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1v1,青梅竹马)》 01.假期 清澈的海水涌上沙滩,抹平岸边的痕迹,也带走阮知涵小腿和脚底黏着的沙砾。长期被海水冲刷的岸边如平地,平坦坚硬,她低头往前走,踩着海,踩着追逐嬉闹的阳光,半点都不觉得累。 她的头戴式蓝牙耳机里播放着摇滚乐,强大的降噪功能隔绝了大部分海风的声音,将她置身于无人之境,推着她的身体摇摆。 过了一会儿,由海岸线升起的那轮太阳越来越大,光芒刺眼,她抬手挡住阳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 在柔软沙滩上行走很费劲,她的双脚陷进沙子里,黏得到处都是沙子。 阮知涵艰辛地坐到放了东西的沙滩椅上,转头一看,阮知洲还躺在那里推墨镜。她的两条眉毛动了动,顺手抓起一把沙子往他身上扬。昏昏欲睡的阮知洲吃了满嘴沙子,呲牙咧嘴地跳起来,指着她质问,“你干什么?” 阮知涵哈哈大笑,拽起她带来的书包拔腿跑开。她的肢体反应很灵活,不一会儿,穿过后面的椰树林,跃进草丛边的洗脚池冲洗细沙。 正在骂骂咧咧的阮知洲紧随其后,揪起妹妹的书包带子,露出复杂的表情,语重心长地教育她,“阮知涵,你已经十六岁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阮知涵皱皱鼻子,扭了扭身体甩掉他的手,“别这么小气,你去年往我杯子里加芥末,我也没生气嘛。” 提起这件事,阮知洲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明明说好只是恶作剧,她人前答应得好好的,人后立刻找父亲告状,弄得他被罚不说,还要听她得意地数落自己。 他也伸出脚,截断水流,用脚趾推开妹妹的脚丫,“你天天打小报告。你这种人,害人者,人恒害之。” 阮知涵嫌弃地瞥哥哥的脚,也不管他洗没洗好,蛮横地关掉水龙头,“少拽这些东西,否则下次我还害你。” 阮知洲做出一个要拧她脖子的手势,她毫不畏惧地晃腿,甩他一身水珠。阮知洲咬牙切齿,瞪着她,两人像斗鸡一样梗着脖子,一前一后地沿着铺了砖的小道往回走。 阮知涵喜欢玩,清晨五点钟把阮知洲从被窝里翻起来,请到海边看日出,下午继续缠着哥哥陪她去玩尾波冲浪。阮知洲被她缠得头疼,舍命陪君子,顶着烈日在造浪艇上看她乘风破浪。 她成天不着调地东摸一下西摸一下,要论学习,躲得比谁都快,要论玩耍,她比谁都有天赋。 教练夸妹妹聪明,第一次上去就能控制身体重心加减速,甚至可以松开牵引绳。日头毒辣,晒得浑身冒汗的阮知洲心不在焉地点头,稍微探出身体看专心致志操控速度的妹妹,眩目的阳光刺得他眼前一黑,他赶紧回来戴上墨镜。 阮知涵玩得正高兴,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他不好动,独自靠在位置上玩手机。 他这次之所以会陪阮知涵出来旅游,是因为她放了几天春假,找不到人陪她出游,就找上他。天天发短信给他,他不得不特地从英国飞回来陪她晒上四五天。 哥哥做到这份上,算够意思了。 阮知洲长叹短吁,回想起一件事。 两个月前,他和晏澄在伦敦碰面,无意间说起阮知涵转学到国际学校的事。他担心这小姑娘去了新环境不适应,晏澄却对她很有信心,话里话外都在传达阮知涵个性开朗,善良可爱,不会有人不喜欢她的意思。 他只觉得晏澄对阮知涵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旅行结束,阮知洲得送妹妹回学校,两人一同登上回杭市的午间航班。四月正是南城的旅游淡季,头等舱只有兄妹二人,就免不了菜鸡互啄。 阮知涵跟哥哥斗完嘴,赌气地找到另一排靠窗的位置,拉过毯子盖在大腿上,调整好座椅,半躺下,并吸了一口果汁,再继续对兄长发动口头攻击,“你真是个笨蛋。” 阮知洲满不在乎地回击:“你还比不上我呢。” 阮知涵不服气地撇嘴,双手抱臂,气呼呼的。可惜,她无法否认兄妹俩半斤八两的事实。 众所周知,阮家两兄妹都是草包,阮知洲平庸,阮知涵贪玩。不过,上帝为两人关上了一扇门,也为两人开了一扇窗。兄妹没遗传到父母的智商,只遗传了样貌。当然,在颜值这方面,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以她们的母亲心态还比较稳。 她为难地拧眉,有点怀疑她这一代的基因密码出现了某些问题,“要是晏澄哥哥是我哥哥就好了。” 阮知洲一听,可不乐意,他对阮知涵掏心掏肺,她居然不领情,“得,晏澄过两天会回国待一个月,你待他家去,别再找我。” “干嘛,”阮知涵斜睨他,见哥哥那张好看的脸上露出些许不满,“你吃醋呀,是不是觉得我对晏澄哥哥太好了呢。” 阮知洲听她这贱贱的语气,一口气堵在气管里,“天天叫晏澄哥哥,你对我叫过几句哥?你别来找我了,也别再叫我给你买单。” “啊,”阮知涵吓得花容失色,发出尖叫,连忙抛开毛毯坐回去,挽住他的胳膊,“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记得给我的游戏充值皮肤啊。” 他掸开她的手,不住摇头,“滚。” 02.亲近 杭市的天气比南城宜人。四月天,晴朗且温暖,绿草如茵,繁花似锦。鲜花在钢筋混凝土铸成的高架桥上铺陈开来,远远看去,圈圈绕绕,如一条条靓丽丝带。 车辆驶过,花香被风带入车内,戴着耳机享受音乐的阮知涵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阮知洲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知道她有过敏性鼻炎,直接关窗。 阮知涵玩手机玩得无聊,躺在后座上小眯一会儿。车开得还算平稳,但时有震感,所以她睡得浅,迷迷糊糊地趴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阮知洲的声音断断续续地渗入她的梦境,她依稀听到,好像在说“今天回来”、“一起吃饭”。 她的脑筋下意识地开动,哑着声音问:“谁啊?” 阮知洲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说,“到了,下车。” 阮知涵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揉眼睛,阮知洲先下车,车门没关,谈话声飘进来。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本能地朝车窗外看去。两道身影并立,其中一人稍微高一点。灯光昏暗,她艰难辨认着那道身影。 月光照得他的身型越发冷清,他的侧脸袒露在微弱的路灯光芒下,鼻梁和眉骨投下的阴影如薄纱蒙住他的半张脸,轮廓更显深邃。她咬着手指,眼前一亮。 阮知涵的突然出现,打断他们的谈话。 她从阮知洲后面冒出半个身体,仿佛嫁接在花木上的枝桠,边探头探脑,边笑眯眯地问:“晏澄哥哥,你怎么回来了?” 阮知洲的手背在身后,把她揪出来。她“欸欸欸”叫唤几声,踉踉跄跄地出现在晏澄面前,脸上热情的笑容不改,一双眼睛亮得像星子。 晏澄背光而立,目光扫过她的面容,经过一刹那的失神,微微低下头,刚好能清楚地看见她眸中的光。 他说:“家里有事。” 阮知涵从小就有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她显然不在意晏澄的回答,自顾自地抛出她想问的问题,“你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晏澄三个月没见她,他的性格又内敛,是以不太习惯她的热络。他凝视着她,很认真地解释道,“这次比较突然,下次一定提前告诉你。” 阮知洲听着,脑子转过弯,立刻就摸索到阮知涵在晏澄心中产生正面形象的原因。 恐怕晏澄把阮知涵的每句话都当成她的真心话。 阮知洲思来想去,彼此知根知底的,晏澄居然还没看穿阮知涵满嘴跑火车的本性。他饶有深意地摸着下巴,瞥一眼晏澄的表情,若有所思。 阮知涵说话的欲望之门一旦被打开,没有半小时根本停不下来,她往前挪两步,继续追问,“那你什么时候去英国?” 她说话的时候很喜欢直视对方的眼睛,这是她大方表达自我的一种方式。 晏澄敛下眼眸,处于青春期的女孩模样变得快,她的五官正在褪去青涩的外衣,只有饱满的苹果肌还昭示着她是个少女的事实。 他跟阮知涵相识十二年,今天陡然发觉她的身影难以与他记忆中的她完全重迭,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唯有尽量去寻找过往两人相处的状态。 晏澄说,“可能下个月,暂时没确定。” 他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却又留有丝丝温情。 阮知涵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哦哦,你这次......” 阮知洲被两人跟晾腊肉似的晾一旁半天,一句话都插不进去。本来是没什么,阮知涵天生话痨,他无所谓。但南城天气热,他回来就只穿了件卫衣,这会儿天色渐暗,凉风吹得他直冒鸡皮疙瘩。他提议道,“二位,咱们进去再讲,成吗?” 在服务员指引下,三人到最里边的一桌,阮知洲和晏澄面对面坐下。阮知涵从不掩饰她对晏澄的亲昵,毫不犹豫地选择他身旁的位置。 阮知洲和晏澄还在杭市念高中的时候,放学后常带阮知涵到东湖区的这家湖畔餐厅解决晚餐问题。自从两人去英国继续学业,阮知涵就没再来过。 不过,餐厅里的人员流动性不强,职员来来去去还是那几个,仍旧对他们有印象,对阮知涵更是印象深刻。而她之所以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主要是因为她的社交能力太强。 晏澄翻阅菜单,原想询问她是不是还喜欢原来的菜式,结果,他眼皮子一放一掀的时间里,阮知涵已经和提供热毛巾擦手服务的员工搭上话,好奇地问起湖边草丛上举办的音乐节。 她的小表情和小动作都很多,一会笑,一会皱鼻子,一会手舞足蹈。 晏澄许是不想干扰她的发挥,把菜单推给阮知洲,他是亲哥,他该懂的。 果不其然,阮知洲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阮知涵的人之一。阮知涵回过头来,差点因为两人点菜没叫她闹脾气,然而,一看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撅起的嘴一下子熨平了。 她对着长条单子上的菜名,又给自己加杯草莓奶昔。 阮知洲不想她天天喝甜的,试图制止她。她赶在哥哥发言之前,对晏澄说:“今天我可以喝的哦。” 晏澄也知道她喜欢大量摄入甜食的坏习惯,但她的表情过于渴望,泛光的眼眸里写满期待。他不得不维护她一回,“下不为例。” 阮知涵一兴奋就喜欢动手动脚,俨然忘记身旁的晏澄已经是个成年男性,还像孩童时期那样,抓住他的手臂。他的手臂下意识绷紧,隆起的肌肉隔着衬衫紧贴她柔软的手心,而她还一无所知。 她的手仿佛调皮的毛毛虫,一节节往上爬。 晏澄觉得血液似乎在以惊人的速度变热。 03.女朋友 晏澄不喜欢和异性有太紧密的关系。在他记忆中,阮知涵是唯一一个跟他有过亲密肢体碰触的女性。从孩童时期开始,他就对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小妹妹格外关注,任她调皮地压在他背上睡觉,还时常充当她攀爬时的垫脚椅。 按理来说,他应该已经对她脱敏。但事与愿违,随着年龄增长,他对她气味和碰触的敏感程度直线上升。 他很希望阮知涵能意识到两人之间需要建立起边界,再一想,她的心眼粗得能穿过一团毛线,只好不动声色地伸手去够水杯,以挣脱她手心的温热。 她毫不在意晏澄的动作,松开的手无处安放,去捏桌布边角的流苏。 阮知涵无法在人群里保持长时间的沉默,不容晏澄和阮知洲多聊两句,她继续开辟新话题。她喜欢旅游,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问:“晏澄哥哥,伦敦的天气是不是不太好?” 她幼时去过狭义上的西欧四国,至于英国,还是她未涉足的区域。 晏澄喝下半杯水,水沿着喉咙往下流,浇灭了躁动。他平复心情,陪她聊天,“是不太好,伦敦最近经常有大雾,室外能见度比较低,雨也下得很频繁。” “一定很潮湿,容易得风湿,”她畅想着,感叹道,“南城就不太一样,每天都是大晴天,快把我晒化了。” 她说完,伸出胳膊。她的皮肤薄,即使晒出了层淡淡的麦色,仍然能透出静脉血管的颜色。他意识到她想给自己看,就观察起来,在靠近肘关节内侧的地方,发现一小块脱屑的位置。 阮知涵解释道,“我去玩水上项目,每天都擦很贵的防晒霜,还是晒成这样。” 要搁以前,晏澄会上手碰她伤口附近的皮肤,然而今非昔比,他刻意表现出更多距离感,单纯看着,思索后,说:“听说有款芦荟凝胶修复效果不错,待会给你买。” 阮知洲实在听不下去,她那顶多叫快乐的代价,而他舍命陪君子,半条命都快磨没了,乐趣没体验到,精神日渐萎靡。他打岔道,“她那的修复霜够她用一辈子。每天都要去海边玩,浪里穿来穿去。你不晒伤的话,真是天理难容。” 他三言两语就激起阮知涵的好斗之心,她几乎要把牙给咬碎,“你懂不懂说话的,我都晒成这样了,你还讲风凉话。” 阮知洲懒得搭理她,“你属泥猴子的,没几天就能好。” 阮知涵想暴打亲哥,他完全破坏了她的分享欲。她的指甲嵌入掌心,恶狠狠地蹬他。又碍于在公共场合,不能动粗,简直坐如针毡。 晏澄见阮知涵像头小牛一样气势汹汹,分分钟能长出角来顶穿她亲哥的肺,一时之间,有点怕她气坏了,出言缓和气氛,“好了,你还不饿?” 他的这句话是对着阮知洲说的。 阮知洲心知晏澄定会维护阮知涵,她的脾气这么骄纵霸道,缺不了晏澄的那份功劳。当然,他就是嘴上逗逗妹妹,没想真惹她生气。 晏澄再将被服务员无声无息送上来的奶昔给她,她低头吸了一大口,草莓果肉碾碎后迸发的香甜气息哄得她气顺了不少。她扭头,丝毫不吝啬于送出夸赞,“晏澄哥哥最好了。” 他看到她微微眯着的双眼,像极餍足的猫咪,不禁为她的小孩心性感到好笑。 兄妹俩的争端解决,阮知涵坐在晏澄身侧,安心地享受着“饭来张口”的待遇。晏澄一般不会主动体贴别人,更别提处处留意对方的喜好。在外面,他总表现得冷淡克制。而在阮知涵面前,他下意识地循着她的喜好,为她安排一切。 她几乎不必伸长手,就能夹到喜欢吃的菜色。 阮知涵偶尔会偷瞄晏澄,他不愿意使情绪外露,大部分情况下表情不多,因此,英挺的五官自带冷色滤镜,像月光下的远山,静谧中混杂着神秘的危险。 晏澄早已感知到她乱飘的目光,在她第五次扶着下巴凝视他时,他无奈地与她进行眼神交流。 阮知涵遇事从不慌张,一本正经地评价起来,“晏澄哥哥,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他的瞳孔里印着双懵懂的眼睛,她看似好懂,实际总有许多天马行空的想法,他常有摸不清她意思的时候。 她的眉毛灵巧地动起来,揭示她过于频繁的心理活动,她不提缘由,大胆推测,“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此话一出,努力干饭的阮知洲诧异地抬头。 晏澄无懈可击的表情管理终于出现裂缝,他矢口否认,“没有。” 阮知涵的眉毛不再动,她甚至轻抚胸口,“吓死我了。” 一直留意对面的阮知洲,在她说出这话的瞬间,向晏澄投去更加难以置信的眼神,勺子里盛着的饭抖落一大半。 晏澄无暇管他,只因他心中同样风起云涌,向来理智冷静的他回味起女孩由紧张到松懈的神情,专心致志地推断这一系列变化出现的原因,莫名的推力促使渴望堆满他的心口。 下一秒,她补充道,“我还以为我以后没法找你玩了呢。” 一个“玩”字足以说明一切。 阮知洲不愿阮知涵在这时情窦初开,她学习搞成那样,即便早恋对象是晏澄,一样没法令人放心。毕竟阮知涵要连国外的大学都考不上,亲爹肯定会收拾他。 明白妹妹是单纯缺心眼后,他连忙吃口饭压压惊。 晏澄听了这话,倒没什么特殊反应,他敛下眼皮,避开她探究的目光,紧抿的薄唇微微张开,说:“你随时可以找我玩。” / 我 需 要 珠 珠amp; 收 藏, 就像阮知州需要压压惊(?ì _ í?) 04.教她 阮知涵喜欢晏澄。她天生不擅长学习,平时就不爱和一些传闻中的学霸接触过多,尤其是男同学,她更避之不及,生怕被当成别人的绿叶。 晏澄却是例外。 尽管他天资聪颖,大人无一不对他赞不绝口,可阮知涵未曾有过嫉妒他的想法。不仅如此,她往往发自内心地称赞他,诚恳热情,活成晏澄的一条小尾巴。 她听晏澄强调“随时”二字,自然欣喜,低低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搓起手,“我明天放学就去你家玩。” 她得寸进尺的功力了得,直接连问都不问,擅自下决定。 晏澄注重细节,她那几乎要搓成蝴蝶翅膀的双手交替着摩擦,半点都不掩饰她好玩的想法,果然心思纯粹,倒是他多思多想了。他拒绝不了她的要求,正如他控制不了因她言语而起的情绪波澜。 他觉察出自己的不正常,在餐厅明亮温馨的顶光下,他熟稔地藏起心底那块隐秘的角落。 晏澄没意见,阮知洲有意见,他问:“你今天刚度假回来,明天又去玩,你也不怕周女士整死你?” 周女士是两人的母亲。阮知涵出发去南城前,周女士收到小女儿转学后第一次测验的成绩单,眼前发黑,直呼救命。现正张罗着给她安排补习老师,并提前放下狠话,称家里没有买学位的传统,阮知涵走不了高考这条路子就算了,但要连英美有点名气的大学都去不了,就给她买块田,让她回乡下种地去。 阮知涵听到母亲的名讳,心有戚戚,她确实不想当放牛娃,雀跃的手老实交迭着放在腿上,“哥哥,你去说说。” 阮知洲哪有可能帮她,他自身难保。妹妹去务农,他一样讨不了好,说不定就把两兄妹打包起来一块发配流放了。 阮知涵在搞人际关系这方面颇有天赋,她也很快反应过来,阮知洲的处境跟她差不了多少,连忙转移阵地,“晏澄哥哥。” 晏澄看她,她的头稍微低下,长发安静贴着肩膀,仿佛被夺去所有生机。不一会儿,她的肩颤了颤,翘首以盼。 他即便知道她的表现有夸大的嫌疑,依旧为难。 晏澄思索半晌,迎合她的期望,说:“你明天过来。” 阮知涵咬着唇,极力扼制快现出原形的喜色。 晏澄的眼角余光捕捉到她的欣喜,明知下面要说出的话会打击她,故意淡然地说下去,“带上你的书。” 她笑容全无,双肩瞬间垮下去,偏偏不好反悔,很快朝阮知洲投去求救的小眼神。晏澄在小事上纵容她,在学业上可不一样。他极有耐心,能跟她耗一整天。 她快中考的时候,晏澄受周女士所托,当过她半个家教。差点没把她折磨疯不说,她还敢怒不敢言。不过,成果斐然,她最后考上一所中等偏上的高中。 之后,晏澄去英国,她的高中生活格外放肆,成绩再度一落千丈。 阮知洲倒很赞同这个决定,他相信母亲同样会赞同,“刚好周女士还没给你找到合适的家教,真找到了,你大概率不满意......你这段时间就去当阿澄的学生吧。”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阮知涵前科累累。她调皮得要命,动不动找理由休息,时不时发脾气,没几个家教教得动她。 在晏澄面前,她至少不敢耍花招,更不敢发脾气。晏澄待她虽好,但从不是无底线地宠溺她,他在她心里,反而比阮知洲这个亲兄长更有威严。 阮知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委屈巴巴地撕开一块薄饼,干巴巴地嚼着。晏澄见她吃得没滋没味,担心她噎着,挪杯水到她面前。 她起初没接,他修长的手指始终没离开玻璃杯的边缘,她咬咬唇,还是喝了。 阮知涵遭受重击,她的计划出现了些许差错,便将她至于万劫不复之地。她不禁感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晏澄在的时候,阮知洲不好笑出声,现下,只有兄妹两人在车上,他干脆放声大笑,“怎么?明天就能找阿澄玩了,你高兴得说不出话了?” “高兴你个头,”阮知涵双手抱臂,愤愤不平,“我那不是去玩的,是去送命的。” 她大半年没见晏澄,全然忘却以前的事,现在可好,去送人头了。 “阿澄对你那么好,你别伤他的心。” 话音刚落,阮知洲又笑了一阵。 他和晏澄多年朋友,他帮晏澄打过架,晏澄帮他写过的作业几乎能堆成山,他太了解这个好兄弟了。 晏澄不严厉,也不会打骂人,但耐不住他认真起来有不怒自威的气场,做事一丝不苟,跟有强迫症似的,要求极高。而阮知涵成天懒懒散散,打着及时行乐的旗号为非作歹,四处乱玩,她去被晏澄教,确实是会很痛苦。 但是,阮知洲的快乐就建立在阮知涵的痛苦之上,他喜闻乐见,“往好处想,你晏澄哥哥在别的方面对你掏心掏肺地好,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阮知涵被亲哥损上一顿,躺着直叹气。 是啊,晏澄对她好,她不能胡闹,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 阮知洲没等来她的回答,通过后视镜瞥到妹妹躺得乱七八糟的样子,想到些什么,笑容忽然淡下来,“话又说回来,你啊,别真把晏澄当成我了。我们是亲兄妹,你随便一点没什么。你跟晏澄不一样,相处要有点距离感。” 他刚才隐约察觉到晏澄的不自在,仔细一想,阮知涵制造的肢体接触是有点过界。 晏澄已经成年,跟过往不能相提并论。这傻妹妹人来疯,怕是认识不到这点。 阮知涵正伤心着,不以为意,“知道啦。” 05.姑奶奶 阮知涵住临辰区,与东湖区相较不远,是杭市的传统住宅区。此时不是高峰时段,所以只花了约半小时,车就稳稳停在庭院外的停车场里。阮知洲提醒她不要着凉,她四下摸索,从腿边找来不知何时被踢开的衣服披上,开门下车。 月光照在淡雅的黛瓦上,路灯映亮乱石曲径。 她穿过圆拱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青石板路,两侧绿意盎然。白墙上安装的中式复古圆形吊灯犹如一轮轮满月,所发散的淡金色光辉则像星光一般,洒落在草丛中,与鲜艳的小花辉映成趣。 再往里走,直到长廊的尽头,花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湖心小园,湖侧堆迭太湖石,并栽有绿植,后方是简约大气的中式别墅。 阮知涵在特意砌出的观赏平台上坐着,从一个缝隙里掏出鱼饵,信手掏出一大把,甩到水中。一串泡泡浮出水面,紧接着,几尾鱼争先恐后地聚在一起夺食。 这是她养了好几年的小金鱼,条条肥美。 阮知涵泄气地在木椅上坐了会,才不紧不慢地进屋。 她习惯性地在玄关处蹬掉鞋子,赤脚踩上大理石地面,冻得她一激灵。家中的保姆姐姐正擦拭花瓶,见她进来,连忙告诉她,“知涵,太太让你去影音室找她。” 保姆姐姐比她大十来岁,她家不讲少爷小姐那一套,基本是以名字相称。 阮知涵心里七上八下的,猜测母亲要继续教育她。她不想挨训,半晌不吭声,保姆姐姐怕她没听清,特地多强调一遍,她终于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阮知洲已经把所有行李搬上楼,甩着发酸的双臂走下楼梯,见阮知涵拉着张脸杵在那,他暗自发笑,故作正经,“妈叫你呢,赶紧去吧。” 阮知涵转过身体,跪坐在沙发上,攀着靠背顶端,谄媚道,“哥哥,你知道妈妈叫我干嘛吗?” 无非是谈谈阮知涵的学业呗。阮知洲心知肚明,妹妹的成绩实在太差了,母亲这次肯定要好好整治她。 他惋惜地叹口气,“你自求多福吧。” 因着哥哥的一句话,阮知涵没出息地腿软。她战战兢兢走进影音室,卑微地借着黑暗和影子遮掩自己的身形,祈祷端坐在正中央观赏电影的周女士晚点再发现自己。 可惜她的希望落空了,随着灯被打开,室内亮如白昼,她弱小的身影瞬间变得高大不少。 周媛望着墙根那罚站的小女儿,头疼地揉揉太阳穴。 这孩子个性开朗,长得漂亮,人缘也好,唯独学业一塌糊涂。 大概真的是人无完人。 周媛思前想后,终究没有骂她,苦口婆心地讲了一堆劝学的话。阮知涵原先已经做好被赶出家门的准备了,不曾想,母亲转换路数,改走温情路线,反而勾起她的愧疚之情,令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不成器的东西。 她悲从中来,眼泪汪汪,双眼噙泪,一会用手背抹眼泪,一会小声啜泣。 末了,周媛拍拍女儿的背,“你哥说,晏澄要教你一段时间?” 周媛是看着晏澄长大的,对他颇为放心。正好她为家教的事发愁,外边牛剑藤校学生也不是没有,但总得花时间考察人品和能力,现在有晏澄来帮忙过度,再好不过了。 阮知涵吸吸鼻子,大喘气,“晏澄哥哥会在国内待一个月,他可以顺便教我。” 周媛对此事有所耳闻,嘱咐道,“你姑奶奶旧病复发,他才请假回来的。你在你晏澄哥哥那里,不许调皮,要听哥哥的话。还有,有空就跟着去看望你姑奶奶。” 阮家跟晏家存在名义上的亲戚关系。 晏澄爷爷的第一任妻子生晏澄父亲时,突发羊水栓塞,没抢救过来。后来,晏澄爷爷续娶了阮知涵爷爷的姐姐,即阮知涵的姑奶奶。这层亲戚关系,恰是晏澄跟阮家兄妹幼年相识的直接原因。 阮知涵点头如捣蒜,眼睛红肿,跟她养的小金鱼有得一拼。 周媛觉得她有听进去,示意她回去睡觉。 阮知涵低声应好,拘谨地往外走,时不时偷偷回头看扶额养神的母亲,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殊不知,知女莫若母,周媛已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在阮知涵即将踏出影音室之前,周媛看不下去她贼眉鼠眼的小模样,直言道,“有话就说。” 得到母上大人的指示,阮知涵迈着小碎步折返,盯着双满怀情感的眼眸,认真问:“妈妈,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周媛睁眼,女儿小心翼翼的模样可怜又可爱。她倒不至于有多失望,反正家里能给女儿托底,只是,她希望女儿再上进点,“你要是用心去做了,不管做得好不好,妈妈都不会对你失望。” 阮知涵的情绪来去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洗过澡,坏心情便一扫而空。但她并非是木头人,母女谈话的余韵还在,吹头发时,她就琢磨起母亲的话。 琢磨来,琢磨去,大致理解中心思想。 意思是,她可以学得差,不能学得不认真。 她烦恼地扯了扯乱发,朝上吹口气,刘海飞起,再贴回额上。 安稳地背对吹风机坐上十分钟,她关掉开关,收起支架和吹风机,一头栽到床上,思索另一件事。 阮知涵半闭着眼,犹豫该不该关心一下晏澄。 她的姑奶奶不是晏澄的亲奶奶,但晏澄很小的时候失去了父母,他几乎是姑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尽管阮知涵一直觉得姑奶奶对晏澄太过严厉,明明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还是会因一些小瑕疵惩罚他。无论如何,真论起祖孙感情的话,还是很深厚的。 姑奶奶生病,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在床上翻滚。 三分钟后,她憋不住了,给晏澄发去一条语音消息,“晏澄哥哥,你睡了吗?” 06.她的安排 凌乱的钢铁线条环绕着球形灯罩,灯芯发出暖光穿透玻璃,小巧的台灯整体反射着冷光。 台灯立在长条状暗色桌面上,办公桌后则是黑色嵌入式置物书架,每层架子上均错落陈列着藏品和书籍。书架深处的灯光在漆黑的隔层与洁白的墙壁之间来回跳跃,光影逐渐出现分界,铺在墙上的光线柔化为淡淡的香槟金。 晏澄不喜欢明亮的阅读空间,因此,仅依靠背后和桌上的光源,在沉静的夜晚里阅读。 他勾画出文献中的一个要点。做注释时,不知怎么回事,所凝视的英文字母逐渐具象化,融合成人影。他愣神片刻,回过神来,发现作者在讨论研究结果时用了个较新颖的比喻,本意是形容结果很有趣,他却莫名其妙联想到她。 想起阮知涵,晏澄捏了捏鼻根,心情沉重。 他站起来,踱步到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不禁回忆起过往的生活。 曾几何时,阮知涵在他心中的确是小妹妹,她爱玩爱闹,经常闯祸,一被家里人教训,就委屈巴巴地打电话给他诉苦。那时候的她,矮矮小小的,梳着马尾,横看竖看都是个小女孩。 后来,这份感情逐渐变质。他自己都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她对他而言,不再是单纯的妹妹。他开始留意到她亮如绸缎的披肩长发和窈窕的身姿。 他把它定义为青春期的悸动,而他不想放任它肆意生长。 一方面,爱情不如友情和亲情长久,阮知涵还未必对他有异样的想法。另一方面,他长久以来习惯了自我克制,他享受清醒克制的感觉,不允许事态发展超出他的预设。 在剑桥的大半年时间里,许是繁忙的学业使然,他的确没怎么想起她,心境平淡如水。没想到,久别重逢,那份萌动竟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晏澄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感情,他抬眸,玻璃窗映出他的影子,与暗夜几乎融于一体。 她要来参与他的孤寂吗? 他的手指碰到玻璃上的影子,凉意渗入指尖。 晏澄转回书桌前,笔记本电脑旁边,手机幽幽地发光。他似有预感,不自觉屏住呼吸,轻轻解锁,最上面的几条来自朋友,他一路往下,果然找到阮知涵的消息。 是一条三秒的语音。 他选择性忽略了其他消息,点开她的语音。 “晏澄哥哥,你睡了吗?” 悦耳清亮的声音惊动架子上的盆栽,绿叶颤动,划开夜的寂寞。 他不喜欢发语音,输入两个字,“还没......” 晏澄的长指移到发送键旁边,关键时刻,他犹豫了,思索片刻,终是没有发出信息。 手机散播的强光熄灭,室内重归黯淡。 阮知涵还等着晏澄回消息,顺便抽空刷牙护肤。她的睡前清理护肤工作做得很精细,一整套做下来,少说要花上十分钟。 待她规规矩矩地做完,回到床边,发现没有得到回应,不由纠结地咬起嘴唇。现在才十一点,晏澄好像没那么早睡吧。 她关掉卧室主灯,只留床头的一盏月亮船小夜灯,躺在巨型草莓熊的怀抱里,百思不得其解。 阮知涵不是个会藏着心事内耗自己的人,她很快有了新的想法,一手将草莓熊的胳膊搭在脸边,一手重新打开微信。 她继续发送消息,“晏澄哥哥,那我明天再跟你说吧,先睡了。” 做完这一切,不管三七二十一,整个人蠕动着缩进被子里,轻声对自己道了声晚安,安然陷入甜美的梦乡。 次日清早,阮知涵神清气爽地从被窝中爬起来。她不爱学习,却没有讨厌上学的倾向。以前在普通高中没有,现在在国际高中更不会有,因为国际高中的校园生活格外丰富。 她打起十分精神,挂念着放学后的社团活动,慢悠悠收拾自己的东西。 阮知洲晚上飞英国,早上还得负责送妹妹上学,他操心地跟前跟后,简直想把属蜗牛的妹妹直接抓上车往学校一丢完事。 他的耐心即将耗尽时,阮知涵带着她的网球拍坐上车后座,继续低头整她的领带。 阮知洲往后看了一眼,她穿着成套的校服,衬衣百褶裙搭棒球外套,便问:“你带运动服了吗?别让我再回来给你拿。” 她以前不是没干过这种丢三落四的事,而且有好几回都是晏澄给她送过去的。 阮知涵不服气地顶嘴,“我带啦,赶紧开车,要迟到了。” 她理直气壮的,完全忽略她喝杯牛奶吃个华夫饼都磨磨蹭蹭十五分钟的事。 阮知洲还能说什么,打不得,骂不动,他好像天生就是给她做司机的命。 阮知涵平时没什么正事可干,但她一点也不落清闲,就是在上学途中,照样忙碌得很。首先,她得和隔壁班的朋友相约共进午餐并买咖啡,再和同班好朋友约定网球训练组队,最后给晏澄发消息问他下午六点半有没有空来接她。 晏澄给她的回答自然是肯定的。 她看着聊天记录,满意地点头,这样一来,一整天的行程都安排妥当了。 / 晏澄现在对知涵属于有好感但还能忍 07.生气了? 今天的主要课程基本是英语、数学和经济学,阮知涵在这方面兴趣不高,硬睁着眼睛盯黑板,满心都是课外网球训练。盼望着,盼望着,下午四点四十五的下课铃响了,前一秒还萎靡不振的她迅速回首寻找小伙伴,两人对上暗号,心照不宣。 她学了一段时间网球,如今能较为自如地发球和击球。 但由于是新手,需要稳固基础,于是她先和伙伴各自练习对墙击球。她好动,手臂力量强,打球的力度很大,砰砰的声音不断地在偌大的场馆里传开。这样激烈的运动提前消耗了她不少体力,之后,和伙伴的对打练习更是让她累得气喘吁吁。 一个小时的网球训练结束,阮知涵头顶几乎要冒出烟。她和小伙伴告别,一人坐在场边休息。她先把湿巾折迭成退烧贴的形状,贴在额头上降温,又用纸巾擦掉脸上和脖子里的汗珠。 急促的呼吸趋于平缓,她拿起手机一看,晏澄发短信给她,说自己在校门外。 她麻溜地收好东西,走出场馆。 体育馆离校门口有一段距离,她悠闲地走到一半,忽然被人叫住。 阮知涵好奇地回过头,是一个陌生男生。男生大约比她高二十公分,体型较壮,肤色偏黑,长相不赖,高鼻深目,就是脸上挂着局促的笑容,显得憨厚且滑稽。 她打量完对方,问道:“同学,有什么事吗?” 那男生挠了挠头,望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不敢离她太近,生怕冒犯了她,无意识地往后退半步。 他的外表与行为非常不符。 阮知涵见他久久不开口,纳闷道,“怎么了?” 经她一问,男生低下头,与她目光相接时,一股巨大的热量自他心中迸发,耳朵烫得发红:“刚刚看到你打球了,觉得你很好看,想跟你做朋友。” 阮知涵的朋友很多,交朋友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因而她表现得漫不经心,甚至有点担心晏澄等太久。她观察到男生背着书包,便指了指校门的方向,“我们边走边聊?” 她擅长交际,腼腆的男生在她的带动下,逐渐放开,短短几分钟的路程里,竟然跟她有了相谈甚欢的苗头。 可惜的是,两人一同迈出校门,他还没来得及问她是否有司机接送,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朝远处一辆黑色阿斯顿马丁招手。 阮知涵一眼认出晏澄的车,差点不管不顾地跑过去。幸好,她的记忆没被养的小金鱼同化,还记得对身边的男生说:“我们微信上聊吧,我哥哥来接我了。” 男生点点头,她随便挥了两下手告别,转身朝远处跑去。 晏澄看眼时间,他来得早,校门紧闭,校外稀稀落落地停着几辆价值不菲的车辆。 他往后靠,闭目养神,待放学铃声响遍校园,才缓缓睁眼朝外看去。 大量穿着校服的学生往外涌,年轻的面孔青春洋溢,但没有一张是属于她的。 人群渐渐散开,敞开的校门仿佛画框,圈住并肩而行的少女和少男。 他的眸光一凝,注视正走近的阮知涵,不自觉地推测她此时的情绪。 看起来很开心嘛。 向来镇定自若的他,竟也感受到一丝急躁。他很清楚他的耐心开始流逝得飞快的原因,却自虐般坐在原地不动。 眼中的人动作变了几变,对着他的方向挥动手臂。 紧接着,她一路小跑过来,身后背着的小书包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整个人仿佛一只跳动中的兔子。 晏澄不自觉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 她像风一样,咻咻刮到他身旁。她轻车熟路地开车门,脱下书包随手丢到座位上,人再坐进去。 晏澄看她,她的长发扎成了丸子,双颊染到晚霞的颜色,潮红一片,气还喘不匀,胸口剧烈起伏,浑身散发热气。她热得不行,拼命地手动扇风,唇色更是鲜艳欲滴。 他艰难地撇过脸,正视前方,还顺手关掉空调,开了车窗,省得把她吹感冒。 阮知涵顾着降温,发现透心凉意消失,不满地嚷嚷,“我要吹空调。” 她说话间仰起头,发尾的汗珠滚落,滑进衣襟,惹人遐想。 这一幕正好被准备反驳她的晏澄见到,他的目光已然完全被吸引,亏得他的意志坚定,不动声色地藏好心思。他说:“系好安全带。” 阮知涵闻言,明白吹空调的可能性很低,但她岂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她的身体转了六十度,视线刚好能碰到晏澄的侧脸。 她最初是想拿出撒娇的绝招,却在望到他淡漠的侧脸时彻底失去勇气。 阮知涵的心很大,但她对情绪的感知还算敏锐,透过晏澄紧绷的下颌线和微抿的唇,她品出一点不对劲,他可能有点生气。 为什么呢? 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晏澄哥哥。” 08.知道错了 她唤了一声后,晏澄许是发现自己的情绪波动明显,他刻意表现得轻松,眉眼舒展开来,浅浅看她一眼,长长的睫毛盖住眸中的思虑,仿佛疑惑极,“怎么了?” 他天生白皙,面容清俊,习惯沉默,不言不语的时候,眼里似有迷雾,他的心则是雾中的丛山峻岭,将旁人隔绝于千里之外。 很少有人摸得透他的真实心情,而阮知涵显然不是那其中之一。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的情绪过渡得自然,没在脸上留下半点痕迹,她一度怀疑她的眼睛出了问题。 她不怕出错,不可能放过每一个小发现,执拗地说:“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哦。” 晏澄倒也不慌张,先是愣了愣,再问:”是吗?” 阮知涵煞有其事地分析起来,“你刚刚看起来有点生气,还有你昨晚肯定没睡觉,还不回我消息,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她可不傻,对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拆穿。 她问得直接,还真把晏澄给问住了,他以为她那小脑袋里不会装除吃喝玩乐以外的东西,没想到她能够抽丝剥茧,洞悉他的想法。 他不得已扯了个借口,”是公司的事,没什么。” 晏澄的父亲早逝,阮老太太没有生育,所以,他是家族产业的唯一继承人。早在他成年时,阮老太太就以身体状况不佳为由,让他逐步熟悉一些繁琐的事宜。 阮知涵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直勾勾地贴在他身上。她的视线不具有威慑力,偏偏叫他暗自捏把汗,只因他有不该有的心思,不像表面那样清风朗月。 就在他以为她又要抛出奇怪的问题时,她话锋一转,歪着脑袋,问:“姑奶奶的病怎么样了?” 他掩埋好思绪,平静地答,“还在观察。” 阮老太太患有心脏病,一直在保守治疗。但她早年操劳过度,即便有最先进的治疗手段和最高级舒适的疗养环境,治疗成效仍旧不佳。上周,老太太忽然晕倒,情况较紧急,他这才匆忙回国。 阮知涵闻言,“哦”了一声,依她对晏澄的了解,他会自行消化负面情绪,别人很少能通过他的话体会到急迫感。一旦他用上某些负面词汇,说明事情可能已经变得很糟糕。 他是不会轻易告诉她实话的。 她安静地低头系上安全带,低声嗫嚅,“晏澄哥哥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 她故作成熟的话惹得晏澄下意识转头,她修长的脖颈前伸,低垂着头,几缕发丝自脑后的丸子上散落,竟开始现出少许成熟的风韵。 他启动车辆,试图转移注意力。谁知道,她不经意间发出的这么一句感叹,竟在他脑中扎了根,挥之不去,任他挣扎也是白费。而她的剪影,正一笔一划地刻进他心底,令他的灵魂都不由自主地向她靠拢。 晏澄抹不掉为她上扬的尾音和假装低落的声调而动容的事实,不得已,退了一步,“下次带你去看她。” 阮知涵即刻挺直腰身,双手环抱书包,愉悦地说:“好耶。” 晏澄听着她的欢呼,一股无力感自脚底涌起,他不喜欢被人拿捏,但这个人是阮知涵的话,他貌似不会抗拒。 下午六点半,晚高峰还没结束,两人很不幸地堵在路上。 阮知涵坐成了滩烂泥,脖子缩成一团,书包放肚子上,手机放书包上,毫无形象地在聊天窗口输入文字,偶尔发出嗤嗤的笑声。 晏澄时而侧目,在一次次的回溯中,发现异常。他完全是在被她牵着走,甚至全然忘记要询问刚才碰见的场景。 再看她眉开眼笑的模样,晏澄没来由地感觉空气变得沉闷。 他斟酌一番,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兼哥哥,问她的私事大抵算不得越界,“那个男生是你的朋友?” 她顾着聊天,头都没抬,“啊?不是,我们刚刚认识十分钟。” 阮知涵说得毫无心理负担。 晏澄瞥她的神情,她没说假话,对方跟她是普通朋友。 她是这样的脾性,跟谁都聊得来,仿佛蝴蝶穿梭于百花丛,处处采蜜。 车辆跟随车流前进,傍晚的凉风灌入,吹得他清醒不少。 有她在,他的节奏就全是乱的。 阮知涵是个事很多的人,做着一件事,专注不了几分钟,立刻得去捣鼓另一件。 当然,如果她是在晏澄眼皮子底下做事,再多的事,都只能浓缩成一件。 自到了晏澄家后,她一直在写作业,实在受不了,便悄悄地用余光去扫视身侧的晏澄。 不巧,被他抓个正着。他的手伸过来,轻易抽走她写了半个小时有余的习题纸。 阮知涵最怕别人查她功课,下意识屏住呼吸,不住地瞟他的表情。但凡他皱一下眉,都会给她本就不足的信心带去巨大的打击。 晏澄简单浏览,她的字写得不错,奈何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阮知洲写的题已经是不堪入目了,她更甚,两兄妹堪称卧龙凤雏。 他不知从何评价,漫长的沉默过后,他点点头,“有意思。” 阮知涵默默趴到桌上,弱弱地问:“哪里有意思?” “你的想法很有趣,”晏澄简短地给出意见,“但下次不要这样答。” 她还是分得清好赖话的,泫然欲泣。 晏澄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禁心软,她这个阶段所学的经济学不算难,错到这个地步,当真出乎他的意料。他圈出错误的地方,放回她面前,视线掠过她的背,声音稍显严肃,“坐起来。” 她乖巧地调整坐姿,“坐起来了。” 她犯错的时候最听话。 晏澄深知她的习性,理智却总输给感情,尤其是在见到她红红的眼眶后,他忍不住想伸手揉她的头发。他深吸一口气,以前这么做可以,现在不行。 他的右手放到桌上,不逾越半点界限,语气平淡,“知道自己基础不好,还不认真。” 阮知涵内心忐忑不已。他越是云淡风轻,她越难以平静。 室内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他静静凝视某人的时候,威压是最重的。以至于,她咬着嘴唇,不敢抬头,手指纠结地缠在一起。 而且,她昨晚刚被母亲教育完,现在还面临另一次教育。 双重压力下,她有点绷不住,眼角泛起泪光,唇角下压,努力不让眼泪决堤,委屈地哼出声,“我知道错了,晏澄哥哥,你不要骂我。” / 珠珠、收藏会有吗?ovo po好卡,九点的时候登不上来,所以晚了,不好意思。 / 今天的知涵:知道错了 明天的知涵:我还敢 09.贴贴 晏澄的长指点了点桌面,面无表情,他了解阮知涵,道歉的速度很快,犯错的速度更快。他微微阖眼,原想按按太阳穴,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做出动作,语重心长地解释,“我没在骂你。” 阮知涵缩了缩脖子,指甲扣着纸上的字,黑字逐渐模糊,直至完全看不清,她低声道,“我知道,我先给你打预防针。” 晏澄深吸一口气,他何须她来打针,但凡是个脾气坏一点的过来教她,都能气得当场走人。怪不得,据阮知洲所说,她上高中后换过七个家教。 “认真点,”他着重强调着,“不然......” 她的声音弱得像蚊子哼哼,却还是准确地传到他耳里。 “不然不给我吃饭?”她悄悄瞄他,寻求答案,“还是揍我啊。” 揍她? 揍哪里? 晏澄一怔,浮想联翩。他的目光飞速地跳过她的手臂和肩膀,落在腰间,又不敢再向下。 她没换掉运动装,上身穿着运动短袖,下身则是长度差不多到大腿正中的短裤。她发育良好,身材匀称,普通的运动服穿在她身上,都能为她增添几分魅力。由于热爱运动,露出的手臂和双腿还有时隐时现的肌肉线条。一眼望上去,就是活力满满的青春少女。 他神游天外,阮知涵见他神色不定,误以为他真的在认真考虑她提出的方式,连忙摆手,撇清关系,“我乱讲的,你不要真的不给我吃饭还打我哦。” 她说话颠三倒四,实际上,是摸准了晏澄不会对她做什么,故意打岔。 晏澄恍惚一阵子,才反应过来她的目的。她插科打诨的能力是越来越强了,狡猾得像只小狐狸。他指着错题,“没那么严重,改完就能吃。” 阮知涵仰头转换他的话,念叨着,“改完就能吃,相当于,只有改完才能吃。” “嗯。” 晏澄给予她肯定的回复,他等待着她的惊呼。果不其然,她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他不为所动,甚至翻起一本英文书,心无旁骛地阅读。 他的坐姿优雅,即便双腿交迭,亦有难以言喻的从容气度。他的皮肤比她的白很多,翻动书页的五指如温润的羊脂玉,一举一动,尽显高贵。 阮知涵支着下巴,视线沿着他的长腿滚落到地面,脑子里的想法四处乱飘,忽然无意识地说道,“晏澄哥哥,你真好看。” 晏澄慵懒地抬眸,好像没听清,“什么?” 她可不想十点再吃饭,连忙埋头改作业,“没什么。” 晏澄家的厨师很细心,将重新加热会改变风味的菜留到最后再做,其余的先行做好保温。因此,到阮知涵可以吃饭的时候,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能尝到美味的晚餐。 她风卷残云地开吃,大厨精心烹饪的惠灵顿牛排被她豪迈地叉起来啃。 晏澄慢条斯理地切完牛排,抬眼一瞧,她连手都用上了,可见确实饿得慌。他寻思下回早点让她吃饭,不过今天也是特例,不先给她点下马威,她能继续吊儿郎当地耗到深夜。 饭后甜点是双皮奶。自厨师出现的那一刻起,阮知涵的视线就黏在他身上,扒都扒不下来。她的鼻子灵敏,远远地闻到浓郁的奶香味,一手拿叉子,一手拿勺子,翘首以盼。 她的小肚子已经吃到凸出来了,还是馋得快要流口水,望眼欲穿。 然而,没眼色的厨师直接越过她,那一盅双皮奶安安稳稳地放在晏澄左手边的碟子上。 阮知涵咽了口口水,噌的一下挪到晏澄身旁的位置,罪恶的手伸向甜品。关键时刻,银色的勺子背面轻拍她的手背,她条件反射地缩回手,疑惑地看向晏澄。 她记得他没有吃饭后甜品的习惯,一厢情愿地认为是给她准备的。 晏澄知道她是只馋猫,缓缓掀开盖子,热蒸汽凝结甘香奶味升腾。再看碗中,细腻润滑的奶皮上有层薄薄的水汽,光是单纯扫一眼,都能想像到它的美味。 他拾起餐巾上的干净匙羹,挖了一勺。 阮知涵即刻长大嘴巴,接收到他无奈的眼神,连忙闭嘴,讪讪道,“我都长这么大了,不用喂我的。” 晏澄的手腕一晃,奶皮在光滑的勺面滑来滑去。 她急切地说:“要掉了。” 他不紧不慢地拉开她与双皮奶的距离,问:“你晚上说过什么?” 他当时的确没听清,唯一能确定的是,她叫了他的名字。他对此耿耿于怀。 阮知涵苦恼地挠挠头,她有说过什么吗? 她歪着脑袋,苦思冥想,半晌,实在不懂他想问什么,选择强攻。 她盯着晏澄端着的那块双皮奶,虎视眈眈,趁他不备,脸凑过去,准备把它纳入虎口。 晏澄的反应很快,伸手去挡。 她刹不住车,脸直直地磕到他手心里。 这一刻,时间仿若静止。 他的瞳孔放大,掌心里柔软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刺激着他的神经。那柔软的,带有一点湿润的感觉,毫无疑问来自她的双唇。 晏澄以前仔细观察过她的唇瓣,她的嘴小,上唇偏薄,整体唇形有些许上扬的弧度,平时都呈现出健康的浅红色,运动后或是吃辣时会变成有点艳丽的深红。 此时,他通常只用眼来描绘的,属于她的唇瓣贴在他手心中。 那一秒,他第一次体会到拥有美好的滋味。 / 是不是太纯爱了,大家不爱看嘞 但是知涵只有十六岁,十八岁的时候才会有真正的性接触,在此之前,最多就是亲亲抱抱举高高 10.情书 相较于晏澄的无措,阮知涵的反应平淡至极。她若无其事地拉下他遮挡的左手,坦然接过勺子,满足地吃掉那块双皮奶,紧接着,一勺接一勺地挖空它。 晏澄的眼珠动了一下,理智回笼,他发现身旁的她已经埋头吃起甜品,对刚才发生的一切熟视无睹。在她的带动下,他很难生出一星半点尴尬的想法,但是,他也无法学到她无所谓的态度。他蹙眉,压在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知涵,你平时都这样?” 她将勺子舔得发亮,嘴角残留一小块奶渍,她吃出迷惑的味道,答道:“平时怎么样?” 晏澄欲言又止,他想问问她,是否和别的男生也举止亲密,偶有肢体接触,都可以全不在意。 她注视他的脸,琢磨着,竟然开了窍,指指自己的唇。 他松口气,肯定她的想法。 阮知涵的眼睛看过来,再看过去,眉毛时而上挑,时而下压,面部肌肉很发达的样子。她不太理解这个问题的由来,“可是,我以前就经常亲你啊,这有什么吗?” 经她提醒,晏澄重返童年。他记得,她小时候很喜欢做跟屁虫,成天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一旦逮着机会,就捧着他的脸来一口。她十三岁时成功改掉这一习惯,可那也不是她主动改的,是他三令五申迫使她改的。 阮知涵和他想到一处去,她忆起晏澄回回被她亲,都会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不像厌恶,不像喜欢,像用过无数次的试香卡,复杂难懂,和他刚刚的神情如出一辙。 她眨了眨眼,“我不是故意的,而且说到底,晏澄哥哥不是外人,亲一下手没事吧。” 晏澄并非想跟她计较,他避开她的目光,望向桌上闪烁的烛光,一明一灭,摇曳生姿。 他理了理衬衫的褶皱,拂过纹理,低声说:“没事。” 从始至终,有事的唯有他一人。 辅导功课的第一天,阮知涵没有过夜,十一点左右被送回家。她进了卧室,马不停蹄地洗澡洗头护肤,一套工作下来,累到沾床就睡,第二天差点睡过头。由于时间太紧张,她一改常态,飞快刷牙洗脸,压根顾不得要梳头发,挎上书包飞到车里。 整个上午,她都迷迷瞪瞪的。中午放学时,喝下满满一杯生椰拿铁,精神状态总算有所好转。 她趴在咖啡店的桌子上,跟晏澄商量,或者说,单方面通知晏澄,她要寄宿他家。 晏澄午间在医院陪伴阮老太太,中途经理人过来汇报公司事务,提了几项重要事宜,询问阮老太太的意见。他是唯一的继承人,自然得专心旁听,所以没能及时查看消息。 等职业经理人离开,他翻阅消息,嘴角一抽,不禁陷入沉思。 