道中走过的那个男人身上一样。他似乎读懂了那个眼神的意义。是嫉妒。或是嘲弄。 他心里涌上一股烦躁。他命令她趴在床上,然后直接抱过她的臀部,摸到她双腿之间,粗暴地插了进去。当然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不久之前刚有另一个男人替她开发过身体。 他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她臀部上,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了红红的掌印。她压抑地呻吟了一声,明显更加兴奋了起来。 他昏了头,一股气堵在了喉咙之中,咽也咽不下去。他从后面掐住了女孩的脖子,用力地在她的身体里抽插进出,搞得她惊叫连连。 他俯在她耳边,“你办公室那些家伙也操过你吗?” “……不……不行,我答应过朋友……”她只能用无力的鼻腔音回答。 他用更加猛烈的攻势表达了对这个答案的不满,“那街上的人呢?随便一个人也可以像我这样操你吗?” “不……要看情况……啊!”黛西的敏感点被他折磨般地顶撞碾压,弄得她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真是个笨蛋,连骗他一句也不懂。一句“我是你一个人的”会伤害谁呢?反正床上说的话也没有人会当真。 ……是吗? 他换了一个姿势,抬起她的腿跨在他的肩上,把她撞得喘不上气来。 突然的粗暴性爱和亲密的姿势她很快达到了高潮。他也紧接着射了出来。 黛西脸上带着高潮过后还没散去的红晕,趴在他的胸口。她喜欢听他的心跳声,似乎比任何人的都沉稳有力。 过了一会,她感到他的胸腔振动,说出了一句令她脸色瞬间煞白的话:“你都约了别人,还让我过来?” 一阵老鹰捉小鸡般的眼神追堵,黛西还是不得不说了实话:“他对我很好,我不好意思拒绝他。” “是会给你钱的人之一吗?”利亚姆冷静地问道。 黛西点点头。 “那为什么约我来?” “我喜欢和你做。”她眨了眨眼,看起来很是真诚。 利亚姆知道她不会说谎,她说这话绝不是为了讨他欢心。他一时又兴奋了起来,刚射完的阴茎又火热地硬了起来,在他的小腹上富有生命力地跳动着。 这一次他丝毫不着急,而是把黛西抱了过来,仔仔细细地亲吻她,用手指抚遍她脸庞的每一寸。 女孩被他吻得好似浑身的骨头都化作了蜜一般。 “黛西,不要再见其他男人了好不好?” 利亚姆自以为在最合适的时机说出了这句话。 听到这句话,黛西僵了一下,挣脱出他的怀抱,生气道:“什么?!” “我不喜欢……”不喜欢和别人分享你的感觉。 他话没能说完,黛西已经跳了起来,套了一件T恤就跑到了门口区域,他也只能跟过去。她就像只炸毛的猫一样窜来窜去躲避他。 黛西本来性子就没有多硬,现在一时生气,想讲几句重话,急忙忙搜肠刮肚一番才说道:“你以为你是谁?睡我几次就以为拥有我了吗……”她一着急眼眶就红了,声音也变了。 “拜托,黛西!” 利亚姆的耐心快耗尽了。他知道是自己的错,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挽回场面。黛西让他再次体会到了失控感,他手脚发麻,冷汗冒出,呼吸沉重了起来。他简直要疯了。 他冲上前,大力抱住她。 沉默。两个人都在拼命隐藏着自己的焦虑,不想让对方发现。 是利亚姆先稍微冷静下来,问道:“是钱的问题吗?” 他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优势。他有钱。有年轻男孩不可能有的资源。他觉得自己可怜又卑劣,但是他别无选择。 黛西一直没有说话。是钱的问题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实际上更多的是害怕才对。 想到刚刚离开的那个男人,黛西就觉得发冷。他能容忍利亚姆的存在吗? 利亚姆当她是默认了,回到床边在衣服堆里找到了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过了几分钟,黛西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利亚姆指了一下她的手机,虚弱地说道:“现在我能有资格管你了吗?” 黛西一把抓过手机。是银行发来的通知,她的账户刚刚汇入一笔钱,正好是她一期学贷的金额。 黛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说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包养我吗?” “如果包养指的是给你足够的钱只和我一个人上床,那么算是吧。” “我告诉你,如果你以为我会像言情小说里面有骨气的女主角一样把钱扔回你脸上,你可就大错特错了。”黛西把手机塞进沙发缝里面,“我确实需要这笔钱。” “我没看过言情小说。里面都这么写吗?” “咳,反正笨蛋才会这样做。”黛西说道。 “我也这么觉得。”利亚姆微微点头表示赞同。 黛西暂时把关于那个男人的担忧抛到了脑后。这笔钱让她清醒了一些:利亚姆和她不一样,不是什么穷大学生,不太可能受到那个人的威胁。而且有了这些钱,她终于可以推掉另一份带孩子的兼职,有更多时间待在图书馆了。 “谢谢你了。”黛西把手机收了起来。 “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加钱。去买些你喜欢的化妆品和包包,或者换个像样的房子。” “不用,够的。”黛西莫名难过。他根本一点也不了解她,不过想打扮好他的宠物而已。 “现在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吗?”得到了她点头示意,利亚姆坐到了她身边,说道:“对不起,黛西。” “哈?”黛西觉得不可思议。她爬到了利亚姆腿上,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你现在可是金主了!金主爸爸不需要给任何人道歉。快把话收回去。” 利亚姆挑了挑眉,搂住她的腰。 “我跟你道歉还差不多。”黛西调皮地说道。她眼珠转了转,“所以我该怎么讨我的daddy欢心呢?” 利亚姆抓住她的大腿,“来,坐我脸上。” 黛西差点笑出来,“你付钱来舔我吗?” “我付了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躺了下来。 Chapter6 坦诚在金钱买来的关系里面重要吗? 利亚姆不太确定。 他认识黛西仅一月有余,但与她亲密的程度比他过去十年有过的经历加起来还要多。可她依然对他的身份一无所知,他也错过了自我介绍的最佳时机。 出于某种幼稚的心态,利亚姆暗自玩起了“看看她到底需要多久才会发现真相”的游戏。 她发现的话会怎么样?会大惊失色,还是会和他闹脾气?无论是哪一种,他都有些期待。 这是个普通的午休时间,利亚姆就像往常一样到休息室喝咖啡。 托斯滕家族来自瑞典,利亚姆则是在斯德哥尔摩出生长大的,到美国来也带来了一些老家的习惯。 托斯滕的员工几乎没有人知道,在Fika时间休息室里摆放的刚刚烤出来的肉桂卷、奶油杏仁蛋糕、巧克力燕麦球和莓果曲奇就是托斯滕先生本人的心意。他亲自试遍附近街区所有的烘焙品店,才挑选出来的最接近北欧口味的点心。 今天送来的是苹果蛋糕,利亚姆最喜欢的甜点。他迫不及待地想让黛西试试看,但他不好意思表现得过于明显,只是在黛西来之前他偷偷地把盛糕点的盒子挪了个位置,放在了她经常坐的地方边上。 黛西带着慌张的神色匆匆走进来。她眉头紧锁,仿佛刚刚闯了什么祸似的。 “利亚姆。”她跑到他身边坐下,紧张地抖着腿,说道:“刚才在有个同事说,这间休息室一般是总裁才会来的。”她满脸忧愁,“要是让他发现我们随便进来吃吃喝喝还不洗杯子可怎么办。” 利亚姆假装喝咖啡,不在意地说道:“我想他不会介意的。杯子有专门的人清洗。” “诶?”黛西用双手撑着脸,一脸苦恼,“可是听说他很凶很难搞啊……” “嗯?”马克杯和玻璃桌面碰撞,发出了一声不和谐的声响。 黛西看向他的方向。视线相交的一刻,她脑中产生了一个想法的火星,然后愈演愈烈,一切事情都在她眼前明晰了起来。 “好像哪里……不对?”她跳了起来,用拳头敲着自己脑袋,“难道你……就是……?!” “我从来没说过不是。” 利亚姆面无表情。他有点期待这样能够吓到她,毕竟她刚刚才在他本人面前说了他坏话呢。他恶趣味地想看到她眼睛变得像兔子一样红红的,就好像被欺负了一样。 黛西忽然拍着大腿笑了起来,跑过来跳到了他腿上,把他手上的面包卷碰得掉了他一身渣。 “托斯滕先生啊……”她咯咯笑着,捧起他的脸,放肆地亲吻着他带着肉桂香气的嘴唇,还大胆地把手伸到下面,隔着他的西装裤揉了一下他的下身。 “别闹。”利亚姆把食物放回盒子里,去捉她不安分的手。 这明明是工作的场合,他居然由着她这样胡来。可是她已经得逞了,他感觉到自己硬邦邦的阴茎抵着内裤布料,是那么敏感,摩擦得有些发痛。 她轻易地挣脱他敷衍的束缚,把手盖在他火热的欲望上面,她调皮地按捏着他,西装裤下显出了他的形状,一览无余。“嗯……我忘记了……别闹是什么意思来着?是叫我继续吗?” “在公司里面不要做这种事情。”他挂在悬崖边的理智这样拒绝道,却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搂紧了她的腰。 “知道了知道了。”她哼哼着应答,动手解开了他的皮带,拉下裤链,然后把西装裤连带着内裤往下拉一些,直到刚好他的欲望从束缚中跳脱了出来。 利亚姆上身一身正装整整齐齐,下面阴茎却直挺挺地耸立在他两腿间,看上去很是色情。 “我要回去工作了。”他违心地警告着,却不肯装模作样地阻止她一下,也不表示决心地去拉扯一下裤子。 “意思是叫我快点吗?”黛西不会傻到看不出男人此时的口是心非。 她掀开了裙子,快速地脱掉了内裤,扔到了一边空的椅子上。她扶着他的巨物,小心翼翼地往上坐。那熟悉的形状挤进了入口,正在一寸寸地入侵自己的身体,用了好一会才进到了最里面。她停顿了一下,身体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然后她才扶着他的肩膀,像一位无畏的骑手一样运动了起来。 真是。不可理喻。太过分了。 利亚姆想说的话语到嘴边,溢出口变成了低低的呻吟。他完全被快感淹没,理智和魂一样都不知道飞到了哪里,身体跟随着原始的本能律动着。再快一点,再深一点。 她与他十指紧扣,把他引向了高潮。 利亚姆释放尽的那一刹那,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射在你里面了!!” “别慌。”黛西起身,一股白浊的液体跟随着他的性器一同滑了出来,“我有避孕的。”她用面巾纸清理干净,站起来去寻找内裤。 利亚姆也起身穿好了裤子。刚才的高潮来得太强烈,仿佛脑子里炸开了一个小型核弹,他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用有些笨拙的动作整理好了皮带。 “留在里面的,晚上你要帮我清理哦。”黛西拍了拍裙子上的皱褶,抬眼看他,其中满含暧昧不明的笑意。 “嗯。”利亚姆简单地应了一句,像是故意用冷淡对抗她火辣的邀约,实则是语言能力还没有恢复。 他走到了门边,出去之前又回头指了指桌上的盒子,说道:“记得吃蛋糕。” —————— “你是不是不开心呀?”黛西躺在利亚姆的臂弯里,壮起胆子问道。 我们之间只是金钱交易的关系——黛西不断地在心里警告自己——是友好合作的那种。 ——所以还是有“友”的成分在里面对吧。就像朋友一样地关心一下,应该不会太越界吧? 他沉默了一段时间,安静得黛西以为他睡着了。她抬头看了他,对上他睁着的双眼。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也显得黯淡,似乎没有什么神采,不知是因为累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我不知道。”他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似的,“大概只是失去了产生正面情绪的能力。而且……我习惯了。” 很久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是个无忧无虑的漂亮富家男孩,还有些被宠坏了,性子里带着些恰到好处的恶劣,人们也因此喜爱着他。他住在云中的城堡里面过着梦幻的生活。有一天,一切都坍塌了。一夜之间他失去所有。父母不在了,公司也面临危机,摇摇欲坠。 他迷茫了一些日子,心理医生认为他的情况不太乐观。可他没有时间低落下去。任性的男孩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逼迫着长大,在接下来的十几年里恢复了托斯滕集团的荣光,甚至比他父亲当年做得还要好。 托斯滕集团如今像一台能够完美的机器,即使他愿意放开方向盘,整个企业也能够有序地运行下去。可是他做不到,他没办法面对空闲的后果。孤独的顽疾积累了这么多年,一直在伺机爆发,要了他的命。 “嗯,不开心好像不是一个值得被习惯的状态。”黛西若有所思。 “你不需要担心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我就挺开心的。” 听到这句话,黛西的心跳加快了几下。不过她马上就清醒过来,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怎么经过她脑子就有了浪漫色彩呢?果然还是小女生的恋爱脑啊。他喜欢和她做爱,这能给他带来快乐,不然他也不会愿意付钱给她。仅此而已。 她还是没能克制住,记忆中的一角已经偷偷把利亚姆刚刚说那句话的样子纪录了下来。她在底下加了注释:至少这很像被人喜欢的样子。她以后一定会经常在回忆中翻出这一幕来回味。 “托斯滕先生,”她轻轻地叫他名字,“你以后想做什么?” 利亚姆一时间被这句小孩子般的问话问得愣住了。“我这个年纪的人一般不考虑这个了。”况且作为一个以世俗眼光看来十分成功的男人,也没有人真的会关心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未竟的梦想。 “你总不可能真的把所有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吧?那退休之后的生活呢?一定有什么事是你特别感兴趣的吧?” 退休之后做什么?利亚姆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他大概不会有机会结婚有孩子了,极有可能依然孑然一身。 “也许会买个城堡酒庄,种种葡萄酿酿酒。还能养一些小动物作伴。” “哇哦,我本来还在以为你会说骑山地自行车之类的东西。”黛西怎么也没想到人家一开口就是要买个城堡,这就是有钱人的娱乐吗? “那你呢?”空调好像温度有点低,利亚姆忍不住把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嗯……让我抄袭一下你的主意。在一个安静的街区开个小酒吧怎么样?” “你不是不懂酒吗?”利亚姆笑了一笑。 “我可以雇一个懂的人啊。”黛西认真的盘算了起来,“我就只负责收钱。” “那我可以去你的店里兼职。” “全职总裁,兼职酒保吗?”黛西笑出了声,用手指戳了一下他的胸口,“等酒吧盈了利就换我包养你。” 脑中的幻想让黛西很高兴,她不自觉地傻笑着,没有注意到男人看着她的眼神越加温柔了起来。 Chapter7 桌上的手机疯狂振动起来。 黛西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奥莉维亚的短信提示一条接一条跳了出来。 Olivia: wtf girl Olivia: asdaeafx 对方语无伦次到发乱码,黛西疑惑地回一个?。 Olivia: 你和托斯滕??? 黛西吓了一跳,四处张望是否有人注意到,然后低头回复:?? Olivia: 我刚刚看到你在电梯门口 Olivia: ……和他一起! 黛西拍了一下脑袋,抱怨地叹了口气。 原本她和利亚姆的交流应该严格只限于休息室和她家内,不过依据心情,这个界线也会有所变动。 比如今天,他们甚至一起穿过了走廊,来到了电梯前。 大楼的基础设施很不错,电梯上下花不了多少时间。 利亚姆专注地盯着电梯门上方跳动的数字,眼看就要在这一层停下来,黛西忽然踮起脚尖亲了他侧脸一下。看他一下子耳朵红起来,她快乐得不行。她好喜欢给他点小惊慌的感觉。 没想到还是被人撞见了,而且还是奥莉维亚本人。 呜呜,怎么办啊,让她失望了。 Margarita: ……我可以解释! Olivia: 你不是跟我保证过绝对不乱搞的吗? Margarita: 他……不是我们部门的! Olivia: …… Olivia: 十分钟后在一楼大厅见 黛西到的时候,奥莉维亚已经坐在窗边等她了。 黛西硬着头皮,夹着尾巴过去了。 “对不起。我知道你有理由生我气。”她垂着脑袋,准备挨骂。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奥莉维亚大大咧咧地搂了一下黛西的肩膀,凑到她面前,说道:“我只是觉得有点可怕。” “可怕?” 奥莉维亚怎么说也是个副经理级别的人物,手下管着不少人,但在谈到上司的时候,也露出一丝敬畏的神色。 “我不敢相信,他那样的人能接受……”奥莉维亚顿了一下,“……接受他的女人和其他男人乱搞。” “我现在不见其他男人了。”黛西摇摇头,毫无顾忌地说道:“他给了我很多钱,让我只和他一个人上床。”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那马修怎么办?他你也不见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黛西犹豫了片刻,才说道:“上一次见到他,他说要去欧洲一阵子。况且很快要开学了,他应该没时间理我吧。” “你跟马修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黛西心凉了一下。她不想告诉奥莉维亚所有实情,这样只会让她担心,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你好好和他说清楚,他不是可以随便敷衍的。” “再说吧。”黛西挥了挥手,“反正他不要出现才好。” “难道你更宁愿和托斯滕一起吗?”奥莉维亚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我真不知道这些钱值不值得你这样做。” 黛西不明白,“为什么说得好像很委屈我一样?” “难道不是吗?我都没法忍受和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有那么吓人吗?”黛西歪着头,“他确实比较沉默啦,有时候好像是有点凶,但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奥莉维亚惊讶道,怎么也想不到那位上司能和这个词联系起来。她对黛西眼中的利亚姆产生了好奇,难不成这人还有两副面孔? “有机会你不如来见识一下他在我们面前是什么样子。”奥莉维亚思考了一秒。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了桌上,推到黛西面前,“这份文件帮我复印七份,下午四点送到会议室。”说完她站起身,对黛西眨了一下眼睛。 “诶?!”黛西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可以这样跨部门使唤我啦?!” 来不及了,奥莉维亚已经进电梯了。 —————————— 四点,黛西抱着一堆文件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她敲门进去,本打算寻找奥莉维亚,没想到一下对上了会议室前方正在讲话的男人的眼睛。 正是利亚姆·托斯滕先生本人。 他讲话被打断,似乎对这个员工冒失的行为有些不满。 会议室里的其他人也发现了老板被惹恼了,一时间整个房间气压急剧下降,所有人都憋着大气都不敢出。 黛西靠在墙边瑟瑟发抖,明白了奥莉维亚说的都是真的。会议室空调温度开得很低,但是给她感觉这些冷气都是从总裁先生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么一紧张,黛西手上抱着的资料滑出了文件夹,散落了一地,她这才醒过来似的,赶紧蹲下来边道歉边整理东西。“我……抱歉,我来……送文件。” 利亚姆这才注意到进来的人是谁。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只有奥莉维亚斗胆回头看了托斯滕先生一眼。她惊讶地看到总是十分阴郁吓人的老板,有一瞬间嘴角扯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笨手笨脚的黛西总算把东西收拾完了,她赶紧把资料夹递给奥莉维亚,急忙夺门而出,都没敢看一眼其他的人。 过一会,坐在办公室回复邮件的黛西收到了奥莉维亚的短信。 Olivia: 真是太谢谢你了! Margarita: 跟我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Olivia: 不是文件的事。是托斯滕先生。 Margarita: ???他说了什么吗? Olivia: 不是 Olivia: 笑死了 Olivia: 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那种表情 Olivia: 太精彩了我的天 Olivia: 哎呀我怎么没偷偷拍个照 Olivia: 好想发给其他人看看 黛西捧着手机,也傻笑了一下。 Margarita: 认真工作!奥莉维亚女士 —————————— 下班了,黛西在等电梯。电梯门打开,正巧是托斯滕先生在里面。 今天就是和电梯过不去了。 黛西假装不认识他,按了地面层按钮,背对着他。 “我载你一程?” 他好听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撩得她整个人站直了。 这有点突然。 之前就算越好见面,两个也是各走各的。有时她乘地铁到家之后发现利亚姆已经在楼下等她了。 她没觉得不好,毕竟利亚姆是个有身份的人,被人看到和她在一起难免会引人遐想,也许会给他带来不便。 不过既然奥莉维亚已经发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而且她在这工作的时间所剩无多,很快就要回学校去了,还能怎么样呢? 反正是他先开口邀请的。 黛西欣然接受了。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利亚姆不是每一次来都为了操她。 有时候他好像非常累,甚至没兴趣做那事。黛西缠着他要,他就把她放到床上,细细地舔她,用手指和小玩具操她,直到她高潮到喊停为止。 她爽完了以后,他就回到沙发上看报纸和杂志,甚至有时心血来潮还给她做晚餐。 她隐约觉得利亚姆好像不喜欢回家,但是又不好意思留宿在这,和她挤在小床上。 黛西只是觉得奇怪。难道这个男人付钱给她就为了在她家沙发上看报纸,给她做晚餐?而且难道他家沙发不比她的舒适? 黛西不知道是否能有机会验证一下。 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 —————————— *黛西的网名Margarita,是Daisy的西班牙语形式,一个无聊的语言梗而已hhh Chapter8 夏天过去了。威尔身体康复,复工在即。大学新学期也要开始了。 交接工作提前几天就开始了,没有让最后一天变得匆匆忙忙。黛西坐在办公室小小的一方位置上,得以有些闲暇胡思乱想。 身边的同事,她依然对他们除姓名之外一无所知。她没有和他们相似的外貌以及共通的语言来融入其中。这里是威尔的世界,不是她的。 黛西突然有些情绪化。她从位置上站起来走了出去,做了一件这两月间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她乘电梯上了楼,在托斯滕先生的办公室门前停了下来。 说是门也不太恰当。他的办公室是开放式的,这样的设计仿佛是欢迎任何人来到老板面前与他直接交涉。 黛西在那犹豫了一会,里边的人已经注意到她了。利亚姆身边还有一位青年,他们在谈论着什么。 看到黛西进来,利亚姆愣了一下,切换成英语和青年说道:“我们一会再谈。刘易斯小姐需要一些私人空间,麻烦你了。” 青年没说什么,和黛西礼貌性地颔首示意,走了出去。 黛西坐了下来,紧张地把手插进交迭的腿间。“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利亚姆摇摇头,蓝色眸子盯着她,视线好像要穿透她的身体。“你从来没有工作时间找过我。是需要什么帮助吗?” 别抖了!别抖了!黛西轻轻压住膝盖,在脑中呵斥自己。“没有……今天是我最后一天工作。”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他说话的方式好可怕,像是要她说出点他不知道的事情。