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令》 001 顾惜宁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懵,忍不住摸摸自己脖子,脖子完好无损,脑袋还好端端地长在脖子上,索性就起了来。 她一起来就将趴在床沿梳着双髻的小姑娘给惊醒了,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见到床里的顾惜宁醒了,圆圆的眼睛就睁得更圆,“姑娘,您醒了?” 是早走她一步的汤圆。 顾惜宁愣了一下,待她脑子里浮起个念头来,就将汤圆要探她体温的手挥开,赤着一双玉足往镜前一站,镜里映出一张娇美的脸蛋,是她没错,可她明明自己抹了自己脖子! 顾惜宁都奇怪了。 “姑娘,您可醒了。可您人这么一病,到让大姑娘长了脸,大夫人恨不得将大姑娘送到二公子身边呢,也不看看就大姑娘那长相哪里能入二公子的眼?……”汤圆的嘴跟上了发条一样不停歇。 顾惜宁大病初愈,听得脑袋里嗡嗡作响,忍不住打断道,“别说了!” 汤圆一怔,疑惑地上下打量起自家姑娘来,她家姑娘这美貌是头一份的,谁也不如她家姑娘好看……但今儿姑娘病容未退,脸色微白,汤圆看得着实不忍,赶紧地、要去拿胭脂,“姑娘,您这样可不成,再这般到真成了秦大姑娘一般,见着风流个泪甚么的。婢子给你上点胭脂,好叫您有点气色。” 说着她还真是去寻胭脂。 顾惜宁还有些漠然,思及汤圆方才所说的甚么大夫人生辰这事,顿时忽然就明白过来。她瞧着镜中的自己,真叫汤圆给说中了,气色虽不太好,也并未让她精致容貌蒙尘,眉眼间隐隐还有丝凌人的盛气。 汤圆刚要去拿胭脂,见到有人掀帘子进来,正要叉腰训人,可见着打头的是大姑娘顾婉宁,她连忙回身朝着自家姑娘道,“姑娘,大姑娘,二公子都过来瞧您了” 她的话音才落,顾婉宁的声音便响起。 “二妹妹,二妹妹,你这是好了?” 分明是大姑娘顾婉宁的欣喜声音,面上添了丝从内到外的笑意。 她嘴上一问顾惜宁后,就与身畔的永定侯府二公子谢呈曜说起话来,“二表哥你看,二妹妹都好了,先儿我还为着二妹妹担心,如今见着二妹妹大好了,心里头着实为二妹妹高兴呢。” 谢呈曜面若冠玉,眼神微凉,挺拔身姿包裹浅蓝色杭绸直裰之下,有种与生俱来的矜贵之态。顾惜宁瞧他一眼,眉头不由轻蹙起来,似难受般地唤了一声,“二哥哥?” 谢呈曜几步走到床前,坐在床沿,怜惜地看着顾惜宁问道,“二妹妹,你可大好了?” 顾婉宁见状,微咬着唇瓣,美眸一瞬不瞬地落在谢呈曜身上,眸底难掩一丝失落。 入顾惜宁眼里的谢呈曜是年轻模样,让她有些恍惚。莫名地,她就控制不住手朝谢呈曜脸上打去,许是谢呈曜未料得她有这一手,并未躲开,“啪”的一声脆响,屋里的人都愣住。 顾婉宁一手掩了嘴,一双美眸难掩惊愕之色,颇不赞同道,“二妹妹,二表哥特意来看你,你怎的能……” “大姑娘。”谢呈曜轻声喝止了顾婉宁的话,眼里闪过一丝厉色,但迅速地和颜悦色起来,竟是拉起顾惜宁的手来,细心地察看了一下,“二妹妹,手可是打疼了?” 见他被顾惜宁赏了一巴掌,还替顾惜宁担心起手来,更让顾婉宁心里头百般滋味。 “不疼呢,”顾惜宁瞧了顾婉宁一眼,心里想着,她这是打谢呈曜还不够疼呢,没把他的假脸给打掉才是最亏的事,便亏着心朝他撒娇道,“二哥哥,你几日不来瞧我,我心里头难受得很。”她也不问自己有没有打疼谢呈曜。 顾婉宁看着谢呈曜坐在床沿将顾惜宁扶起来靠在他身上,她莲步轻移到床前,柔了声劝道,“二表哥,男女有别,还是让二妹妹靠在我身上吧。” “甚个男女有别?我自个儿嫡亲的表哥,还得顾着这些?”顾惜宁没待谢呈曜真将她交给顾婉宁,便立时地就撅了嘴儿,不依不饶道,“二哥哥,你要不陪着我,我可同你没完的!” 她这般娇纵的模样,非但不叫谢呈曜反感,反而令他更由着她的性子来,还不咸不淡地朝着顾婉宁道,“今儿是伯夫人的生辰,大姑娘不如去前头凑趣?” 顾婉宁面上微僵,还是硬挤出笑意来,“二表哥……” 没待她将话说完,话就让顾惜宁给打断了,只见顾惜宁靠在谢呈曜身上,两眼汪汪道,“二哥哥,你想不想我?” 顾婉宁面上更僵,这会儿连笑意都挤不出来,缓缓地退了出去。隔着帘子,她听见里面谢呈曜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让她克制了好久才平静地离开。 谢呈曜耳力极好,且自小习武,自然是知晓顾婉宁还未走远,到也没顾忌着顾婉宁,只耐心地哄着顾惜宁道,“自是想你的,前儿我来送你,你还将我赶走,怎的这会儿到跟我眼泪巴巴的?” 顾惜宁轻哼了一声,娇气劲儿就上头了,纤细柔弱的双手往他身上一捶,理直气壮地娇嗔道,“你就不晓得再哄哄我嘛,我当时脾气一上来,哪里还顾得了那许多?” “说的是,是我未哄你。”谢呈曜眼里含笑,真待她亲厚极了,还自个儿跟她认了错,“是我不好。” 顾惜宁顿时娇红了脸蛋儿,红扑扑的,将病容都遮盖了,脸蛋儿埋在他胸前,——要再不往他胸前躲,她恐怕都控制不住自己嫌弃的表情,还是躲起来听他好话才是,好话她还是爱听的,哪个姑娘家不爱听好话!“二哥哥,我病了几日,就劳烦了大伯母几日。现儿我也好了,你就带我进宫去见姨母吧?”她总得见见那位姨母,惯会做贤良人的谢贵妃,就算是位尊至贵妃,到底不是后宫之主,做个贤良人给谁看呢。 谢呈曜听着她的话,笑意微僵,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姑母她如今在宫里也不好过,你若是真要进宫,恐怕会……” “姨母到是非做那贤良人,”顾惜宁纤指点点他胸膛,当下便哼了一声,“陛下宠着姨母,姨母何苦还得处处忍让?” “胡说,这话也是你能说得的?”谢呈曜轻声喝斥了她的话,眉头微拧,仔细地瞧瞧她的脸,见她面上没有血色,眉头拧得更紧,到是哄着她道,“姑母在宫里甚为艰难,你可不要给姑母添麻烦。” 顾惜宁闻言冷笑起来,“呵,二哥哥,我在伯府里也甚为艰难呢!” 谢呈曜晓得她脾气,是个无事也能闹出几分事来的,眉头略皱,“二妹妹,你不小了,该懂事了。这回你把二公主给推了,还是姑母在皇后娘娘跟前求的情,若不然、若不然……” 顾惜宁听着这话就厌烦,秀眉皱紧,“若不然又如何?”她知道到底是谁给她求的情,她那好“姨母”?得了吧,怪会做个贤良人,哪里还会为着她出头! 她这般顶真的模样,让素来脾气好的谢呈曜免不了生起了火气,“二妹妹,那是二公主,是皇后娘娘所出,金枝玉叶,你如何就去把二公主得罪了?” “二哥哥,你这是觉得我不识大体,还敢去得罪二公主?”?”顾惜宁听得这话就气不顺,整个人就跟爆炭似的,一把将他推开,“是不是?” 谢呈曜被她推开,虽并不生气,倒是面有难色,“二妹妹,她毕竟是公主!” “二哥哥,我是陛下亲封的县主,我父亲是顾朝!”顾惜宁见他这副明摆着二公主更重要的姿态,让她再经历一次,更觉得难堪不过,她上辈子做的什么美梦,竟然还敢去给他做二房! 她勾起嘴角,露出嘲讽笑意。 “顾朝”两个字落在谢呈曜耳里,就跟听见什么鬼东西一样,他立即地捂了她的嘴,几乎求饶道,“二妹妹,我的二妹妹呀,你可别提你父亲了行不?” “我父亲为国战死,我如何就不能提了?”顾惜宁扬起下巴,望向谢呈曜的眼神几近苛刻,“她是二公主没错,可也不能辱到我父亲头上!” 谢呈曜听到此,面有动容之色,可也就是瞬间的事,他不像顾惜宁这般天真,软了语气道,“二妹妹,姑母说了,待你身子好了,就进宫给二公主赔个罪。” “行呀!” 干脆的两个字,把谢呈曜都怔住了,方才还跟爆碳似的顾惜宁竟这般好说话? 他看向她,见她垂着黑睫,墨睫微颤,微抬眼,她美眸底略染了湿意,“二哥哥怎么了?难道二哥哥舍不得我入宫去给二公主赔罪?” “说实话,我真舍不得。”谢呈曜拉着她坐好,到也平心静气下来,“可那是二公主,皇后娘娘最疼的二公主,你若不是去赔罪,皇后娘娘不知道要怎么为难姑母呢。” 顾惜宁听着这话就跟过堂风似的,根本没入耳,根本没当回事,——赔罪是去的,但怎么赔罪是她自己的事,肯定不会如了那些人的意,她是顾朝的女儿,总不能由着别人泼她父亲的脏水。 她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也是天底下最堂堂正正的好男儿! “二哥哥,你可真是的,”她用着帕子按了按自己眼角,好像刚才发脾气的根本不是她,浅笑道,“既是我得罪了人,总得去赔罪。你且放心,不会叫姨母为难的。”她要真赔罪去了,就是不知道二公主有没有那个脸接着! 谢呈曜心里惴惴,越发觉得她有些不妥,“二妹妹,若是你心里不痛快,就晚些入宫吧,还是先别急着去。” 顾惜宁瞥他一眼,讶异道,“二哥哥这是何意?若我再不入宫赔罪,恐怕二公主会更生气吧,到时二哥哥的婚事就要吹了吧?”她就打趣着谢呈曜,谢呈曜总是自恃天纵奇才,自诩为翩翩佳公子,甚至还起过要纳她为妾的念头。她堂堂县主,岂能委身为妾?作他的春秋大梦! 她不光看不上谢呈曜这位二表哥,更看不上坐镇东宫的太子云奕,更嫌弃这得封的县主名号。县主之尊从何而来?无非是踩着她父亲顾朝的血!上辈子她没看清这个,自认自己受宠,总干些飞扬跋扈之事,恶人到是她全做了,没落得个好! ※※※※※※※※※※※※※※※※※※※※ ps:六一儿童节快乐 愿我们都有一颗童心 有朋友私信给我说,想看我写高干现代文; 我回复说,我现在写古代高干文哈哈; 古代豪门世家,相当于现在高干了吧哈哈 002 这说得谢呈曜面露尴尬之色,甚至添了无奈之色,“二妹妹,你怎的说起这事来,这婚事不婚事的,岂能我说了算的?” 顾惜宁面露讶异,“听二哥哥此言,难不成二哥哥还对婚事有意见不成?” 