她说,她已经通知保姆打包她的行李,并叫司机送过去了。 通知时间和实施时间,相差不到十分钟。她写作业的效率要有这么高就好了。 晏澄细思过后,觉得她搬到他家来住,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他能在这段时间内迅速了解她的最新动向,不必通过阮知洲中转消息。 他低头,视线在手掌心流连,收拢掌心,仿佛握住了她。 晏澄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之间的羁绊太深,像密密麻麻的蛛丝,牢牢捆住了他。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彻底失控,会不会尝试以另一种方式拥抱她。但是,即使是以兄长的身份,他同样想离她近一点,再近一点。 “阮奶奶,麻烦您伸出手,我看一下。” 是护士来为阮老太太做例行检查。 检查结束,阮老太太重新拿起佛珠串,握在手中盘。 护士收拾着医疗用品,倚在落地窗边沉思的青年突然走近。他的身型挺拔,面容英俊,虽然五官仍存有些许少年的青涩,但是,他的气质沉稳,单看背影,未必能猜准他的真实年龄段。 护士认得他,他是阮老太太的孙子,寡言少语,明明浑身透着疏离感,偶尔和他交谈,又很难不为他的温和有礼所动容。 怪得很。 他的外表给这层楼值班的护士们带来过不小的惊喜,但个性如此,渐渐地,大家也就都用平常心看待他。 护士看他一眼,推着推车出病房,病房中仅剩祖孙二人。 阮老太太看起来困倦乏力,眼皮子耷拉,若不是佛珠在转,旁人定会以为她已经睡着。 晏澄见奶奶的满头银丝在满室阳光中泛光,安静坐在位置上,思绪万千。 “你不用特地回来,”阮老太太精神稍济,手指按住佛珠,停止动作,“生死有命。” 晏澄听完她的话,心情复杂,“奶奶……” 阮老太太轻叹,“罢了,我原以为,你会怨我。” 自小无父无母,被没有血缘关系的祖母抚养长大。这个祖母还不喜欢孩子,自己的孩子都可以雷厉风行地流掉,何况是别人的。所以,祖母态度冷淡,异常严厉,稍不慎就会得到惩罚。 换做是任何一个正常孩子,都会有怨气。 在商场浮沉四十年,阮老太太见过无数风浪,善于看透人心。然而,她从未发现晏澄有过任何怨恨的心思。 她不会去猜测他是装的,还是真心的。 毕竟,事已至此,没有意义。 晏澄替阮老太太掖好被角,反问道,“我怎么会怨奶奶?” 阮老太太见他神情专注诚恳,难得一笑,眼角的纹路清晰,显得慈祥了些。 “过段时间,你就回英国去吧。” 晏澄不置可否。 阮老太太瞥他,他很小的时候就练就了波澜不惊的本事,勤勉克己。 自制力这么强的人,似乎没有弱点。 她想了想,或许不是没有。 她年纪大了,时常记不清一些事情。可对这孩子,有件事她记得很清楚。 某一个初春时节,晏澄十二岁。她在他练习书法的地方发现了两封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许多基础的字都写不好,还有拼音标注。 她误认为晏澄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谈恋爱,原要发怒。没想到的是,信中赫然写着: 亲ai的知涵, ……我要gu起勇气, ……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xi欢你。 / 好像在潜力新书榜上上下下,需要一些珠珠稳定一下 / 表面的晏澄:不爱说话但很宠知涵的哥哥 实际上的晏澄:会偷情书,会抢甜品 11.欠揍 下午的第二节课结束,阮知涵寻思着晏澄该回消息了,便鬼鬼祟祟地钻进洗手间看消息,顺便看小说。 国际学校对电子产品的管制没有普通学校那么严格,学生可以带手机进入校园,但只有午休时间和下午放学后能够使用,其余时间内,除非有特殊情况,否则都应上交给班主任。 可是,阮知涵哪有可能乖乖听话。由于有强制交手机的规定,她还特地用零花钱多买一部手机充作上缴机,真正日常使用的手机则留着课间玩,她这一小招数,至今无人发现端倪。 其实,课间休息的十分钟最多能看四五章小说。偏偏她乐此不疲,享受偷玩的刺激感。 她溜进隔间,坐下阅读悬疑小说。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越发紧张,剧情进展到凶手以残忍的方式杀害了第四名受害者,准备再度作案。她看得不寒而栗,不自觉地打冷颤。 阮知涵不敢喘气,憋得胸口发闷,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呼吸。 正巧,上课铃响,她想起这节课的老师素来严厉,着急忙慌地把手机装回口袋,闪电般冲出洗手间,急急忙跑向教室的方向。 很可惜,她不仅没能赶在老师进班级前回去,还在楼梯转角跟老师撞上面。那张严肃的脸所带来的压迫感涌上她的大脑,她惊吓过度,连连后退,肢体动作幅度过大,口袋里随便摆放的手机受惯性影响,直接飞了出来。 “啪”的一声,手机屏幕裂开,科任老师的表情十分精彩。 晏澄领阮知涵走出校园时,已近晚上七点钟。 临近夏季,天色黑得越来越早,此时的天空已浸满墨色,一轮弯月悬挂天边。夜间风大,吹得树叶簌簌作响。 放学后,班主任先教育了阮知涵半小时,随后,要求见家长。阮知涵暗暗叫苦,她哪有可能真找周女士来,她又不想死。不得已之下,她编造借口,找来晏澄。 于是,晏澄出现后,班主任继续高强度输出。 他的情绪很稳定,听班主任桩桩件件地谈论阮知涵的不良事迹,始终波澜不惊,神色如常。假装低头反思的阮知涵偶有几回瞄到他的表情,都难免惊讶,他居然没有表露出一星半点想揍她的意思。 要知道,阮知洲每回充当她的家长,回家路上,总要对她说:“阮知涵,你真的很欠揍。” 阮知涵虽知晏澄对她温柔可亲,但他的平静似乎有点诡异。她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不敢放肆。班主任放人后,她就谨慎地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步步地跟进。 一大一小两道黑影移动到校门处。 突然,仅留给阮知涵一个背影的晏澄沉声问道,“你知道错了吗?” 从小到大,阮知涵学得最好的本领之二是认错和犯错,她有一万种认错方式,更有十万种犯错方式。她本能地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小声地答:“知道错了。” 迎面吹来阵阵晚风,她的声音很快湮灭在风中。 她不知晏澄是否听清,因为他没有回话,回家途中,他照样一言不发。 她像往常那般坐进副驾驶座,行驶过程中,时不时地观察他的表情。察言观色是她的拿手好戏,配上能说会道的一张巧嘴,令她常年处于人见人爱的不败之地。 然而,阮知涵觉得这对晏澄未必有用。 她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他不为所动,她换个方式,咳嗽两声。 这回,晏澄总算有点动静,他浅浅地看她一眼,“安静坐好。” 阮知涵一下子歇了心思,像个小学生一样,双手放腿上,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 她平时就是只猴子,一刻不消停,要她长时间保持缄默实在太难。而且,她不敢玩手机,无事可做,呆坐着四处张望,无异于精神折磨。 她积攒好勇气,打算一次性用完,“晏澄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晏澄开着车,不想跟她就此事深入讨论,“又知道错了?” 一个“又”字足以说明一切。 她昨天刚说过相似的话,今天晏澄就来帮她摆平老师。她的话的确没有公信力。 阮知涵惭愧地垂首,不敢辩解。 回到别墅区,晏澄率先下车。 灌木丛的影子憧憧,摇摆不定,他刻意留意与之重合的人影。一路走到家中,他发觉那道影子中途离开了。 厨师已准备好可口的饭菜,他暂时没有吃饭的心情,在客厅等待,想看看阮知涵要使的招数。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她迈着拘谨的步子靠近,脸上的表情称得上谨小慎微,左手背在身后,神神秘秘的,不知藏了些什么。 晏澄看不得她扭扭捏捏的小心模样,舍不得对她说重话,心思百转千回,还是转回原地。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注视许久,开口道,“你……” 阮知涵抬头,打断他的话,背在后面的左手伸出来,她竟去捡了根树枝。 晏澄仔细一看,是精挑细选过的,树枝比较细,上面没有分叉,打人很疼,却不至于受伤。 他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毕竟幼时没少被奶奶打手心。 阮知涵靠近他,抬起的左手不曾放下,“晏澄哥哥,你打我吧,我知道我很欠揍。” 她的态度诚恳,眼皮半敛,一副甘心受罚的样子。 晏澄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他没有资格教训她,即使有,他也不愿意采用这种方式。 他想了想,直言不讳,“我没生气。” 阮知涵心头的大石落下一点点,她飞快地瞄一眼,他面无表情,但晏澄不是个表情丰富的人,没有表情倒很正常。 她琢磨着,决定来一招狠的,果断地伸出右手。 晏澄气定神闲,没有阻止的意思。 气氛烘托到了这里,阮知涵没有退路,真的狠心抽自己一下,疼得直吸气。 晏澄起先没仔细看,以为她是做戏,何况自己动手一般不会下狠手。再定睛一瞧,猛然发现她右手手心有一条细细的血痕。 他这下是坐不住了,站起来拉过她的手腕,察看完手心,再看她的脸,她的五官皱成一团。 他皱眉,难得紧张起来,说:“你做什么?” 她嗫嚅道,“我要惩罚我自己。” 晏澄一时无语,她哪是在惩罚她自己,分明是来折磨他的。 / 知涵:完蛋,太入戏,失手了OvO / 女主现阶段就是个学渣闯祸精,不过她会慢慢长大的 12.喜欢 阮知涵的右手多出一道细细的划痕,即便血珠没来得及渗出就彻底凝固,它依旧缓缓长到晏澄心上去了。 右手是她的惯用手,细长的伤口愈合得快,但时不时会传来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她不得不用左手笨拙地挖饭,反手握勺的方式像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幼童。 晏澄见她吃得别扭,一度有直接喂她的冲动。 不过,她小时候,晏澄还真喂过她。 她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喜欢跟同学玩追逐游戏。有一次,不幸地以正面趴地的方式摔倒在粗糙的沙砾中,脸上添了几处擦伤,两手手掌则充当刹车工具,双双磨破皮。她当时的样子好不凄惨,有段时间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给他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时,阮知洲一旦带阮知涵一块去找他,总是他负责端着饭碗喂她吃饭,而她裹得像两只粽子的手只负责加油打气。 眼前的景象虚虚实实,如流星般滑过。 晏澄集中注意力,目光重新聚集在她身上。她的食欲没受影响,不一会儿,吃光一盘咖喱饭,连颗饭粒都没留下。她满足地拍拍小肚子,随意拿张纸巾擦嘴,“我吃完了。” 他放下餐具,指指自己的嘴角,“没擦干净。” 阮知涵拿起那团皱巴巴的纸,糊弄着重擦一回,“可以了,我要去洗澡。” 晏澄知道她懒,但她的懒惰程度有时还是超乎他的意料,他动了动手指,示意她可以离开,又说:“洗完记得写作业,我等会检查。” 昨晚碍于时间限制,他讲题的速度比较快,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掌握,今晚刚好有大把时间跟她耗着,他有信心能慢慢扳正她的学习态度。 阮知涵本以为她的手成那样了,能少写点功课,如今看来,没指望了。 可是,轻易放弃也不是她的风格。她一步步挪回他跟前,故意露出手上的伤,眼部肌肉使劲挤,暗示他给点喘息的空间。 晏澄咽下一口水,粗略扫一眼她的手,“洗澡的时候,记得带手套,别沾水。” 阮知涵双肩耷拉下来,摆出生不如死的表情,故意踩出很响的脚步声,拖拖拉拉地走开。 他摇摇头,暗自发笑。 阮知涵的确很听晏澄的话。 她的右手戴上塑胶手套,高高举起,仅靠左手完成洗澡的一系列动作。过程比较粗糙,但一样工作都没落下。 洗过澡,她拎着书包进晏澄的书房,毫无局促,自在地霸占他的办公桌和转椅。书籍在桌面上铺排开来,挤得他的笔记本电脑无处安家。而阮知涵不管那么多,一边写作业一边翻书,很快搅乱他桌面的布置。 晏澄推门进来,触目所及的便是堆得乱七八糟的书籍。 他靠近看,她的脑袋往下一点一点的,和小乌龟像了个七八成。 居然在打瞌睡。 白炽灯下,她柔顺的黑发富有光泽,肌肤白嫩,吹弹可破。他观望片刻,不知不觉间,手已碰到她的右脸脸颊。他眸中的温柔如魔镜,镜中只会浮现她的影像。 晏澄的指尖戳戳她的脸颊肉,触感极好,就多戳了一下。没料到的是,直接把她戳倒了。 她趴倒在桌面,再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疑惑道,“我怎么睡着了?” 晏澄一本正经地答:“问你自己。” 她看向他,眯着眼睛,神智不太清明。 她傻乎乎的模样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那块位置,他找来另一把椅子,在她身侧坐下,说:“手伸出来。” 晏澄的语气不改,一如既往,淡过白开水。 阮知涵撅嘴,她哥找不到女朋友是因为不靠谱,晏澄哥哥找不到女朋友,肯定是因为个性太冷淡。她心中直犯嘀咕,手却毫不犹豫地伸过去。 她不知晏澄的目的,只是本能地信任他。 晏澄注意到了这点,他的动作稍缓,轻轻拉她的手指,打开她的手心。他专注地盯着横穿手掌的伤痕,它与她掌心的纹路交错,越过弧度较大的感情线。 他早已拧开药膏盖子放在桌沿,现在顺手便取来,挤出一小段在她手心。 阮知涵人还迷糊着,冰冰凉凉的舒适感就在她手心蔓延开来。她垂眸,眼前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涂抹着药膏,他纤长的睫毛于面中投下阴影,抹去他眼底异常流动的情感。 他的指腹是柔软的,擦过她的手掌,酥酥麻麻的触电感沿她的脉搏进入血液。 她咬了咬唇,说:“晏澄哥哥,你好温柔。” 她学不会掩藏情感,心里想的,就一定要表达给对方听。 晏澄无声地笑,却没有更多反应。待他涂完,身体坐直,那抹浅笑也早已消失。 阮知涵缩回手,朝手心吹气,好让凉意停留得久一点。 “好了,”晏澄说,“把你的数学参考书拿出来。” 她在书堆中抽出一本崭新的书,晏澄昨天已经翻过了,知道里面近乎一片空白。 一般来说,学生不做笔记有两种原因。一种是觉得太简单没必要,晏澄属于这类;另一种是根本没在听,阮知涵属于这类。 晏澄看过她上次测验的成绩,她的数学基础还可以。况且,她所选的这类国际课程的数学只是考点广泛,内容深度上,比她在普通高中所学的数学要简单很多,短期内提高应该没问题。 他仔细地讲解要点,讲到一半,他觉得不对劲,转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 晏澄不解,她眼中似有璀璨星河,于夜空中闪闪发光。 阮知涵冲他笑,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晏澄哥哥,我好喜欢你,别的家教都完全比不上你,他们要是有你这么厉害,我数学早就拿A了。” 他忍不住点点她的鼻尖,“认真些。” 她还好意思推卸责任,明明是自己不认真,归因的时候尽往外推。 但是,晏澄看了看她脸上真挚灿烂的笑容,漂泊不定的一颗心,似乎也有了居住的定所。 她一高兴,哄人的技能便会被完全激发。她的话,其实不能太当真。 可是,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沉沦在她编织的梦中。 / 需要珠珠,150珠加更 13.生日邀请 手机惹来的风波就此掀过,晏澄承诺不会把这事告诉周女士,作为交换,阮知涵交出她的另一部手机,并接受他做的时间规划表,每天按时学习和睡觉。她不敢对晏澄阳奉阴违,暗下决心会遵从。可是,一想到之后的日子会变得枯燥不少,难免郁闷。 辅导结束,她跟晏澄互道晚安,回到房间。打开房门的瞬间,两盏落地射灯自动点亮,温馨暖光填充整个供人日常休息阅读的起居区域,颇有层次感,打造出舒适平稳的氛围。 阮知涵关好门,往里走去。 最里边的区域是真正的睡眠空间。卧房采用无主灯设计,线性灯光打在轻柔的窗帘布上,犹如瀑布般流畅自然,床两侧的复古壁灯和小书桌上的台灯倾泻出的柔光轻轻抚摸着碎花被套,同时,漫过床头靠着的草莓熊玩偶。 她行至床边,拽起草莓熊,揉了揉它的两只耳朵,随后,唇角一点点往上扬,直至眉目都藏不住拿点欣喜。 她知道这是晏澄放的。 阮知涵搂着草莓熊躺到床上滚了两圈。她停下后,戳戳草莓熊的鼻尖,脑海中闪过晏澄点自己鼻尖的模样,他眼中的宠溺完全盖过了平日的冷淡。 这个动作和以前是一样的,但他的眼神似乎不太一样了。 她反复地调出回忆,试图找出不寻常的地方。但她的耐心不足,思维跳跃,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利用今晚的最后一点时间玩社交软件。 阮知涵偶尔会在社交媒体分享精致的日常图片或者发布Vlog,不过,她还是高中生,没精力运营账号,因此,她在互联网上最常进行的活动是跟同学朋友聊天。 她先给晏澄发消息,感谢他送的小熊。他大抵闲着,很快回复,催促她早睡。她半撒娇半埋怨地连连发送两条文字消息外加一堆表情包给他,烦得他不回了才行。 骚扰完晏澄,阮知涵点开亲哥的头像,要求他下次回国要给她带某个英国小众香薰品牌的产品。 她下达完命令,短暂地闭眼休息片刻,又觉得不能这么快就睡着,百无聊赖地刷着微信。 今晚似乎没什么人找她。 阮知涵想了想,打算主动出击。但不等她挑选对象,一个小红点就火急火燎地跳了出来。 她定睛一瞧,是她转学前认识的一位男性好朋友。 或者说,损友。 阮知涵的缺点有很多,现阶段最显着的两个就是学习不好和爱玩。而她的优点也有很多,最惹人注目的两个是性格好和家境富裕。 她的优点刚好抵消了缺点的影响,令她总能拥有不错的学习环境,也使她拥有不靠硬性条件赢得别人喜爱的能力。 阮知涵转学前所在的高中是市里的知名学校,里边的学生往往是学习成绩特别好的、家里有钱的和学习好家里还有钱的。 她是例外。初中被晏澄提点过,没摆烂得那么彻底,勉强算成绩勉强家里有钱的。 一般而言,老师不爱管她这种学生。然而,她的确是个例外,凭着好看的外表和甜滋滋的嘴,成为严格的班主任都很喜欢的学生。 因此,班主任对她很关注,特地把班里一个非常优秀的男生安排去做她的同桌。 这个男生,名字叫黎清凡。 阮知涵起初对他的印象不错,只因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总是和煦阳光的,可真正接触下来,她发现,他又拽又爱显摆,对她常摆出不可一世的样子来,她就烦透他了。 她原以为他同样讨厌自己。后来,得知她要转学,他特意做了个手工礼物给她,还说要跟她做朋友。她一向心胸宽广,就接纳他了,两人至今都是不错的朋友。 阮知涵点开他的消息,他居然先客套地问她睡了没。她简直想放声大笑,这厮以前常说她是笨蛋,现在知道向她低头了吧。 她回复道,“还没。” 他也回得快,“方便打电话吗?” 她答:“你求我啊。” 不知那边经历过怎样的内心挣扎,总之,黎清凡没求她,倒是数落起她来了。 “今天突然想到一件事。那次你忘记写作业,我在早餐店里给你抄作业,你抄得满头大汗,最后居然连主观题都完完整整地抄上去,太搞笑了……” 阮知涵读着读着就念出声,她按住这段聊天记录,很想毁灭它。片刻,她默念不生气的三字经,拨出一个语音电话。 黎清凡几乎是秒接。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大喊,“你才搞笑,不知道是谁,被我一球踢到脸上,都肿成猪头了。” 少年清朗的嗓音自话筒里传出,“不知道是谁,自己被自己绊倒,摔骨折了。” 她气得要命,早知道不打电话了,碰到这家伙总没好事。她再找出一件事来,说:“那还不知道是谁,差点被人把裤子给扯下来了。” 她的音量很高,震得对面的少年都缄默半晌。 之后,他重新道,“不知道……” “是你是你是你,”阮知涵已经想不起他的更多糗事,连忙阻止,“我不管,就是你。我要睡觉了,你有事快点说。” 黎清凡能想象出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毕竟她是个娇气还喜欢耍赖的大小姐。他见好就收,不继续招惹她了,“这周末是我的生日,想请你来参加派对,你有空吗?” 他正经地说话时,说出的话还勉强能听。 阮知涵平躺在床上跷脚丫,“既然是这样,那我肯定去啊。”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交情却是挺深厚,好歹给她抄过那么多作业,她没理由不给他名字。 她思索一下,“不过我得问下晏澄哥哥,说不定他给我安排了任务。” 黎清凡愣了愣,这个名字对他来说不陌生,阮知涵以前常提起他。他望着不远处装在精致透明礼盒中的限量款草莓熊,声音低了些,“好吧,你如果来的话,提前跟我说一下。” 阮知涵扯过被子盖上,“我肯定去的,晏澄哥哥真的很好很温柔,他肯定会同意我去。” 黎清凡听她夸赞着一个陌生的男性,不禁生出点排斥感。他的呼吸浅浅,想了很久,终是没有追问。 14.礼物 阮知涵发现他的沉默,虽然她不知具体缘由,但是,有她在的地方绝不会冷场。她调整好姿势,改为趴在柔顺的被面上,“你怎么不说话了?” 黎清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记得阮知涵从前就很喜欢提起这位哥哥,她描述过晏澄无数次,分享过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和童年趣事。从中,不难听出她的仰慕和喜爱,无形之中,甚至混杂了依赖感。现在,她来参加派对都得征求晏澄的同意,他很难确定二人的关系。 她口中的晏澄哥哥,似乎才比她大两三岁吧,年龄也很合适呢。 他仰望窗外的天空,漆黑的夜幕中,有黯淡的星光,弱得几乎快要看不见。 他问:“你放学后有空吗?” “有是有啦,”阮知涵掰手指算着时间,为难道,“但我应该不能跟你去玩,因为晏澄哥哥说,我每天晚上八点要准时开始学习。” 黎清凡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莫名的不适感冲昏他的理智。连学习时间都能安排,很难想像两人的关系进度。他深吸一口气,决心探究个清楚明白,真要是他想的那样,他就能彻底死心,跟她做朋友,“你们不是没有血缘关系吗?怎么好像住在一起一样?” 阮知涵眨了眨眼,新奇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黎清凡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心里更是着急。可一回想,她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平时就是个大大咧咧的马大哈,兴许是听者有意,说者无心。 “你不是说他会给你安排任务吗?” 阮知涵一拍额头,她都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了,“对哦。我现在住他家里,方便他教我。” 黎清凡得到答案,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开始恍神。他与阮知涵已经一个月没见面,平时学业忙,偶尔有空才能跟她联络,两人间的距离自然越拉越远。他握着发烫的手机,掌心热得厉害,“既然是这样,我们周末见。” “嗯,”她欣然应允,“周末见!” 晏澄今晚提及阮知涵薄弱的时间观念时,曾说过希望她能自主地做日程规划。她之前还因没有学习以外的事件可写进日程表而苦恼,现在可算有了,便将黎清凡的生日派对列入本周日程,重要程度为一级。与之相应的,购买黎清凡的生日礼物作为另一项日程要务,重要程度为二级。 她习惯直来直往,行事方式像根竖立的管子,出现苗头,就能看见结尾。 忍耐了一夜,阮知涵早起洗漱完,换上校服直奔楼下。 餐厅圆桌上摆放着两份早餐,西式炒蛋三明治和牛奶属于她,小米粥属于晏澄。她圆溜溜的眼睛打量两份餐点,走过去搅了搅粥,热腾腾的雾气扑脸,米香四溢。她肚子里的馋虫即刻苏醒,暗想着,他一定是在英国吃太多黑暗料理了,回国后好像基本不吃西餐。 晏澄起晚了点,迈入餐厅的那一瞬,见她鬼鬼祟祟地围着小米粥乱转,很想敲敲她的脑门。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吓她一跳,直露出老鼠见猫似的惊恐表情。 他拉出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你再慢点,又得迟到。” 阮知涵献宝般指指那碗粥,“我帮你吹凉了。” 晏澄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她,根据他对她的了解,无非是无聊乱玩,反正对她来说,万物皆可玩。 他眼神中所表露的不信任,看得她心虚。 阮知涵坐进他安排的椅子上,低头认真地用餐。她切开三明治,大脑放空片刻,猛地抬头,直勾勾看向晏澄。 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她的情绪转换极快,脸上的笑容刹那间绽放,清清嗓子,“我这周有些重要日程要办。” 阮知涵的神情过于骄傲,晏澄的眼皮跳了一下,直觉告诉他,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他不会认为那是件好事。 她抬着头,装模做样地整理百褶裙裙摆。 晏澄所见的画面,是她那双手掩在桌下来回挪动,捣鼓着某样东西。她的个性古灵精怪,他唯有主动给她台阶下,“说吧。” “我的好朋友过生日,我准备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晏澄点头,尽管他的角色发生变化,逐渐开始兼任她的生活老师,然而,他并未对她的日常人际往来提过任何意见。 “还有,”阮知涵继续说,“我准备给他买礼物,我们晚上去逛街好不好?” 她的语气稀松平常,浑身散发着惬意的气息。两人交谈的内容亦是充满日常气息,偶尔还会表现出亲密的迹象,仿佛是情侣在商量给共同好友庆生。 晏澄意识到她对自己的依赖,时而庆幸,时而不安。 他不合时宜地忆起归国后她两次挽住他手臂的情境,她的眸子总笑得弯弯的,认真地注视他的眼睛。他不确定,她对他是纯粹的亲情友情,或是也生出几分青春期懵懂的悸动。 他说:“好,让司机送你去。” 阮知涵闻言,却不愿意了,“不行啊,晏澄哥哥,你跟我一起去吧。” 晏澄想知道她的理由,“为什么?” 阮知涵坦诚道,“他是个男生,我不知道该给他买什么。” 她的眉毛很灵活,纠结时,就会拧到一块。 透过她皱起的眉头,晏澄看穿她的想法,她大抵很在意那位所谓的朋友,此时,正真心实意地为礼物烦恼。 他的手颤了颤,为掩饰起伏的情绪,缓缓吃粥,入口的粥许是真被她吹凉了,他感觉不到它的温度。舌尖碰到寡淡无味的软烂米粒,忽而,有些难以下咽。 他放下勺子,“我有事。” 她满怀期待地说,“可是......” 晏澄淡淡瞥她,胸口发闷,她的表情生动自如,她身上永远都有旺盛的生命力在涌动,而他厌恶失控与放纵。 或许,他不该想太多。 / 晏澄这么喜欢克制感情,是很容易发疯的。 15.本能 Empty reply from server 16.谁更重要 阮知涵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气息,诧异地往旁边看,却见他的状态和平常相仿,唯有深邃的黑色眼眸中始终浮着迷雾。她的左手无措地捏住书包背带,脚往后退了一小步,晃动的袋子因惯性撞上腿弯,她低头去寻找它的踪迹。 晏澄望着她头顶的黑发,手上仿佛仍残留她发尾的芬芳,刺激得他的血液都渐渐滚烫起来。他失神,直到再度对上她清澈的目光,他恍然,终于意识到一直深埋心中的某些念头有多可怕。 试图冲破边境的岩浆冷却,他的罪恶感胜过了欲望。 他强掩着内心蓬勃的妄念,问道,“饿了吗?” 阮知涵原来不觉得饿,他一提起,肚子很是及时地开始咕咕乱叫。她摸摸瘪下去的肚子,为缓解馋意,舌头轻舔下唇,唇瓣顿时变得水润柔亮,露出的舌尖则嫣红可爱,点缀着唇色。 他的视线躲闪不及,消散不久的藤蔓重新生长,捆绑他的理性。 某个瞬间,晏澄觉得他疯了,他需要独处。于是,用三言两语打发她去吃晚饭。她的警惕心不强,卸下书包,连带那双鞋,一同抛到沙发上,小跑着出去觅食。 确定她离开后,晏澄彻底放松下来。他刚才没认真看她买的手表,此时拿起来端详,见表盘的缎面涂料反射着贝壳的光彩,镀金贴钻的时标光辉熠熠。 他想,她即使没花心思,也花了不少钱。指腹按在表带末端的表扣上,一段略显粗糙的质感构成了品牌名称。 晏澄平时没少戴这个品牌的手表,他估计这款的价格在三十万左右。 阮家虽然有钱,但她还是高中生,手里的闲钱不多。阮知洲透露过,阮知涵每月的零花钱基本是一万,她能动用的小金库可能有七位数,最多不会超过三百万。三十万对她来说不算小数目。 他刚刚还特地留意过她提的那双鞋,价格不菲,市场价格三万左右,远远比不上手表这类奢侈品。 晏澄合上盖子,若有所思。 她其实知道他的很多事,连与他风格契合的手表品牌都知道。看起来,论心意,论价值,他都赢了。 只是,他根本开心不起来。 厨师按照阮知涵的要求,临时给她做了顿咖喱鸡肉饭,另外,切出一小碟新鲜三文鱼解她的嘴馋。 家中的食材都是专门空运过来的,没有卫生隐患。然而,阮知涵一样不敢吃太多,她肠胃不好,怕拉肚子。 她吃完碟中的三文鱼,老实地吃饭。饭粒软糯却不失嚼劲,鸡肉新鲜美味,她吃得连连点头,满足地闭眼。 阮知涵很能吃,一口饭配一口肉,不一会儿便吃光晚餐,毫无形象地靠在椅背上喘气。 她已经特地放慢吃饭速度,谁知拿出手机一看,居然只吃了二十分钟,待会洗完澡还能学个两小时呢。 阮知涵头一歪,如一滩软泥滑下椅子。滑到一半,听见手机转账提示声,她的双脚交替往回爬,重新坐到椅子上。 她通过人脸识别打开网上银行,一个数一个数地数,惊喜地发现阮知洲给她打了四十万,比她今天花的总数还要多。 果然,就像那个谁说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她喜滋滋地给亲哥发去问候,他却说,“不是我给的,晏澄给你的。” 阮知涵脸上的喜色荡然无存,她推开椅子,三两下跑回楼上,一脚踢开书房的门。由于声响太大,她的教养迫使她回去安抚了下受伤的门,再轻轻将它关上。 晏澄看她气冲冲地进来,又弱弱地去关门,知道她是为什么而来,又刻意不提,“吃完了?正好,来写作业。” 阮知涵一愣,背对他的身体没转过去,反而折返,条件反射地重新开门,迈出一条腿。 他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过来,我数到三……” 她缩回腿,“我不是小孩子了。” 阮知涵脸颊发烫,他以前不这样的,肯定是跟阮知洲学的,威胁她的方式一套又一套。 她踯躅着。 晏澄指她放得东倒西歪的书包,“书包一起提过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阮知涵拖着书包,边走边想,她是来质问他的,为什么丧失了主动权,还被迫写作业。 她果断地抬头,“我还没洗澡呢。” 晏澄有意控制他对她的纵容,免得她过半个月就原形毕露,继续混日子。他并不给她逃避的机会,“那你进来做什么?” “晏澄哥哥,我是来问问你,”阮知涵服软,“为什么给我转钱?”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晏澄猜到她会问,他有他的原因,但只能告诉她一半,“你还小,那些钱,你自己留着。” 阮知涵拉着书包快速走过去,失望道,“可那是我的心意诶。” 她喜欢撅嘴,每当这时,脸都鼓鼓的,像只兔子。 他答:“我收到了。” 他的嗓音并不厚重,甚至没完全褪去少年的纯净爽朗,可听着总能让人信服。 她绕到后面,双手搭在他肩上,选择性忽略他身体的片刻僵硬,自顾自地说:“可是,那就不一样了。” 她的尾音拉得很长,直闯入他耳中,甜腻腻的撒娇意味缠得他呼吸不畅。 晏澄忆起幼时她靠在他背上睡觉的时光,有她在,他从不受孤独的侵扰。 “知道是你买的就可以了,”他低声道,“我很喜欢。” 晏澄很少会主动说自己喜欢某样东西。阮知涵了解他的个性,能得他一句喜欢,说明的确是很合他心意。 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又被引开,反正转回去他肯定不要,他可是晏家产业的唯一继承人,不缺那点钱,继续纠结也是无谓。 阮知涵的思维跳脱,一下跳到他的喜好问题上。 她得意地问,“真的吗?” 她说着,手指不老实地捏了捏他的肩。 晏澄心中绷紧的那根弦禁不起她反复撩拨,索性往前靠,离开她的魔爪。 他肯定道,“真的。” 然而,他真正喜欢的并不是礼物。 17.知涵的烦恼 阮知涵得了晏澄的一句喜欢,如获取蜂蜜的小熊,揣着满腔的喜悦,安心坐下写作业,晏澄照例坐在旁边看电子书。 她的长发总随意地束在脑后,凌乱的碎发中,仿佛生长出了花苞。 晏澄见她鬓边落下几缕头发,放下平板,手指轻轻勾起发丝,拂到耳后。手指无意触碰到耳垂时,她显然有所感觉,眼睛却没离开过功课,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望着灯光下的她,空落落的心都被填满了。 两人自幼相识,早已培养出足够的默契。晏澄深知她注意力不集中的毛病,在他的监督辅导下,阮知涵认真许多。两天后出结果的本周小测成绩总算不再那么难以入目,作业的错误率也降低不少。为此,周六早上,阮知涵硬拉着晏澄去看电影。 是部搞笑动画电影。 开场十分钟以后,她的笑声从隐忍的嘻嘻笑,演变为哈哈大笑。怀里抱着的爆米花桶一抖一抖的,差点没把爆米花抖出来。 晏澄中途扶正过她的爆米花桶,但她的脑袋随后凑过来,几乎要靠到他肩上,唯有作罢。 电影散场,她的笑声仍停不下来,回味着电影,时不时露出傻兮兮的笑容。晏澄如果不是认识她十多年,肯定会怀疑她的精神状况。 路人纷纷侧目,被她的笑声吸引,她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沿路喝奶茶吃蛋糕,甚至拖着晏澄去电玩城。他对电玩兴致缺缺,平时阮知洲找他玩,他几乎都会拒绝,只有她要求,他才会舍命陪君子。 她没定性,玩不了多久,嫌无聊,一溜烟地跑去玩夹娃娃。 晏澄倚靠娃娃机,坚持不流露半点不耐,听她抛出一句又一句“下次一定行”。 阮知涵执着地操作娃娃机,他静静看着,她的眼眸清澈得毫无杂质,鼻子挺翘,睫毛浓密,嘴巴小而红,侧脸没有一处是不完美的。 而且,她几乎不会克制情绪,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放纵肆意。生动的面部表情为五官赋予生机,令她的美充满活力。 他有时还挺羡慕她,没心没肺,总能够给人提供无限能量,怪不得人见人爱。 晏澄无所事事地伫立时,阮知涵坚持不懈地花掉五十块钱,终于夹出三个娃娃。她自己一手拿一个,剩下那个在晏澄手中,他无奈地瞅瞅手中的粉色猪猪,跟它大眼瞪小眼,手默默往身后掖。 下午,阮知涵约了朋友来家里陪她喝下午茶,晏澄特地避让,待在书房参与无关紧要的子公司内部会议。不巧的是,他中途出门取文件,回来路上碰到她的一位朋友。他淡淡点头,面前的女孩稍显拘谨,目光围着他打转,对他充满好奇。 晏澄没当回事,和她擦肩而过。 没想到,晚餐时间,阮知涵顶着牛排散发的诱人香气,动也不动刀叉,单手撑住下巴,眉头紧皱,问他,“晏澄哥哥,你之前认识倪瑛吗?” 他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谁?” 阮知涵闻言,另一只手放上桌面,双手捧脸,“那她肯定对你一见钟情了,她找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晏澄有点诧异,他以为她的同龄人都该跟她一样不谙世事,心如止水。但他细思过后,也发现他受阮知涵影响太深。高中时期,他的同学朋友倒不乏早早恋爱的,只有他对此不感兴趣。 他喝口水润润嗓子,问她:“你给了?” 阮知涵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得先问你的意见。” 晏澄这会回过神来,想着她烦恼的样子,知道她很不情愿,略有动容,再努力压下试图上扬的唇角。他一言不发,品尝厨师特制的松露炙烤面包。 她歪着头,脸朝向他,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处处是对答案的渴望。 他故作矜持,缓缓道,“你看着办。” 阮知涵迷糊了,她改为双手抱臂,质疑道,“晏澄哥哥,你不是喜欢她吧?” 她的态度格外严肃,正经的语气跟在审判他似的。 晏澄摸不准她的不赞同从何而来,他说,“不喜欢,但你想给就给。” 他原意是,阮知涵不好拒绝的话,他到时可以负责说清楚。但她理解成另一个意思,狐疑地打量他,不太高兴,“那你还说不喜欢,至少有好感吧。” 阮知涵在感情方面不开窍,却不代表她不懂谈恋爱那点事。大多都是看对眼,相处段时间,很快好上了。她并非对倪瑛有意见,她单纯不愿看晏澄那么早谈恋爱。 她左手拿刀,右手拿叉,切开牛排,叉起一大块放到嘴边,黑椒汁蹭到唇角,留下印子。 晏澄提醒道,“切小块点。” 她置之不理,“我喜欢吃大块的。” 她的心事就差没写脸上了,晏澄看在眼里,心底滋生的坏念头却使他刻意藏起解释的话语,他保持缄默,以至于她饭后还闷闷不乐,躲回房间跟黎清凡开视频。 画面里,黎清凡坐在书桌前,二人透过屏幕对视。 她抱来下午抓的粉色猪猪,生气地揪它的尾巴,抱怨道,“好烦啊,我一想到晏澄哥哥谈恋爱,就生气。” 黎清凡早前收到她的文字消息了,知道事件全过程,一颗心拔凉拔凉的,小心地试探道,“你为什么?” 阮知涵沉思片刻,答,“那我不能像现在这样住他家,跟他玩了,他女朋友会介意的。再说如果他女朋友是我的朋友,我等于一下子要疏远两个人。” 黎清凡听完她的回答,暗自松口气,用轻松的语气调侃道,“看来,你也没那么傻。” 她一愣,“我哪傻了?” 他借机说出心里话,试图点醒她,“你居然知道你们很亲密。” “我们一起长大的呀,”阮知涵不认为她和晏澄的亲密有问题,她是怕别人介意,“我跟他从小就这样,不行吗?” 黎清凡直白地说,“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哎呀,你们干嘛都这么说,”阮知涵忆起阮知洲的提醒,不解道,“我们的关系很纯洁,晏澄哥哥对我来说,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黎清凡寻思着,她这么想,她的晏澄哥哥不一定这么想。 18.改变 黎清凡对晏澄的不信任是赤裸裸的。阮知涵太爱提晏澄,两人现在又住一起,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年纪渐长,很容易对晏澄生出异性间的好感。他不想坐以待毙,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没有血缘关系,怎么能叫亲哥哥?” 阮知涵不满地反驳,“我是说,我们的感情像亲兄妹一样。” 他立起手机,舒适地往后靠,双手迭在脑后,“那是你的想法。” 她顿了顿,好一会儿,品味出他话中深意,脸上现出几分恼怒之意,说,“你觉得晏澄哥哥没把我当成亲妹妹吗?” 黎清凡不置可否,他没有证据,还处于怀疑阶段,但他不介意在她心中埋下一颗种子,省得她傻乎乎地陷进去。 阮知涵当然不认同他的想法,她与晏澄的相处模式十年如一日,她幼时就爱冲他撒娇,缠着他一块玩。记忆当中,他的反应与现在并无太大不同,他习惯于纵容她,偶尔露出严肃的一面,但他往往是纸老虎,戳一戳就破了。 真要说哪里不一样,倒是能找出来,不过她坚持认为,那是因为晏澄已经是成年男性,有比较强的性别意识。 她嫌弃地瞥他一眼,“你不懂,不跟你说了。” 黎清凡哑口无言,碰到晏澄的事,她就不爱讲道理,全凭直觉下结论。 他欲言又止,最后乖乖闭嘴,回归理性。他跟阮知涵认识的时间短,还不是她的男朋友,肯定抵不过她心中那份青梅竹马的情谊,多说无益。 同黎清凡倾诉完,阮知涵的郁闷稍有缓解,洗完澡,照常去书房报到。 书房的门虚掩着,室内羸弱的灯光挥洒着余晖。 她轻轻一推,听到喁喁细语。她先探进半个脑袋,四处张望,晏澄站在落地窗前,好像在打电话。她定睛一瞧,他生得气宇轩昂,即使处于松懈的状态,不刻意维持姿态,背影都赏心悦目,更不必提他那张俊逸的脸。 对少女来说,无疑是大杀器。 阮知涵很理解倪瑛的心情,假如她没有跟晏澄从小一起长大,她大概率也会对他一见钟情。 她轻车熟路地坐到属于晏澄的转椅上,自在地放空自我。过了五分钟,晏澄回来,看她鸠占鹊巢,惬意地窝着,他自觉开灯,拉来另一把椅子坐旁边。 他怕她的气还没消,重提刚刚的事,“你要是不方便拒绝,我来跟她说明白。” 阮知涵的气性大,持续的时间不长。她来前都想好了,尽管她很不希望晏澄谈恋爱,但她不能干涉他的恋爱自由,如果他们到时进入两情相悦的阶段,她会祝福的。 她自认妥当地说服了自己,没想到,峰回路转,她诧异地微微张嘴,“晏澄哥哥,难懂你真的真的没有感觉吗?” 晏澄感到莫名其妙,他天天被她糊弄着玩,难得想要逗她一回,竟给她造成那么大的误解。他郑重地澄清,“真的,真的,没有。” 他的话不似玩笑,阮知涵的十指灵巧地纠缠到一起,仿佛穿针引线。她的心一下子轻松不少,“那就好,我以为你动心了。” 她说着,眼皮半耷拉,有气无力的样子。 晏澄愣住,陡然想起,他还没问她抗拒的原因。然而,他其实有些胆怯,生怕她给出的答案依旧是“谈恋爱了就不能跟他玩”之类的。 他一旦尝试去理剪不断的异样情丝,便无法维持温柔克制的外在形象。于是,他选择旁敲侧击,“知涵不希望我谈恋爱吗?” 阮知涵与他四目相对,迷茫的小眼神胡乱地飘,思虑良久,答:“嗯。” 安静的书房内,不知何处而来的微风流窜,卷走心跳的声音。 晏澄下意识屏住呼吸,认真地注视她,不愿错过她的每个微表情,“为什么?” 他的声音轻如云烟,却承载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深切期待。他希望得到一个答案,但他只敢琢磨不愿得到的答案,不敢触摸自己真正期盼得到的答案。 她挠挠额角,略显困惑,“因为,如果你谈恋爱的话,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晏澄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垂下眼眸,遮掩失态。 三秒后,他了然道,“不会的。” 阮知涵不懂这句承诺指向哪里,纠结片刻,鼓起勇气,双手撑在大腿上助力,诚恳地说:“没有关系,虽然长大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等你交了女朋友,我不能再经常找你玩。可是,我相信,我们的感情不会变。” 她话音刚落,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双唇紧闭,唯独手攥成拳头放在身侧,时不时偷动一下。 晏澄原要补充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舌尖抵在牙齿上,瞬间化为乌有。 他跟她的想法截然相反。 她说感情不会变,殊不知他想要的反而是改变。 她说等他交了女朋友,不能再经常一起玩,殊不知他想的反而是,或许等他谈了恋爱,才能跟她成天腻在一起。 晏澄明白,她没长大,她不懂。他不愿把心事强加于她,忍耐着,缓缓咽下将宣之于口的暗示。 此时,阮知涵仍努力睁大眼睛,浑身僵硬。 晏澄看出她在强忍眼泪,孩子对离别总是敏感的,她说到伤心处,真有可能嚎啕大哭。 他害怕她的眼泪,连忙转移话题哄住她。 / 晏澄: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知涵跟我谈恋爱 19.拥抱的温度 和晏澄把话说开,阮知涵的情绪自然而然地淡了许多。而且,她是个特能乐呵的人,晏澄允许她今晚提前休息,她便开心得找不着北,不一会儿功夫,那股涌上心头的伤心劲荡然无存。 直到深夜,她一人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搂着晏澄送的草莓熊,才有功夫胡思乱想。她以前从未真正体会过成长的变化,阮知洲和黎清凡都提醒过她和晏澄相处要有边界感,她不想听,一意孤行。 她不是真正的笨蛋,她嘴上敷衍,心里也清楚,人会长大,晏澄哥哥快要十九岁了,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不可能永远像幼时那样照顾她。 只不过,她有时会感到困惑,难道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之间不会有永恒的纯净友情或亲情吗? 她没有把晏澄当作男人,他应该也没有把她当作女人。彼此心里的对方还维持着幼童形象的话,长不长大,好像无所谓。 阮知涵脑子乱糟糟的,惆怅地坐起来,赤足踩在地上铺的羊绒地毯上。她绕卧室走上两圈,觉得胸闷,索性出门去。 这套别墅的走廊都是笔直的,一眼能望到尽头。她与晏澄同住三楼,房门关闭时,她听见脚步声,认定是晏澄,下意识往左侧看去。 不见人影,阮知涵就掩上房门,一步步靠近楼梯口。 离旋转楼梯仅剩三步之遥,她隔着连接扶手的护栏墙俯视下方,晏澄似有感知,抬头和她遥遥相望。 他刚刚沐浴过,黑发湿漉漉的,盖住了眼睛,睡衣扣子没全扣上,露出大片锁骨,颇显野性美。 阮知涵等他靠近,他则停在转角处,问道:“还不睡?” 她懊恼地揉脸,“睡不着。” 她不久前信誓旦旦地说过今晚一定早睡,明天要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参加黎清凡的生日派对。 晏澄那时就知道她说到做不到,这会见她出现,并不惊讶。他踏上台阶,又往上走了几步,忽而触电般,停在原地。 阮知涵的眼眸转了转,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晏澄哥哥,你为什么不上来?” 他的喉结滚动,移开目光,“有东西忘拿了。” 她“哦”了一声,正巧,她想下去溜达一下。她离开原地下楼梯,睡裙裙摆微扬,披肩长发飘飘。 晏澄靠定力伫立原地,不好叫停,可她玲珑的曲线随轻薄的衣料起伏,处处都凸显着她的美丽。 她很快站在他面前,比他高两个台阶,恰好平视他。 阮知涵见他呆呆站着,实在想不通,出手要拉他。她平时吃得多,青春期长得快,脸蛋和手臂都有肉感。他望见她藕般细腻的手臂,不着痕迹地避开碰触。 她咋咋唬唬的,动作过大,又没反应过来他的躲避,重心不稳,身体前倾。 晏澄一惊,怕她从楼梯上滚下去,顾不得许多,伸手搂住她的腰。 与此同时,她惊叫一声。 他误以为冒犯到她,手即刻松开。谁知道,下一秒,她直直栽进他怀中,眼泪汪汪地说:“脚崴到了。” 晏澄毫无反应,甚至忘记呼吸,只因他的感官失灵,唯一的感觉来自胸膛的温软。她疼得嗷嗷叫,身体在他怀中扭来扭去,柔软如水波的感觉便在他的胸膛来回滚动,他的呼吸加重,立刻按住她的肩,“别动。” 阮知涵起初不明所以,渐渐地,有所感觉。她条件反射地弹出他的怀抱,双臂捂住胸前。 她再天真,不至于连基本的性知识都不懂。 晏澄无奈地叹气,“冒冒失失。” 她羞愧地红了耳朵,脚趾紧抓着鞋面,头一次窘迫得无法插科打诨。 他留意到她的双臂,心想,她不是全然无知无觉,是平时对他毫无防备。 晏澄很难判断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唯一能肯定的是,她防备与否,所造成的后果,都需要他自行消化。 他问:“有伤到吗?” 阮知涵脱离他的怀抱,居然浑身都出了冷意。她回想落入他怀中的感受,在他高大身躯的包围下,她撞上他胸膛的那一瞬,好像是挺安全的。 和小时候不一样呢,小时候他很小,她也很小,两个小不点迭在一起,跟汉堡包一样。 活动一下脚腕,些许疼痛钻进脚踝处,她皱了皱眉,“好像有点疼。” 他继续问:“还能走吗?” 阮知涵犹犹豫豫,脚抬起来,再放下。晏澄瞥她,伸出双手。 她先前挽他的手,虽有摸到手臂上隆起的青筋和健壮的肌肉,但现在近距离地看,才发现他的强壮远超她的想象。 她小心翼翼地点头,他做了点心理准备,将她拦腰抱起。 晏澄稳稳地抱她走回房间,她怕跌倒,圈住他的脖子。他的体温比她高,烫得几乎要灼伤她。 她眨眨眼,看到他的下颌线,喉结以及布料摩擦间若隐若现的胸膛。 晏澄天生白皙,在黑发的衬托下,他的面容更加俊秀清冷,眉目都显得锋利。 阮知涵瑟缩身体,手指戳了戳他的肩。 长大后的他,胸膛有点硬,手臂肌肉蕴含力量,修长的双腿线条流畅而有力。 她还没完全长大,但他已经逐渐脱离少年模样,变得很像个男人了。 / 知涵在迷茫期,晏澄毕竟成人了,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要什么。虽然只差两三岁,但差别还挺大的。 20.吻 晏澄的步伐迈得很稳,她的头不自觉地靠在他锁骨的位置,仿佛感觉不到半点颠簸,舒服得眯起眼睛。这种依偎的姿势其实很亲密,但不会碰到隐私部位,她就毫无避讳的想法。 他低头看过她几次,庆幸她没有侧耳倾听他的心跳声。 走到阮知涵卧室前,晏澄示意她开门,她伸出手够门把,够了半天,身体蠕动,裙摆随动作上移到大腿。他目不斜视,精神却紧张到极点,支撑她双腿的手臂蓄力,血脉偾张。 一进入室内,馨香扑鼻。阮知涵喜欢花束,保姆阿姨每日都会给她的卧室更换鲜花。