黛西被无形的压力推着,有些口不择言:“我只想来跟你说声谢谢。” 在他否定她之前,黛西急急忙忙接下去说道:“托斯滕先生真的很了不起,能让这么多优秀的人聚在一起工作。” “省下客套话吧,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们。” 黛西鼻子一下酸了,一部分是因为害怕,另一部分是因为假面被他轻易戳穿。 “是的,我一点也不遗憾再也见不到他们……只是……只是……”眼泪掉了一颗在衣服上,“……想到见不到你,我就好难过。” 对面的男人身上的气场被她的眼泪软和了下来,好歹把他从上司托斯滕先生变成了会给她拥抱的利亚姆。 “过来。”他示意了一下。 黛西走到他身边。他站起来,巨大的身型一下子压制过她。他抱了她一下,捧起她的脸,拭去眼泪。 “怎么就不见我了?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黛西一下就振作起来了,眼睛闪闪发光。“你是说……即使我不在这工作了,依然可以和你见面吗?” 利亚姆忍不住伸出手整理了一下她蹭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当然,你好好上学,不要担心钱的事。” 黛西又失落了,觉得有点丢脸。原来自己的情感外露,在他眼里不过是害怕饭票跑了而已。 黛西。唉。永远学不到教训。不要每次随便有什么人对你态度好一点,你就表现得像条缺爱的狗一样好吗? 黛西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整理好自己,“我回去工作了!”她转身。 “等一下。” 黛西回头。 “下班等我。” “嗯?” “我带你去吃饭。” “嗯?” “请拜托告诉我你没有别的安排,那家餐厅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所以你提前半个月就计划好了?在最后一天带我去吃大餐?” “嗯。本想给你个惊喜。” 黛西快速亲了一下的脸颊。 “下班见啦,托斯滕先生!” —————————— 纽约有千百万家餐厅,其中不乏赫赫有名的意大利菜。可是黛西没想到,他们偏偏来到了La Treccola。 黛西并不是对La Treccola的料理有意见,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的格调和价位令她这种穷学生望而却步。 问题根本不是食物……而是…… 黛西尝了一口意面,舌尖感受到的熟悉味道让她无法安心。她放下叉子拿起高脚杯,喝了一大口红酒,差点呛到自己。 她一晚上的反常都让桌子对面的男人看在了眼里。利亚姆正打算开口问问她怎么了,穿着礼服的侍者端着托盘停在了他们桌边。 “不是说提拉米苏已经没有了吗?”利亚姆看着放到桌上的装甜点的碟子,问道。 “主厨先生特意让人驱车去布鲁克林的分店取来的。”侍者说道。 “噢,是这样吗?请一定替我好好感谢Caputo先生。”虽然利亚姆很喜欢这里的提拉米苏,但也没有觉得值得主厨如此大费周章。 没想到黛西脸上乌云一片,“请拿走。” 利亚姆震惊地看着她。 “他这样虚情假意,让我恶心。请拿走吧。”黛西又补充了一句。 眼睁睁看着来之不易的甜点又被侍者端走了,利亚姆眼神都变可怜了。“黛西……?” 黛西揉着太阳穴,低下头,“对不起,我有点 不舒服。” 利亚姆手掌覆住她放在餐桌上的另一只手,“你想聊聊吗?” 这时,一个穿着主厨制服的男人来到了他们桌前,端着的还是那两块甜点。 来自意大利的尼可罗·卡普多(Nicolò Caputo)主厨高大帅气,一头深色卷发,罗马雕塑一样的五官,嘴角挂着地中海阳光般的微笑。 他把甜点放在桌子中心的空位上,轻松地与两位客人打招呼。 他面向黛西,笑了笑:“黛西。” 然后转向利亚姆:“托斯滕先生。” 利亚姆皱了皱眉。 他继续说道:“对今天的菜品可满意?” 利亚姆还能保持着一点风度:“一切都很好。” 尼可罗微微点头,“黛西,恳请你收下这份微不足道的心意。” 黛西没有说话。 他继续道:“我不希望我对你的热情冒犯了我最喜欢的客人,就这样吧,祝你们用餐愉快。” 两块提拉米苏躺在盘子正中央。它们的味道再也不会和从前一样了。 ———————— 他们像往常的周末夜晚一样,回到了黛西的小公寓里。 他们做了爱。这本不在计划之中,但是黛西很热情,似乎想用性爱模糊他充满疑问的脑海,却是欲盖弥彰。 “尼可罗也是你的情人?” 利亚姆躺在她身边,空虚感笼罩着他。 “我不再见他了。” “据我所知,他已经结婚了。” “我知道……不,那时候我不知道。该死的意大利人。该死的。去他的甜言蜜语,去他的卷发,去他的微笑。” “听起来你对他是真情实意。” “这是我的诅咒。” “你指的是什么?” “总在追寻得不到的爱。” 说到这里,黛西感觉心被揪了一下,意识到这又是另一段很苦的情路的开头。每一次都是这样开始的。他们总给她被爱的错觉,然后她就会毫不犹豫陷进去。 利亚姆。他就在她身边,四肢互相缠绕在一起。可他又那么远。她害怕了起来,如果被他发现她的感觉,她就会像失去每一个人一样失去他。 “托斯滕先生不要再问东问西的啦!”黛西泄愤般地推了一下他的手臂,忧郁道。 利亚姆很失落。每一次他好像找到能更加靠近她的方式,她就会把他推得更远一点。果然被爱到底还是他这样的人不该想的奢求罢了。 —————— (虽然没人看但是还有在写(o^^o) (o^^o)那就相逢即是缘吧) Chapter9 新的一天,黛西重新踏进校园。她穿过教学楼前巨大的圆形广场,往前每一步,夏日回忆就退去一点。托斯滕大厦好像只是一场梦,面前古老的教学楼才是她的现实。 可是,即使是在她的真实世界里,她也不过是个失败者罢了。 黛西把一枚硬币塞进贩卖机,脑中预演着走进教室的样子。挺胸抬头,不要焦虑。最好热情一点,这样大家才不会觉得她是个怪人。矿泉水哐当一声掉下出货口。黛西后退一步,没想到一脚踩上了身后人锃亮的皮鞋。 “啊,对不起!真的很抱歉。”黛西惊慌转身,脑袋与贩卖机撞出一声巨响。 那人皱皱眉,弯腰取出水,递给她。“假期太放纵了,还没回过神?” 黛西一手揉着脑袋,另一手接过矿泉水。她碰到了他的手,和瓶身一样冰凉。 “梅尔教授。”她仰起头,憋出一句:“早上好。” 梅尔教授几乎和那些北欧人一样高。他背着阳光,脸部的阴影勾出坚毅而不近人情的轮廓,像一幅后现代的黑白摄影作品。 他走近贩卖机,也丢了一枚硬币进去,取走了自己的水,转身向走廊尽头的教室走去。 黛西跟了上去。 “梅尔教授,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他突然停下脚步,黛西差点又撞到他身上,“是为弄脏我的鞋子?”他转身,“……还是为利亚姆·托斯滕?” 黛西呼吸一滞。果然,没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他总是牢牢掌控一切、掌控着她,这让她厌烦又害怕。眼看上课时间将近,走廊另一端传来学生上楼的脚步声。她突然起了坏心,向前一步,揪住他领结往下一拉,同时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他猛地推开她,退开一步,是下意识的举动。 “不要在学校里!”他严声警告。 “我以为你会为我感到骄傲呢,梅尔教授。”她看着他,语气无辜,眼神带着挑衅。 他看了一眼走廊尽头,肩膀起伏着,好像在努力压抑被她挑起的情绪。脚步声更近了。他突然扑向她,把她推进了身后门半掩着的空教室。黛西的后腰撞上了课桌,自动关合的门在这一刻回到原位。她从门上的小窗看到有几个人影走过,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她被受人尊敬的马修·梅尔教授按在了课桌上。他的手掌环在她脖子上,慢慢地施加力量,把空气从她肺部一点点挤出来。 “Matt……不要……” 黛西曾经想过自己可能总有一天会死在他手上。她接受。她甚至不会呼救。马修·梅尔那么喜欢她,应该舍不得让她死得很疼。她堕于黑暗之中太久了,只有马修能够懂她。 不……现在好像不一样了。她缺氧的脑中闪过利亚姆看着她的样子,就好像裂缝中洒进了一线阳光。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不!放开我——” 制约着她的那只手松开了,她的身体一下子滑落在了地上。 “黛西!”马修·梅尔一瞬间清醒过来了。他眼中暴怒的情绪褪去,只剩下迷茫。他扶她起来,抱着她,抚摸她。“你知道,我不会真的伤害你的。” “我要去上课了,教授。”黛西默默拨开他的胳膊,转身捋平他阿玛尼西装外套上的皱褶,整理好他歪掉的领结。气氛异常宁静。两个人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暴风雨似乎在一瞬之间就被安抚,刚刚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错觉。 “408教室。你先过去吧。”梅尔教授靠在课桌边上。 黛西有点惊讶,“是你的课?” “《中世纪文学入门》,你觉得有谁更适合授这门课?” “哪有?我们本科生何德何能,能让梅尔教授来上这种入门课程?系主任到底做了什么才请得动你啊?” “她没有做什么。”马修盯着她,拉起她的手吻了一下手背,“我来上这门课,理由很简单,也很充分。” “你就想要多点机会折磨我。”黛西笑着说,抽出了手。 “Goodbye,my Beatrice。” —————————— 黛西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她把笔记本和各种笔摊在桌上,和其他人一起等待教授到来。 在这个位置,碰巧能听到前几排同学的闲聊。他们叁叁两两各聊各的,但黛西可以分辨出,其中很大部分话题和马修·梅尔教授有关。 黛西万分感慨。曾经她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都为梅尔教授的年轻有为和优雅风度而着迷。可是只有她。只有她走近了他见不得光的那一面。 教授终于走了进来,为自己迟到了五分钟而道歉。 为了破冰,梅尔教授提了一个自认为很合适的问题:“你们对哪位中世纪作家印象深刻?” 有个男生马上喊了一声:“威廉·莎士比亚!” 黛西在脑海中“oh no”了一下。 教授努力保持表情正常:“莎士比亚的年代要晚一些。” “西塞罗!” “……可能又太早了。” “希波克拉底!” “……不是中世纪人,也不是作家。” 黛西几乎要把头埋到桌底,才忍着不笑出来。她太懂他的那些微表情。他现在一定难受死了,还得努力微笑。 “看看有没有人能解救解救我们……”他拿起名单看了一会,开口道:“刘易斯小姐?” 黛西吓了一跳,一下站起来,笔滚到了地上。 “你能列举一个吗?” 黛西眨眨眼。“但丁·阿利吉耶里?我知道梅尔教授对他很有研究。” “多谢了。请坐吧。”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由但丁切入正题,介绍这门课程。 黛西坐得正正的。无论她见过马修多少样子,她依然会为他分享高深的知识时光彩照人的样子而目眩神迷。博学,本身就是一种性感。 —————————— 下午黛西没有课。现在的她不需要赶去做兼职了,就蹦蹦跳跳地去了图书馆。 开心的心情没有持续太久。在黛西发现教授布置的阅读任务涉及许多拉丁语以及晦涩难懂的学术专着的时候,她心情一下子就垮了。 硬着头皮读了下去,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好几个小时。她才想起来忘记吃午饭。她又累又饿,脑子转不动,视线也模糊了。 黛西抓着手机,跑到图书馆门口打电话哭诉。 “托斯滕先生呜呜呜——” 此时利亚姆正在和合作公司开会。他本来不该接电话的,但看到屏幕上黛西的名字,他还是和其他人道了歉出来接听了。 “发生什么事了?” “你给我打一百万吧,我不想努力了——” 利亚姆听她咕咕叽叽的抱怨,竟觉得十分可爱。他很高兴黛西愿意跟他分享生活的琐碎。于是他拿出耐心,像哄小孩一般:“黛西不会被这点困难打倒的,对吗?你在图书馆?好好。你认真学习,实在太累了就休息。我下班马上去接你。” 挂掉电话,黛西感到舒服多了。很多时候即使只是口头上发泄几句,也会让心情好得多。 而且想到马上可以见到他,内心就充满了期待呢。 黛西坐回座位没半个小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是Uber Eats。下楼发现是利亚姆给她点了热拿铁和蛋糕。 饥肠辘辘的她就直接坐在图书馆门口台阶上吃起了东西。托斯滕先生是不是真的很爱甜品啊?他选的点心总是那么好吃…… 吃着吃着,黛西从纸袋底里掏出了一张纸条。是这一单的账单。她拿手上随便扫了一眼,被总计48美元吓到了。 这什么东西做的怎么能这么贵啊!?再好吃也不能吧?? 黛西仰天长叹,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抹了抹嘴,把垃圾塞进垃圾桶里,赶紧跑回图书馆里。 大概是一种吃人嘴软的心态:一下子吃了人家近50美元的下午茶,感觉不好好学习就像是犯罪一样了。 ——好像根本就忘记了刚刚是谁给人打电话一开口就要一百万的。 Chapter10 手机屏幕亮起,是黛西发来的图书馆定位。 利亚姆刚结束一个累人的会议。对于他来说,没有哪个会议是轻松的。 如果是斯特凡在这里,他会怎么做?利亚姆自问。每一次走进会议室之前,他都会闭上眼,设想哥哥可能会有的一举一动。他扮演另一个人扮演了太久了,他真正的人生则被遗落在了过去。 利亚姆回到了他办公室的长沙发上。准确说,是曾经是斯特凡的办公室,一切都没有变动。他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沙发也是在欧洲定制运过来的。 和失眠症缠斗的这些年,利亚姆摸索到了一些能快速恢复元气的方法。比如他总会在完成重要的事情之后睡上个几分钟。 他设好一个15分钟倒计时闹钟,把手机丢一边,闭上了眼睛。 ——————————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离托斯滕打进第一个球还有一小时十二分钟。离托斯滕受伤下场还有一小时叁十八分钟。 这是两所声名显赫的大学之间的对决,一场万众期待的比赛。时间还早,就有球迷从四面八方赶来,陆续进球场等待。 更衣室里,利亚姆换上了蓝白色的球衣。他坐在长凳上,拿过了球鞋。 他的队友站在窗边,用浓重南方口音说道:“嘿,要下雨了。” 利亚姆系紧了鞋带,抬头看向室外。窗户就像一个画框一样,框着飘得低低的黑云。 “你看起来很担忧。” “嗯。”他站起来,“但不是因为雨。” “我当然不怀疑你会被坏天气吓倒,维京硬汉。”他看了眼门口,突然不说话了。 利亚姆随着沉默的视线望去,有一个男人站在更衣室门口。 那人自行走了进来。他穿着整齐讲究的叁件套西装,不难看出和利亚姆长相有几分相似。 利亚姆站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餐会取消了吗?” “没,照常进行。只是我更想来支持一下我的弟弟。” “你不怕老爹生气了?哦……等等,我明白了。是他叫你来的?” “我帮你把正装拿过来了,这样你比赛结束后就能赶上餐会。” “不,我不去,我不属于那里。难道你和爸爸就不能偶尔一次真心实意为我所爱的事感到高兴吗?!” “我是一向为你骄傲的,你不需要怀疑。你比我聪明多了,你能做得比我更好……只要你愿意。我很清楚这一点,父亲也是。” “别说傻话了,斯特凡。他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儿子,我永远不可能让他满意。” - “托斯滕?”队友提醒了一声,“该集合了。” - 比赛开始了。 利亚姆跳起,接到了球。对手如野兽一般从四面八方冲来。他精神高度集中,一瞬间判断了形势。他一个后退,迎面而来的对手扑空倒在了地上,这一刻他毫不犹豫地跳起,越过地上的人,闪过四周扑来的对手,冲向对方球场。他跑起来就像一头健壮的猎豹。有好几股力量在扯他的衣服,他的小腿,但他抛下了一切,脑中一片空白。 达阵得分,利亚姆·托斯滕! 观众席上爆发出欢呼声。 一路冲刺至球场边缘,才克服了惯性停了下来。他抱着球,回头望向球场,所有人都在为他欢呼。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在人群中寻找兄长的身影,视线被头盔里的水模糊。 下雨了。身边的队友喊道。 比赛继续。 现实世界,没有人能永远做英雄。 有人撞了他一下,他滑倒在地,头盔飞了出去。 一阵剧痛。 他仰面躺在地上。雨水落在他脸上,与汗水和泪水混在了一起。他记得球场刺眼的灯光,以及一个遥远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 ——“利亚姆!” 他惊醒过来,重重地喘气。 都怪他。都是他的错。如果他肯听父亲的话,也许大家现在都还好好的…… 停。不要想下去了。玛丽安是怎么说的来着?深呼吸,呼吸…… 手机又响了一遍。他按掉闹钟,发现比预定的时间多睡了半小时。 “你没事吧?”来唤醒他的是助理,“我没想打扰你休息,但是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利亚姆呼吸渐渐平缓,回到了现实世界:他冷冰冰的办公室。 “没事,米科尔,谢谢你叫醒我。” “需要我帮你约一下玛丽安吗?” “现在你的工作重心得放在公司的事情上,我的私事交给我自己就好。” 米科尔回了他的办公室。利亚姆在手机上编写起了邮件,发给一个叫玛丽安的人:我需要和你谈谈。 —————————— 自从大学毕业后,利亚姆就再也没有回到过校园。再次回到这里,他只觉有些恍如隔世。 最好的那个利亚姆·托斯滕已经永远留在了这里。现在的他,既没有成为职业球员,也没有跟着乐团到世界巡演。甚至不是一个会被爱的人。 走在校园的道路上,他被一种从内心深处燃起的力量支配着、牵引着。双腿依然记得走过千百遍的路线,教学楼、咖啡厅,一路到图书馆。跨越了十五年的时间,他仿佛与二十四岁的自己擦肩而过。 在图书馆门口,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我在图书馆五楼卫生间,你能进来一下吗? 担心是她遇到了麻烦,他一句也没有多问,进了门,乘电梯上了五楼。他绕过几个弯,停在一个门上挂着「维修中」牌子的卫生间前。 五楼没有开放的自习室,显得冷冷清清。利亚姆还是压低了声音,轻敲叁下门,“黛西?你在这吗?” 隔着门传来一声闷闷的:“进来!” 他进门,关门。卫生间内昏暗漆黑,没有异味,没有漏水。或许唯一亟待修好的东西是灯。 ——或许还有那个躲在最里面隔间瑟瑟发抖的女孩。 “黛西?”他出声询问。 他看不清她,但他知道她很不好。 她扑在他身上,去吻他的嘴唇。她的身体火热,焦急,像被闷在欲望里。 “我要你操我,马上。” 一阵拉扯,不知是谁的衣服被解开了,又是谁的裤子被剥下了。 “我们先回家好吗?” 阴茎已经挺立起来了,被她握在手中,滚烫如铁。他怎么还说得出这种话? “没有在这种地方做过?” “我很老派。” “哦?我不信。你明明喜欢我肮脏的小把戏,对吗?” “你有所不知。”……我只是喜欢你。 “那就展现给我看看啊。” 她转过身。内裤连带着外裤被脱下。她感觉到男人坚硬的胸膛贴在了她的背脊上。她的左腿被抬起,脚踩在了马桶盖上。温热潮湿的花穴暴露在空气中,期待地一缩一缩。 他灼热的柱身贴了上来,沾了她渗出的体液,在她腿间不紧不慢地摩擦着,每一次来回都挤得更进去一些,但是就不插入。 “先生!你在搞什么?!”黛西带着哭腔抱怨着。 “我不想你受伤。”他知道与她的力量差距,每一次都担心太过忘情伤到她。 “我没有那么娇贵。我想要你撕碎我,快点,托斯滕先生!” 她一喊他的名字,他就没克制住,挺身将一插到底。 她小小地惊叫了一声,被他捂住了嘴。“小声点。” 她假装配合地点点头。他挪开手去扶她的臀部,用力冲刺起来。没想到她却故意大声呻吟了起来。 “Yes daddy,你好棒!干得我好舒服!” 她嘴又被捂住了。 “你干什么?” “不刺激吗,先生?” 说实话,真的刺激死了。 “你以后还想回到这里学习的对吧?” “哎呀,你不是总裁先生吗?你把图书馆给我买下来,把他们都赶出去嘛。” 她兴奋地扭扭屁股。花穴里面还夹着他的一部分,她的动作差点让他失去理智。 “校图书馆是公共设施,哪能说买就买?”他按住她的腰,轻敲了一下她脑袋,“少看奇怪的小说。” 她咯咯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奇怪的小说’里这么写?啊哈,你该不会也看了?” “我才没有看。”他一阵羞愤,把她按墙上一通猛插,终于让她说不出话来了。 空荡荡的卫生间回荡着肉体碰撞的啪啪声。她感觉整个人重心都落在他的鸡巴上了,每一次冲撞都那么深,又摩擦在她体内的敏感点上。她无助地蹬了蹬腿,高潮了。 他感觉到她体内规律的收缩,知道她来了,但是他没有停下来,反而拿出冲刺般的决心,加快了节奏。 黛西从来没有体验过这般无法收场的快感。他总是知道该怎么做,无须她开口命令。她只觉得下腹和阴蒂酸爽,腿抖得不像她自己的了。相隔不到一分钟,她又高潮了一次。他拔了出来,一股清水跟着喷了出来,把地板弄得潮湿一片。 她眼里没了神,嘴巴半张着,大口喘着气。利亚姆将她抱得更紧,捏着她下巴要掰过她脸和她接吻。没想到手上也摸到了一片水。 “黛西……为什么?怎么了?” 年长的男人安慰起人还是笨手笨脚的,他顾不上自己还硬着,赶紧抽了边上的纸给她擦眼泪。 没想到泪约擦越多,黛西就这样抱着他的手臂大哭了起来。 “哭吧,不管是为什么。哭出来也许会好点。”他轻轻拍打她。 等黛西哭完平静下来了,利亚姆帮她穿好衣服,牵着她出了卫生间。他知道现在她肯定不想遇见任何人,就带她走了消防通道,下楼梯出了图书馆。 他们回到了车上。 “黛西,你还好吗?” 黛西点点头,没有看他。 “我明白精神崩溃是什么,黛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和你做爱,是因为我很喜欢,也很享受。但是我感觉到性爱对于你不是这样的。你在被它控制着。” “我不知道,利亚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我希望能够帮上忙。你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黛西犹豫道,“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能力相信别人。” 没想到他竟然不生气。“没关系。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玛丽安,我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黛西不太了解这是什么概念。 “不用太在意,就是和她聊聊天。她是专业的,你可以相信她。” 黛西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角是微微下垂的,看起来总是特别真诚。 “好。”她点点头。 利亚姆启动了车子。 黛西本来想放点音乐,没想到蓝牙默认连接着利亚姆的手机,自动播放了起了他上一次听的东西。 “黑手党恶魔的小情人?”黛西念出那本有声书的标题,忍不住笑出声评论道:“没想到你喜欢黑道题材啊托斯滕先生。” 利亚姆尴尬到想要松开方向盘立刻跳窗逃跑,但最后他还是稳住了。“我都说了我没看。我是用听的。” —————————— 黛西:男人几把硬,嘴更硬 哼。 —————————— 上周看了《无罪之最》(超好看der!) 里面主角夫妇和这篇里面角色有重名哈哈 感觉都快被带跑了(′?ω?`) Chapter11Therapy 隔着一张咖啡桌,对面坐着一个中年女人。“我叫玛丽安,请不要拘束。你喜欢咖啡还是茶?”她态度和蔼可亲。 当然了。黛西不厚道地想,如果我每小时收入几百美金,我也会对每个生物充满无限耐心。 毕竟黛西才过了几天不需要在临期特价区买食物的日子,她忍不住在心里换算:在这里一分钟等价于她的几顿饭。但她不好抱怨什么,出钱的人又不是她。 黛西毫不怀疑,就算她拒绝了利亚姆的安排,他也不会勉强她。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傻的sugar daddy了。他几乎不要求她做任何事,甚至比她遇见过的大部分人还要尊重她。这像是一个拥有大公司的商人会做出的事吗?就算他是个好人,且无所谓这点钱,可怎么就轮得上她呢?这超出了黛西的认知范围。 黛西换了一个坐姿。得到了玛丽安的首肯后,她弯下腰抽开了鞋带,把运动鞋脱在厚软的地毯上,然后抱着膝缩到了沙发一角。 玛丽安的办公室位于摩天大楼的32层,从这里俯瞰见的曼哈顿上西区,美得令黛西一时失了话语。她来到纽约几年,如此景致是第一次见。窗户外不是别家的窗,也不是阴冷潮湿的后巷,而是只属于纽约富人的天空,大城市中普通人的生存和挣扎,在这个角度看也变得那么渺小。 “和我谈谈你自己吧。别太紧张,这不是什么面试。”