谢呈曜当下就变了脸色,“二妹妹不可胡言!” 闻言,顾惜宁掩嘴轻笑起来,娇嗔道,“不光舅舅舅母,就连宫里的姨母也是盼着二哥哥成亲吧,二哥哥一不是嫡长孙,又从军不行,恐怕只能当当驸马,好歹也是个富贵闲人!” 这话忒刻薄,还是从顾惜宁嘴里说出来,令谢呈曜面上涨成紫色,眼里多了丝羞愧之色,“二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无能,只能、只能……” 然而,顾惜宁轻叹口气,扯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别说了,柔了声道,“二哥哥,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这道理我是懂的。就如同姨母一样,她也不在宫里嘛。” 谢呈曜听她前一句话就如同听到知音一样,可听得后面的话,叫他心里起了疑惑,将顾惜宁细细打量了一遍,不免探究道,“二妹妹,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提姑母的事?” 顾惜宁面若常色,半点不露,还做了那天真的样儿,反问他来,“姨母入宫为贵妃,难道不是人往高处走吗?” 谢呈曜也不能否认,让她的话给噎了一下,见她确实没有特别的迹象,心也慢慢地放下来,到哄着她道,“二妹妹,你且放心好了,我定不负你的。” 顾惜宁这会儿只是听一听罢了,若不是经了一辈子,说不定她又自个跳着火坑,把自个再坑一次。她眼睛一亮,拽着谢呈曜的袖子,竟是想同他要个说法来,“二哥哥,你要怎么不负我?是叫我给你当平妻还是当妾?” 谢呈曜给问噎住了,将她仔细打量一番,并未见着她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这让他有些慌了,“二妹妹,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能叫你做、做妾的!” “那不做妾,就做平妻!”顾惜宁像是得了什么保证一样地乐开了怀,将她的脸贴近他的袖子,忍着心里的恶心劲,柔声蜜意地同他说道,“二哥哥,我晓得你还是待我最好的。” 谢呈曜被她的话架上去就上不来,“平妻”什么的,他哪里敢想,嫡出的二公主要下嫁于他,他便是屋里头的人都要打发出去,哪里还有那么个大胆子还敢娶个平妻进来?他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不安稳吗?他微叹口气,眼含无奈道,“二妹妹,我哪里舍得叫你屈居人下?” 顾惜宁差点没把隔夜的饭都给吐出来,也得亏她这些日子人不舒坦,吃得并不多,到也忍住了。上辈子她就是个蠢的,真将他这个话当真了,还真的惦记着他的情,现在想想就跟吞了苍蝇一样。她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还是二哥哥心疼我。” 谢呈曜让她的笑容迷了眼,好半天,他才收回神来,眼神有些黯然,“都是我无能,二妹妹,若不是公主她……” 顾惜宁最不耐烦他这副腻歪的模样,明明是他自个想攀上二公主的高枝,到像是二公主强逼了她一样。她上辈子到是真信了,现在嘛,她就有几分心思逗弄他了,“二哥哥胡说什么呢,二公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我听二哥哥的话到不是很乐意?” 谢呈曜一噎,将她打量一下,没瞧出有什么不对来,心下到是一松,挤出勉强的笑意来,“二妹妹……” “我实在是心里头难受,”顾惜宁放开他的袖子,人避过身,声音染了丝酸楚之意,“二哥哥,你就不能叫我心里头好受些?” 谢呈曜神情纠结,伸手欲碰她的肩头,临碰着时,他又抽回了自己,神情更纠结,想着不过就是稳她心神,也免得他与二公主的婚事出了变故,索性心一横,就哄起她来,“二妹妹,我心里头只有你的,若不是二公主那里求了陛下要赐婚,我必是要娶你的。” 顾惜宁听得这话微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背对着谢呈曜,她美眸里染了狠意,恨不得将谢呈曜披了张人皮的伪君子给扒了脸皮,“多谢二哥哥抬爱,恐怕你我今生都是有缘无份,只盼着二哥哥成亲后能将我当亲妹妹一样。” 若不是她自个控制着,恐怕这话也说不出口。 背对着他的纤弱身子,微微颤抖着,让谢呈曜既是心疼又是满足,心疼的是他不能纳了二表妹入府,满足的是二表妹心系他身上。罢了罢了,他总不能叫满心眼里都是他的表妹难受,总要安抚她一两回的,他立时就保证道,“二妹妹,你且放心,我自是待你如一的。” 顾惜宁拿着帕子作势抹了抹脸,再回身面对谢呈曜,已经红了眼睛,颇有些楚楚可怜之态,“我就知道二哥哥待我最好的。” 如花貌美的娇弱女子自有一番惑人姿态,谢呈曜心里叹息,本应是如花美眷,红袖添香,如今他却被蛮横的二公主看上,逃不了为驸马的命运,也是他太过出挑的过错。“可要同我回去?祖母想着你呢。” 顾惜宁想着永定侯府一家子狼豺虎豹,甚么外祖母、舅舅舅母都是一路货色,她自个亲娘也是个心黑手狠之辈,到底一脉相传的狠毒。她神情蔫蔫起来,“表姐定是怪我了,我、我真不是故意叫表姐出丑的。” “我知的,”谢呈曜见她此状,安抚她道,“不过是个举子,还轮不着他来坏了你们姐妹情份。嫣姐儿那里,我会同她好好说的。” “那我就听二哥哥你的,”顾惜宁变脸极快,立即就巧笑倩兮起来,“那我们就回侯府吧,省得外祖母时时惦记着我。” 待兴宁伯夫人柳氏知道顾惜宁离开时,那人都出了门,对上贺她寿辰的贵妇人们,她只得强颜欢笑,还笑着同人打趣道,好像她没有半点事一样。待寿宴落幕,兴宁伯夫人柳氏寒着脸问起季嬷嬷来,“你们都是死的不成?就算是她嫡亲的表哥,也没得进她闺房的道理!你们不光叫人进了她的闺房,还让他将人给带走了!” 季嬷嬷心里头埋怨顾惜宁,这位二姑娘打小就住在永定侯府居多,回伯府的日子极少,要不是这会子在宫里被谢贵妃给训斥了一顿,恐怕也不会回了兴宁伯府。二姑娘脾气到也大得很,一回伯府就病倒了,本来脾气就大得叫人吃消,这一病更叫人吃不消。“大夫人,那位就快是二公主的驸马了,老奴哪里敢拦着?这不,老奴才试着一拦,差点让表公子给踹了一下!” “娘,不关季嬷嬷的事,”顾婉宁微咬着唇瓣,替季嬷嬷说起话来,“是我将二表哥带进去的,他许久未见二妹妹,定是惦记得厉害了,才要迁怒于季嬷嬷。” 柳氏听得嘴角微扯,露出嘲讽的笑意,“谢家一门子个个都精乖得很,没得出了你二妹妹这个蠢笨的。也是,她姓顾,不姓谢,自然是笨些。我待她好,她还将我当成驴肝肺一般。” “娘,二妹妹就是脾气大了些,心性还是好的,”顾婉宁轻轻说道,只眉头微蹙着,颇有些忧色,“怪只怪她身边那些个丫鬟婆子的,没一个好的。” 柳氏摆摆手,“你也别替她说话,别看她现在还得意,等将来你看谁敢娶她?” “二表哥他……”顾婉宁刚起了个头,就见柳氏脸色不好看起来,这话也不好说了,索性扯开话题道,“娘,二妹妹她乐意回侯府,就让她回吧,也省得她再待在府里,侯府的人两天三趟地过来,好像您把二妹妹亏待了一样。” 柳氏并不介意永定侯府的这些个恶心举动,不过是个侄女,父母双亡,将来她出嫁时,伯府给她备些嫁妆就是,——她也没必要同顾惜宁掏心掏肺的好,面子情上能过得去就行,“她一个姑娘家,哪里还用得着我亏待?宫里的谢贵妃一句话的事,就让她病了。她呀,这心比天高,命比……” 话即将出了口,柳氏还是将话缩了回来,微叹口气,到底是说了句,“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爹没娘的,是个可怜孩子。” 顾婉宁明显听得出她娘言外之意来,心里到有些好奇,“娘,二妹妹有甚么可怜的,她打小甚么都不缺,便是咱们府里,也是样样不缺她的,甚至……”甚至顾惜宁的东西比她的还好。 “别说了,”柳氏喝止她,见顾婉宁露出委屈的表情来,就将她揽入怀里,安抚着她道,“你要记着,除了兴宁伯这个爵位,整个顾家的产业可不是我们长房的,而是二房的。” 顾婉宁是知道的,整个兴宁伯府用的都是顾惜宁的银钱。他们长房承的就是个爵位,还有些赏下来的东西,这些个都是兴宁伯府的。至于曾经的兴宁伯顾朝挣下来的产业,那都是顾惜宁的,全是顾惜宁的,他们长房就算是承继了兴宁伯府,不过就是能顶着个面子出门,里头的滋味嘛,只有他们自个知道。 就像今儿的寿辰,办得极好,这开销嘛,还是顾惜宁的孝敬。 但顾惜宁这孝敬并非是白孝敬,就连伯夫人柳氏的寿宴都未露面,还得让柳氏为她说尽好话。她的主意特别正,所有的人都得让着她,不管谁都好,反正她有银钱,又是陛下亲封的平鸾县主,从不将兴宁伯府看在眼里,兴宁伯府上下还得哄着她开心。她吩咐着身边的人道,“今儿她未吃我的寿酒就回了永定侯府,且让天香楼送桌席面过去。” 她嘛,自是得把事做得面面俱到,不让顾惜宁起半点旁的心思。回头,她还叮嘱女儿一回,“她自小叫永定侯府的人养歪了性子,你少同她往来。” 顾婉宁不免有些同情顾惜宁,就算是被封为县主又如何,谢二公子不还是得尚了二公主! 003 顾惜宁有银钱,有的是,就算是别的甚么都缺,就是不缺银钱,从她手缝里漏一点出来都够普通人家过上好几年了。她并不把银钱放在眼里,也从来没算过给别人的,反正她不缺,如今让顾惜宁想起来就隐隐作痛了,自个的银钱,凭什么叫别人花着?别人花着花着就心安理得了,把她的银钱当成他们自个的一样,她这个出银钱的人到成了他们眼里碍眼的那一个! 顾惜宁不由抚额,自个的银钱自个用着不香吗?凭什么要给白眼狼用!“汤圆,回头替我看看账上还有多少东西。” 