晏澄循着香味来源望去,起居室木架上摆放一只琉璃花瓶,瓶中的铃兰花苞垂落瓶外,剔透的瓶身印上花影,像缀着无数颗铃铛。 他收回视线,避开中间的隔断墙,进入睡眠区域,把她轻轻放在床上,她顺势躺下,脚趾不安分地活动,脚踝再转个弯,吃痛地嘶嘶叫。 晏澄瞥到裙下的风光,一闪而过的白嫩腿心于他脑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极力挥散不该有的念头,弯腰扯下裙摆盖住她的双腿。 阮知涵野惯了,看见他的举动,才发现她的动作幅度太大。她连忙坐定,合拢双腿。 晏澄的右手掌心抚上她的脚掌,左手固定脚踝,力道适中地按摩。 她最初看着他的手,后来,慢慢转为他的脸。他专注的模样很有魅力,尤其是黑发半掩眼睛的时候,既有放肆的野性,又不失稳重。 他的力度加大,她入了迷,竟没躲。 晏澄疑惑,转头时,正迎上她呆滞的目光,好似灵魂被掳走。他唤她,“知涵?” 她的身体抖了一下,“啊?” “不疼了?” “好像不是很疼,”阮知涵感受片刻,确定没伤到骨头,“应该没事了。” 她热爱运动,打球时常磕磕碰碰,崴脚对她来说不是大问题。 晏澄从起居室的家用医药箱里拿来一次性冰袋,捏破内袋后,试探着将一小块角落贴上她的脚踝,问,“可以吗?” 阮知涵主动按住冰袋,不经意间,手指戳到他的手背,两人默契地抬眸,视线相接。她说:“我自己拿着就行。” 晏澄闻言,松开手。她屈腿,一手固定冰袋,另一手拉着裙摆没过膝盖。 他不适合长时间留在她的卧室里,见她没有大碍,说:“早点睡,我先走了。” 阮知涵点点头,却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扯住他的衣角。 他的脚步为她所牵绊,不得不回头。 “怎么了?” 她眼波流转,手越拽越紧,仰首说:“没什么。” 晏澄不擅长做出丰富的表情,即便因她的挽留悸动,外在表现始终平淡,他瞥一眼她的手,反问:“没什么?” 阮知涵不清楚自己突然出手拉他的原因,可是,她敢做当然敢认,理直气壮地说:“忘了,反正就是要拉住。” 他熟悉她的无厘头,很多时候,她做事情不需要任何目的和意义,想做就做。 既然她暂时不想放他走,那留下来,似乎也无伤大雅。毕竟,两人不是没有共处一室过,往前追溯个八九年,甚至一起睡过。 那时,她的睡姿是旋转式的,脚丫常放他脸上。 晏澄暂时待在她的小沙发上,打算等她睡着再走。没带电脑过来,他无事可做,刚好回复几条信息。 “晏澄哥哥。” 他停止打字,只见她已经盖上被子,侧躺着,眼里毫无睡意。 他淡淡应了一声。 阮知涵的胳膊夹住被子,“是不是有很多女生追你?” 某一瞬间,晏澄很想知道她小脑袋瓜里装的东西,她总能自由穿梭于边界线之间,惹得他遐想,又中断他的念想。 他常告诉自己,她没长大不懂事,但他时常会生出期许,盼着她的懵懂中有几分心意。 “没有。” 她的脑袋动了动,“骗人,我不信。” 阮知涵的想法不是空穴来风,今天倪瑛的夸赞提醒了她,他对别的女性有极强吸引力。她隐约感觉,晏澄的不同可能源于这里。 晏澄哄骗不了她,敷衍道,“没有很多。”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不信。”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罕见地轻松起来,问她:“那你信什么?” 阮知涵自信地发言,“一定有很多很多女生追你吧。” “所以?” 她非要得到答案,“你就说是不是。” “不是。” 晏澄说的是实话,跟他真正告白过的屈指可数。 她不依不饶,认定他在骗她,嘴一张,还要继续。 晏澄适时压制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欲望,“睡觉。” 她不满地皱鼻子,终究妥协了,弱弱伸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 “问。” 许是倪瑛提的要求触动阮知涵的好奇心,她心里跟有蚂蚁爬似的,痒得不行,“你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 晏澄犹豫,盯着她的那根手指,沉思后,答:“没有。” 阮知涵觉得他的停顿很不正常,前几个问题都答得斩钉截铁,只有这个问题要思考。她猜他有心事,嘟囔道:“我看是有吧,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她自言自语完,无视他的威胁,自顾自地说:“其实你可以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我想过了,我可以跟她打好关系,这样子……” 晏澄的唇角瞬间放平,果然不能对她有太多期待。他摸到沙发上的灯光遥控,无情地关掉她床周围的所有灯。 黑暗来得猝不及防,阮知涵的声音戛然而止,识趣地给嘴巴拉上拉链。 晏澄还未离开,眼前的黑暗阻碍视觉,心反而平静不少。他往后靠,闭眼休憩,直到耳边传来她绵长的呼吸声。 他停在床边,借月光看清她的睡颜。 她今天很反常,叽叽喳喳的,翻来覆去地探究他的感情生活。是她自己想到了什么,还是别人跟她说了什么? 思绪万千。 他无声地叹息,他越来越不懂她的心思,她的成长虽缓慢,却没有停止过。 晏澄俯身,听着她的呼吸,情不自禁地离她越来越近,直至唇浅吻她的额头,脖颈沾染她的呼吸。 他的动作是无意识的,回神后,却不疑惑,因为他已经不排斥接纳内心的真实想法。 指尖流连于她眉目间,点点她的鼻尖。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劝告自己,千万要克制。 / 感觉这篇文会扑OvO所以,还是顽强地爬上来更一章好了 / 下章男二上线,女主和男主的感情线铺垫完毕。 21.感觉 次日,阮知涵一觉睡到自然醒,精神饱满,雀跃地跑下楼陪晏澄一块吃早餐。他提起她今天的行程安排,说是让王叔接送他,他有事要办。 阮知涵不是得时刻粘着他。她知道晏澄忙,除去看望奶奶和帮忙处理公司事务外,课程同样没有完全搁置。她前天和保姆阿姨闲聊才发现,辅导完她的学业,他书房的灯会亮到深夜。 所以,她欣然接受安排,早餐结束,上楼收拾好自己便挎上包包出门。 黎清凡的生日派对在晚上正式举行,阮知涵白天过去,是因为他组了场局,让她跟之前关系要好的同学一块聚聚。 他当时一提,她不假思索地答应,作为一个社交恐怖分子,她热衷于大部分跟人打交道的活动。 王叔送她到黎清凡家所在的小区内,由于高档住宅区的限制较多,车辆出入要通过识别,她选择自行徒步进入。 他家虽在市区,周围的公路四通八达,但环境依旧不乏清幽。她在外边看,只看见林立的高楼,觉得不免朴素乏味。进入小区后,才发现公用设施和绿植规划其实做得很不错。 阮知涵沿人为划出的小径路过大片大片绿茵地,再穿越三四个鲜花拱门,视野开阔不少,远处树木的深绿与阳光的金黄辉映成趣,数道阳光错落地铺排开来,光影相隔,明暗交错,盈满春夏之交的蓬勃朝气。 她靠着路边指示牌辨别方向,好不容易找到他家所在的楼栋,偏偏尽职尽责的物业人员以她无法通过人脸识别为由,拒绝她入内。 阮知涵无可奈何,蹲在门口等黎清凡来接。幸好她来时戴着顶鸭舌帽,否则定会被灼眼的眼光晒得头皮发热。她百无聊赖,随手捡根树枝画熊猫,手一挥,圆圆的熊猫头初具雏形,粗糙的摩擦声变得越来越响亮。 一道黑影笼罩划痕形成的图画,她下意识往上看,少年抱臂俯视她。他的五官不像晏澄那样深邃,主要靠高挺的鼻梁撑起了骨相,眉目稍显清淡。不过,唇红齿白,眼型偏圆,眼神干净清澈,整体长相透不出一丝攻击性,清纯俊秀。 两双眼睛对上线时,她毫不犹豫地握着树枝戳向他的大腿。 黎清凡反应很快,往后跳开,躲避她的攻击。他的笑容开朗,小虎牙半掩在薄唇间,“阮知涵,你做什么?” “我捅死你,”阮知涵跟他是损友,说话直来直往,“我快热晕了。” 黎清凡朝她伸手,她不屑地拂开,正要自己站起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自脚底传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双腿。她“啧”了一声,见他缩手,摆出袖手旁观的姿态来,强硬地说:“拉我一下啊,你别傻站着。” 他见识过她的大小姐脾气,却忍不住想惹恼她,他摇头,“刚刚要拉你,你不起,现在晚了。” 阮知涵重拾树枝,趁他不备,狠狠戳他的小腿。 这对黎清凡来说,不痛不痒的,跟乌鸦叼熊毛一样,最多是有点烦人。他刚认识阮知涵那会,不太喜欢她,原因就是她的脾气大。后来嘛,恰如此刻,莫名其妙的,瞄到她红扑扑的脸蛋和倔强的双眼,气总能消一大半。 他屈起手指,轻敲她的脑袋,“走吧,他们都来了。” 阮知涵拍掉他的手,依靠自己的力量勉强站起来,“都有谁?” “很多。” 她使劲翻白眼,“废话。” “你小心眼睛抽筋。” “你话真多,要你管。” 黎清凡家位于十三楼,高度中等,不会受太阳直射而积蓄炎热,也不会在台风天感受到强烈的晃动,算是不错的位置。内部装修为轻奢现代风,着重于雅致色彩和烫金的搭配,家具色调偏冷,简约时尚,墙上的挂饰和桌面摆放的艺术品十分注重勾勒线条。 阮知涵来过他家两三次,每次都短短地停留半小时,没认真观察内里构造,这次过来,仍然跟来到个新地方一样,处处新奇。 黎清凡领她去会客厅,里面的六个人或结伴聊天,或玩手机,有男有女,都是熟面孔。趁众人还没发现他们,她的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晚上在你家吃饭?” 他答:“订了CBD附近的云中餐厅。” 阮知涵艰难地搜寻回忆,记忆中,她似乎去过,江景不错,菜肴味道中上,价格较贵,“哇,你家真有钱。” 黎清凡斜睨她,“少来。” 她嗤嗤地笑,引来地毯上两个朋友的注意。紧接着,厅里相熟的朋友纷纷拘谨地和她打招呼。 阮知涵人缘好,混进去说说笑笑,不一会儿,数月不见的疏离感烟消云散,女生们主动围着她问国际学校的新生活,羡慕她能拥有更多自由时间。 她如鱼得水,侃侃而谈,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黎清凡在一侧,望着包围圈中的她,她笑得明媚,眼睛弯弯,眉毛亦如弦月。他不自觉地跟随她调皮的话语和搞怪的语调畅想她的生活,眸中浮现丝丝笑意。 “嘿。”好哥们儿勾住他的肩,压低声音,“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黎清凡对阮知涵的感觉,他们的共同好友或多或少能觉察到。 他自得其乐,反手捂住兄弟的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22.八卦 午餐由黎清凡母亲临时雇来的知名粤菜大厨掌勺。阮知涵的好奇心旺盛,和朋友们聊天时闻到香味,经询问后,马不停蹄跑到中式厨房去观赏。她在一旁见识了大厨行云流水的动作,为其精湛的厨艺所深深折服,索性将大厨的薪资和执业经历问个遍,起了挖墙脚的心思。 她打着小算盘,踱步出厨房。由于她思索得太深入,一时失察,被站在墙根默不作声的黎清凡吓得腿软,连连后退,退到背部贴墙,才惊魂未定地拍胸口喘气。他早已等候多时,趁机拉住阮知涵的手臂,带她进入与厨房相连的环形阳台。 阳光沐浴下,她睁不开眼,空出的那只手臂忙碌地挥动,试图驱散强光。披在肩上的黑发晒得滚烫,但她无暇理会,顾着嚷嚷,“热死啦,你要带我去哪里?” 黎清凡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气,没想热着她,拐进一扇半开的玻璃门。 凉意扑面而来,她还没来得及观察室内装潢,肩膀瑟缩,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等身上的热气散得差不多,阮知涵睁开双眼,打量这块特意开辟出以供休息阅读的私密空间。它大约有十平方米,整体色系偏暗,墙面、沙发以及落地窗的边框均采为深灰色,嵌墙式胡桃木小书架和沙发上的浅色棉质抱枕中和了深色系的压抑感。 碎碎的金光装饰实木地板的花纹,她踩在地板缝隙之间,环顾四周。 “我的房间。” 黎清凡说完,她的目光落到左侧的置物架,透过层与层之间的空间朝里看,里边的装潢风格跟小阳台是一致的,唯一不同的是,卧室多了点生活气息。 尤为显眼的是,一套经过熨烫的男式校服挂在落地挂衣架上,还有,书桌上的透明礼盒关着一只限定版草莓熊。 阮知涵微微下蹲,好看得更清楚点,不解地问,“你也喜欢草莓熊?” 她疑惑的模样很可爱,他忍不住揪她的脸,上手的瞬间,感觉她的肌肤像水煮蛋的蛋白,细腻光滑,吹弹可破。 他的唇角上扬,直言不讳,“笨蛋,送你的。” “又说我是笨蛋,”阮知涵掐他的胳膊,逼迫他放手,“我才不笨呢,晏澄哥哥说了,我是玩心重,其实我很聪明的,你别小瞧我。” 话音未落,黎清凡的唇角垮了一半,勉强维持着笑容,不冷不热地说:“跟我在一起,还想着你的晏澄哥哥。” 阮知涵狐疑地瞥他,这厮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不过,她没什么心眼,不会细致地解读他话中的深意,权当是他在跟她杠,就骄傲地昂起头,“我怎么不能提他,我偏要提。” 她犟起来,八头驴都赶不上。 黎清凡懒得跟她计较,省得气死自己。他强行摆正她的头,用蛮力压制她。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骄傲的天鹅顿时恢复原状,挣脱桎梏,入内查看草莓熊。 黎清凡的礼物送到了阮知涵心坎上,她抱着熊又是呼呼又是爱抚,吸引力全在它身上,喜欢得紧。过了不知多久,她如梦初醒,问“你生日诶,送我礼物做什么?” 他摊手,“想送就送了,还要挑日子吗?” 阮知涵一想,倒也是,接受了他的解释。 她的视线徘徊,最终定格于不远处的简易鞋架,顶层放着一个她很熟悉的鞋盒,似乎是她送的礼物。她指指它,“我挑了很久呢,你要好好珍惜。” 黎清凡笑道,“我把它供起来,行吗?” “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 午餐时,其他朋友问及两人刚刚的去向,不约而同地露出怪异的表情,有的甚至在偷笑。阮知涵心里压着一箩筐的疑问,困惑地挠挠脸颊,用眼神询问黎清凡。 他摇头,表示自己不懂,她唯有作罢。 午后活动是观影,阮知涵对悬疑片的兴致不高,看得昏昏沉沉,眼皮子差点合上。黎清凡坐她身旁,见她精神萎靡,轻声问,“你要睡一下吗?” 阮知涵揉揉眼睛,“我去哪睡?” 她半眯着眼,迷迷瞪瞪的,双颊透出浅浅的粉,唇色鲜艳欲滴。他怔愣片刻,惊觉自己手心出汗,连忙低头,避开她的容貌,“去客房,或者你不介意的话” 她困得直打哈欠,只捕捉到关键词,迫不及待地打断他,“那就去客房。” 黎清凡自嘲地一笑,他想岔了,她怎么可能不介意。 阮知涵一直翘二郎腿,这会儿腿阵阵发麻,站起来时,脚底的触电感刺得她龇牙咧嘴的。黎清凡出手搀扶她,领她出影音室。 黑暗之中,一众同学只见两道黑影交迭,并肩离开。 电影暂停,讨论声此起彼伏,伴随着调笑声。 一个女生说:“我之前就觉得班长跟知涵有一腿。” 跟黎清凡关系很近的常杉了然地说:“知涵没转学的时候,他天天逗她,喜欢得太明显了。” 另一男生状若思考,故意提起往事,“哎,你不是一样喜欢过知涵吗?” 常杉忆起曾经的心动,老脸一红,努力给自己挽回尊严,“滚,喜欢知涵的人多得是,我不能喜欢?” “可以,可以,现在还喜欢吗?” “不喜欢,有勇气跟黎清凡那小子竞争的,”常杉摇摇头,“得是什么神人啊。” “确实,班长长得帅,智商高,家里有钱,最重要的是没谈过恋爱,简直了。我一男的都有点心动。” 此话一出,众人又笑成一团。 / 晏澄:是我,赢得很轻松(并没有 23.午睡 困意来势汹汹,阮知涵甚至没看清客房构造,蹬掉鞋子,往上面一躺,被子一卷,双目紧闭,发出绵长的呼吸声。 黎清凡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旁观她熟稔的动作,忍俊不禁。他笑着笑着,忽然转念一想,她并不在意房间里有异性,是出于信任,或是天生太有安全感? 他走近两步,床上的她睡得安稳,睡姿规规矩矩,双手搭在身侧,一动不动,唯有睫毛时不时颤动,如微风吹拂过的花瓣。他轻声唤她,“知涵。” 阮知涵强撑着拉开眼皮,朦胧的视野中,他的身影都是虚浮的。她的声音混杂浓重的鼻音,喃喃道,“你怎么还没出去?” 原来是太过困倦,才没发现他的存在。 黎清凡低头看鞋尖,即使她的神智不清醒,丝丝羞耻感依然涌上心头。他胡思乱想大半天,到头来,再一次自作多情了。 他有时会很苦恼,阮知涵似乎缺根筋,就是一只花蝴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实际上,她并非完全不懂恋爱,平时没少听她提身边的小情侣,只是她无心让自己从旁观者成为深陷恋情的主角,干脆将身旁的异性通通判定为朋友和亲人,不考虑其他可能性。 况且,她不在意诸多议论,别人的想法干扰不了她,她自然继续遵循固有的判断规则。 黎清凡暗示过她很多次,她回回不接招,最后反过来痛击他。时间一长,他开始不确定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下脚的力道,悄无声息地退出客房。 阮知涵的午觉很香甜,醒来时,姿势变成四仰八叉,被子踢掉一大半。她依稀记得睡梦间有规律的铃声传入耳朵,下意识搜寻手机。进行地毯式搜索后,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几通未接来电占据了消息栏。 她敏捷地翻身下床,随便整理裙子,迈着小碎步去开门。果不其然,门外的黎清凡单手撑墙,满脸无奈,显然等待已久。 他说:“你睡得真死,我敲了十分钟门,打了八通电话,愣是没叫醒你。” 阮知涵吐吐舌头,心虚地左顾右盼,“我的睡眠质量好。” 黎清凡还能说什么,他敷衍地点头,“脑袋空空,睡得香。” 她狠狠瞪他,一脚踩到他鞋上,反复碾压三四次,生怕肮脏的印子无法布满鞋面。达到报复的目的后,她慢悠悠地收脚,挑衅地挑眉,“生气吗?” 黎清凡的脸早黑了,他珍视拥有的每双鞋,如果对面的人不是阮知涵,他指定发火。 但是,话说回来,区区一双鞋,难以跟她相提并论。 他的瞳孔微缩,神色稍缓,不客气地捏她脸。刹那间,她那股欠欠的野蛮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识时务者为俊杰,是阮知涵做人的名言。 她“诶诶”叫唤几声,连连讨饶。好不容易逃脱他的魔爪,她抚着娇嫩的肌肤,发出弱小却隐藏着些许不甘意味的声音,“赔给你就是了,小气鬼。” 黎清凡深深地看她一眼,她的双唇无意识地抿住舌尖,露出的一小截淡红色舌头偶尔调皮地舔舔上唇。他想,挺欠揍的,也挺可爱的。 她偃旗息鼓,抬手挡住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先这样吧,我们先存档,下次吵。” 两人暂时停战,黎清凡回去换鞋,她在客厅喝果汁等他。 阮知涵刚喝下第三口果汁,他已如旋风般归来,一身轻便的休闲装,立在她跟前,倒是赏心悦目。冰凉的果汁源源不断送入口中,甜滋滋的味道令她心情大好,眼珠子转来转去,视线始终未脱离他所在的区域,“你这家伙,有点帅。” 她赤裸裸的打量过于明目张胆,黎清凡一早发现了,一直不提,是要等她主动开口。 没想到,她憋半天,仅仅得出这一结论。 黎清凡并未因自身外貌而自卑过,可她居然用“有点帅”来形容他,未免吝啬。还是说,不是她用词不准,是她见过更好的,两相对比,有了高低之分。 他瘫着张脸,毫无动弹之意。 阮知涵看不下去,慢条斯理地喝掉半杯果汁,催促道,“现在五点半啦,派对六点就开始了,你这个主角竟然有心情摸鱼,不像话。” 她能说出这话,有大半得益于亲哥阮知洲的言传身教。她磨蹭成性,阮知洲没少数落她。 黎清凡不上她的当,“你还敢说?你是罪魁祸首。” 她一搅局,他原先的猜想破裂重组,另一种可能突破重围,沉沉砸在他心上。 是那个男人吧。 / 晚点二更 24.叛逃 阮知涵发现,她最近越来越不懂黎清凡了。他好像对晏澄很感兴趣,先前暗示她晏澄对她心思不纯粹就算了,现在直接打听起晏澄的长相。若不是她肯定两人不认识,她会怀疑黎清凡暗恋晏澄。 她仔细地描述了晏澄的长相,并强调他属于浓颜系,五官立体,犹如雕刻家的杰作。 黎清凡闻言,陷入沉思,行为更加异常,一言不发地对窗外风景发呆,临下车前,差点被绊倒。 他跟机器人似的,机械地迈动双腿。 阮知涵跟在他身后,叫他好几声,他恍恍惚惚的,始终不予回应。她纳闷了,蹙眉,开动脑筋,寻到一个较合理的解释,“你不是在自卑吧?” 黎清凡这小子,有时候挺臭屁的。仗着自己长得好看,趾高气昂。平时故作阳光合群,却难改恶劣的本性,拒绝人时非常冷酷,伤了不少追求者的心。 阮知涵为这个猜想感到愉悦,他活该。 然而,顺着这个逻辑推理下去,有个致命的问题出现了,他自卑的原因是什么? 她大喊一声,叫住他,“晏澄哥哥是很帅,他帅他的,你帅你的,你自卑什么?” 她的话问得直接,黎清凡愣住,郁气充斥着胸腔,他一路都为她一句中庸的评价置气,她明知他不高兴,还要反反复复在他耳边夸赞晏澄。 他咬牙切齿,话语通过咬紧的牙缝漏出,“谁说我自卑?” “哈,”她得意地双手抱臂,气定神闲地靠近他,“那你干嘛不开心?” 他继续走,故意加快速度,拉开距离,“原来你知道我不开心啊。” 黎清凡长得高腿长,他一加速,阮知涵追得逐渐吃力,两条腿几乎要化为柯基的小短腿,步频极高。 她忍不住道,“你等我一下。” 黎清凡冷笑一声,拔腿就跑。阮知涵不甘落后,跺跺脚,二话不说追上去。 二人在地下停车场展开追逐。他特地留意了身后脚步声,当她的脚步声渐远,他会放慢速度等她追上来,一旦声音渐近,他又跑得飞快。 拉锯战中,阮知涵明显处于下风。黎清凡停在电梯前,她远远望见他的背影,一鼓作气冲过去,结果没能刹住车,一头撞上他的后背,鼻子撞得生疼。 幸亏黎清凡一样没落着好,她这么一撞,他一时没站住,侧脸磕到墙壁上。他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阮知涵开始剧烈咳嗽,然后,用力地拍他的后背。 黎清凡服了她了,“你咳嗽,拍我干嘛?” 阮知涵压下喉间的痒意,理直气壮道,“拍不到自己的,所以拍你的。” 她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歉意。 黎清凡原想调侃她,转过身,眸子朝下看,她的双腿还在打颤,双颊的潮红未褪,看来累得够呛。他颇为触动,就揭过这事,跟她继续和平相处。 阮知涵靠墙休息了会,差不多恢复平常状态。黎清凡观察她的神态,确定她走得动,和她一块去顶层的云中餐厅。 阮知涵原以为他的生日派对是家人朋友间的小聚,不曾想,他母亲大手笔地包场,请来不少人。 他跟阮知涵没在同学堆里待多久,就被叫走。阮知涵心无旁骛地干饭,本来没什么,但她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目光满是探究。 她疑惑地问身边的一个女性朋友,“你们怎么了?” “是我们该问你,你和班长怎么了?” 阮知涵这才品出点味道来,她一本正经地答,“没什么,很正常地一起玩。” 她的回答不能满足大家的八卦欲望,正要进一步追问,黎清凡突然返回,叫走阮知涵。 她一头雾水,但她讲义气,他既然说有重要的事,她必须出手相助。 她罔顾周围人的注目,跟在他背后往外走,直到出了餐厅,说:“我吃饭呢,干嘛把我拉出来。” 黎清凡“啧”一声,“你也不想看我被我妈拉上去给大家表演一下吧。” 他母亲最大的特点是好面子,爱好是炫耀各种东西,包括儿子。 阮知涵暗自庆幸,好在她没什么才艺能拿得出手,从小到大,没体会过这种感觉。平心而论,己所不欲,她很想施于人,便鬼鬼祟祟地要转回去。 “我挺想看的。” 黎清凡盯紧了她,不给她丝毫逃跑的机会,“我们出去玩吧,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二十分钟后,阮知涵为她的不坚定付出代价。 “我信了你的邪,”她坐在临时租来的电瓶车后座,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打得脸颊生疼,“你要带我去哪里?” 黎清凡一直没感觉到她的手有放他腰上,失落了好一阵,幽幽地答:“待会你就知道了。” 阮知涵基本不坐摩托和电瓶车,她心里挺慌张的,手紧紧抓住后面的靠垫,脑子里的想法乱成了一锅粥,最后,挑了个最重要的问题。 “未成年能开小电驴上路吗?” 这个问题难不倒黎清凡,他说:“满十六就可以。” “那还差不多。” 晚风来得急,交谈声消融于风中。贴满卡通印花贴的橘色电瓶车一路向北,驶上滨江一桥。 阮知涵的注意力很快移到江岸的高楼大厦与江面漂浮的波纹上,她指着一栋以灯光勾勒结构的建筑,问他,“那是什么?” 黎清凡直接说,“不知道。” 阮知涵碰到他的知识盲区,笑得开怀,“居然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他说:“我不知道的东西,不是很多吗?” 车速慢了一点,她腾出一只手整理头发。凌乱的发丝被一缕缕地夹到耳后,她感觉差不多,仰望夜空,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 “哇,好舒服。” 黎清凡听见她的欢呼,唇角的弧度加大,“我没骗你吧。” “嗯,”她点头,兴奋道,“这是自由的气息!” 还给他出起主意,“你去学骑那种机车吧,以后你可以带你女朋友一块。咻的一下,跟飞起来一样,多好玩。” 黎清凡舔了舔干涩的唇,她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我不想早死。” 阮知涵翻个白眼,他也太会扫兴了吧。 黎清凡计划的终点是一个小公园,公园对面有一处堤岸,由岸边入口下沙滩,再沿沙滩深处的小路一直往里,是江边礁石。 阮知涵一到沙滩,就开始释放本性,蹦蹦跳跳地一路往前,犹如跳蚤,黎清凡抓不住她。 一前一后到达礁石的位置,她怕摔倒,收敛不少。 她站上礁石,远方是城市的路灯,光点落入漆黑的江面,晕出一道道细碎的光芒。水波荡开光芒,熠熠星光嵌入波纹,飘摇着,飘摇着,处处是浪漫。 阮知涵挥舞手臂,开心地睁大了眼,“好漂亮啊。” 黎清凡在她身侧,她的脸似乎染上了江面的烫金,眼睛亮晶晶的,鼻梁和唇上都有星光。 “我没骗你吧。” 迎着风,他插在兜里的右手抽了出来,合上再松开,有点紧张。 她用力点头,“你还是挺够意思。” 他酝酿完毕,清清嗓子,“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自卑吗?” 25.情敌碰面 阮知涵沉醉在晚风里,耳边是柔和的风声,手臂随它的节奏晃动。她足足缓了半分钟,自散漫的风里捞出他的声音,“不对,你不是说,你不自卑吗?” 黎清凡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积攒出的万千话语都被她堵回来,他纳闷道,“你一定要杠我吗?” 她双手叉腰,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江面,“我实话实说而已。” 黎清凡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抬头注视远方的夜空,脚底踩着的礁石凹凸不平,硌得脚底发酸,一遍遍地提醒他这不是梦境,是现实。 他听着她张扬肆意的笑声,嗅到她长发飘起时散发的淡淡清香,胸腔内的心摇摆得更频繁。 如果不是现在的话,还要等多久? 少年的心事总是遮掩不住的,他觉得他该给阮知涵透露一点东西,好叫她重新定义两人的关系。 “那你说,为什么?” 他犹豫不决时,她发问了。 黎清凡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起伏的情绪裹挟他的理智,他生平没有过这么窘的时刻,手心发汗,甚至有些想逃。 “我……”他敛下眼眸,踩着礁石上的碎沙,碾碎它们的同时,内心的波涛汹涌已无法克制,“我担心你会喜欢上他。” 阮知涵一直认为江岸是静谧的,直到他低声呢喃般的话语在耳畔萦绕。她猛地回头,见他一脸拘谨,下巴微收,往日的倨傲荡然无存,眼底的热忱却是真实存在的。 她眨眨眼,心脏不听话地扑通乱跳,她未必不明白她对他的感情更多的是友谊,可她没有经历过当面告白这么刺激的事情,一时哑然。 黎清凡朝她走近一步,她没退,怔怔地咽下口水,问他:“你是在跟我表白吗?” 他摇了摇头,“不是,是让你知道一下,我们还可以先继续做朋友。” 他说着,停顿一下,询问她的意见,“可以吗?” 阮知涵望着他认真的脸,郑重地点头,“我还是有点震惊,你居然喜欢我。” “看不出来?” 黎清凡问出这话,她的神情写满茫然,他便知道了答案。其实他都猜到了,否则何必要挑在今晚先跟她挑明心思呢。 她不抗拒的话,说明她至少没有拒绝两人的可能性。 阮知涵纠结起来,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他的心意,即使知道了,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她暂时不想谈恋爱,对他好像也没有身边小姐妹所说的心动不已。 那算怎么回事呢? 她说:“如果你要现在问我的想法的话,我会觉得,我们更像朋友哦。” 黎清凡微微一笑,她的脑子时而灵感时而混沌,倒让他不懂该怎么办了。他细思,说:“那我可以开始正式地追你吗?我不想再让你觉得,我是因为想和你做朋友,才对你好了。” “哦,”她的手捏住裙子的褶,“我阻止不了你啊。” 他难得看她扭扭捏捏的样子,心下轻松不少,他藏这份心意藏了太久,无论如何,告诉她,至少和她共享过情意,心里总是满足的。 阮知涵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集中在她侧脸上,她以前没觉得跟这家伙接触很难为情,此时此刻,却有几分紧张。 她诚实地说:“你把这件事告诉我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了。” 黎清凡“唔”了一声,似乎早有预料,变魔法般从外衣口袋掏出一捆仙女棒,“该怎样就怎样,我们还是朋友,我还能陪你玩。” 阮知涵起初没看出那是什么东西,他点燃一根,绚烂的火花仿佛绽放于他指尖。 她惊喜地低呼一声,迫不及待地去拿他手上未点燃的仙女棒,“你怎么会带这些?” “来看夜景,这是标配吧。” 阮知涵听着他的回答,茅塞顿开,“你是不是故意带我来的?早有预谋!” 黎清凡的唇角上扬,眼睛里饱含笑意,花火映照,他的脸显得那么近,又那么远。 阮知涵图方便,直接借他手中未燃尽的那根仙女棒,引燃自己手中的。 烟火冷却不过三秒,崭新的光芒重燃于她手中。 黎清凡盯着她,她的眼睛像弯月,却住进簇簇星光。 她抬眸,对视的瞬间,她呼吸一滞,咬了咬唇,“可是,你今晚吃不到蛋糕,没办法许愿了。” 他说:“这还不简单,这是蜡烛,我来许愿。” 话音刚落,他果然对着她手中的仙女棒闭上眼睛,虔诚地许下愿望。 阮知涵注视他的脸,没问他的愿望,可她隐隐有预感,可能跟她有关吧。 仙女棒有很多,阮知涵可以尽情地玩。但时间已经不早了,她点燃第九根仙女棒时,晏澄打来了电话。 他低沉的声音自手机里传来,悦耳动听。 “知涵,你在哪?” 阮知涵瞥一眼黎清凡,鞋尖无意识地点着地面,“晏澄哥哥,我出来玩了。” 不知为何,她竟心虚起来,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在哪?我去接你。” 阮知涵脑中闪过黎清凡对她说的话,很抵触在此时见到晏澄,“啊,不是说王叔叔来接我吗?” 而他的言语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他临时有事,你发定位给我。” 话已至此,她不敢说不,晏澄脾气虽好,但对她来说,威压也是很重的。 阮知涵只好乖乖照做。 黎清凡能听见少许内容,不免觉得沉重,听起来,她不会轻易违抗她那个晏澄哥哥的话。 阮知涵发完定位,略带歉意地对他说,“晏澄哥哥要来接我,你待会自己回家吧。” 黎清凡跟她又待了大概二十分钟,原路返回。出了沙滩,沿江堤走上几分钟,远远可见一辆黑色汽车停在路边。 夜色已完,位置偏僻,路上几乎没有车辆经过,那辆车格外瞩目。 走近后,黎清凡看仔细了,是辆低调奢华的豪车,车主有点品味。 阮知涵则直奔车旁的那道颀长身影而去,她拉住青年的手,甜甜地叫了一声,“晏澄哥哥。” 黎清凡这才打量起他的假想敌,果然和阮知涵描述的一样,轮廓分明,高眉深目,眼神深邃,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眼前男人的英俊,动人心魄。饶是黎清凡这种从小被夸到大的帅哥,都感受到不小的压力。 黎清凡想着阮知涵天天提他,还是要跟他打好关系,试图跟他打招呼。话未出口,黎清凡就见青年低头摸了摸少女的头发,眼底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而他抬头时,眼神飞速地转换,竟露出几分鹰隼的凶狠。 尽管黎清凡未成年,可雄性的本能告诉他,这是对方在对他宣战了。他的猜测果然没错,只有阮知涵会傻乎乎地认为她的晏澄哥哥对她心无邪念,他止步,“知涵。” 阮知涵条件反射地回头寻找他的踪迹,“怎么啦?” “明天见。” 路灯下,少年开朗阳光的笑颜无疑是温暖的。 可惜,晏澄只觉得他碍眼。 晏澄来前就猜到了阮知涵临时跟个男生单独跑出来玩了,她生性热爱自由,喜欢叛经离道地活着,做这种事不出奇。 他原以为他能不在意,现在看来,他低估了自己。他见到两人并肩而行的那一刹那,巨大的情绪波动几乎要撕碎他的胸腔。 他很想一把搂过蹦蹦跳跳的女孩子,明晃晃地宣告自己的地位。然而,他攥得拳头咔咔作响,最后硬生生克制住了。 因为晏澄清楚,他没有资格这么做。 阮知涵,是他的妹妹,不是女友。 26.什么都没看见 阮知涵并未察觉晏澄的不悦,她和黎清凡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相望,她忆起今夜江边的烟火和他勇敢的自白,不禁露出浅浅的笑容。她朝他挥了挥手,“明天见,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刚见面时,她已经表达过祝福。但凡事讲究一个有始有终,她便多说了一句。 阮知涵的声音高亢清脆,像夏日里清风带动的风铃声。 晏澄听在耳里,嫉妒几乎要撕碎他的理智。恰如黎清凡看得出晏澄的敌意一样,晏澄听得出黎清凡有意跟他宣战。他是不屑的,论情分,论先来后到,他都占优势。 可是,阮知涵热烈的回应及时地给他提了个醒,爱情不是简单的博弈,他占尽优势,不代表不会输。 晏澄不能打搅两人告别,搁一旁待着心里难受,干脆先上车。三分钟后,阮知涵的腿迈了进来,不必他提醒,自行系好安全带。 他一门心思全放在她身上,细微的动作都能轻易触动他的神经。他开始猜测,怀疑两人单独出来的目的。 幼时为讨好冷冰冰的祖母,晏澄习得了一整套夹紧尾巴做人的乖小孩攻略,长大后,刻意伪装成为他的本能。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造出适合应对每种情况的人设。面对阮知涵,他更不必多思多想,演好邻家哥哥的角色,即可获得她的信任。 他知道这是卑劣的,仍毫不犹豫地继续下去。 晏澄透过后视镜打量她,她的脸色红润,明明夜里风大,她的双颊还是染上粉红。他意识到了什么,再难以保持沉默,问她:“不是说要参加他的生日派对吗?” 阮知涵本不打算向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她十六岁了,该有秘密。不过,晏澄问起来,她就得找点借口搪塞过去。 她思考后,发现黎清凡已经给过她一个理由,她直接拿来使用,“他妈妈要他表演,他不想,就叫我陪他出来玩。” 晏澄留意到她乱转的眼珠子和短暂的停顿,“为什么是你?” 阮知涵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喘不上来。其实今晚没发生特别的事,黎清凡是说出了他的心意,但两人也说好要像朋友一样相处,一切与从前没有不同。但是,莫名其妙的,阮知涵并不想遵循以往的规律,事无巨细地交代今晚的事。 “因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 晏澄的唇轻轻扯动,眸中出现一丝讥讽之意,她在撒谎。 他曾努力塑造温和内敛的本我,却难改本性的霸道冷漠,经常露出端倪。即使他不断地尝试疏散那些异样的念想,强烈的占有欲依然如暴风雨中的浪花,一波更比一波汹涌。他已经无法否认,他对阮知涵的感情不纯粹。 或许,时间倒流,模糊不清的昔年胶卷中,有那么一卷记录了他为她动心的瞬间,也记录了他初晓爱情的瞬间。 他没有追问,他知道,他的问题尖锐且刻薄。其实,他甚至不该问的,现在,继续问下去,可能适得其反。 阮知涵不懂他为何突然缄默,怯怯地偷瞄他。他的轮廓实在优越,昏暗的自然光打在脸上,各处阴影竟能飞快地“各司其位”,勾勒出他的骨相美。 片刻,她定定心神,“晏澄哥哥,你怎么了?” 最近,他的情绪似乎有较大波动。尽管他从不把情绪写在脸上,但她跟他相处多年,细心地理一理,总能摸清他的积极和消极情绪。 晏澄答:“为什么这么问?” 他当然不会给她套话的机会。 阮知涵苦恼地揉搓发尾,深深吸气,纵使她能说会道,也没办法问下去。 “明天要上学,早点睡。” 到家后,晏澄仅留给阮知涵这一句话,身影便消失在螺旋式楼梯上。她仰头,大厅里点亮了名贵的水晶吊灯,炫目的光彩晃得她头晕。 阮知涵默默地靠墙站立,她像悬疑电影中误入某个平行时空的女主角,碰到的每个人都怪怪的。黎清凡的怪异得到了解释,他喜欢她,而晏澄的怪异该如何解释呢? 她琢磨许久,大脑诡异地回放黎清凡的话。 “你居然知道你们很亲密。” “我担心你会喜欢上他。” 黎清凡的话难道不是空穴来风? 阮知涵的唇瓣颤抖,她简直不敢想像,多想一秒都是对两人感情的玷污,连忙做出拍蚊子的姿势,双手乱舞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 她频频摇头,“不可能,乱讲。” 阮知涵迫切地想要证实那个猜想是错误的,蓦然起身,迅速冲上楼梯,三步并两步,很快到达中间的缓冲休息平台。 电光火石间,她变得怔怔的,抬起的腿缓缓放下,扶着把手思索。 不对啊,晏澄确实没有表现出喜欢她的迹象,他还会主动避嫌,两人的接触很正常,她到底在瞎想些什么。她拍了拍额头,心想,一定是别的原因。 打破砂锅问到底,是阮知涵的优良品质。 她很想知道晏澄的烦恼,不可能半途而废,继续去到他卧室前敲门。 阮知涵敲得手酸,始终没得到回应。她的疑虑顿生,指头一推,虚掩的门自觉退开,留出供她进入的空隙。 她朝里张望,不见人影。 晏澄的卧室整齐干净,一丝不苟,连被单都没有褶皱,唯一不和谐的是搭在床尾的睡衣。阮知涵立在门口,犹豫该不该进去等时,左边的推拉门突然打开,热腾腾的雾气逃出,湮灭于常温空气里。 她的手紧张地揪着衣服,几乎是同一时间转过头去,可那一幕已在她脑海挥之不去。 他随意地用浴巾围住下半身,精壮的胸膛则完全袒露。她的视线似乎化为他身上的水珠,从宽阔的肩膀落到结实的手臂上,再滚过沟壑分明的腹肌,最后随向下延伸的人鱼线消失。 阮知涵的耳朵和脸都热得不像话,她捂住眼睛,此地无银三百两,“我什么都没看见。” 晏澄见到她,起初也惊讶,然而,她说的这句话让他没了即刻穿上衣服的想法。他假装要拿床沿的上衣,故作不经意地靠近她,“还不睡?” 她以为晏澄穿好衣服了,手指分开,岂料与刚才不同的,只有两人间的距离。 他的胸肌饱满,肌肉线条美观,皮肤白皙,骨架并不粗犷,所以不会显油腻。 阮知涵的手指悄悄合上,遮掩视线。 他离她还有一米远,但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鼻子隐约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她紧张得说不出话,背贴着墙挪动,“我我就是来随便看看。” 晏澄轻笑,她手足无措,满脸通红,手指却不老实地漏缝,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27.心烦意乱 晏澄似乎很享受她的局促,慢条斯理地先套上衣服,遮挡赤裸的上身。他原想进衣帽间换裤子,偏偏不合时宜地想起她很喜欢拿幼时的事做挡箭牌,无意地碰触他,惹得他浑身不适,再无辜地拽着他撒娇。 他不想还好,一想起来,有点过不去这道坎,瞥她一眼,“知涵。” 她双眼紧闭,脚跟贴着墙角,身体僵硬,颤颤巍巍地答:“怎么了?” 晏澄的语气是强硬的,“手放下。” 阮知涵像个提线木偶,本能地遵从他发出的命令,手垂落身侧,又偷偷摸摸背到身后。她的小动作不断,晏澄都看在眼里。 他的眼眸盯着她无处安放的双手,一不小心就走神,不由自主地猜测她是否会用这双手去碰别人。她不懂规则,只会随心而行,随意进犯别人的私人领地,笑吟吟地抽身离开。 阮知涵的睫毛像大风中的蝴蝶,翅膀挡不住气流,拼命扇动。甚至不仅是睫毛,还有肩胛骨。她的视觉被剥夺了,剩下的感官变得无比敏锐。她能感觉到,沉寂的空间处处环绕诡异的氛围。 她再一次发问:“怎么了?” 晏澄不语,进衣帽间换裤子。好长一阵沉默过去,她心跳如擂鼓,快要喘不过气时,耳里传来他的声音。 “你好像什么都看见了。” 阮知涵连忙开口否认,差点咬到舌头,“没有,没有,我看到上面,没看到下面。” 她一着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点不留地招供。交代完毕,她撅嘴装可怜,“晏澄哥哥,我想回去睡觉。” 阮知涵无法继续承受此时的状况,后背抵着坚硬冰冷的墙面,透心的凉意钻进轻薄的衣衫里,她的上牙都快和下牙打架了,可她不知道这股寒意的源头。 她稍稍仰头,热热的气息渗透她额头的皮肤,她的眼睛悄悄打开一条缝,氤氲的视野中,顶灯光线扩散出好多分支。眼前一切微茫里,他的容颜和背景格格不入,历历可辨。 不知不觉间,两人竟离得如此之近。 阮知涵惊出双下巴,大张着嘴,眼睛瞪得铜铃。晏澄的手指按住她的下巴,往上缓慢地推,遇到抵抗时,他不慌不忙,说:“小心虫子飞进嘴里。” 她立即合上嘴,双唇密实得仅剩一条缝。 “晏澄哥哥,你做什么呀?”阮知涵通过眨眼缓解焦虑,她嗅到他的气味,大脑却没能识别出温柔的信号,反而,将侵略性打成他身上气味的标志,“你今晚真的有点不对劲。” 不必她提醒,晏澄清楚自己的状态。正因如此,他一回来,就进浴室洗冷水澡。春末夏初的杭城天气未转暖,冷水自带的冰凉可以彻底冻住骨子里的暴戾。 他尽量保持平和,免得吓到她,“公司的事情太多,可能有点累。你明天还要出去玩?” 阮知涵甜甜笑起来,想起黎清凡的自白,不好意思地摸摸发尾,“不是玩,是吃晚饭,他送我的草莓熊没拿回来,明天顺便拿回来。” 晏澄细致解读她的笑容和动作,他太过了解她,轻易联想到某些人,轻松的心情逆转,眸光随之冷淡,她和少年嬉闹谈笑的画面重新浮现。 他突然发现,他非常厌恶情感不由他掌控的滋味,因为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足以令他胡思乱想,使他反复折磨自己。 “知涵,你长大了,”晏澄垂眸,耐心劝告的同时,目光下移,停留于她鼻头的细闪,“你该知道分寸,不要和异性靠得太近。” 阮知涵第无数次听到类似的话语,说话的人还都不同,不禁开始怀疑她的处事方式不妥当。她困惑极,说:“我知道,但他现在是我的朋友,不一样。” 晏澄否定道,“跟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男人都一样。” 阮知涵咬唇,讶异于他直白的话语。她默然许久,扬起下巴,指头戳戳他的胸膛,试图争辩,可她似乎无从说起,最后唯有反问,“包括你吗?” 晏澄闻言,气息稍稍紊乱,眸色黯淡得近乎漆黑。平静的表面下,是她轻飘飘的话所引燃的火焰。他用尽全身力气,告诉自己她没说错,却又无法否认,他不能接受她把他跟一个认识不久的异性归于同一个范畴。 晏澄稳住心态,体内的能量都用来维持自若的外表,肯定道,“包括我。” 他压抑得太成功,阮知涵无知无觉,讲述她好不容易思考出来的道理,“我觉得不一样。我不是跟所有异性都靠得很近,我只靠近我相信的异性,而且,每个人的程度都不一样。我不会牵黎清凡的手,不会跟黎清凡抱抱,但是,我会拉晏澄哥哥的手臂,就算是这么近的距离也没关系……” 她说到这,简单目测两人的距离,相隔大约二十厘米,非常近。 “因为我,完全相信晏澄哥哥。” 她的话说完,求表扬似的抬起脑袋,渴望他的赞同。 晏澄很难做出回应,她的信任,侧面证明她没有把他当成能谈爱情的对象。 他退开两步,为刚刚的行径感到懊恼羞愤。他不该出于逗她玩的想法故意离她太近,更不该隐秘地期盼着希望的降临。 他的行为没有理智可言。 “知道了,”晏澄自矛盾的心理暂时抽身,太阳穴突突地跳,“回去吧,下次进来之前,记得敲门。” 阮知涵对这个结果有点满意,有点不满意,她揣着手,小步离开他所能触及的范围。 晏澄不等她离开,手就撑着墙壁保持平衡,他最近的确不对劲。他并非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不过伪装得好罢了。与之相反的,他更擅长精神内耗。如果不离她远远的,恐怕用不了一个月,他的伪装会崩溃。 他正思考解决方案,走到门口的阮知涵忽然停下,“晏澄哥哥,晚安。” 她的话很多,晏澄不想节外生枝,敷衍道,“晚安。” 她的手指点点唇,“对了,晏澄哥哥,我想跟你说件事情。” 晏澄疲惫地抬眸,“说吧。” “我觉得,”她品味着镌刻于心的那一幕,双手手指相扣,忸忸怩怩的,“你真好看,你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男人。” 尽管她的称赞发自内心,纯粹得不带一丝杂念。但不代表她不会害羞。她难为情地吐了吐舌头,转身要离去。 晏澄呆滞数秒,好了伤疤忘了疼,全然忘却晚上的一系列心路历程,快步流星,伸手扯住她的胳膊。 她回首,目光交接,他眼底的笑意转瞬即逝,淡然地说:“晚安,盖好被子。” / 对不起宝子们,我改了一晚上,怎么改都觉得自己写的是答辩,所以更晚了。 有点写不下去,今天不一起加更了,下次更新再放上来。 / 晏澄非常玻璃心,这么纠结的人,只有知涵这种乐天派马大哈能拯救(整治)他。 28.梦境 阮知涵的走路方式和她本人的性格很契合,她走两步就得蹦一下,有时兴致上来,还会原地转个圈圈。 晏澄目送她回房,见她的手脚一刻不得空闲,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她不是每时每刻都这么活跃,偶尔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但她的特点是喜怒哀乐皆很鲜明。 晏澄的情绪是素描画,色彩单一,只能通过明度变化表示。阮知涵的情绪则是水彩画,斑斓的色彩跃于纸面,明快清澈,充满自然意趣,更能引起旁人的关注。 他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并未直接上床或者开电脑处理事情,而是鬼使神差地进衣帽间。 落地镜斜斜地伫立,映出青年的样貌身材。 晏澄打量镜中人,感到奇怪。他每天都对着这张脸,从未发现过它的独特之处,偏偏阮知涵一说,他就能立刻看出一丝不同,承认自己的外表足够出色。 他细细地想,他似乎十分渴望被她认可。在她面前,他分明自卑,却又难以自抑,时不时表现出控制欲。 晏澄知道,他如果是一列火车,现在已经脱离原定的轨道数千米了。 这一晚,晏澄的睡眠质量不佳。梦境里,断断续续地闪过记忆碎片,尘封的童年回忆朝他敞开怀抱。他敲开无数扇门,或快乐,或不幸,时间都流逝得飞快。 唯独,第六扇和第九扇不一样。前者掩埋了他幼年时期的所有童真,后者藏着他最重要的秘密,推他往前走。 经过长途跋涉,晏澄如溺水的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吸气,并慢慢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睛眯开一条小缝,不幸遭遇强烈的日光,眼前顿时出现白茫茫一片。他懵了一阵子,手按着床正要坐起来,手下的触感吓得他往旁边靠。 掀开被子一角,一只属于女人的手臂映入眼帘。他难以接受眼前的一切,陷入莫大的恐慌,头疼欲裂。 晏澄多年来不跟异性有过多接触,除去天生性格冷淡这一层因素外,未免没有保留最完整的自我以期来日的想法。 他艰难地挪过去,手抖得几乎拿不住东西,连拂开覆盖女人脸上黑发这一指令,都费了好大功夫才完成。 发丝落到他指尖,熟睡的女人发出一声嘤咛,果断翻身面向他。他来不及闪躲,懊恼不已,做了好一番心理准备,目光一点一点地聚集在她脸上。 他的心紧张得缩成一团,待她的真面目显露出来,心脏忽而极速膨胀,恢复成正常状态,再毫无预兆地一飞冲天,跳得越来越用力。 晏澄难以置信,小心翼翼,低头观察,生怕惊扰了她。 她和他记忆中的她有所不同,下巴较尖,脸颊肉较少,姣好的面容少了丝纯真,多了丝成熟。 晏澄试探性地戳戳她的肩膀,发现竟是柔软温暖的,似乎并非他的臆想。他很迷茫,躺回原位,还不忘留出一大片位置供她大展身手。 他以为他睡过去,重新醒来,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没想到,重来一遍,室内的装饰不变,身边的她不变,唯一改变的是她的姿势。 她的身体赤裸,紧贴着他。他明显感觉到身体内部发生的变化,耳朵先开始发红,继而浑身滚烫。 他的温度彻底唤醒睡梦中的女人。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手肘撑起上半身,被子花落。她刚要开口,可他下意识地躲闪,眼神飘忽。她调皮地一笑,手指抚上他的胸膛,“阿澄,你怎么了?” 晏澄听见熟悉的声音叫出陌生的称呼,心中疑云越积越重,“你叫我什么?” 阮知涵揽住他的脖子,轻吻他的侧颈。两人肌肤相贴,她的乳尖无意地挑逗着他的胸膛,他毫无招架之力,意乱情迷间,搂住她的腰。 晏澄的手抚摸她的背,游移到肩胛骨上,思绪倏然断线,他缩手,“你是谁?” 