玛丽安的话把黛西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嗯……我该从哪说起?” “或许从源头开始?” “源头?” “你和父母关系如何?” “噢,对,永远都是家里的那点破事,不是吗?就像弗洛伊德说的那样。” “确实,没有人逃得开家庭的影响。相信我,每个最后来到这里的人,关于这个问题都很有得讲。” “包括你也是吗,医生?” “当然。”玛丽安眨了眨眼。 “好吧,那么……” —————————— 如你所见,医生,我不是白人。准确说,我母亲是中国人。我的姓氏不是来自我生父,而是我的继父托马斯·刘易斯先生。我不知道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是谁,但我妈妈一定很恨他。因为……她也不喜欢我。 我们一家住在很小很小的镇上,在森林公园的山脚下。那里就几百户人,谁都认识谁,前几年才通的互联网。哎,我很久没回去了,不过估计跟我离开时候比没有任何变化。 我妈妈不是镇上的人。她十七岁的时候挺着大肚子离家出走,在公路边生下的我。自我有记忆起我们就居无定所,妈妈为了养活我们两个,什么工都做过。她总把我带在身边,因为没有余钱来请人照看我。 我们几乎没有分开过。除了那一天,她破天荒地带我去了便利店,买了很多我一直吵着要吃的糖,把我唯一的一件衣服外套口袋塞得满满的。她让我在门口等着,她去打个电话。这通电话从日上叁竿打到夕阳西斜,我把糖都快吃完了,彩色糖纸扔得满地都是,被风刮得绕着我腿打转。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回来了。我记得她满脸泪痕,蹲在我面前,一个劲地说对不起。还好我留了最后一颗糖给她。 很多年后我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原来那天她本想狠心不回来了的。别在意,医生,我真没觉得这件事有给我多大的影响。我能理解她,一个亚洲女人拖着一个混血女儿,在美国南方荒郊野外生存有多艰难。 就是我再也不吃那个牌子的糖了。 我们还是一直在一起,向着南方而去。我问,南边到底有什么呀? 我妈说,应该是墨西哥吧。 我问她说,我们要去墨西哥生活吗?只听着这个名字,我就喜欢上了那个陌生的土地。 我妈说,不行啊,那里的人不说英语,没办法交流的。 我问,他们说什么话? 我妈说,好像是西班牙语。 我说,那我会学会西班牙语的! 我们沿着我出生的洲际公路继续往南,来到了小镇上。那年我八岁。就是在这里,我妈遇见了托马斯。于是我们定居了下来,我被送去了学校,结束了流浪的野孩子生活。 我十岁那年,我妈嫁给了托马斯。还记得我有说过我妈不喜欢我吗?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这一年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我的弟弟们。然后,我才作为旁观者见识了母爱是什么样子。也是那一年,我第一次和我的外祖父母见面。我的母亲终于和她的父母和解了,大概是我两个弟弟的功劳。 无论如何,和我没关系,我是家里的隐形人。还好托马斯对我挺不错的。他唯一的毛病就是爱喝酒,不过他是个安静的酒鬼,喝醉了就倒头睡觉,从来不闹事。其实,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来纽约。 我妈从来没有计划让我上大学。家里一直挺困难的,但是我妈是个典型的中国人,再难也能抠出点钱存下来。我妈托人在镇上新建的百货公司给我留了个职位,等我高中一毕业就可以有工作干。 申请季,同学们都在谈论心仪的大学,但是与我无关。一天妈妈去学校接弟弟们,托马斯单独和我说,我也应该去试着申请一下。 我说,我们都知道不可能。 托马斯说,你成绩挺好的,不试试总觉得可惜。无论结果如何,把递交申请作为人生一个节点也不错。 我觉得很有道理。反正没打算真的去,我就把我的人生经历添油加醋地写进了申请中,展望了一下上大学的可能美好未来。就这样扔着没去管了。 结果……结果我为什么还是到这里来了呢?那……那是因为一段小插曲…… —————————— 黛西说到这里,哽咽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胸口,留下一块深色水痕。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还好没有弄到看起来很贵的沙发上。 玛丽安递过了纸巾,“没关系的,我知道这很不容易。如果你没有准备好面对,那就先到此为止吧。” 焦虑无力。黛西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伴随着她并不想要的欲望。和痛苦结伴而行的性欲,已经破坏掉了她对于性爱和亲密关系的美好感受。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医生,为什么我总是想做爱?” “你的意思是,性瘾?” “也许是吧。反正,我不快乐。我感觉到它在蚕食我,让我再也无法正常与人相处,特别是异性。” “黛西……我们接下来的话题可能会触动到你最难过的地方,你真的可以承受吗?” “我想……我准备好了。” “你曾受过任何形式的性侵犯吗,黛西?” 黛西愣住了。她垂下眼睫,皱起眉头,呼吸变得短促。仿佛回忆起了什么。 Chapter12Incipitvitanova 过了很久,黛西才抬起头,仿佛刚在回忆中经历了一番痛苦挣扎。最后,她还是说:“没有。我……是自愿的。” 玛丽安若有所思,“但是这个问题让你想到了某些具体的经历,对吗?” 黛西没有回答。她坐直身子,摸了摸手臂,犹豫了半天,问道:“你们……是不是会为病人保守秘密?” “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你放心吧。” “我是说,什么都会保密吗?假如……假如有个杀人犯,在这里告诉你他刚刚杀了人,你也会为他保密吗?” “理论上是这样的。”玛丽安面色如常,继续解释道:“我们不可以主动泄露病人信息,除非司法机构携完整手续来调取档案。” 黛西靠回沙发上。那个秘密在心里埋藏太久,发酵得她自己都弄不清事情的原貌了。 “我觉得……我可能……害死了一个人。”黛西挤出了这句话。 训练有素的玛丽安,露出了今天第一个吃惊的表情。 —————————— 大学新生报到的那天,黛西只身一人到达了学校。 她自小就大大咧咧的,跟着开清洁公司的姨妈打工,镇上不少人都认识她,给了她一种混得挺开的错觉。离开舒适的小地方到这里,她不知怎么的就失去了与人交流的能力,更别说她还揣着一颗破碎的心,打不起精神面对新生活。 她一个人带着个小小的箱子到了学生宿舍,周围好不热闹,处处都是被全家一齐送来的新生。她凭着点机智找到了文学系的大楼,系里在一楼的大礼堂开Orientation大会,现场来了不少或是帮忙或是凑热闹的高年级生。 坐在黛西身边的女生很激动。她是大叁学生,非常自来熟。她拉着黛西说,“系主任安排梅尔教授来演讲,一定是有心的!” 黛西眯起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她拍拍黛西的胳膊,神采飞扬,“等等你就知道了。” 一个男人快步走了上台,喧闹的礼堂插进片刻的安静。坐在前排的黛西最直接地受到了冲击,没克制住一句发自内心的赞美:“卧槽,他好帅。” 后面有人笑了出来。讲台上的男人看了过来,她羞愧地低头下盯自己的膝盖。 梅尔教授开始了他的讲话,声音悦耳动听。 旁边的女生凑过来和黛西说悄悄话:“对吧?对吧?!”骄傲的语气,就好像教授是她的人。 当然,更准确地说是她所在的文学系的人。一个英俊且优秀的教授,是文学系学生身份认同的一部分。一代代天真无知的学子们涌进来,都想拥有他,或是成为他。 黛西算是明白了,这梅尔教授大概是系里的门面,没有谁比他更符合人们对文学系的幻想了。 她没有认真听演讲,手撑着脑袋仰起头,盯着他那地中海人种特有的完美下颌线条。往下,脖子也很优美,被正经的衬衫领环绕,系上了领结。她好笑地想,这大概是没有哪只吸血鬼能够拒绝的脖颈。 他手上拿着一份演讲稿,被她发现那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几乎能透光,仅在最上方写了一行字,其余是空白一片——他根本没有准备稿子,却在这侃侃而谈。不知是才华足够支撑一场即兴演讲,还是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Orientation结束以后,黛西趁机拉住了隔壁的女生,问了她名字。 她叫莫妮卡,来自法语语言文学。她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带你到处转转吧。 这一转就转到了天黑,还稀里糊涂地被塞进一辆车,莫名其妙地来到了一个派对上。派对是由兄弟会举办的,在一栋带泳池的house里面。这里有好多人,好吵的音乐,还有一些不太合法的勾当。 当时黛西对这些人的德行还一无所知。她紧紧跟着莫妮卡,怕一走散就会被未知的世界吞噬。莫妮卡把她领到屋子中央的几个白人男孩面前,把她介绍给了他们。他们是派对的举办人,的确年轻帅气,惹女孩子的注意。但是他们看黛西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就好像她是什么新鲜的物件。 一个很强壮的金发男生靠过来,近得让黛西不自觉后退。他拿了杯饮料给她,她拒绝了,“我还没有到饮酒年龄。” “开什么玩笑,这里有几个人真的满21岁啦?” “你是哪里人?”另一个男生插进来问道。 黛西越来越紧张了。莫妮卡哪里去了?她回答了小镇所在的那个州的名字。 他们好像不满意,嬉笑道:“南方人?但你看起来像中国人啊。” 我的外公外婆是中国人,我妈也是中国人,但她有叁十多年没回去了。而我一次也没去过那片土地。 黛西在心里想了一遍,但她觉得没必要和这些人解释。她想起了在历史书上见过的图画,印第安人被铁链拴着带到白人的世界,被放在广场中央和其他珍奇野兽一起展览。 黛西的长相有些异族,又有点白人特征,让他们有些困惑,不知道该拿出哪一套态度对她。他们之间默默交换了一下眼神,好像决定了,管她是什么人,归根到底她也是个妞。 黛西想逃。那杯饮料已经快举到她嘴边了。如果这是在老家,她一定推开他们跑掉。但如今她现人在纽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不知道如何反抗。 就一小口,他们会放过我的吧。这么想着,她低头抿了一口颜色奇怪的饮料,甜腻得要命。这到底是什么,真的是酒吗?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那个深色卷发男孩突然上前一步夺过了杯子,随手放在了一边的柜子上。他牵起黛西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后面传来其他男生起哄的声音。 在院子的草坪上,男孩停了下来,巧克力色的眼睛看着她,说道:“我叫Luis。” 黛西很想感谢他救了自己,但是她头晕得说不出话,小腿好像失去了知觉,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那是黛西尚未学到的一课:最坏的人总是躲在一旁,等待着他最好的机会。 黛西开始堕入深渊的那一天,另一个人则刚刚寻找到了一丝救赎的希望。 马修·梅尔教授结束了新生大会上的演讲,回到了办公室,把那张几乎空白的A4纸扔到了桌上。他厌恶透了这一切。每一年都要来一次,就像动物表演一样。如今没有多少人关心学术。系主任也是被逼无奈,用这种方式才能引起人一点点对于知识的兴趣。 不过这一次…… 他陷入扶手椅中,扯开了领结,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纽扣。他不断摸着自己的脖子,仿佛这样能安抚那突突跳着的血管。 不,不可能。 他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人能够一眼夺走他的灵魂。他又无比欣喜,就好像他的信仰被证实成真。虔诚的忏悔和祷告,终于被神听见了。 他坐直身体,拿过一只铅笔,扯过那张纸,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写下了一句话: Ecce deus fortior me, qui veniens dominabitur michi. * 仿佛宿命一般。在他灵魂受到震撼之后第九周,他又遇见了她。 —————— *拉丁语:看哪,一位比我更加强大的神正在来临并将主宰我! 这句话来自但丁的《新生》,内容是他对贝阿特丽彩(Beatrice)的痴恋。在这部作品中,数字9是特别重要的元素,从头到尾贯穿(比如,但丁第一次遇见贝阿特丽彩并且爱上他那年是9岁,第二次见到她则又相隔了9年,等等。)之后但丁写作《神曲》,也选取了贝阿特丽彩作为他前往天堂的引路人。 这一段描写的是但丁初遇贝阿特丽彩并且爱上她时心灵所受的震撼。整段话为: 刹那间,我心房最深处的生命之灵便开始剧烈地颤抖,连身体中最细微的脉管都在不可思议地战栗,它如是说:“看哪,一位比我更加强大的神正在来临并将主宰我!”(石绘,李海鹏译) —————— 另外提一句,女生在外面真的要小心别人给的酒呀(′?ω?特别是味道很甜的那种,鬼知道里面加了什么(有居心不良人会在高度酒精里面加提神的东西和很多很多甜的东西,喝起来就是甜味,等身体反应过来就已经断片了(好可怕的(′?ω?`) Chapter13Paradiso 关于Paradiso,有人评价说是个上流的酒吧。 通常人们不会把这两个词搭配在一起,但拿来形容Paradiso倒是相当准确。上流之人难免也有下流欲望,Paradiso便是他们会去的地方。来这里的客人是全纽约最注重隐私的那些人。酒吧只接受熟客带新客,如果没有人引荐,你连门在哪里也不会知道。 老板M先生是个神秘的家伙,没有谁见过他的真面目,可他好像又无处不在。酒吧任何角落发生的事都逃不过他的眼,客人的需求和问题总能迅速得到解决。 M先生本人并不精于社交,甚至不喜热闹。每一天晚上,在酒吧最高处的办公室qu,M先生透过巨大的单向玻璃墙往下望去,默默观察着发生的一切。他极少亲自出面,酒吧的安保团队训练有素,足够应付大多数问题。 偶尔也会有令他忍不住干预的场面,就像此刻,M先生被吧台边上的一群人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群富家子弟,其间显然有一个领头人物。他看上去比其他人沉稳,举手投足间却有一丝神经质。M先生对他有些印象,应该是最近N大里那个有些嚣张的小药头。据说他家境不错,父母是上流圈子有些名号的人物。他和毒品打交道肯定不是因为缺钱,多半是为了寻求刺激和关注。M先生了解他这种人,迟早会惹出点他自己无法应付的事来,要么害死几个人,要么——如果老天有眼——害死他自己。 这些迷茫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在酒里加了什么,又在黑暗处吸食了什么,都还不足以让M先生在意,直到那个领头的小子与一个女孩纠缠到了一起。他们俩之间的互动就像一部无声的电影在他眼前展开。女孩在男孩耳边说了什么话,男孩情绪激动了起来,打了她重重一巴掌。她愣了几秒,看上去很恐惧,转头想走,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臂拖出人群。其他人似乎并不打算阻止,纷纷露出看热闹的表情。女孩踉跄几步,紧紧抓住边上的栏杆不放手,最终她还是敌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拽着去了卫生间的方向。 M先生通知警卫去查看一下。没过多久,M先生就看见警卫押着那个小兔崽子出去了。按照程序,这时候会有人帮女孩叫车回家,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除非,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个时候M先生没有认出那是谁,还没有察觉出命运对他的戏弄。 通讯器响起,警卫说:capo,这姑娘不肯走,说要见您。 M先生说:扔出去。 那边混乱了一阵,通讯器被夺过,女孩的声音响起:M先生?是您吗?别!不要赶我!听我说!我想和您做个交易。 M先生说:我不感兴趣。 女孩提高了音量:和El Socio有关! M先生沉默了一下,说:带她上来。 要到达M先生的办公室,得乘坐一个隐秘的电梯上升叁层,穿过一道长廊和许多扇门。酒吧里的嘈杂逐渐远去,最后一扇沉重的门在身后关上,世界安静了下来。 女孩耸着肩,一副惊恐的样子。那面巨大的玻璃墙反射出了她愚蠢的表情,她想象到了这里的主人一定是从这里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对地下世界的规矩一无所知,但是路易斯和他的朋友们都说M先生是一个不可以得罪的人。于是她铤而走险,下了决心:一定要求他帮帮她。她不知道M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会要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可她又有什么别的选择呢?落水之人会抓住任何绳状的东西,即使那可能是一条毒蛇。 背对着她站在玻璃墙前的男人就是M先生了。他好像很年轻,深色头发,穿着讲究的西装礼服,身型很健美,令她觉得莫名地熟悉。 他转过身的一瞬间,双方都惊了一下。 “黛西·刘易斯。”他轻轻地念出她的名字,让她不寒而栗。 黛西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明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她可没想到,Paradiso的“上帝”,还会有另一层身份:“……梅尔教授。” “不要叫我梅尔教授!”他有些气急败坏,“你也不是我的学生。” “噢,很高兴您这么想。因为显然我们接下来要进行的并不会是师生友好谈话。” “坐。”他示意道。“你知道什么El Socio的事?” 黛西小心地呼吸着。她可不想成为明天早上哈德逊河里被发现的无名女尸。所以她最好实话实说:“我不知道El Socio是什么。” “别跟我耍什么滑头。” “我真的不知道!我唯一清楚的事就是,你一定知道,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见我了。” 他用意大利语骂了一串脏话,大步走到她面前停下,“你到底想干什么?” 黛西感觉喉咙里卡了根刺,好不容易开口道:“我想求你帮忙。” “我凭什么帮你?” “梅尔教授……一定不会想让人知道……您的……这一个副业吧?” 马修不可置信地轻笑一声:“你在威胁我?” “是的。” “你可曾想过是否能有命走出这里去传播我的秘密,baby girl?” 黛西咽了咽口水。刚刚被路易斯打的地方还在火辣辣地疼着,似乎提醒着她,她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她站了起来,摸到了他的手。很好,他并没有躲开。他的手心很烫,让黛西发现了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坚不可破。她暧昧地摩挲了几下他的手背肌肤,然后牵起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她的咽喉卡在他的虎口,其他修长的手指环在了她的脖颈,仿佛戴上一条项链一样。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又十分的绝望,本想努力挤出几滴泪,没想到真的红了眼眶。她手放在他小臂上,扬起头,好让他看清自己的眼睛。“或者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马修。” 她叫了他的名字,就像念了一句让他发狂的魔咒。他手上稍稍用了力,女孩立刻因痛苦挣扎了起来,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他虎口。她却不再害怕了,眼底是解脱一般的释然。 她是真的在求死。 马修放开了她。她落在地上,用力呼吸着。 “愚蠢的女孩。”他嘴上骂着,但身体却只听从内心深处的欲望。 他勃起了。 这是他唯一渴望的人。上帝啊。他一直是个虔诚的人,可就连在他的祈祷之中他也不敢企图有这样的场景。 在白天,他强硬的理智让他不要去寻找她,不要去认识她,最超出界线的事是擅自打了听她的名字。但夜晚降临的时候,他便无法控制自己了。在某些梦里,他变回了Mateo Moretti,那个佛罗伦萨的小男孩。他牵着同样是小女孩的黛西的手,飞奔过了一座桥。他的父亲微笑着在桥的另一头等待着他们。然后他会惊醒。黑夜里,少年时的痛苦回忆从时间的裂缝中爬出,纠缠他,折磨他,让现实世界的每一秒有如在地狱里受刑,令他再也无法忍受。他会跪在床尾祈祷,和上帝忏悔,直到脑海中的她像全能的天使一般出现,暂时抹去他的伤痛。 时间像静止了一般。 黛西终于喘上了气,她扶着椅子爬起来,没有感情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来和您胡闹。” “El Socio。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词?” “路易斯和他朋友提起的。” “刚才在下面,你和你的小男友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 “你不是来求我的吗?你想求我保护你,对吗?” “是这样的……” “那你得告诉我你面临着什么。” 黛西掏出了一把款式很旧的手机,打开了一张图片给他看。图片不太清晰,但是重点都能看得清。 那是路易斯的公寓,厨房桌上放满了分装一半的白粉,边上还有两包捆好的。 马修一眼就明白了。这么大量的毒品,绝不可能是几个大学生能掏得起钱买下来的。黑帮El Socio前段时间被缉毒署伏击,损失惨重。但涉案的毒品有一部分却人间蒸发了。不知道怎么的最后落到了这些人手上。 马修让她收好手机。他说:“你拿这个威胁你的小男友了?就像你刚刚威胁我那样?你做起这种事倒是轻车熟路。” 黛西羞愧地说道:“如果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 “你拿这个和他要什么?钱吗?” 黛西摇摇头,说道:“我……我就不该威胁他的,我真是个笨蛋。我只是想有说'不'的权力而已。” “什么意思?你不愿意做什么?” 黛西咬了咬下唇,说道:“我不想再和他上床了了,就这么简单,但是他听不懂我的拒绝。而且他知道我住在哪,我没地方可逃,没有钱,没有熟人,也没法回家……” 听到这些话,马修脑中出现了一段空白,是理智的断裂。 “以后别再和任何人提El Socio了。我有个地方可以给你落脚。” 黛西眼里终于有了希望的色彩,“真的吗?” “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教授……不,马修,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他不想要什么感谢,他这样的罪人根本不值得。 他看着黛西心脏猛烈跳动着,说:“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Chapter14nymphomania(H) 黛西离开玛丽安的诊室,搭乘地铁回家。 纽约地铁是这个世界上最有人间气息的地方之一,几乎每一天黛西都乘着狭小破旧的车,从布鲁克林到曼哈顿,来回奔波,但这是她头一次感觉到真正置身画面之中。 撕开伤疤去直面它很痛、很难,但一旦这么做了,却反而有了痊愈的征兆。 黛西手撑着脑袋看着站台上来去的纽约人,回想着过去几年与马修·梅尔的纠葛。 ——她似乎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 那个晚上,马修把她从Paradiso带走,去了曼哈顿下城。他在那里有一套空闲的studio。他说,你不用担心他报复你,在这里你是绝对安全的。我保证。 黛西并非不谙世事,她明白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她鼓起勇气让他不要走,准备献身于他。 马修只是冷漠地拒绝了她。他说,你要靠委身一个男人来摆脱另一个男人,你如何才能掌控自己? 后来,黛西认认真真地思考了这句话。结论是,她没有办法。 于是,她开始报复性地随便找人上床。大城市令她恐惧,男人的操控令她怨恨。她只是一个贫穷且不被爱的女孩,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伤害她。她唯一拥有的东西是她自己的身体,只要她够便宜,总会有人想要她的。 ——是这样没错,她很容易得到,人们也知道这一点。男人纷纷向她求欢,她难得拥有了选择的权利。