汤圆是跟着上了马车的,这会儿,她自是陪着她家姑娘坐在马车里,听姑娘这么一问,到有些诧异道,“姑娘,您的账本都在桂嬷嬷手里。” 顾惜宁到想起来了,桂嬷嬷是谢贵妃身边最得力的人,谢贵妃入宫后得了宠就将桂嬷嬷也带入宫中,因自己年岁小,谢贵妃就指了桂嬷嬷理她的事儿。如今的桂嬷嬷虽出了宫荣养,到依旧尽心尽力地替她管着东西。“哦。” “姑娘您可是想看看看还有多少银钱?”汤圆听着她这一声“哦”就连忙道,“姑娘,您是怕银钱不够用了吗?您可放心吧,就咱们伯爷给您留的银钱,是您几辈子都用不完的,就算是您平时花得多,也没事儿。” 顾惜宁斜她一眼,“就你话多。” 汤圆瞪大眼睛,迅速地开口道,“姑娘,您平时不都说银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自个用不完的话就施舍些给别人。” 顾惜宁年少时不知道穷滋味,等她真入了那冷宫,到真的品尝过一文钱逼死人的滋味,她手指点向汤圆的脑门。她立时就有了主意,“怎么能施舍呢,这大舅母处,还有大伯母,都是我嫡嫡亲亲的亲人,我怎么能用银钱砸她们呢,实在是太不孝了。” 汤圆顿时就警醒了起来,圆圆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姑娘,您不想施舍银子出去了?”她心里想的是姑娘这次回兴宁伯府可没带上元宵,定是姑娘觉着元宵不如她这个大丫鬟好使,现在听到姑娘提起元宵,她就有了紧迫感。 “都是自家人,我做什么要拿银钱砸她们呢,这让她们多没脸面?”顾惜宁晓得汤圆个榆木脑袋,身手是有的,论起看账本这等事是半点都指望不上的,“这等事还是不做了,没的叫自家人的感情都让银钱给弄没了。” 汤圆听得大喜,本来她就觉得侯府跟伯府就跟打秋风似的穷亲戚,见天儿地就往姑娘身上拿银钱,他们个个儿面对着姑娘是好脸,背对着姑娘,不光嫌姑娘给的不够多,也嫌姑娘给的不够痛快。她早就劝过姑娘,姑娘以前都没听,今儿姑娘想起这事了,她高兴得不得了,恨不得立时就将桂嬷嬷的账本给夺了过来,“姑娘您说的是,都是自家骨肉亲人,没的叫她们被银钱这种俗物伤了眼。” 顾惜宁满意地点点头,到还吩咐了一句,“若真有人再来支银子,可得好好说,把道理跟人说明白了。” 汤圆拍拍胸脯,差点就立了军令状,但她还没飘起来,还记得另一件重要的事,“可姑娘,这事我办不了,账本在桂嬷嬷手里,库房钥匙也在她手里。” 顾惜宁凉凉地瞧她一眼,“是听说桂嬷嬷家儿子断了腿,你可晓得?” 汤圆刚要说“没有这回事”,但下一瞬,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姑娘您说的是,桂嬷嬷那儿子是断了腿!”她说起这话并未有什么不安,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顾惜宁面上染上一丝轻愁,“桂嬷嬷这般年纪了还替我操劳,如今儿子都断了腿,我总得体恤她一回,让她回去照顾儿子吧。” “姑娘您就是好性儿,是最最体恤人的主子,”汤圆嘴上就夸起来,夸得是真心实意,“姑娘,您可真好。” “记得每日儿提醒我,叫我做个好人。”顾惜宁吩咐道。 “是的,姑娘,”汤圆应得干脆,但立时地觉得不对劲儿,特别坚定地拍着彩虹屁,“姑娘,您本来就是个好人,哪里还用得着做好人。” 瞧她个小模样,把顾惜宁逗乐了,还没待她又想戳戳汤圆的脑门,马车突地就停了,让她身形微晃了一下,脾气就上头了,“去看看,哪个不长眼的就敢撞上来了?” 汤圆也是气急,她正等着姑娘开口呢,马车一停,她差点撞了脑门,自是火气也上头,一把掀开车帘,就冲着外头叫嚣道,“都谁?大马路上的,想冲撞谁呢!” 谢呈曜骑着马,颇有些志得意满,既是受了陛下看重,要将爱女下嫁于他,又有表妹一门心思地爱慕着他,人生至此,岂有不快活的道理? 正当他志满意得之际,就听着后面马蹄声作响,不由一回头,果见着一队人纵马而来,打头的人披着赭红色披风,纵马过来时披风迎着风高高飘扬,竟似一团烈火般。谢呈曜眼里满满的赭红色,当下便停了马,也挥手让身后的马车停了下来,他自己则不避,反而下了马,朝着纵马过来的人扬声道,“拜见秦王!” 秦王只稍停了马,微颔首,就纵马过去,神情极淡。 马队还未过去,就听着有女声在后头叫嚣,顿时所有的人都住了脚步,就连最前面的秦王也揪紧了缰绳,马停在原地,他慢慢回头,才发现谢呈曜身后还跟着一辆八宝华盖马车,马车极为精致,这样的马车,令他微眯了眼睛。 他打马上前,冷眼扫过那已经缩在马车上的小丫鬟,用马鞭玉制手柄掀开车帘子,入眼的是张绝美的脸蛋,美眸惶惶,瞧着有些楚楚可怜。“本王冲撞了你?”他好似并未将她的美貌放在眼里,冷淡地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近乎清冷,令顾惜宁莫名地觉得有些冷意,她微绽红唇,轻声道,“我哪里敢怪王爷,怪只怪这路太窄了。” 谢呈曜心中微恼地瞪了一眼汤圆,觉得这个小丫鬟格外碍眼,若不是表妹离不得她,早就将人给发卖了。他连忙上前替顾惜宁说话道,“秦王殿下,表妹她年岁还小,您别放在心上。” 秦王的视线从顾惜宁脸上收回来,极为冷淡扫过谢呈曜,□□的黑色骏马踩着矫健的步子转了个身,就从谢呈曜身边掠过。他这一走,原先跟着的侍卫们也跟着齐齐远走。 谢呈曜心下松口气,想着怎么就跟这么个活阎王碰到了,他手一摸额头,还有细细的汗意,令他颇有些不自在。 马车里的顾惜宁到送给他一句话,“二哥哥,你是怕秦王的?” 这一句,让谢呈曜更是面上无光。 谁能不怕秦王呢?谁敢惹秦王呢?反正他谢某人是不敢的,他伸手就将车帘子拔拉下来,不叫顾惜宁的脸让外人瞧见,轻声道,“你可不许再惹他了,二妹妹,这就是个活阎王来着。” 顾惜宁经过一辈子,别的没长进,就这不信邪的本事就见长了,就把谢呈曜的话当耳旁风一样。就那个秦王,她哪里能不知的?她嫁的太子,太子短命,膝下到有个长子,还没等她这个未亡人开口,秦王就当了摄政王;她呢,连垂帘听政的选项都没能挨上,只能在后宫一亩三分地里折腾。 待到了永定侯府,顾惜宁自是要去侯夫人院子处。这不侯夫人一见了她就是“心肝肉”的唤个不停,还骂了兴宁伯夫人柳氏几句,无非就是觉得顾惜宁这个外孙女被柳氏给亏待了。 顾惜宁到没觉得被柳氏给亏待了,柳氏如今还不敢亏待她,毕竟她手头有银钱呢,柳氏还指着她从手指缝里漏点出来撑着兴宁伯呢,——当然,永定侯府也是一样儿的,她到跟平时一样腻歪在老太太怀里,装个不知事的天真模样,“外祖母,您疼我,我心里头是知道的;您且放心好了,我没给多的,就给了大伯母五千两银子。” 要论起来,顾惜宁跟侯夫人还是有些像的,即便是侯夫人上了年纪,因着法令纹太深的缘故,瞧着有点凶,——到在顾惜宁眼里,侯夫人一贯是个慈和的外祖母。 侯夫人落在顾惜宁身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面上慈爱之色半点未减,嗔怪她起来,“你呀你,真是实在的不得了,区区一个寿辰,如何用得了五千两?” 顾惜宁一脸的清白无辜,又是弱小无助的模样,“上回大舅母生辰,我也给的五千两,大舅母没同您说过吗?”瞧瞧她多大方,两边给的都是五千两,都是扔水里不响的。 004 侯夫人面上微僵,心里嫌弃长媳张氏往钱眼里钻,眼皮子太浅,就知道从外孙女手里抠银子,但她到底顾忌着长媳张氏的面子,不在外孙女面前落长媳的面子。她慈爱地开口道:“你大舅母也不容易,侯府这么一大家子都她在打理。别看在外头永定侯府的名头还在,可你两个舅舅没甚本事,侯府都成花架子了,不光我的体己都用进去了,你大舅母的嫁妆也都抵了进去,这日子是真难呀。” 顾惜宁听出这话外音来了,分明是想让她这个冤大头出银钱,连忙紧紧握住侯夫人的手,一脸担忧道:“外祖母,既是这样,那我还是回伯府吧,也省得让大舅母更忧心。”她心里想的是她大舅母哪里的甚么嫁妆,就她那个打着书香门第名号的娘家,能给她置办多少嫁妆?况就大舅母张氏就算是有嫁妆,她外祖母也得亏能厚着脸皮说出来是抵了家用的,外祖母真把她当孩子一样哄,真令她觉得自己以前可真蠢,怎么就把外祖母的话当真了呢。 侯夫人一滞,紧紧拉着她的手,连声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就算府里再怎么着紧张,也不能缺了你。你要是回伯府,,岂不是往我胸口上捅刀子?”她得留住外孙女,外孙女这一走,她就心口疼得慌。 “外祖母,我这是为着侯府好,往日大舅母总是紧着我,嫣表姐恐怕要不乐意,”顾惜宁心说这是往她自己银钱上捅刀子呢,娇美的面容露出恰到好处的讶异,“我若是回了侯府,才不至于叫大舅母殚精竭虑地替侯府开源节流,也不必花了她的嫁妆。”她回了兴宁伯府,才好叫大舅母拿了她自个的嫁妆好好花。 “你都是哪里的话,把我这个外祖母也当外人了不成?你嫣表姐是个最实在不过的性子,都是叫别人挑唆的,叫你在二公主跟前受了责难。”侯夫人听着眉头微蹙,捺着性子好声好气地劝着她道,“这回去几日,就在伯府病了几日,叫我日夜难安?便是侯府再拮据,也不会短了你的用度。你大舅母待你跟亲生女儿一样,你舍得令她伤心难过?” 顾惜宁立时就蔫了,面露歉意,半蹲在侯夫人跟前,将脑袋趴在侯夫人膝盖上,喃喃道,“外祖母,是我想忿了。”甚么亲生女儿一样?她嘲讽地想道,张氏当年还想让她那个破落户侄子娶了她呢,无非就是想看中她的银钱。 侯夫人微松口气,到没觉得顾惜宁有甚不妥,想着定是兴宁伯府的柳氏搞得鬼,对柳氏极为不满。她摸摸顾惜宁的脑袋,动作极轻,且充满了慈爱,“你嫣表姐那里我罚过她了,你也不要同她计较了。” 