阮知涵的动作一滞,同样疑惑,双手扶正他的脸,对视片刻,她咬了咬唇,眉毛挑起,“我知道了,你今天缺点激情。” 他没弄清她的意思,却听她的声音变软变细,怯怯地看他一眼,“晏澄哥哥,抱抱知涵。” 紧接着,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依偎在他怀中,“真是道貌岸然,装清纯装正经,结果呢,每天都想勾引十六岁的我。” 晏澄满脸通红,默不作声地垂首,不敢看她的眼睛。可是,避开她的眼睛,需要付出代价。下一秒,他瞪大双眼,四肢僵硬。 阮知涵觉出他的不对劲,手背捂他的额头,认真地对比自己的温度,喃喃道,“好像没发烧啊。” 她的躯体处处彰显女性魅力,圆润的肩头,修长的脖颈,饱满的双乳,以及性感的腰身。 晏澄不敢继续向下看,他怔怔坐了很久,紧贴着他的女人还在喋喋不休。他深吸一口气,她好像变了很多,好像也没变多少,反正话一样那么多。 他琢磨着,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你是真的吗?” 阮知涵不明所以,点点头。 晏澄凝视她,握住她的双手,动作轻缓,将她纳入怀中,感受片刻的温存。 她没有表现出一星半点抗拒的意思。 晏澄的鼻尖蹭了蹭她的脖子,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手臂收紧,低声道,“如果你是真的,那就好了。” / 等一下更250珠的加更。 / 嘿嘿,我想了想,要把现在这个晏澄的贞洁留给十八岁的知涵吧。所以,就算是在梦里也要保持纯爱哦。 29.离合 阮知涵自睡梦中惊醒,她揽着被子,迷迷糊糊躺半晌,散漫的视线迎着窗边晨光,眼珠子转了转,神智如拼图,一块一块地拼凑完整。 兴许是昨晚玩得太野了,此时的她浑身无力,只想瘫在床上度过一整天。可惜,这是不被现实允许的。 她披头散发地下床,双目无神,游魂般飘来飘去,完成一个个必要的清洁流程。换好校服后,她拖着书包离开卧室。 走廊中夜灯仍未熄灭,发出的暖色金芒,与清晨的微光缠绵,驱散昏暗。 阮知涵朝前迈几步,余光扫过后方,耳朵留意身后动静,忽而往后跳,再朝餐厅的反方向走去。 晏澄家有专门的保洁阿姨来负责清洗日常衣物和床上用具,不过,阿姨的工作时间定在下午,其余时间内,洗衣房该不会有任何动静。 可阮知涵听到机器运作的声音,不禁雀跃,她很喜欢探密了,盼望着能看到会自行工作的洗衣机。 她鬼头鬼脑地闪过去,毫不犹豫地用肩膀顶开门,门开的瞬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晏澄立在轰隆作响的机器前,面色沉着,周身的寒气快要溢出来。 阮知涵离他远远的,依旧打了个冷颤,她拍拍门框,“晏澄哥哥,你在洗什么?” 她的音量不大,晏澄的反应却有明显的延迟,因为他确实被她吓了一跳。 梦境和现实交融,女人的容貌和面前的女孩交织,糅合成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他感觉得到,他的心率不正常,尽管这种不正常已经持续了将近半小时。 他今早醒来,未完全清醒,就发现濡湿感浸透了隐私部位的肌肤。浓重的羞耻感迸发开,他无奈地捂眼,暗恨他的意志不坚定。 阮知涵改变了他对自己的许多看法,他以为他欲望淡薄,而事实是,他做梦都想上她的床。 晏澄不敢深究梦境和生理反应之间的关系,他重新立足于现实,眼神认真地描绘阮知涵的五官,确定她是完全真实的她。 “洗被子。” “你的被子怎么了?” 她遇到路边的小狗吃香肠,都想凑上去问一嘴香肠的来源,更何况是晏澄清早洗被子这种事呢,她当然不会轻易放弃追问。 晏澄信手拈来一个理由,“不小心打翻了咖啡。” 阮知涵的求知欲得到满足,不问真假,像模像样地点点头,“等阿姨来她会处理好的,你陪我吃早餐好不好?” 她耐不住寂寞,做事总得拉个人一块。 晏澄很难拒绝她,又碍于昨晚那场梦,跟她相处起来,浑身别扭。他斟酌着,阮知涵的性子急,跺跺脚,催促他,“晏澄哥哥,我上学要迟到了,快点。” 她想做的事,若不随她心意,她不会善罢甘休。 晏澄能在正经事上偶尔说她两句,但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根本拗不过她。 早餐是粤式的,有各色点心和艇仔粥。阮知涵喜欢吃水晶虾饺,蘸着甜口的酱汁,一口一口,塞得腮帮子鼓起来。 晏澄还没吃完一个流沙包,一笼虾饺荡然无存。她举起手,积极地提出要求,“李大厨,我还想吃虾饺。” 虾饺外皮是糯米做的,她胃不好,他担心她胃难受,打断了她,“吃点别的,小心胃胀气。” 阮知涵惯爱撒娇,小嘴一撅,准备发小姐脾气。当然,没准备好,瞥到晏澄的眼色,一下子怂了。 她住他家时,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归他管,久而久之,她都不提出反对意见了。反正,她绝对信任他,不相信他会做出害她的决策。 阮知涵放下举着的手,伸筷子夹包子吃。她吃了个七分饱,吃相好看不少,手捧着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晏澄日常交代她,“晚上没事的话,早点回来。还有……” “我知道,”阮知涵抢答,“跟他保持距离。” 他的眉心一跳,其实他清早起来反省过,他说那番话,全是出于私心,他不想她跟别的男性接触。只是,他承认自己的卑劣,但实在不想收回说过的话,索性默认。 阮知涵得意洋洋,又话锋一转,“我猜对了。不过呢,晏澄哥哥,我觉得你真的不用担心,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我很聪明的。” 对此,他不发表任何意见。 晏澄耐心地听她多说了一段话,才不则不徐地告诉她,“知涵,下周一,我要回英国了。” 阮知涵顾着吃饭,没听清,眼睛眨巴眨巴,努力搜寻答案,“什么?” “我下周回英国。” “什么!”阮知涵闻言,激动地将筷子拍到桌上,一个瞬间移动,坐到晏澄旁边的椅子上,眼神专注诚恳,“为什么?” 晏澄抵挡不住她的眼神攻击,便盯着她的唇分散注意力,“奶奶的病好转不少。” 阮知涵前段时间天天嚷着要看望姑奶奶,这会儿早已抛之脑后,得亏晏澄提了,不然她真想不到。她的鼻子皱了皱,不太高兴,“再多待几天嘛。” 晏澄何尝不想跟她多待,可他害怕了,他继续留下,可能哪天就失去控制,对她表明心迹。而更令他害怕的是,他没有接受失败结果的心理准备。 他的另一面是疯狂的,他难以预料后果。 那个梦就是预兆,他依稀记得,清醒的他属于后半段梦境,而他未完全参与的前半段梦境中,男人圈住了女人的腰,疯狂地索取着她的所有。 女人仰头,乌黑秀发散在洁白的枕头上,身体上的吻痕多得数不清,她时不时会发出呻吟,那一双美丽的眼睛里有泪光荡漾。 他不能否认,他对阮知涵已经萌生强烈的性欲,而她还是个懵懂的少女,他该远离她。 他否定她的提议,“不能,必须回去了。” 阮知涵很失望,扁了扁嘴,手捏着桌布,旋转出无数褶皱,难过地应了一声,“好吧。” 30.你喜欢她 得知晏澄要提前回英国的消息,阮知涵一整天都提不起精神。下午放学跟黎清凡碰面了,仍然闷闷不乐,向来爱笑的她愣是挤不出一个笑容来。他看出她心情不好,觉得稀奇,详细一问,原来跟晏澄有关,这下可好,两人各带心事,早早吃完晚饭散场。 阮知涵回到晏澄家时,他正和负责管理家族企业的职业经理人谈话,她扒着书房门口,时不时探头探脑,自以为动作很轻,实则动静不小。 晏澄早已发现她的踪迹,她的脑袋伸进来又伸出去,像在玩真人版自助地鼠游戏,他想不注意都难。他忍了二十分钟,还是没忍住,叫她进来。 她的模样很乖巧,头发梳成马尾,额前的八字刘海蓬松,格外甜美。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书包背带,裙褶摆动,身姿窈窕。 晏澄尽量不去看她的双腿,一心盯着她的眼睛,却惹来她的疑惑。 她问:“晏澄哥哥,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她发出疑问时,双眸藏星子,一点亮光在她眼中绽开,明亮清澈。 晏澄最佩服阮知涵的一点是,她能问出任何问题,丝毫不怕尴尬。尽管两人自幼相识,可他无法预料她的想法,难免时常小小惊讶一把。 他转移话题,和她聊家常,“晚上吃了什么?” 谈起吃的,阮知涵就来劲了。她看晏澄的坐姿比较随便,倚着转椅椅背,俊朗的眉眼舒展,料想他应该很放松。她抛下书包,自然而然坐他身侧的椅子,上手挽他的胳膊,顺便摸了摸发达的肱二头肌,表情却一贯地烂漫无邪。 晏澄貌似逐渐习惯她的碰触,身体没有发出严重警告。他浅浅一瞥,她那双不老实的手不继续向上,抿唇腼腆一笑,“火锅和烧烤,店员说我很可爱,送我一堆小零食呢。” 他轻嗅,果然闻到她身上有残留的食物香味。她可能嫌味道大,补了香水,因此,果香味压住大部分烧烤味。 他问:“先去洗澡吗?” 阮知涵抬起另一只手臂,细致地闻身上的味道,鼻子用力地吸气,感觉味道尚能忍受,“先学习,晚点再洗澡。” 她既然下了决定,他不多置喙,让她拿出书本自行学习一会,他去取咖啡。 阮知涵连声应好,晏澄听在耳里,内心不大相信。他满腹怀疑,倒完咖啡回来,她低头奋笔疾书,确实像在努力学习。然而,不一会儿,他就从地上捡起一张布满涂鸦的小纸张,白纸上不止有小人,还有些服装的简图。 晏澄放下纸张,恰好看见她心虚躲闪的小眼神。她自认做错事,眼皮略略放下,仿佛是一只任人揉捏的小绵羊。 他了然,“你不喜欢商科,怎么会选经济学?” 晏澄其实知道她的兴趣不在经管相关的专业上,她的艺术素养不错,进入国际高中后也有选设计课程,按理来说,她不该选择经济学。 阮知涵闻言,苦恼地揉揉脸蛋,“因为我想学。” “你不想学,”晏澄很肯定,他观察了她一周,数学还好,经济学属实难为她,“你还来得及改变方向。” “晏澄哥哥,你难道也觉得我学不好吗?” 阮知涵的自尊心挺强,她喜欢做人群中最亮眼的那一个,享受众星捧月的快乐。她最开始看黎清凡很不顺眼,就是觉得他太亮眼,要他主动服软,才能跟他做朋友的根本原因。即使她知道自身能力不足,一样不肯承认。 晏澄不难发现她隐藏在开朗外表下的虚荣心,她心性如此,反正无伤大雅,他愿意捧着她。他说:“不是学不好,是你不喜欢。” 阮知涵的手掌支着下巴,正经八百地解释,“如果我不学的话,以后家里的公司都归阮知洲管了,我不服。” 她的表情丰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宣告着她的不满。 晏澄忍俊不禁,她将本该充满心机算计的话说得跟小孩子斗气似的。他原来以为她只懂吃喝玩乐,四处交际,没想到她会考虑家中财产分配的问题。 “他们不会亏待你的。” 晏澄早熟,识人的本事不错,他看得出来,阮知涵的父母待她很好,不至于厚此薄彼,她不打理公司的话,肯定能分到更多财产。况且,不参与日常经营决策,不代表不做股东。 阮知涵不安地搓搓手,“真的?” “真的,你好好想想。” 阮知涵仍有疑虑,不过,她对晏澄深信不疑,两者相抵,她有些动摇,蹙眉道,“我再想想吧。” 学习辅导结束,阮知涵的嘴再度觉醒,围着晏澄叽叽喳喳,问他今天的行程。当她听说他去医院看望过奶奶时,顿时激动起来,直嚷嚷着,她周末要跟他一块去。 按理来说,她跟阮老太太是亲戚,他对她又有无法言喻的情愫,不该阻止她们接触。可是,他总觉得,阮老太太对她淡淡的,很奇怪。于是,他答得谨慎,不同意,不反对。 阮知涵大大咧咧的,好糊弄,她不甚在意,很快忘了。 晏澄松口气,与此同时,决定先探探情况。 第二天,他照常去医院的VIP病房看望阮老太太,她的脸色红润,眼尾的细纹都淡了不少。许是闲来无事,心态开阔,见着他,不像以往那般总板着张脸。他来得巧,赶上主治医师查房,便聊了会最新的检查结果,听着没有大碍,慢慢修养着,能维持以前的状态。 待主治医生离开,晏澄持刀削起苹果。 阮老太太推了推鼻上的老花镜,翻阅一本泛黄的老书,半晌,她放下它,双手垂落到腿上,目光转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忽而,问道,“我听周媛说,知涵最近住你那。” 刀锋一顿,一圈圈果皮脱落。 他做好心理准备了,反应平稳,“嗯。” “知涵这姑娘,”阮老太太微眯眼睛,“你觉得怎么样?” 晏澄不明白她的意思,含糊道,“挺好,她很可爱。” 阮老太太取下眼镜,见多了这小子冷静自持的样子,偶尔一见他慌张的神情,倒有几分趣味,“你喜欢她吗?” 晏澄抬起眼睛,迎上老太太试探的眼神,他决定否认,“不” / 很快就到简介剧情了,本文进度条50%。 31.揉肚子 阮老太太听出晏澄话中的犹豫,他的心眼多,不忘斟酌否认后会造成的影响,是以,语气不太坚定。她闻言,眼尾的笑纹骤然变深。岁月侵蚀她的容颜,回报她更多的智慧,她这一生都对情爱不上心,但阅历使她轻易读懂晏澄的犹豫。 “你们是名义上的表兄妹,”阮老太太看着他,他手上的动作停止,眸光微闪,“走得太近,传出去不好听。” 晏澄没有下定决心要与阮知涵发展恋爱关系,他始终觉得她年纪小不懂事,可他下意识地想辩驳,不愿意让阮老太太堵死自己的未来感情道路。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她保养得当的双手,始终保持谨慎的姿态,答:”我把知涵当妹妹,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关系稍微亲近点,应该不会有人说闲话。” 实际上,他不在意别人的闲话,他素来有主张,如果不是阮老太太压着,他的顾虑能少一层。 阮老太太的笑容架在脸上,未见丝毫不悦,既然正反话都被他说了,她干脆直接点题,“你们年轻人能好好相处,我也就放心了。不过,知涵毕竟是女孩,你自己有点分寸。” 晏澄不怎么放心上,没分寸的不是他,他拦不住知涵,阮老太太照样管不住知涵。阮知涵是颗不可控的炸弹,连她亲生母亲都不见得能完全管住她。 只是,截至目前为止,老太太的态度模糊不清,他分不出好恶。 他进一步试探,“您不喜欢知涵?” 阮老太太轻轻地笑,手指缓缓擦拭书的封面。生病以后,晏澄常来陪伴她,她确有触动,多少对这一手带大的便宜孙子生出点慈爱之心,徐徐地说:“这孩子像阵风,你把握不住。” 晏澄缄默片刻,将苹果切成一瓣瓣,整齐摆放于盘中。 一切做好,他平静道,“我去洗苹果。” 周二放学前,上次在体育馆认识的男生主动找到阮知涵,邀请她一块打球。她不介意多一个球友,背着球拍应邀,两人有来有回地痛快打了一场,临分别时,那男生送她一个小巧的手机挂件。她估摸着价格不高,欣然收下。 这原本是个愉快的傍晚,可惜酣畅淋漓的网球大战后,她所遗忘的月经如期而至。许是不久前的运动太过激烈,她回卧室换完卫生巾,感觉小腹有点不舒服,索性往床上一躺,饭都懒得吃。 晏澄在路途上就收到了她的消息。她的身体素质特别好,回回都能安稳度过生理期。他乍一听她说肚子痛头晕,也是一惊,先发消息吩咐保姆熬点米粥,再飞快赶回去。 到达家中,他匆忙上楼,进了她的房间,只见她病歪歪地靠着床头,全身上下皆是软绵绵的,唯独嘴巴一张一合,持续通过言语跟别人分享疼痛。 他进来时,阮知涵说得正起劲,“你不是女生,你都不知道有多难受,我现在头很晕,肚子不舒服,我还腿软,手酸。” 晏澄给她时间,下楼取来饭菜,她仍和电话那头的男生絮叨个没完。他听了奶奶的那番话,本就心神不宁,得知她不是只跟他一人分享较隐私的身体状况,更加剧了负面情绪,放下晚餐就想离去。 阮知涵适时发现他,连忙挂掉电话,“晏澄哥哥,你回来啦。” 随着她的呼唤落地,他的脚步停止,终究放心不下,转身去床边坐下。他耐着性子,问:“肚子还疼吗?” 她的手伸入被子,揉了揉小腹,感受完,告诉他,“疼。” “先吃饭。” 阮知涵的目光移向床边矮几上的一小碗米粥,米香勾起她胃里的馋虫,舌头舔舔唇,望眼欲穿。晏澄见她眼神一直瞟粥,身体完全不付出行动,大抵明了,却假装不懂她打的小算盘,和她面对面对峙。她极有定力,水灵灵的眼睛使劲盯住他,一动不动,任肚子饿得咕咕叫,愣是不肯下床一步。 他实在拗不过她,捧来粥,舀一勺送到她嘴巴,“自己吹。” 阮知涵心满意足,撅嘴小心吹一遍,张大嘴巴,含入温温的米粥。她的吃相特别随意,像个七八岁的孩童,随心所欲,吃得唇边都有食物的痕迹。 晏澄伺候她吃完晚餐,顺手抽纸擦掉她下巴的污渍。揉皱纸张的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像她的专属机器人,她发出的小命令,他极少会不遵循。晏澄的所作所为是多年相处形成的习惯所致,而另一方面,他内心深处总有个念想,她多依赖他一点,是否意味着会对他有多一点眷念。 他扔掉纸张,阮知涵已舒服躺下,开始得寸进尺。她知道她的要求会有点过分,大半张脸蒙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来转去,小声道,“晏澄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揉揉肚子。” 晏澄站着,居高临下,俯视床上裹紧小被子的女孩。她会看人眼色,转换了说辞,“不可以的话,我自己揉好了。” 他不置可否,示意她自行动手。 阮知涵的手在被子下捣鼓,安分一会儿,她重新觑他的表情,委婉道,“我手酸。” 晏澄与她进行眼神交流,展开拉锯战,状态胶着。她表面畏畏缩缩,实则毫无恐惧之色,明摆着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纵容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触及底线,就可以说服自己助长她的气焰。 他做过挣扎,无可奈何,心中忐忑,手拘谨地探入捂得格外暖和的被中,隔衣摸到她的肚子,动作轻柔地按了按,“可以吗?” 阮知涵不敢光明正大地埋怨,深思熟虑,问:”晏澄哥哥,你知不知道子宫长在哪里?” 晏澄碰着她柔软的肚皮,体内的温度升高不少,燥热的感觉顺着手臂传播开来。偏偏她喜欢火上浇油,一刻不折腾他都不行,热火灼伤了他白皙的肌肤,脸颊和耳朵均泛红。 他尚算沉着,“知道。” 阮知涵指导他,“那你应该揉小腹,不是肚子。而且,你要往同一个方向揉,促进血液循环。” 晏澄气息不稳,血液倒流,直冲下半身。他的理智克制住了生理冲动,可它没能阻止旖旎画面的生成。他会幻想,幻想她日渐成熟的身体中蕴藏的奥秘,甚至有探索的冲动。 32.不要乱动 晏澄的手心覆着她的腹部,无法鼓起勇气往下摸索,因为替她揉小腹,需要冒着触犯禁区的危险。于是,他置之不理,手指用力,施加压迫感,沿顺时针方向缓缓按摩。他做得战战兢兢,她却对他的服务颇有微词,觉得他敷衍了点,没听她的话照做。 尽管阮知涵平日待人随和,可她的大小姐脾气一点都不小,没人管束她的情况下,任性妄为是常态。晏澄平时管得住她,不代表现在管得住她。她把晏澄摸得透透的,咬定他无法在她身体不舒服的情况下拒绝她的要求。 她的表情好似凝固了,双目直直地朝上望,跟着天花板四周砌出的纹路打转。 她的声音骤然消失,他反而不习惯,怀疑她疼到失神。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阮知涵静悄悄,必定要作妖。她的手一直藏在被窝里,凭感觉埋伏着,等待时机。 晏澄的全部注意力都用以延长忍耐度,果断坐下,微微躬着身体,遮掩压不住的生理反应。他没法分心去预测她的行为,就被她逮到了漏洞。 趁他不备,她的掌心迅速捉住他的手腕。 肌肤相贴的时刻里,晏澄的脑中出现幻象,将她的手掌想象成刚出炉的棉花糖,蓬松绵软,热意混淆在每一根香的糖丝中,他甚至能嗅出那甜美的气息,心智渐渐迷乱。 阮知涵把他的手放到小腹处,肯定道,“就是这里。” 她处于奸计得逞的喜悦中,发觉他不动,特地多推两下他的手,硬拉着他往深渊狂奔。 晏澄束手无策,接收到某种信号的血液胡乱奔腾,他身体的每个细胞即刻活跃起来,逼迫他去靠近阮知涵。手早已不受他的控制,彻底服从于本能,按住她的小腹,生涩地揉着。 他的眼里,红血丝慢慢扩散开来,同时,不正当的欲望蛊惑他的理智。 晏澄仅揉了半分钟,动作静止,化被动为主动,死死拽住她四处作恶的手。她不怕他,用纯洁无暇的眼神询问他。 他吞咽唾液,喉结随之移动。 阮知涵的视线正对着它,看得很好奇,不受制约的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脖子,指尖挑逗般点了点它,莞尔一笑,说:“好神奇。” 她天真的模样惹得晏澄很烦躁,他愿意袒露出脆弱的地方满足她的好奇心,前提是,她能付出她的真心,而不是单纯玩弄嬉闹。 晏澄拉高她的双手,用力压住,他不想说太多话,简短道,“不要乱动。” 阮知涵“哦”了一声,试着转转手腕,得到的结果却是他捏得越来越紧。她最初完全不怕晏澄会对她做什么,直到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气息萦绕她鼻尖,她才心生不安,“晏澄哥哥,你为什么离我这么近?” 晏澄满眼都是她,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唇,他疯狂地想占有她,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根本听不进她说的任何一句话。 阮知涵挣扎了一下,发现没用,便不继续反抗。她突然觉得很渴,喉咙和唇瓣都快干涸,赶紧伸出舌头舔舐唇瓣。 晏澄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知道他做了错事,又无法自拔,连忙闭眼,抵挡汹涌的欲望。 她的眸子映出他英俊的面容,呼吸里充斥着他的气味,稍有沉醉的意思时,见他双颊浮上红云,双目紧闭,一颗惊天巨雷炸开了她空空一片的脑子。 阮知涵支支吾吾,“晏澄哥哥,你起来。” 她的声音变细,落入他耳里,仿佛撒娇。他难以自抑地压低头,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阮知涵不知所措,他的体温离她好近,近得能提供她源源不断的暖意。她害怕极了,这种陌生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体验。可她也有点乐在其中,他身上的气味清新温和,特别好闻。 她的心跳加速,跳动得比以往任一时刻都要积极。 晏澄吻着她,总回忆起阮老太太的那番话,反正事已至此,他索性撑起身体,影子笼罩她的上半身,问:“可以抱你吗?” 阮知涵很少听他向自己提要求,她仓惶地左顾右盼,语言系统则不顾她的主观想法,自行做出了决断,吐出一个字,“嗯。” 晏澄的意志并不坚定,但他无暇思考太多,他这么渴望她,哪怕是一个拥抱,或者,只有一个拥抱,他都不想错过。他扶她坐起,动作果断,手臂箍住她的腰,紧紧地把她锁在怀中。 阮知涵挣不开他,顺从地缩在他的怀抱里。她告诉自己,两人幼时常常相拥,这和过去没有不同。然而,她没办法真正说服自己。以前他多有克制,这回散发的侵略性气息异常浓烈,她再笨,都不可能察觉不出其中奥秘。 她很惶恐,她每天无忧无虑地活着,别人一再提醒,她全不当回事。真正惹出事情来了,自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的下巴搁在他肩上,迷茫之下,罕见地丧失主动说话的底气。 晏澄留意怀中女孩的变化,她的躯体柔软,似无太大情绪起伏。炙热的情感沉淀下来,他的冲动逐步冷却,双臂的力道放轻,她便顺势钻出。 阮知涵低着脑袋,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心下忐忑不已,深吸口气,喃喃道,“对不起,知涵。” 她摇摇头,一言不发,缩回她的被子里。 晏澄望着她的背影,苦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他尝到了后悔的滋味。其实,他知道是这个结果,知道他会后悔,但他真的无法保持轻松自若的姿态,不逾越任何界线。 他捏捏眉心,“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她用洁白的鹅绒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声音闷闷的,“拜拜。” / 知涵的情绪感知能力很好,但她经常不在意或者不想承认,因为她真的觉得她的世界就该围着她转。 至于知涵为什么会跟黎清凡在一起,看下去就知道了。 /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33.亲兄妹不会这样 关门声消失许久,阮知涵一把掀下被子,露出红扑扑的脸蛋。她的卧姿改成坐姿,蜷起双腿,手抱着膝盖,无助地叹息。她时而懊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时而丧气地捏脸颊,像只迷路的羔羊,找不到方向,头铁地胡乱撞墙。 阮知涵纳闷了,一会猜测是她做得太过分,非得拽他的手去摸小腹,他才跟变了个人似的;一会猜测晏澄对她暗生情愫,因为若是单纯的兄妹情,他应该不会亲吻拥抱她。 她思来想去,得不出一个确切答案,总感觉哪边都沾一点。 要阮知涵长时间专注地琢磨一件事情,无疑是在折磨她。她习惯将精力都储藏起来,用到能够愉悦自我的事情中去,烦心的事情通常费不了她太多心神,左右不过是想不通就放一放或寻求帮助。所以,她彻底忽略了原先夸大的生理疼痛,立即开始下一步行动。 不可否认,阮知涵特别有求知精神,为了探究晏澄的精神世界,她直接联系亲哥。 彼时,阮知洲正参加华人学生组织的聚会,他不敢不接阮知涵这烦人精的电话,二话不说冲出会场。伦敦飘着毛毛细雨,他的脸便遭了殃,不得不眯眼躲闪,“大小姐,有事吗?” “哥哥,”阮知涵识相,有事相求,决意先放低姿态,“我问你件事。” 阮知涵一年到头叫不了阮知洲几声哥哥,兄妹俩俨然是两头好斗的牛,一碰到一起,便要顶穿对方的肺。阮知洲突然听见她的软言软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生病了?” 她翻个白眼,恢复斗牛状态,“没有,你才有病呢。” 阮知洲松口气,看来她没傻。话说回来,没傻都那么气人,要真傻了,恐怕没人能忍得了她,“有事?” “我问你个问题,”阮知涵回忆晏澄浅吻她额头时不稳的气息,以及炙热的体温,不禁羞涩,贝齿咬唇,“你会不会有那种很想吻我的冲动?” 阮知洲一直知道他妹妹的脑回路可能长期处于接错线的状态,时不时会说出惊世骇俗的话,然而,她今日的发言,着实快要惊掉他的下巴,他“啧”了一声,直言不讳,“没有,不过,我经常会有那种很想揍你的冲动。” “诶,那就对了,”她轻声道,“那你会不会有那种很想抱我的冲动?” 作为她的亲哥,阮知洲骤然心疼起自己,他上辈子肯定欠她不少钱,这辈子被判来还债。他大晚上跑出来,任冷冰冰的雨丝拍打脸庞,只为接她电话,结果她净是输出些不着调的东西。 “阮知涵,”他的脾气算不错的,奈何妹妹太气人,“我现在是很想抱你,然后,再把你投进西湖喂鱼。” “诶,那就对了。” 她的声音高亢不少,语气既兴奋,又落寞。 阮知洲稍作停顿,蓦然察觉到她的怪异之处。多年为人兄长的经验告诉他,阮知涵的确经常异想天开,小脑袋里装着千奇百怪的念头,然而,她提出的稀奇古怪的问题一般不会针对亲密关系,换句话来说,阮知涵并没有成熟到会思索亲吻拥抱等类似行为的地步。 他警觉地询问:“你这丫头,是不是谈恋爱了?” “不可能,”她斩钉截铁地答,“不跟你说,我挂了。” “什么不可能?现在很多男人都拜金,你又不像别人家的小姑娘那样聪明,你的脑筋一点都不灵光,分辨不出好人和坏人。我看你,老实玩游戏、运动、旅游、购物、追星,反正干什么都行,咱家的钱随你造作,就是不要玩男人。” 阮知涵明知他是为自己好,却越听越火大,她咬牙切齿,怒斥亲哥,“你才脑筋不灵光,分辨不出好人坏人,哼,你要是被女人骗了,我肯定会笑死的。” 阮知洲自认一片好意,她可好,以怨报德。他定定神,好歹是亲妹妹,必须认真劝阻。他还欲开口,不曾想,她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留给他一串忙音。 他扶着门框,一时无语,冥思苦索,决意问问最近常跟阮知涵待一起的晏澄,好了解她的情感问题,免得哪天她真上头了,搞出事情来。 阮知涵气呼呼地切断通话,憋得腮帮子鼓鼓的,双手抱臂,烦躁地踱了两圈,止步于卧室门前,重返专注模式。似乎是为了反抗阮知洲对她的刻板印象,她的思考有了质的飞跃,思路清晰起来,反复确认,终于得到一个结论。 晏澄真的没有把她当作妹妹。 真正的兄妹,比如她跟阮知洲,无论如何,不会有与对方亲密接触的冲动。而且,换成阮知洲的话,在她提出第一个要求时,他肯定会拎着她的衣领,把她提起来,当作垃圾扔出二楼。 当然,她才不会跟阮知洲提出那个要求,她只会跟晏澄提。 阮知涵的思维跳跃得飞快,脑海自动描绘阮知洲给她揉肚子的画面,不禁一阵恶寒,嫌弃地拍打肩膀,自言自语道,“亲兄妹才不会这样呢。” 话音未落,她愕然,跌坐在地面。 既然如此,晏澄吻过她、抱过她、揉过她的小腹,他该是她的谁呢? 阮知涵捂住耳朵,大口大口地吸气,不可以的,他是她的晏澄哥哥。 / 晏澄很快去英国了。 知涵就是个小作精,她会使劲折腾晏澄,然后把他搞得变态了(bushi)。 34.疏离 晚春的夜风刮得欢,花园里种植的灌木齐齐转向,园中木制秋千孤零零地轻晃。 二楼阳台上,晏澄迎风而立,期盼夜里的风能吹灭他的妄念。良久,他背靠雕花栏杆,露出痛苦的神色,暗地里责怪自己那莽撞的行为。阮知涵不高兴的时候会像蜗牛一样藏起来,显然,她不愿见他,因为他的冲动冒犯了她。 现在,他不确定她何时会恢复正常,或者说,她会不会还像以前那样亲近他。 晏澄心烦意乱,碰巧阮知洲发消息给他,询问阮知涵的近况。他草草阅读,得知是要问阮知涵的感情状况,血管中那股流淌的躁动愈发狂妄。阮家两兄妹秉性相似,天生丽质,心思纯良,没有坏心眼,更没有心眼。瞒过阮知洲,不是难事。 外边的新鲜空气足够清新,夹带着花蕊的芳香,吹拂过鼻间,他顿时松懈不少,编排出一通瞎话,使阮知洲相信阮知涵没有为感情烦恼。 晏澄有他的考量,他对阮知涵的感情是深埋心底的秘密,克制掩藏它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无法轻易泄露它。再者,他甚至没有跟阮知涵光明正大地谈论心意,一旦告诉阮知洲,无异于间接告诉了阮知涵,这是他不愿看见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敢戳破最后的一层薄纱,否则,刚才不会落荒而逃。他害怕被阮知涵拒绝,尽管他的成长过程中不缺夸赞,可是他在她面前,永远学不会自信。 他时常不厌其烦地琢磨她的每个举动,偶尔猜测她可能真的喜欢他,然而,大部分时间里,他都会觉得她天生热情外放,三分好感能表现出十分喜欢,他大概不算个特别的存在。 晏澄怀着忐忑的心情,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东方日出,第一缕霞光进入室内,他马上起床洗漱。整理好着装,他先去健身房锻炼一小时,然后,静坐在餐厅里喝冰美式。 阮知洲的早餐已经备好,她酷爱豆浆与三明治的搭配,保姆及时将它们端上桌,杯子未满,热雾攀上空置的杯壁,他瞥了一眼,口中苦涩的味道有所缓解。 阮知涵今天非常磨蹭,一直到七点四十分,她总算拖着书包风风火火地跳下倒数第二个台阶,直奔餐厅。 晏澄见了她,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准备,开口道,“坐下吃饭吧。” 阮知涵伫立在餐桌旁,不肯落座,她有意避开他的目光,微微低头,披肩长发遮挡侧脸,伸手拿起豆浆咕咚咕咚一饮而尽,轻声说:“我要迟到了,三明治路上吃。” 他本就敏感,有她这番话,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夜的等待,都是他的自我折磨罢了。 晏澄抿了口咖啡,烧焦般的苦味混着酸涩刺激味蕾。 阮知涵拿来包装纸随便裹好三明治,趁机偷瞄他,他的精神不佳,疲惫全写在脸上,竟然憔悴不堪,不复往日的淡然。 她不敢吭声,全因她昨日的思考太过深入,完全颠覆她多年培养起的认知。 她攥着三明治,僵硬地往前迈一步,却被他叫住了。 “知涵,”晏澄没办法凭借经验判断她的真实感受,不禁心慌,“你今晚出去玩吗?” 阮知涵的手指摩挲着印花包装纸,“不玩,我准时回家。” “好。” 晏澄之前很希望阮知涵可以注意两人间的距离,别一味地靠近他。但她开始主动远离他,他反而不习惯起来。 可是,她不靠近,他也不能勉强,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朝外走去。 接下来的几天里,阮知涵都有意躲晏澄。她努力不让那种彷徨的心情和奇怪的萌动破坏她与晏澄之间似亲人也似朋友的关系,演出自认与以前无异的热情模样。不过,她的眼神躲闪,肢体回避,是无法掩饰的。 晏澄轻易看穿她拙劣的演技,毕竟她完全不会演戏,他如果真的要相信她演出来的表象,就应该拥有特别强大的自我蒙蔽能力,可惜他没有。结果自然是,识破了,独自黯然神伤。 阮知涵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她与晏澄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为此心绪不宁。奈何她的处世哲学是,她的世界要围着她转。纵然晏澄对她很重要,她仍旧会选择把更多注意力放到自身感受上。 况且,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他闭口不谈他的感受,她心里乱糟糟的,既害怕又担心,情绪波动间,依旧把他放在跟阮知洲相似的位置上。 基于此,她现在唯二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是,那天晏澄拥抱亲吻她后,那一瞬的默许和心动,那种种亲密举动是否意味着她对晏澄有男女之情。 阮知涵觉得它们很重要,于是,一天到晚,她净琢磨这两问题,一会觉得有,一会觉得没有。 阮知涵找来她每一个关系要好的女性朋友,以“我有一个朋友”作为开头,转换人称,讲述她与晏澄的故事,得出的结论依然不统一。 她临近崩溃,有个朋友给她提了个建议,让她找对照组,实践出真知。 / 晏澄已经爱到非知涵不可,知涵还处于亲情友情爱情都有,爱情占比较少的阶段。而且知涵容易分心…… 爱上一个风一样的女孩,是对耐心和毅力的考验啊。 35.灯灭了 阮知涵觉得这个判断方法简单粗暴,非常适合她这种懒人。如果晏澄给她的感受与其他所有人给的都不同,即说明他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然而,她没有立刻付诸行动,另一件事牵绊住了她。 几天以来,阮知涵刻意的躲闪令晏澄意识到了她内心深处的不安。他的本意并非给她增添压力,而且,他回头再想那晚一时的情不自禁,也十分羞愧。 所以,他格外注意跟她保持距离。就算是辅导她功课,不得不离近一点,他都会小心翼翼地不碰触到她。 晏澄的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很好,他不流露出丝毫痕迹,阮知涵粗心大意,看不出他的万千思绪,还沉迷于自己的世界,渐渐地,躲来躲去,她倒又开始淡忘了要对他避而不见的理由,慢慢地变回正常状态。 本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结束,她成为最早出校的那批学生,背着书包,哼着一首流行曲,准时坐上一辆熟悉的车。 阮知涵做事总是随心所欲,上车后,似乎骨头被抽掉了,瘫在后座,书包东倒西歪地躺在脚边,随着车子发动,水杯脱离侧边袋,掉到外边打好几个滚儿。 她明明有听见声响,却无所谓地踢了踢书包,继续面带笑容玩手机。明天是周末,她的快乐时光即将到来,就打算把纠缠她的那些烦心事通通抛之脑后。 前座的司机通过后视镜看这位大小姐一眼,接送她大半个月了,他发现她的脾气性格是真好,而人也是真的懒惰娇气。不过,他最多是暗自揣摩,没胆子表现出来,她不计较,不代表真正的老板不会计较。 司机不认为晏澄好相处,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心思异常深沉,叫人难以看清他的真实面目,偶尔沉默不语时,眸光更是锐利,令人不寒而栗。 他受雇于晏家叁四年,经常跟晏澄打交道,按理来说,两人应该比较熟络,但他和晏澄进行私人交流的次数寥寥无几,久而久之,他便知晓这个少年的防备心非常强,跟以前碰见的雇主十分不同。 只是,再冷漠的人也有软肋,王司机见过晏澄和阮知涵在一起的模样,听说过两家渊源,估摸着两人有往某些方面发展的意思。在阮知涵面前,他就尽量做个隐形人,老实接送,免得闹出误会。 王司机作为成年人,特地避嫌,不太接阮知涵的话,她亦不会自讨没趣,安静地待在后面玩手机。 待车辆驶到晏澄居住的别墅前,阮知涵胡乱收拾东西下去,往前走几步就折返,敲敲主驾驶座旁的车窗。 王司机以为她忘了东西,伸长脖子往后看。 没想到她笑容满面,一张可爱的脸庞映在车窗上,清脆的声音透过打开一点点的窗缝传进车内,“王叔叔,下周见,我这周不出去玩了。” 王司机有点被她的开朗感染,礼貌性地点头,和她告别完,她活泼的身影远去。 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真正意义上的老板明天要回英国了,难道小姑娘还不知道? 阮知涵中午吃得少,从侧门进入客厅,隐隐约约闻到蒜蓉蒸龙虾独有的香味,按捺不住肚子里的馋虫,甚至来不及卸下书包,叁步作两步,冲向厨房。 她以为在厨房忙活的是厨师,兴奋地跳进去,正要说话,忽然看清了眼前那道身影,惊讶地张口,“晏澄哥哥,你怎么在做饭?” 晏澄低头忙活,一个接一个地剪开海胆外壳,她的出现阻碍了他动作的流畅性,一不留神,海胆刺扎到手指。他蹙眉,伤口不深,简单冲洗一番,抽出心神回应她,“心血来潮。” 阮知涵头一次知道他会做饭,感到新奇,“你做的什么呀?” 她既然发问,肯定会凑上前看。晏澄预判了她的动作,身体下意识地避让,再垂眸观察处理到一半的海胆。 阮知涵探头探脑,所有食材看了个遍,故态复萌,手不老实地要抓点什么,又停在半空中,默默地缩回来。 她差点忘记了,她跟晏澄哥哥的关系有点不清白。 晏澄的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不能说不失落。这一周以来,他时而自责,时而焦虑。他认真地想过,现在很难给她的感情下结论,她不彻底远离他,也不给他抛出橄榄枝,或许是,她对他的感情很复杂吧。 无论如何,晏澄都不愿相信他会输得一干二净,他的执念颇深,不点破还好,稍微点破一些,就无法回到以前的状态。 唯一幸运的是,他还能等,等她成年,等她情窦初开…… 在此之前,他必须离她远一点。 晏澄知道依她的性格,不管两人的关系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得知他要走了,她肯定会伤心难过,就压到今天,才准备告诉她自己明天早上回英国。 他把所有清理好的海胆放到盘子里,洗净双手,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知涵,我明天回英国。” 阮知涵起初没听清,多问了一遍,明白他的意思后,她如遭雷劈,僵在原地,半天不吭声。 晏澄疑惑,回首看她,她的脑袋耷拉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察觉了他的目光,下巴稍稍抬起来,眼睛泛红,鼻子用力吸气,像只受欺负的小兔子。 阮知涵的演技不好,但受益于多年的闯祸经验,她装可怜的功力很强。晏澄很希望将她的表现归咎于表演,这样他的心会平静些,但他显然不可能做到。 他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阮知涵揉揉眼睛,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吃饭时,她一反常态,不是吃东西,就决不张嘴,可委屈的神色始终挂在脸上。 晏澄不是个特别会表达的人,安慰别人的能力也有限,就陪着她一块沉默。 他以为,这是个注定不愉快的夜晚。 晏澄明天早上离开,阮知涵得回自己家去,因此,今晚的补习取消了,留给她时间收拾东西。 她回到房间,环顾四周,东西没想象中的少,收拾起来是项大工程。 阮知涵颓废地揪来草莓熊,反复地揉它脸,垂头丧气的,一头栽回床上翻滚。静止后,直勾勾躺着,面朝天花板,柔和的灯光映在脸上,恍惚间,竟然睡了过去。 她睡得浅,耳畔时不时传来风雨的声音, 眼睛睁开一小条缝,刺眼的光芒却未如约而至。她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半晌,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阮知涵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看熄灭多时的顶灯,再环视黑漆漆的环境。她害怕地揽紧小熊,刚想下床看看,一道白光短暂映亮室内,而后,惊雷阵阵,声响震耳欲聋。 她顾不得太多,抱住草莓熊,连忙跳下床,鞋子都顾不上穿,直奔晏澄的房间。 晏澄晚睡,听见敲门声,以为是错觉,留意一会儿,发现这声音真实存在,连忙过去开门。他有猜到是阮知涵,却没料到她会披头散发地赤足站在门口,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她还惊魂未定。 他低声询问,“怎么了?” 阮知涵的唇瓣动动,手指颤颤巍巍地指指她来的方向,“有鬼,我害怕。” 她的声音很轻,像春日的柳絮,落在他心尖上发芽。 他劝慰道,“这世上没有鬼。” 阮知涵顾不得那么多,不理叁七二十一,手里的熊掉到地上,她一头扎进他怀里,双手扒拉着他的腰,脸贴他胸膛,寸步都不肯离开。 晏澄哭笑不得,怀里的女孩搂得极紧,他的不安在这一瞬间被全然安抚,她是如此信任他。 他轻抚她的背,“进来吧。” 阮知涵已经忘记两人间的微妙关系,果断进入他的房间,拖着熊霸占他的床。她躺上去一会儿,想起自己没有洗澡,偏偏不敢回房间拿睡衣和洗漱用品,就使唤晏澄过去帮她拿。 晏澄宠她,自然不可能说不。 路程很短,他没开走廊灯,独自行走在黑暗中,回忆阮知涵说的那句“灯灭了”,不禁失笑,那明明是他路过时关的。 不过,他不想说出真相,至少,今晚不会说。 / 不好意思,我还是有点子破防,摆烂了两天。 36.失控 晏澄回到卧室时,听见自推拉门缝隙里传出的潺潺水声。他的手拉过门把,进入卫生间区域的干区,顺手打开圆形镜后的灯,灰色水磨石板砌成的墙刹那间现出一圈光环。他停在镜前半晌,凝视镜中人,即使不修边幅,他的容貌仍然是上乘,令人过目不忘。 他极少关注外表,黎清凡带有敌意的表现却激发了他的好胜心,从那以后,他常端详自己,生出几分攀比心理。不过,他横看竖看,倒不觉得会在这方面落后于人。 他深呼吸,将价格不菲的吹风机和护肤品堆放在金属置物层板上,衣服则挂在一旁的置物架上,再轻叩紧闭的暗门,“知涵,你的衣服在门外。” 阮知涵应了好,许是受热雾影响,她的声音都是朦胧的。 晏澄到外边继续手头上的工作。不一会儿,她埋怨的话语传来,他下意识抬头,只见她的头发湿哒哒的,仿佛肆意生长的海藻,身上仅着纯白吊带睡裙,走路姿势扭捏,嘴还撅着,不满道,“晏澄哥哥,你忘记拿一样东西了。” 他问:“什么?” 阮知涵犹犹豫豫的,不肯直说,他很疑惑,重问一遍,“什么东西?” 她的脚趾蜷缩,实在难以启齿,一改刚刚的趾高气昂,弱弱地说:“内裤。” 晏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移,盯住她裙摆遮不住的半截小腿,顿时心神不宁,浮想联翩。他捏了捏眉心,清楚她胆小,叫她回去取是不可能的,深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得已之下,晏澄折返,在一堆混乱的衣物中揪出一条草莓内裤。他哭笑不得,勾着布料边缘带回卧室。 她正搁台盆前悠哉悠哉吹头发,乍一发现他手指提的小裤,难得害羞一回,放下吹风机,手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好一会儿,她畏缩着接过内裤,躲躲藏藏摸进浴室,快速套上,佯装无事地出来。 阮知涵惯会装无辜,也不问晏澄今晚的安排,自作主张爬上床,舒服地霸占了它。她的躺姿很狂野,双腿搭在被面上,上半身藏进被子里,右手抱着草莓熊,两只脚丫还能若无其事地打架。 晏澄合上电脑,路过床边,瞧见她肆意的模样,也是一愣。尤其是她那几乎要蹭到腿根去的睡裙,格外吸引人的视线。 他的耳根子发烫,轻咳一声,“裙子拉好。” 阮知涵神游天外中,闻言,腿便缩进被子里,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晏澄感觉周身的空气冷却不少,打开壁橱拿出新的被子,将就睡沙发。 室内灯全部关闭,他勉强蜷缩着,身体才能装进不大的沙发里。沙发离落地窗近,能听见外边的响动,今夜的风雨还未停息,雨越来越大,闪电钻出云层,发出巨响。 他朝床的方向望去,黑暗中有一堆显眼的灰色向边缘挪动,猝不及防,一个脑袋冒了出来,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闪烁着光芒,“晏澄哥哥,你睡了吗?” 晏澄给她回应,“嗯。” 阮知涵紧张地搓搓手,床太宽,她蒙在被子里,身旁空荡荡的,害怕得紧,风雨声还加剧了她的恐惧,以至于她不得不求助,“你可以陪我睡觉吗?” 晏澄确定他理解她的意思。她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前两天躲着他,今晚需要他就找过来,甚至提出奇怪的要求。他其实很喜欢她没有心眼、擅长于爱惜自我的模样,但有时也深感担忧,因为两人在一起时,他的安全感是她提供的,她太爱她自己,常忽略了身边的他。 阮知涵不死心地继续说,“晏澄哥哥,你过来嘛,我好害怕。” 晏澄了解她,她不达目的不罢休,况且,他存着点隐秘的小心思,干脆下她给的台阶。他头一次觉得陪伴他多年的床那么有吸引力,做了很久心理建设,才能比较平静地躺上去。 两人中间隔着只熊,起初,晏澄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心境平和,渐渐地养出睡意,浅浅入眠时,一只手越界放到他胸口。他猛然睁眼,不知何时,那只熊滚到了床后,阮知涵睡相不好,熟睡着,满床翻滚,竟趴到他身边来。 晏澄单臂撑起身体,借夜灯察看她的睡姿。她侧睡,半边脸压着床,脸蛋肉嘟嘟的。他调整好她的睡姿,重躺回去。她安分了叁分钟,卷土重来,腿屈起搭他腰上,绵长的呼吸声徘徊在他耳边。 他感到燥热,又怕惊醒她,不敢动弹。过了一会儿,他实在无法入睡,放弃挣扎,顺从本心,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搂入怀中,嗅着她的发香,总算得到安宁,安心进入梦乡。 清晨,晏澄半梦半醒间,隐约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他觉得跟记忆中她的发香有出入,半眯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凝白的肌肤和清晰的锁骨。他当仍处于梦中,鼻尖蹭着她的皮肤,持续向下深入,唇不经意触到柔软的一团,呼吸一滞,当即起了生理反应。 阮知涵困得不行,虽觉身边有热源,贴得她浑身发烫,但也未深究。直到一根硬邦邦的东西戳着她的小腹,她伸手揉揉眼睛,最先映入眼帘是他的发丝。 她连忙闭眼,说服自己是梦境,然而,这无法改变晏澄睡到她怀中的事实。她彻底凌乱了,更令她羞涩的是,他的脸几乎完全埋在她胸口,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阮知涵着急忙慌地挪他的身体,他浑然不觉,她趁机一点点抽身。快要成功时,他忽然强硬地抱住她的腰,她扭来扭去,快扭成面筋了,他都不肯松手。原先抵着小腹的硬物,竟然有继续胀大的迹象,在她的动作下,更有探索她私处的倾向。 阮知涵从不知道他能睡得那么熟,又羞又恼,但转念一想,是她非缠着他一块睡的,好像不能怪他。反正晏澄不会对她做什么,她扭累了,也不敢继续扭了,乖巧地躺回他的怀抱里,手指戳戳他的喉结和胸膛,等他醒来。 晏澄哪知她经历了那么多,他陷在梦里出不来,好似重新回到那场长大后的梦境,循着本能亲吻怀中人的身躯。她的身体发育得较为完全,已经有了女性的曲线,他饥渴地扒拉着她的睡裙,费劲心思,扯下一侧衣领,心满意足地吻住乳房。 他沉醉之际,听得一阵惊呼声,神智稍微清醒,抬头只见女孩的脸颊红扑扑的,而他面前恰是她雪白的左乳。 阮知涵怯怯地注视他,不知他做了什么梦,突然用力地捏住她的手臂,扯开她的衣襟,竟然含住了乳头。尽管她有做过取悦自己的事,但是,她是第一次和异性进行这么亲密的接触,身体僵硬得不行,眼神如泣如诉。 晏澄深知他又一次失控了,且比上次严重,他的道歉正要说出口,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掩住胸口。 他蹙眉,意识到另一件可怕的事,他的阴茎居然抵着她双腿间,而他能隔着布料感受到她私处的湿润感。 37.心意 阮知涵的体温极速升高,脸红得像番茄,他勃发的硬物直顶着她,她不禁小腹一抽,流出股温热的清液,打湿底裤。 晏澄缓缓挪动身体,避开她的隐私部位,隐约明白过来,她对他有感觉。错愕过后,甜滋滋的欣喜爬上心头,他凝视她的面孔,舔了舔干涩的唇,舍不得离开她温暖的身躯。 她拉好吊带,胸口起伏不定,惊异之后,格外羞恼,她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乳房残留着他唇瓣的温度,令她十分难为情。 阮知涵紧张地咽下唾沫,手臂坚持捂住前胸,支支吾吾道,“晏澄哥哥,你……你……先下去。” 她白里透红的脸颊,和仿佛被蒸熟一般的身体肌肤,无一不透露着她的心理活动。 晏澄深深地看她一眼,压下心头涌现的不堪的念头,强行翻身坐起来,别过脸去,不看她。 