她可以决定让谁进入到她身体里,让谁给予她高潮。 一开始她盯上了街区阿拉伯商店店主的儿子。他的父母管教极严,但是年轻男孩像怀里抱了团火,总是渴望又胆怯地看着来店里买东西的漂亮女孩们。这阿拉伯男孩长得一副好皮囊,有姑娘会逗弄他几句,不过一旦他回话,就会被父亲一巴掌拍在脑瓜上。 黛西是在商店的后巷找到了正在卸货的男孩。他个子有一米八,黑卷发黑眼睛。他身上背心被汗水浸湿,肌肉线条显露无疑。他天生有着白人们夏天努力想要晒出来的健康肤色,在阳光下显出可口诱人的光泽。 “Amir,你叫Amir对吗?” 男孩转过身,看到了黛西,惊慌了一下。“是的。” 黛西问,你有亲吻过女孩吗? 他摇摇头,而眼神更加炽热了。 黛西问,那你想要吻我吗? 他作了一番内心斗争,还是点了头。 发生的当然不止一个吻,最终他们在杂货铺的仓库里亲热了起来。Amir还是处男,非常听话,下面硬得好难受快哭出来了,但还是遵从她的指导,把她舔得舒舒服服。 黛西爽了一次以后,才像唤小狗一样叫了他。他从她双腿间抬起头,红红的唇沾着她的体液显得湿润润的,他的黑眼睛里似乎也闪动着水光。她挠挠他的下巴,示意他可以享用她了。 黛西不知道自己躺在什么上,有点硌,但更加兴奋了。堆迭得高高的纸箱掩住了他们的身影。男孩的牛仔裤和内裤一齐脱下落在脚踝处,他的阴茎粉嫩而粗壮,已然翘得老高。“可以吗?”他又怯生生地问了一句。黛西捏了一把他的臀部,手感坚实。“不然呢?” 他试了两叁次,笨拙地顶开了层层花瓣,插了进去。黛西说了一句夸奖的话。他愈加兴奋了,寻找到一个支点,就猛烈地干了起来。货物被撞得哐哐当当响,随时好像都要砸下来。Amir一边停不下地操干着,一边惊慌地把箱子推回原位,让黛西忍不住想笑。最后他压抑地呻吟叹气,不可置信地达到了一次性高潮。 这时前厅传来Amir母亲用阿拉伯语呼唤他的声音。黛西急匆匆整理好裙子,推开还呆滞着的Amir,从后门逃了出去。 之后黛西再也没有去过那家商店。有点可惜,他们卖的东西好又便宜。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再发生,她决定试试更加匿名的方式——交友软件。她刷到许多同校的男生,但她不想重蹈覆辙,于是拓展了一下范围。 接下来半个月她花穴忙碌,访客不绝。男方有高级餐厅大厨,有剧场小演员,有古怪的艺术家,也有华尔街白领,但并非次次体验都令她满意。 而且,频繁与陌生人接触消耗太多精力,她决定还是安心打工,认真学习。可是她察觉到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性交仿佛给予了她神圣的力量,能让她掌控自己的人生,还能够掌控他人的欲望。 这样的感觉,她似乎上了瘾。 依然有件事令她不安:马修·梅尔,他到底想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呢? 黛西偷偷查了这个地段的租房,月租至少也要叁千,她住了叁个多月,也就是说欠了他上万美元的房租。 黛西为了上大学已经背了重债,再往上加一笔也没有差别。只要她还活着,努努力总有一天能还完。可是马修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仿佛忘了她的存在,这才让她更加害怕。 圣诞节假期前夕,黛西来到学校图书馆借几本写作业用的书。 图书管理员在系统里查询了一下,说:“你的教授留了本参考书给你。” 黛西有些疑惑。 图书管理员很快就回来了,递给她一本厚厚的书。那是一本皮质封面精装的The Divine Comedy。她边走边翻,发现其中某页夹了两张百元纸钞,还有一张字条。上面用优雅的字体写着: 去给自己买顿圣诞大餐。——M. 黛西想不通,之前他不愿被她称作教授,为何现在又用这种方式来与她沟通?如果她没来图书馆就得不到这些东西了,难道他在考验她是不是个好学生? 她去了百货商场买了些日用品和过冬的衣服,花了不到一半钱。她在礼品区转了半天,选中了标价89.9的钢笔礼盒,包装好钉上了手写贺卡。回到家后又有些后悔,她干嘛给他买礼物?她不知道怎么联系他,而且他未必领情。 黛西独自一人度过了来纽约的第一个圣诞,孤独但难得宁静。 —————————— 新年伊始,正好之前打工的薪水到手,她联系了新的住处,打算搬去布鲁克林。 搬家的前一天,她收拾好了为数不多的行李,堆在了宽敞的客厅。她拿着原本要送给马修的圣诞礼物,想了想还是不带走了,把它放在了刚进门的柜子上。 她觉得有必要和他说一声,但找不到方法。给他的校园邮箱发邮件?似乎不太妥当。去Paradiso找他?肯定会惹他不高兴。她决定不再考虑了,如果马修想要她,他自然能找到她的。 夜晚,黛西买东西回来。推开门,是一片黑暗。她拎着袋子不好去开灯,于是只好摸黑拿进去。她没有注意到柜子上礼物盒子已经不在原位。走进客厅,她猛然意识到沙发上有个人影。她吓得僵硬在原地,甚至忘了尖叫。 “你这是要去哪?”男人的声音响起。 他不知做了什么,灯亮了起来。 马修·梅尔坐在沙发上,解下的领结搭在扶手,衬衫有些凌乱,也衬得他看上去有几分疲惫。他手里拿着那一个礼物盒子,贺卡被拆开了。 “我要搬去布鲁克林了。” “这里住得不舒适?” “不……不。只是对我来说太好了。我付不起。” “我和你要钱了么?” “没……” “是你要我帮你,你离开这里我还能如何保护你?” “很感谢你。但危险已经过去了,不是吗……” 讲到这里,黛西突然想到了什么。自从Paradiso的那个夜晚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路易斯,非但如此,连听人提起过都没有,仿佛这个名字成了一个禁忌。黛西遇见过他的朋友,但是他远远看到她就转身跑走了。 “马修……路易斯去哪了?”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和你保证过你不会再见到他。”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为什么在意?” 恐惧袭上心头,黛西发着抖,泪控制不住地涌出。“如果我不听你的话,你也会杀了我吗?” 马修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惊天蠢话。 “我不会伤害你。”他说。他让黛西坐到他身边,用干净的手帕擦去她的眼泪,“我也没有杀他,好吗?你在想什么呢?我只能告诉你,他得到了该有的惩罚。” 黛西吸了吸鼻涕,打了一下他的大腿。“可恶,你是不是故意想吓哭我?” “是挺好玩的。” “你是个无赖,梅尔教授!” “我知道。”他摸着她的头发,好像在触碰珍贵的东西,“所以你可以好心告诉我你要搬去哪里吗?” “哼,我考虑一下!” 黛西只是想嘴上占点风头,她清楚无论她告不告诉他,他最终都会知道的。 Chapter15lovelesscity 利亚姆·托斯滕先生最近似乎特别忙,黛西连着半个月没见着他了。她很想他。就像每个莫名依恋上另一个人的孤独都市人。 黛西可以聊天的朋友不多。奥莉维亚是和她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但黛西很少与她透露自己的烦恼,努力想在她面前展示出最积极的一面。某种程度上,奥莉维亚是她内心里渴望成为的那种女人:和家人有健康和睦的关系,本人漂亮优秀、自律坚定,任何想做的事都能按部就班地完成。黛西总觉得,若不是恰好她们有同样奇特的爱好,她是没有资格和Vivi*这样的人成为朋友的。 (*Vivi是Olivia的昵称。) 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了解而且接受真实的她,但他也让黛西感到害怕。两个人都身在泥潭,互相拉扯只会越陷越深。 ————————— 停止无止尽地接触新男人之后,黛西的日子好像回归了平淡。除了沉重的课业之外,黛西遵守了医生的建议,试着接受自己,并且做些带来掌控感的小事。这些尝试好像颇有成效。她很想与利亚姆分享一下进步的喜悦,但却没有机会。也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黛西就没给利亚姆打电话,怕打扰他做正经事。 黛西经历了几个难熬的夜晚,并不是因为性欲。也许比性欲还糟糕。她想,难道我是被他买下的一件藏品吗?这个想法让她难过,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在幻想那个英俊的亿万富翁会爱上她。 天亮之后,黛西还是没忍住,给利亚姆发了一条问候短信。过了好几个小时,她才收到回复:「不好意思 太忙了 我一切都好 你怎么样?」 她立刻察觉到这条短信不是他亲自回的。他打字从来不用缩写,会认认真真写每一个标点符号。也许是他的助理代劳的吧。 此时黛西刚从教学楼走出来,正在前往图书馆的方向。这条信息让她停下了脚步。她觉得脑袋里好像塞满了吸饱水的棉花,她晕头转向,每一次眨眼睛都像有泪要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任由心里的那股气驱使着,一口气跑向了地铁站,在电车门关闭前的最后一秒挤上了车,让摇摇晃晃的车厢带着她去往了心底想要的方向。很快,她站在了商业区的那栋高楼前。她仰头看着悬在入口上方的Torsten Tower牌子,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黛西先开口了:“嗯……是我,没什么事啦,就是……我刚好路过你公司,可以上去坐坐吗?” “现在?你就在楼下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北欧海岸边风化的岩石,声线是柔和的,发音是生硬的。还是她熟悉的那个人没错。“快上来吧。” 得到对方的允许,黛西走了大厦,过了安检,绕开参观的人群,进入到员工电梯,上到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一路畅通无阻。 利亚姆见她走进来,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向她露出一个微笑。 可恶,他怎么敢这样对她笑?就好像他们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情侣,好像今天早上才分别,到下午就无比思念对方了。黛西知道自己没骨气,不知道自己没骨气到这种程度。她一瞬间就忘了过去半个月在心底是怎么骂他的,忘了在心里演过的无数“我要气死他!”“我要让他后悔!”小剧场。 “请随便坐吧。我等一份文件送过来签字,然后就可以下班了。” 黛西看了看他对面的椅子,又看了看边上的沙发,最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大腿:“我要坐这里!” 他笑了一下,真的拉过黛西,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把她圈在了怀里。 “你看些什么呢?”黛西面对着桌面,上面散放着几份带图片的文件,看起来都是房产信息之类的东西。 “我不是说过想买个庄园吗?” 黛西抓过文档翻了翻,位于欧洲各个国家的庄园都有,价格后面的0太多让她失去了概念。她心想原来有钱人可以选择在任何地方居住,甚至像Elon Musk一样体验穷人的生活。 “怎么样?你觉得哪个好?”利亚姆问道。 黛西把资料盖上,没好气道:“我哪懂这个。你要喜欢就全买下来好了。” “生气了?” “没有。我就是酸罢了。我们穷人就容易受刺激。” “对不起,我并不是想和你炫耀什么。” 黛西本只是开个玩笑,结果他那么干脆又诚恳地道歉,她反而不好意思了。“是你问我的喔,那我就随便讲了。我喜欢暖一点的气候,靠近海最好了。而且我会西班牙语。所以我大概会选西班牙的地中海边上这个。” “好,我会参考的。”他说。 黛西心里难受。她转移了话题,说道:“你还这么年轻就在研究退休方案吗?” “也不年轻了。我不想等到老得走不动路了,才有时间去做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么?”黛西随口问了一句。 利亚姆没有马上给出答案。他本想做什么来着?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关心这点,连他自己都快忘了。 反正不是现在所做的事。 他二十多岁接手公司,如今把原本属于父亲和哥哥的事业搞得像模像样,然而他没有一刻乐在其中。 直到遇见黛西。那个晚上她的一句“你以后想做什么?”好像一句魔咒,唤醒了他的自我,那个被强行停留在了二十多岁的利亚姆。 即使有那么大的年龄差距,和黛西在一起的时候,利亚姆总觉得和她是同龄人,和她是平等的。但是只需要一面镜子,或者任何能够反光的物体,就能让他崩溃、现出原形。无论他再怎么欺骗自己,他也已经39岁了,不可能和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样。他不敢期望黛西能看得上他,只好卑鄙地用物质来留住她。 他沉默地抱紧了黛西,额头紧贴在她的肩胛骨上,就像一个无助的缺乏安全感的二十岁小青年。 米科尔发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呃?也许我等等再来?” 黛西吓一跳,下意识地站起来,试图假装无事发生。利亚姆回过神,让米科尔把文件递过来。他浏览了一遍,签下名字。 “下班啦。”米科尔和他们挤眉弄眼。 “你有什么打算?”黛西问利亚姆。 “今天你和教练有约。”米科尔贴心地提醒他的好友兼老板。 “噢对。”利亚姆转身问黛西:“或许你有兴趣试试拳击?” “拳击……?” 黛西第一次和他上床之前就乱想过,利亚姆这种有钱男人会不会有奇怪的癖好,要她做奇怪的事情、尝试她没做过的东西。没想到事实的确如此,只是和做爱没关系罢了。 无论是在床上还是床下,黛西都是个乐于尝试的人。 “……好呀!” Chapter16bodylanguage(H) 黛西喜欢猛男。 她对异性的脸倒不是特别挑剔,身材过得去的男人,往往也丑不到哪去。她就爱运动型:肌肉漂亮,富有力量。而且持久,花样多,不会累。原则很简单:没有办法把她抱起来在空中操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一睡。 睡过了那么多肌肉男以后,她也懂了点门道。很多男孩进健身房只练腹肌和肱二头肌,为了在浴室对镜子拍一张好看的裸上身照片,以此吸引女孩子。 所以比起健身房男孩,黛西更喜欢真正的运动员。不仅要强壮,还是和其他男性在赛场上竞争出来的alpha。 话说回来,她似乎总在和运动员纠缠不清。她的初恋就是运动员,不知是否因此导致了对这类人的偏爱。 遇见利亚姆之前的几个月,黛西睡到了学校橄榄球队的队长,不久后又和他的好兄弟上了床。那两个从小就是好朋友的男孩因为她在训练场上大打出手,闹出了不小的丑闻。那时学校里到处都在讨论这件事,还好没人知道罪魁祸首就是她。黛西觉得心烦,把他们俩一并拉黑了。 作为一个热爱运动型男人的女孩,黛西却没什么运动细胞,她自己的身材一点也不完美。 完美身材的定义总是在变化的。 黛西青春期之前也是细胳膊细腿小女孩身材,开始发育以后,她长了个子,身上变得肉嘟嘟的。那时候还在流行纤细如竹竿的超模身材,很多女生宁愿节食也不愿身上多一两肉。 黛西很难过自己“变胖”了,学校里有些坏小子还因此嘲笑她。 后来在艺术课上,老师给他们介绍了古典艺术,黛西盯着阿芙洛狄忒雕塑的图片看了许久,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回家后,她在浴室脱光了衣服,对着镜子看了很久自己的身体。她摸着自己圆乎乎的手臂,软软的微微凸出的小腹,丰满的大腿。那一天,黛西意识到了,自己有着爱神一样的身体。 社交媒体不停地推出新的审美标准,昨天是维秘超模,今天是卡戴珊一家,没人知道明天又是什么新花样。黛西不再无端焦虑,不再盲目追逐,那千年前艺术家打造的爱神雕像给了她信心,让她接受了自己。 —————————— 利亚姆带她来的不是普通的健身房,黛西很快就发现了这点。这里来往的人,个个都有很漂亮的肌肉,把她眼睛都看直了。 “这里就是天堂吗?”黛西小小声嘟囔。 “小色猫,擦擦口水。”利亚姆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把她注意力揪回自己身上。 利亚姆已经换好了运动的装备。不过是简单的背心和运动裤,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比直接裸露还令人眩晕。 “哇哦。这边的人都练得很不错嘛。” “其实这里不是普通的健身房。想加入会员的话你至少得有教练资格证,或是某些运动项目的世界冠军。你看见的人基本上都是专业的body builder,来这里交流经验,或向更厉害的人学习。” 黛西心虚地往他身后躲了躲,拉着他的手臂,问道:“那你也是教练吗?” 利亚姆一本正经地回答:“不,我是阔佬。” 黛西不知道该不该笑。别人都觉得利亚姆严肃得可怕,其实他也是有幽默感的。他总是不苟言笑地讲出不正经的话,这种反差本身就是一种笑点。 黛西拍了一下腿,说:“说正经的!” “嗯哼?我没有提过吗?我以前也是运动员。” “真的假的?!” “是啊,打橄榄球的。” 他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就好像在说微不足道的兴趣爱好。很久以后黛西才知道,利亚姆·托斯滕是个差一点就成为NFL明星的人物。他在一次比赛中受了重伤,伤势未好家人又出了意外。接手家族企业之后,他就没有机会再回到赛场了。 “所以你还是经常运动的喽?” “几乎天天。我每两周来找一次教练,平时就在家里运动。” 利亚姆的拳击教练出现了,是个精壮的非裔汉子,特别活泼开朗。他有各种各样的冠军名头,黛西也不太懂,知道他是个厉害的人物就够了。 接下来的一小时,黛西就坐在一旁,乖巧地把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利亚姆花式跳绳和打沙包。她看得津津有味,抬起手捏捏自己软弱无力的手臂,心想一米九多的人,怎么能如此灵活?同样是科技时代的人类,为什么她就软绵绵的,而利亚姆好像被丢进自然界也能够生存下来。 利亚姆结束他的训练,喝了水擦了汗,转头拿两条新的绑带,叫黛西伸手。他拉着她的手,仔细地把带子缠上她的手腕,绕过指缝,又拉回来固定好。这样简单的动作让她心动了好一会。 接下来,黛西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二十分钟。利亚姆虽不是职业拳击手,训练她也绰绰有余。他好像很快就摸清了她的极限在哪里,把运动量把控在超出界限一点点,让她嘤嘤乱哭的同时又不会真的玩坏她。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运动完之后她又被拉过去按在垫子上一通折迭拉伸,痛得她又怨恨又兴奋。他在床上大多数时候都很温柔,很少把她弄成这样。黛西静静地趴着,他的每一次触碰都让她下面收缩、空虚。 “你说平时真的都不运动吗?”利亚姆问道。 “对啊,怎么啦?” “你身体挺好的。” “我是不做运动,但我做很多爱啊。”黛西得瑟道,“做爱很消耗体力的诶。” 利亚姆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那你觉得真正的运动怎么样?” “嗯……还好吧,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肯定不会自己跑去受虐的啦。我就是喜欢和你一起而已。” “好了,去洗个澡吧。”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黛西猛地坐起来,委屈兮兮地看着他,“我还有别的地方难受。” “哪里?小腿吗?” “耳朵过来。”黛西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那句话话说完,俩人都下意识地查看了一下周围。私人俱乐部本来会员就少,此时更是只剩他们二人了。 下一刻,黛西被拦腰抱了起来,像袋大米一样被男人扛在了肩上。 黛西被一路扛到了浴室,进了一个隔间。她被放了下来,脚底触到冰凉的瓷砖地面,手肘碰到了花洒开关,温水像春雨一样淋在两人身上。她很配合利亚姆的动作,湿透的衣服裤子没有尊严地被扒下来扔到了毛玻璃隔断墙上。她背靠着墙站着,一条腿抬起靠在了蹲跪在她面前的男人的肩上。利亚姆舔了舔唇,仿佛面对着的是美味的甜点。他毫不犹豫地将嘴唇贴上了她的阴蒂,用舌头舔舐按压她的敏感处。水顺着她的身体流下落在他脸上,他闭着眼毫不在乎。他的鼻梁很高,往下去舔她入口的时候,鼻尖就会刚好在她阴蒂上来回摩擦着。 黛西得一手撑在玻璃墙上,一手死死捂住嘴巴,才能不要爽到在这种公共场合大叫出声。比起最开始,他的口活有了很大进步,也可能是更熟悉了她的身体的缘故。他已经不需要由她指挥该在哪里发力,用什么频率,舔还是啃。他知道当她小腿内侧开始绷紧、腰部紧张的时候,他就应该插进一根手指,并在她体内弯曲弓起,这样可以摸到她的敏感点。内外一齐受到刺激,她很快就发出呜呜的声音高潮了。 利亚姆站起身,手却没有离开她的阴部,他温柔地按摩着那里,帮她尽量延续高潮的快感。“还要不要?” 黛西默默抚摸上他可怜被忽略的勃起,它已经变得滚烫坚硬。“我真的很想它了。”她说。 “那我呢?”他垂着眼,略带着急地等着她的答案。 黛西把头别到另一边。“我才不想你,臭男人。”你怎么好意思问?就好像你在意一样。她气呼呼地想着。 她的下巴被他的手掌托起,他重重吻了下来。浴室的气温好像莫名升高了,水流也冲不掉她肌肤表面的热气。她踮着脚尖回吻他。又在彻底沉沦进去之前扭身从这个吻里退了出去。 “别废话了。操我。” 黛西两边大腿被他捏住,往上一抬,她就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腿缠绕在了他腰上。她被抵在墙上,他的阴茎趁机滑进了她的身体里,令她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拖着她的臀部,开始在她的身体里冲刺。她被顶得失去了语言功能,嗯嗯呀呀破碎的音节直往外蹦。他的身体因刚刚锻炼完,肌肉变得充血更加明显。黛西像是痴了一般,低头舔了舔他肩上块块分明的肌肉,然后用牙齿轻轻地咬他。 黛西喜欢极了和他做爱。不一定是因为肉体上快感最强烈,而是和他在一起时候的感觉。他抱着她的时候,她总觉得一起被奶白色半透明的薄膜包裹着,是说不清的安全感。满满的爱意就像胸腔里面肆意捣乱的小怪兽,灼热,酸涩,悸动不易,好像随时要破体而出。最后随着高潮的到来,化成热泪溢出。 黛西又发呆了好久。她愣愣地任利亚姆用沐浴露清洗了一遍,然后他帮她擦干净了身体,还帮她吹干了头发。他还把衣服从洗衣烘干机取出,给她换上了。这个过程她都说不出一句话。 “我送你回家?”利亚姆问道。 黛西难过起来。她好想撒娇说我不要我不想走。她一刻也舍不得和他分别,她想一直抱着他,从天黑到天亮。她想叫他留下来,只和她待在一起,忘掉世上的一切。 然而她习惯了不把自己的需求当一回事,还是考虑别人的感受为主。利亚姆那么忙,而且也没有像她需要他一样需要她。她不敢要求,不敢想象。所以这个想法出现的那一刻就被她按了回去。 “好,我有paper要写。” 利亚姆本来以为她会邀请他去她家的,结果听了这句话,心底没法不沮丧。 分别时两个人各怀心事。 黛西站在马路旁边,望着街对面利亚姆的车子,掐了自己一把,逼自己转头回家。而车内的利亚姆,紧紧握住了方向盘,一忍再忍,终于没有下车追上她。 Chapter17lightsoff 这周六晚上,奥莉维亚要带黛西去见见世面。 当然,这不是她的原话,“见世面”只是对于黛西来说的附加好处。奥莉维亚认为比起比跟父母硬塞给她的男人一起出席活动,还是带着好朋友自在得多。 纽约的博物馆每年都会举办慈善晚宴,邀请来自各地各界的名流前来参加。奥莉维亚的母亲是位艺术品经纪人,在纽约艺术圈颇有影响力,他们一家自然也在名单上。 毫无疑问,无论什么社交场合,对于适龄单身男女来说都会变成相亲场合。奥莉维亚生活特别忙碌充实,不想找一个伴侣来破坏平衡,更不想落单,会有变成某位富家公子的plus one的风险。于是叫上黛西作伴就是当下最合情合理的决定。 黛西对上流社会社交印象只来自影视剧。漂亮的人,昂贵的酒,优雅的气氛,这些画面存在她脑海中,像一幅幅印象派画作。至于画面中的人们在做什么,她无法得知。因为从来没有参加过什么正式晚宴,甚至她连自己的高中毕业舞会都没有去。 如何得体地出现才不会让警卫把她当作怪人,着实让她发了愁。 以前她生活的小城市没有时尚的概念,大多数人穿衣只注重实用舒适。来了纽约后她窃取了校园里女孩们的风格,只为让自己能够融入。化妆这件事,她一直没学会。她所有的化妆品就是一管遮瑕液和一支口红,用来应付“庄重一点”的场合。不过,慈善晚宴是比她遇见过的任何“庄重的场合”更高的存在,让她仓皇失措。 奥莉维亚和黛西再叁保证不需要担心,借给了她昂贵的礼服,还带她去沙龙搞了妆发。 —————————— 晚宴是在博物馆内举行的。