顾惜宁上辈子真信了这鬼话,这会儿她到是露出迟疑的表情来,“外祖母,您怎的就罚了嫣表姐,这事上到不是她的错,是二公主借事呢。” “你晓得这个就好,”侯夫人心说一声“冤孽”,就算是银钱再多的外孙女,也比不得尊贵的嫡出公主,谢家没有什么能耐,子弟更没有什么出众的本事,不过就是靠着能干的妇人们撑起整个永定侯府。“你受委屈了。你二哥哥就跟你姨母当年入宫一样都是不得已,你与你二哥哥自小一块儿长大,情份自是不一般,就为了你二哥哥着想。你二哥哥还想着冒着大不帏去拒了这门婚事,都是我的私心,不叫他去,是我对不住你。谢家得以封爵,是几辈子人的功劳,若让侯府倒在我手里,我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外祖父,如何对得起侯府的列祖列宗!” 顾惜宁上辈子真入了东宫,就是为着永定侯府去,为着谢呈曜入东宫,想当然的,待太子云奕收拢她父亲旧部后就没她甚么事了。 他的长子不是她所出,云奕所有儿子没一个她所出,就算女儿也没有。她堂堂一个皇后,终年不得出静安宫。听完侯夫人的话,她当着侯夫人的面,拿手拍拍自己胸脯,“外祖母,您且放心好了,我必会好好儿地同二公主赔罪的,务必让二哥哥顺利尚了二公主。” 侯夫人听着这话就觉着怪怪的,看着外孙女一脸真诚的模样,又觉着许是自己想岔了,“你懂事就好,这事我晓得你委屈,回头让你二哥哥陪你出去踏踏青可好?” “外祖母,这哪里能够呀?”顾惜宁不耐烦再跟谢呈曜一道儿,踏什么青,她窝在府里,等着京城各家掌柜往她这里送各样儿新鲜玩意不好吗?“我还怕二公主心里头醋呢,还是不跟二哥哥出门了,且叫二哥哥的婚事顺利些。” 侯夫人听了大感安慰,免不了给她些好话听听,“惜儿你呀就是个善解人意的,若不是二公主那里不依不挠的,你二哥哥也不会、不会……” “外祖母说什么呢,二哥哥同我跟嫡亲的兄妹没甚两样,”顾惜宁真不乐意听什么谢呈曜心思都在她身上的破话,赶紧地儿就打断了,面上适时地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二哥哥能有这门好婚事,我也是替二哥哥开心的。”说着,她就哽咽起来,泪儿就落了下来。 侯夫人立马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泪,满脸的心疼,到是抱着头跟她一道儿痛哭,“都怪外祖母没用,没能替你作主,你且放心,将来必不会叫你二哥哥薄待了你。” 顾惜宁听着这话都就嫌恶心,还得亏她父亲留下的那些旧部,不然的话,她的人她的银钱都是永定侯府的了,也不会有后面入主东宫的事了。 她抿了抿唇,“那我听外祖母的。” 侯夫人欣喜,慈爱地对她道,“你病了几日,这会儿才好,别累着身子了,先去歇着。” 顾惜宁自是回了芳兰院,芳兰院是除了侯夫人的嘉善堂之外最好的院子,这最好的院子打一开始住的就是顾惜宁,这待遇在永定侯府里是独一份,便是世子夫人张氏嫡出的两个女儿都没有这待遇,以至于顾惜宁同几位表兄处得还行,表姐妹相处来到是不太行。 汤圆服侍着顾惜宁躺下,面上到是不好意思,“姑娘,据说桂嬷嬷得了贵妃娘娘的话入了宫。”她正想趁着自家姑娘主意还没变之前把事办妥,也好显示一下她大丫鬟的实力,没曾想,她这劲儿还未使出来,桂嬷嬷到是入宫了。 “今儿不行,明儿也行,”顾惜宁靠着大迎枕,眯着个双眼,似睡非睡的,“回头谁来支银子都不许给。” ;“是的,姑娘,不能叫银子伤了自家人的情份,”汤圆听得这话,连忙就着话道,双手替她捏起双肩来,还得意地往元宵面上看了一眼,见元宵愣愣的模样,就嫌弃元宵木讷,不如她这个大丫鬟得姑娘的喜欢。“姑娘往日施舍她们银钱,叫她们面上无光,多伤情份呀,哪里有用银子打发自家人的呢。自家人嘛讲的是情份,可不是银钱。” “姑娘,我们都听您的。”元宵面上震惊,她不像汤圆这般沾沾自喜,但也是个凡事就听姑娘的,想起白日里还有桩事,“姑娘,陆侍卫明儿过来,可要见他?” 顾惜宁依稀还记得陆侍卫是谁,就是她的那对侍卫头领,这些年都被她晾在庄子上,掩嘴打了个呵欠,“就让他留着给我办事吧。”说着,她就歇着了。 未几,进来的是小丫鬟锦春,往床里瞧了瞧,就向汤圆禀道,“汤圆姐姐,二公子过来了。” 汤圆不满地看向她,“姑娘这会儿睡着了,让表公子回去吧。” 锦春还想再说,就让元宵给拦住了,只得悻悻然地退了出去,待她出了屋,见着外头的二公子谢呈曜,低头含羞道,“二公子,姑娘睡了,你明儿再来吧。” 谢呈曜轻叹口气,吩咐着她道,“好好伺候你们姑娘。” “二公子且放心,婢子定会精心伺候姑娘。”锦春听着谢呈曜的声音,觉得此间竟是温柔的让她心潮澎湃,怔怔地望着谢呈曜的背影几乎出了神。 永定侯府世子夫人张氏一直等到入了夜都未见着顾惜宁过来给她这个大舅母请安,打发人过去一看,晓得顾惜宁早就歇着了,便是她的吃食,也是从天香楼送来,置办了一桌席面,也没有孝敬府里任何一人的意思,就是她那婆母侯夫人那里也没得顾惜宁一点孝敬。 张氏是当家夫人,主持一府中馈,自是晓得天香楼一桌席面的花费,思及这花费,她眉头就皱得死紧,上回的五千两银子,已经花得差不多,再没有进账的话,半个月后二公主的赏花宴,恐怕她两个女儿都没的新衣裙可穿。她想着两个女儿被人平白看低一头,且可怜无助的样子,就恨不得自己有个亲儿子能将顾惜宁纳进来,到时还怕顾惜宁不给银钱? 没错,张氏就算有亲儿子,也不会真把人娶进门,就她想着顾惜宁同二房谢呈曜不清白,她若是有儿子,将顾惜宁给纳了,都是给顾惜宁全了脸面。 005放错章节内容 顾惜宁下午歇醒,就用了柳氏让天香楼送来的席面,,就让人送了些去给大表哥谢呈宙,至于旁的人,她是一概不送。 吃饱喝足,自然是还接着睡,反正她身子刚恢复,自然还是得歇歇。 汤圆见她眯着双眼要睡着般,便放下了纱帐,朝元宵使了个颜色,见元宵凑过来,她压低了嗓音问道,“听说桂嬷嬷儿子的腿断了。” 元宵有些愕然,“几时的事?” 汤圆压低了声儿,“就明儿的事。” 元宵张大了嘴儿。 汤圆有些嫌弃她这副蠢样,“你没听姑娘说不能因着银钱伤了自家人情份?自是不能再由着桂嬷嬷拿着姑娘的银钱施舍两大家子人。” 元宵听着这样的话觉得特别有道理,不由崇拜地看向汤圆,提了个建议道,“那我现儿就去打断她儿子的腿?” “你傻不傻,你去什么去?”汤圆撇撇嘴,“就我们两个人去,能成什么事儿!自然得等陆侍卫过来,这等费力气的事自得陆侍卫干,我们在边上看着就好。” 元宵一副受教样,“汤圆姐姐,还是你有办法。” 汤圆被夸奖,不由有些飘飘然,她还是将自己给绷住了,正了脸色,双手附在身后道,“你要学着点,凡事都要想在姑娘前头,不要等姑娘想起来再提醒咱们,知道了吗?” 元宵立即点头。 没一会儿,外面婆子来回话,说是送到澜院大公子处的菜给退了回来,元宵得了这话到跟汤圆说起,“这事要同回了姑娘吗?” 汤圆不明白姑娘为何要将菜送给大公子,但姑娘说了就得送,她往里头看了看,见姑娘睡着了,将声儿压低道,“待姑娘醒了再说。” 元宵自是应下。 清晨的嘉善堂,丁点声儿都没有,便是早起打扫院子的粗使婆子们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将侯夫人给惊醒。 葛嬷嬷让小丫鬟推开,亲自替侯夫人梳起发来,嘴上奉承道,“老太太可越发精神了。” 侯夫人耷拉着脸,显得她没有什么精神气,“甭跟我贫嘴,哪里有什么个精神,赐婚的圣旨还没下,得催催娘娘。”她自是知道昨晚外孙女叫了席面并未孝敬她过一丝一毫的事,“你说惜儿会不会搅黄了这门婚事?”最让她着恼的是外孙女到是给庶长孙送去,她从未将庶长孙谢呈宙看在眼里过,不过贱婢所生之子,算不得侯府贵子! 葛嬷嬷小心地将断落的发丝收入袖子里,“老太太,不如等赐婚旨下了再让表姑娘去宫里赔罪?” “太晚了,”侯夫人抚额,不由哀声叹气道,“真到那时就晚了,指不定皇后跟太子要怎么想我们永定侯府呢。” 葛嬷嬷不好再插嘴了。 侯夫人自顾自道,“若不是宫里的意思,我哪里会舍得叫惜儿受委屈?如今宫里的意思到是定了,我可怜的惜儿呀,自小无父无母的,还得被人抢走可心的夫婿。你说说我这把老骨头还活着做什么呢,连自个惟一的外孙女都不能护着点,也不能叫她如了心愿,真是对不住她。她这会儿闹点小性子也是应该的,就这么点小性子,张氏就非得让我晓得惜儿昨儿叫席面的事,真让我头疼。”明明她想拿顾惜宁换永定侯府的富贵,到把话说得这么好听。 葛嬷嬷连忙道,“老太太,表姑娘她最听您的话,总不会叫您为难的。” “是呀,她最听我的话,”侯夫人对着镜子看来看去,看不见一根银丝后,她接着开口道,“往常这时候惜儿已经过来请安,今儿怎的没来?你过去瞧瞧。” 葛嬷嬷闻言,想着这府里也就表姑娘往日里都是这么个时辰过来晨昏定醒,昨晚没来,今早嘛还未来。她着实有些想不明白,到有一件事她是最最明白不过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葛嬷嬷初去时还想着约莫是能在来路上同表姑娘碰个正着,没想到她在路上碰到世子夫人张氏、大姑娘谢元娘,还有二姑娘谢嫣娘,自是给两位姑娘都行了礼,待等着两位姑娘过去后,她才接着前往芳兰院,没想到竟被二姑娘谢谢嫣娘叫住。 谢嫣娘容貌像极张氏,几乎是张氏年轻时的翻版,因着这个,她极得张氏宠爱,就问道,“葛嬷嬷可是往哪里去?” 葛嬷嬷回道,“老太太吩咐了去看看表姑娘。” 谢嫣娘顿时面上添了一丝不悦,“怎么的,她竟还不来给祖母请安?这都甚么时辰了?” 谢元娘性子较纯厚一些,听着自家妹妹这般说话,就吩咐了葛嬷嬷道,“嬷嬷自是去吧。” 葛嬷嬷感激地看了谢元娘一眼,又朝张氏行礼,就急匆匆地朝着芳兰院过去。 