阮知涵见状,卷过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甚至卷走他盖着下身的被褥,仅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一会儿,如一只轻快的燕子,飞向别处。 晏澄感觉她离去,松了口气,背靠着床头,浑身瘫软,大脑却不顾他的意愿,自行帮他回味肌肤相贴的滋味。她身体的曲线与他完美契合,他的脸埋在她柔软的胸上,血液躁动,可灵魂是平静的。 她的存在填满了他心底里的蛀洞,他越来越渴望得到她,想得发疼。 晏澄抬手,他抚摸过她的身体,她的曲线玲珑有致,早已彻底脱离童稚,迈向成熟。 他因这个认知兴奋起来。他大她两岁多,他比她先一步长大,两人间的缝隙越来越宽,他无法长时间留在她身旁。直到她真正长成,他才有与她相依的条件。 晏澄思及此,往她的方向看了眼,她拖着笨重的被子,一步步往盥洗室挪动。他敛眸,“你的衣服呢?” 阮知涵僵硬地回头,讪讪道,“你去帮我拿吧。” 他昨晚仅拿了睡衣,没拿白天该穿的常服,她还没从意外的余韵中回过神来,不可能亲自过去取衣服。事已至此,晏澄无疑得负责到底。 阮知涵对他来说的确是个负担,不过她是个甜蜜的负担。 晏澄毫无怨言,立即去取来衣服。她囫囵换上,尴尬得不敢抬头,她耷拉着脑袋,手无助地伸进口袋里,脚步缓慢,一点点朝着房门的方向移动。 他看得好笑,她多少知道他的心思,还不遗余力地招惹他,招惹完了,再表现出无辜的样子。他倒不是不懂她爱玩闹且要人关注的性子,可他心甘情愿地纵容她。 早餐时,阮知涵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吐司,眼睛不时瞥向晏澄,生怕他发现,眼皮子掀起落下,动作迅速。偏偏晏澄敏锐,清楚她的一举一动,一直忍着不说破。 她轻啜牛奶,那段回忆重回大脑,他舌尖的柔软掠过她敏感的乳头,那种湿湿热热的感觉,开启了她情欲的大门。她的耳朵热得似有火在烤,双腿难耐地合拢,难为情地咬咬唇,生怕泄露半分。 阮知涵异常羞涩,晏澄发现她的目光始终躲闪,觉得她一时半会难以接受早晨的冲击,再加上他也有点为今早的事震惊,索性不提送别的事,用过早餐,便提了行李下楼。 司机过来帮忙拿行李上车,他在客厅转了一圈,没见她的身影,思索过后,担心她感性落泪,决定离开后再通过文字形式告诉她。 他留恋地往楼梯的方向张望,轻叹口气,明白他与阮知涵现在不可能有更多发展,狠下心,走向外面。 晏澄自认想得很开,实际有些心神不宁,恍恍惚惚的,临出门前差点撞到门框不说,甚至频频回头,因为他总是幻听她的声音。 他上了车,控制住已经油然而生的想念,说道:“开车。” 司机当然听他的话,启动车辆。车驶出一小段路,快出别墅区大门时,他突然接到一通电话。晏澄不认为是阮知涵,没看来电显示,随手接起,就听见她的哽咽声过度成号啕大哭,“晏澄哥哥,你为什么不等我?” 晏澄懵了,生怕她哭得背过气,连忙让司机掉头。还不到家门,远远见到一个肩负黄色蜜蜂书包,身穿吊带牛仔裙的女孩子呆站在阳光下抹阳泪, 他匆忙下车,过去察看她的情况。她倔强地捂脸,拒绝给他看自己的哭脸。 晏澄唯有先解释,“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 阮知涵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是有点生气,但我也想送你。” 他哪懂她双线并行的想法,哑口无言。他抿唇,伸手虚搂她的肩,“好了,给你送,不哭了。” 阮知涵跺了跺脚,她闹起小孩子脾气,特别难哄,不依不挠的,愣是蹭晏澄一身泪水和鼻涕。他低头瞄了眼遭殃的黑色衬衫,心软得不像话。 她顾不上形象了,一头往他怀里扎,双臂抱住他的腰,鼻子仍一抽一抽地吸气。释放完情绪,她扁扁嘴,“你还没解释呢,你为什么扒我的衣服?” 晏澄最担心她问这问题,他并未做好表白的准备,犹豫片刻,他扯了个非常侮辱智商的理由,“我忘了。” 阮知涵的眼珠灵活地打转,姑且不提这个,开始缠着他要一起去机场。晏澄哪有不依她的道理,两人便一同上车。 路上,她的依恋表现得愈发明显,已经不在乎男女之分和喜不喜欢的琐事,一心黏着晏澄,非得跟牛皮糖似的贴在他身上。 晏澄时不时轻拍她的后背,他仍记得阮知涵之前问他有没有女友的事。现在回想起来,除非她来做他的女朋友,否则没有女性能接受得了她这样的存在。 他垂眸,她乖巧地伏在他怀中,神情恹恹的。他不擅长安慰人,却哄了她一路,她偶尔会反驳两句,后来,缓缓接受了他要去英国的事实,保持沉默。 阮知涵的沉默维持到安检口前,她无法继续跟着晏澄过去,眼眶重新积蓄眼泪,双唇仿佛波浪般颤抖,分分钟能哭出声来。 晏澄费了好大劲拉开她,她重新勾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近他的怀抱。 他不得已地抱住她,轻声道,“过两个月,你来找我,好不好?” 她的暑假不远了。 阮知涵点点头,郑重道,“我一定会去的。” 眼泪止住一分钟,不知想起什么,又落了下来。 她跟猫儿一样轻哼,“晏澄哥哥,你不能找女朋友哦,不然我不能去了。” 晏澄哭笑不得,他一直等着她,可惜她还处于情感混淆的阶段,她亲近他,却不明白亲近的缘由是什么。 或许,下一次见面,她差不多就懂了她自己的心意。 / 我还没破防完,一边疯狂搬家,一边抽空上来看看,回回掉收藏,掉到现在,已经比半个月前还差了。 我其实不是不想更新,是一打开文档就不由自主地想我这么写是不是又得掉收藏…… 接下来一周努努力日更,350珠加更明天发,之后数据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放弃了QAQ 38.送别 阮知涵的情绪真正涌上来,退下去的速度极慢,她顶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肿泡眼和一头乱糟糟的双麻花辫,仿佛路边遗弃的小兔,可怜兮兮的。 晏澄是阮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学了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对外性子冷淡。唯独对她,可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她掉两滴眼泪,他的心就像融化的热巧克力,散发着一股香醇可口的香气。 他不能一走了之,明知快误机了,还是带她沿路找咖啡厅,最后进入一间星巴克。她喝不惯咖啡,他点了星冰乐和蓝莓麦芬,陪她一同坐下。 她哭得伤心,消耗不少体力,口干舌燥,两手捧着直淌冰水的星冰乐,大口大口地吸入冰沙。她空不出手拿麦芬,索性张大嘴巴,等晏澄投喂。他要来刀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亲手喂她吃。 阮知涵的肚子鼓起来一点点,随即长舒口气,冰凉的手掌捂上眼睛,哭得热辣辣的眼皮总算冷却下来。 晏澄屈起食指,轻刮她的侧脸,绒毛蹭着他的指背,内心痒得厉害。她有几分真几分假,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他唯一关心的是她表现出的这份在意。 他的指尖挑起遮挡她视线的一撮发丝,拂到她耳后,又见她的麻花辫有不少分岔的枝桠,碎发从浓密的黑发里冒出头来,东一根,西一根。 他说:“头发重新梳吧。” 阮知涵的腮帮子还没消下去,咀嚼着食物,口齿不清,“你帮我弄……弄一下,梳子在书包里。” 她跟仓鼠似的,晏澄眼里含笑,忍不住戳戳她的脸蛋,温柔答道,“好。” 晏澄幼时没少帮她扎辫子,编个简单的麻花辫不成问题。他找出小黄人造型的发梳,力道放得很轻,很有耐心地打开一个个发结,彻底梳顺头发,再分区扎起来。 他的手艺比阮知涵好,她做事虎头蛇尾,发型不能说不美观,只能说略显粗糙。他梳的则蓬松且柔顺,远看近看,都挑不出大毛病来。 阮知涵用前置摄像头观察半天,满意地点头,情绪有所好转。她的目光扫过外边的行人,忽然问道,“晏澄哥哥,你的航班是几点的?” 晏澄下意识瞥眼手表,已经完全错过登机时间,“十点。” 她闻言,打开手机屏幕一瞧,竟是十点半了。她挠挠头发,愧疚地低头,她本意是要送他,最后却耽误了他的行程。 她娇气归娇气,可心地向来不错,他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安慰道,“没关系,重新订了下午的机票。” 晏澄无所谓金钱成本,无非是多花些钱罢了,千金难买她高兴,这笔买卖不亏。 阮知涵为难地问道,“你回英国是不是有急事呀?” “没有。” 飞机落地伦敦后,他也不打算立刻回剑桥,横竖是在伦敦待一两天,不如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晏澄不想跟她在这事上打转,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嘱咐她学业上的事。相较于别人,她的确最听他的话,点头如捣蒜,看样子有将他讲的记在心上。 他稍稍放心,一番思索,经过一系列尴尬的事情,他的心态反而摆正了,隐隐有种预感,觉着他与阮知涵有感情基础,她也不抗拒,等到来日,自然水到渠成。 因此,他不那么焦虑,有勇气光明正大地询问她的感情生活,“之前那个男生,你们在谈恋爱?” 阮知涵矢口否认,“没有,只是朋友。” 他继续问:“知涵有喜欢的男生吗?” 他的问题来得猝不及防,阮知涵一下子怔住,不懂他问题背后的含义。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住他,他浅浅一笑,明白是他唐突了,便摇头道,“没事,你还小,以后再说。” 阮知涵似懂非懂,她有时可以凭借默契从他那张英俊的面庞读出他的真实想法,但是,有时候,她的这种能力只能支撑她触摸到他藏在雾气中的虚假世界。 她抿唇,眼前闪过晏澄熟睡的面容,及他给予的拥抱和亲吻,紧接着,黎清凡为她点燃的仙女棒也喷出绚烂的火花。她歪着头,心虚地眨眼,压低声音,答道,“好像没有。” 晏澄不诧异,而且,这正是他想要的答案。他不怕她不喜欢他,只怕有别人提前敲开她的心门。 他宠溺地捏捏她的鼻子,眸里的温柔潮水几乎淹没了瞳孔中她的身影,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阮知涵中午在机场饱餐了一顿,下午,晏澄离开时,她终于能忍住分别的悲伤,硬忍着不掉眼泪。只是,她不擅长忍耐,小小的动作花光她所有力气,她的双颊憋得发酸,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安检口,她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来往行人都惊诧地注视她,她边吸鼻子,边抬手臂抹眼泪,毫无目的地往外走。走出许久,她完全找不到来时的方向,正要开导航,眼睫毛轻颤,未落的眼泪滚下,眼前视界清明不少,一则新消息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黎清凡发来的。 “知涵,出去玩吗?我来接你。” 39.家学渊源 经过昨晚那一遭,阮知涵不敢独自住晏澄家,她待会准备回去带行李回自家,果断拒绝了黎清凡的邀请。不过,她没将他的路堵死,说是明天有空。 得到她的回复,黎清凡虽有不忿,但听她的语气,心情似乎较为低落,他也不至于没眼色地惹她嫌弃,一口答应下来。 司机等着阮知涵,她垂头丧气地上车,反复打开晏澄的聊天框,不一会儿,颓废地倒下,拨通了他的视频通话。从画面来看,他已经登机,幸亏国际航班头等舱有无线网络,倒是能供她发挥。 她拿出浑身解数撒娇,嘴撅得能挂油壶,晏澄禁不住她的狂轰滥炸,不断放低身段哄她,几乎是她提的要求,他都答应了。阮知涵从晏澄那预订了不少礼物,心满意足地收手,乖巧地回别墅收拾仅剩的行李,一次性搬到家中。 一双儿女不在家,周媛如释重负,每日心平气和,工作时对下属温声细语,下班后对着丈夫颇有兴致。阮廷今年来极少见周媛的好脸色,起初误以为是他未老先衰,失去了性吸引力,后来发现是儿女脑子不闹光给闹的,松口气的同时,愈发不敢轻易触她霉头。 他这趟出差回来,乍一见她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二十岁,对待自己也温柔有加,不禁喜上眉梢,两人过了段如胶似漆的日子,堪比新婚蜜月。 岂料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阮廷出门接周媛下班的功夫,一切都变了。他踏进客厅,看到墙角堆着两只造型可爱的行李箱,鞋子、袜子和书包随地可见,顿时警铃大作。 目光一转,小女儿心不在焉地躺沙发上打游戏。他正欲发言,极有威慑力的周媛已经迈进来,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阮知涵连忙放下新购入的游戏机,坐得板正,但乱瞟的眼睛泄露她的紧张,“晏澄哥哥回英国了。” 周媛没听说过这事,一时头疼起来。俩孩子以前都归阮廷管,可自从他频繁去北方开拓市场,教育的重任自然而然落到她肩上。 她去年好不容易送走阮知洲,没想到,剩个阮知涵更不是省油的灯,简而言之,没遗传到阮廷的智商,净遗传他的外貌和坏习惯了。 周媛清清嗓子,手肘推了推阮廷,眼神示意他。阮廷心领神会,他要不赶在下次出差前找好家庭教师,保不准哪天周媛的忍耐到达极限,阮知涵会被吊起来打。 与周媛不同,阮廷对儿女的要求极低,活着不折腾就行。毕竟他家家学渊源,单说父系,他爸挺废的,他叔同样不扛事,独独姑姑一个人聪明。这家族成材率实在不高,不能怪女儿不聪明。 他充当和事佬,“知涵,你早点上去休息,我跟你妈谈点事。” 阮知涵弱弱举手,提出的要求却很大胆,“爸爸,我明天要跟同学出去玩。” “钱够不够,我给你转点,”阮廷出手大方,连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出门在外,别住便宜的酒店,你记得去咱们家的酒店住,总统套房,多好。” 话音刚落,父女俩都乐呵起来。 周媛瞅她们油盐不进的死样子,死死咬牙,忍住了把她们训成狗的冲动,再深吸口气,想想算了。 怪她,怪她没找个聪明且上进心强的男人,怪她被阮廷年轻俊美的容颜迷惑以至于忽略了内在,最后生出两个草包来。 可是,周媛始终想不明白,阮廷的奶奶和姑姑都挺聪明的,自己更是个公认的成功人士,阮知涵竟然是这副模样。 她思来想去,想不明白了,一摆手,还能怎么样,凑合过吧。幸亏这年头,靠脸能吃饭。 阮知涵愉快地做着睡前必备的肌肤护理,一边往脸上拍爽肤水,一边不忘与晏澄互道晚安。晏澄知道她的黏糊劲没过去,陪她说许久话。 她暂时不记得那些你喜欢我我喜欢你的事情,一心表达思念,嘴上时不时冒出一句,“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晏澄无疑是把它们全数当真,红晕沿着他的脸蔓延到脖颈,他害臊得很,但内心逐渐坚定起来,他猜她是喜欢他的。他无意做的事,她都原谅了,甚至主动说想他,如果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他的心扑通乱跳,时而丧失主动权,不得不移开镜头,沉默着缓和激动的心。 阮知涵摇头晃脑,按压脸上敷的面膜,眼看时间差不多,便和他愉快道别,打开下一个聊天框, 黎清凡已等她半小时了,催过好几遍,她坦承相告,直言在跟晏澄视频。他暗地里颇有微词,地位比不上晏澄,他终是耿耿于怀。 不过,据说晏澄回英国了,意味着能够实行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人变成了他,他稍感安慰。 黎清凡向她诉说过爱慕,对阮知涵来说,这并不影响她的态度。反正不管他是因喜欢她,或是因单纯想跟她做朋友,而与她保持友好的关系,这关系都是友好的,她没必要想太多。 她的这一特点促使她依旧可以跟黎清凡话家常,在她提及今天送机时放声大哭的事时,黎清凡一激灵,想起两人共友透露的消息。 那位共友悄悄告诉他,阮知涵纠结和一个竹马的感情好几天了,两人有点暧昧的意思。 他一琢磨,她跟晏澄朝夕相处,保不齐有他疏忽的新进展,故作为难,纠结道,“你最近好像不太一样。” 阮知涵没意识到他设的陷阱,顺势问:“哪不一样?” 黎清凡沉思,给出回答,“好像有点多愁善感。说不上来,具体来说,你经常提晏澄,情绪波动很大有时特别高兴,有时特别低落。你对他……” 他留了个话尾,果不其然,阮知涵脸色一变,几乎要将心虚二字写在脸上。她回忆到某些具体的事情,拍打脸蛋的手缓缓回到桌面,眼睛微微朝左下方看,偏偏她想刻意装出不在意的表象,右手重新抬起,摸了摸脸。 黎清凡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她的尴尬刚被离别的悲伤冲淡,他一提,那些心动却难为情的瞬间闪过她的脑海。她更加难以确定她对晏澄的感情。 阮知涵一向凭直觉做事,在晏澄的事情上,则背道而驰,相信理智判断。 她摇头,“是因为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走了,我当然舍不得。你不要说我跟晏澄哥哥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了,我真的会生气。” 她的嘴跟机关枪一样,突突地喷射子弹。 黎清凡嗅到非比寻常的气息,直觉大事不妙,碍于她的抗拒,又不得不退回防守线内。 晏澄像她的一道底线,别人碰不得,他该如何越过晏澄,好顺利追求到她呢? / 以为昨天有更,结果居然没有。唉,是我记忆错乱,明天补上吧。我得定闹钟,这周每天准时更。 40.挑拨 阮知涵暂时没心思考虑谈恋爱的事,跟黎清凡的往来平平淡淡,与普通好友无异。一周内,两人见了两次面,均没有进展。 晏澄的培训成果尚在,阮知涵的学习热情不低,阮廷趁热打铁托人找来几个家庭教师,由周媛亲自面试。通过综合评估,她觉得她们的基本素养和教育水平都不错,便从中挑了一个性格强硬些的负责阮知涵的文化课程。 换了新家教,阮知涵有点不习惯,没两天就闹出矛盾来,说什么都不肯学,气得周媛直扶额,阮廷安慰她许久,最后搬出晏澄。 众所周知,阮知涵信服晏澄,他最能说动她这个娇气包, 晏澄听说阮知涵闹脾气,果然没有袖手旁观,特地抽空跟她聊天。她全程委屈巴巴,奈何她跟晏澄的关系似亲人似朋友还存点暧昧气息,她面对他,心里一直软软绵绵没有底,最后不情不愿地屈服了。 晏澄为她操碎了心,虽然他最近有两门课程需要准备期中考试,但是想着她性子骄纵,轻易不听别人的话,不得不费心思跟她的新家教,乃至于父母都沟通一番。 他早前察觉到她的兴趣不在一般的学科上,她似乎更加喜欢艺术类学科,干脆全部拿到明面上说。 周媛和阮廷特别注重孩子的全方面发展,打小就有培养阮知涵的艺术素养。两人以前并非没有想过让她扬长避短,学点少用脑子多用心的东西,是阮知涵叁心二意学着学着学丢了。 然而,若她实在学不下去,的确该考虑转方向,家里不缺运营公司的人。她将来去拿个艺术类或设计类学位,回国打造个人品牌,运营个人IP,不失为一条好道路。 在周媛的默许下,阮廷动用人脉关系给阮知涵请来艺术领域数一数二的专家,帮助她为申请院校作品集打基础。 阮知涵被安排得明明白白,每天放学回家,迎接她的不再是快乐的咸鱼时光,而是源源不断的功课。她尝试过跟晏澄诉苦,殊不知主意是他提的,他会安抚她,却不会帮她改变。 黎清凡已有好几天见不到阮知涵,他上回见她,都是五天前的事了。他不懂阮知涵的忙碌,只知她不见人影,不回消息,这些举动无一不折磨着少年萌动的春心。 他整天茶饭不思,写题写得长叹短吁,生怕她消失的原因是有了心仪的对象。 好在他的忧心忡忡没有持续过长时间,阮知涵得空,立即一一问候朋友,他的名字自然位列她的表单中。 几天不见,她的眉宇充斥忧愁,鼻子时不时用力吸气,脸色憔悴些许,不复往日的活力。她抱怨道,“我爸妈最近跟疯了一样,给我安排两个老师,一个教数学经济学英文,一个天天叫我多角度创新,我的脑袋快散架了。” 黎清凡暗自庆幸,原来绊住她的是学业,不是其他男人。他点点头,差点伸手轻拍胸膛。 阮知涵见他满脸轻松,蹙眉道,“你怎么那么开心?” 她娇纵的脾气一上来,免不了四处开火,连别人开心都碍她的事。 换以前,黎清凡跟她针锋相对,定不给大小姐面子。可今非昔比,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她后,连她使性子,他都怎么瞧怎么可爱。 黎清凡开动脑筋,按着她的话,借题发挥,“是不是谁在你爸妈面前说了什么?” “啊?”阮知涵个性直率,闻言,稍微侧了侧脑袋,心无旁骛地思考片刻,“一定是我哥,他最见不得我没事做了。” 她所说的答案,不符合黎清凡的心意。 他装模作样地“嘶”了一声,根据阮知涵过往提及的家中琐事,极有针对性地问:“你一直只补文化课,怎么突然补起艺术课程了?” “严格来说,不是补习,是创作。”阮知涵百无聊赖地一手抓一只解压团子,揉来揉去,“我妈,我爸,都想要我做个好的作品集,去申请学校。” 黎清凡让了一小步,“那挺好的,你不喜欢吗?” 阮知涵单纯地沿着他给的思路走下去,“学艺术,学设计,挺好的,可是太累了,我最不喜欢这么累了。” 她毫无生存压力,学东西叁天打鱼两天晒网,突然要她高强度运作,她着实难以接受。 黎清凡故作惋惜地叹口气,“你哥怎么突然起了念头,要你学艺术?” 阮知涵听到他的问题,俱是一愣,阮知洲不太插手她的教育,他最多起到监督作用,连意见都极少提。真要论起来,晏澄上回与她交谈过相关事情,恐怕他的嫌疑更大。 她的大脑回放最近与晏澄的通话,他人在海外,次次聊天,他说得最多的是要她好好学习好好上课,两人的相处少了些亲密,因此,她往日的懵懂心事变得不那么重,连找对照组的事也给忘得差不多了。 她噤声,黎清凡明白,此话戳到她的心头上了。 / 我真的有拖延症,非得晚上才写 41.追求 提及晏澄,阮知涵的诸多抱怨再度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揉揉眼睛,拒绝详细探讨繁重课业的源头。黎清凡了然,对此轻轻带过,他的举动无非是要阮知涵每每面临学业折磨,都想到晏澄,切断两人暧昧的可能。 他承认他很恶劣,但他不会对晏澄有愧疚感。 那天晚上,晏澄旁若无人地与阮知涵亲近以展示他先来者的地位,后来她还顺从地跟着他离开。桩桩件件,他全记心里。 黎清凡自认对阮知涵的喜欢不比晏澄浅,况且两人年龄相近,长期同在一座城市,他不相信阮知涵会选择远在国外的晏澄,不选择他。 有了妒忌和不甘做动力,黎清凡抓住机会,日渐勤奋。以前,他顶多时不时问问阮知涵的情况,趁周末约她出门玩。现在,他决定锐意进取。 阮知涵明显感觉黎清凡接触她的时间变多了,她知道他喜欢她,可能感情在变浓烈。她不予回应的原因则是,遵从本心,只想跟他做朋友。 既然如此,她无谓想太多两人的关系,照常跟他相处。 不过,纵然是阮知涵心这么大的人,走出校门,蓦地见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仍旧几乎惊掉下巴。她讶异地往旁边一跳,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黎清凡身穿校服,背靠铁门跟墙壁的夹角,默然凝视她。阮知涵再叁确认,确定她没认错人,手捏着书包带子,上前探究道,“你应该没放学吧?” 普通高中的放学时间比国际高中晚一个半小时,晚上另有可参加可不参加的晚自习。 他满不在乎,藏在身后的双手交错,把玩那一枝盛放的渐变紫剑兰。他的目光慢悠悠地凝聚,固定在她身上,“今天提前放学了。” 阮知涵纳闷,她没听说过市一中有提前放学的前例,一般而言,地震来了,可能也阻止不了学校拉学生上课的决心。她怀疑眼前的少年,可惜她没有证据。 她的手指点点下巴,不多追究,直接采纳了他的说法。反正她不是什么好学生,他就算真的逃学出来,难道她会大义凛然地把他送回去吗? 阮知涵揪着他的衬衫袖子,领他往人群外走。来接她的车辆停在不远处,她安置好黎清凡,自行过去敲车窗,告诉司机可以先回去。 等她重新返回,远远地找到众人中俊秀高挑的少年,他的视线未离开过,二人遥遥相望,她不禁恍惚起来。 阮知涵迈开腿,来往的人缓缓散开,她怀着心事走到他面前,他手中的那一支剑兰露出真面目。 花开得正盛,洁白里晕开的一团团淡紫色由花蕊蔓延到花瓣,而他的白色衬衫似也沾到花的颜色,揉开了一块淡雅的色彩。 她落落大方地伸出手。 黎清凡怔愣片刻,“你都不问一句?” “问什么?”阮知涵直截了当,“我知道你要送给我。” 他爱她的坦率,和她在一起,揣测疑虑都是多余的,往下深挖她的心思毫无意义,因为她的想法往往停留在第一层。 他递来花,阮知涵欣然收下。 校门口熟人多,两人交谈的时候,有眼尖的同学发现阮知涵跟外校学生站一起,好奇地过来打招呼,顺便问一嘴两人的关系。 “知涵,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阮知涵面对误解,连声否认,拽着陷入沉思的黎清凡远离是非之地。走没两步,另一个熟悉的同学过来问了同一个问题,她终于不耐烦,高声道,“不是男朋友,普通朋友!” 黎清凡的耳朵都快震聋了,他按压耳廓,看人走了,低声说:“承认我是你男朋友,就那么难嘛。” 阮知涵急眼了,“重点是,你不是。” 他抿唇,低头不语。迎着人行道上的阴影走着,抬头可以看见悬挂天际的半轮残阳。 黎清凡首次正式地问她的意愿,“怎么做,才能是?” 少年的忍耐力有限,他朝思暮想,不愿再没有目标地盲目努力,还是主动找她要答案了。 阮知涵语焉不详,“我不知道。我挺喜欢你的,可我想不出来,发展到什么样子,是可以谈恋爱的。” 她跟黎清凡玩了这么久,遇到事情都给他分享,基本的信任是有的,而更深的,她自己看不清。 黎清凡迈不过晏澄那道坎,感觉她的话很有深意,“那你觉得跟你的晏澄哥哥,是可以恋爱的吗?” 阮知涵叉腰,“你又扯晏澄哥哥做什么?他不一样,我们……” 黎清凡主动替她补足了下半句,“跟亲兄妹一样。” 她无言,吐吐舌头,还挺感谢他插嘴的,毕竟她现在说到这句话,自己都不太相信了。尽管她没有去实践,但她可以肯定,她跟晏澄的关系早就发生质的变化。 她不会撒谎,随便点头,“对。” 黎清凡瞥她一眼,说不下去了。 他没有轻易放弃,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频繁出现在她校门前等她放学。阮知涵拿成绩堵他,他拿出的成绩单却格外漂亮。 阮知涵十分不服,不懂为啥有人不用学习还能拿到特别好的成绩。 / 拉进度条,还剩一两章就重逢了 42.久违的心动 阮知涵看不惯黎清凡得瑟的模样,嘴上嘟嘟囔囔,鄙夷他信手拈来的年级第一,私底下忿忿不平,同为人类,她的脑子跟他的脑子居然有如此大的差距。 她看不惯黎清凡,不妨碍他风雨无阻地来找她,更加不妨碍她收他的礼物。 他的花样很多,鲜花蛋糕小首饰层出不穷,就没送给重复的。阮知涵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收到礼物,内心欢喜,对他的态度亲近几分。 而这仅仅是工作日的惊喜,到了周末,他会借着约她一块跑步健身的由头,带她去参加各种活动,比如展览、游乐园嘉年华、森林公园野餐等等。 黎清凡花足心思,吊到她的胃口。她生性贪玩,很难不被他吸引,慢慢地,她开始期待他带来的种种新事物,两人越来越近。 相较之下,晏澄显得无趣。阮知涵一如既往地信任他,相处模式却又回落到他归国前的状态,她会跟他聊天,次数却不那么多。 原因有两个。第一,晏澄着实忙碌,她放学后发消息给他,他常常深夜回复。第二,晏澄最爱跟她说的不是私事,是劝诫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晏澄在她身边时,她不觉得别扭,横竖他话少,大部分相处时间都在辅导她功课,少部分时间里,她折腾来折腾去,逼得晏澄的一切言语化为了柔情的举动。 晏澄一旦离开她。他恢复了冷静,她装傻扮痴的作用有限。他坚守着原则,小事上随便她磨,学业的事半点不含糊。他有关注她的成绩,平时会抽空联络她的家教,简直对她的学习状况了如指掌。 一旦她做得差劲,晏澄或多或少要提醒她几句。 阮知涵很烦恼,为了不听晏澄给她上的思想教育课程,她干脆减少跟他对话的时间。不过,每周六的视频通话是躲不过的。 这周,她想着晚上要跟黎清凡去参加草地音乐节,便将时间定在下午。午后,阳光纠缠观赏竹,地面上现出道道斜影,她盘腿坐在一楼落地窗旁,摸准晏澄在午休,给他发送视频邀请。 他很快接起,视频画面中,他仅着单薄的短袖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没系,锁骨时隐时现,随意摆弄的衣领偶尔蹭过喉结。而他的手臂远看纤细白皙,实则有力精壮,青筋微凸,肌肉块的隆起恰到好处。 阮知涵对着画面一通找,目光最后落到他脸上。薄薄的金色阳光映亮他的脸侧,形成的阴影衬得他的五官精致深邃,如醇香的烈酒,愈发有魅力。 她歇了点出去玩的心思,甜甜地打招呼,“晏澄哥哥,你有没有想我啊。” 阮知涵最近很喜欢问这个问题,晏澄不回答,她能死缠烂打到他屈服。他现在学乖了,坦白道,“想了。” 她高兴地拍拍手,之后,观察他周围的环境,发现有绿植和餐桌,询问道:“你在咖啡厅吗?” “嗯,有个线上会议要开,临时找不到地方,就到这里来。” 晏澄见她笑容明媚,多日积累的困乏一扫而空,心情仿佛窗外的天气,风和日丽。他解释完,照例了解她最近的生活状况。 阮知涵自然是选择吹牛,“家教姐姐很喜欢我,郑老师夸我很有天分,她说我很有可能申请到伦艺。晏澄哥哥,你放心吧,我大学一定去找你。” 她信誓旦旦的,晏澄才不放心。她越自信,事情越难成。 他不会轻易受她蒙骗。他前两天刚问过她的家教,对方说她一门心思不在学习上,有两次偷溜出去玩。家庭教师没忍住说她两句,她净赌气,回道,家里有钱,饿不死她。 如果不是她父母给得实在太多了,家教真不一定乐意留下继续教她。 晏澄深知阮知涵满嘴跑火车,在外人面前顽劣得很,像只泼猴,他是为数不多能镇住她的五指山。他扶额,“我跟你爸妈说一声,你暑假去伦敦,我过去陪你。” 阮知涵本就打算去英国,但听他语气平静,语意透着丝不祥的气息,她有点不安,“好啊,我要去玩。” 他皱眉,不理会她的话,“听说,你偷偷在补习时间溜出去玩了?” 分明是普通聊天,晏澄清冷的嗓音却把气氛弄得凛冽。阮知涵低头,手指纠结地交织。 黎清凡最近老叫她出去玩,她说作业写不完吧,他提议由她来帮助她。于是,她常背着作业出门玩,上半场蹲在电玩城附近的奶茶店里跟黎清凡写作业,下半场去电玩城打到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种行为是有点问题,可结果是好的,她的成绩没下降,且劳逸结合了。 她小声地解释,“我是有出去玩,但我有带作业出去,每次都把作业写完了。” 晏澄的手指敲敲桌子,“玩的事情可以商量。不过,我走后,你的文化成绩进步幅度很小,你该紧张一下。” 他的语速不疾不徐,话里话外,极具压迫感。 阮知涵瘪了,不敢反驳,连连称是。可她心里默默地腹诽起来,她不像晏澄,脑袋那么聪明,学那些东西,要学好得费不小力气。她感觉差不多得了,达到周媛阮廷对她的要求就行,何必那么努力,又不是没学上。 人生得意须尽欢嘛。 晏澄一眼便猜到她没真的接受他的话,她属于好了伤疤忘了疼,因为没有危机感,父母也纵容,常常忘记她许下的承诺。 他摇摇头,暑假趁早把她接过来,多教一教,兴许有不小的提升空间。 阮知涵和晏澄的通话持续了半小时,最后十分钟,基本是晏澄针对她的学习薄弱点提意见。她一直提不起劲,直到快结束时,他夸了句她的画,她才有好转, 结束视频,她有气无力地飘到咖啡机附近接热牛奶,无意透过玻璃窗瞥见一只青蛙气球,它跟这白墙灰瓦格格不入,可是,极大程度地引发了她的兴趣。 她跑到外边去看,果然是最近网上很火的那只蛙,只是,看起来不像路人带的,因为它始终停留在墙外,且离墙很近的样子。 阮知涵眯眼,一个念头形成,她掏出手机,正要发消息给黎清凡,他抢先一步,发来消息,“我在你家外面,一起来玩吗?” 她刚被教育过,心里积攒的不满需要宣泄,他一邀请,她自然应约,叁步作两步跑出门去。 黎清凡今天的装扮很休闲,立在围墙外的复古碎石路上,满面春风,俨然是一个清爽俊俏的少年。 阮知涵提着书包出来,他见状,上前欲接过她手中的书包。两人站得近,她抬眼,他的眸子垂下,那张英俊清秀的面孔就落进她眼里。 连带着他脸上细碎的阳光痕迹,都挤到了她视线中去。 她的动作停顿,闻到少年身上似有似无的花香,在这初夏里,终于找到一丝久违的心动。 / 知涵对两个人的喜欢都没有达到非常浓烈的地步,她很容易分心,晏澄还逼她学习,所以有点移情。 只能说,不能在感情薄弱时离她太远,实实在在的陪伴很重要。 不过黎是配角,为了不拖太长,两人的恋情会略写。 43.他很可爱 阮知涵手里牵着线,青蛙气球追随她,起起落落。黎清凡紧跟着她,她窈窕的背影如一道靓丽风景线,阻断了他视野里的其他景物。 他缓缓勾起一抹笑,相处时间越长,他越笃定,他可以追求到阮知涵。 她走在前头,跑跑跳跳。她喜欢户外运动,经常晒太阳,即使化学防晒做到位了,皮肤还是经常受紫外线伤害,肤色不可避免地变深。 然而,阮知涵并不在意,她连伞都懒得撑,穿着吊带短裤,露出手脚和胸口大片肌肤,尽情地接受阳光洗礼。 她的坦然和自如,足以打动任何一个留心环境的路人。两人去最近的电玩城的路上,有一段步行的道路,那片是有名的网红街拍地,不少跟她年龄相近的年轻人聚集于此。其中,不乏胆大的。 所以,有个穿着很潮的青年过来跟她打招呼,阮知涵留了心眼,打量对方。他的长相属于精致型的,但偏秀气,五官不舒展,便显小气了些。 阮知涵看得出来,他是成年人,她捏紧气球的线,还没来得及说话,落后她几步的黎清凡条件反射地蹿上前,手按住她的肩,将她往后拉。 黎清凡的个子比许多成年男性都要高,毫不露怯,皱皱眉头,“她未成年。” 他未曾遮掩他的反感。阮知涵虽然长得像成年女孩,但是她那幼稚的书包气球和举动,无一不揭示着她未成年的事实。他嫌弃地想,如果对方是个正常成年男人,就应该知道不能喜欢未成年女孩。 大庭广众之下,年轻男人不想丢人,便作罢,讪讪退开。不用阮知涵亲自拒绝,她乐得自在,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吃上了。 黎清凡警惕的目光自远去的男人身上移开,扭头就看她含着糖的右脸颊鼓鼓的,跟被马蜂叮到一样。 阮知涵拿出舔得发亮的棒棒糖,眼神诡异,围着他转一圈,继续踱步向前。 黎清凡追上去,听她嘀咕了一句,“你真喜欢我啊。” 一口气差点没憋死他,他没好气地说:“不然还有假?” “我以为你说着玩。” 黎清凡啧了一声,想不出该拿什么词语来形容她。良久,远离喧闹的街区,行人零散,他胸口堵得慌,趁夕阳正好,面朝瑰丽的晚霞,他坦坦荡荡地问:“得,你现在知道我是认真的了,什么时候做我女朋友?” 阮知涵快对这词免疫了。糖果的甜深入味蕾,她细细品味,学着大人,演出三分惆怅,“可能明天,可能下个月,可能……” “行了,”黎清凡闷声道,“听你说话,我头疼。” 阮知涵闻言,觑他一眼,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涨满委屈。他显然苦恼极,眉峰泛着淡淡的忧愁,向来骄傲的眼神也盛满了失意。 她暗爽,这小子当初瞧不起她,说她是笨笨的废柴大小姐。现在可好,喜欢上她,栽她手里了。 阮知涵爽了一路,黎清凡烦了一路。同一条道路,两人走出截然相反的节奏。 她喜欢偷看他,感受“报复”的快乐,顺便,她得承认,他苦恼的样子挺可爱的。 这是阮知涵头一次觉得黎清凡可爱。她以为只有这一次,然而,黎清凡不断请她喝咖啡奶茶,请她吃蛋糕中西餐,随着相处的时间拉长,她觉得他可爱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 久而久之,阮知涵的心思不完全在学习上了,甚至,她对晏澄的关注都分了些给黎清凡。 晏澄的敏锐性异常高,他第一时间发现了阮知涵的移情。最初是从减少聊天次数开始的,他不甚在意,便不幸地演变成,视频聊天时,她常心不在焉回别人的消息。 他反省着自己,猜他是不是说太多学习的事惹她烦了。他不在她身边,珍贵的聊天时间,的确该多分一点给私人感情。 晏澄尝试多和她聊些生活趣事,她擅长分享,绘声绘色地描述,可轮到晏澄分享故事时,他又陷入沉默。 他是个孤独的人,无父无母,唯一算亲人的人是奶奶,可奶奶的性格冷漠刻板,他很难体会温情。从小到大,他有意忽略旁人的欢乐,因此,对生活缺乏洞察力,要他去记住冷冰冰的知识很简单,要他去记所谓搞笑时刻或日常趣事,属实难为他。 阮知涵懂他,她不想要他尴尬,索性多输出一点,她能讲朋友老师,讲父母家人,讲她的作品成绩,唯独,不讲一个人。 晏澄记得,他尚在国内那阵子,她很爱提黎清凡,这个人也是他认为最具威胁性的人。近来,她反常地不提他了。 他很想知道,阮知涵是避嫌,亦或是,跟黎清凡掰了。他找准她提普高同学的时机,试探她,“那位姓黎的男同学呢?” 阮知涵突然听他提到黎清凡,心头一咯噔,不知为何,她跟晏澄的拥抱亲吻不合时宜地溜上心头,她莫名地愧疚起来,无法直视晏澄的双眼。 她美丽的眼睛不会说谎。 晏澄顿感不妙,他追问道,“你们不一块玩了吗?” 阮知涵果断摇头,长发飘扬,她停顿,拨弄两下头发,拍拍脸蛋,“他太忙啦。” 她拒绝透露太多,也学得聪明些,明白晏澄太了解她,她继续说下去会破功,急急忙忙东拉西扯,找理由挂电话,捂住砰砰乱跳的心脏深呼吸。 另一边的晏澄眸色渐深,手指停留在她的新头像上,那是她自己,笑颜如花,即便是身处斑斓的花丛中,依旧绚丽。 他压抑着焦虑的情绪,数数日子,还有半个月,快了。 晏澄反复提醒自己,他想要的是,她真正喜欢他,接受他。他该冷静一点,千万不能捕风捉影,推着自我走向失控的边缘,否则,过往的努力全白费了。 / 黎清凡:说的就是晏澄,他不正常,居然喜欢未成年女孩。 晏澄:我还是个儿童的时候,就喜欢她这个未成年了。 44.恋爱 阮知涵最不缺两样东西,钱和爱。正因如此,她没有太多恋爱幻想,她不清楚理想的初恋是怎样的,同时,不需要去思考表白方式是否足够浪漫。她可以随时随地做出选择,可以在某个心动瞬间,答应某个男生的求爱。 真要阮知涵去形容她对黎清凡的感觉,她是形容不出来的,只觉得这人很合心意。他跟她玩仙女棒,手里总神奇地变出各式各样的鲜花,他还常陪她激情打游戏,打到她尽兴为止。 更进一步,他会配合她所有不靠谱的想法。比如,在临去英国的前一周,偷溜去隔壁城市过夜。 阮知涵家在杭市,小时候常被家长领去沪市游玩,近几年去的次数少了,因为课业拘住了她。 她去过许多城市,严格来说,沪市吸引她的地方并不多。然而,刚刚结束期末考试的阮知涵不在意目的地的新奇程度,她只想找个地方放松,沪市自然成为最好的去处。 黎清凡接到她的消息,二话不说,在网上买完高铁票,去到高铁站跟她会合。 他到达后,在偌大的候车厅里来回走动,始终没发现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纳闷好一阵子,任路人穿梭,就定在那环顾四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离检票时间剩十五分钟,他好不容易眼尖了一次,从角落揪出她来。 阮知涵是临时起意,上完暑假班都没回家,背着书包穿着校服就过来了。他发现她时,那套校服裙完美地隐匿于人潮中,因为她外边搭着卫衣外套,脑袋上扣了顶鸭舌帽,蹲在地上吸溜泡面。 她的精神面貌,跟长途出行的旅客一模一样。 两天不见,她憔悴成这副模样,黎清凡着实吃惊。他上去捏住她的卫衣帽子,将人拽起来。 她稳稳地吸面条,汤水都没洒出一滴。 黎清凡疑惑道,“你家破产了?” 阮知涵送他一个大白眼,“来得太急,顾不上吃饭,饿。” 她中午一放学就拎包跑路了,打死她都不想回去上无聊的暑期补习班。 黎清凡这回属于舍命陪君子,他学校那边没完全放假,他自个寻思着多上一下午,不可能让他高考稳居全市第一,既然如此,没什么不好放弃,当即逃出来。 他想着,重新把她按下去,她恶狠狠地瞪他,却顺从地蹲回去。 黎清凡陪她蹲着,百无聊赖,观察川流不息的人潮。 “去沪市干嘛?” “喝酒,行吗?” “你没成年。” “满十六岁了,可以小酌两杯。” 阮知涵做事比较随心所欲,黎清凡跟她出来,自然得看紧她。他动起脑筋,换个说法,“没意思,去迪士尼看烟花怎么样?” 她捧着纸桶喝汤,肚子填饱了,就开始隔衣摸肚皮,顺带损他两句,“你更没意思。” 可说实话,阮知涵压根没认真想去处。沪市好玩的地方不多,无非是商场和展览,而夜晚适合未成年人出没的好玩地方更不多。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比迪士尼好的去处,于是,不得不听他的提议。 两人去得晚,安排便出奇简单。她们商量了下,全部流程是:入园,买玩偶,坐旋转木马,看烟花,开个房间打游戏。 阮知涵花钱不手软,进商店扫荡一通,走出店门,天色已暗。她怀抱玩偶,直奔下一站。 期间,周媛打电话过来训斥了她十分钟,她轻车熟路地扮可怜,惹得母亲心软放过她。黎清凡见她变脸比翻书快,不禁怀疑她过往常拿这招哄骗他。 他暗自琢磨着,阮知涵挂掉电话,像模像样地擦掉眼角两滴泪,立下回去后一定好好学习的誓言,又跑去玩还开放的项目了。 黎清凡充当她的免费拎包小弟,无怨无悔地陪到最后一站。 摸准时机,两人提前过去占住最佳位置。夜幕低垂,湖面漆黑,五光十色的梦幻城堡投下倒影,以湖泊为画布,创作出朦胧斑斓的油画。 阮知涵有一口没一口地舔冰淇淋,黎清凡好几次逗她玩,假装要吃她的那份。她起初还跟他玩闹,适当防御,后来果断放弃挣扎,大方让出另一边,“舔。” 他先挑的事,却没有能力承受她的改变。他赧然,垂首望脚尖,平定不下急促的心跳,抿了抿唇,第无数次鼓起勇气问:“你什么意思?” 阮知涵不明所以,“什么什么意思?” “我吃了你的冰淇淋,”他总有更多的浪漫情怀,是以,常给她制造惊喜,“是不是能做你的男朋友?” 他提过一次后,越来越大胆,现在的阮知涵,俨然习以为常。她故意晃了晃脑袋,茫然道,“不是吧。” 黎清凡心中并无太多失望,他学她的样子,泄气地往地上一蹲,拎着的大包小包都蹭着地面。 阮知涵居高临下,见她的草莓熊蹭到脏脏的地方,连忙拉他,“你要弄脏我的熊了。” 他摆出要理论的架势,难以置信道,“你不关心我,你净关心熊?” 她敛眸,他矮了她半个身体,那张以前怎么看都看不顺眼的脸,反而好看不少。她耐心地寻找不同之处,反复比对,终究得不出一个答案。 他的眼睛好像变得澄澈透亮,嘴唇似乎透着诱人的红。 总而言之,他看起来像颗熟得正好的苹果,适合品尝。又像只欠欠的小狗,惹完她还要求安慰。 阮知涵想不出他到底哪里有了大变化,可她本就不适合想太多。她问,“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我吗?” 黎清凡蹲得腿酸,她不拉他一把,他便厚着脸皮站起来,跟她并肩站立。 “讨厌着,讨厌着,就喜欢了。” “哦,”阮知涵顺手接过新购入的草莓熊,“我觉得,我挺喜欢你的,你够意思,陪我玩。” 黎清凡不想要这种答案,他攥紧装玩偶的袋子,“没有心动的感觉吗?” 阮知涵没有回答。 恰在此时,空中的一簇烟火盛放,无数缤纷光点分散开来,犹如颗颗明星。 她留给他的背影,刹那间,转为带笑的侧脸,“有啊,所以嘛,我有点想跟你谈恋爱了呢。” 神游天外的黎清凡硬是光速回神,拉住她的手臂,不确定道,“真的?” 阮知涵耍赖皮,“你猜。” 他腼腆地一笑,蜻蜓点水般的吻印上她的侧脸。 阮知涵讶异于他大胆的举动,下一秒,又觉得恋爱的确该冲动大胆。她灵动的双眸泛起涟漪。 晚风徐徐,吹过脸颊,她感到愉悦,畅快地笑起来,大声宣布,“你是我的男朋友了。” / 知涵已经忘记她苦苦等待的晏澄哥哥了。没关系,下一章,他就来了。 45.伦敦 黎清凡第一次正式向阮知涵表明心意,并不指望得到她的回答。他没谈过恋爱,但他能记住每个追求者的眼神,看得出喜欢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的模样。因此,他猜阮知涵未必不喜欢他,大概时机未到。 非常偶然地,他发现晏澄的存在,开始迫切地期盼她能给予回应。这份期许藏了足足三个月,如今终于实现,黎清凡百感交集,有兴奋,有疑惑,还有不真实感。 烟火冷却,童话故事里的城堡静静地伫立在夜幕前。黎清凡犹豫了很久,悄悄伸出手指,勾住阮知涵的小指。 她也是一愣,随后手指施加力道,反握住他的手,在他闪烁的目光中,大胆地说:“既然要牵手,还是坦荡一点吧。” 黎清凡无声地笑起来,偷偷擦掉手心里冒出的汗,小心翼翼牵住她的手。 阮知涵忍俊不禁,唇角的弧度翘起来,好几次恶作剧般地挠挠他手心,直挠得他心里头痒。 两人确立恋爱关系不久,亲密举动皆是浅尝辄止,夏夜里拉手散步,已是最好的约会方式。 黎清凡一直很注意分寸,他在自己的房间待到睡前,泛红的耳垂持续输送热气给身体,他辗转反侧,鼓起勇气敲开她的房门,四目相对。他舔了舔唇,张开双臂拥她入怀抱。 阮知涵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明显感觉他的身材不比晏澄强壮。他平时经常运动,身上的肌肉紧实,只是天生瘦削,身板偏薄,能提供的安全感有限。 她若有所思,或许跟他年纪轻有点关系,少年人大多清瘦,没有时间锻炼,他算不错的。她不断比较晏澄与黎清凡的身材,心不在焉。 黎清凡趁机偷吻她的鼻尖,她撇嘴,用力拧他的胳膊,与他笑作一团。 七月中旬是盛夏的序幕,杭市送走潮湿的梅雨季节,城市里的暑气不减,可闷热程度大大削弱,令阮知涵顿生出门旅游的念头。黎清凡跟阮知涵谈了近半个月恋爱,他白天得上学,跟她相处的时间较少,恋爱体验不佳。基于此,他积极要求陪她一块出远门。 阮知涵不敢叫他逃那么长时间的课,瞒着他约上两个同性好友飞往厦门游玩一周。回杭市后,黎清凡的气还没消,阮知涵无暇管他,她忙忙碌碌地收拾英国之旅的行李。 黎清凡很难不把英国跟晏澄联系起来,私心不愿她过去。他能追到阮知涵,纯属运气好,占据了天时人和地利。天时,指她处于青春期,随便谈谈恋爱,别人无可置喙;地利,指两人同处一个城市,距离不遥远;人和,指没有第三者干扰,他跟阮知涵的关系和谐友爱。 现阶段的感情其实不够稳固,一旦失去两个条件,晏澄又有别的心思,以阮知涵迷糊的性子,他估计事情将变得棘手。 他试图说服阮知涵,“你寒假去呗,这个暑假,我陪你出去玩不行吗?” 她的念头纹丝不动,坚定道,“我答应过晏澄哥哥要去找他,而且我哥哥都叫我去呢。” 验证了心中的猜想,黎清凡抹把脸,郁气难解,闷闷不乐。阮知涵看出他在使性子,有点不悦,他阻拦过她两三次了,她次次脾气很好地跟他解释。 事不过三,她不想谈个恋爱,去哪都得报备,拉下脸,无所谓地说:“不管,我后天去伦敦。” 话已至此,黎清凡无法逆转她的决心,不再多言,他不至于傻到选这时候跟她闹别扭。 黎清凡的情绪不高,阮知涵索性不见他了,日常通过网络联系。不能见真人,他有足够的时间恢复冷静。到她乘坐飞机那日,他主动过去送她,亲密地拥抱贴脸后,他照常吻她侧脸。 道别完,她挥了挥手,潇洒地进入安检区。 黎清凡搁她身后远远看着,回想她紧闭的双唇,陡然失落。他遗憾的是,没有亲吻过她的唇。 阮知涵心中留有不舍,慢吞吞地走完登机流程,泄气地坐到头等舱舒服的座椅上。空乘人员为她送来一杯新鲜果汁,她吸了两口,闭目养神。 她浅浅睡了一觉,重新醒来,耳边时有轰鸣声。她打开遮阳板,远处的云层洁白绵软,近处的云则均化作透明的雾,向后疾奔。 阮知涵撑着下巴沉思,她俨然忘却了跟男友分别的失落,期待起和两位哥哥重逢的时刻。 今天的伦敦阴雨连绵,雨势不小。阮知洲开车去机场的路上,等了好几个红绿灯,见外边的行人淋成落汤鸡尚能神情如常,发自内心地佩服。 他来到这,头发掉得厉害,无论如何,他不敢淋雨,常要带伞。 阮知洲到达机场,阮知涵的航班恰好落地快半小时,她拖着行李,到外边东张西望。不同肤色的人来来往往,她愣是瞄不到她亲哥,索性找个边角表演亚洲蹲。 兄妹俩一个比一个不靠谱,阮知洲四处找不到她,纳闷半天,非得靠共享定位,才能会合。 阮知涵等他那么久,见到他的刹那,跟河豚似的,脸即刻鼓起来。阮知洲率先认错,哄妹妹哄半天,好不容易给她哄好了。 结果,她问起晏澄,他随口一答,“他过两天来,最近忙。” 阮知涵的腮帮子立刻充气,气呼呼地抱着手臂,语气很委屈,“他说他来接我的。” 阮知洲心想,晏澄要忙的事多了去了,大概都不记得自己答应过她。他瞥妹妹一眼,她的鼻子皱得能夹死蚊子。 根据阮知洲对阮知涵的了解,她的情绪比伦敦的天气还多变,现在属于晴转阴,兴许下一秒就要下雷阵雨了。 阮知洲忙安慰道,“再问问他,看今天能不能来伦敦。” 剑桥到伦敦的路程不远,晏澄在这边也有房产,时不时会过来住,真叫他来,他估计是能来的。 阮知涵闷不作死,他疑惑着,还不能分心去看她,忍了半天,忽然,她打开免提,大声嚷嚷道,“晏澄哥哥,你说话不算话,你没有来接我。” 阮知洲不是没见过过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对亲妹妹的容忍道,可他好兄弟温柔的嗓音还是叫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晏澄不择不徐地答:“你一周前说的,不用去接你。” 阮知涵语塞,回忆一下,发觉确有其事。晏澄那天听说她逃课去沪市,教育了她。她累得很,还刚谈上恋爱,心里发虚,硬是挺直腰杆跟他杠。 晏澄好脾气,没发火,她恼得很,说什么都不听他的,放话说不要他来接。 不曾想,她自己说过的话,她给忘了。 阮知涵尴尬,支支吾吾,干脆耍无赖,“我不记得了。” 晏澄轻笑,无意惹她,给出一个折中方案,“我晚上赶过去,行吗?” 阮知涵有什么不行的,不逼她学习的晏澄说什么都是对的,她自然连连应好,握着手机,甜滋滋地撒娇。 一旁的阮知洲轻轻叹气,他跟晏澄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兄弟一样。他估摸着晏澄可能有那方面的心思。阮知涵嘛,她理不清这些事,否则不会国内谈着一个,还半点不改跟晏澄的相处方式。 作为兄长,他深深地担忧她的情感状况。 / 这段好难写,所以酝酿了两天。 46.碰面 阮知洲没有将他的担忧宣之于口,他猜,即使他告诉阮知涵,她一样不会放心上。