正大门的阶梯上铺上了红毯,两边挤满了记者和摄影师。这是给需要曝光度的明星设置的。场馆内全面禁止电子设备,连媒体也不许进入,一切采访都在场外完成。黛西跟着奥莉维亚一家走了另一通道,安安静静地进入了博物馆内部。 晚宴开始,博物馆长致辞,欢迎大家的到来。 这给黛西的感觉很像回洛杉矶的外祖父母家参加亲戚的中式婚礼,除了再拘谨一些。奥莉维亚说在场会有很多名人,感到好奇和激动很正常,但最好克制一下以免冒犯到其他人。 在这个晚宴上,最不重要的就是食物了。对企业家来说,这是认识新合作伙伴的绝佳机会,对艺术家来说,今晚有机会见到平时不开放参观的馆藏,更是激动人心。 黛西不懂艺术也不谈生意,但获得的快乐很简单。她很确信在某个时刻,她离一对明星夫妇的距离就只有叁十米,这足够让她兴奋好几天。 在这里遇到利亚姆·托斯滕似乎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事情。 黛西跟着好友上了一些楼梯,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大厅和走廊,来到了雕塑区。奥莉维亚想来瞻仰一下从意大利佛罗伦萨的博物馆借来的大师杰作。 刚才黛西喝了两杯白葡萄酒,此时正微醺。这一个厅的尽头通向一个半圆形的露台,似乎是透透气的好去处。 黛西一踏出到室外,酒就醒了一半。她发现阳台上聚了不少人,似乎是两叁对企业家夫妇正在一起聊天。她为自己的莽撞发愁,希望这样的突然出现没有打扰到他们。当她认出其中一人的时候,似乎另一半酒也瞬间醒了。 他太高了,很难不被注意到。他穿着礼服西装打着领结,脸上挂着似乎也是从衣帽间里取出戴上的笑容。他挽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背对着出口,黛西只看见她红色礼服露出的一片优雅背部和脖颈。 不知是否这一双人给她带来的冲击太大,黛西失去了时空概念,忘了自己还傻站在门口。 利亚姆和其他人说着话,眼神落到了门边的女孩身上。黛西穿的是一条银色的裙子,简洁大方,在暗的地方就会像星星一样反射出所有微弱的光芒。他努力了两叁次,企图把注意力收回来。很快,黛西像一个幻觉一样消失在门帘后。但他的心已经乱了。 奥莉维亚看到了一切。她们很默契地沉默了一段路,穿过了很长的走廊。最后停在一个她们认为适合girls talk的地方,奥莉维亚这才关心道:“你没事吧?” “没,只是在这种场合遇到多少有些尴尬。” “我敢说这里很多看似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人私底下都上过床呢。” 她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奥莉维亚凑近了一点,语气里有几分八卦:“难道你不打算问我托斯滕先生带的那个女人是谁吗?” 黛西感觉眼睛有点酸,但化了眼妆不敢去揉。“问这个干嘛?和我也没关系。” “你呀……眼睛都红了,为什么还要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啊?” 见四下无人,黛西一下子没崩住哭了出来。“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装不在乎……只是,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是你带我进来的,裙子也是你借我的,我有什么资格在意啊?要是……哪天我自己有钱买这条裙子,有能力付账单和学费,我可能会点有底气吧……” 奥莉维亚叹了口气,伸出手抱了她,安慰道:“我明白了。没事的黛西,你还小啊。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的,有人出生就应有尽有,有人一辈子都在为下一顿饭发愁。你能来到纽约也是尽了努力了。以后我们一起努力赚钱,臭男人算个屁啦。” 黛西很感激。她和奥莉维亚的家庭背景天差地别,但是奥莉维亚还是会试着理解她不受控的人生背后的原因,从来没有看不起她,还一直支持她帮助她。有这样的朋友何尝不是幸运?即使是为了奥莉维亚,她也想振作起来、变得更好。 “我觉得……应该结束这一切了。” 奥莉维亚有点惊讶,“你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可能比我想象的还要多,所以必须停下来了。只要我还花着他的钱,我们就不是平等的。我不想再做他花钱买来的、可有可无的东西了。这样的我甚至不敢问他一句'可以见你吗?',也不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我实在受够了。” “你真的很棒,sis。”她的肩膀被拍了几下。 黛西不哭了,但脸上的妆已经花了。她们像中学女生一样手拉手去了卫生间。奥莉维亚用湿纸巾帮她擦干净糊掉的部分,拿出化妆品替她补妆。女孩们边化妆边说笑,世间没有什么更容易令人开心的事了。 女孩们光彩照人地离开卫生间。博物馆走廊的灯光很暗,她们走过一个个艺术展区。通往主厅的楼梯边上靠了一个人影,似乎在等待什么。 黛西没有想到他会找上她。利亚姆礼貌地问奥莉维亚他是否能够和黛西单独待一会。奥莉维亚对老板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给了黛西一个鼓励的眼神,独自下楼离开了。 他们漫无目的地逛着,保持着一前一后的微妙距离。黛西走在前面,只觉得他的目光让她裸露的肩膀发暖。和他在一起总有这样的魔力,明明连肢体接触都没有,却感觉整个人由里到外被重塑了。 他们走到了希腊艺术区,展厅灯光忽然没有征兆地灭了。黛西受了惊,鞋跟崴了一下,她倒在了后面人的怀里。 “黛西……”利亚姆扶她站好,“我只想告诉你,你今天很美。” 黛西转过身面对他。月光从屋顶的天窗洒下,她的一举一动都让那条礼服裙看起来像星河流动。“你喜欢吗?谢谢。是我借来的。” 他的心快沉到了胃里,忍不住撩开她额前的碎发,手指顺着脸颊往下,最后将她的脸托在掌心。“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黛西侧了一下头,“现在你最好还是回到女伴身边。” 利亚姆依然目不转睛,“丽贝卡是我们公司的副总,你见过她的弟弟米科尔——我的助理。”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 “如果是我想解释呢?” “我不在意,真的。” “你在生气吗?” 她扯出一个微笑,“我像生气的样子吗?我只是……好好考虑了一些事。” “什么事?” 黛西深呼吸,给自己打气。“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他后退了一步。“这是什么意思?对不起,我没有明白。” “我做不到我们约定好的事,我想,结束可能对我们都好。” 黛西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他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暴跳如雷,但她知道他很愤怒。愤怒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他可能从来没有被女人甩过,更别说是她这种用钱买来的女人。 他手臂支撑着墙,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黛西决定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或者是她自己情绪爆发之前,最好赶紧开溜。 “照顾好自己。”她丢下了这句话,一把抓起裙?,朝着出口跑了。 转身的一刹那,她眼泪就掉了下来。唉,明明是刚补的妆。她腾出手抹掉了泪,想着。她想要跑得再快一点,但高跟鞋让她笨拙不堪。 利亚姆不知道自己又在原地站了多久,然后他径直离开会场回到了车上。他恨自己做了太久商人,高估了金钱的力量。他凭什么理所当然地以为他留不住她,但钱就可以? 他陷入恐慌,快要窒息了。此时接近午夜,又有谁能够帮助他呢?悲伤就像把钝刀在割他的身体,还好十几年下来他早已习惯。他默默地自己开车回家,拖着好像不属于他的躯体洗簌,再把自己扔上床。 他又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世上了。 他盯着似乎在逐渐压下来的天花板,想着。 谁最后又不是这样呢? Chapter18castleontheclouds(H) 上一次黛西失恋,她从老家逃到了纽约。这一次失恋,她没有地方可以逃了。她忍受着这个有他的城市,装作若无其事地过日子。 他从来不是她的任何人,但他的痕迹已经渗进了她的生命里。黛西向来不喜欢苦的东西,咖啡里要加好多的奶和糖,现在她学会了从冰美式中尝出了特殊的香气,然后再配上北欧式的苹果卷,苦涩的口感被奶油的甜腻中和,她一口气可以吃好几个。她不用思考都知道这是谁最爱的下午茶组合。 有时她会不小心花很多时间想他。他真的好可爱,就像一只大棕熊。喜欢吃甜食,看起来可怕其实特别温柔。 黛西还坚持运动,在家跳绳,对着空气练拳。肌肉的酸痛似乎带她回到了和他亲密后的感觉里,即使他从来没有粗暴对待过她。 摆脱他的影响不是可以轻易做到的事,黛西也并不着急,慢慢学会与他留在她身上的部分和平相处。 —————————— 和利亚姆提出分手后几天,黛西收到了一笔转账。她心想亿万富翁真会做人,还给分手费。 黛西认真算了算,他们交往期间她收到的那些钱,谨慎规划的话能让她一整年不用担心挨饿和被房东赶出门。她可以按自己的节奏好好念书,每周打10小时工就够生活了,运气好还能攒点钱下来还给继父。 下一个月的同一个日期,黛西又收到了同样数额的钱。这才让她慌了起来。她揣测半天,觉得应该是他太忙了,忘了交代助理这件事。这笔钱真不少,黛西也是真的穷。她脑子里的小恶魔告诉她不如昧下这笔钱,不劳而获的事,谁不心动?况且这点钱对他根本不算什么,可能只是一顿饭的消费罢了,不然他也不会这样抛在脑后。 这个想法只在她脑海中存在了一秒。如果她真是这样的人,她何必与他分手?黛西犹豫再叁是否打电话给他,最终还是没拿出勇气。听到他的声音一定会让她好不容易修补起来的心情再次开裂。 但是,永远不要低估黛西。每次她忍住犯一个小错的冲动,后果就是憋着犯一个更大的。 纽约有了秋季的凉意,傍晚时分还飘起了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黛西的肩膀和头发被雨淋得微湿,这副狼狈模样还的她还能成功混进Torsten Tower,她感叹大楼的安保真是很糟糕。她溜进地下停车场,转悠了一会,找到了利亚姆的车。 时间掐得刚刚好,他很快就要下班了。 黛西,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她询问着自己。不嫌丢人吗?算了,来都来了。 空旷的停车场传来脚步声,利亚姆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他看上去很累,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午后。黛西从来没有意识到在这段感情里被改变的不是只有她。 利亚姆发现了她,湿漉漉地守在他的车旁。一开始他没有多惊讶,他最近似乎总在被类似的幻觉困扰,但他提不起劲关心自己的精神状态。 “嗨。”黛西拦住他,尴尬地打招呼。她不敢相信他这么绝情,竟然打算假装没有看见她。 “嗯?”他手都放在车门上了,一副才睡醒的样子,转过头看她:“有什么事吗?” “我来还你钱。” “你没欠我钱。” “你肯定是忘了,前天我收到了你的转账。” “收着吧。我只是想让你别那么辛苦。” “你不明白。要是我想要这个的话,为什么要离开你?” “那你想要什么,黛西?”他难得透露出一丝不耐烦,“折磨我吗?” 一瞬间,黛西心理防线倒塌了。她冲上前,使劲全力抱住了他的腰。 “放手。”他严厉道。 “我想你了。” “放手。” 他又重复了一遍。黛西丢脸地放开了他,眼睛红红的。 他轻蔑地笑了一下,好像在嘲笑自己。“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黛西?”说完,他拉开车门,上车,关门,启动车子。 引擎轰鸣,车子顺畅地驶出,扬长而去。 黛西还站在原地。她肩膀颤抖,哭了出来。她一边流泪一边往外走,发现上天很贴心地下了大雨。她走到街上,任雨水冲掉了脸上的泪。她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也忘了自己的目的地,像具没有灵魂的躯体一样前行着。雨水浸湿了她薄薄的衣服,鞋子也进了水,变得沉重不堪。她干脆停在了街边。身边路人来来往往,她看不见,也听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辆车安静地停在她面前。她抬起头,看到车窗降了下来。利亚姆皱着眉,喊道:“上车!” 雨声把他的声音冲得模糊了。黛西也喊回去:“我这样,会弄脏你车的!” “你今天听不懂我说话了吗?我说上车!” 他好凶,好可怕。他以前不会这样对她的。黛西乖乖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车窗上升关闭,街上的雨声被隔绝在外。黛西身上湿透了,连动也不敢动,怕把水弄得到处都是。突然的宁静让气氛尴尬了起来。 “你凶我……”黛西委屈道。 利亚姆专心前方路况,面无表情道:“这就凶你啦?” “已经很凶了!” 他态度软化了下来:“对不起,最近我心情很不好。” 黛西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去她家的线路。“你不送我回家吗?” “回我家。你家那么远,到了都生病了。” 黛西乖乖的,不说话了。 —————————— 利亚姆的家位于公园大道(Park Avenue),是公寓大厦的顶层豪宅。踏进他家门,黛西彻底迷失了。她还记得心理医生玛丽安的办公室,以为那就是城市的心脏了。然而利亚姆的公寓……仿佛在云端。 黛西还在惊叹他家好大啊,他已经走了进去,眼神询问她为什么不跟上。他推开一道门,领她穿过走廊,这才到了一个起居室。原来刚刚那只是门厅而已。这套公寓没有主要的客厅,因为根据功能性划分得很好,一一隔开了。 这是什么迷宫啊!在黛西以为不能再离谱的时候,她发现了一部电梯,直接通往楼上。这下她可彻底冷静了。很久以前她想过为什么利亚姆好像不喜欢回家,是怕在家里迷路吗? 利亚姆拿了自己的睡衣给她穿,把她换下的衣服拿去洗衣间。他宽大的上衣可以当作睡裙穿了,她便懒得穿上裤子,光着腿踩在地毯上跑到了洗衣间。 利亚姆正在把她的衣服投进洗衣机里。 “原来你也需要自己洗衣服吗?”黛西故作惊奇。 “嗯……似乎很久没有了。很高兴我还记得怎么用这玩意。” “平时谁帮你洗?管家?女仆男仆?他们在哪?” “是大楼管理处提供的家政人员,他们在我出门之后才会来,我很少遇见。” “这么大地方打扫起来得多累啊。”黛西小声感概,见利亚姆疑惑地看着她,她又补充道:“我十四岁起就在给有钱人打扫卫生了,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子。” “噢?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过去。” “我也没提过。”黛西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怕你看不起我。” “我有无意中给你过这种感觉吗?那我先道歉。” 黛西摇摇头。“你一点有钱人的臭脾气也没有,不高高在上,也从不看低任何人。”她向他走去,“这就是为什么我特别喜欢你吧。” 利亚姆愣在原地,耳朵变得粉红,看得她心动。刚刚在停车场被他训斥了,她还是不得教训,又主动上前去,钻进了他的怀里。这一次他没有退开,而是一把握住了她的腰,自然顺畅地抬起她的脸吻了下去。他们就像高中生一样在洗衣房里亲热,互相挤压摩擦着,恨不得挤进对方身体里。 洗衣机轰隆隆地响着,在吻与吻的间隙,黛西听见他说:“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们停不下来。她回答道,“不知道。但是我不这么做的话,感觉就快死掉了。” “你和别人上床了吗?”他埋头在她脖颈,亲吻她的锁骨。 她抚摸着他的脑袋,手指插进柔软的暗金色发丝间。“只有两个。糟糕的体验。没人比你好。” “我知道。我就知道。”他又折回来吻她的唇。在她无声的指引之下,他手伸进了她衣服下摆,直接摸到了光滑的皮肤。原来她下面一直什么也没穿,就跑来洗衣房和他调情。 “你会被操得很惨。”他咬她耳朵。 黛西都不知道他还有这样的一面,这样一句半带威胁的话让她兴奋得出汁。她转身爬上了洗衣机上方的台子,撩起衣服躺下,分开双腿对着他,说道:“不先尝尝我吗?” 她一下被强壮的男人拖到台子边缘。他伏下身到她腿间,温热的舌头贴上了她的阴蒂。他往下舔去,发现她早就湿得不行了。他用手指分开她的花瓣,舌头舔进她的穴里,同时用拇指揉捻着她的阴蒂。一个月不见,他花样变得更多了,说不定是偷偷盘算过怎么把她操到后悔。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他很难搞明白,但她的下面喜欢怎么被吃被插他可比她自己还清楚。 黛西出了些汗,只觉从里到外都湿滑。她发出呜呜的抱怨声。他不需要更多暗示,解开裤链,掏出硬邦邦的家伙,在她入口蹭来蹭去,直到它沾上了层水光,他才慢悠悠地往她身体里送。 黛西被磨得喘不过气来了。“我有个想法。”她按住了他的肩,止住了他的动作。她说:“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他停在她身体深处,她觉得似乎内壁被撑成了他的形状。他辛苦地忍耐着,看着她的眼睛,无奈得几乎要笑出来:“你认真的吗?现在?” 感觉他要退出去了,她激动地夹紧了他,抱住他脖子。“我没有说不做了!” 他吸了口气。“快说完。” “我不要你给我钱,我就想偶尔还能见见你……可以吗?” “好。”他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继续他们之间的事。 黛西好久没这么爽过,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特别思念他的缘故。他今天暴躁的情绪也给他的举动增添了一些攻击性,这恰到好处的、陌生的粗暴给她带来一种新鲜兴奋感。她想喊些什么骚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她就两腿乱蹬,到了高潮。 利亚姆横抱起还没有回过神的她,走进了电梯,到了楼上的主卧室。他们躺在床上,像连体动物一样交迭在一起。黛西想,这大概才是她生命最自然舒适的状态。 黛西伸出手指摸着他的眉毛。眉骨下方那双蓝眼睛水润润的,像海洋一样广阔,又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你在想什么?”黛西忍不住问。 “想你刚才的提议。关于做朋友这件事。” “你想提什么条件么?” “嗯。我要做你最好的朋友。” “噗,你是小学生吗?幼稚死了啦。” “我不管,快答应我。” “好好好,你要做我最好的朋友,那Vivi怎么想呀?” “她又不幼稚对吧?” “好吧,你赢了。” Chapter19ProfessorofDesire 下午六点,阳光从窗户洒进来,给书柜和地毯蒙上了一层古朴的颜色。 黛西安静地坐在扶手椅中,紧紧地抓着放在膝盖上的书包。包里有个文件夹,里面是她花费了许多不眠之夜写出的论文大纲。她担心,也许在博学的教授眼里,那些观点会显得幼稚且愚蠢。但无论如何,她努力过了。 梅尔教授这里比黛西去过的其他讲师的办公室都要宽敞一些,考虑到他是意大利研究部门的副主任,这也是情有可原。回想起Paradiso里的那间天堂般的玻璃房子,和古老的大学学院没有任何关联。 梅尔教授和M先生。他似乎把这两个身份区分得很好,黛西忍不住想,当她吻他的时候,他又在扮演哪个角色呢? 从马修提供的临时避难所搬出去的那个晚上,黛西主动吻了他。这一次她想证明,她不是想用性与他交换什么,她这样做只因为她想。她心跳得很重,很沉,像一颗实心的橡胶球。他给她带来的心跳加速,恐惧蒙上了一层暧昧,伪装成了爱情的样子,而这一吻给她的转变盖了章。 他没有推开她。让黛西有点意外的是,他的反应有些生涩。难道他从来没有亲吻过一个女孩子?她知道他是个虔诚的教徒,却没曾想过他或许恪守清规戒律。他年轻英俊、有钱财有地位,还秘密地开了一家和禁欲背道而驰的夜店,怎么也不像个誓要婚前守贞人。 黛西起了坏心思,向下摸去,满意地发现他的欲望已经走出了背叛信仰的第一步。 “梅尔教授……”她用软软的语气引诱着他,伊甸园中的蛇一定也有这样的声音。她靠在他胸口,显得很无助,手上却肆无忌惮了起来。“或许我也能教给您一些东西……” 关于欢愉。 马修很少感到纯粹的快乐。他不是生来就有这样的缺陷,在潜意识的深处,幼儿时期的他充满了安全感,在巴勒莫*的小巷中横冲直撞,他跑得很快,把邻居们的抱怨远远甩在身后。地中海的风沿着山坡爬上来,空气中有股新鲜柑橘皮的味道。 (巴勒莫,西西里的首府。) 当黛西抱他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了西西里。他第一次放下了戒备,把自己完全交给了另一个人。 黛西脱去了他略显古板的外在,发现了他做一个好情人的潜质。他的身体很强壮,不是文弱的读书人,甚至让人觉得他小时做过很多苦力活。屋内没有开灯,黛西以手代眼,将他浑身上下欣赏了一遍。他平日里看起来冷漠无情,好在鸡巴倒是又硬又热。她跨坐在他身上,给他引了路,进了她温暖潮湿的花园。他呻吟了一声,慌乱地用他的母语念了一串话。意大利语听起来絮絮叨叨的,那是他与他的神交流的语言。黛西并不清楚他是感到罪恶还是欣喜,抑或两者皆有。她上下起伏着,在他耳边用呼吸代替了鼓励的语言。他渐入佳境,抚摸着她的腰,接过了节奏。 风雨平息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他们赤裸裸地躺在黑暗之中。黛西听到自己空荡荡的声音,“是你的第一次吗?” “嗯。”他大方承认了。 “你今年几岁?” “叁十一。为什么问这个?” “我只是不太敢相信。你都不会感到性饥渴吗?” “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感到做这件事的必要。” “直到现在?”黛西试探道。 他翻过身。他看不清,但她确确实实在那里。“我挺喜欢你的,黛西。” “哇哦,这不像你。”黛西紧张了一下,身体因为汗变得更凉了。 他恢复了冷静的调调,“你不了解我。” 她没有回话,呼吸变得均匀清晰。 黛西等到了六点半,梅尔教授依然连影都没有。她有他的私人号码,但是作为他的学生,直接打电话似乎不合适。 她沮丧地回了家,打开邮件,里面有一封通知,说梅尔教授有急事回了意大利的老家,最后一节课将由另一位讲师代课。 老师偶尔无法来上课是很正常的,班上其他学生应该不会在意太多,但黛西总有不好的预感。马修哪有什么老家可以回?她播了他的电话号码,以朋友的身份,结果毫不意外地转了语音信箱。她忿忿地给他发邮件,把提纲附在了里面,请求他指导。在邮件最后,她才关切地加了一句“希望你一切都好,早日回来。” 过了叁天,教授还是没有回复邮件,这一点也不像他的作风,他一向上班时间秒回邮件。黛西念叨着“我可不想再挂科了”,就跑去了Paradiso。 门卫说什么也不肯放她进去,即使她拿出了证件证明自己已经成年。 “就让我进去吧……拜托!我……我认识M先生!”黛西试图晓之以情。 “很显然。”门卫不为所动,“M先生特意交代过,如果看到黛西小姐,不要让她进去,并帮她叫车回家。” 搞什么?原来他料到她会来找他,而且不希望她这么做? 这下可激起了黛西叛逆的因子。她假装离开,转头溜进了后巷,这里有个用于逃生的安全梯。她蹑手蹑脚地上了梯子,小心不发出声音。叁楼的门锁着,但是边上的窗是半掩着的。 黛西翻窗户进了室内。她心跳得很厉害,几乎快影响了正常走路。一路上没有阻拦,她来到了他的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都到这里了,她想着,推开了门。 里面空无一人,灯都亮着。黛西大胆走过去坐在了他的位子上,面前是玻璃墙,往下望去,整个club内部情况一览无余。她觉得有趣,自己现在就像电影中的神秘反派。 她转了一下椅子,面向了办公桌。左手边放了一杯咖啡,她摸了一下,还有余温。他刚走不久?黛西更来劲了。她继续搜索了一下桌面的东西,尽量在保持一切物品原位的情况下获得更多消息。最后,她在月历今天的日期上找到了一行小字:XHSR-102-W-330 2230。 2230是时间?晚上十点半?他和人有约会吗?这编号又是什么?地点吗? 她本来应该在此停手,回家睡觉,但就在此时她想起了什么,这串编码的格式让她很熟悉。路易斯的某个朋友曾经在港口仓库区租了一个小集装箱,改造成了派对场地,在那里想要嗑点什么玩点什么绝对不会有人管。