谢嫣娘看着葛嬷嬷的背影,冷哼道,“大姐姐你真是好性儿,由得她在祖母与顾惜宁之间两面讨好。” 张氏闻言面上有丝无奈,“葛嬷嬷是你祖母跟前的人,平日里将你祖母伺候得也挺好。” “娘您你总替别人说好话,”谢嫣娘根本不指望她亲姐跟她站同一阵线,听着这样的话,还是不由跺跺脚,“她还有脸过来,在宫里把二公主得罪了,到回兴宁伯府装病,二哥哥心善,真就去把人接回来,她到好,还真的回来了。若是让二公主知道她是二哥哥亲自接回来的,定会迁怒于二哥哥。” 张氏微叹口气,温和道,“你表姐也不是故意的,你别万事儿都怪她,她打小也是苦命的,你得待你表姐好些。” “娘!”谢嫣娘就听不得她的话,面上涨红,显然是被话气着了,“我还要怎么待她好?明明就是她爱攀高枝儿,这边吊着二哥哥,那边又想攀上太子,简直半点儿体面都不讲。” 谢元娘无奈一笑,“胡说,二哥哥都是要尚公主了,同表妹有什么相干?表妹打小住在侯府,与二哥哥自是同亲兄妹一样。你以为长宁侯府大姑娘为何要同你交好,还不是为着太子妃之位?” 长房并未有嫡子,二房到有个嫡子,尚公主之事到让二房占了先机,令张氏有种危机感。 谢嫣娘嘴唇翕翕,思及平时长宁侯府大姑娘确实不同她亲近,就上回二公主在,竟是同她突然要好起来,细想这中间的缘故,她脸色就不好看起来。 张氏自是心疼她,轻言和语道,“你平时就多听听你姐姐的话。” 谢嫣娘撇撇嘴,觉得长姐就爱在娘跟祖母跟前装模作样,还跟顾惜宁特别要好,真让她不顺眼。 谢元娘到不同她计较,也没的计较,毕竟是她亲妹妹。 谢嫣娘未见着顾惜宁前来,习惯生地挑起顾惜宁的刺来,“祖母,表妹还未过来,是不是不想去宫里给二公主赔罪了?” 侯夫人摸摸谢嫣娘的脑袋,“你表妹身子刚好,还未起来也是常事,你呀平时最惦记她的,这几日未见,定是想她了吧?” 谢嫣娘撅了嘴,一副要六亲不认的架式,“她哪里是身子刚好,分明是装病,要不然昨儿还能叫了天香楼的席面过来?好似咱们府上亏待她似的。”天香楼的席面,她竟不曾沾得一点,偏那个卑贱的庶长子到沾了点好处,足以让她对顾惜宁咬牙切齿了。 “嫣姐儿,休得胡言!”张氏微提高音量,就喝止了谢惜宁,然后朝着侯夫人道,“老太太,都是儿媳教女无方。” 侯夫人扫她一眼,再看着有些委屈的谢嫣娘,笑着劝道,“天香楼的席面,是兴宁伯夫人令人送过来。你呀打小性子就倔,好好儿听你母亲的话。”太子看上的是顾惜宁,并非是看中人,是看中顾朝的旧部。顾惜宁若入东宫,那么谢呈曜就得尚主,总不能一边不得。若是永定侯府扒拉着顾惜宁不放,岂不是要叫太子怀疑永定侯府的“忠心”!还不若做个人情于太子,将顾惜宁舍出去,也顺便让元娘跟着入宫。 谢嫣娘明显是个不听劝的,就算是前两日刚被罚过,依旧执着于跟顾惜宁不对付,“她是没往祖母这里送,到是送到澜院去了。” 侯夫人面上并未变色,依旧好言好语道,“你表妹不过是赏了过去。”说着,她转而对着张氏道,“好歹叫你母亲,多照顾着些。”再怎么着也是她的孙子,她看不在眼,可不许儿媳不在眼。 “母亲说的是,昨儿个晚上我还亲自吩咐下去让人好生伺候着,”张氏心里不舒坦,面上半丝未露,她让两个女儿先回去,还摒退屋里的丫鬟婆子,轻声同侯夫人道,“老太太,皇后娘娘那里真当有让惜儿入主东宫的意思?” 侯夫人睨她一眼,“不是太子妃,难不成是良娣?” “儿媳到不是这个意思,依着惜儿的样貌,太子妃自是使得的,”张氏怜惜道,“可惜儿素来随心,性子又过于刚烈,若是有朝一日惹了太子,恐怕是软不下身子去奉承太子的。老太太您疼她,可到时惜儿入了宫,您便是想为她出头都不成,不如就让元娘也跟着惜儿入宫吧?元娘性子稳重,最适合在边上规劝惜儿。” 侯夫人闻言笑道,“你这做舅母的也是替她想得太周到了。” 张氏谦虚道,“我自来将惜儿做亲生女儿一样,哪里舍得她受半点委屈?以后这委屈就由元娘替惜儿受着,便不叫惜儿受半点委屈。” 侯夫人看穿了张氏的野心,却未阻拦,一个是孙女,一个外孙女,孰轻孰重,她心里头门清。 ※※※※※※※※※※※※※※※※※※※※ 照例吼一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收一收啦哈哈 呃,我发现好像弄错了,把章节放错了,第六章放到第五章了 006 要以平时来论,顾惜宁自然是早早儿地去侯夫人的安,这会儿,她到是睡着,汤圆跟元宵天才亮就出了侯府,光明正大地出门,回来时汤圆一个人提着食盒回来,据说是带了天香楼掌厨亲自做的粥回来。元宵呢,则是得了顾惜宁的首肯回家去见老子娘了。 “姑娘,账本全从桂嬷嬷那里抄出来,”汤圆压低了声回着顾惜宁道,“元宵还留在那里看账本。” 顾惜宁到有些意外,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处置好了,由着汤圆扶将起来,神情懒懒,“到是本事?” “姑娘,您吩咐的事,婢子有哪样办岔的了?”汤圆撅着嘴道,“陆侍卫到是心慈手软,还不肯断她儿子的腿,还是元宵听话,三两下就把她儿子的腿打断了,这才叫桂嬷嬷舍不得这么个儿子,才将账本交了出来。她好大的胆子,不过是管着姑娘的账本,到装起宅门老太太起来了,住的房子到还是个三进的,美不死她!” 顾惜宁神色未变,嘴上吩咐道,“回头寻了良医替她儿子医医腿,这腿嘛,拖久了,恐怕要不便了。” “姑娘说的是,”汤圆立即接话道,笑得颇有些得意,“都是桂嬷嬷冥玩不灵的缘故,才使得她儿子腿不便了。” 葛嬷嬷过来的时候,就见着汤圆自里头出来,立即满脸笑意,“汤圆姑娘,表姑娘可醒了?” “怎么劳得嬷嬷过来了?”汤圆讶异道,声音到是压得低,“我们姑娘这会儿还睡着呢,都是这病过一场的缘故。” 葛嬷嬷的话都让她给堵了回去,不过还是同汤圆说道,“若是表姑娘醒了,就让表姑娘到嘉善堂,老太太且等着呢。” 汤圆连忙点头,并亲自将葛嬷嬷送了出去。 待顾惜宁到了侯夫人的嘉善堂,已经近午时。许是格外优待的缘故,侯夫人与顾惜宁竟还能一路软轿到了谢贵妃处。不光侯夫人等了顾惜宁大半个早上,就连长春宫里的谢贵妃也跟着等着她们入宫,待见着人时,她自是亲自迎了出来,真真是未语先泪流,“母亲……” 这一声“母亲”真是万般滋味,让侯夫人顿时就红了眼眶,“娘娘……” 她欲行礼,立即让谢贵妃扶住了。 顾惜宁见这母女作态,心里一阵犯呕,要不是她上辈子在冷宫里待久了,承受能力跟着涨了些,指不定就吐在长春宫门口。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谢贵妃,约莫是谢贵妃与她母亲是“双胞胎”的缘故,她像极了谢贵妃这位姨母,且谢贵妃的面容丝毫未留下岁月的痕迹,反而万分娇美,举手投足之间难掩芳华。 “惜儿拜见姨母。”她见谢贵妃看过来,连忙行了个礼,礼还未行完,就让谢贵妃亲自扶起来,她自然不同谢贵妃客气,立即顺着谢贵妃相扶的手站了起来,娇美的脸蛋还漾着一丝真诚,“姨母,二公主应当还在宫里吧,我答应了二哥哥要给她赔罪,今儿就是来赔罪的。” 谢贵妃看着跟前的小姑娘,这张脸同她年轻时一模一样,思及二公主的霸道,她将侯夫人及顾惜宁都迎入内,眼里不免流露出几分酸楚之色,拿了帕子在眼角按了几按,似在擦拭眼泪,哽咽道,“惜儿,都是姨母没用,没能劝住二公主。” 顾惜宁素来极听谢贵妃的话,将谢贵妃的话奉为“圣旨”般,瞬间面上的不情愿就消了几分,虽是不情愿消了几分,一时之间到做不得全无芥蒂的模样,显得有些别扭。她双手十指在身前绞在一块,紧紧地绞在一起,“姨母,我晓得的,您只是贵妃,哪里能劝得动嫡出的二公主。我晓得的,您别担心,我自是会同二公主好好赔罪的。” 谢贵妃捏着帕子的手一滞,不动声色地将顾惜宁打量一番,见她面上并未有异色,这才放心下来,柔声哄劝道,“真个傻孩子,待会我且陪着你过去,二公主她素来明事理,也不会真的要为难于你。” “姨母,您待我真好,待我如亲生女儿一样。”顾惜宁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微扯着谢贵妃的衣袖,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若不如此,她还怕自己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来。 “亲生女儿”四个字落入谢贵妃的耳里,令谢贵妃眸光微利,瞧了一眼侯夫人,见侯夫人不动声色地微摇头,她还是微微审视了一番顾惜宁,见她还是往日的娇惯模样,到底是放心不少。她轻轻碰触顾惜宁的脑袋,柔声嗔怪道,“傻孩子,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动不动地就跟我撒娇?” 顾惜宁抬起脸来,面上红扑扑的,好似还有点害羞,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姨母,那现儿就过去吧?” 侯夫人想劝着谢贵妃别去,谢贵妃到是一派温柔且下定主意的模样,让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过她到是未去,就在长春宫里等着消息。 虽已是午时,谢贵妃没留顾惜宁在长春宫用午膳便去王皇后的静安宫,自然她自己也未用午膳,深怕时辰上耽误了功夫,待到了静安宫门口,谢贵妃到是一脸风淡云轻领着顾惜宁入了静安宫。 王皇后素来信佛,整个静安宫跟个私设的佛堂一般,充斥着浓郁的檀香味,顾惜宁上辈子闻够了这香味,如今再一闻,真真地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是真活回来了。