他太了解自家妹妹,她的人生顺风顺水,除非会影响她自身利益,否则她极少考虑旁人的情感需求。 但他不得不烦恼起来,以他对晏澄的了解,晏澄其实不似阮知涵日常形容的那样温柔敦厚。 阮知洲开车回家前,先带阮知涵逛亚洲超市。他平时极少做饭,不是贪便捷吃学校食堂,就是外出找餐厅,但她过来的这几天都住公寓里,他肯定得下厨。 超市里的牛肉大多有股腥味,阮知洲嫌处理起来麻烦,净挑鸡肉。阮知涵是肉食动物,不满足于禽类,硬往购物车里放牛腩和牛肉。他拨弄两下食物,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要是洗不好,就自己做,自己吃。” 阮知涵懒散的性子根本改不掉,她眼珠子一转,顾左右而言他,“晏澄哥哥会做滑蛋牛肉。” 阮知洲的嘴角一抽,敢情在她眼里,晏澄无所不能。 兄妹两个不肯轻易放弃斗嘴的传统,时不时要刺对方一句。尤其是阮知涵,她特别喜欢挑事,主动惹是生非,又说不过哥哥,憋着口气留待日后使坏。 她下了车,气没消,非跟阮知洲作对,不肯好好地提购物袋,吊儿郎当地拖拽它。不一会儿,薄薄的购物袋经不住摩擦,裂开一个小洞,一瓶迷你装酸奶滚出来,如果不是紧随其后的阮知洲走得偏慢,必定会踩上去摔个底朝天。 阮知洲的脾气本身不错,但她的所作所为确实任性,他止住脚步,叫她全名,“阮知涵,回来。” 她的脚步不停,浑然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他深呼吸,提高声量,“我数到三,你不回来捡走地上的东西,我就陪你站在这等天黑。” “一,二......” 阮知涵满不在乎地撇嘴,原想答她可以自行回去,却陡然醒悟她身处英国,根本没地方去。她识时务,发觉无路可退,明智地选择认怂,慢吞吞返回。 在阮知洲的注视下,她不情不愿蹲下身,沿路捡起散落的酸奶跟小番茄。奈何,她那破袋子没提好,一路捡,一路掉。阮知洲看她前后张望,脚边还有个圆滚滚的洋葱,直掐人中,生怕自己气晕过去。 虽说他的住处是相对僻静的富人小区,但不乏过路人。他的脸皮薄,有点顶不住行人的频频注目,利索地弯腰帮她收拾东西。 阮知洲的效率高得多,三两下理好食品。而阮知涵的软磨硬泡终见成效,他把小行李箱移交给她,自己则提着两大袋东西大步流星地往公寓的方向去。 阮知涵喜欢看风景,拉着行李箱,左顾右盼。她的好奇心重,连小区里的绿化都能引起她的注意,使她发出十万个疑问。 五分钟的路程,她延长到十多分钟。 拍拍周围环境就罢了,离谱的是,她能因一个路灯跟外出夜跑的陌生住户搭上话。她的英语达不到流畅沟通的水平,可她毫不露怯,比手画脚,与对方进行了友好交流,两人甚至互关ins。 阮知洲等她片刻,继续带路。她不疾不徐地跟着,手上捧手机查看社交软件首页。 她会分享日常,不同平台发不同内容,国内的社交平台一般更新Vlog,国外的社交平台往往是发她的私人美图和风景照。 她依次打开软件,确认点赞数的增长和往日没差多少,放心地收起手机,抬头的瞬间,恰好撞上阮知洲无奈的眼神,连忙小跑进电梯,恢复往日的乖巧。 小区建成不久,里外的装潢都讲究低调奢华并存。阮知洲住十楼,是一套风格柔和简约的复式公寓,采光充足,空间宽敞。 阮知涵显然挺满意哥哥的居所,负手巡查一番,满意地点头下楼。临踏上楼梯,听待在卧室里的阮知洲嘱咐道,“点了披萨,有人按门铃的话,你开一下。” 她“哦”一声,听话照做,呆坐在客厅半晌,耳朵捕捉到铃声,顿时如脱弦的箭,飞奔到门前。 她难得留点心眼,通过监控系统确认门外人的身份。岂料,这一眼,却令她更加雀跃,顾不得太多,立即开门。 门外的男人来不及反应,她已经兴奋地跃出门外,拽着他的胳膊大叫,“晏澄哥哥。” 她的声音响彻楼道,一排排声控灯亮起,照得人恍惚。 晏澄望着她洋溢惊喜的笑脸,忍不住揉揉她的发丝,低声道出她的变化,“变黑了。” 阮知涵用力点头,“嗯,厦门的太阳好晒,我快融化啦。” 他满心满眼唯有面前的女孩,仔细倾听她的话语,予以回应,“过两天会恢复的。” 阮知涵相信他说的每句话。她拉他进屋,明明刚来没多久,却能自然拿出主人的作态,热情地为他取来室内穿的拖鞋,又接过他带的笔记本安置好。 一切做完,她直挺挺地伫立一旁,眼睛和脑袋都随他的方向转。 她的样子很可爱,活像渴望得到夸奖的骄傲小兔,耳朵都竖得高高的,随时准备接受夸赞。 晏澄不好意思吝啬下去,微笑道,“越来越有礼貌了。” 阮知涵闻言,追着他嚷嚷,“不是有礼貌,重新说。” 她古灵精怪的个性半点没变,晏澄深知他猜不出答案。况且阮知涵秉持的原则是明人不说暗话,跟她说暗话,只会伤害自己。他放弃研究,直接询问,“那是什么?” “是懂事了。”阮知涵煞有其事地说,“别人夸奖小朋友,都是摸摸她的头,你懂事了。” 晏澄闻言,顺她的描述联想,隐隐感觉不对劲,那都是长辈对晚辈做出的动作。他忍俊不禁,“你不是小朋友了,还要夸你懂事?” 阮知涵摊手,“可是,没有人这么跟我说过啊。” 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哪怕懂事本身不是件好事。 晏澄凝视她略显苦恼的小表情,明白她的的确确为此事感到烦恼。不过,他说不出这番话来,因为阮知涵过个十年都未必能懂事,再者,他早熟,吃过懂事的苦,情愿她任性一点。 / 知涵任性娇纵的脾气能养起来,她爸妈+她哥哥+她的晏澄哥哥都贡献了一份力量。 47.她有没有跟你说过 阮知涵的食欲旺盛,吃完三块披萨和两对鸡翅,还嫌不够饱,缠着人给她做牛肉吃。阮知洲不想惯她的臭脾气,晏澄则很好说话,只要不涉及正事,他对阮知涵就能百依百顺。他大费周章做起卤牛肉,等完成复杂的工序,已至深夜,他便煮了碗牛肉面给她当宵夜吃。 她大快朵颐,一口接一口吸溜面条,直到无法忽视饱腹感,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打个大大的饱嗝,手捏捏凸出的小肚子,并隔衣拍拍肚皮,惊奇道,“好像拍西瓜的声音。” 阮知洲怕了她的天真无邪,生怕她突发奇想叫谁去摸摸她的肚子,连忙催促她去洗澡,“你早点洗洗睡吧,周女士说了,你要早睡早起,不许熬夜。” “都十二点多了,”阮知涵无所畏惧,反正天高皇帝远,周媛总不能追来英国收拾她,“我在这里,是一只自由的小鸟。” 晏澄听见她上扬的尾音,情不自禁地扭头观察她的表情。她很爱笑,眉眼弯弯,与眉毛的弧度相互呼应,美得和谐别致。他说:“小鸟该早睡早起。” 阮知涵顿觉处境危险,脑筋一转,立刻起身凑到晏澄身边,紧挨着他坐下。她的双手自然地挽住他手臂,完全不避讳与他亲昵,“晏澄哥哥,我晚点睡嘛,好不好。” 她明摆着不是要征询他的意见,是要他心软。 三月不见,晏澄不习惯跟她有肢体接触,下意识要做出回避的动作,幸好他的大脑一下反应过来,压抑住快外溢的不自在。他的思绪乱飘,飘回同居的那段日子,定格于离开前的那个夜晚,聚焦在她熟睡的睡颜上。 那一晚,他压根睡不好,清晨撑着手臂注视她许久,空旷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回忆席卷而来,他开始熟悉她的味道和动作,微微侧身,正面对着她,“明天早上带你出去玩,你确定要晚睡?” 他的话如火星,点亮她眼睛里的烟火,她问:“去哪?” 晏澄神秘一笑,拒绝继续说下去。阮知涵见状,失望地耷拉肩膀,不指望能问出更多细节。可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她便忘不掉这事,抓心挠肝的。她的眼珠子灵活地乱转,积极寻找其他方案,他不给她这个机会,多强调了一次早睡的重要性。 阮知涵浑身瘫软,窝在沙发上摆烂三分钟,彻底抵抗不住晏澄的威压,夹紧尾巴,上楼洗澡。 大厅内明亮依旧,却不复刚刚的热闹,沉闷不堪。错落分布的大面积落地窗生动地刻画多家奢华五星级酒店和布满精品商店的街道,熠熠灯光化作星子,点缀室内人眼中的风景。 晏澄脸上的笑意消失,视线朝夜景转移,可他观赏的并非景致,而是错综复杂的内心世界。 他调节好情绪,倦意接替而来。他风尘仆仆赶过来,是该感到累了,淡淡道,“我暂时住你这边,你有事的话,可以先回学校。” 阮知洲边收拾妹妹乱扔的外套,边活动肩颈,目光不经意触及晏澄的眼睛,不自觉地将他的眸子跟幽深的海联系起来。 越长大,阮知洲越觉得晏澄变化莫测,他藏的心事太深,连作为发小的他都摸不透了。 还得是阮知涵,她能毫无顾忌地亲近晏澄,何尝不是无知者无畏。 阮知洲不太想让晏澄和阮知涵独处,沉吟片刻,“不知道知涵有没有跟你说过。” 晏澄的观察力特别敏锐,他若无其事地打量阮知洲,手指悄然收拢,对事情的类别有所猜测,缓了缓,问道:“什么?” “算了,让她自己告诉你吧。” 阮知洲虽然是学渣,但他不是没眼色的人。晏澄先前好歹会避嫌,现在当他这个哥哥的面,都没拂开阮知涵的手,应该不知情。 认真说起来,假如一定要有个妹夫,他倒情愿是晏澄,奈何有人捷足先登,作为哥哥,他也不能看妹妹为难。 晏澄见他面有异色,眸底波诡云谲,“是她的私事?” “对,她前天刚告诉我,可能没来得及告诉你。” 阮知涵生来是大喇叭,通常情况下,阮知洲和晏澄获得消息的时间相差无几。如果一方的消息延迟了,那么,个中深意,耐人寻味。 晏澄合上眼睛,抹去猜测带来的负面影响,再慢慢睁开,“知道了。” 从小到大,晏澄最不缺的东西是别人的赞许。他的专注、聪慧和敏锐赢得了许多成人的夸奖,甚至连讨厌小孩的阮老太太,都曾说他是合格的继承人。然而,晏澄偶尔会厌恶与生俱来的能力。 因为,他能快速透过种种痕迹揣测出事情的本质,可它通常是他不太想要的。 阮知洲透过风后,晏澄不可避免地把他的神情印在记忆里反复分析,得出一个他不能接受的答案。他最开始以为是他判断失误,或者,阮知洲的指向有误。毕竟,根据他对阮知涵的了解,她最放心上的异性是他,她展现出依恋和心动的对象是他。 可阮知洲寸步不离的“监视”和切割两人肢体接触机会的举动,正一步步坐实晏澄的猜测。 他按捺着忐忑不安的心绪,等待阮知涵主动开口提这件事。出乎意料的是,四五天过去了,她的嘴严实得堪比保险箱。 晏澄陷入难以名状的漩涡,他的焦虑不断攀升,内心深处的欲念随之积累。 他以为他能暂时遗忘拥抱亲吻她的感觉,岂料,这种感觉已深入骨髓,变成蛊虫,会在她出现的每分每秒里,噬咬他的血肉。 他跟她相处的时候,常模糊了界线,幸亏阮知洲寸步不离,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就像以往那般退回灰色地带,继续等待。 等着等着,大暑过后的某一天,阮知涵忽然趴到他耳边,小声道,“晏澄哥哥,明天下午,我要自己出门玩。” / 经过前面的种种+知涵见晏澄的表现,晏澄已经认定知涵对他有感觉咯,殊不知,知涵的心是莲蓬,他只是最大的莲子,还不是唯一的。 48.生日宴·上 阮知涵似乎怕他不同意,特地补充一句,阮知洲已经批准了她的行程。话已至此,晏澄没有立场提出反对意见,他欣然应允,心里却不大痛快,默默攥紧拳头,再不甘地松开。 她不会撒谎,也看不穿别人的谎言,见晏澄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连眼神都不给她,她笃定他正为工作或学业烦恼,识趣地退出他房间,留出一片清净的独处空间。 耳畔传来关门声,晏澄下意识扫视她离开的方向,黯然垂眼,他自诩情绪稳定,其实已无法忽略多日积蓄的烦闷。他的情绪就像暴雨前闷热的艳阳天,看似明媚,实则排斥了解热的微风,聚集一批又一批的热量,使淋漓的汗水无法挥发,黏在身上,越积越重。 她来伦敦快一周了,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那个稚气未退的可爱鬼,但晏澄看得出来,她明明有了少女心事。她会在晚上八九点钟,躲进卧室讲悄悄话。逛街的时候,她嘴上说着要给她父亲买礼物,拿的是适合年轻男孩的运动手表。 阮知涵的谎言都很拙劣,晏澄本不该信,但他相信他会信。 晏澄独处了一下午,胃口不佳,原先不想吃晚饭,偏偏拗不过隔三岔五来敲门的阮知涵,出去跟兄妹俩共进晚餐。 饭桌上,阮知涵如常插科打诨,聊起她上个月考雅思的经历。她的读写成绩一般般,听力口语的分数出乎意料地高。她的说法是,她的表达精简而独特,让考官眼前一亮。 阮知洲异常配合她,满口称是。晏澄安静听着,并无沟通的想法。然而,阮知涵无法容忍她在的场合里有亲近的人孤零零坐着,她认为她有责任继续活跃气氛,便变着方法拉拢晏澄加入谈话。 晏澄望着她,她头上的灯光晕开一个个光圈,仿佛鱼儿吐泡泡。他很羡慕她的精力,但他真的有点累。他罕见地漠视她的好意,直接站起来,“有个小组会议要开,你们继续吃。” 阮知涵的兴奋劲还不高,接受恶意的传感器暂时没失效,闻言立即噤声。她抬高脖子,他面无表情,英挺的五官背着光,蒙了阴影。她感觉不对,不知所措,飞快望向哥哥。 阮知洲缄默,没有出言挽留,等晏澄去了二楼,他看眼妹妹乱动的小手指,问她:“你告诉晏澄,你谈恋爱了吗?” 阮知涵心情好,嘴巴就不严实,来伦敦后,跟阮知洲提过恋爱的事,以及,她和晏澄相处的细节。阮知洲得知两人的亲密,深觉他是个大傻子,简直想扇自个两巴掌,他还想过要跟晏澄聊阮知涵的感情问题,幸好那段时间太忙,没开这个口。 阮知涵喝着冰镇西瓜汁,缓解紧张,讷讷道,“没有啊,怎么了?” 阮知洲花费几天时间接受冲击,现在心态好了些。他其实早有察觉晏澄对妹妹的感情变质了,但没往深处想。不止是他,连周媛都没想过这茬,阮知涵自个又乐意粘着晏澄,待到乐不思蜀,周末也不肯回家。 自然而然,事态发展失控了。 他头疼,反正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就不跟她拐弯抹角了,“你有没有感觉你晏澄哥哥喜欢你?” 阮知涵石化了,嘴张着半天合不上,而后,迟钝地答:“有吧,可能没有?” “到底有没有?” 阮知洲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欢装傻充愣躲避冲突的臭毛病,说她不会撒谎,她是真不会,可要说她不会装,他是真不信。无形之中,她估计都说服她自己了,只要不提起来,她能继续混。 面对哥哥的逼问,阮知涵低头思忖,不得不说出实话,“有。” 阮知洲叹息,“我跟你说过,你长大了,不要跟他走得那么近。” “我忍不住嘛,”阮知涵懊恼地抿唇,哥哥又不是不知道,她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爱贴贴爱撒娇,这也不能怪她,“况且,我不是不喜欢晏澄哥哥。” 阮知洲听完她的话,快窒息了,“你是哪种喜欢?” 她审视内心,无法欺骗自己,选择说出第一直觉给她的提示。 “我感觉,都有。” 阮知洲佩服她,她根本理不清感情,还能随心所欲地交个男朋友。他继续问了,“你什么都不清楚,也敢就这么谈恋爱?” 阮知涵蹙眉,理直气壮道,“气氛到那里了,我觉得可以谈,就谈了。” 她越说,声音越弱,怯怯地瞥哥哥。 阮知洲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她的烂摊子,烦恼着,说:“你明天就告诉他,别拖了。” 这夜,晏澄似有预感,辗转反侧,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才养出点睡意。睡梦中,他依然没找到半点心安,只觉灵魂寻寻觅觅,最后皆是枉然。入睡不过四个小时,生物钟将他唤醒。 他疲惫地起床洗漱,纠结于阮知涵是否真的悄然开展了恋情。 阮知洲许是看出晏澄精神不振,早晨特地不出门约会,陪好兄弟打游戏。晏澄平时看起来沉着冷静,打游戏的风格则截然相反,特别暴戾激进。阮知洲跟他玩了几局,最初还有空跟他聊几句,玩到后面,也变得沉默寡言。 临近傍晚,阮知洲不知从哪搜到个看着新奇的高端餐厅,邀请晏澄前去。两个直男待在一起,吃饭其实很随意,晏澄连餐厅图片都没看,丢下一句随便。 Veil位于伦敦一座着名皇家园林旁边,内有三层,整体灯光较昏暗,风格偏古典,水晶吊灯和天花板筒灯均可调光,力求打造烛光光辉,为客人营造柔和的交谈氛围。 晏澄来过一次,本能地往一层走,阮知洲阻止他,拉他去二层专供私人晚餐的房间。 他的心沉沉浮浮,偶有一点风浪,都能拍得它漂向更深的海底。他直觉不对,问道,“知涵没出去玩?” 阮知洲讶异于他的敏锐,可也不能泄漏妹妹准备的惊喜,摇头,说,“一楼人太多,不方便。” 晏澄听着这话挺怪的,踏着木质旋转楼梯,若有所思。 阮知洲经常嫌弃阮知涵不懂说谎,事实上,他跟阮知涵半斤八两。这间餐厅人气不低,要订到私人房间,肯定得提前好几天,说明是早有预谋。 他不动声色,就想看看兄妹俩搞什么花样。 阮知洲选定的房间装修复古,又颇具现代感,顶上的复古灯泡和装饰用的壁灯都做得很特别,米色系的桌椅更显温馨舒适。 晏澄欣然落座,心思没在吃上,一心等待阮知涵的出现,岂料主菜快上了,还不见她人影。他正怀疑自己想岔了,门口突然冒出一个粉色的熊头。 他目光一滞,不确定地多看一眼,那只笨拙的粉红熊歪歪扭扭地挤了进来,甚至扶了下头套。 / 评论里小小解释了一下知涵的性格构成,其实我是想说,世上存在知涵这种性格的成年人。我的一个大学好朋友,属于ESFP人格,跟我感觉的知涵性格相似度达到70%。我就参考我朋友的言行举止,再拿ESFP人格的特征补全设定,顺便结合年龄家境展开联想,最后得到一枚知涵。 不过,可能是我太着重于描写知涵稚气的一面,写法剧情设定有问题,或者是我离中学太远,想象得太超过,让大家觉得她太像小学生了,真的不好意思。 49.生日宴·下 晏澄神色如常,但瞧着笨重的草莓熊人偶跌跌撞撞地靠近,不知不觉间,唇角显出一丝微笑。她真的很幼稚,可她有认真地对待身边每个人,接收到一点善意,便会回以十倍百倍的爱。 玩偶服过于庞大,挤进门框很艰难,厚厚的皮毛里边透出的呼吸声渐渐清晰。晏澄的背微弓,眼神略略涣散,随后又聚焦,定在忙碌的人偶身上,呼吸越来越缓,生怕惊扰了对方。 粉红熊的扮演者不辞辛劳,指挥举止有度的侍应生推来蛋糕。蛋糕装在透明礼盒中,礼盒顶上装的小射灯映亮蛋糕的形状,那一撮一撮仿真的毛绒感组成一只阳光开朗的小熊,和她扮演的对象一模一样。 小推车停驻,草莓熊拉开了一副字幅,上边用俏皮的字体写着,”祝晏澄哥哥生日快乐。“ 晏澄恍惚,笑意积聚到眼底,慢慢地牵动了唇角。 室内剩下三人,累得不行的扮演者摘下头套,露出亮晶晶的眼眸和被汗浸透的发丝,摊开一对熊爪,笑眯眯地大喝一声,说道:“这是生日惊喜!” 她突如其来的一声令他的眼眶泛起酸意,他不习惯展露出脆弱的一面,本能地压低视线。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乱成了一锅粥,思绪如浮萍。 他其实不喜欢过生日,因为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没有太多能交心的朋友,对一个孤零零的人来说,一切庆祝仪式都缺乏意义。阮知涵不一样,她拥有散播爱的能力。 他第一次有靠近她的想法,就是因为在她的生日派对上多看了她一眼。很难想像,他躲在角落的阴影里,望着人群簇拥的小女孩喜笑颜开的模样,竟然没有半点嫉妒,只是单纯地被她吸引。他就像无法逃离太阳引力的地球,开始沿着既定轨道绕太阳运动。 懵懂无知的岁月里,晏澄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她是个对善意格外敏感的人,所以,她愿意回报给他更多的爱。晏澄一直很珍惜她给予的温暖,他曾想过,哪怕不是唯一也可以。 但他的本性已经不容许他这样做了,不是唯一,被她忽略的话,他会崩溃。 她对他越好,他越无法抽离,想法越阴暗。 因此,晏澄见她捧起蛋糕朝自己走来,乌黑的长发发丝都凝聚了光芒,内心就充满强烈的负罪感,甚至想逃离。当然,他没有付诸行动,他舍不得,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如她一般诚恳真挚地对待他,就算有,也不是他想要的。 阮知涵发现他走神了,脸上的笑容扩大,露出洁白的牙齿,放下蛋糕,为它插上蜡烛,并解释道,“十九根蜡烛太多了,用三根代替好了,代表” 她卡壳了一下,很快地,灵光一闪,自信地说:“代表我希望晏澄哥哥可以像三岁的小朋友一样,没有烦恼,天天开心。” 晏澄抬眸,她的笑容近在眼前,摇曳的火焰后,暖黄烛光照亮她的眼睛。他犹豫半晌,伸出手去接她的蛋糕,眉宇间透着柔和的笑意,“谢谢,为什么是草莓熊?” 她有时候心挺细,至少送礼物都会精准地预判别人的兴趣所在。她之前送他手表,就是顾及了他的喜好。她会选草莓熊蛋糕,肯定有她的道理。 阮知涵双脚并用脱掉身上的人偶服,大大松口气,坐在他身边,认真地说:“因为我觉得草莓熊跟你很像。” 阮知洲闻言,仿佛听见天方夜谭,挑了挑迹凰祷啊� 晏澄不解道,“什么?” 她继续解释:“我有第一只草莓熊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它是反派,我只是觉得它可爱。后来看了电影,发现它很坏,就把它丢到一边。但有一天,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是我被人抛弃,千里迢迢找回来却发现自己被别人取代了,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回应,我肯定会特别难过。所以,我又把它捡回来,我想,孤单的草莓熊拥有了爱,就不会那么阴郁,能积极向上地生活。” 她说着,舔舔干涩的唇,有点不好意思,“人应该是一样的吧,有爱的话,就能快乐起来。我觉得晏澄哥哥好像经常不高兴,有很多心事的样子,所以我把我最喜欢的,有我的爱的草莓熊送给你,希望你能真的快乐。” 阮知涵习惯了嘻嘻哈哈的日常模式。她是人群中的开心果,脸上时常带笑,说话有时特不着调,给人的固有印象是万事都不上心,突然静下心来说这么一番话,不禁害羞起来。她腼腆地一笑,指着蛋糕,“看,这是一只快乐的草莓熊。” 晏澄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那熊咧开嘴笑。他以为她真的不谙世事,结果,心大不代表没有心。原来,她一直知道他的孤单。 他盯着她,察觉到他的目光,她羞涩地低头,长发一缕缕垂落,在她锁骨边游荡。实际上,她的长相跟性格完全不符合,她的五官随她父亲,眼睛大,鼻梁挺,分布得很散,属明艳型,和清纯相去甚远。她闭上嘴巴微笑时,像个正经优雅的淑女,说话大笑时,又像调皮的小孩子。 早在两年前,晏澄就看到了她日渐成熟的少女模样,但他克制着,不敢靠近。 他端详她,不言不语。 阮知涵没听见任何说话的声音,顿觉尴尬,她不想让气氛冷却,问他:“晏澄哥哥,你不喜欢吗?没关系,我还准备了别的礼物,回家给你。” 晏澄轻笑,礼物的形式不重要,他都看到了她的心意,何谈不喜欢。他说:“我很喜欢。” 阮知涵好似不相信,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点痕迹。他的眼皮半垂,盖住了眸底深邃的海,唇却是上扬的,她立刻相信了。她捧起蛋糕,“切蛋糕。” 晏澄深吸口气,迎着她期盼的目光,默默下了决心。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而她已是十六岁少女,直接告诉她的话,似乎不过分吧。 毕竟,她是最能温暖他灵魂的人。 “我想跟你说件事。” 晏澄一开口,被晾在一旁的阮知洲神经绷紧,有所预感,连忙打断他,“知涵,你忘了个步骤。” 阮知涵的注意力转移到哥哥身上,细思数秒,恍然大悟,“没人唱生日歌。” 她参加生日派对的话,但凡没人想搞气氛,她必定会看不下去,站出来做那个第一人。 阮知洲捏准了她的脾性,诱导她开嗓。她唱歌说不上好听,晏澄却似乎很能欣赏她,眼神里流露出些许脆弱与沉醉。她唱完歌,阮知洲赶紧走流程,提醒晏澄切蛋糕。 晏澄的视线未曾离开过阮知涵,接过她握着的不锈钢刀切开圆滚滚的草莓熊,切出的第一份仍是给她的。 阮知洲趁晏澄专心切蛋糕,连连给阮知涵使了好几个眼色。经哥哥一提,阮知涵早前回味了过往,明白她对晏澄是有喜欢的,现在全盘托出不免残酷,面露难色。 阮知洲看她犹豫不决,有点着急,他已经看出晏澄想表白,不趁今晚说的话,等晏澄说出口了,他可找不到台阶给两人下。阮知洲不想兄弟和妹妹之后闹得太僵,寻思着做个和事佬,索性推她一把,“知涵,你不是有事情跟你晏澄哥哥说吗?” 晏澄闻言,不明所以,酝酿着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他的喉结微动,笑容渐渐淡去,以眼神询问阮知涵。 气氛变得诡异,阮知涵窘迫一笑,“认真说起来,没什么。就是有另一个好消息,呃,坏消息,呃,不好不坏的消息,我谈恋爱了。” 她这话说得支离破碎,晏澄费劲地拼凑那几个词语,得出一个符合他猜想的结果。奇怪的是,晏澄并不觉得难过,他陷入了一片巨大的茫然中,同一时间,悬在心口的大石重重掉落,砸在他心上,砸得鲜血淋漓。 他点头,反应平平。 阮知涵捕捉到他短时间内的情绪变化情况,隐约意识到,她的话可能冒犯了他。她放空片刻,想着补救一下,“其实我觉得,很认真地说,我应该喜欢你的。有妹妹对哥哥的喜欢,有朋友的喜欢,可能还有就是,爱情吧。我想过要研究一下,然后,我研究不出来,就忘了。” 她觑晏澄一眼,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一潭深渊,照出她的慌张。 她挺害怕他严肃的样子,朝哥哥的所在处瞟去,阮知洲示意她继续,她唯有硬着头皮说下去,“那个,那时候跟晏澄哥哥在一起,确实很心动,但后来也有点忘了。不过,我们的友情和亲情,我是绝对没有忘的。所以,我觉得,我们还是这样吧。然后,黎清凡他不是追我嘛,我感觉挺喜欢他,所以跟他谈恋爱了。” 晏澄安静聆听,不久前调暗的灯光使他的脸色看起来略显阴沉,他不紧不慢地放下她送来的蛋糕,问她:“你的意思是,我被取代了?” 阮知涵跟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低眉顺眼。放在以前,她有的是办法拿捏晏澄,大不了演点苦肉计,掉两滴眼泪,跟他撒撒娇。现在,她不敢了。她也不是真傻,她懒得去想很多事情,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早有答案。 他见她欲言又止,自嘲地笑了笑,“你可以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阮知涵犹豫着开口,“我觉得吧,晏澄哥哥,对我来说,可能更像亲哥哥。” 她的尾音刚说完,刀叉碰撞瓷盘的清脆响声在静谧的包间内绽开,她瑟缩肩膀,咬着嘴唇。 阮知洲默默观察着两人,眼看晏澄的神色发黯,周遭气压越来越低,他拍拍晏澄的肩,“阿澄,你不是不知道,知涵做事不经脑子,刁蛮任性,别太放心上。” 晏澄不理会他,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身上,不甘和失落来回冲击着他的大脑。这不是一句简单的“别放心上”能消除的。 他想不明白。她给他挑昂贵的礼物,喜欢无时无刻粘着他,她看他的目光永远真挚诚恳,他碰触她的时候,她会生气,但很快又跑回来要跟他贴在一起。 如果这不是喜欢的证据,那什么才是呢? 哦,她不是不承认她喜欢他,她承认了她的喜欢,只是她忘了。 晏澄不曾忘过跟她相处的细节,所以,他更觉得讽刺,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她居然都忘了。 / 以下是作者碎碎念(可跳过): 我的设想里,草莓熊不仅是体现女主性格的工具,也是一种暗示。一方面暗示晏澄的转变源于认为自己被抛弃和替代。另一方面暗示知涵外表和内心的反差,知涵的本性确实天真可爱,但她也享乐且自私(之前的剧情都是略写,下面的剧情会多写一点)。 当然,其实也是本草莓熊爱好者的一点小心机。它真的很坏,也真的很好吸@_@ 50.决绝 他回忆两人的过去,愈发觉得他的忍耐都是笑话,而她精心准备的一切是用来哄骗他的伎俩。两人相处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楚楚可怜能演出来,她的撒娇扮痴可能是逃避责骂惩罚的方式。他纵容她,百般呵护,以为她小孩心性不懂事,默默等待她。 到头来,她其实什么都懂。她把谈恋爱的事藏着掖着,说明她早知他的情意,却安然享受他的付出,时不时给他一点希望,再毫不留情地掐灭。 晏澄彻底回过神,愤怒充斥着胸腔,仅剩的理智使他保持着表面的冷静。 阮知涵忐忑地偷偷看他,他所在的位置灯光过暗,以至于他的面目变得朦胧。她一点点挪过去,手指小心翼翼地揪他的袖子。她正庆幸他不抵触时,突如其来的力量令她松开手。她怔愣一会儿,如梦初醒,是他甩开了她的手。 “你知道我喜欢你?” 他的语气冷冰冰的,阮知涵怯怯地抬高视线,撞进他如寒潭的双眸里。他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她,她不禁打个冷颤。 她呆呆点头,嗫嚅着,“知道。” 晏澄的猜想得到证实,一颗心淬得冰凉冰凉的,仿佛有无数碎冰碴往上扎。他那么喜欢她,处处为她着想,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很想将这疑问宣之于口,忍耐许久,终究问不出口,他得到的答案,注定会让他伤怀,与其如此,不如不问。 他抽出一张纸,擦掉手上沾到的奶油蛋糕,随手丢弃,“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晏澄竭力控制即将崩溃的情绪,恨不得立刻离开。 阮知涵已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她还捋不清楚事情的全部,但她感受得到,晏澄对她失望了,或许,他还很愤怒。如果放他离开,她很有可能彻底失去他。她只要一想到晏澄会不再跟她来往,就慌张起来,急忙追上去。 晏澄的余光扫过身旁的那道身影,低声喝止,“别过来。” 她的眉毛纠结到一块,尝试用言语打动他,不等她出声,他冷冽的目光好似刀锋,轻轻掠过她的皮肤,都足以割开一道道口子。 阮知涵不敢追过去了,她原地伫立,双眼噙泪,目送他的影子消失在门口。 她的双颊和鼻腔皆因憋泪而撑到发酸,可她不敢哭出来,她绝望地想,他一定恨透她了。 阮知洲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但出于私心,他首先维护的还是妹妹。他过去拉回阮知涵,看她的眼睛浸泡在泪水中,眼眶红通通,责怪的话是半句说不出了。他无奈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么说,不等于是告诉他,你不喜欢他还利用他吗?” 阮知涵故作坚强,用手肘抹掉眼泪,用气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疏忽了,”阮知洲忘了她一紧张就乱说话的毛病,按以往的经验来说,晏澄绝对听得出她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可这个话题触犯了晏澄的底线,他不可能按阮知涵那奇怪的逻辑思考,“你详细地说说,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阮知涵双肩耷拉着,头也不抬。她明明很想哭,又哭不出来,咬着牙齿跟自己较劲。 阮知洲怕她犟脾气一上来,使劲折腾她自己,忙捧住她的脸,逼她露出那张悲伤的脸庞。她双唇紧闭,倔强地保持沉默。许久,她才松口。 她的表达稍微清楚了些,“我没有不喜欢他。我的意思是,他不在,有另一个人在,我觉得我更喜欢另一个人了,就会把他当成跟以前一样的晏澄的哥哥。” 她说着,烦躁地揪了揪头发,泄气道,“我解释不清楚那种感觉。” 阮知涵说不明白,阮知洲却大概听明白了,她不仅做别的事叁心二意,谈感情一样叁心二意。她对两个人都有好感,一个走了,另一个多亲近点,她的好感便增加了。 不过,阮知洲还不明白一个点,“晏澄回国那段时间,你们天天在一起,你怎么不想跟他在一起,他走了叁个月,你就跟另一个在一起了?你更喜欢你现在那个男朋友?” 阮知涵沉思片刻,默默摇头,“跟清凡在一起,我不会觉得好纠结,好沉重。跟晏澄哥哥在一起的话,我会觉得很奇怪。我说不上来,我整个人都是乱的,我觉得他跟你是一样的,又觉得他很吸引我,我就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但我不敢想像跟他谈恋爱。” 阮知洲叹了口气,相处的时间太久,她根本分不清她对晏澄的感情,即便有人给她拨弄这份参杂不少成分的情感,她依旧迷茫。他捏捏眉心,给她出主意,“阿澄现在在气头上,你先好好想想你到底喜欢谁,过两天,再去跟他道个歉说清楚。不过,你如果决定跟你现在的男朋友在一起,那你也要知道,你跟阿澄肯定回不到以前了。” 亲哥哥的一番话,说得她悲从中来。她的思维缓慢地转动,渐渐明白过来,她的任性自我造就了今天的结果。她跟黎清凡在一起时没考虑过晏澄的想法,跟晏澄亲近的时候,更没考虑过以后的事态发展。她会这样,是认准了,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晏澄一定会包容她。 但是,如果他不愿意呢? 她沉默不语,阮知洲也难受,寻思着活跃气氛,“好了,没事的,你可是在英区,你这点事都不配被做成PDF。” 她哑着声音,问:“那什么事会被做成PDF?” “渣男渣女的事迹。” 她重新垂下脑袋,越想越难过,“原来,我是渣女。” 阮知洲一拍额头,还是不多嘴了,带她回家。 在晏澄离开的那一瞬间,阮知涵就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发过不少消息,均石沉大海,打电话也打得频繁,可听见的除了忙音,便是对方已关机的机械回复。她仍抱着一丝希望,乐观地想,他气消了会联系她。 阮知洲观察她的状态,除了不爱笑,整体状态似乎没有大问题,白天便放心地出门做自己的事。直到有天中午,阮知涵打电话告诉他,晏澄把她的微信拉黑了。 阮知洲也没想到晏澄会做得这么绝,十分头疼,还安慰她,回去再商量。 没想到的是,他回家后,只见屋内空荡荡的,妹妹不见了。 / 晏澄:你伤害了我 知涵:我会补偿你的(真诚脸) 晏澄:……怎么补偿? 知涵:QAQ 51.罪状 晏澄接到阮知洲的电话时,还处于晕眩的状态。 他最近敏感多思,反复地拿往事自我折磨,一边对她近乎残忍的天真恨得牙痒痒,一边对她发的消息心软,昨晚终究没忍住,多喝了两杯后劲大的烈酒,喝完倒头就睡。中午醒来后,他的大脑运转基本处于过载的状态,可一听阮知洲说阮知涵离家出走,他的第一反应是披上外衣往外走。 伦敦有些区域治安不好,阮知涵的好奇心重且人生地不熟,万一碰到些奇怪的人,她可能糊里糊涂地就被骗了,后果不堪设想。 晏澄担心她的安全,连伞都没带,匆忙出门,踏进伦敦温柔的细雨。 他沿小路走了一段,忽见前方有一个披着白色雨衣、身高中等的人,他远远目测,这人背后有包,动作略显奇怪,好像在东张西望。 晏澄心里顿时有底,下意识松口气。他观察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发现了他,不一会儿,跑到他面前。遮雨的连衣帽盖住来人的眉目,但雨水打湿的黑发露出了衣领,他确认了她的身份。 他不想表露出丝毫关心,如和常人寒暄那般,问:“你来做什么?” 阮知涵听他毫无关怀她的意思,顿感心酸,又不敢和过去一样闹脾气,手拽紧了衣服,“来找你。” 晏澄细思片刻,什么都没说,沉默着往回走。 她无法从他冷峻的面容上解读出任何信息,乖巧地跟他走。她认真地低头看路,仍为来时路上的事情感到心有余悸。 阮知涵的出行是一时冲动,她受不了他的漠视,找到晏澄之前发给她的伦敦住址,随便搜出条看着靠谱的交通方式便出门。她的计划是打车,然而阮知洲住的地方莫名其妙打不到车,她只好走了一公里搭乘地铁。 她一路上都很谨慎,有把网上所说的安全攻略记在心上,贴着地铁的墙壁,并抱紧包里的财物。搭乘地铁的过程倒是没出问题,她出地铁站后,却倒霉地碰上奇怪的人。 她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刚开始是问她来自哪里,是不是中国人,她不理对方,对方嘟嘟囔囔说了些不太文明的话。 阮知涵在杭市这种城市长大,鲜见这种场面,躲躲闪闪,走了好长一段路甩掉对方,来到这里。 她出神地回忆着,不知不觉到达他的住处门前,他一声不吭,径直走进去,她不知该不该进去,踯躅不前。等了几分钟,晏澄并未折返叫她,她憋着满腹委屈,蹲下抱头擦眼泪。 阮知涵觉得她的眼睛一定又肿了,这几天哥哥不在的时候,她就偷偷哭,边哭边总结出她的不对之处,顺便也列出了晏澄的问题。她是打算来跟他当面说清楚的,没想到她那么不受待见。 雨衣的帽子掉下,她伸手去背后,动作笨拙地重新戴上。 晏澄进了房子,发现阮知涵没跟上来,他先做了点心理准备,再通知阮知洲来接人,最后换上自认正常的状态去面对她。 他出了门,就见她缩成一团,待在墙角,独自望着屋檐外的雨幕发呆。 他本能地伸手,又无力地垂落,说:“我让你哥来接你。” 阮知涵闻言,有了应激反应,腾的一下站起来,高声道,“我不回去。” 晏澄对这个回答不意外,“那你要做什么?” 她暂且不回答,脱下雨衣和背包,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张迭得整整齐齐的纸,翻开后,清清嗓子,宣布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其实,我这几天想了想,我也对我自己很失望,但是,我同样对你很失望。” 晏澄倒没想到她会来这出,他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自己将洗耳恭听。 阮知涵开始细数她的几条罪状,“我反省了一下。第一,我不应该在有感觉到你喜欢我的情况下随便跟你贴贴;第二,我不应该在没搞好我们的关系之前,就跟清凡在一起;第三,我不应该不打草稿乱说话,惹你伤心。” 晏澄的注意力全在她称呼他为“你”,称呼那个姓黎的为“清凡”上了,这为他本就不佳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全心全意地阅读自己列的提纲,继续数出晏澄的问题,“但是,我觉得,不是我一个人有问题。首先,你不应该不听我解释把我拉黑了。然后,如果你喜欢我的话,你应该告诉我,你知道我有点笨,有点糊涂,这次如果不是哥哥问我,我都没有完全肯定你喜欢我。” 晏澄听完她的发言,问她:“说完了?” 阮知涵感觉他神色淡淡,好像她说的话都是废话一样,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忍下的眼泪又缓缓流出来,“我的问题,我可以道歉,你也可以直接说,我会改的。可是,你不要不理我,我……我会……很难过的。” 晏澄一转眼就见她哭成了泪人,他清楚她是泪失禁体质,忙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带进屋里。 她抱住了救命稻草往上爬,断断续续倾诉她来时的不易,拽着他淋湿的衣襟擦眼泪鼻涕。 / 其实晏澄的性格太内敛也是两人关系变成这样的一个主要原因。而且,知涵有在改变的,她这种性格的人本来就是后知后觉,说错话得罪人都没感觉,而且她才十六岁,希望能对她包容一点。 这本书想写的就是两人互补,共同成长嘛。让缺心眼的养起心眼,让心眼太多的别活得那么紧绷。 52.引诱 晏澄有洁癖,按理来说,他该果断拎开她,但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她发泄情绪。他听她诉说来路的艰辛,自认尘封的心湖明明泛起涟漪,却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她的言辞是否有经过夸大修饰。他害怕的那种感觉,随着她的出现归来,如压在他头顶的一朵乌云,将他的一切都照得灰暗。 阮知涵没有得寸进尺,擦干眼泪,悄然松开手,离开他的怀抱。她力图表现得成熟,晏澄反而不领情。他的本性被完全激发出来,变得敏感别扭而偏激。他控制不住心口泛滥的酸楚,想着她做的种种,很难不觉得,她的动作是为她远在国内的男友避嫌。 他忍了再忍,咬肌发酸,几乎是从齿缝里发出声音,“你在躲什么?” 阮知涵不明白他的话,仰着脖子看他,“啊?” 晏澄看见她清澈的双眸,瞬间清醒过来,懊恼自己的失态,撇过头去,“伦敦和杭市不一样,你还没成年,这样不说一声,随便跑出来,会有危险。” 他教育她的语气和过去没有区别,她有所触动,乖巧地点头,“我知道,下次不会了。” 她答得太快,连半点犟嘴的意思都没有,晏澄反而被堵得哑口无言,不知该继续说点什么。他退后两步,假装镇定,走到自动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阮知涵像条跟屁虫,他走到哪,她跟到哪。 她默认他倒的水是给她的,当水没过杯子最上面的那条刻度线,自然地伸出手要接过,不曾想,接了个空。 她的手悬在半空,张张手指,自觉地缩回。 “我已经通知你哥,”晏澄对她说不了重话,也不想面对她,“待会他来了,你跟他回去。” 阮知涵难以置信,她以为他让她进来,是动了恻隐之心,并且,他有把她的话听进去。结果,他表现得若无其事,把她的话当成空气。她不服地凑上前,“没有说清楚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她的态度很坚决,未完全褪红的双眼凝视他,专注得像在钻研某种高深学问。 晏澄不想跟她周旋,见她坚持,破罐子破摔,“你说得对,我也有问题,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阮知涵不太满意他的回答,他很明显是跟她赌气。她平常很会跟人交际,但欠缺谈判能力,他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以往两人相处,大多数时候都是晏澄吃瘪,现在角色刚对调,她已经耐不住性子了。 “我不要这个,”她有些着急,“我都跟你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拽他的胳膊,他瞥她,“的确不是我想的那样,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一刻,阮知涵的脑子忽然灵光了,她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丧气地垂下脑袋,跟他摊牌,“你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晏澄闻言,沉淀的愤怒重新浮上心头。 事实上,他觉得他没有生气的权力,她说得对,他没有把这份感情说出口过,她没有真正接受过他的爱,她有选择任何人的权利。可他莫名地愤怒,或许是因她残忍的天真,或许是因自己的犹豫懦弱,或许是因此刻的无能为力。 她根本不明白,他没有不原谅她,是她的决定不肯考虑他,所以,他失去选择的余地了。 他稳住心神,问她:“你想要什么?” 阮知涵纳闷,她什么都不想要,“我不想要什么,我就是觉得我们可以解开误会。” 晏澄肯定了她的想法,“对,然后呢?” “然后......” 阮知涵认为她一定能回答这个问题,然而,她根本说不出口。她能说的答案不多,哪种都缺点意思。 晏澄猜她也答不出来,他理性地道出她的真实想法,“两个选择,跟他分手,跟他在一起。你既然选择后者,那就是说,你放弃了我。” 他的话戳到她的痛点,她反驳,“我没有放弃你。” 不知为何,晏澄联想到生日宴上她的发言,她口口声声说要给他爱,最后,她舍不得抛弃熊,反而舍得毫不留情抛弃他。他冷笑,喝尽杯中水,重重放下杯子。他平静的面具终于彻底破裂,他阴鸷的一面显现,“哦,那你的意思是,你要跟他分手?” 两人的距离在缩小,阮知涵见他靠近,几乎能从他眼里看到翻涌的情绪,也是一惊。她第一次觉得他危险。她的唇张了张,说不出话。 他说:“你自己说过,如果我有女朋友,你就不能跟我玩了。反过来,不是一样的道理?” 阮知涵多次说过这番话。彼时,她不曾意识到话里的暧昧意味,此刻一听,她才知道这话蕴藏了特殊含义,而那时的她,说这话的本意也可能不像她自己认为的那样单纯。 她本能地摇头。 晏澄绷紧下颌,气血上涌,胸膛起伏的幅度增大。他忍无可忍,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正视自己,“还是说,你要我继续心无旁骛地照顾你,再看着你跟另一个男人谈恋爱?” 阮知涵感知到他外放的情绪,眼前他的面容都平添了几分戾气,她说:“我想想。” “你想想?”晏澄破罐子破摔,她要答案,他可以给她,“什么时候?” 阮知涵没想到他会步步紧逼,她茫然地动了动嘴唇,身体无意识地后仰。晏澄捞住她,强壮的手臂抵着她后背,把她拉到靠近离胸口的位置。 他强硬道,“不许躲。” 阮知涵答不了,躲不起,方才重燃的气焰一下灭了。她说:“清凡他挺好的,我不能伤害他,就算要分手,我也得好好想想。” 她的每句话都在挑逗晏澄脆弱的神经,他箍紧她的腰,“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不能伤害他,你就能伤害我?” 阮知涵来不及解释,他的下一句话跟了上来,“看来,你暂时不准备跟他分手。” 她跟不上他的节奏,一时词穷,仰头望天,半晌说不出话。 晏澄冷哼,“现在说得够清楚了,有用吗?” 阮知涵继续木讷地点头,她总结了晏澄的话,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跟他在一起,一个是跟黎清凡在一起,且她不能同时拥有两个人。 他默然,拿她没办法了。 她适时开口,“有用,我明白了。但是,我没想好怎么做,我还要想想。” 晏澄很希望能立刻从她口中得到确切的回答,确立他的地位。她的拖延政策无疑挫败了他最后一点自信,他放开她,走到一旁平复心情。 阮知涵觉着奇怪,又不忍看他伤心,便说:“晏澄哥哥,你对我来说比清凡重要,如果是你希望的,我会跟他分手。” 晏澄不要她的这种回答,他深吸口气,“不需要,你别勉强,也不用可怜我。” 她才十六岁,不能当机立断很正常。可是,若他以两人深厚的友情亲情逼迫她分手,就是他有问题了。 他自认没有那么下流不堪。 “你在楼下等你哥来接。等你回国,一切就会回到原来的样子,”晏澄替她做出决定,“你应该跟你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而且,你们很适合。” 他说完,抬腿往楼上走。 阮知涵因他淡然得近乎绝情的话语震惊,她无法立刻意识到她那些话的问题,紧张地跟上去,“为什么我这样做也不行,那样做也不行。” 她望着他的背影,看不穿他的所思所想,听得他说:“所以你应该知道,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会活得很累,我是为你好。” “不是,”阮知涵真的生气了,“你凭什么决定什么是对我好,我有喜欢你啊,我没有可怜你。我只是想表达,你对我很重要,我可以为你放弃其他人。” 晏澄缓缓停下脚步,为他那一点卑劣的心思感到羞耻,可更多的,他松了口气,他想,他能赢。 / 晏澄钓鱼中,现在的晏澄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温柔体贴的晏澄哥哥了,他是船新版本的心机绿茶boy。 晏澄:我当然不会用友情亲情去逼她,我用爱情 53.别抛下我 阮知涵情急之下倒腾出心底里藏的那点真实想法,可她稍微冷静一点,又暗自后悔起来,她好像不该说得那么笃定。她贸然答应了晏澄,黎清凡那边根本没法处理。她有好几次欲言又止,晏澄一个眼神扫过来,她不得不噤声。 两人同处一室,彼此之间仿佛隔了条楚河汉界,各不相干。阮知涵是一个很难安静下来的人,左顾右盼,脑袋扭过来扭过去,绞尽脑汁想话题。晏澄交迭双腿,安静处理着笔记本电脑上的事项,毫无开口的意思。在漫长的沉默中,她的视野里填满他的侧影。然后,等来了阮知洲。 阮知洲早前找不到阮知涵,差点没急疯,听晏澄说阮知涵偷跑到他家,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他没见到妹妹前,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进来见到妹妹安然无恙地坐在客厅里,才把心吞回肚子里。 他跟晏澄单独聊上几句,预备带走阮知涵,她誓死不从,非得赖在晏澄家。阮知洲无可奈何,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出去,她双腿蹬来蹬去,阮知洲控制不住她。晏澄见状,跟拎小鸡一样把她拎出去,推进车里,强行系上安全带。 阮知涵和阮知洲双双傻眼,他的臂力未免太强了。阮知涵坐在副驾驶上动弹不得,满脸不服地瞪着晏澄,憋上许久,怒道,“我回去要吃三碗米饭。” 晏澄果断关上车门,掩饰轻轻扯动的唇角。他转而对身后的阮知洲说:“看住她,她还会跑出来的。” 阮知洲一愣,按照妹妹的性格,的确不会善罢甘休,可晏澄这么一说,倒显得他这个亲哥哥都跟阮知涵有了几分距离感。他说:“晚点聊。” 晏澄不知可否。送走兄妹二人,他独自走进家门。她的出现纯属意外,但少了这么一个意外,空荡荡的客厅显得格外冷清,嗅不到一丝烟火气。 晏澄路过沙发,留意到她靠过的抱枕歪歪斜斜地躺着,弯下腰,手指触及那略显粗糙的布料,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身体留下的温度。他的睫毛闪动,沉思数秒,将它扶正。 没有阮知涵,他的生活变得单调枯燥。为了抵御心中的寂寞感,他早已学会跟自己小酌几杯。而情绪不佳的时候,饮酒会引起燥热,他也不得不在微醺状态下站到露台上吹冷风。一来二去,他毫不意外地生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晏澄清晨醒来原想打电话叫来家庭医生,但他浑身酸痛,提不起力气,便昏昏沉沉地又睡过去。