当时他给出的地址就是这样的一串数字。 黛西心都快跳出来了,是因为兴奋。平时她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但时不时会被肾上腺素驱使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比如和超市里遇见的男人睡觉,比如在休息室给老板口交。此而此刻,任何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做法都是回家等待,但是偏偏她不。她已经陷进了追逐破解谜题的快感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看了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立刻原路返回到了大街上,拦了一辆的士。 司机不太确定,“这个点,你一个小姑娘,真的要去那里?” 黛西的腿不由自主抖着,“你开就是了!” 这一趟的车费会让她肉痛得要命,但她顾不上了。 40分钟后,的士停在了港口区。司机问正要下车的黛西:“你是在做什么?” 黛西停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了期末成绩豁出老命?” 司机无奈地摇摇头,任她去了。 仓库区特别大,她找了二十分钟也没有寻找到目标集装箱。整个仓库区空无一人,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声和远方港口传来的机械声。她找到了一架货梯,爬到了集装箱顶上,看看能不能获得更好的视野。 没想到还真让她看见了人。 两百米开外有个小空地,那边停了一辆车,旁边有两个人影。黛西下意识地想会是马修吗?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显然马修不在那里。马修个高挺拔,像个男模特,很远也能从他走路站立的姿态认出他来。那边两个人,一个又胖又壮,一个佝偻畏缩,显然不是马修。 壮汉似乎在威胁另一个人,把他推倒在地,一脚狠狠地踹上去。黛西内心惊呼了一下。但她能做什么呢?她根本就自身难保。 正当黛西盘算着如何溜走,她看到了意想不到的场面。壮汉转身走向车的那一刻,躺在地上的人突然套出了一把枪,往壮汉头上开了一发。枪口装了消音器,于是那个刚刚还蛮横得不得了的家伙,就这么无声无息倒下了。地上的男人动作迅捷地跳起来,往尸体上又连开了叁枪。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天,是专业的杀手吧? 黛西意识到自己目睹了一起杀人案,害怕得眼泪直流。她的四肢变得像棉花一样松软无力,她想要爬起来,却被什么勾着书包,整个人栽倒,摔在集装箱顶部,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完蛋了。完蛋了。我要死了。她顾不上疼,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了梯子边,半是下半是摔地回到了地面上。 好疼。她的双腿抖得像果冻,拖着往前跑。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失去了方向。 不知跑了多少,角落忽然闪出一个人影,她重重地撞了上去。 “啊——”她正要尖叫,被人捂住了嘴。 “没事了,没事了。”那人紧紧地搂着她不断下坠的身体,安慰道。 黛西终于认出,是马修的声音。 “好恐怖,好可怕……”她扑倒他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看看看见了……” 他拍着她的背部,缓缓说道:“看见了什么?” 黛西抱着他的腰,搂得更紧了。就在这时,她触碰到了一样东西,让她的血瞬间凉了下来。 “慢慢说。看见什么了?”马修冷静得几乎有些可怕,脸上面无表情。 “你……”黛西不可置信地又摸了一下,他的外套之下,腰间别着的,分明是一把枪。装着消音器的。 “是你……?” Chapter20yousavedme(H)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里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如钢铁一般。 黛西哭得喘不过气来。她和兔子一样胆小,但是也有兔子般的坏脾性。她想,就算会被杀掉,她也不要轻易地死去。 她挣扎了起来,挣脱了他的怀抱,可惜跑出去没有两米就被他一把抓住,推到了集装箱外壁上。他从后挤进她腿间,把她架高,让她无法逃跑。她的脸贴着冰冷的铁皮,腿还在颤抖,双手被他制住反剪在身后。她听到解开皮带的声音,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绑了个结实。 “放开我不然我就去ratemyprofessor上给你打低分呜呜呜。”黛西急得口不择言。 他退了一步,“你的威胁听起来就像调情一样,小姑娘。” 她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回头,直接被他一把横抱了起来。 “哇啊啊啊你要做什么?!不要把我扔进河里!!” “安静点!别再给我添麻烦了!算我求你?” 黛西乖乖闭了嘴。她被塞进一辆车的后座。马修说:“我现在有些清洁工作要做,你先待在这,我们等一会谈。”然后,他关上了车门,“咔哒”一声锁上了门,把她最后的逃跑希望也给掐灭了。 老天啊,清洁工作?不就是处理尸体吗?让他说得这么轻松!黛西不敢相信,几分钟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现在变成了要被当作垃圾处理掉的血肉。始作俑者的他怎么能这么平静?一定是干过不少这种事情吧? 双手依然被绑着挣脱不开,她只能扭动着调整姿势坐起来。黛西一直觉得他是个有S潜质的人,现在似乎一切都说得通了,他身上的危险气息,他无法控制的支配者行为。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 不久,马修回来了。他坐进了驾驶位,发动了车子。一时之间车里气氛犹如空气凝固了。是他先打破了沉默,说道:“你饿吗?我有点饿。” 听到这话,黛西瞬间崩溃了:“老天!你刚刚杀掉了一个人??你想的就只有食物吗?你他妈的到底是什么变态啊?!” “我并没有享受这个过程,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噢是吗?是你决定他应该死的吗?” “他死了,许多人就能好好活着了。相信我,由我来做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子弹穿过大脑立刻造成脑死亡,他都来不及感到疼痛。可是,那些被他欺辱的未成年女孩却要背负着阴影度过余生。” 黛西的心快沉到了胃里面,她很难不联想到无故失踪的路易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当英雄的快感吗??” “当然不是,我可没有救世主情结。有很多人来到Paradiso请求我的帮助,在我看来他们的苦难都是自作自受罢了。我没有答应过任何人,除了你。” “那这一次是为了什么?!” 马修停顿了一下,叹气道:“有个女孩子,她叫卡罗琳娜,在布鲁克林上高中。她在Paradiso的后巷差点被几个恶棍打死,因为她试图收集那些人的犯罪证据。他们诱骗未成年少女拍色情视频,然后在网络上出售。卡罗琳娜的朋友就是受害者之一。我做了一些调查,查到了刚刚那个家伙是那群人的头目。” “所以你就把他约出来杀掉了?” “当然不是这么简单。我本只想把收集到的证据匿名交给警方,但是我在他们的数据库里找到了一些东西……”说到这,马修停下了,犹豫着是不是要继续。 “你快说啊,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黛西,这和你有关。” 黛西似乎想起了什么,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让她头疼了起来:“那你更应该告诉我!” “好吧。当初你要我从路易斯的控制下救你出来,但你从来没有具体告诉我你遭遇了什么。我也没有想到……会在那个人渣的数据库中看到。” 黛西几乎恐慌发作了,“路易斯是为他干活的吗?” “我想是的。” “路易斯……你也杀了他吗?” “他惹了不该惹的人,迟早会被人找上,我只是加速了这一过程。说实话,我现在只后悔没有亲手杀了他。” “停车!停车!我受不了了!” 黛西撞了车门,逼得他不得已将车停在了路边。马修下了车,绕到后座解开了束缚着她的皮带。她一解脱,立马扑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哭了起来,“马修……梅尔教授……我已经不知道你是谁了……” “我原本的名字是Matteo Moretti。以后我会告诉你一切故事,如果你想知道。”他搂着她,拍打着她的背安慰她:“我没有想要扮英雄,只是关于你的事总会让我失去理智。” “你为我杀了人……” “我杀过很多人。很多很多。我还没有学会拿笔就学会了开枪。枪是我的工具,而我是其他人的工具。我这一辈子都在努力逃离这样的命运,所以我才来到了美国,才遇见了你。” “那我岂不是让你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我当初答应救你,你大概不知道,是因为你早就救了我。你让我想起了我是一个人,而不是工具。我发誓过会保护你,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即使是要重新拿起枪。” “不……还是不要了……”黛西用力按住他的手,仿佛怕他下一刻又要拔枪似的,“你的过去,还有我的,都在这里停止吧!我想……我还是比较喜欢马修·梅尔教授。” “我也一样。”马修难得真诚地笑了,就像个害羞的大男孩,“虽然这家伙有时候挺自大烦人的。” “你也知道啊!”黛西眼泪还没来得及擦干,笑了出声。她抓着他的领子往下一拉,两个人一齐倒在了后座。他们激情地拥吻着,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亲热了好久,直到路过的夜跑者过来敲车顶叫他们去开个房。 回到Paradiso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是夜店内气氛最浓烈的时候。DJ把音乐打得震天响,大厅中聚集了上百人,淹没在高分贝的音乐声中,加上一些酒精的催化,全然唤醒了白日不敢显露的另一人格。他们只顾着发泄自己,不会发现在他们的头顶正在发生着什么。 他们一进办公室,马修就把门锁上了。黛西领会了这个举动的意义,但她很享受在他面前扮演惊慌失措的小兔子。 “不不,你锁门干什么?”她假装惊讶道。 “干你。” “那你可得好好干。”她眨眨眼。 下一刻,她被抱起来,他们一起扑到了沙发上。他先站了起来,把她拖过来,好让她上半身趴在沙发上,扶手刚好卡在她的耻骨处,把她的屁股抬。他两叁下就把她的外裤连内裤一起扒下来,然后跪下来把脸埋进她的臀瓣里。 她惊呼了一声,被他稍为粗暴的舔弄刺激得直流水。等到她快要高潮的时候,他恶意地停下了。她不满地蹬了蹬腿,被啪一掌打在屁股上。马修真是天生这方面的好手,程度掌握得完美,让她受了触电般的刺激,又没有任何受伤的感觉。 这下黛西更想要了。马修会狠命操她的,她知道,而且爱得要命。性爱是一场权力的游戏,不是谁都能像马修一样能够让她同时感到安全和危险,她能够安心地把身体交给他,由他一点点试探极限。 噢,他在这!黛西感觉到了他滚烫的阴茎在她的入口来回磨蹭,等到她失去耐心的时候,他才一捅到底。天,这个姿势让他进入得无比深,角度也恰好抵着她的敏感点。马修在做爱的时候是个实打实的疯子,会把她身体的每一寸当作画布,涂写上爱的印记。 沙发都被他操得挪了位。黛西想,我最好明天还能走路。他喜欢用母语念叨乱七八糟的话,黛西逐渐都能听得懂了。他说,我的宝贝,我的天使,我这辈子只会操你一个人。为我高潮吧,我的心肝,我的性命……我爱你…… 黛西有一瞬间的出戏。她从来没有说过爱他,即使她曾经这样想过。她也无法承受“你是我的唯一”这样的话,因为她没有办法给出相同的承诺。 她的走神让他很生气。他伏在她身上,掐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乞求道:“不要在这时。求你。不要想他。” 她在窒息边缘感到了性高潮。从心脏处传来的一阵酥麻,传遍了全身。他松开了手掌。她大口呼吸,肩膀跟着起伏。 马修把她抱了起来,走到了玻璃墙的边上。这下黛西是真的眩晕了,脚下有上百个人正在跟着音乐跳舞,她手臂撑着玻璃墙,被他从后面掰开了干,又深又快。他们就像在人群中做爱一样。她克制不住地羞耻,这种感觉太过刺激,给了她一阵灵魂出窍一样的高潮。 黛西失去了一小会意识。等她回过神,她人在沙发上躺得好好的,身体用湿巾擦干净了,裤子也穿得好好的,刚刚那场性爱简直就像做了场春梦,只有她的小腹下方还在隐隐酸痛。 马修换了一套干净斯文的西装,戴上了眼镜,坐在桌前拿着钢笔批写什么。 “Matt……”黛西坐起来,微弱地呼唤道。 “我在看你的论文大纲,想法很不错,期待你的最终成果。我想到有几本书可能对你有用,给你写在这里了。” “认真的吗?现在给我布置参考书?好贴心哦教授。” 他放下了笔,站起身走到她边上,弯下腰给了她一个缠绵的吻。然后他说:“我要回意大利一趟,你跟我一起去好吗?我在巴勒莫的家有很美丽的风景,推开窗你就可以看到地中海最蓝的一片海岸。哦对,楼下有很棒的gelato……” (gelato:意式冰淇淋。) 黛西不能不心动,“我还没有出过国诶,听起来好棒啊……” “你认真准备考试,我帮你去办需要的手续。等你一考完我们就直接前往JFK机场。” 黛西差一点点就点头了。幸好贫穷让她还剩了一点理智。如果假期她跑去玩了,那下学期她又要惨了。“不行啊,我得打工。而且我还想回一趟家。” “都这么多年没回去了,为什么今年突然想了?” “我攒了点钱,可以买些好东西给家人。这样比较有脸回去。” “你觉得你给他们丢了脸?那件事不是你的错,黛西。” “我也希望不是。但我家人受了伤害,这是事实。” “好吧,我理解。家人最重要。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一定要告诉我。” “一定。”黛西乖巧地点点头。 Chapter21becarefulwithme 一夜由悬疑开始,以激情结束,黛西到家的时候已经累得快要散架了。 此时是早晨八点左右。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楼下遇到利亚姆·托斯滕。 高大的北欧男人用抱小猫似的姿势托着个纸袋,迷茫地站在大门口。如果有人能和黛西一样与他私下相处那么久,一定会注意到他偶尔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就好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嘿——!”黛西一下子振奋起来,向他飞奔过去。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心情状态,她总是很乐意见到他,也许这就是利亚姆与别人不一样的地方。 “早上好。”他打量了一下黛西,“你看起来……挺好的,就是有点乱。” “噢?!”黛西心中大乱,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隐形的社交修罗场。她迅速把当下的情况评估了一遍:她身上衣服又脏又皱,衬衫的扣子还不见了一颗。昨天中午利亚姆拿午饭到图书馆和她一起吃,那时她就穿着这套衣服,所以他一定发现了她一晚上没回家。 怎么办?黛西还是没办法撒谎,只能试着糊弄过去:“我出去玩了!” 说完之后,她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太对劲,低头看了看自己。衬衫领子大开,露出了脖子和胸前的肌肤,上面红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可疑地色情。 她心虚地拉过衣服遮住胸口,说道:“这个是……我……” 话被他打断了:“你不用解释什么,我们又没有在约会。只要你保护好自己就好,其他的我不在乎。” 说完,他把纸袋递过来。黛西接过了,里面东西触感微热。打开里面是两份叁明治和咖啡。 “这几天你一直说压力很大。我也不知道能做点什么,就来给你送个早餐。嗯,很高兴看到你有自己的排解方式。” “你为什么要这样?”黛西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他说话明明都很温和,但是她莫名难过起来了。 “好好学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给我打电话。”他手插在口袋里,一边说话一边后退。 “喂,不一起吃吗?这里有两份啊!”黛西踮起脚尖喊着,就好像这样能让她声音更大。 “你吃饱点!我头有点痛,回去睡一觉!”他挥挥手,大声回复她,然后转身过了马路。 利亚姆快步回到车里,关上车门,安全带咔哒一声锁上。没有大喊大叫,没有大哭大闹,成年男人崩溃的声音也只不过是这样的一声轻响。他抓起手机,把通讯录从头翻到尾。他在斯特凡的名字那里停顿了一下。最理解他爱护他的人,永远也不可能再接起他的电话了。他继续翻,找到了玛丽安的号码。想起上一次治疗期间他说感觉一切都在好起来,玛丽安忍不住露出的欣慰笑容,最终会他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许久,还是也没有按下去。 最后他什么也没做,把手机随手丢到了副驾驶座上,启动了车子。 —————————— 隔壁房子的住户换了一批。前任房客是一对特别安静的小情侣,直到他们走的前两天,黛西才知道原来那一户并不是空着的。黛西在走廊遇到他们,本以为是新来的,和他们打招呼聊了几句,才知道人家在这里住了两年了,这周末就要搬走了。他们还叫黛西来挑走一些他们带不走的家具。 黛西对他们很有好感,所以对比之下新来的住户才显得尤其糟糕。只要他们在家,就一定要弄出各种声音来,更别说还有隔叁差五的派对。平时黛西也就忍了,但一到考试周,焦虑加吵闹令她整夜失眠。 睡不着的黛西和好朋友发消息吐槽,正好奥莉维亚也还醒着。 她们俩几乎天天在聊天。奥莉维亚很少和黛西讲公司的事情,除非碰到了关于老板的私生活八卦。 「你知道托斯滕先生要结婚了吗?!!」 这条信息夹在一堆无关的话题里面,几个字好像有温度似的,把黛西烫得一个哆嗦,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回事?和谁结婚?脑中莫名闪过博物馆慈善晚宴上他的女伴。会是她吗? 「和谁啊?」 「我哪敢打听。就是每个人都这么说。他好久没来公司了。」 黛西头晕目眩的,感觉受到了背叛。并不是说因为他有了女朋友,重点是他从来没有和她提过一个字,就好像他一直是单身一样。黛西鼻子酸酸的,回想他们相处时候的一举一动,怎么想他都像一个大骗子。 还最好的朋友呢?呵,男人。 她想起几个月前到Torsten Tower找他,那时他正在看房子。也是在为结婚做准备吧?天呐,他居然还有脸问她喜欢哪一个。要不要干脆叫她去帮忙买婚戒算了! 黛西忍住了不断泛起来的酸意,回复道:「挺好的,不然这把年纪还不结婚的男的容易心理变态。」过分的话语不是她本意,但是多少保护了她自己。 奥莉维亚回了几个哈哈,这个话题就这么刷过去了,但是这根刺已经扎在了她的心里。 夜晚过去了以后,黛西情绪化的一面也退居其次了。第二天她眼圈黑黑的去参加学期最后一场考试,居然发挥得很不错,她心情一下开朗了许多。走出考场,她拎着书包在校园里瞎逛,天气特别好,阳光落在她脸上,暖洋洋的。她想,去他的臭男人。他委婉地拒绝她不是一两次了,何必呢?他有他的私生活。 一身轻松的黛西,决定做一点让自己开心的事。于是她到咖啡店买了一大杯奶油巧克力冰沙,又啃了两个草莓甜甜圈。吃饱喝足了以后就跑去最喜欢的书店待一下午。 黛西挑了两叁本最新的小说,付了账准备回家。然后,她就撞见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利亚姆·托斯滕,和一个女人一起。他们在咖啡店里面对面地坐着,有说有笑的。黛西是在街上隔着玻璃窗看到的这一幕,她按耐不住好奇心,想走近一点看看那个女人是谁,没想到引起了里面的人的注意。 利亚姆看到她,马上和对面的人说了句什么,站起来向外走。黛西在心里骂了一句粗话,简直太丢脸了。噢,还好有看清那个女人,显然和女伴不是同一个人。哇,真有你的! 想这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利亚姆人已经出了咖啡店到她身边了。 “黛西!你考完试了吗?我一直在等你消息。” 黛西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但是她又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被他看出点什么。现在她心情很不错,最不想做的事就是和他争吵,再次把关系搞僵。反正他都不在意,她干嘛替他不好意思呢? “早上考完了,出来放松一下心情。” “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啊……我想你也正在忙吧。”她看了一眼店里。 “噢,你还不认识露西吧。那是我哥哥的妻子。” 黛西觉得这有些太私人了,这是人家家庭内部小聚,就想赶快逃离现场。“你们聊吧,我要赶地铁回家啦。” “你能到我家等我吗?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和你说。” 黛西以为自己不会心痛的,她强行把视线从他身上挪开,看向马路。曼哈顿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他们在干什么,但是深处人群之中仿佛给了她力量。她现在可以坚强,但是和他私下单独在一起就不一定了。 “什么重要的事?可以现在说吗?” 利亚姆摸了摸头发,犹豫道:“好吧,我本来想让这件事变得正式一点的。” “不要搞这套啦,快说。”黛西眼睛四处乱瞟,想寻找可以让她听完接下来的话能够优雅地晕过去的地方。 我要结婚了。快说啊! “跟我一起去度假吧?” 啊??黛西愣住。 “我好多年没度假过了,都不知道去哪里。你来选好不好,国内还是国外?美洲?欧洲?如果你想去南极看看企鹅,也不是不可以。我记得你很喜欢企鹅。” 啊啊啊快住口。黛西几乎想马上转身跑掉。一开始的惊讶变成了气愤,很快就冷却下来变成了无奈。“我……我不能去。我想回家。” “那我陪你回家。” “不要啦!像什么话!”黛西忘记了不要太激动的承诺,一时间没忍住大声了起来。 “噢……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反应。”他头低着,眼角微微下垂,看起来很是可怜。 “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大声。只是……我……我刚刚考完试,还不想考虑任何事。我只想回家打扫个卫生,然后好好睡一觉。” “嗯,我理解。” “我去赶地铁了。”黛西抛下这句话,挥了挥手,转身跑走了。 黛西坐到座位上,抱着书包,跟着车厢晃悠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对面有个非裔小哥好奇地看着她,似乎想问她要不要帮忙。 “男人都是混蛋!”她嘟囔了一句,说完才意识到在公共场合,旁边还有很多人。他们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就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你说得没错!”“确实!”也有几个声音从角落飘过来附和道,有男也有女。黛西视线被泪水模糊,看不清人。到了站点,对面的非裔小哥站起来给她递了张干净的纸巾,然后下车了。 没事的。出了地铁站以后,依旧是一个勇敢的黛西。她想道。 Chapter22perigo 十二月初,丹佛的雪山度假小镇上来了一个引人注目的男人。 吸引人注意的无非几点:他英俊高大,有些人会觉得他面熟,或许在某些杂志上看过他这张脸。他入住了极富盛名的Westwoods酒店的顶层套房,但他却是一个人来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十二月既是滑雪的季节,又是圣诞假期,游客都是举家前来的。只有他形单影只,也不上山滑雪,也不去逛街社交,每天只到酒店的咖啡厅坐一坐。 这天一早,他腋下夹了本书准时出现在咖啡厅,点了一杯那里价格不合理的卡布奇诺,放在桌上等到凉了也没有喝一口。 