比起谢贵妃的贤良来,王皇后更以贤闻名,宫里诸事皆由林淑妃与谢贵妃共同协理,似乎皇后的名头与她并未有什么相干。 这都是假的!全是假的! 活过一次的顾惜宁再清楚不过王皇后的佛口蛇心,比谢贵妃的“贤”流于表面,王皇后真真是活出了贤良的典范,用贤良的姿态将她顾惜宁逼得憋屈不已,好不容易将人熬死了,她自己也没喘上几天气。 王皇后这会儿素衣素服,面上半点妆粉未施,眼角微有细纹,难掩年轻时的娇媚,如今瞧着极为平和,到添了十足十的庄重之态,毕竟是皇后,庄重自是少不得的。她见着谢贵妃领着顾惜宁过来,面上便笑开来,还未等谢贵妃行礼,她就拦了谢贵妃,将顾惜宁拉到身边,仔细地打量一番,露出几分歉意来,“都是云霓不好,让平鸾你受了惊吓,这会儿可好些没有?” 顾惜宁上辈子就让她这副比她姨母、外祖母还要关心的嘴脸给哄了,哄得不知道天南地北,如今经过一辈子她才晓得,非是王皇后喜爱素衣素服,每日儿都在宫里念经祈佛,而是景安帝到是好这一口——欲拒还迎的姿态。“娘娘,平鸾虽受了惊吓,可到底不该顶撞二公主,是平鸾的错,这病也是平鸾该受的。” 她说到这里微停顿了一下,眼睛眨巴了一下,立即利落地哭出声来,“娘娘,平鸾自小没了父母,无人教养,实是不知规矩,是平鸾的错。”上辈子她到是认错的干干脆脆,现在呢,她非得叫她们恶心一次不可。她没有父母,就是不懂规矩,把人给得罪了。她为何没有父母?父亲顾朝战死,母亲谢氏自尽,偏她这样的忠烈的“将门孤女”竟然被二公主欺辱,还要上门赔罪! 王皇后扫过谢贵妃,见她面上微僵,心里到是舒坦,面上更是添了一丝慈爱,拉着顾惜宁到身边来,柔声道,“云霓素来口无遮拦,哪里需得你来请罪,应是她向你赔罪才是!云霓你且出来。” 果然,从里头真走出来的真是二公主云霓,目光不善地扫过谢贵妃,见谢贵妃强自镇定的模样,嘴角露出嘲讽之色。她又看向哭得伤心的顾惜宁,眸光里添了几丝嫌弃,没好气道,“哭甚么,谁让你哭了?装甚么个委屈,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云霓!”王皇后面上微变,喝止着云霓,“好好说话,别吓着平鸾了。” 她声音不重,到底为皇后二十余年,有着身为皇后的威势。 云霓是个骄纵的性子,自小被宠着,脾性上难免有些自以为是,上前一步,就在顾惜宁面前,将她一扯,冷声质问道,“怎么还不给我赔罪?” 顾惜宁巴不得云霓动手,随着云霓一扯她,她立时就脚下不稳地摔在地上,就听得云霓的声音也变了调,真让她心里暗爽不已,当然这一摔真疼。她顿时都不用假装,的确是疼,她哭唧唧,“霓姐姐……” “你哭什么!”云霓面有不耐。 “平鸾?”醇厚的男声,透着焦急,刚入静安宫的太子云奕见着顾惜宁被亲妹云霓甩摔在地上,连忙箭步上前,就将人扶起来,若不是此间有王皇后与谢贵妃俱在,恐怕他都要看看顾惜宁身上有没有摔疼了。他扶着“娇弱”哭泣的顾惜宁,眉头紧锁地看着慌乱的云霓,“平鸾同你来赔罪,你不受就罢了,怎的还将人推倒了?” ※※※※※※※※※※※※※※※※※※※※ 看到这章内容跟昨天一样,大家是不是窒息了?别怕,是我昨天搞错章节了,昨晚已经调换过! 007 王皇后不赞同地看了一眼云霓,淡声道,“你太不懂事了。”云霓冲顾惜宁发作的话,她都知道,自打谢贵妃入宫之后,“顾朝”的名字就成了禁忌。偏云霓还不知道,到是再三将人提起来,得亏她是皇后,还能将事压下来。 云霓眼见着母后竟不帮着她,就连太子哥哥都亲扶了顾惜宁,心里头十分恼怒,竟是跑出了静安宫。 王皇后颇有歉意,“平鸾,云霓她不懂事,你就……” 顾惜宁极为厌恶“不懂事”这三个字,况二公主比她还年长一岁,王皇后说这样的话也不怕闪着她自个的腰!她眼角余光瞧见太子云奕欲张嘴,连忙就认起错来,“不,娘娘,是平鸾的错,您千万不要怪罪于霓姐姐。” 上辈子,她甚么事都没干,就由着太子云奕替她解了围,为此,她自是惦记太子这份好意,并不知道王皇后母子早就有默契,无非就是等着她入套。这会儿,她认错了,要当个“好人”。 太子云奕的话就在嘴边,听着她认错之言,面上不动声色,当着王皇后与谢贵妃的面,“母后,平鸾她非是故意的,云霓脾气着实太大了些。” 王皇后叹口气,又将顾惜宁拉到身边,似待二公主云霓还要更亲近些,“云霓脾气不好,是我这个当娘的过错。平鸾,让你受委屈了。” 为表示她的贤后之名,王皇后素来不称“本宫”。 “娘娘,如何是您的过错呢,”顾惜宁“大度”地宽慰起王皇后来,“霓姐姐素来是嘴硬心软,这会儿她指不定心里就原谅我了呢。” 谢贵妃心里头有几分埋怨顾惜宁认错也弄出风波来,自是有几分不喜,在王皇后面前,她自是个疼外甥女的好姨妈。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太子云奕,见他怜惜地看向顾惜宁,立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浅声朝着王皇后道,“是呀,娘娘,平鸾说的没错,她们小姑娘家的事,就让她们自个看着办吧,指不定待会就能说说笑笑了。” ”你说的是,云霓自小就待平鸾亲近,”王皇后点头,还是拉着顾惜宁的手不肯放,“平鸾 ,留在宫里用过膳再出宫,我这里都是素斋,你就且去你姨母处用膳?” 顾惜宁甜甜一笑,“还是娘娘疼我。” 谢贵妃紧跟着打趣道,“娘娘您看,平鸾她呀有了您的疼爱,就把我给忘到一边了。” 王皇后往谢贵妃那张艳丽的面容上扫过一眼,即便谢贵妃深受帝宠,她似乎从未嫉妒过谢贵妃,待着谢贵妃如同姐妹一样,“就你嘴巧,惯会逗趣,且回去吧。” “是,娘娘。”谢贵妃盈盈拜谢。 顾惜宁出静安宫之前还特地悄悄地朝云奕看了一眼,这一眼充满了天生的柔媚,让太子云奕颇有些成竹在胸的意思,待见着她们都退出了静安宫,他才上前去扶着王皇后,自然而然道,“谢贵妃可是应了”他也就说一说,并非觉得心里真这么觉着。 王皇后拍拍他的手,面带柔和笑意,“自是应了。他们永定侯府可容不下顾惜宁这样的大佛,于他们没有半点好处,他们所需要的是摆在眼前的利益,谢呈曜尚了你妹妹,且叫他们放心为你办事。”当然,王皇后又叮嘱一句,“这是你亲妹妹,可得好好儿地顾着她。” “母后,我省得的,必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云奕扶着她进了侧殿,侧殿里安排着一个小佛堂,迎面过来檀香的味儿更浓,他打小就习惯王皇后这里的气味,连眉头都未皱一下,“父皇那里可同意?”当朝太子的婚事,自然不是随随便便在他与王皇后之间的几句话,还得让景安帝同意。 “没甚么不同意的,”王皇后跪在蒲团上,先是拜了两拜,再直起了身,口念“阿弥陀佛”一回,再看着自己跪在自己身边芝兰玉树一般的太子云奕,满眼里都是慈爱,“永定侯府的谢呈曜,就同谢月映一般,空有野心,实则蠢得厉害;况永定侯府如今都没落了,若不是宫里谢贵妃,在外头有顾惜宁,早就在京中待不下去了。” 太子云奕看着面前菩萨,跟着念了几声,浅笑道,“母后,人蠢些有什么干系?越蠢的人,才能令他对霓儿俯首帖耳,便是将来霓儿将他厌弃了,也不必闹什么,让霓儿自个乐意怎么过就怎么过就是了。” 王皇后望着慈眉善目的菩萨,觉着他们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顿时有种被奉承的享受,再接着叮嘱着太子云奕道,“在你父皇下旨之前,,得让芳嬷嬷看看她还是不是处子之身,你也得有个准备。” 太子云奕面上一僵,“母后……” 王皇后依旧是慈眉善目,好像方才那般刻薄顾惜宁的话并非从她嘴里说出来,而实际上确实是她说的,她跪在蒲团上,双眼微眯,吐出来的话却能轻易地压垮一个年轻姑娘,“她与谢呈曜不清白,于这点上到与谢月映一样,都是个不知羞的,你且防着,别叫她出你的洋相。” 太子云奕面有纠结之色,“自桂嬷嬷处得来消息是谢呈曜还未沾过她的身子,母后,您且放心,若她真失了清白,我决计不会叫她入东宫。” “糊涂!”王皇后倏地张眼睛,轻声斥责道,“不就是给个名头嘛,好好儿地给供着就是了,待你收拢了北疆,怎么处置都由着你。只有一点儿你记住了,决不能叫她生下你的孩儿。” 太子点头应是,心里想着顾惜宁那曼妙的身子,到有些可惜,只他更知道一个事,天下女子何其多,何必非得跟一个女子较劲呢,再说了……当着菩萨的面,他没敢再想,深怕自己的心思在菩萨面前漏出来。 王皇后见他听进去,自是十分欣慰,“桂嬷嬷毕竟是谢月映的人,你也不能尽信了。” “儿子省得。”太子昂然道。 侯夫人在长春宫,听着谢贵妃与顾惜宁回来,连忙出去相迎。她看着顾惜宁这个外孙女若没事人一般,让她心底存了疑色,“二公主处可是成了?” “二公主嘴硬心软,哪里还能不成的?”顾惜宁还特别自然地回道,上前就挽住侯夫人的胳膊亲密地道,“外祖母,方才可吓坏我了,还是皇后娘娘待我好。” 谢贵妃眼神一暗,当下便笑道,“怎么,我待你不好吗?” 即便她笑着,还是难掩她眼底的嫉妒。 顾惜宁似没发觉,反而亲亲热热拉着侯夫人到谢贵妃身边,加一手挽住谢贵妃的胳膊,将脸贴了上去,“您是我亲姨母,哪个亲疏,我是晓得的。” 谢贵妃颇有几分意动,“你这孩子,真要晓得亲疏才好,别让太子他……”她说到此际,就收了话,暗地里朝着侯夫人使了个眼色。 顾惜宁最烦这种说半句吞半句的人,不就是想引起她的好奇心嘛,——所以,她如愿地就上谢贵妃的套,跟着就问道,“姨母,太子如何?” 谢贵妃露出一丝无奈笑意,“太子岂能我等能说的?” 顾惜宁见她不说,就攀着侯夫人,“外祖母您看,姨母她都不同我说,太子怎么了嘛?” 侯夫人让她坐下,摸摸她的脑袋,“哪里有什么,无非就是你姨母想到将来了。