中午时分,他的耳畔响起提示音,迷蒙之中,他误认为是家庭医生。不过,他静静反应了一下,便想起他没来得及通知医生的事。 他已经隐隐有预感,接通后,那道清脆活力的女声更证实了他的猜测。他拖着沉重的病体下楼,嗓子干痒难忍,时不时咳嗽两声,走多两步,还得靠扶手缓一会儿。 清晨,阮知涵鬼鬼祟祟地摸出房间,确认阮知洲没醒,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一回生,二回熟,她初步摸清了伦敦的生存法则,二次“出走”比第一次顺利,很快摸到晏澄的伦敦住所来。她到达后,按门铃没人接,就绕着房子转一圈,图中遇到一位住附近的白人美女,礼貌打过招呼,她立刻故技重施,互换社交账号,发现对方是名人,顺便多聊了几句。 她的日常社交任务完成,才重回晏澄家门前,隔一会儿按门铃,隔一会儿打电话,耐心地蹲守着。她知道晏澄对她很心软,不会放她一个人在外面乱溜达,所以久久等不到他来开门,她也感到疑惑,生怕他因为不想见她,连夜赶回剑桥。 阮知涵百无聊赖地蹲了近十分钟,终于等来为她敞开的大门。她昨晚回去再次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决定制定周全的计划,安抚好晏澄的情绪,并跟黎清凡和平分手。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要完成前者。 她猜,晏澄肯定还生她的气,既然如此,她必须主动出击。 她做好心理准备,只待门完全打开。但是,当她真正看见晏澄时,那点子雀跃的心思荡然无存,他的面色不好,唇色发白,一看就是强撑着精神下楼的。 阮知涵向来会关心人,急忙问:“你生病了?” 晏澄头痛欲裂,今天不想跟她掰扯感情的事,点点头,开口道,“你来做什么?” 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没有吓到阮知涵,倒是他沙哑粗粝的嗓音吓到了她。她定睛细看,他眼下有淡淡的青色,面色却是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踮起脚尖,用手心试他额头的温度。 晏澄想阻止她,心有余而力不足。他站着,腰却微微弯下,方便她来回比较。 他浑身无力,神智飘去了九霄云外,整个人都迷糊着,感受到她手掌的柔软,不由心驰神往,清醒时刻无法启齿和表现的欲望尽数冲破桎梏,涌上他发热的大脑和心脏。 阮知涵比对过后,肯定他发烧了,拽着他的手,叫他进屋。他的反应迟钝,纹丝不动。她纳闷地看向他的脸,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一道黑影已经压了下来。 他的外表仍保留着少年的清俊,可身体已是成年男性。他的大部分身体都靠着她,她没能站住,踉跄了一步。 阮知涵想要他坚持一下,他那双有力的手臂则先一步搂住她的腰,脸得寸进尺地埋在她脖颈处。 他的呼吸是灼热的,在她颈间流窜。 她试探道,“晏澄哥哥?” 晏澄低声应一句,随后,鼻尖亲昵地蹭她的发尾,如小狗在讨好主人,发出类似于呢喃的声音,“知涵,不要抛下我。” / 晏澄:突然悟了,要用她的方式打败她。 54.陪他睡 阮知涵的人生中,极少有紧张到无言的一刻,而此刻正是那一刻。她的舌尖舔舔下唇,双手停摆,无措地悬在他腰间,眼神更不知该往哪放。她的大脑里上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烟花秀,最绚丽的火花绽放于他的脸贴上她锁骨的瞬间。 她颤抖着手,扶着他的腰。平心而论,他的身材练得很好,窄腰长腿,肌肉结实而不显壮,因此,视觉效果恰到好处,没有太强压迫感。但是,真正被他倚靠着的阮知涵,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重量和他身体蕴含的力量,也渐渐明白为何他能单手拎走她。 偏偏就是这样的他,脆弱地求她别抛下他。 阮知涵惶恐了,她的瞳孔稍稍放下,涌动的心潮撞击她发热的胸口,激发出她最柔软的一面。她尝试变得冷静,他照顾过她许多次,或许,现在到了她该给出回馈的时候。 她是个热血仗义的女孩,决定肩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小声地说:“我不会抛下你的。” 晏澄的手掌按住她的后腰,手指的薄茧摩挲她的衣服,睫毛半掩下的眼眸里浮起一层雾,雾中的亮光格外清晰。他压低声音,用从她那习得的技巧,回她道:“你撒谎。” “我没有。”她似被戳到痛楚,为证明她问心无愧,连忙挺直腰杆,“我现在就照顾你。” 他听了,深吸一口气,鼻间溢满她的气息,让他感到心安。 阮知涵感觉他不抗拒,艰辛地领他去沙发上休息。他配合地撑起身体跟过去,快碰到沙发边缘,又脱力地压回她身上。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被他一撞,人直直地往后栽,两人齐齐陷进柔软的抱枕缝隙里。 她完全不清楚刚刚发生的事,茫然地眨眨眼睛,并将它定性为意外。她的视线绕着顶灯转一圈,回到压在她身上的晏澄头顶。 他的头发乌黑浓密,发丝偏软,手感特别好。 阮知涵回忆几年前调皮摸他头发的场景,再见他白皙英俊的脸伏在她心口处,犹如稚童般乖巧,她感觉两人回到了幼年,不由得动了别样的心思,抬手揉他的发丝。 他的头发如幼嫩的青草,她任它穿过指缝,便能碰触春天的和煦。 她的牙齿轻咬唇瓣,手转而戳戳他的脸,“起来啦,你好重啊,我推不动。” 晏澄的表现五分真五分假,他确实浑身无力,尤其是倒进她怀里后,酥酥痒痒的感受爬满他的身体,他俨然醉倒在她的体温里了。他闷哼一声,手臂撑起身体,甩下一句,“起不来。” 阮知涵的印象中,晏澄跟她不是同龄人。他总能端着姿态教育她,平时待她算是温柔的,可教育起她来半点不留情,有时任她闯祸,他都淡然处之,却能令她自乱阵脚。可他不过生了个病,就变了个人,幼稚得不行。 她又没有笨到分不清他病情的程度,她怀疑他是装蒜,然而她没有证据。 她咬着牙,费劲地钻出他身下,坐到地上靠着沙发脚喘气,休息没几分钟,晏澄毫不客气地提出新要求,“想喝水。” 阮知涵闻言,任劳任怨地去倒热水,还翻箱倒柜找出体温计给他量。他享受着阮知涵的照顾,纵然体温不断上升,烧得关节都发疼,都没有太大感觉。 他浑浑噩噩的,快要睡过去时,脸上的疼痛唤醒了他,阮知涵焦急的声音则迫使他睁开沉甸甸的眼皮。 “晏澄哥哥,你快醒醒,都烧到三十九度了。”阮知涵的生活常识还是有的,“你吃过退烧药了吗?” 晏澄想张口说话,嗓子眼干得发疼,他急促地咳嗽起来。她连忙扶他坐起来,学着母亲照顾她的样子,帮他拍后背,边拍边探脑袋观察他的情况,见他的面色憔悴,病态的潮红始终没褪去,她有点急,重新问道,“你吃了吗?” 他摇头,好不容易停止咳嗽,靠着她艰难开口,“药在柜子里。” 阮知涵赶紧去找来,亲眼看他服下,她虚抹一把额头的汗,“真不让人省心。” 她平时的行为太幼稚,所以,晏澄听她说这话,总有种不真实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对他说这种话。他的眼睛望向她,正叉腰感叹的她与他四目相对,连忙坐下,热乎乎的手心覆到他眼前,“你睡吧,我守着你。” 晏澄知道她没照顾人的经验,便没说讽刺她的话,虚弱地抬手指指楼梯的方向,“你陪我,上去睡。” 阮知涵难以置信,指了指自己,“我陪你睡?” 她全然忘记她做过的事了。 晏澄不介意提醒她一次,他捂住额头,“好晕。” 阮知涵眸光微闪,有点心软。 他瞥一眼她的神情,继续道:“我陪你睡过......好几回。” 彼时,阮知涵压根没想那么多,她料定晏澄不会对她做什么,便把他当作人型抱枕,硬要他一块睡。但次日便发生那么尴尬的事情,她之后就没敢继续要求他了。 没想到,晏澄还记着呢,并且要她偿还。 阮知涵挠挠头发,其实她都给他亲过那里了,算扯平吧,他现在的要求好像不太合理。 他叹息一声,偏过头,碎发盖住侧脸的轮廓,眸里空荡荡,看着满是失落,“看来你不是真心的,算了,你走吧,不用勉强。” 阮知涵不明白他那张炙热的嘴怎么能说出如此冰冷的,她反驳道,“不可能,陪你睡觉就陪你睡觉,我又不是睡不起。” 反正睡过那么多回了,不缺这一回。 / 有没有被骗到,但不是那种睡哦。 晏澄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故意跟她有点肢体接触,至于涩涩嘛,还得是知涵心甘情愿才行。 55.没我大 阮知涵的逆反心理一上来,八头牛都拉不回去。她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却被摆在眼前的现实难题打败。 她平时还是很热爱锻炼的,体型较匀称,胳膊小腿隐约可见肌肉线条,把她放到人群里,绝对能胜过不少疏于锻炼的年轻男孩。但是,晏澄天赋异禀,长得高,骨架都重,她得每天摄入超量许多的蛋白质脂肪,吃成大胖子,才有可能背他上楼。 所以,她因眼前病恹恹躺着,浑身发烫的青年感到烦恼。 阮知涵琢磨了一会儿,尝试拉他的胳膊。她的手指接触到他的皮肤,过高的温度似能腐蚀她的心,惹得她有些难过。她捏捏他的手臂,发现他没有完全放松,再转而谨慎地观察他的状态。他双目紧闭,睡得不安稳,身体已经小幅度地蜷缩了起来。 她感觉他病得很重,立刻重新拽他出梦境。 晏澄的困顿很沉重,相反的,睡眠很浅。几乎是她一有动作,他便能睁开双眸。他的思维已经不清晰了,一心只想睡过去,呆板地遵从她的指令,一步步跨上楼梯。 阮知涵担心他摔下来,吃力地扶着他,二三十个阶梯,愣是走得歪歪扭扭,好几回差点摔倒。直到进入他的卧室,她才看见了希望,小心翼翼安排他躺下,还不忘调整一番枕头的位置。 她的一系列动作,落在晏澄眼前不过是虚浮的幻影。他完全靠着本鹾托峋醺惺芩拇嬖冢坏┧杂性独氲囊馑迹臀薹ㄈ棠停铣鍪殖赌且荒ㄆ雌サ馁挥啊� 阮知涵正准备下楼找手机来通知晏澄的家庭医生,没发觉身后的那股力量,猝不及防的,重心失衡,一个后仰摔到床上,恰好砸到他身上。他闷哼一声,开始咳嗽,原就脆弱的健康状态雪上加霜。 她吓得不轻,意识到是他搞的鬼,手往下摸索,逮着他的腰,忿忿不平地拧上去。她蹙眉道,“晏澄哥哥,你不要这么幼稚,我是要去找医生,你难道已经烧糊涂了吗?” 晏澄确实处于晕头转向的状态中,他但凡睁眼久一点,眼前的时间便防似任孩童拨弄的地球仪,天旋地转。闭眼稍微能缓解他的政治,可眩晕的感觉无法完全散去。 他发着烧,想不了维持人设的事,索性说:“对。” 阮知涵无言以对,手探来探去,找到一块空的地方,借力翻个身坐起来。她跪坐在床上,抖开迭得整整齐齐的鹅绒被,盖到他身上。 她不怎么会帮人盖被子,胡乱地东扯一点细扯一点,差不多能裹住他整个人就完事。她随意的盖法差点热死晏澄,他的体内上演着冰火两重天的戏码,此时的他正经历酷暑,经不起一点热意。他信手扯开被子,她见状,执着地重新盖上。 晏澄存心跟阮知涵对着干,僵持不下之际,她最没耐性,干脆气愤地往他身旁一躺,依偎他的肩膀,好让他汲取她的温度。她嘀咕了一句,“不盖被子,盖我。” 晏澄的听觉灵敏得很,闻言,侧过身体,凭第一感觉搂住她,发出舒服的喟叹。 他像燃烧的火团,暖融融地包住她。 阮知涵纵容他抱住自己,灵活的脚趾夹着鹅绒被一点点往上拖,很快罩住相拥的两人。他默许了她的行为,代价是要仰卧的她同样面向自己。 她拗不过晏澄,侧身对上他的睡容。他生病的时候特别难伺候,阮知涵原先都积攒一肚子的苦水了,现在可好,见到他俊俏模样的瞬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躺着也无聊,开始胡思乱想。某个瞬间,她想起她幼时生病总有人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睡,晏澄生病好似都是孤零零躺在医院里,大抵缺少这种体验,一股怜爱之意油然而生。 她果断学习印象中那种令人安心的抚触,小心翼翼地触摸他的背。 他可能不太适应,起初,没有一处肌肉不僵硬,双眼半睁,用低哑的声音一字一字问:“你在做什么?” 阮知涵脸皮厚着呢,理所当然地答:“我照顾你,小时候,爸爸妈妈都是这么哄我的。” 他眼底的波澜无声地涌动,片刻,他合上双眼,脸埋进她的颈窝,充满防备的身体渐渐松懈,融化在她给的温柔之中。 晏澄假装入睡,实则思绪万千,他的判断果然没错,他需要的一切,只有阮知涵能给他。她的能量是源源不尽的,足以消融他的孤寂。 他变得愈发坚定,放在她腰上的手臂箍得越来越牢固,并在这种好似拥有全世界的实际感受里,拥抱了难得的安稳梦乡。 这一次,他睡得很久,也很沉。 苏醒时,耳边是阮知涵的自言自语,“好无聊啊,好想摸一下,他都摸我了,我没摸他,不公平。” 她重复这段话好几遍,他虽然知道她常无意识说出心里话,但尚未完全理解此话的深层含义,便不动声色地等待。随后,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一只软和的手掌忽然钻进他的睡衣领子,肆无忌惮地抚摸他的胸肌,大概是摸得顺手,甚至揉了一下。 晏澄默默咬牙,她大胆的举动唤醒了他的生理冲动。他猜她不会太老实,然而,没想到会这么不老实。 他打算继续忍耐,毫不知情的阮知涵自顾自评价起来,“有点软,没我大。” 她说着,许是还对比了下她自己的。 紧接着,她继续道,“比清凡好摸,清凡太瘦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晏澄一刻都装不下去了,即刻睁开眼,抓住她的另一只手,覆到她身上。他只要一想到阮知涵碰过另一个男人,还跟对方有更深层次的肌肤之亲,他就控制不住他的嫉妒和怒火。 他消耗了太多体力,气息不匀,但情绪激烈,语气也跟着强硬起来,“你碰过他?” / 知涵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晏澄折磨的还是他自己罢了。 56.喜欢贴贴 阮知涵没搞清楚状况,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犹豫地说:“碰过......吧。” 空气刹那间凝滞,晏澄安静地注视她,眸里的火焰熄灭,不久,重新燃起一点火苗,引爆蛰伏于心的不甘与愤怒。他握紧拳头,无法遏制地想她跟黎清凡在一起的场景,他们的亲密令他的渴望变得苍白。 可是,他好像根本没有立场生气了,怪只怪他瞻前顾后,把握不住时机。 她跟她的男朋友亲近一点都没有错,她没给过他任何承诺,对他的感情也不完全知情。反倒是他,明知她有男朋友,硬要贴上来,拿两人过往的情分逼她分手,并为此吃醋。 想到这里,他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敛下眼眸,碾碎怒火,认命一般沉默地躺回原位。 经过生日宴,阮知涵比从前更会判断他的情绪,一见他做出反常举动,就差不多能猜出他的状况。她琢磨着话里歧义,恰好有所感悟,就见他偃旗息鼓,老实地裹好被子,背对她。 她刚才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想起“碰”这个字的另一层含义。此时,她醒悟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戳戳他的后背。 晏澄拒绝跟她对话,眼睛直视前方,表面不为所动,实际上埋在被子下的手已无意间抓紧被褥。他对表明诉求这件事感到羞耻,但总隐隐盼望着她更懂他一点,能给他点甜头尝尝。 如果是在过去,阮知涵发现他抗拒交流,肯定不会去自讨没趣,但她领教过他的另一面,颠覆了过往建立的认知,倒能较平等地看待他了。所以,她没有轻易言弃,一招不成,直接跳下床,绕到他那一侧。 晏澄翻身的速度可比她跑动的速度快得多,她见状,毫不气馁,干脆一鼓作气爬上床,如同难缠的藤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攀到他身上。 他望着眼前这张放大数倍的美丽脸庞,再冷硬的心都能捂软了,无奈地叹口气,伸出双臂圈住她的腰。 她得意地笑起来,两手捧住他的脸,解释道,“你干嘛又发脾气?” 或许是生病让他变得脆弱,或许是他不想继续在她面前装成无所不能的模样,反正他的情绪管理能力几乎不复存在,开始笨拙地学她的方式表达自我。 他否认道,“没。” 阮知涵狐疑地盯着晏澄,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泛着光芒。他浑身不自在,别扭地躲避她的目光。她打量他片刻,开口解释,“我有摸他,但我没跟他做爱。” 她说话的语气平淡如水,不幸的是,浇进晏澄那盛了热油的心。 他倒吸一口气,诧异极,不明白他印象中不谙世事的她如何能心安理得地说出这番话。 阮知涵见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顿觉她的自尊有所受损,“你不相信我吗?” 晏澄的重点不在于此,他细细回想,问她:“你懂什么是做爱?” 他觉得难以启齿,说话时略有停顿,话音刚落,耳垂都染了层淡粉色。 阮知涵觉得晏澄对她有误解,她蹭的一下坐起来,正好坐他腹肌上,手按着他胸口,居高临下,“我当然懂,你不要把我当小孩。” 晏澄怀疑她的懂跟常人也不一样,他决意深入地问,“你懂什么?” 阮知涵跟他接触的时间太长,面对他可以忽视对性的羞耻感,心直口快,“我懂很多的,别小看我,我还会自慰呢。” 此言一出,晏澄没忍住,咳嗽了好几声。她既幼稚又成熟的话语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她还真有不少惊喜是他没发现的。 阮知涵可能嫌不够,放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跟你讲哦,我六岁就会了。” 晏澄的眼皮子一跳,他跟她说话,特别容易处于下风,原来问题出在他脸皮不够厚上。他欲言又止,她的手跟得了多动症一样,随意地在他胸膛游走。 他瞥一眼她的手,她讪讪收回,不忘补一句,“真的很好摸嘛。” 像个色中饿狼。 晏澄全然忘记他准备好的问题,满脑子都是她会自慰,他跟着坐起来,捏着她的胳肢窝,把她提到跟前来。 她都不害臊,他也不想落于下风,做出冷静的模样,“你都懂,还天天招惹我?” 阮知涵轻咬下唇,“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喜欢贴贴,我跟清凡也贴,但没跟你贴的多。” 她边说边抬眼观察他的表情,他神色不豫,她立刻捂嘴,“我不提他了。” 晏澄过不去这道坎,他的眼神充满探究的意味,非要弄清这事,省得过后自我折磨。他搁那彻夜难眠,阮知涵肯定会搁旁边呼呼大睡,届时受伤的仍是他。 “你跟他怎么贴的?” 阮知涵很难用言语形容,准备给他示范,他却挺腰凑上前,浅浅啄她的唇,她愣住,稍微找回羞涩的感觉,“这……” 晏澄非扳回一成不可,纵然藏在身侧的手心满是冷汗,他依旧和她对视,得不到她的答案,变本加厉,按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吻上去。 她睁大双眼,但只是一瞬间,她耸起的肩膀回落到正常状态,放松地圈住他的脖子,反客为主,舌尖试着探他的唇瓣。 他对她的大胆举动很惊讶,可转念一想,她向来如此,就顺从她的意愿,同她纠缠。 他不太会接吻,单凭直觉,吻得越来越深入,他抵住她试图入侵的舌尖,将它推回去,顺便舔她的唇和牙齿。 阮知涵不懂换气的技巧,任他吮吸口中的津液,憋得脸红心跳。 她的鼻子用力吸气,却是徒劳,他紧紧按住她的头,像凶狠的狼,索取她的活力。 她承受不住了,连忙推晏澄,他依依不舍地松口,眼里尚有散不去的余热。 阮知涵埋怨他,“要把我亲死了。” 晏澄的手指温柔地擦擦她红润的唇,执着道,“这样有吗?” 她摇头,“这样的,还是第一次。” / 涩涩!开始有一些涩涩情节! 知涵是不会甘愿被动的,她必须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57.幸福感 阮知涵说完那句话,就呆坐着,俨然被亲懵了。她跟清凡的亲吻浅尝辄止,彼此碰着唇,都能感受到满足。 跟晏澄好像不太一样,他的吻强势霸道,与他纠缠,她会有特别的冲动,想要他吞掉自己,也想咬破他的唇,尝到他的味道,让他的血液里流着她的气息。 阮知涵不确定她的想法是不是有问题的。她拥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无法进行思维活动,眼前的景物还好似会跳舞,在她眼前不断变换位置。 直到晏澄抱住她的腰身,浅吻她的侧脸,她才自虚无的幻境抽离,思考现实问题,“我们算是谈恋爱了吗?” 晏澄好气又好笑,她这话问得跟刚才主动回应他的人不是她似的。他从不敢想能跟她真正在一起,可经过她跟黎清凡谈恋爱这事,他彻底认清了自己,他没有做好不参与她人生的准备。如果他不能跟她在一起,他很难想像他的人生会幸福。 他想自私一次,不论她的感情是怎样的,都先留住她。 他颇有技巧地问她,“这应该是我来问你。” 阮知涵一向不负责任,熟稔地答,“我不知道。” 晏澄深知跟她生气没用,她习惯了敢撩不敢承担,于是,他很沉得住气,循循善诱,“你来这里,肯定是决定和黎清凡分手了,对吗?” 她确有这种想法,只是实施起来有点难度。她略有犹豫,下一刻,瞥见他深邃的眼眸,不得不用力点头。他满意了,按捺住忐忑的心情,斟酌着问出后面的话,“你想要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阮知涵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点诡异。她发自内心地抗拒晏澄成为她的男朋友,因为在她已建立起的认知体系中,晏澄是像亲哥哥一样的存在,是朋友,是老师,唯独不是她能谈恋爱的对象。 尽管,她意识到了她对他产生的异样情愫,学名应该叫喜欢;尽管,她接受了他的索吻,并尽情享受了这份暧昧气氛。然而,她给予他的定位依旧模糊。 她沉思过后,手慎重地搭在他双臂上,抬起眼皮望向他。她牢记过往的教训,确定说的话能避开他的雷区,缓缓开口,“我一直都叫你晏澄哥哥,是因为我觉得你跟我哥一样,是可以依赖的亲人。” 晏澄闻言,果不其然,脸色立即沉下去,她及时地轻拍他的胸膛,仿佛是为暴躁的老虎顺毛。 她的动作谨慎轻柔,见效极快,火速压住他内心的怨气,他无法说出任何言语来。 阮知涵很怕他生气,可晏澄真实的一面越来越多地暴露给她,她由此也培养起一种直觉,即晏澄不舍得真的对她发火,总归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讪讪地观察他的神情,补充未完的话,“我哥说,我可能是习惯了,我还迷糊,所以分不清感觉。后来我想了,就像我告诉你的那样,我是喜欢你的。” 晏澄专注地倾听她,耳朵捕捉到“喜欢”二字,崩着的表情显然有所缓和。 “我愿意跟你在一起。睡觉,吃饭,亲亲,抱抱,这些我都愿意跟你做,”她特别坦率直接,掩下最后一点耻感,“甚至做爱,我都可以的。” 事到如今,都讲在一起不在一起的事了,阮知涵不认为她需要因为谈这个感到不安。况且她性格如此,有些话不想说也得直说。 晏澄对此始终更腼腆些,他沉默了。主观上,他没想跟她发生性关系,客观上,说他不渴望是假的。他叹息,“你比我想象的要成熟得多。” 阮知涵得到他的称赞,小尾巴一下子翘起来,原形毕露,得意洋洋的,“我都说我懂很多了。” 他笑了笑,却不跟着她的思路走,“所以,你的答案是?” 她瞬间敛下唇角笑意,局促地说:“我们先这样好不好?我还没跟清凡分手,如果我说我们是恋爱关系,那我就是脚踏两条船了。” 晏澄领会过她的自私自我,但听她这么说,又感觉他是不是对她抱有太大期望了。可能,有的事情,有的东西,他不去抢,她就不会向着他? 阮知涵对情绪的感知向来是灵敏的,而且她现在不太能忽略晏澄的情绪,因为她看到了他脆弱易碎的一面,发现她印象中纵容她疼爱她的晏澄有可能离开她。 她本能地采取措施,挪动身体,窝进他的怀抱,头靠着他的胸膛,还不忘拉起他自然垂落的左臂,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晏澄无可奈何,他很纠结,很想得到答案,“你是单纯怕我离开你,还是真的喜欢我?” 阮知涵不明白二者的区别,她喜欢他,所以不想他离开,明明很自然。她抿唇,猜前者不是晏澄想要的,便选了后者,“当然是喜欢你,不喜欢你的话,你那次吃……呃……亲我的胸,我就不会再理你了。” 她着重强调,“当时,你还不相信我没有跟别的男人这么亲近过。我真的只对你一个男人这样。其实,我以前也不明白为什么见到你就想黏着你,现在知道了,因为我喜欢你。” 晏澄一会听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一会得到她不给名分的答复,他开心也不是,不开心也不是。他忽然觉得不公平,她没心没肺的,凭什么他得每天纠结? 可惜,他见着她满眼期待,没能狠下心,勉强妥协了。他学着用她的方式去思考,一个名分改变不了什么,她愿意跟他做尽情侣做的事,说明她是认真的。小三就小三,他无所谓名声,能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就行。 出于种种考虑,他硬生生咽下这口气。阮知涵见他应允,她估摸着她能争取更多时间处理跟清凡分手的事,藏不住内心的窃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晏澄特别纳闷,不由分说地压住她深吻。她这回不太老实,手脚并用扒住他,身体的曲线完全与他贴合。他有所感觉,顾不得害羞,专心致志地啃咬她的唇。 两人闹完,一看时间已是晚上九点钟,阮知涵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缠着病没好全的晏澄给她做饭。晏澄不能让她饿着肚子,简单做了餐饭喂饱她。 饭后,阮知涵习惯性地摸肚子,他瞧她回回做这动作,不禁好奇,故作镇定,问她:“好摸吗?” 他问出这一问题时,是挺尴尬的。阮知涵丝毫不觉,有旧时情谊打底,她还进入了预备恋爱状态,当下拽他的手放自己的腹部。 他摸着她凸出来的小肚子,顺势从她身后环抱她。他很喜欢跟她光明正大接触的感觉,较之过往的隐晦暧昧少了压抑和恐惧,多了点安心和满足。甚至,他觉得他真的碰触到了幸福的边缘。 / 下一章有边缘车。 58.欲 晏澄静静抱了她一会儿,舒服得发晕,这种感受,就像是吃多了糖,胰岛素猛地上涨,直接冲昏头脑。阮知涵起初很配合他,渐渐地开始扭动,又碍于他的力道大,她完全逃不掉,最后唯有背靠着他玩手机。 她几个小时没看手机,翻开社交软件,就遭遇了一顿消息轰炸。她正犹豫先看谁的,晏澄忽而开口问:“你哥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他烧迷糊了,丝毫没记起阮知洲要来接阮知涵的事。阮知涵答:“他下午打电话过来,你在睡觉,我就接了,跟他说不用来了。” 她回得简洁,实际情况复杂得多,阮知洲因她二次出走气得不行,扬言要揍烂她的手心。她才不理,反正晏澄是她的准男朋友了,有他挡着,阮知洲动不了她。随后,她便挂断,阮知洲也没再打过来。 晏澄闻言,显然是想到她的德性,立即松开手,走到一旁拿手机解锁。阮知涵朝后张望,见他的目光凝聚在屏幕上,她小心地转回来,点开黎清凡的聊天框。 黎清凡发现她近日回复他的频率低了,在追问她,他是否有做错事。她皱眉苦思,还是决定先安慰他,动手编辑了几句话发送过去。 她对黎清凡属实感情复杂,她知道一个女生对两个男生同时有好感是不道德的,但她的确对他有好感,晏澄都接受了这一事实,可她的确不能继续跟他在一起了。 她是愧疚的,毕竟清凡待她很好。 阮知涵发完一小段安慰的言语,黎清凡可能是略感安心,很快回消息问她最近玩了什么。她开始编造,一时紧张,下意识咬手指。 不远处的晏澄凑巧抬眼,看在眼里,他假意轻咳一声,果不其然,阮知涵的姿势变得僵硬,木讷地望向他,眼睛都睁大了。 二人远远对视,她的手心慢慢渗出汗,距离太远,她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晏澄的长指按下锁键,走回她身旁,垂下目光。 她的手机屏幕熄灭了,但她仍本能地咽口水。 晏澄认真地打量她的双手,好一会儿,他语气如常,问道:“你哥问你带衣服了吗?” 阮知涵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听他这么问,双肩毫不掩饰地放松,站起身准备活跃一下,“没带,让他送过来,或者我们去买新的吧。” 他的眸光微微闪动,“那你睡衣呢?” 这倒是个问题,她为难地抿抿唇,手指又捻了捻衣角,谨慎地觑他,“穿你的,也可以吧。” 晏澄的喉结动了下,他觉得有点口渴,俯身靠近她,轻笑道,“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大?” 她好像压根没有安全意识。 阮知涵“切”了一声,双手抱臂,摆出娇蛮任性的模样来,“反正你不会对我做什么。” 似是为了证明她是错的,晏澄趁她不备,将她揽腰抱起,她低呼着,感觉没面子,飞快捂住嘴巴。她的小动作逗乐了他,俊朗的眉目舒展开,脸上也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活力。 阮知涵怕摔下去,死死抓着他的衣领,他忍俊不禁,想想还是放她到沙发上。她仰躺着,堪堪松口气,手撑着身体要坐起来,谁知他突然熊熊亲过来,直把她亲倒了,压在身下使劲地吮她的唇。 唇舌交缠,吸气声渐起。他大抵是动情了,对她唇的渴望有所降低,激烈的吻由她唇边转移到她脖子。她放空了自我,遵循身体的原始反应,仰起脖子,躯体与他越贴越紧。 晏澄只觉他的欲望像个雪球,越滚越大,叫嚣着要释放。他明知这样是不对的,却无法自拔。 他的鼻尖浅浅抵着她的肩,温热的吻则落到她颈窝。他的动作引发了连锁反应,她愈发觉得身体燥热,水润的眼睛无助地扫视天花板。 阮知涵不明白她跟晏澄的关系为何会突飞猛进,没正式在一起,便有了种种充满情欲的举动。但她知道,她不仅不排斥,反而很享受。 他的呼吸跟随吻的踪迹游走,带着温度的痒意钻进她的皮肤里,某一时刻,彻底打开了她的生理需求。她细声道,“好难受。” 晏澄及时停下,他的渴望太厚重,以至于他很忘情地投入了肢体接触中,忘记留意她的接受能力。他问:“哪难受?” 阮知涵虽然能信誓旦旦地说愿意跟他做爱,但真正要谈细节,她还是犹豫了。根据她对自己身体的了解,她是想要得到慰藉,但她不能在他面前自慰,更不可能跟他发生关系。 好一会儿,她回想那日,发觉她的某一处也敏感,能帮助缓解性欲,便发出很小很小的声音,“晏澄哥哥,要不……你帮我揉揉胸。” 她最近称呼他为晏澄哥哥的频率极低,大多时候都是直接以“你”代替,说明她已经在重塑他的定位。这本是他所期盼的,可他不得不说,偶尔听她这么称呼,他会产生一些难以言喻的强烈冲动。 晏澄勉强稳住呼吸,颤抖着手拉她的衣服。推开一小截时,她的肚皮露了出来,随后,是白色蕾丝花边,以及半包裹着的软乳。 他的指头勾住一侧,往下一拉,呼吸即刻变得急促起来。他试探地碰一下浅褐色的乳晕,同一时间,她的身体蓄力,证明她有感觉。 他从没干过这事,掌心包裹住她一只乳房的时候,奇异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她已经快要是个真正的女人了,她的躯体与他的躯体,会是合拍的。 阮知涵感受着他的动作,乳尖挺立,双腿夹紧。她觉得身上有小虫子在爬,脑子则像浸染了罂粟花液,因为她的四肢酥麻,大脑里处处是迷幻的色彩。 她的身体绷紧,在他温柔有力的抚触下,如蛇般扭动。而他难耐地含住她乳首的那一刻,世界在二人面前变得支离破碎。 她的五指抓住他的黑发,张开,再合上。他察觉到她的力道,用力吮吸,直到听见她的要求,“换一边,换一边。” 晏澄的舌尖抵住她的乳头,一下一下地舔,香甜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他欲罢不能。 好一会儿,他想起她的指令,换到另一边,望着柔软的乳肉被未褪完的内衣勒出红痕。他伸手到她背后解内衣扣子,岂料笨拙地解半天,都没能脱下来。 阮知涵等待太久,急死了,干脆推开他,拉起衣服一脱,手背到身后一解,半褪的内衣脱落,她赤裸着上半身,颐指气使,“你没脱,不公平。” 晏澄的确衣着整齐,听她这么说,顾不得太多,索性随手一脱了事,坦荡地给她展示精壮的腹肌和胸肌。她眼馋,手更馋,要他站着给她摸一会儿。 他还没忘下午她的话,有意表现自己的雄性魅力,便任她上下其手。但他忘了,阮知涵是个很神奇的人,她来了兴致,很多时候是不会有任何羞耻之心的。 她那双手随意地抚弄着他的肌肉块与人鱼线,不一会儿,本就有抬头迹象的生殖器官默默地勃起了,她的手臂无意碰到,好奇地盯着。 晏澄扶正她的脑袋,她还要用手去碰,并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提出无理要求,“给我看一下。” / 知涵的羞耻感和道德感都比较薄弱,因为她很纯粹,而天真和残忍往往是共存的。她是很需要有人不断引导她的,否则容易想岔做错事,跟晏澄挺互补。 59.谈判 晏澄一时无言,他低头就能看见她那张素净的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光彩 ,眼神满是期许,仿佛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物。他的眸子稍稍偏离方向,又落到她赤裸的肩头上,余光能扫到露出尖尖角的乳房。他倒吸气,下身的变化更加明显。 阮知涵光是隔着裤子看,就能看出他的尺寸不小。但她平时不爱看真人黄色电影,最多看点小说和漫画,对男人的生殖器官没有太直观的了解,很想知道男人的那里长什么样。 她始终坐着,思索间,视线轻易触达他的下身,发现些微动静,眼珠先是一动,再自认毫无痕迹地往后倾,以令他健壮的胸膛完整呈现在眼前。她吞咽口水,短暂的惊讶过后,不住上下打量。 他的身材比例很好,宽肩窄腰,腿也长。由于他平时并没有忽略练腿的重要性,因此腿部的肌肉线条硬朗,整体协调美观,不会呈现头重脚轻的观感。最重要的是,他天生白皙,手都白到能反光,遑论衣服下的肌肤,他胸膛的肤色甚至比她浅一个色号。 阮知涵舔了舔唇,扶着沙发站起来。她的人生宗旨是及时行乐,因而,受到了某种蛊惑的她,遵从本能的召唤,无声地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蹭起来。 她暗暗感慨她的愚钝,她很不想承认,可是,她可能真是个笨蛋吧。 她明明有正常的生理欲望,十四岁就偷买了属于自己的小玩具,以前还常对着漫画里的男主角幻想,却始终不明白,她喜欢亲近晏澄,抱黎清凡时会想起晏澄,是因为他很早就对她产生了致命的性吸引力。 与此同时,晏澄俨然被她的举动搞糊涂了,自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后,她基本不会主动亲近他,得他抛根橄榄枝,她才愿意顺杆子往上爬。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如一颗巨石,砸进他的心湖。 他将他的所有捧到她面前,终于得到她的青睐。 这一认知彻底击破了晏澄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他垂下头,眼睛盯着她乌黑的发尾,手轻轻颤抖着虚扶她的腰。他的指腹擦着她的后背,如摩挲一块绝世美玉,力度过轻过重都是种罪过。 与他的小心不同,阮知涵随心所欲。她深吸一口他的气味,只觉鼻息种混入淡淡的柠檬香,舌尖能品到丝丝海盐的咸,清新悠然,投入他的怀抱,犹如泡在夏日波光闪闪的蔚蓝海面上。 他的身材优越,腹肌的沟壑都是柔和的,她的手指漫无目的地巡游,一捏胸肌,手感很好,柔软有弹性。她的动作很快引发连锁反应,他并未做好心理准备,情绪波动得突然,本能地绷紧肌肉,胸肌瞬间变得极硬。 阮知涵戳了戳,确定手感有变化,特地问他:“下面是不是也这样?” 晏澄脸皮薄,耳垂红得能滴出血来。他没有招架之力,不知如何回答她,故意用沉默代替回答。 阮知涵不可能轻易放过他,她抬头跟他对视片刻,罪恶的手终究伸向他的裤头。他条件反射去挡,不料运动裤的宽松设计给她提供了便利,她往旁边一扯, 他的底裤便崭露头角。 他情急之下,说:“你知不知羞?” 他的语气有点重。阮知涵敢跟他闹是因为感觉两人关系变化后能站在平等的位置上了,但他一旦训斥她,一切就仿佛转回原位。 她轻浮的动作停下,眸子里积聚了微光,眉头蹙着,注视他半晌,找回底气,不服输道,“你亲我,要我跟你睡的时候,怎么不问我知不知羞了。” 阮知涵这次的反应很快,直击痛点,他哑口无言。回旋镖扎到他身上,他知道后悔了,不该暴露得太快。 可事已至此,怀中人柔软的双乳还紧紧依靠他的胸膛,随她气息起伏而抖动,他更没资格去指责她了。 晏澄拿她没办法,他尽最大的努力跟她谈判,“是我的错,以后给你看,行吗?” 她任性惯了,旁人越不给,她越想要。尤其是晏澄示弱了,她见自己处于上风,变本加厉,硬生生挤出一颗泪花来,离开他的怀抱,双手捂住胸,闷闷不乐地嘟囔,“你凶我好几次了,要我陪你睡觉,还把我衣服脱掉亲我的胸,我都这样了,你还不给我看。” 面对她的胡搅蛮缠,晏澄找回些许感觉,他差点忘了,按她的脾性,跟她对着干是行不通的。他略一琢磨,拉住她的胳膊,她转得快,两只小兔子一跳一跳的,他看得眼热。 晏澄棋高一着,自行坐下,再揽她入怀,宽厚的手掌直接裹住她的嫩乳,慢慢地揉热,趁她难耐得想夹腿,他适时凑到她耳边说:“除非一起洗澡,我给你看。” 阮知涵身上难受,她底裤一直是湿哒哒的,情欲好不容易消散片刻,他又给揉回来了。她吸吸鼻子,“我是女生,这样的话,好像也是我比较吃亏一点。” 他知道她傲娇,常要人哄着她下台,“以后再看,你就没那么吃亏。” 她一听,似有道理,沉思许久,就在晏澄以为她要妥协时,她不满道:“我已经吃亏了,一般来说,男生的胸可以随便看,女生的胸得付费才能看。” 晏澄闻言,耳边嗡嗡作响。她总有话能堵他,而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要她怕他,以至于如今只能尽量顺着她来。他直接放弃继续哄她,“你想怎么样?” 阮知涵已然有成算,“我跟你一起洗澡,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跟晏澄在一起,都得偷偷摸摸地联系黎清凡,时间久了,她也烦,“我还跟清凡联络,至少在这段时间,你不要阻止我跟他联系。” 阮知涵是觉得他状态不错,她能提这事。但如今的晏澄不爱在她面前遮掩情绪变化,因此,她很清楚地见到他唇角一点点抹平,脸色一点点灰败的全过程。 她所做的一切瞒不过他的眼睛,他体谅她,是以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头来,她居然会想拿她的身体来交换这件事。 晏澄放在她胸上的手骤然用力,她吃痛道,“疼。” / 知涵:擅长温水煮晏澄 晏澄:擅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60.东窗事发 晏澄没松手,按着她的后背把她往怀里压,手放她腰上微微使劲,抱起她往楼上走。阮知涵一动不动地窝他怀里,整张脸埋在他胸口,却没有最初那种满足感。她知道,他又生气了。 他提出那个交换条件,无非是想劝退阮知涵,自然不会同意她的提议。他给她找了件宽大的衬衫,琢磨着能盖到她的膝盖往上一点点,便放她进去洗澡。 她叁步一回头,不知如何开口,默默地踱步进去洗浴区。阮知涵关上外部推拉门,懊恼地揪揪头发,她平时挺聪明的,坏就坏在,关键时候总是自作聪明。 她怀着满腹心事摆好衣物,裸身走进去开淋浴,再随性地抹起搓出泡泡的沐浴乳。水流一路向下流,她的手也随后而至,探到私密区域。 阮知涵从小被母亲教育要用清水适当冲洗外阴,预防感染。她一直是这样做的,平时不觉有什么,今天乍一摸,只觉透明粘液粘着毛发,滑溜溜的一片。她手指往里一勾,朝外拉时,有细细的丝线连着她的指头。 氤氲的环境里,她看不真切,干脆凑到旁边的灯光下察看。走动间,双腿腿缝如上完机油的齿轮,毫无摩擦感,而她手上的蜜液,被灯光映出了辉华。 阮知涵缩缩小腹,又一股清流挤出,沿着腿留下。她记忆中,似乎没有出现过这么动情的时刻。平时自慰,水都不会流个不听。 她想了想,连忙冲洗下身,直到冲干净才停手。 可澡洗完了,也用浴巾擦干身体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她没有换洗衣物可以穿晏澄的过度一下,没有内裤怎么办,肯定不能穿他的吧。 阮知涵并非完全没有羞耻之心,她足足犹豫了叁分钟,提起手洗完的内衣内裤,夹住双腿别扭地迈步。 晏澄没离开房间,他病了一整天,阮老太太交代给他的事务落下了些,他正抓紧时间补救。他料定阮知涵不会继续闹幺蛾子,暂时也不想提她跟黎清凡那事,就聚精会神地处理公事。 事情处理到一半,刚跟国内的一个项目经理通上话,猝不及防,身旁袭来一团热气,他的余光扫过去,怔愣了一下,随即匆匆挂断电话。 阮知涵发育得很好,身高足足有一米六八了,骨头没闭合的话,成年前努力一把有望长到一米七。她的身型适中,称不上瘦,但套在他宽大的衬衫里,脸尖尖的,人小小的,仿佛缩小了一般。 他的目光下移,瞥过她敞开的领口和高挺的胸脯,忍不住给她系上顶端那颗扣子。 阮知涵嫌闷,非得解开,两人起了分歧,不一会儿,又多崩了一颗扣子。晏澄拿她没办法,随她去了,但又留意到她拎着的东西。 他问:“这个?” 阮知涵跟他玩得忘了害羞,直截了当地说:“内裤,我要烘干了才能穿,都没内裤穿了。” 何止是没内裤,晏澄一眼看出她没穿内衣。他认命地闭了闭眼,他消停不到半小时,又得动手了。 阮知涵可不管那么多,她把内衣给他,“你帮我烘干吧,反正我都跟你睡觉了。” 她是故意说得有歧义的,但晏澄无从反驳,不管怎么样,照顾她是他的责任。他拎着两件小东西离开卧室,去而复返,她已经睡得香甜。 尽管她没怎么照顾他,可她显然累得够呛。 晏澄将她的衣物迭好放她那侧床头,调暗灯光。昏暗的光线柔和地拂过她的脸庞,他一时心动,俯身轻吻她的唇,顺便给她调整完睡姿,放心地去处理别的事。 阮知涵醒来时,床上已不见晏澄的身影。她的手往旁边摸索,仍能感受到温热,证明他起床不久。她一股脑坐起来,简单洗漱,套上干净的内衣裤,便循着食物香气赤脚跑下楼。 她踏进餐厅只见到一份早餐,忆起昨晚未完的事,灵机一动,故作生气地跑进开放式厨房,责问道,“为什么不给我做早餐?” 晏澄逐渐习惯了跟她在一起的感觉,不似过往那样紧绷,竟然半开玩笑地回她,“你拿什么来换?” 阮知涵跑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他的温度比她高,抱着就是个行走的暖炉。她听了会他的心跳,直白地说:“我请你吃奶。” 晏澄闻言,直接被油烟呛到,赶紧关火。他像模像样地说她:“你能不能含蓄点?” 阮知涵才不玩那些假把式,她的魔爪甚至已经伸进他的上衣里,肆无忌惮地玩弄他的腹肌,“不行,我才不像你,有话都不说出来。” 晏澄其实习惯了她的作风,他无非是装模作样罢了。他沉吟片刻,蓦地将她抱到一旁的餐台上,二人对视,交缠的视线几乎能拉出糖丝来,她的手轻抚他的脸,他缓缓别过脸去浅吻她的手背。 厮磨过后,他解开第二颗和第叁颗纽扣,把她身上松松垮垮的衬衫扯下大半,牙齿轻嗑洁白的乳房,再含住挑逗。 阮知涵的指甲扣住他的背,她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瞬间决堤,溪流蜿蜒而出。 晏澄越吃越起劲,用力吮吸她的一只乳房,直弄得她忍不住颤抖,他才松口,安抚地舔了舔肿起来的乳头。她明显坐不太稳,他的一只手臂架在她背后防止后仰,另一只拽着她的手。 他喜欢吻她的肌肤,胸前那一大片洁白的皮肤,都落下了他炙热的吻。随着他的吻加深,她觉得她有点缺氧,开始大口大口地吸气。 不一会儿,他的舌头舔上她的另一侧乳房,她眯眼,用力挠他的背,本欲制止他,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她以为是错觉,拍拍晏澄的肩膀,还没来得及说话,听见身后传来惊呼,“晏澄,你跟别的女人这样,还敢说喜欢知涵?” 话音刚落,晏澄松口,抬头与她对望,她拉好衣服,他给她扣上扣子。果不其然,很快又传来一阵崩溃的声音,“不对,阮知涵,你给我转过来,你们两在干什么?” 阮知涵飞快躲到晏澄背后,只探出个脑袋观察哥哥。 阮知洲是来送衣服的,他一直有晏澄家的密码,开门进来,就见一衣衫半褪露出半个肩膀的女人跟个男人纠缠着一起,男人埋头在她胸前。即使是个背影,他都不敢多看,一直背着身。 但转过身去一想,阮知涵一直住这,依她的性格,晏澄要敢找别的女人,她早就又哭又闹了。反正她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阮知洲一下子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发出质疑。岂料,阮知涵是个特别能火上添油的,她见哥哥不敢转身,还好意提醒,“哥,我穿好衣服了,你可以转过来。” 阮知洲差点没气晕,这才多久啊,以前阮知涵多碰晏澄几下,他都局促不安,现在却…… 亏他以为晏澄还是过去的那个晏澄,不曾想他承受不住诱惑了。思来想去,同样也怪他自己,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把好关,昨天阮知涵不肯回去,他以为和之前一样不会有事,结果成了这样。 61.你哪个哥哥来了 晏澄往旁边迈了一步,刚好遮住阮知涵。她面前无端出现一堵“墙”,心下疑惑,但她关键时候挺会看人眼色,觉得晏澄可能有他的道理,索性安心藏他背后。他原以为她会再探出脑袋,没想到就此偃旗息鼓,也挺诧异,回头看了她一眼。 阮知涵对上他的目光,小声问他:“干嘛把我遮住?” 晏澄不语,眼神在她身上徘徊,不合身的衬衫仅仅是拢住她的躯体,领口和下摆都松松垮垮的,容易泄露春光。再者,她颈部有他留下的吻痕,无论如何,不适合直接出现在阮知洲面前。 他思索片刻,转而对阮知洲说:“我跟你聊这件事,让知涵去换件衣服吧。” 阮知洲闻言,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愈发懊恼,抓心挠肝地猜阮知涵跟晏澄进行到哪一步了。普通拉小手亲嘴倒还好,要是不小心搞出人命来,他被父母打骂是小事,误了阮知涵的学业是大事。他心烦意乱,放下给她带的衣物,径直往二楼书房的方向去。 晏澄见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楼梯口,过去取衣物。阮知涵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顺手接过衣服展开,是短款白色泡泡袖上衣和修身牛仔裤。她打消对阮知洲审美的质疑,抱着衣服要去换,晏澄总觉得她毛手毛脚迷迷糊糊的,还是多唠叨两句,嘱咐道,“待会下来吃早餐,吃完早晨回房间写作业。” 阮知涵先是愣愣地点头,随后,如梦初醒般浑身僵硬,“哪来的作业?” 她出门明明没带作业。 晏澄指指阮知洲带来的红色背包,她一瞧,的确是她的包,可阮知洲无缘无故怎么会想到捎点作业给她。她向晏澄投去不解的目光,他并不心虚,轻描淡写地说,“好好写,待会我来检查。” 阮知涵气得唇直哆嗦,她差点忘记,她之前老躲晏澄的电话,是因为怕他督促她学习。现在躲不掉了,他是她的男朋友,于情于理,她不能不理他。 她恨恨地推他一把,却没推动,反让他有机可乘,抓住她的双手。她咬唇瞪眼,晏澄哂然,他就喜欢阮知涵倔强的模样。他握着她的手腕,拇指指腹轻轻抚摸腕上纹路,半真半假地威胁她,“要是做不好的话,有惩罚。” 阮知涵明知他不会做什么,手腕处却像有蚂蚁啃噬,皮下都是痒意。她瑟缩肩膀,还是多问一句,“怎么罚?” 晏澄不正面回答她,她沉思,很快察觉到他的心思。她用食指指他,“你以前都是装的,不跟你好了。” 他挑眉,很是莫名其妙,他以前是装的没错,可他始终恪守底线,倒是她不断越界毫无边界感,居然能倒打一耙。 但他没时间跟她理清两人间的那些烂账,只再强调一番学习的重要性,随后上楼,留下阮知涵一个人对着翻出来的作业发愁。有些时候,她确实会怀念清凡,至少他不逼她学习,愿意陪她玩。 阮知涵想起黎清凡,碰巧黎清凡也想着她。她吃完早饭,回到房间写作业,手机忽然震动,也没想太多,顺手接起,听见声音的那一刻,才想起她在国内也有个男朋友。 接都接了,她唯有硬着头皮聊下去,但她不太擅长说谎,有些话磕磕巴巴。她应付得辛苦,一度有干脆跟他坦白的冲动。 但是,黎清凡问她是不是碰到什么事,她又怯怯地选择沉默。 黎清凡等了她三分钟,都没听她讲出个所以然来,结合她近日的异常表现,忍不住问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晏澄对你做了什么?” 她的个性使然,一旦离得远,她的注意力会转移。所以,她到英国后,的确对他有所忽略。可是,不至于冷淡到最近这种视频不接,消息少回的地步。 黎清凡思来想去,心中有了答案。晏澄喜欢她,她估计不会瞒着他恋爱的事,一旦晏澄得知两人正谈恋爱,肯定会想法设法破坏。 他很笃定,只等阮知涵的回答。 她哪敢承认,连连摇头,“晏澄哥哥怎么会对我做什么?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我们是......” 阮知涵的语速很快,脑子完全没跟上,说着说着,忍不住走神,昨天缠绵的画面浮上心头,她不经意舔唇,顿一顿,“是亲人一样的关系。” 黎清凡凝视画面中的人,注意到她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眼神逃避,他无奈道,“那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聊天了?我还是你的男朋友吗?” “当然是啊。” 阮知涵准备给他做点心理准备,她刚要起话头,耳朵突然接收到杂音,她不敢叫晏澄知道她和黎清凡联系,先关闭摄像头,解释道,“我哥哥好像来了,他还不知道我们谈恋爱呢,我得小心点。” 她的紧张落在黎清凡眼里,无异于做贼心虚。 