没人知道这个奇怪的阔佬在想什么,显然他有钱做任何想做的事,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接近中午的时候,有一对夫妻走进了咖啡厅。丈夫点了咖啡,和咖啡师就南美某庄园的咖啡豆聊了许久。坐在落地窗边位置的男人盖上书就要走,没想到被叫住了:“利亚姆——?” 他转过头来,挂上一个微笑,“罗伯特?真是好久不见了。” 罗伯特是个典型的美国中年男人,是利亚姆父亲曾经的生意伙伴。他很不适地意识到,罗伯特叔叔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而自己却也快迈进中年人的行列了。 “是吧?你总是神出鬼没的。要不是有托斯滕集团每年发布的财报,我们还以为你消失了还是回瑞典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想休息休息了。以前我们全家都喜欢来这里过圣诞节,这里让我爸爸想起老家。” 当利亚姆提起家人,场面变得凝重了起来。无论是谁,面对他人的不幸总会感到焦灼。 罗伯特说道:“你的未婚妻最近怎么样?有和你一起来吗?”他突然嗷了一声,是被妻子捏了一把,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赶紧转移话题:“今晚我们在餐厅办个酒会,你可一定要来啊!” 利亚姆听见了刚刚罗伯特和咖啡师聊到了庄园出售,他正有购买的意向,于是便欣然应允下来。 晚上八点,利亚姆换上了一身银灰色西装,故意稍迟一些到达餐厅,预计此时大部分都应该找到了自己的谈话对象,不太会有人关注他。他并非是恐惧社交的性格,从小到大他都十分受人喜爱,只不过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人们总在他面前显得慌慌不安。他作为一个幸存者,一个身负悲剧的人,他要努力走出创伤,更重要的是要学会应对他人的同情。 进了餐厅,眼前的场景几乎要令利亚姆转身离去。他知道罗伯特喜欢热闹,却没有想到会是几乎把半个度假村的人都请来的架势。 是罗伯特先找到了他,热情地把他纳进了小圈子的谈话。作为一个外国人企业家,利亚姆从来没有在这些人之间混得如鱼得水过。他从小衣食无忧,不理解美国人对于金钱的那种狂热,就好像恨不得挣下整个美国,甚至整个世界。 罗伯特整晚都在和人社交,利亚姆根本没有机会与提起咖啡庄园的事情,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失礼。他盯着正在说话人的嘴唇,看似专心地倾听对方,实则在寻找机会去透透气。 “叫你们经理过来!” 餐厅另一头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大家自然都被吸引了过去。 利亚姆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他知道这是一个可利用的机会。他跟着人群挪动,想趁机从侧门出去。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吵闹之处。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后悔。就这么一眼,他几乎心脏停跳,让他收回了已经踏出门的腿,转身挤入人群,朝着风暴中心走去。 “我不接受你们的道歉,除非你们把她当场开除!”正在生气的是位性感的金发女郎。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端着托盘的女孩正在承受她的怒火。女孩眼眶红红的,不断地道着歉,但是根本没有人理会她说什么。 利亚姆没有办法忍受看到她这样,于是上前一步介入了这场风波:“黛西,发生什么事了?”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下,泛起一波窃窃私语。 利亚姆一眼瞥见金发女郎身边的中年男人,他的外套上有一块污渍,而黛西的托盘中有杯酒少了一半。他冷静地说道:“黛西曾经为我工作过。她是个认真努力的员工。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能否再谈一谈?” 一直没出声的中年人终于说话了:“我刚刚和这位服务生撞到了一起,她不小心把酒泼到了我的衣服上。这件事我也有责任,只是我妻子有点过反应过度了,抱歉。” 本来还在为难的经理赶紧趁机打圆场:“我们答应给予赔偿,支付干洗费用,并免去你们一晚房费。你们认为怎么样?” 在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没想到这个小服务生会认识其中的某一个。再闹下去也只会被看笑话,不如就这样下台阶收场。女人不屑地哼了一声,携丈夫悻悻离去。 “回去工作吧。注意一点。”经理丢下这句话,便也离开去忙别的事了。 黛西还愣在原地,大概是巧遇利亚姆给她带来的震撼比刚才的风波还要强烈。 人群在散去,就剩两人留在那面对面。 “怎么回事?”他走近了一步。 黛西就像憋不住委屈了一样,一股脑把怨气倒了出来:“都是那个男的!整个晚上都在盯着我看,那眼神吓死我了!他来问我的名字,还问我住在哪里,我不想回答他,他还一直缠着我,所以我才拿酒泼他。” “这件事我们等等再处理。现在更重要的的是……”利亚姆张望了一下四周,接过黛西的托盘放在一边,说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我还在上班啊,托斯滕先生,您刚刚才说我是个好员工。” “拜托了,我是以朋友的身份请求你。” 黛西轻轻咬了下嘴唇,作思考状,“好吧,你带路。” 没有人阻止黛西离开,但所有人都看着。一道道目光就像针扎在她背上,直到她和他一起进电梯。她知道他们会怎么想,今晚过后,所有人都会把她当作一个拜金女。 “我该说很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吗?刚才我解释几遍都没用,你只是出现说了一句话,他们突然就能听进去了。”酒店电梯空间很大,她的声音就像加了混响。 “那不是我在说话。”他顿了一下,这时楼层到了,电梯门打开,他走在前面,“是金钱。” “看来我们对金钱的力量是有共识的。”黛西说着,跟她走进了咖啡厅。 咖啡厅到了晚上也提供酒精饮料,由于楼下餐厅有更热闹的活动,这里就变得空无一人。 黛西随便要了一杯玛格丽特,坐在了吧台前面。 利亚姆坐在她身边,调整了一下,重新开始了话题:“我以为你应该在家里?” 黛西心虚道:“这里离我家很近。” “我不明白,你明明可以来这里度假,而你却在被别的游客随便欺负。” “我……我需要钱。”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不能拿你的钱……” “停,不要再继续这个无谓的讨论。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你那么缺钱?你家人负债了吗?是连我都付不起的数目?” 黛西不好意思道:“我妈和我继父都节俭,全家负债最重的就是我了,我有学贷。” “学贷不用马上还,你也不喜欢奢侈品。还有什么别的需要钱的理由吗?” “好吧,这有些复杂。”黛西搓了搓手,继续说:“其实我从出来上学就没回过家。我不敢。我是全家人的耻辱,让他们丢尽了脸。” “为什么这么说?” “这……我现在还不想谈这个。” “好,我明白。所以你想努力赚钱,好让家人原谅你吗?” 黛西愣了一下,“我从来没有承认过,但内心底确实是这样想的。” “黛西,他们是你的家人,如果他们真的爱你,你不用费力讨好他们。” 爱这个字眼很扎人,黛西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了情绪。“没有我他们大概会更幸福一点。”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家人是什么样的,黛西,但我向你保证,你在纽约永远有家可以回。” 黛西大脑停止了运转,思考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其中似乎暗含温馨的意味,怎么都不该是和她说的话。她只好糊弄过去:“嗯……呃……谢谢你,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嗯。”利亚姆摸了摸下巴,那里长出了些暗金色的胡茬,让他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黛西说了一个地址。 利亚姆查了手机,说道:“这么远?你每天都要坐车上山吗?” “村里我住不起呀。” “你搬去我那里吧,就在楼上。” “什么?不,不行。” “不用马上拒绝我。好好考虑一下,你真的愿意只是为了有个地方睡觉,而每天花两叁个小时在路上吗?” 那你的未婚妻怎么办?黛西有点醉,脑子里嗡嗡作响。她还是害怕,如果把一切说清,他们之间或许连朋友的名义都假装不下去了。二人之间身份差异如此悬殊,他如果决心消失在她的世界,那便真是老死不相往来。这种可能性让她心如刀割,不如就维持着这样诡异的关系。 “你一个人来的吗?”黛西斟酌再叁,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不然呢?我本来应该和你一起来的。”利亚姆生气又委屈,难得像个孩子一般,“你不用担心任何事情,我的套房里面有四个卧室,一共六张床,我又不会强迫你和我睡同一张。” 他这话让黛西脸上发热,被酒精一混乱,她分不清是因为羞愧还是性冲动,或者二者皆有。这是黛西最容易憎恨一个男人的时刻。她恨雄性生物能理智得绝情,他说做朋友就做朋友,且表现得如此得体,就像他们从来没有亲密过。 而她的身体,却还在渴望着他。只要他在视线之中,她的皮肤就会微微发热。当他靠近的时候,她的下腹内部就变得温暖,回应他的存在。如果他开始和她说话,她的女性器官就会湿润,自我地产生前戏的反应。她从来没有这样羞耻过,意识到在他身边,她的身体总在隐秘地准备着,随时渴望着他的侵犯——即使他永远也不会这样做。他的礼貌疏离,几乎令她想哭。 “那就谢谢你了。” “是力所能及的事罢了。”他拍了拍她的肩,就像一个温柔的长辈。 黛西再次跟着他进了电梯,这次他们谁也没有讲话。她盯着利亚姆在电梯门上反射的倒影,忍不住被深深吸引。银灰色西装把他的金发衬托得光泽美丽,而他是如此坚毅又忧郁,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的那样。 黛西觉得自己呼吸和心跳的声音都如此嘈杂,这里安静得她都害怕他会听见她脑内的念头。 她脑中的声音在尖叫:不要扑到他身上,不要强吻他,更不要在这里把他那西装扒光就地上了他。 —————— 首-发:roushuwu.me (po1⒏υip) Chapter23hauntedwithpast 每一次黛西醒来,第一件事都是去查看时间。睡到舒适地自然醒来是一种特权,从来不是她能够拥有的。迷糊中她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数字比应该起床的时间已经晚了半小时,她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整个人利落地从床上滚了下来。 啊,地毯那么软,床也那么舒适。黛西这才缓缓转醒,想起自己并不是在那小得只能放下张床的住处。现在她身在酒店的顶层套房,只要五分钟就能到达工作地点。于是她伸了个懒腰,慢慢爬回床上,把脸埋进丝绸枕套之中,又过了一会,她才摸过手机打开了邮箱。 有一封来自马修邮件。黛西心脏立刻漏跳一拍,怕是不是自己的成绩出现了什么问题。下一刻她发现他不是用学校而是个人账号发的邮件,她这才安心地点开了。 邮件里付了一张照片,似乎是在海边的酒吧拍摄的。桌面上放着杯令人一看就有食欲的冰淇淋。下面有一行小字:「总觉得还是缺了什么。」 黛西心情很复杂。她很高兴马修有想念她,但是她拒绝了和他去意大利,结果现在却和利亚姆在一块,她总觉得有些心虚。 黛西依然会梦到目睹马修杀人的那个夜晚,发觉自己并不是真的害怕他。这个觉悟令她很苦恼,道德观与正义感似乎被他摧毁重组。那个人犯下了很多事,但是马修这样做一个私法制裁者,似乎也违背了法律的观念。 马修的世界有自己的一套规则,黛西是不可能摸得清楚的。偶尔她犹豫哪天会不会越了他的界,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不过这样的想法总不会占上风,因为马修总让她相信,即使他是只疯狗,牵引绳也永远在她手里。 黛西回复完所有的信息,这才慢悠悠地起床了。拉开窗帘,外面天色灰灰还下着雪,屋内倒是温暖如春。她打算更衣却找不到制服,才想起大概是昨天和利亚姆的衣服一起送去干洗了。干净的衣服会由管家送到衣帽间,估计人们以为她和利亚姆睡在一块,所以把她的衣服也送到他那里了。 黛西叹了口气,跑到主卧门口,发现门根本没有关,也不见利亚姆人影。她直接走了进去,进了衣帽间。果不其然,她的服务生制服正好好地挂在衣架上,和他昂贵的西装挤在一起,显得无比突兀。她好像被无声地辱骂了一样,羞愤地冲上去把制服扒了下来。 她慌慌张张地换衣服,正脱掉睡衣时,利亚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出现在了她身后:“早安啊黛西。” “啊,早。”她私自闯进别人房里,正是做贼心虚,然后意识到自己现在只穿着内衣,脸一下子红了,“我在换衣服诶。” 他一脸“所以呢?”的表情,说道:“你是需要帮忙吗?” “没有没有。”黛西连忙摆手。 她抬眼偷看他。利亚姆穿着一件看起来很温暖的象牙色高领毛衣,只是这样简单的打扮,几乎让黛西想要尖叫着逃出去。浅色高领毛衣几乎就是为金发的斯堪的纳维亚人而生的,穿在他身上显得禁欲又高贵。 利亚姆发现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开口说道:“一起吃早餐吧。” 黛西回过神来。吃早餐?哪里吃早餐?她打工的餐厅吗?她心烦意乱。是她主动断绝了他们之间的金钱关系,以为只有这样才能与他平等,但现实就是没有钱色交易,他们更不可能站在一起了。阶级的差距是爬不上去的阶梯,更是隐形的墙。她明明伸手就可以触碰到他的身体,却依然感到他是那么遥远。 “你去吃早餐吧,我还得服务你们呢。”黛西犹犹豫豫的,弯腰去拿制服,没想到被他一个抢先夺走了。 他把制服藏在身后,和小孩胡闹似的:“别去了。和我去滑雪吧!” 黛西一个心急,扑了上去。可惜她既没有他灵活也没有他强壮,被他耍了个团团转,还一个站立不稳扑到了他身上。他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们的前胸紧紧贴在一起,黛西分不清这种悸动到底是谁的心跳。 黛西挣脱怀抱,抢回了衣服,往后退了一步。“我不会滑雪啊。” “我可以教你。” “我得去工作啊。” 说着,黛西已经穿上了制服。利亚姆有些着急了,他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这种工作到底有什么意义?累得要命也赚不了几个钱,还要受委屈被人欺负!?” 黛西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就好像再次验证了他们本质有多不同。她感到有股蒸汽窜上脑袋,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为什么?因为我是穷鬼吧?是,我辛苦打工一个月还赚不到你一个晚上的房钱。但是你——大少爷,你知道贫穷的感觉吗?你这辈子挨过一天饿吗?现在是由你来定我的工作值不值钱了吗?!” “黛西,我不是那个意思——求你不要这么说,你还没有了解我……” “你也不了解我啊!”她不适时地想起他的未婚妻这事,更是愤怒了。他不和门当户对的未婚妻一起度假,反而和她一起?是觉得她这样的穷女孩更好操控吗?!“或许你应该和配得上你的人一起玩。” 黛西丢下这句话,跑了出去,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等电梯。 他没有追上来。很好。她深呼吸,振作起来,走进了电梯。 —————— Westwoods酒店的餐厅是很有名气的,每一个雪山小镇的旅游攻略里都会极力推荐。无论有没有下榻Westwoods,游客们总会来这吃一顿,才算得上没白来。 这种着名的餐厅几乎没有用餐高峰期的概念,无论什么时刻过去,似乎总有人在用餐。这就必须要有工作人员不断地轮班,保持最好的状态。 黛西负责的是早间和晚间的班。在搬到利亚姆的套房之前,由于住得太远,休息时间她也只能到处逛逛坐坐,这就导致了原本8小时的工作,从感觉上无端被延长成了12小时,再加上路上的3小时,她每天的睡眠时间屈指可数,这让她的精神变得极度紧张。 黛西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她忙着手上的事情,早上和利亚姆吵架的场景一遍遍在她脑海中播放。都怪疲劳,加上嫉妒。她越想越觉得自己错了。刚刚他确实做法比较幼稚,但是也不应该被她那样指责。她是了解他的,他绝不会看不起任何人,更不会不尊重她的劳动。这也是她为他着迷的原因啊。 黛西暗暗想,一点要想点办法好好道个歉,讨好一下他。 午餐时间,餐厅来了几个眼熟的客人。黛西认出似乎是那天晚宴上的客人,一对夫妇加上他们十岁的孩子。她做好自己的工作,引导他们入座,记下他们的点单,给他们上菜。 一家人聊着各种话题,黛西本来没有在意,但是当他们的谈话中频频出现“托斯滕”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过去了。 “利亚姆叔叔没事吧?上次尼可进医院住了半个月才出来呢。” “尼可是因为生病了要做手术。” “我们等等能去医院看看利亚姆叔叔吗?”是小男孩稚嫩的声音。 利亚姆?医院??黛西心中大乱,当即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 “利亚姆叔叔很快就没事了,你想见他的话改天我们再约他来玩。你让他好好休息。” 黛西终于忍不住了,她上前问道:“很抱歉打扰了你们。我是利亚姆·托斯滕的朋友,可不可以请你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这对夫妇对视了一下,好像认出了这是那晚上和利亚姆一起离开的那个女孩。 “早上滑雪场出现了一点意外,他为了救一个小姑娘自己被砸中了。我们把他送到了医院。” 天啊。黛西脑中一片空白。她道谢过后,就跑去找到了领班请假。 幸好领班不是难说话的人。黛西顾不上换衣服,直接出了门搭上景区班车,去了医院。 路上十分钟的时间好像无比漫长,黛西不停地胡思乱想,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她和他说的最后的话竟然是那些伤人的话语。而且……他还不知道她有多么喜欢他…… 黛西无脑地扎进医院大厅,正愁不知道找谁询问,就看到了那个大高个的北欧男人正在前台签字。 “嘿!”黛西冲到他身边停下来,气喘吁吁的。 利亚姆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黛西连忙绕着他转了一圈,上上下下查看他,“你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轻微脑震荡而已。” “你吓死我了!”黛西一时间绷不住,扑进他怀里,几乎像是泄愤一样地紧紧抱着他,“我很抱歉,对不起……”她终于放肆地哭了出来。 “黛西……”他扶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摩挲着,“你好爱哭。我快拿你没办法了。” “你……你别管我……让我哭完!呜呜……”她哭着,打了两个喷嚏。 利亚姆这才发现她连件外套都没穿就跑过来了,他把自己的羽绒夹克脱下来,披在了她肩上。 “我们回去吧。就今天,我不要滑雪了,你也不要工作了,就你和我两个人,好好享受一下我们的时光,你觉得可以吗?” 黛西裹在大了好几个码的外套里,脸红红地点点了头。 —————— 在此之前,套房里的按摩浴缸,黛西都还没有机会享受过。浴室中氤氲着温热的水汽,漂浮着令人放松的玫瑰花香气。黛西把整个人沉浸在水中,惊吓与寒冷导致的身体不适很快就消散而去。 门响了一下。黛西转过头,看利亚姆走了进来。雾气之中他脱掉了身上的衣服,朝着浴缸走来。 “喂啊啊啊你干什么——”黛西惊呼。 他像没事人似的,跨进了浴缸。他坐在了另一头,瞬间水面上升了不少。 “找你聊天。” “非要这时候聊吗?” “你不觉得这样很放松么?” 黛西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只好低下头去玩噗噗冒出的水花,强忍着不要去看他裸露的结实的躯体。 “所以你为什么要自己住这么大的套房啊?” “我平常不是一个奢侈的人。” “我知道,所以我才奇怪你这样乱花钱。” “因为……这里有一些无法替代的美好回忆,是金钱没办法衡量的。” 黛西很难不想到那位未婚妻,心里又泛起了一阵酸涩。唉,看看她可笑的样子,又别扭又嫉妒,但是她还能怎么办呢? 算了,豁出去了。“和你的未婚妻有关吗?”黛西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利亚姆沉默了,表情有些惊讶。“所以,你知道了夏洛特的事。”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 “这种事……好像很难找到一个完美的时机。” “所以不如告诉我吧,就现在。” —————————— 发现这两天评论增多了我直接半夜跳起来激情写文 作者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 番外:19世纪欧洲乡村au 这是去年就想写的au啦,最近写不出正文所以码个大纲来快乐一下~ 注意,不是完全版,是比较细的大纲(/ω\) 结合了很多部喜欢的小说的要素(主要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lol 历史背景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搞点封建余孽了嘿嘿嘿) 要是有人想看之后再写完整吧 ———— 黛西是贵族小姐奥薇莉雅最喜欢的女伴,虽然黛西只是平民商人之女,但是奥薇莉雅很喜欢她,总让她陪她上学、出席各种宴会。 近来最重要的事件就是托斯滕先生出资举办的仲夏节庆典,白天城镇中的活动人人可以参加,到了夜晚,权贵们会被邀请到他的府上参加社交晚宴。托斯滕是来自北方的古老家族,现在的家主利亚姆拥有的土地、财富以及贵族头衔,却没有人可以继承——这成为了远近乡亲茶余饭后最关注的事之一。托斯滕先生对亡妻的深情人人称赞,却也令人同情和可惜。利亚姆·托斯滕为人古怪孤僻,但是对乡民们又很好,几乎有求必应,每逢节日都举办盛大的庆典,让大家欢欢喜喜,但他自己却很少露出笑容。 黛西并非本地人,她跟着家人搬来定居也不过几年,她对托斯滕家族的了解仅限于听继父寥寥提过的生意往来。 然而,奥薇莉雅对舞会非常期待,兴冲冲地拉着她选新裙子的款式。奥薇莉雅是一个富有的女继承人,她这辈子不用寻找一个丈夫也可以过得很好,因此在对于女人来说如战场的社交场上,她倒是清闲自在,单纯地享受热闹。 黛西也没有考虑过嫁人,并不是因为她有足够的物质条件,而是没有正经人家会要她:她是个混血女孩。异族人在这里地位是最下等的,和奴隶无异,往往只能做最低贱的活。黛西的母亲当初未婚就生育,艰难地拉扯她长大。为了糊口,母亲找了份工,为商人刘易斯先生干活。结果刘易斯先生爱上了这个异族女人,不顾世人的眼光向她求了婚。婚后他们一起把生意做越做大,感情也好得令人羡慕。父母的榜样让黛西很矛盾,一方面她认为自己不可能像母亲一样那么勇敢且幸运,遇到一个如此敬她爱她的男人,另一方面她内心底依然存在着少女情怀,向往浪漫的爱情。 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即使她穿着和别的少女一样华美的衣裙,每一次她踏入社交场合,走到哪里跟随她的都是窃窃私语,甚至每一次都有人当着她的面对她这张脸发表不礼貌的评论。她已经习惯了被当作奴仆、怪物,无论对方是否带着恶意。她从不解到反抗到难过,直到如今她看开了,甚至会跟着自嘲几句。 黛西从来没有享受过社交场合,但她知道她不能退缩躲藏,否则会真的慢慢变成他们所说的怪物。她原本没有资格参加托斯滕的家宴,是奥莉薇亚动用了私人关系,为她搞来了一份邀请函。黛西就更不好意思拒绝了。 宴会当天,黛西乘坐奥莉薇亚的马车,来到了托斯滕的庄园。黛西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建筑,她在门口驻足惊叹,不敢上前。最终她被奥莉薇亚架着进了屋内。 宴会厅是那么大,她们坐在这边,完全看不清另一头的主人托斯滕先生的脸。餐前他起身向宾客致辞,黛西只记得他声音很有威严,并且身型高大,举手投足尽显贵族气质。