你姨母未曾生养,将来太子登上宝座,虽皇后娘娘待你姨母还算是宽厚,可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万一皇后娘娘觉得你姨母受帝宠太过,现下还好,待将来她就是太后,她想为难你姨母还不容易吗?” 侯夫人说着,便湿了眼眶,拿着帕子擦起眼睛来。 顾惜宁看侯夫人这作态,心里头极为不屑,这家子把她当傻子呢,拿她换了谢呈曜尚主还想让她为谢贵妃着想。她立即焦急地拉住谢贵妃的手,“姨母,那可、可怎么办才好?若不然、若不然你能也生个皇子,到时就跟着去封地?” 谢贵妃受宠,按理说以她的受宠程度没理由不会有孩子,令人惊奇的是她入宫后便从未有妊娠。 谢贵妃闻言,面色一暗,眸光幽幽地盯着顾惜宁。见顾惜宁依旧无所觉的天真样子,谢贵妃将她揽入怀里,微叹口气道,“惜儿,姨母这辈子是没生皇子的命了。” 顾惜宁心中“呵呵”,提议道,“不若到时我去求了太子,让太子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给姨母您一个体面?” 听她提起“顾朝”,谢贵妃揽住她的手瞬间松开,神情着实有些不好,急忙回绝道,“不、不行!” 顾惜宁到是疑惑起来,“为何不行呀,姨母?” 谢贵妃对上侯夫人的眼神,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拾了情状,平静了下来,“你父亲是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如何让你为着我这点事将他抬出来?” “不好吗?”顾惜宁刚还有点遗憾,下一瞬,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姨母,我晓得的,就算是我父亲有大功劳,也不能时常提的。” 谢贵妃颇感欣慰,“我们惜儿大了,也懂事了。”她紧拉着她顾惜宁的手,继续说道,“都是我对不住你,明明知道你同曜儿是打小的情份,如今曜儿被二公主看上,只能尚了公主。都是我无能,没能替你请得赐婚的圣旨。” 顾惜宁听到此际,竟是恨恨道,“都怪她,非得就跟我抢,如今到把二哥哥竟当成战利品一般,着实可恨!” 侯夫人慌张地就捂了她的嘴儿,“我的小祖宗,可不敢说这样的话!” “她是公主,你就算是心里头不服气,有什么用?”谢贵妃轻柔道。“谁让你不是陛下的女儿呢。” 顾惜宁闻言,立马有了主意,“若不然我去寻了陛下?” 谢贵妃气得胸闷,她并非没有发现景安帝透过顾惜宁看到她自己年轻时的鲜活模样,为着这事,她心里头都悬着呢。 008 且说顾惜宁两句话就把谢贵妃气得肝疼,自个揉揉胸口才缓和下来,一时间就只将手指着顾惜宁,嘴里说不出话来。 见女儿这般,侯夫人自是百万个心疼,连忙上前扶着谢贵妃坐下,再亲自同顾惜宁道,“你这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你姨母可没那个脸同你一道儿服侍陛下。” 顾惜宁抿了抿嘴,显得有点委屈,“那姨母是什么意思,得同我直说呀。论起权势来,自然是陛下说了算,我还以为姨母是叫我入了宫,将来也是二公主的母妃……” “你再胡说,再胡说!” 话又没说完,又让侯夫人给捂了嘴。 侯夫人真是又惊又怒,一时间真不知道这外孙女说的是真是假,怕她说假的,觉得她不受控制,怕她说真的,又怕景安帝真看中这样鲜活的小姑娘,——比起外孙女受景安帝的宠,还不如自个女儿受宠呢,外孙女不是自家的,女儿的心才会向着自家。 谢贵妃刚才稍缓过来,又让这胆大包天的外甥女给气得不轻,使劲地揉了胸口才又一次缓过来,揉得她自个都胸口疼,真觉着顾惜宁真乃她前世的冤家也说不定。“你就不想想别的,这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把我当什么人了,我还能将你献给陛下?这宫里除了陛下,还有谁,你都不想想?” 顾惜宁微张了小嘴,一脸的呆滞,好半天,她才为难道,“姑母,我、我与二哥哥的事,太子哥哥也是知的……”应是说,京中有谁不知她与谢呈曜青梅竹马? 谢贵妃眉头微蹙,微叹口气,“你别看如今陛下宠我,那都是虚的,咱们永定侯府也只有你二哥哥一人能撑得起门面了,且太子又因你的缘故极不欢喜你二哥哥……” 太子哥哥不喜欢二哥哥?”顾惜宁像是听到甚么好消息一样的眼睛就发亮了起来,“那既然太子哥哥不喜欢二哥哥,就不如别让二哥哥尚了二公主吧?” 谢贵妃眼底一冷,面上到是若无其事状,拉着她的手轻叹道,“你呀你,还真是个孩子,看不明白这世上的事。陛下都提了要让你二哥哥尚主的事,如今这事儿都传开了,你二哥哥没的路可走,只有尚主这一条路。你二哥哥素日里待你这般好,你还能忍心看着他因着没尚成主,而被京中贵勋们嘲笑?” 顾惜宁皱了脸,纠结之色便露在脸上,可她素来是霸道的,自然是不肯就这么听谢贵妃三两句话就过坎,自得要让谢贵妃诸般话来哄她的,“二哥哥他学识好,怎么就非得要尚主了?就不能拼着科举入仕,到时中状元岂不是光耀门楣?” 侯夫人闻言“哎呀”一声叫起来,“我的乖惜儿呀,永定侯府是勋贵之后,如何与那寒门争个高低,没的低了我们身份!” “既然科举不成,那就领兵,”顾惜宁不依不挠道,“我父亲……” “糊涂!”谢贵妃抬起手指就往她额头一点,点得极重,将她额头点得通红,嘴上无奈道,“你父亲身死,让你母亲跟着殉了,你也让你二哥哥将来也这般?” 顾惜宁怔住了,望着面前的谢贵妃,还有外祖母侯夫人,纤手揉揉自己的额头,见她们都无奈地看着自己,——突地,她就嚎啕大哭起来,“我就是、就是心里头不乐意,就是不乐意二哥哥尚主……” 这一哭,到把谢贵妃哭得有些心酸,要不是为着自家的将来,她也不会逼这孩子,免不了就看向侯夫人。侯夫人朝她使了个眼色,便上前将顾惜宁给揽住,“我晓得你心里头难受,可让你二哥哥尚主这事是陛下所提,侯府难道还能拒了?你姨母在宫里本就是如履薄冰,这要是陛下知道你二哥哥不乐意,整个侯府都要吃挂落。” 顾惜宁偏过身哭,就是嘴上不肯应了,想着这一家子真是够有意思,谢呈曜他一个大男人别的没见有多厉害,到是先学会吃软饭这本事。 “你二哥哥心里头只有你,”侯夫人爱怜地摸摸她的头,还拿过帕子替她擦脸,“怪只怪你姨母没本事,只能屈居人下,不能为你与你二哥哥作主。” 顾惜宁声音微滞,含着眼泪的美眸瞧向侯夫人,见侯夫人担忧地瞧着自己,顿时就扑入她的怀里。侯夫人紧紧地将她揽住,就似跟揽住她自己的心肝宝贝一样,往谢贵妃面上瞟了一眼,“你看看你,若非你没本事,何至于叫两个孩子吃这种苦头?” 谢贵妃被亲母这般埋汰,自是十分的委屈,“娘,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我如何、如何……”说着,她颤起声来,拿着帕子抹自己的眼角。 侯夫人无奈道,“你哭个甚么,惜儿哭,你也不帮着劝,也跟着哭,裹什么乱?” “我这不是替惜儿跟曜哥儿心疼嘛,”谢贵妃在侯夫人面前到是一副娇女儿作派,长叹一口气,便要起身走,“既是惜儿不愿,我也拼着这张脸面到陛下跟前去求,求得陛下赐婚,便是二公主那里也是能交待得过去了。” 见她要走,侯夫人连忙放开顾惜宁,超身将谢贵妃拉住,“你糊涂,你这去了,还能有什么个好?还不若叫我自个去陛下跟前跪着,你要一去,娘娘那里还能饶了你?别看她成日里念经吃斋的,到底是皇后,哪里能叫二公主失了颜面?” 谢贵妃这边要去,侯夫人那边就拦着,母女俩真是对上了一样,还十分的用力——真让顾惜宁看了场好戏,见着侯夫人朝她看过来,一副为难的模样,她立即适时地上前,刚开说话,就立时红了眼睛,“外祖母,姨母,我、我把二哥哥让给她便是了,让给她便是了!”怎么不让,把谢呈曜这个吃软饭的让出去叫二公主去烦心才是好事。 侯夫人心中一松,看向顾惜宁的眼神更加慈爱,“惜儿,你是个懂事的,是侯府对不住你,叫你受这个委屈……” “为什么非得叫我受这个委屈?”顾惜宁恨恨道,“难道就因为她是公主,就要让我受这委屈?” “对,就因为她是公主,而且她还是嫡出的公主,”谢贵妃素来温柔沉静的面容浮现一丝阻阴霾,“你虽是陛下亲封的县主,跟陛下的亲女儿能有得比?” 顾惜宁含着怒意及不甘的美眸,慢慢地淡去了光彩,泪珠挂在她在眼角,叫她看起来美丽得近乎脆弱,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像这会儿才发现她自己身份上的尴尬。 谢贵妃见状,连忙自侯夫人怀里将她接了过来,轻揉着她的胸口,“惜儿,是姨母说话不中听,你别给惊着了。” 侯夫人见顾惜宁这般茫然无措的模样,免不了有些心疼,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平时她又“惯”疼爱她,便是只有几分的疼爱,也能到了九分疼爱,“你呀,惜儿还小呢,怎么就同她说这样的话……” “娘,我……”谢贵妃被侯夫人“责备”,到也委屈,“我如今一人在宫里艰难,别看我在娘娘面前颇有脸面,也是娘娘特意赏的,到底是空架子,哪里有林淑妃得宠。”她膝下无子女,林淑妃到好,膝下有一子一女,平时没少仗着一对子女在景安帝跟前邀宠。 侯夫人自是更疼亲女儿,“也是苦了你。” 顾惜宁这会儿被这母女一唱一合的,自是要十分的“感恩”,更要有怨气,这怨气自是冲着二公主。她扯扯谢贵妃的袖子,“姨母,为着您,为着二哥哥,我听你的便是了。” 谢贵妃听了这话,到并未立即就应了,反而迟疑道,“还是算了,你心里头只有你二哥哥,太子本就晓得这事,自是会对你二哥哥有所芥怀,想必会劝陛下莫让你二哥哥尚主。