阮知涵无暇顾及他的心情,警觉地竖起耳朵,她听着背后的声响渐弱,注意力慢慢回到手机上。对面的黎清凡呼吸声浅浅,她咽下口水,说:“我回国跟你解释,反正都八月份了,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去。” 她语焉不详,黎清凡心里忐忑,追问道:“你跟他真的没事?” 阮知涵的眼珠子一转,其实她跟晏澄真有事,不过她没法实话实说,“我跟他没什么事。” 话音落下,她不适地动了动手臂。她想起阮知洲跟她说的英区渣男,那都是国内一个国外一个的,她现在这样,好像已经到可以被做成PDF的程度了。 她不太能接受这一事实,开启自我保护模式,想着她跟两人都没发生过什么,不算太渣。她悄然将悬起的心放回肚子里,缓缓思索着,无意识翻动书页。 与此同时,一道阴影笼罩她的身体,男人的气息逼近,她的鼻子灵敏地嗅到专属于晏澄的味道,瞬间警铃大作,慌乱地捂住手机。 阮知涵不敢抬头,那边的黎清凡还在说话,“那我等你回来。要不你先亲我一口,我不问了。” 她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哪有心情给他一个吻。她寻思着得找个法子糊弄过去,开动脑筋时,男人的大手已如灵活的蛇爬进她内衣里。 她今天的打扮稍显成熟,短短的一字肩上衣甚至盖不住肚脐眼,他的手自然来去自如。她竭力忍耐,晏澄不满于她的隐忍,指尖寻到她的乳头,反复捻。她越不敢出声,他越来劲,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左乳,挑逗性地揉捏。 阮知涵感受到极致的羞耻,她试图反抗,身体挣扎起来。晏澄的唇靠近她耳边,低声道,“继续跟他聊。” 她摇头,下一秒,他掀起她的上衣,拨开内衣,手指随着胸的曲线自上而下抚摸。她坐不稳,身体往后靠,视线不禁黏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捧着她的乳房,像捧着一颗明珠。 她捂住了脸,捡回最后一丝理智,闷声道,“我不亲,先挂了,我哥哥来了。” 说罢,不管三七二十一,挂掉通话。 晏澄没有就此收手,嗤笑道,“你哪个哥哥来了?” / 准备回国。 62.发难 阮知涵的脸皮一向很厚,但还没有厚到被他这样对待都无知无觉的地步,她板起张脸,用力拍打他任意妄为的手。他没松手,反而越加猖狂,仿佛捏的是团棉花糖。 她垂眸,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她不甘心白白挨欺负,瞄准时机,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上一口。一个月牙印出现在他手臂上,凹凸不平的小坑渗出血丝,他连吭都没吭一声,只冷眼瞧着她的举动。 阮知涵以前不听他的话,最多就是阳奉阴违,不会正面反抗他,现在会跟他吵架闹脾气,未必不是好事。但晏澄心里依旧有怨,跟吃了柠檬一样酸,她见缝插针地联系黎清凡好几次了,会会都为一个认识不超过两年的人跟他置气,他好似永远得不到她的偏爱。 他强迫她转过身,正面对视。她发誓不会先服软,眼睛像玻璃珠,映出他的面容,眼里勾勒的轮廓一刻都不曾消失。她的表情更倔,脸绷着,双唇抿紧,甚至会用轻蔑的方式自下而上看他。她想表现她的不满,她可以接受晏澄碰她,但不能接受他随便碰她。 晏澄见她摆出姿态来,犹如一只进入战斗状态的小狮子,准备趁他不备多给他来一口,顿时悲从中来,他的心理总是矛盾的,一边知道自己或许在犯错,一边期待她包容爱护他,“你说,我们没事?” 阮知涵根本不是不怕他,是强撑着不松懈,她同样有一肚子委屈。晏澄老逼她做事,写作业就算了,他明明说过给她点时间处理清凡的事,她联系清凡也小心翼翼避着他。结果他每次逮到她,就不讲理地发火摆脸色。 她回答:“那我总不能告诉他,我跟你在一起了吧,我还是他女朋友呢。” 晏澄不知她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她的话很难不激发他的醋意,他双手捏住她的肩头,她的衣服没拉好,本就春光乍泄,经他的蛮力一扯,直接卷成一团,半点春光都没遮住。 他像头困兽,明明很烦躁,偏偏找不到问题的根源,唯有不断原地转圈。他维持表面的冷静,连说了两声好,沉声问她,“你是他女朋友,那你是我的什么?还是妹妹?” 阮知涵答不出这个问题,她的唇瓣微动,始终没发出声音。晏澄用膝盖想都知道她的战术,她是个又笨又聪明的人,她聪明得能猜出他割舍不了她,又笨到相信他是好人,不断试探他的底线。 她自个思索许久,想出一个勉强能应付他的说辞,刚要开口说话,他想通了,不愿多给她辩驳的机会,低头亲上去。他吻得突然,唇几乎是撞上去的,差点磕到她的牙齿。她没受伤,然而这股劲真不小,她的身体晃了晃,随后,可靠的力量抵在她背上,稳住她的身躯。 阮知涵选择不挣扎,他的吻来势汹汹,舌头顶开她紧闭的唇瓣,在她的牙齿上舔了两下,一刻不停地掠夺她口中的津液。她张着嘴,感觉到他的舌缠上自己的舌头,终于想到要反抗,用力往外吐舌头,一次不成,反复尝试。 晏澄发现她开始有抵抗的意思,毫不费力地把她按到床上,她的惊呼声几乎脱口而出,他压了上去,趁她不备,制住她的双手,吮着她的唇,那柔嫩的触感混了玫瑰花露的清香,他深陷其中,丧失了理智,变得只会索取。 他抱着决心,想要她清楚他不是一个能够长久忍耐下去的人,他要她感受他的孤寂和最不堪的一面。 他近乎疯狂的攻势叫阮知涵心惊,她动摇了,寻思着是不是服软比较好。她犹豫的时间,足够他剥她的衣服了,她上身光溜溜的,泡泡袖短上衣裹到被子里去,比她年长不到三岁的晏澄埋在她胸口寻找温暖。 阮知涵觉得头晕,从她跟黎清凡谈恋爱开始,一切就都错了。她确实有她的责任,然而她也反省了,他凭什么还这样对她。 她吸吸鼻子,一心要他停下来,起先挤出两颗眼泪,后来眼泪开了闸似的,不要命地往外流。她顾得上擦眼泪,顾不上擦鼻涕,反正不管擦到什么,尽往他身上抹。 晏澄看她这样,自然而然没有别的心思了,习惯性地要哄她,却回忆起她安抚黎清凡的那番话。他僵硬地翻身,坐在床沿,旁观她啜泣。 阮知涵偷瞄他,没见他有“悔改”的意思,脾气一下上来了,想着他只会怪她,都不知道反省他自己,还趁她讲电话故意羞辱她,她就是要不讲理。 她扑过去,头发都乱成一团,不由分说地在他肩上和脖子上一顿乱咬。她咬得不重,晏澄任她咬,还能不紧不慢地说:“咬死我,你就能回去陪你男朋友了。” 晏澄说起风凉话也真狠,阮知涵觉得她咬不死他,反而要被他气死了,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含糊不清地说,“你混蛋,你欺负我,我都说回国跟他分手了,你干嘛逼我?你老是要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我都处理不好这种事情。你还对我冷暴力,我没成年,你就对我做这种事。” 她语无伦次,组织不好语言,晏澄等她撒完泼,突然感觉好笑,“是我求你留下来的吗?” 他原想长痛不如短痛,干脆放弃她,她自己非得跑来给他希望,到头来又这样折磨他。 “不是,”阮知涵跌坐回床上,缓了缓,抬起眼睛,“你真的不要再惹我哭。” 晏澄何曾有故意惹她哭的念头,他不过是太渴望了,他希望他能更大度一点,可他明明做不到。他看不到希望的时候,还能说服自己放下,现在看到希望了,欲望生长的速度早已不受控,他不能忍受和别人分享她的爱。 他试图反驳她,却察觉她双目无神呆坐着,她说的似乎也有点道理,和他在一起的几天里,她哭了好几次,她很开朗,一年都哭不上几次,是他给她带去了痛苦。 晏澄纠结着,他对她的爱和欲对抗着他的愧疚,他变得平静,问:“你要是觉得痛苦,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不会纠缠你。” 阮知涵喘息,他不会纠缠她,也不会再理她,她会彻底失去他。她根本不能想像要失去他,他在她人生中占据的位置太重了,除了家人,她想不出一个比她更重要的人。 她怕他抽身离开,连忙搂住他的腰,嗫嚅道,“晏澄哥哥,你是不是真的想逼疯我。” 她委屈的话语落到他耳里,心湖泛起波澜,血肉阵阵抽痛。她扎根在他的生命里,他明明拔不掉的,还是赌气地说这些话。说到底,他是成年了不假,但十九岁的人,仍是少年心性。 她一遍遍地叫他的名字和哥哥,晏澄终是回抱了她,与她脸贴脸,浅吻她的侧脸,轻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知涵,是我不好。” 他认了,她既然说她处理不好,那他帮她处理。 阮知涵听他认错,并没有胜利的喜悦,她擅长索取,以自己为中心,她很少会心疼别人。她感觉这次的事是他不该,但她听他道歉,又很心酸。 她没理出个所以然来,晏澄说:“我陪你回国,如果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那就让我处理你跟他的事。” 她有点吃惊,还以为这次也是轻轻带过,没想到他要帮她承担。 她吞吞吐吐,晏澄大概能看出她的心思,无奈道,“放心,我保证他不会怪你。” 他揽下所有责任不是难事。她是个没有担当且自私的小姑娘,但他没有立场去责怪她。恰如他刚刚所说,他没有硬逼阮知涵留下,阮知涵更没有逼他做小三,是他存了那份心思,自愿的。 晏澄为她拭去眼泪,帮她穿上衣服,留意到她抿唇偷笑,不禁松口气。 他这辈子是彻底栽她身上了。 / 解决完清凡就是可以完结的状态 其实我也想过这个故事不是特别完整,有个下部都市篇,加上知涵成长线会更好,但我写得慢吞吞的,写下去还是偏清水,感觉也没啥宝子会看。 63.归国 阮知洲听晏澄说完他的心路历程,心情着实复杂。他没想到晏澄对阮知涵的感情居然起源于幼年。在他看来,晏澄似乎一直把阮知涵当成小妹妹,半分暧昧心思都不曾有过。但阮知洲惊讶过后,倒是勉强接受了,直接问他之后的打算。 晏澄闻言,就知道阮知涵对亲哥哥同样敷衍了事,提也不提两人关系的进展。他无谓隐瞒,如实托出两人谈恋爱的事。 阮知洲见晏澄心意已决,摆出一副哪怕是阮老太太出面他都不会放手的姿态,原本准备好问的话都卡在喉咙里,生生咽下去。说到底,他最关心的不是晏澄,是妹妹,但阮知涵未尝没有做出她的选择。既然两人都双向奔赴了,他真要去阻拦也不合适。 况且晏澄的真心不会有假,他肯定不图阮知涵的钱,也不图她的美貌,更不会期盼她给他些什么。 阮知洲心中有底,只要求过来跟两人同住,晏澄不置可否。聊完,阮知洲听晏澄说要去检查阮知涵的作业,暗笑了好一会儿,心想有个人时刻管住阮知涵的学业也不赖,免得她真不学无术到要家里花钱给学校捐图书馆才能上学的地步。 但他没高兴多久,出书房路过晏澄卧室时,听见不小的动静。门没关紧,两人争辩的声音清楚地传到他耳里,他半倚着墙壁,聆听许久,直到动静小了才离开。 阮知涵并不知道哥哥全程旁听吵架过程,她闹归闹,作业一样是得写的。晏澄来前,她的一门心思全放在黎清凡身上,作业写得一塌糊涂。 晏澄翻开仅瞧了一眼,脸色开始不对劲,他不太会责骂她,但她那鬼画符的字迹和方才的事情一联合起来,他立即想到她分心的根源在于国内的男友,直冒火。他绷着脸,问:“很多错误,想什么了?” 他的语气淡淡的,阮知涵心知肚明,一下子低下头,闷声道,“你打我吧,手心屁股都可以。” 反正他摸了她的,她也是要讨回来的,而且,他不一定舍得动手呢。 阮知涵要他心软,咬着唇朝上看,却见他的目光里掺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薄唇轻抿。她陡然回忆起他强硬吻自己的画面,解读出些许危险的信号,不由自主地往前挪椅子。 晏澄见她知道怕了,放缓呼吸频率,撇除邪念,耐心地叫她重做。阮知涵是个特别识时务的人,果然老实埋头写作业。 两个小时后,她将作业交到晏澄手上,正准备自吹自擂,却见他心不在焉地飞快翻阅,看完也不评价,长臂一伸,直接圈住她的腰往怀里带。阮知涵毫无防备,整个人倒进他怀里,她按惯例总得先抱怨两句,晏澄预判了她的行为,直接堵住她的唇。 绵长的吻结束,她的脸蛋粉嫩得像颗水蜜桃,细碎的星光洒满眼底,她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脸,她一直都承认他长得好看,但已经习惯了他的美貌,现在重新细细打量,似乎又能从他英俊的五官里寻找到全新的感觉。 阮知涵咧嘴笑,晏澄捏捏她的脸颊,四目相对,眼神黏得能牵出丝来。 许是刚吵过架的缘故,她忍不住去蹭他,不安分的手放在他胸膛上,声音甜滋滋的,撒娇道,“晏澄哥哥,我以后不叫你晏澄哥哥了。” 他不是没想过要纠正她的称呼,但她叫了那么多年,一时半会估计改不过来,他也不想强求。可她既然主动提出来了,他就借机下台,“那你叫我什么?” 阮知涵喜欢他的肌肉,眼神几乎要钻进衣领里,狠狠轻薄。她状若无事地揪他衣服,还在回味他胸肌的触感,怪不得他成天想着亲她的胸,确实是很好玩的部位呢。 晏澄发现了她眼神飘忽,拍怕她的腰,说:“又在胡思乱想。” 她反驳道,“才没有胡思乱想,我叫你阿澄吧。” 她提出这个想法,感觉很新奇,开始不断地叫他。晏澄听在耳里,只觉得除了她不会有人能把他的名字念得这么好听。她舌头送出的音节,都含着草莓的香甜气味。 晏澄抚摸她丝绸般柔顺的黑发,心里的满足感难以言喻。 缠绵了一下午,总算处理掉阮知涵的作业。 晚餐是跟阮知洲一块吃的,他望着如胶似漆的两人,触目所及的物体都开始旋转。他嘶了好几声,依偎着互喂水果的小情侣照样置若罔闻。他唯有深吸一口气,说:“你两能不能分开一会儿。” 阮知涵攀在晏澄身上,犹如一只考拉,懒洋洋的。她朝哥哥做了个鬼脸,见哥哥举手,她又圈住晏澄的脖子,故作慌张,“阿澄,快点救我。” 以前的微妙背德感随着她称呼的改变消失,晏澄轻笑,浅吻她的鼻梁,她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要咬他下巴,好在他拦住了。他剥掉葡萄的外皮,喂到她口中,并答:“我没叫你留下来。” 阮知洲还不是想监督她们,生怕干柴烈火出事,他的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两声,“你们注意点,别弄出点事来。” “哥哥,难道你要睡我们中间吗?”阮知涵显然懂他的言外之意,口无遮拦,戳破了那层窗户纸,“你放心吧,我还小呢。” 阮知洲露出复杂的表情,她的个性天真烂漫,不过,这个年纪该懂的,她都懂,而且她的外表看起来跟成人已经无异了,最多是脸颊肉更饱满点,眼神更清澈点。 他当着晏澄的面,说不出心底的担忧,转移了话题,“你过两天该回去准备开学了。” 阮知涵最不喜欢上学,她浑身瘫软,晏澄稳稳搂住她的腰,垂下头嗅她的发香。她耍赖,“就不能晚点回去嘛,干脆请假好了。” “小心棍棒伺候。” 周媛不是没有打过阮知涵,她很好动,没少做错事,周媛有时候气狠了,真会冲她动手。 阮知涵叹息,又想到些什么,拽了拽晏澄的袖子,他颔首,“我陪你回去。” 没有烦心事的时候,日子永远都过得飞快。阮知涵感觉一眨眼一闭眼的功夫,归国的日子就悄然到来了。临离开前一天,她顾着整理购入的轻奢和护肤品,差点没累趴下。好不容易收拾完了,晏澄搬了一箱东西过来,她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前两天跟晏澄参加拍卖会拍下的艺术品。 她没心思继续收拾,干脆请人来打包好寄回国。 到回国那一天,阮知涵轻装上阵,全程提个小包,脸上架个墨镜,走起路来裙摆飞扬。晏澄推着两人的行李,落后她两步,自背后看她窈窕的身姿,的确会有她已经成人的错觉。 有晏澄在,她无须操心任何事。他办理托运手续,她专心玩手机。她原想拍个Vlog,打开相机没拍几秒,弹出的新消息使她脸上的表情忽然凝固。 黎清凡要来接她。 经过上次不大不小的争执,晏澄的确不过问她和黎清凡的联络情况,她能放心地当他面聊天。所以,黎清凡问她回国的日期,她估摸着他开学了,不会闲的没事来接她,并未隐瞒他时间。 谁知黎清凡不管那么多,他宁愿翘课,都要接她。 阮知涵陷入诡异的沉默,捏着的手机像块烫手山芋,她恨不得直接抛出去。 64.敢做不敢当 阮知涵一心想着说服黎清凡不要来机场,背对晏澄暗自捣鼓,嘴里念念有词。晏澄办完一切手续,扭头就见她夹着肩膀低头打字,神秘兮兮的,时而用力吸气。他拿好证件,特地放轻脚步以避免惊扰她,不声不响踱到她身旁,拳抵着唇咳嗽两声。 她始料未及,身体下意识往相反的方向转,试图藏起手机,躲开他询问的眼神。她将手机装进小包里,紧张得被口水呛到,断了思绪。她支支吾吾半天,故作轻松,亲热地挽住他的手臂,脸颊贴着他肩膀磨蹭,“你办好啦?” 晏澄见状,心知必定有情况,决定徐徐图之。他拉下她的手,掌心合拢,与她十指相扣。他领着她往人群稀疏的地方走,无意识地挠她手心。她感受到了,吐吐舌头,捏着嗓子道,“你干嘛又不说话。你知道吗?嘴巴的主要功能就是说话。” 阮知涵一本正经地讲废话,晏澄本来不想接她话,但她讲述的语气流里流气的,他忍俊不禁,大拇指按着她的手背,笑道:“过犹不及。” 她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反正她经常被说像麻雀一样成天叽叽喳喳,都习以为常了,满不在乎地反驳:“那你都不爱说话,我只能多说一点,没人说话多无聊。” 她从小就爱讲话,小时候上课更是坐不住,坐到哪个区域,哪个区域就是最吵的。 晏澄默认了她的说辞,主要是怕她发散下去,絮絮叨叨个没停。 两人一块过完海关和安检,去贵宾休息室等待。阮知涵的嘴确实闲不下来,晏澄不跟她交流,她随手丢挎包给他,自己觅食去。他见她走远,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下来,他肯定她刚刚在跟黎清凡联系,只是都说好了不干涉太多,他不好问。 晏澄格外不满现状,他分明是先来的,还要背个不太好听的名声。思来想去,能尽早处理就尽早处理了,省得阮知涵分心。要知道,阮知涵承认她对黎清凡的感情,如果不是他跟她的情谊深厚得多,指不定他真被取代了。 他决意稳固地位,出神时,阮知涵满面春风地回来了,右手捧着一小块草莓慕斯,她吃得唇角都是奶油,笑眼弯弯。进入休息室,她望到他随意交迭的长腿和慵懒优雅的姿态,涌动的潮水开始冲撞她的心,她凑过去,挖了一小勺送到他唇边。他心下无奈,张嘴吃下,随即有个奇特的想法,示意她弯腰。 阮知涵不明所以,听话照做。她今天穿的吊带领口低,一俯身,胸口的盎然春意尽数泄露,他眸光一动,手指抚着她修长的脖颈。他不满足于视线交汇迸发的隐秘化学反应,伸出舌头卷走她唇角的奶油,他的举动太过热烈,她也像奶油般融化了,跌坐在他的腿上。 晏澄仅是看眼她手上的蛋糕,阮知涵便奇妙地领会了他的意思。她有些许不适,浅尝一口蛋糕,别扭地舔下唇,然后,好似做出什么了不起的决定,一鼓作气吻住他。 他的舌头撬开她的嘴,卷走她口中甜蜜的奶油,她的唾液从嘴角滑下,心跳得飞快。他的吻好像拌了玫瑰花露糖浆的毒药,甜味刺激味蕾,而毒素扼住她的理智与呼吸。 晏澄吻完,发现她呆若木鸡,宽厚的掌心托住她的后腰,有感而发,“知涵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阮知涵不服,她的女性曲线贴住他的身体,他深吸口气,她感受到臀部下方的热源,忽然得意起来,“你是不是很想进入我的身体。” 纵然是晏澄,也是被她突如其来的虎狼之辞又给吓得一激灵。他拍拍她的臀,说道,“公众场合,你也敢乱说话。” 阮知涵无动于衷,“这里哪里是公众场合,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吓唬我。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以前碰你,你会生气了,因为你想睡我。” 她总是说些奇怪的话,觉得她单纯吧,可她常常乱拳打死老师傅。 晏澄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惩罚性的咬她的锁骨,低声道,“回去收拾你。” 阮知涵咯咯笑,半依偎着他,吃掉剩下的草莓慕斯。 阮知涵刚才出去做街溜子的时候,顺便说服了黎清凡,因此,她回到晏澄身边可谓是无事一身轻,心花怒放。晏澄撩她一下,她食髓知味,连连缠着晏澄索了好几次吻。年轻人不知节制,晏澄渐渐有些控制不住,偷偷摸摸进了洗手间,他把她抱上洗手台,拉下衣服露出一半乳肉,心无旁骛地又亲又摸,勉强克制住欲望。 结束后,阮知涵的脸蛋照旧红扑扑的。她垂首翻脱下的吊带,身后的男人忙着给她系内衣扣子。她无意间抬头,凝视着镜中神色淡然的英俊男人,想他平时的形象都是冷淡矜贵的,还爱管教她。 但在一起之后,每回她脱个上衣,他的眼里都会燃起复杂且炙热的火焰,疯了似的吻她的身体。 阮知涵顿时觉得她没成年就已经看透男人,她说:“有那么好亲吗,你每次都把它亲肿了。” 她说的是她的乳头,他有时特别没节制,吸完了还得轻轻咬两口。 晏澄在这件事上只有任她数落的份,他确实控制不住,别说是她脱衣服了,她没脱衣服,他都偶尔会有扑倒她的冲动。 他讨好地给她穿上衣服,自背后搂住她的腰,亲昵地吻她下颌,“你的作业还没做完,我帮你写,怎样?” 果不其然,阮知涵紧锁的眉头松开,她就等他这句话,最好是现在到开学都不要逼她学习了。她眼珠子一转,打算狮子大开口,晏澄识破,当下说:“别的免谈。” 她失落地皱鼻子。 时隔一个月,重新踏上故土,阮知涵的心境有所不同,不知为何,她有了种自己成长不少的错觉,或许是和晏澄的亲密接触激发了她的另一面,她开始不自觉地把自己看成是处于恋爱中的成年女性。 她开始喜欢说些暧昧的笑话,爱拉着他的手,黏得像个牛皮糖,连等行李的时间里,她都得趴他背上发牢骚。而且她不喜欢他说她不成熟。 晏澄拿她没办法,单手推行李,另一只手牵着她,耳边还萦绕着她说琐事的声音。他无疑是痛并快乐着,有时需要集中注意力,想叫她停一停,但转头见她天真烂漫,脸上尽是光彩,便歇了心思。 过了中国海关,快到达出口处,阮知涵在提她好朋友的事,她说得眉飞色舞,晏澄心里痒痒,一进到达等候区,就飞快地啄一下她的唇。 阮知涵一怔,立刻踮起脚尖要亲回去,晏澄直笑,要她安分点。她怎能容忍,不满地抗议。 她有理有据地控诉着,一道属于少年的声音突然打断她。她回头,瞳孔里映出熟悉的面孔,她属实惊异,飞快地甩开晏澄的手。 晏澄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开,对她变脸的速度有了全新的认识,瞬间不安起来。他朝她视线的方向张望,发现不远处站着的是她另一个男友,再看她连魂都快丢了,怒气混着醋意螺旋上升,他忘了他过往的主张,不由分说地扯过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搂住她。 阮知涵来不及挣扎,晏澄用力吻她的唇,霸道得几乎要夺去她的呼吸。 她拍打他的手臂,他越收越紧。 黎清凡虽然见到女友与别人亲热的画面,但始终也想给阮知涵解释的机会,立即过来尝试分开两人。 晏澄察觉他介入,更加烦躁,松口的瞬间,把她压进自己怀中,冷冷地盯着黎清凡。黎清凡不甘示弱,迎上他的目光。 阮知涵躲在晏澄的臂弯里,慌得瑟瑟发抖,有些害怕两人会当众扭打起来。 65.情敌 黎清凡跟晏澄僵持不下,彼此不服,眼睛几乎要冒出火花来。阮知涵无意识地触碰晏澄的胸膛,本意是安抚他,没想到他误解了,她脖子稍有动作,他立即按住她的脑袋不许她往回看。阮知涵对他的霸道无可奈何,闷声道,“你先放开我。” 晏澄盯住对面的少年,手臂箍住她的腰。黎清凡留意到他在宣示正当地位,不甘落于下风,立即回以势在必得的坚定眼神,手一点点搭在阮知涵的肩膀。 陌生的手碰触她的瞬间,晏澄脑中沉睡的记忆突然苏醒,他想起阮知涵说过她为黎清凡忘了他。他不喜欢被遗忘忽略的滋味,但他不愿意对阮知涵犯难,见到长相清秀的少年,心中的厌恶自然见长,对方身上那股阳光开朗的劲头更碍他眼。 他敏感的内心开始躁动,怀疑她是否为黎清凡外向开朗的一面而心动。 晏澄眸底尽是阴霾,他望向黎清凡那只手的视线犹如浸了毒液,恨不得立刻腐蚀掉它。他的嫉妒如火山爆发般喷发出来,熔浆烧穿包裹恶念的坚硬外壳,他止不住地用力,只为确保她在自己怀中。 阮知涵快喘不过气了,她郁闷地叹息,艰辛地抱他的劲腰,他浑身的肌肉都因应激而变得僵硬,她总算直观地感受到晏澄的不安。她灵机一动,找准机会挠他痒痒,他的手臂略有放松,她果断自臂弯的镂空处钻出,堵在剑拔弩张的两位男友中间。 晏澄发觉她挣脱了,刚要说话,阮知涵举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她明白,她还是得肩负起一点责任,不能让他们在公共场合闹事情。她双手叉腰,一再提醒自己镇静,实际上双腿隐隐发软,“我饿了,我们先去吃饭。” 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有点怕他们不同意。她犹豫片刻,心想晏澄最爱吃醋,索性先扭头询问他的意见,他咬牙,也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何况他理智回笼,不想继续破坏他在她心中的形象,轻轻点头。 黎清凡全程旁观,阮知涵背着他跟晏澄暗通款曲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她现在还优先照顾晏澄的感受,他愈发不忿,蹙眉正要发作,阮知涵及时压制他的情绪,“清凡,我们去吃饭吧。” 他闻言,胸口堵得慌,她带着些许哀求的表情跟和晏澄拥吻的场景交错播映,他很难堪,脸色变了几变,顾虑她的心情,勉强应下来。 晏澄却又有意见了,他不喜欢阮知涵对异性撒娇,哪怕是阮知洲,他都得控制醋意,何况是她名义上的男朋友。他冷哼一声,不待他多言,阮知涵像只灵活的兔子,左手扯晏澄,右手扯黎清凡,踉踉跄跄地将两人拖离机场。 他们也给她面子,无声地跟她移动,可视线偶尔在空中相汇,俱是嫌弃和轻蔑。 阮知涵硬着头皮走在前面,虽怕他们吵起来,但不敢回头,她算是吃到苦头了,下回得长点记性。 由于晏澄跟黎清凡释放的敌意太过强烈,阮知涵不得不扮演好中立的角色。上车时,她得坐后座中间隔开他们,然后任由他们的手臂在她身后打架;下车时,她得走中间继续隔离他们,一人拉她一只手;进入餐厅落座时,她不得不叫服务生搬来一把椅子,不偏不倚地放在中间。 即便她百般小心,却依然挡不住他们的争斗。 晏澄习惯了为她倒水备餐具,顺手一拿水杯,正对面的黎清凡便坐不住,不由分说上手抢。晏澄不肯放,黎清凡不肯退步,电光火石间,阮知涵颤颤巍巍接过水杯,讪讪道,“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阮知涵的手抖得厉害,小小的茶壶竟似有千斤重,流出的水柱并不流畅。晏澄瞥她,就知道她做事胆大包天不计后果,遇事胆小如鼠。奈何他也无法过分责备她,沉吟片刻,抛出了这顿鸿门宴的主题,“直说吧,我跟知涵在一起了,你退出。” 她小心翼翼地啜着水,蓦地听见他惊为天人的发言,不禁忘记了呼吸。她一直以为她足够了解晏澄,然而他的果断和幼稚程度都超乎她的想像。 果不其然,黎清凡很不服。一路上,他把阮知涵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早有心理准备,如今不过是咯噔一下,很快做出反应,只差指着晏澄的鼻子骂他小三,“无论如何,先来后到,是基本规则。” 晏澄等着瓮中捉鳖呢,露出嘲讽的笑意,“我认识她十几年,你没资格谈这个。” 黎清凡语塞,意识到自己急躁了些,容易踩陷阱。他年轻一点,也不怯场,反唇相讥,“你认识她十几年,一次机会都没把握到,非等我跟她谈恋爱了,才跳出来?” 晏澄并不怕他指出这点,他不对上阮知涵,嘴皮子就是灵活的。他故作为难,“知涵未成年,她的心智不够成熟,我不想给她增加烦恼。” 黎清凡闻言,见他假惺惺的模样,暗地里作呕。他算是知道阮知涵为何老说把晏澄当成哥哥了,虚长他几岁,教育起人来却一套又一套,怪不得她会被迷惑。他有意戳穿晏澄伪善的表现,故意说,“这么说,你早就喜欢她了。你明明对她有不纯洁的感情,还诱骗她跟你长期待在一起。” 他的用词很诡异,阮知涵的眼珠子转了转,想着得提醒一下他,诱骗这个词有点太重。 下一秒,晏澄转过脸,漆黑的眼眸注视她,他轻声问,“我诱骗你了?” 阮知涵一怔,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我们那时确实是纯洁的关系,没有诱骗。” 她的主要目的是为她自己辩解,晏澄料到了,不置可否,气定神闲地继续扭曲她的意思,“注意你的用词。我跟她青梅竹马,她信赖我很正常,我相信我也值得她的信赖。倒是你,三番四次哄她出门玩,完全不替她的学业考虑,你觉得你是值得她信赖的人吗?谁才是真正的诱骗?” 阮知涵难得听晏澄讲这么长的一段话,愣得出神。她觉得似乎不太对,可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有都市篇,我就不着急写车了,这里缺的车都市篇补上 66.分手 黎清凡不可能心甘情愿地听他数落,思维变得敏捷起来,“劳逸结合才能学进脑子里,你一直压着她学,她学不进去。知涵的基础跟性格,你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晏澄可不是来跟他讨论如何让阮知涵把知识装进脑子里的,况且他不认为阮知涵的个性适合黎清凡那套方法,她天生自带惰性,要是随她放纵多了,她根本停不下来。他淡淡一笑,“她父母都能放心让我来教她,你没必要怀疑我对她的了解程度。” 他很少摆出针锋相对的阵势来,连言语都不加掩饰,直白尖锐。如他所料,在他搬出阮知涵父母的那一瞬间,黎清凡的表情如一面跌落地板的镜子,四分五裂。晏澄对此可谓是十分满意,阮知涵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偶然一瞥,发现黎清凡脸色难看,于心不忍,默默拽晏澄的袖子。 晏澄明白她的顾虑,既然承诺不会让黎清凡责怪她,自然做得到。他的手指点点她的手腕,示意她稍安勿躁,唇角的弧度却越发张扬,“还有,知涵可能没有告诉你吧,她家跟我家有亲戚关系。” 他突然提起这一茬,别说是黎清凡,连阮知涵都摸不清他的用意。 黎清凡硬逼自己沉着,实际上,他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晏澄不至于在关键时刻讲无关的事,所以他没蠢到去问血缘关系这一层,表露无所谓的态度,“你什么意思?” 晏澄也擅长说瞎话,气定神闲,“我的意思是,她跟我有婚约。” 此话一出,阮知涵的眼睛顿时石化,她局促地捧起水杯灌下半杯水,小心翼翼的,心里总不太踏实。她犹豫着该不该澄清,而黎清凡显然不太相信他,直言道,“今年是二零二三年。” 晏澄很坦然,他所做的一切都奔着一个目的去,即彻底击垮情敌的自信,“很坦诚地说,知涵告诉过我她对你有好感,我能接受。不过,她也坦言她在乎我,喜欢我,因此,她跟我在一起,并不为难。” 他的语速缓慢,看起来胸有成足,一举一动都尽显自信和慵懒,仿佛在谈生意。 黎清凡原就因他俊美得具有极强攻击性的长相而自卑,再看他悠然自得的状态及阮知涵低头不语的模样,很难不生出无力感。他试图从薄弱点入手:“她先同意做我女朋友的。” 这对晏澄而言是苍白的辩驳,他摇头,遗憾道,“高中生谈恋爱,分分合合很正常。再者,无论我和知涵的婚约是不是一个守旧的约定,这跟她的利益都强相关。如果她和我在一起,得到父母的财产之余,还能随意支配我的财产。如果她跟你在一起,她的继承权岌岌可危。” 正当缩头乌龟的阮知涵终于憋不住了,她的视线上移,凝视晏澄,他大概是有八九成把握,漆黑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情绪。由于晏澄占尽优势,黎清凡的神色便紧张起来,他竭力镇定,可逐渐绷紧的下颌线出卖了他。 旁听全程,阮知涵无法继续扮出事不关己的模样,愧疚难以言喻,她猜她该阻止这场闹剧,担起责任跟清凡谈。她深吸一口气,碰巧黎清凡那捎着求助意味的目光转向她,她心软了,说:“阿澄,你让我们谈谈吧。” 黎清凡之前天天听她唤晏澄哥哥,此时,蓦地意识到她称呼的改变,亦是惊讶,这也侧面证明阮知涵接纳晏澄作为她男友的事实。他不愿相信,哪怕都见过两人接吻了,仍对她心怀期盼,他问:“知涵,你告诉我,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晏澄不认为黎清凡的威胁性特别高,甚至有点瞧不起。他笃定,阮知涵不变卦的话,拿捏一个黎清凡轻而易举,就是个小孩而已。因此,他不能轻易地放两人独处。他不理阮知涵的恳求,持续施压,“你先问问自己,能不能给她她需要的未来。” 他事先了解过,黎家的富裕在阮家面前只是勉强够看而已。婚约是假的,阮知涵不跟他结婚会不能继承财产也是假的,阮知涵跟黎清凡在一起也不会穷困潦倒,只是他肯定阮知涵不会揭穿这个谎言。她的确需要他,她还是个自私享乐的小女孩,又不脏她的手,她当然愿意接受。 黎清凡一再被他嘲弄,恶狠狠地反击,“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物质衡量的,知涵,我要你自己说。” 阮知涵逃无可逃,更不想继续逃,她说:“我已经想好要跟阿澄在一起了,我答应过他。” 黎清凡预料得到她的反应,奈何她眼皮子半耷拉着,不像全然自愿,他不死心地追问:“那我呢?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我吗?你之前也没提过婚约的事。” 晏澄冷眼旁观,见黎清凡的手又要扒拉阮知涵的肩,眼疾手快地伸手护住她。她没直视两人交手的过程,却能感受到两个男人对彼此赤裸裸的敌意,她鼓起勇气说:“我喜欢你,又没那么喜欢你,对不起,我那时还不懂。至于婚约,我不确定,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晏澄哥哥在,我不知道以后会怎样,所以我没说。” 她圆谎的方式不算聪明,胜在够迷茫,状态是对的。晏澄满意她的表现,当着黎清凡的面,修长的手指与她的五指交迭,她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愿。 黎清凡深呼吸好几次,死死盯着交握的手,怒意使他浑身发抖,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的确,他退出是最优解。 他愤而站立,撞到桌角,桌上的高脚杯滚落,摔得粉身碎骨。犹如他青涩的情感,被毁得彻底。 他深深看一眼阮知涵,她咬着唇,眸光闪烁。或许是早有端倪,或许是觉得她确实有苦衷,他不那么怨她,甚至还是想喜欢她。 奈何她的尊严不允许他继续观看她与另一个男人的恩爱画面,于是匆匆离去。 黎清凡走后,阮知涵心绪不佳,浑浑噩噩地跟着晏澄回他家,刚到家里,她毫无征兆地情绪爆发,咬了他好几口。晏澄任她发泄了一会儿,抓住她的隔壁,和她对视,一字一字地说:“我是最适合你的人,你也说过,我对你很重要,你愿意跟我上床,对吗?” 他循循善诱的语气叫她挣扎的动作渐弱,她睁着茫然带泪的美眸,凝望他的一举一动。他轻啄她的唇,将她搂在怀中,耐心地哄,“和我在一起,你会得到所有想要的。从现在开始,忘掉他。” 阮知涵很想做到像过往那样没心没肺,但她的心其实真的划了道口子,她忘不掉黎清凡受伤的眼神,是她造就了这一切,还撒了谎。 她郁郁寡欢,说:“我对不起他。” 短短的五个字才说完,他的指腹瞬间抵住她的唇,“是我对不起他,我勾引了你。” 阮知涵的眸子显出疑惑,他低头,鼻尖轻蹭她的侧脸,首次坦诚自己的欲望,“我不仅想爱你,也想做你真正的男人,你懂吗?” 67.另一个男朋友呢?ρo⒙àsīà 阮知涵当然懂得,他每天搂着她醒来,与她亲密无间,他的心思早就昭然若揭。但她也不觉得羞涩,脸往他肩上一靠,郁闷了一会儿,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难受归难受,但她很懂得活在当下的道理,明白哭闹的用处不大,根本无法改变事实,心思就活络起来。 她依偎着晏澄,嘴里发出不明的哼哼声,晏澄估计她自我调节得差不多,食指点点她的脸颊,问:“要什么?” 阮知涵很诧异,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居然知道自己要提要求,她顿时有了种自己在他面前是透明人的感觉。可他既然主动给她机会,她也不会跟他客气,开始掰指头数,“我在高定展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冠冕,有点贵,妈妈肯定不给我买。” 她爱花钱,只是手上的资金不多,上回给晏澄买的礼物已是她的极限。看書綪捯渞發棢詀:Я𝒾Яïщ𝑒𝓃.℃ ⒪ М 其实早两年阮知涵的消费还算自由,是周媛发现她大手大脚不知节制,怕她养成过分奢侈的消费习惯,索性停掉大部分给她用的卡。阮知涵的心眼多得很,想方设法哄来哥哥的钱用,结果阮知洲也被她榨穷了,从此她的消费水平一落千丈。 晏澄没问太多,他不怕她败他的家,“想要的就写下来,我给你买。” 即使是阮知涵,都不免被他的大方所震惊,她眨了眨眼睛,确认道,“什么都可以?” 他意味深长地看她,忽而笑了笑,“能用钱买到的,都可以。” 阮知涵的腮帮子鼓起来,望着他的锁骨思索半晌,咧嘴道,“我还想说要天上的星星呢。” 晏澄和她对视,见她眼里重新放出光彩,吊在心口的大石慢慢失去重量,他半开玩笑道,“也不是不行。” 她吐了吐舌头,跑去找来纸笔,一样一样地列出想要的东西。晏澄粗略扫几眼她写的内容,全是物质层面的东西,再觑她时不时投过来的小眼神,了然道,“没有了?” 阮知涵点头,又摇头,“没有。” 晏澄屈起指关节碰她鼻尖,她皱了皱鼻子,面露难色,舔舔唇,“都要开学了,我不想再学习,每天都学,好无聊。” 她坐不住,长时间不动起来,浑身上下就仿佛有蚂蚁在爬。之前晏澄提出用帮她写作业做补偿,其实已经大大减少她的负担,可她都逮到机会了,怎会轻易满足。 晏澄仔细想想,不差开学前这两天时间,也为让她高兴点,一口答应下来。阮知涵惊喜欢呼,手臂圈住他脖子,飞速地送他一个吻。 他习惯了她的偷袭行为,浅浅一笑,抱紧她的腰身,感受她的体温之余,深深嗅她的气息。他拨弄她的发顶,细吻绸缎般顺滑的长发,“还怨我吗?” 阮知涵倒不是怨他,她知道喜欢自己不是晏澄的错,虽然他揽下了大部分责任,但最该对这件事负责的是她。她以前稀里糊涂地过日子,没有半点担当可言,经过这件事终于有所顿悟,不好意思继续要他一味付出。 她抿嘴,小声说:“我知道你对我好,除了妈妈爸爸哥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她的感知能力是极好的,从小就能感受到晏澄待她的不同,肆无忌惮地索取。要不是他因她恋爱的事发火,她可能会继续得过且过,无意识地利用他。 晏澄接受她的所有缺点,用平常而温和的目光注视她,他能原谅她的所有,要求是她的心完全属于他,他第一次问出那个问题,“知涵,你爱我吗?” 阮知涵尚未到懂爱的年龄,她懵懂的情感不足以支撑她回答这一问题,她揪着他的衣袖,问:“怎么才算爱?” 晏澄的眼睛里装下了她的影子,如湖面承载了一艘随风飘扬的小船,他欲言又止,在她耳边轻轻吸气,半回忆半思考,“我爱你,见到你的时候,我的世界都被装满了。” 他难忘成长过程中的孤单,午夜梦回,寂寞的童年经历总在他脑海里回荡,无数个夜晚的寒冷仿佛能随时穿透他的骨髓。 神奇地是,阮知涵一直都能排遣他的孤寂,温暖他的心。或许,这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他的记忆犹新,小小的她抱了辆卡车玩具,趴在床头看他。他烧得神志不清,氤氲的视线里隐隐浮出她那对水灵的大眼睛,出于某种本能,他在梦境里镌刻下她的眸子。 醒来后,他环视四周,下意识地寻找,然后在白色圆形羊毛毯上发现她,她双膝着地,追着小车爬,她莽撞而有活力,像头精力充沛的小牛犊。 仅是一个瞬间,破窗而入的阳光撒满他的心房。 他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阮知涵的体会却没那么深厚,她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当然不会因为他的存在产生过分满足的感觉。她也不懂得说善意的谎言,诚实道,“那我可能没有爱上你。” 晏澄不得不说,她很会煞风景。可他倒感谢她的坦率,“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以后都不要离开我。” 阮知涵似懂非懂,她始终拎不清诺言的重量,也不懂漫长的人生总会有变故,随意地答,“嗯,我不会的。” 推心置腹地聊完,纵然晏澄有千万个不情愿,还是老实送阮知涵回她自己家。到阮家时,阮知涵许是出于心虚,不敢叫他进去。结果,周媛和阮廷碰巧在周围散步,逮住了积极指挥的阮知涵和拎行李下车的晏澄。 阮知涵藏不住事,手背在身后,手指勾在一起,局促不安,“你们怎么还没有回家?” “等你呢,”阮廷特地看一眼她身后默默干活的晏澄,凭心而论,晏澄算是他看着长大的,长相性格家境都很好,他也不是没想过两个孩子会有什么,但真的确认有了什么,反而奇怪,“诶,小澄怎么一块回来了?” 周媛被他的演技折服,目光转向一旁努力做伪装的女儿,心想不该遗传的还是遗传到了。她朝阮知涵招手,“玩得开心吗?” 阮知涵僵硬地点头,“挺好。” 她的肢体动作迟缓得像僵尸,晏澄搬完最后一件行李,连忙过来救场,简单打完招呼,解释道:“我怕她一个人不安全,陪她一块回来。” 阮廷清清嗓子,周媛拍他手臂,清脆响亮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引人注目。她自若地说:“外面蚊子多,小澄你早点回去吧,麻烦你了。” 周媛下了逐客令,晏澄不好强留。他心里也有数,他代替阮知洲陪阮知涵回国,本就会惹人遐想,等阮知涵回家一交代,阮老太太十有八九得叫他过去数落。可他有把握,周媛和阮廷不会阻止的,如果想阻止,一开始就不会让他跟阮知涵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他淡定得很,稍作告别,上车离开。 阮知涵目送他的车消失在夜幕中,牙齿直打颤,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头皮都发麻。周女士天天说她贪玩不上进,怎么会允许她恋爱,她得瞒过去。阮知涵竭力思索隐瞒的话术,周媛双手抱臂,瞅着女儿握拳站在风中,发丝凌乱,忍不住打开嘲讽技能,“看了大半个月还没看够?” 简单的一句话,阮知涵的心拔凉拔凉的,语气糟糕,来者不善。 她垂头丧气进了家门,已经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岂料周媛上下打量她一番后,抛出另一个问题,“你另一个男朋友呢?” 下来搬第二件行李的阮廷如幽灵般闪现,疑惑道,“怎么还有一个?” / 想吃肉肉吗? 番外会有初次,都市篇三天两天炖肉(bushi 主要是知涵未成年,这篇主要是讲两人的情感启蒙,性接触就……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插进去 68.奔向他(完) 阮知涵原本差不多快忘了这事,阮廷一提,她就想起黎清凡受伤的表情,瞬间垂头丧气。她表情变得快,周媛看出其中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她不是个特别喜欢干涉孩子私事的母亲,没有深入探究,只拉着阮知涵进房间,平静地问她,“你跟晏澄到哪一步了?” 她做的时候很痛快,说的时候扭扭捏捏,尤其是对上周媛不怒自威的气场,她气息不稳,老半天才组织出语言,“我们睡一起,什么都没做。” 这在周媛意料之内,虽然阮知涵能胆大包天地乱来 ,但晏澄肯定不会越界,否则他哪来的脸面上门。她并不反对女儿谈恋爱,先前无意撞见女儿跟另一个小男生拉小手都没声张,现在跟晏澄在一起,倒是更没必要插手太多。 周媛一向以严母的姿态出现在阮知涵面前,可这次谈论私事,她选择放软态度,告诉女儿:“不管是跟谁在一起,都要保护好自己。我教过你的,你记得吗?” 阮知涵讪讪点头,她十四岁的时候,母亲就给她做了深入的性教育,她当然知道如何避孕和自我取悦。她的脑筋飞快地动起来,觉出周媛话里没有责怪的意味,好奇地问:“妈妈,你怎么知道我跟阿澄在一起的?” 周媛总见她跟在晏澄后面狗腿地叫哥哥,乍一听她换称呼,居然有点反应不过来,“知洲说的,这么大的事,他不敢瞒着我。” 她不满地握拳,嘀咕了一句,“就知道是他告密。” 周媛怕她知道家里不反对后会太过放肆,屈手指弹她光滑的额头,她吃痛地捂住脑袋,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吐出一小截舌头直吸气。 “你不用怪你哥,”周媛如是说,“你跟晏澄谈恋爱可以不跟我报备,但他肯定得跟你姑奶奶报备,传到我这是迟早的事。再说了,我没阻止你们交往,你怕什么?” 经母亲提醒,阮知涵才想起几乎快遗忘的姑婆。她连忙挪位置,蹭到母亲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娇滴滴地说:“姑婆会不会不同意呢?” 周媛没有正面回答,模棱两可地问:“不同意能怎么样?” 阮知涵觉得姑奶奶不至于不同意,两家都这么亲了,多亲一点根本不碍事。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嘛,亲上加亲,对双方利益有好处。即使真的不同意,她想晏澄一定有办法,他做事最靠谱。 她的脸贴着母亲的手臂,撅起嘴巴,又恢复自然状态,“应该不能怎么样,我们两情相悦,她管不了。” 周媛闻言,笑意盈盈,心想她还懂什么叫两情相悦了。她挺爱逗女儿,便恶趣味地重提那个小男生,“你跟那个小男生真分手了?” 阮知涵才没笨到会被随便套话,留了个心眼,“什么小男生?” “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个。” 周媛说得没头没尾,阮知涵却基本确定是指黎清凡了,她的愧疚仍未消散,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缩进被子里,牢牢盖住脑袋。 周媛哪能继续不懂下去,去趟英国,回来换个男朋友,大概率是晏澄横插一脚,女儿移情别恋了。依她对亲生女儿的了解,做出这种事来不出奇。 她弯腰拍拍隆起的被子,不打算说教,淡淡道,“快十七岁了,你自己的事该自己处理好,不要做得没头没尾的。” “知道啦。” 阮知涵鼓足了劲喊出一声,表面顺从,私下还是憋着口气。她没太在意,因为事情做不好,自然有人帮她兜底,她潜意识里便是有恃无恐。 她的烦恼从来都维持不了多久,羞愧一时,羞愧不了一世,因此,这个晚上,她睡得很香。永远能给她兜底的晏澄和遭受重击的黎清凡都为她而失眠。 阮知涵对此一无所知,一觉醒来,活力满满地伸个懒腰,平躺着翘二郎腿,呼唤机器人拨通晏澄的电话。晏澄明显刚醒不久,说话的声音混了浓浓倦意,“知涵,醒了?” “嗯,”她兴奋地坐起来,就着床做起猫伸展式活动筋骨,“我今天醒得好早,待会司机送我过去你家。” 她特别懂不请自来这一招,还丝毫不尴尬。 晏澄估计她忘性大,不会一直把跟黎清凡分手的事放在心上,但很难说黎清凡会不会继续纠缠她,就想这几天都亲自去接她。 可她这么说了,晏澄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否则会让她以为他不信任她。尽管,他的确不太信任她,经过黎清凡一事,他看清了,该抓得抓,该放更不能掉以轻心,她喜欢稀里糊涂地度日子,很多事情说忘立刻忘。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如果她不是个擅长遗忘的人,她的脸上不会常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晏澄深知有舍有得的道理,“嗯,我等你。” 约定过后,阮知涵麻利收拾东西。父母已经知道她恋爱的事,她没必要偷偷摸摸行动,直接大踏步出门,高声道,“我走啦,我今天要住阿澄家。” 父亲的声音不清晰,她只隐约猜到是在疑惑她给晏澄的新称呼。她选择性忽略了,哼着小曲上车。她的耳朵戴着蓝牙耳机,放松地霸占了后驾驶座,目光跟着窗外的景物移动。 耳机里的音乐换了又换,外景换了一批又一批。偶然地,车辆驶过一处布满丁香花的花圃,耳里所能听到的声音仿佛戛然而止。 她扒着车窗,那一刻,她忆起和黎清凡走回家所能遇到的风景。然而,一眨眼,那风景伴随欢声笑语,全在高速移动的风带走了,吹往身后。 阮知涵懊恼地揪揪头发,抱紧了怀里鼓鼓囊囊的书包,蓦地,有把锤子重击她的胸口,她困难地吸气。 她呆呆地坐了好久,翻出手机,点开和黎清凡的聊天框,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那一句“我来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令她鼻酸,她点开黎清凡的朋友圈,他很少发朋友圈,昨晚凌晨叁点分享了一首音乐。她点开一瞧,恰是她听完不久的那首。 她冲动地在对话框里输入叁个字。 阮知涵很难想象他会给什么回应,紧张得甩了甩手,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手反复移动,最终垂了下来。 晏澄难得有闲情逸致浇花,他拨了拨花瓣,望着眼前的白玫瑰,摇曳的花影迭出她的模样,他敛眸,掸去手上的灰尘,心情十分不错。 他收好浇花工具,人还没走到前面,就听一阵急促的动静,他抬眼的瞬间,她的裙摆已经飘过墙角。 她像一阵风,带着热量和太阳的光芒奔向他。 晏澄本能地张开双臂,她准确地落到他怀中。他和往常一样温柔地亲吻她的发丝,搂住他爱慕十余年的女孩,任时光如水般缓缓流逝。 漫长的时间里,他一如既往地爱着她。 晏澄感到无比满足,他不再问她爱不爱,喜不喜欢,他要的,或许已经得到了。 至少,她向往他的怀抱。 / 上部结束,下部是都市短篇。 初次会更在上部的番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