即使没看清他的样子,依旧不影响她对他心生崇敬,被他的魅力所吸引。 想到等一会的舞会,或许有机会凑近一点,看看托斯滕先生的真面目,黛西激动又紧张,便不知不觉多喝了几杯酒。 晚餐完毕,仆人迅速收拾布置宴会厅,乐手也在陆陆续续进场,期间客人们被允许随意参观庄园内部。黛西酒劲渐渐上来了,对社交力不从心。于是她找了个借口离开,逃到了花园中,希望晚风能够让自己稍微清醒一些。 她在花园里迷了路,好不容易转回了庄园,进了屋内,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刚刚她离开的那个门。 她在室外迷路完,又在室内迷了路。转来转去,她竟误入了庄园的藏书室。 奥莉薇亚家中已经有不少藏书,但是和这里的规模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可以看出这是许多代人悉心维护的成果。 黛西并没有正经上过学,小时候继父有教过她识字,可惜她顽皮不愿学,继父溺爱她,便不再强求。现在她陪着奥薇莉雅上课,那些内容对黛西来说太过高深,她只后悔小时候没有更加勤奋一些。她对书本知识总是有种莫名的向往,可惜她的水平只够把通俗的言情小说读个一知半解。 黛西带着一丝憧憬,查看起了书架,上面不乏市面上少见的装帧精美的图书。她被一本小巧的皮质外壳书吸引了注意力,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打开,里面是装订成册的羊皮纸,每一页上都有无比精美的图案,都是手绘上去的,还用金粉做了装饰。简直太美了,她只想多看几眼。 她拿着这本书坐到了一旁的躺椅上,一页页认真翻阅,上面的文字她都看不懂,但是从图画内容来看应该是和宗教有关的。酒气还未完全散去,她忽然觉得眼皮沉重异常,抱着书歪在躺椅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黛西被远处传来的欢快的舞曲吵醒。她慢慢睁开眼,只见对面坐了一个人影。她惊恐地意识到那是一个男人,而自己在他面前毫无形象地睡着,裙子下摆还掀了上来,露出了她一截小腿。 这可不是什么淑女行为。她一下子坐起来,但是书又掉到了地上。她方寸大乱,扑倒地上把书捡起来,检查看看有没有损坏。 黛西听到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她抱着书站直,然后这才看清,那个人是她在晚餐时候远远地望见的,托斯滕先生。现在,隔着不到五米的距离,她把他看得清清楚楚。他悠闲地坐在沙发里,解开的领结搭在肩上,整个人显得很放松。他果然像她想的那般英俊,不,甚至还要再好看一些。她的想象力没能成功描绘出他那双眼睛,忧伤且动人,饱含爱意与温柔。黛西觉得心脏好像被狠狠地捏了一把,一股忧伤涌上心头,又冲上脑海变成了眼中湿润的泪水。 我吵醒你了吗?他说。 没有。是我太过失礼,在这里睡着了。 你喜欢它吗?他垂下眼,盯着她的手。 黛西意识到他在问手里的书,很漂亮。可惜我看不懂。 这是一本时祷书,用拉丁文写成的。 黛西还没来得及问更多,藏书室闯进来一个人。我到处找你呢,黛西!我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认识。噢!托斯滕阁下,你也在呢……!奥薇莉雅和他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要把黛西拉走。 黛西跑回书架边把书塞回去,就跟着奥薇莉亚走了。全程她不敢再看一眼托斯滕。但是她已经记住了他,甚至忘不了他,忘不了他那迷人的蓝眼睛。 从那之后,黛西便常常梦见他。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冒犯。她这样的人,也就只能偷偷在梦中想一想那位尊贵的阁下了。 时隔两个月,在夏季的末尾,奥莉薇亚打算在家中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会。出于礼节,她也给托斯滕的庄园送去了一份邀请,即使大家都知道他从来不参加别人举办的活动。 黛西决心给好朋友一个巨大的惊喜。她从布鲁塞尔请来了最当红的剧团,来到府上表演她喜欢的剧作。黛西还换上了戏服,混在里面演了一个搞笑角色。 等到黛西登了台,才讲出第一句话,她就看到门那边走进来一个人。她立刻脑中一片空白,忘记了所有台词。 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过去了。 那是托斯滕先生。 人人都在讨论他怎么会出现?他像无事人一般走到前排坐下。他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中,而只有他一人还在盯着台上的她看。 黛西觉得羞愤难堪,硬着头皮把剩下的戏走完。等到人们关注点回到台上,她已经下场了。 黛西换完衣服溜回奥莉薇亚身边。奥莉薇亚确实特别开心,但已经不是为了黛西安排的这出戏剧,而是因为托斯滕先生的来访。黛西有些失落,但最终觉得她开心了才是最重要的。 几天后,托斯滕先生突然造访奥莉薇亚的生日会这件事,已经传遍了乡镇。酒馆里为了他们的孩子应该叫什么名字都打起架来了。 奥莉薇亚作为当事人却非常的苦恼。她搞不清为什么托斯滕先生会这样,他那天的到访也是礼节性的,和她友好地聊了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就离开了。哪有乡亲们传的那么热烈啊? 且不说奥莉薇亚不想找丈夫,托斯滕的年龄对她来说太大了一些,她根本不会对他产生那样的想法。 然而,没有人知道的是,那一天,托斯滕也和黛西说了话。 奥莉薇亚还得应付其他宾客,就让黛西将托斯滕先生送出门上马车。黛西低着头,表现得像个女佣一样,悄无声息地领着他出了门。 托斯滕上了马车,但他却拦住了要关上的门,对她说起了话:“黛西,我知道你不是下人。你不用这样。” 黛西因为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而惊恐不已,她愣在原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那些书,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欢迎你随时来看。” 黛西这才反应过来:“那怎么行?!” “它们放在架子上已经好几百年了,当初的主人也早就归于尘土。只有你来翻阅的时候,它们才重新变得有意义。” 这似乎是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另外,黛西也害怕她在这里和他说话被人瞧见了,就先胡乱答应下来,替他关上了车门。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黛西也没有把他这一次突然的来访和自己联系上,更不相信他等了几个小时,就是为了寻找时机和她说两句话,直到听了他的亲口承认。但那时候的黛西陷在了婚姻生活的痛苦泥潭之中,并没有品尝出这一举动有任何甜蜜,而是觉得枷锁又重了几分,令她无法喘息。 黛西去了托斯滕的庄园,为了不引起注意,她还是扮成了女佣。托斯滕先生嘱咐她下一次一定不要再这样了。 黛西在托斯滕家中度过了愉快的一天,他们一起坐在那张贵妇躺椅上,托斯滕把他最珍贵的藏书都取出展示给她,并且一一为她讲解。 期间他们交流了一些喜好。得知黛西也喜欢戏剧,他便立刻约了她明天一起去剧院。 第二天,黛西没有再逃避,而是挽着托斯滕先生的手,一路从剧院门口走到了包厢。人们来这里是为了看戏,而黛西和托斯滕的组合,在当天变成了比演出剧目更加激动人心的戏剧。 他们看的是《费加罗的婚礼》,久负盛名的作品,黛西还是第一次看。但她一句意大利语也不懂,而她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流言蜚语的声音要高过了演员的演唱,将她击垮。 散场之后,在剧院门口,有人在她身后大声骂了一句mulatta(母骡子)。她不需要懂任何外语,但是她认得所有用来骂她的词。 这不是她遇到的最可怕的情况。成年人多少会控制住自己的恶意,而孩子们会用直接的行动表现出来。黛西小的时候,遭受过许多次无端的殴打。她担心父母会难过,只能等他们散去,眼泪流完了,然后一声不吭地溜回家清理痕迹。 此刻黛西站在托斯滕身边,他比她高出许多,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肩,护住了她,朝着恶意的来源高声喊了一句:“请放尊重一点!” 他的威严还是很有效果的,瞬间周围就安静了下来。黛西心情很复杂,从来没有人像这样站出来为她说话,就连奥莉薇亚也总是用更圆滑的方式来处理类似的问题。无论如何,人们总会看风向,托斯滕的这一声不仅是当即在保护她,也无异于是一种当众的表态,是坚决而且权威的。而且这个消息马上就会传至乡镇的每一个角落,黛西不知道在人们口中事情会演化到什么程度,而她和托斯滕先生连朋友都还难算得上。 黛西回家躲了几天,连奥莉薇亚的面都不敢见。她也听见了人是怎么说的,说她忘恩负义、心机深沉,明明是奥莉薇亚不嫌弃她,带她结交各种名流,而她却踩在她最好朋友的头上往上爬。她没听见的,恐怕还要更难听。黛西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忍不住喜欢上了一个人,结果她就变成了一座孤岛。 不过至少在家里,一切是安全而且温暖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唯一的港湾也会坍塌。 那一天,黛西发现父母的状态很不对。她逼问了很久,才知道继父被多年的生意伙伴欺骗了,赔得倾家荡产,还欠下了一屁股债。眼看着刘易斯先生在精神崩溃的边缘,黛西害怕极了,她没有办法想象缺少了任何一个人的家。特别是母亲,没有了刘易斯先生的庇护,她们母女俩的下场不知道会有多惨。 黛西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她几乎无法思考,身体自动做出了选择。她换上了最喜欢的裙子,乘着马车去了庄园。见到托斯滕先生,她跪下求他救救自己的继父。 托斯滕先生让她起身,让佣人给她端来了干净的毛巾和热茶。许久,他才说了他的决定,声音在她听来有些冷硬:“你嫁给我,我就帮你父亲还债。” 黛西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听见梦破碎的声音。她颤抖的手揪着裙摆,在心里骂自己,明明你就是抱着拿身体换取点什么的打算来的不是吗?现在又装什么清高呢?你难道想考验他会不会趁机占你便宜吗? 她是如此矛盾,怕他不要她,更怕他要她。这样的局面,无论结果是什么,她都输定了啊。 黛西鼓起勇气上前去,就像是怕他反悔似的,她拉起他的手放在腰上,环着他脖子就吻上了他。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幸好他马上就接过了主动权,将这个吻变得缠绵。最后二人倒在了那张宿命般的躺椅上,黛西有意无意地去触碰他的欲望来源,暗示他可以继续下去。这样的勾引很笨拙,但是很有效,托斯滕先生失去了理智,在那张躺椅上就占有了她。 黛西只觉得迷幻,她也不记得任何细节,明明他们都完完整整地穿着衣服,而她因心痛而身体麻木。然而该发生的还是都发生了。托斯滕先生帮她和自己整理好了衣物,就起身去写了一张支票给她。他说,这些你先拿去,不够再管我要。过几天我会去拜访你的父母。 黛西怀揣着那张纸,浑浑噩噩。那是她的卖身钱。许多异族女人到最后都会沦落风尘,她也被骂过无数次妓女,而没想到到今天变成了真的。她没有办法思考他为什么说要拜访她家。她没有愚蠢到把嫁给他这种话当真,在她心里,这桩交易本来应该在她走出庄园的时候就结束了,没想到这仅仅只是她痛苦的开始。 回到家,黛西把支票交给了父母。他们很是惊讶,连连问是哪来的这么多钱。她说,是找托斯滕先生借的。 至此,他们没有追问下去,而是感谢起了托斯滕阁下的好心相助。黛西此时才意识到,这个名字在人们心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高,人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正直高尚的人。 隔了几天,刘易斯先生和妻子刚刚处理完烂摊子,家里就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托斯滕先生带着鲜花与礼物上门,说要与他们谈一谈。黛西在楼梯上,听到是他的声音,又心痛得无以复加,只好跑到楼上躲了起来。过了许久,听见了他离开告别的声音,黛西才鼓起勇气下了楼。 没想到父母都非常兴奋的样子,特别是母亲,把她一把抱住,满是欣慰。 托斯滕先生是来求婚的。 母亲转述了他的话,“他说第一次见面就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他向我们保证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的。”她一边说,一边克制不住地流泪,“我一直最担心的就是你了,小乖乖,现在知道有这样一个可靠的人爱着你,我们也能放心了。” 黛西听得手脚发麻。什么一见钟情的鬼话。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一定会觉得无比浪漫幸福。而她现在回想着他们初见的场景,满脑却都是何必如此羞辱我。 婚期确定了下来,细节还需商定。托斯滕摩拳擦掌,想搞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婚礼。但是黛西否决了一切,她已经承载不住更多的关注,她只想要一个安安静静的婚礼,只有亲近的人出席。 黛西试着给奥莉薇亚发了请柬。婚礼那天,她忐忑不安地等待她出现,果不其然,奥莉薇亚最后也没有来。托斯滕先生更是孤家寡人,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于是原本该盛大的世纪婚礼,变得像私奔男女的非法结合一样见不得人。 事到如今,冠上了托斯滕姓氏的黛西,依然会问自己,你是否还依旧崇爱着他。她有怨恨,有恐惧,更让她难过是,是啊,她依然爱他。至少这一刻是的。她的爱意,是在婚后才被慢慢磨灭殆尽的。 过了很多年,黛西才意识到,这庄园是一座牢笼,困着利亚姆对前任妻子的爱。他一定是深受孤独的折磨,才残忍地将她拖进这无尽的困境之中作伴。 Chapter24thelong-gone “我考虑过无数次了,还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像是带着玫瑰花香的水汽进了他眼睛一样,他看上去真诚又脆弱。 “那不如告诉我,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事到如今,黛西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固执的念头:他的未婚妻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吗?她总在想象利亚姆与别的女人在一起的样子,她们全都美丽动人,聪明能干,却不真实存在,是黛西渴望变成的无数版本的更好的自己。 利亚姆视线悬在半空中,就好像水雾中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沉默了半响,他表情变得扭曲痛苦,他用手撑住了脑袋,不安地搓着眉骨与太阳穴。他的呼吸也变得沉重:“对不起……我……” 哦,天呐。无须更多言语,黛西立刻明白了什么。恐怕这位未婚妻,就是他这些年离不开心理医生的原因之一。 “她是不是……” “去世了,是的。” 不小心开启一个关于逝者的话题,是人类交流中最不安的时刻之一,就犹如误闯了陌生人的葬礼现场。这可比比浑身赤裸的感觉更加窘迫,“很抱歉,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不用再往下说了,我完全理解你。” “不,黛西,你从来没有理解过我,甚至都没有尝试过。我想告诉你我的故事,希望总有一天我也能知道你的。” “我哪有什么故事?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羞于站在你的面前。黛西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可不这么认为。在这个世界上要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是件非常奢侈的事,不然玛丽安早该失业了。唉,玛丽安……她知道你的故事,她都比我了解你。每每想到这点,我就嫉妒得睡不着觉。” 这个男人是在趁机撒娇吗?黛西微微皱眉,盯着他一本正经的面孔,猜不到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态。 “好,如果你愿意说,那么我就在这,做你的最佳倾听者。”她在浴缸里蜷成一团,抱着膝,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夏洛特……只是我的故事中的一个重要节点。她不是开头,也不是结局。我想……这一切还得从我的父母辈说起。” --- Liam's POV--- 我的童年是在斯德哥尔摩度过的,那是相对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那些年的天真要归功于我父母与哥哥的保护。如今我可以信誓旦旦地说,我确实有一个好父亲,但是他可没有,他的父亲也没有。 我父亲与他父亲关系极度糟糕,因为我爷爷也和他自己的父亲闹到了断绝关系的地步。我的家族经济上还算富裕,但是没有人感到快乐,每一个人都在盘算着逃离。 固执又不近人情的男性家长形象,糟糕的父子关系,就像诅咒一样在家族中代代流传。我的父亲自己没有感受过一个好父亲应该是什么样子,但他发誓一定要让他的孩子们幸福。 后来,他爱上了我的母亲,一个坚强善良的女人,教会了他如何去表达爱。 大约我十岁的时候,我父亲终于彻底失望,意识到他大概等不到与我爷爷和解的那一天了,于是他开始把眼光放向了国外,将事业重心挪到了北美。 我当时年纪还小,十分抗拒搬到另一个国家的想法。于是我哥哥斯特凡随父亲去了美国,而我和母亲以及狗狗Mindy留在了瑞典。 Mindy是一只特别大的金毛寻回犬,是我叁岁生日时家人送我的礼物,从那之后我人生几乎每一天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Mindy对我来说是朋友也是家人。我八年级那一年,Mindy患了重病。我们带她去看了好几个兽医,做了无数检查,最后,医生无奈地建议,还是给她一个“人道的结局”。 我不管这个说法有多中立平淡,我只知道他们打算杀了Mindy。我哭闹了很久,就连生了病的Mindy都想努力让我振作起来。我看着她的眼睛,还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她呼吸的每一秒都活在我无法想象的痛苦之中,死亡对她只是一种解脱。 那么多年过去,我依然记得那一个下午,那是斯德哥尔摩的典型天气,阴冷灰暗。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带着他的狗狗去接受安乐死。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觉得世界上有比这更加难过的事情了。 那天回家之后我就和家人商量,我说,我也要去美国。 父亲和哥哥很高兴我下了这个决定。 他们意外去世之后,我一直很愧疚,悔不该因为当年的任性,让我那非常相爱的父母两国分居许多年。他们本该有更多年幸福的日子。 一切发生得都太快了,前几天我还在一个人人似乎都有些社交尴尬的祖国,转眼之间我来到了纽约这个世界上最热闹的城市。 几所声名显赫的私立学校不对我开放名额,他们的学生还在读小学时家长就已经为孩子的入学资格争破了头。还好事实上公立的高中也没有我父母想的那么可怕,除了校园设施没有那么先进,没有任何东西会阻碍我上个好大学。 我刚来的那阵子,可以说经历了很多文化震撼。美国人和瑞典人很不一样,美国高中生更是令当时的我无法理解。我倒是没有遭到什么霸凌,那时候我个子就已经比大部分人要高了。大家都对我很热情很耐心,但是我不会假装不知道什么是白人特权。同样身为移民,学校里的墨西哥人和中国人显然就没那么好运了。 不过来到新学校的第一周,我就惹上了麻烦。我无意间撞见几个坏小子在男厕所为难一个瘦弱的同学,当时我几乎没有思考,就上去叫他们停下。我被警告不要多管闲事。 我固执了一下,没有马上离开。我记不太清是谁先冲动的,谩骂夹杂着拳脚,场面一片混乱。 那天是我人生第一次和人打架,又因为打赢了,也是人生第一次被叫了家长。 那个被欺负的男生,竟然趁着混乱逃跑了,我甚至没看清他的长相。 几天后,他在午餐时间拦住了我,郑重地和我道歉。 他的名字叫科林,是我在美国教的第一个朋友。 科林是个孤儿。他的寄养家庭没有虐待他,不过也仅此而已,家庭的爱和温暖他也从来没有体会过,以至于他变成了这幅小心翼翼、总想讨好别人的性格。我以前在流浪动物救助中心做义工的时候接触过很多被抛弃的小宠物,科林让我想起了它们,甚至想起了Mindy。 我带科林到家里玩,把我的家人介绍给他。 那时候父亲的公司已经小有规模,他日理万机,但依旧每天为我们做饭。我的母亲是名律师,忙着为妇女和儿童的权益奋斗,但在这之前一定会开车把我送到学校。我哥哥去上了大学,周末都会回家和我们一起度过。我的家人们似乎各有各的生活,但彼此之间又有强烈的羁绊。我们都很关心科林,然而这种关心给他带来的似乎只是不自在。 他总是很难打起精神来。那时候我单纯地以为人类会伤心难过总是有某种具体的原因,比如考试失败,或被喜欢的女孩拒绝。科林的悲伤不是我所知道的任何一种。他说,他只是寻找不到在这个世界的位置。 我不太理解。 高中毕业后,科林没有再继续上学,寄养家庭也不再负担他的生活,他只能打好几份零工来支付房租和生活所需。我则被大学录取,进了球队,交了新朋友。 丹尼是球队的队长,天生的领导者,或许也是这世界上最积极向上的人。一个完全和科林相反的人。作为大学新生的我,夹在新旧生活之间,一半已是成人,一半仍是孩子。我把丹尼介绍给了科林认识,以为有趣的丹尼会给科林带来一点快乐。结果科林却似下告诉我,不要再叫他强行融入不属于他的世界了,他一点也不喜欢丹尼。 到了大学二年级,高中生活对我来说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我不得不意识到科林与我就像两颗擦肩而过的流星,在各自的方向越行越远。相隔了几个月后,我们终于又约见面了。令我震惊的是,科林就像变了一个人,这么多年来我没有见过他如此振奋过。 我问他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他反问我,你觉得人死后是什么样的? 我一时哑口无言。我父母都是无神论者,也就是在我的家庭里总是用科学方法解释一切。可是此刻面对着这样的科林,我不想说出什么腐烂分解回归自然之类的话,而是绞尽脑中每一滴的宗教知识,选择了佛教这看似更正面、富有希望的解释。我说,佛教徒认为会进入下一世轮回,不过可能就不是人类了,变成小猫小狗都有可能。 他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只是暂时待在这儿? 科林的奇思妙想一向很多,所以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写诗。一行行,一页页,整本整本的写。不过他不给任何人看,有一次他心情好,才把本子递给我让我看了一眼。 他真的很有天赋。 我一向很欣赏他,觉得大约是他脑子构造与我们常人不一样。每当听他讲出奇怪的话,我都会尽量试着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 我说,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一切都显得是暂时的吧。 科林没说话,但是看得出他心情很愉快。 我接着说,哎,说这些干什么,我是来约你下周去踢球的。去不去啊你? 科林点了点头,但我觉得他没有听我说话。他突然转头盯着我,说,利亚姆,谢谢你。 我说,你知道你今天很奇怪吗? 他说,是好的那种奇怪吗? 我说,是好的。 他说,那就好。 周六一大早,我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打开门,外面站了两个穿着制服的人,给我展示了警徽,说有一个消息需要告诉我。 或许你需要坐下,最好喝杯水。他们说,因为我们要告诉你的事,或许没有那么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