待这事消停了,就替你与你二哥哥操持婚事来。” 没待顾惜宁有所反应,侯夫人立即就点了头,没有半点儿犹豫,“你说得是,到时就算是二公主怪罪下来,我这把老骨头亲自向二公主请罪便是了,她总不至于将我如何!就算她要将我如何,永定侯府自是不会怕的。” “外祖母,姨母……”顾惜宁自小不是在谢贵妃宫里就是在永定侯府,外祖母家与宫里的谢贵妃在她心里自是亲密无间,上辈子是从未想过她一门心思为着谢家,到未想过是谢家算计了她,“我、我会……” 说着,她贝齿咬着唇瓣,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好了,”谢贵妃拿起帕子亲自替她拭起泪来,“我可舍不得你受委屈。” 顾惜宁捏住帕子,自己往脸上抹了抹,到真坚定起来,“姨母,你放心,我自是会让太子哥哥同意二哥哥尚主的。” 侯夫人心中一喜,自是不便流露在面上,半是装模作样,半是真心地劝着顾惜宁道,“咱们永定侯府没的叫女人出头的道理,便是拼着被陛下夺了爵位,我也不会……”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让顾惜宁焦急地捂了嘴。 顾惜宁心里头满是嘲讽,见着侯夫人因她一捂嘴就立即噤了声,立时就将人看轻了几分,嘴上到还亲亲热热的,“外祖母,您放心,我定会让二哥哥尚了二公主的。” 听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委屈。 惹得侯夫人搂得她直哭。 谢贵妃也搂着她哭。 母女俩都搂着她哭,把她当个傻子一样。 ※※※※※※※※※※※※※※※※※※※※ 礼拜天学了一天的插花,我大概没啥艺术细胞哈哈,插得只能自己安慰自己了 话说有人问男主是谁? 我去采访顾惜宁 “请问平鸾县主,你希望男主是哪位?” “男主是什么东西?值钱吗?” …… 我…… 009 到了晚间,侯夫人出了宫,留下顾惜宁在长春宫陪着谢贵妃,谢贵妃还打了身边最为信重的季嬷嬷前去伺候顾惜宁。顾惜宁上辈子虽没有这一出,到也受得理所当然,毕竟她这是为着永定侯府呢。 王皇后早就免了后宫妃嫔请安,惟有谢贵妃三天两头地就往静安宫走,就算前一晚景安帝歇在她处,谢贵妃也还是早早地起来,并让人过来唤了顾惜宁起来。 许是沾过雨露的缘故,谢贵妃似绽放的娇艳花朵一样,见着顾惜宁过来,她还好声好气地问了句,“可用过早膳了?” “用过了。”顾惜宁应得乖巧,满眼满脸的都是依赖,“季嬷嬷着实伺候得好,多谢姨母。” 谢贵妃唇角微绽,“伺候得好就行。” 说着,便领着顾惜宁前往静安宫。 静安处极为宁静,谢贵妃领着顾惜宁入了侧殿,果见着跪在佛像前的王皇后,并不曾听见王皇后的念经声,闻得入鼻的檀香味,到是有几分雅致之意。 谢贵妃迳自跪在王皇后后边的蒲团上,低头虔诚地往佛像前拜一拜,又回头慈爱地看着顾惜宁,示意她也跟着拜拜,——顾惜宁自是十分听话,跪在谢贵妃身边。 待小半刻后,王皇后似做完了早课,人被扶着起来,望向谢贵妃的目光充满了柔和,“月映妹妹怎的又过来,没的叫你过来同我做枯燥的事,还带着平鸾也过来?她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耐烦此事?” 谢贵妃慢慢起来,自有一股风姿,迎上王皇后柔和的眼神,她指着顾惜宁打趣道,“平鸾她呀非得过来拜见娘娘,我这个当姨母的,见她有这孝心,就领着她过来了。” 就着谢贵妃的话,顾惜宁适时地微红了脸,真真儿有些羞涩。 王皇后十分满意,不管满意不满意,她都是满意的,拉着顾惜宁的手仔细地轻捏了两下,“你呀小姑娘家家的同我们一道有甚么好的,就让人领了你到云霓处,过去的就算了,云霓不会再放在心上了,昨儿她也是一时之气,你们俩自小要好,可别真闹。” “娘娘,平鸾知的,”顾惜宁知道自己总不能一步登天地就被领到太子云奕处,云奕身为太子,自是上早朝,她总不能到前朝把云奕给堵着,“二公主素来嘴硬心软,平鸾是知的。” 王皇后满意地微点头,便让身边的大宫女清铃引领着前往云霓公主处。清铃,顾惜宁是认得的,上辈子生太子云奕的长子,清铃被她弄死在后宫,还是躲不了清铃的儿子登上皇位,没了清铃这个圣母皇太后,只余她一个母后皇太后。 清铃容貌虽不出众,眸光流转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勾人之态而不自知,上辈子正是这一点叫太子云奕喜欢,夸她是个别具一格的美人。 顾惜宁这般打量她,让清铃颇有些惴惴,想着这位都能跟二公主斗气,她自是不敢惹的。 “你可有想过出宫?还是要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娘娘?” 冷不丁地就被问起,清铃颇有些不自在,挤出笑意回道,“奴婢、奴婢还未想那么远。” “你是娘娘跟前的红人,”顾惜宁一脸无害地说道,“想必出了宫也是能好生过日子的。” 清铃并非是选秀入宫,而是被卖入宫为宫婢,得亏她得了吕嬷嬷看到了娘娘身边伺候,不然哪里有今儿的好日子。她自是不愿出宫的,宫里也有规矩,年二十五的宫女便会放出宫,当着顾惜宁的面,她试图平淡地回道,“县主说的是,我家里人也盼着我回家呢。” 顾惜宁闻言高兴道,“竟是这样,我还当娘娘要将你赏给太子哥哥呢,想不到清铃你竟是要出宫的?” 清铃对上顾惜宁满面的笑意,并未开口同她说娘娘有意让她成为太子的掌寝,只惶恐道,“奴才不敢高攀太子爷……” 顾惜宁并不待她将话说完,就摆摆手,“我也晓得这宫里有很多人盯着太子哥哥呢,我也不怕呢,谁让太子哥哥待我好呢,比二哥哥还要待我好。”说着,她掩嘴羞涩地笑起来。 十四岁的小姑娘,正是花一般的年纪,羞涩地笑着,到有种别样的灿烂,落在清铃眼里到成了刺一样。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面前的平鸾县主是娘娘眼里的人选之一,只是她素来骄纵,让她心里头极为替太子爷心疼,甚至平鸾县主还同谢二公子…… 就在清铃心里纠结之时,她的手被抓住,对上顾惜宁真诚的眼睛,就听着顾惜宁再接着说道,“你说太子哥哥会不会待别人也这样?也是一样的好?” 清铃心里否认,更是将顾惜宁看轻几分,清秀面上到是一点不露,嘴上恭维道,“县主美貌无双,太子爷定会将目光落在您一个人身上。” 顾惜宁作势捂了脸,一副娇羞的样子,好半天,她才稍稍打开手,露出晶亮的美眸眨巴眨巴地瞧着清铃,瞧得清铃心里头一个打颤,——只见得顾惜宁纤手探过来,摸了她的脸,惹得清铃不敢动。 顾惜宁抿了抿手指,面上笑意越来越浓,“清铃,听说娘娘要为太子哥哥安排掌寝了,你知道会是谁吗?”她并不知,只依然记得上辈子好像差不多这个时候清铃被安排成太子云奕的掌寝。 清铃自是清楚,就盼能为太子掌寝,名正言顺地入了东宫,没料到还未到明面上就叫顾惜宁猜起掌寝的人选来,心儿免不了“砰砰”狂跳起来,“娘娘为太子爷安排的事,奴、奴婢不敢偷听。” “哦——”顾惜宁并未不依不挠的追问,反而还叹起气来,“我到是替太子哥哥的掌寝可怜 ,虽有品级,不过是……”她看清铃一眼,用纤手掩了嘴,“我到不好说这个事,大不了将来她若不得太子哥哥欢喜,我就亲自替她安排前程就是了。” 清铃听得心底一酸,太子云奕于她而言是高高在上如天人一般,宫女们哪个不盼着飞上枝头——可王皇后待太子极为严厉,太子这个年纪上了竟还未安排过掌寝。 她怕,怕从此就在静安宫里,王皇后就让她陪到老死,她年轻的身子,她成熟的身子,总想经经风雨的,经经太子云奕的狂风暴雨才算甘心。偏她还得压下心底的酸意,奉承着顾惜宁道,“县主宽厚,是太子爷的福气。” 顾惜宁闻言笑意满脸,甚至还极为体贴地拿话赏着清铃道,“将来你实在不想出宫,就到我身边伺候可好?” 清铃眼神微闪,不敢对上顾惜宁的眼睛,只敢低了头谢恩道,“多谢县主。”她知道平鸾县主的脾气,比之二公主好不了多少,如今见着她和颜悦色,免不了怀疑平鸾县主知道她与太子爷之间的私情。 她心里越想越乱,看着顾惜宁依旧言笑宴宴,更让她心里头没底,恨不时此时就能离顾惜宁身边,悄悄地到太子爷身边,也好叫她自己安心些。 顾惜宁看着清铃低声下气且不得不奉承自己的模样,心里头颇为得意,上辈子清铃借着她生了皇长子云淆之故,就要到她的宫里来欺辱于她,可惜她顾惜宁别的没有,就是心狠,活活地将人闷死,好好地断了人家圣母皇太后的美梦,为着这个事,后登基的云淆恨她入骨要她自尽。 她也不白白费他功夫,就在前朝当着众亲贵大臣的面儿挥剑自尽,叫云淆落得个逼死母后皇太后的刻薄名声。她历来是有仇报仇,有冤报冤,云奕将她推到一边,她也叫云淆落了个断子绝孙,以至于不得不过继宗亲来继承帝位。 一想起来,顾惜宁就觉得十分痛快,拉着清铃的手道,“你且放心,将来我必不会亏待于你,便是你想入东宫,我也是能容的。” 清铃心里头似乱麻一样,突然听得这样的话,顿时心里“咯登”一下,好似她与太子爷之间的事真让平鸾县主知道了一样,——她面色微白,连忙抽回自己的手,膝盖一软,就跪在顾惜宁跟前,“县主,县主可饶了奴婢,奴婢可不敢有妄念!” 顾惜宁并未将清铃的话放在心上,也并不会就此相信了她的“诚恳”,她指腹轻轻地刮过清铃的脸蛋,娇嫩的肌肤,吹弹可破,叫她流连,事还没成,她就替太子云奕作起主来,“这怎么算是妄念?太子哥哥人中龙凤,惦记他的贵女自是多得很。他身边总要有伺候的人,若我真入主东宫,我难不成还学成寻常人家的作派来非得不叫太子哥哥近别人的身?到时候三宫六苑的,我真要论起来,能论得过来 ?还不如就寻了我知根究底的人儿伺候太子哥哥,也好叫我放心。”她知道有些个人呢,就是嘴上说着不要,其实心里是要的,就比如清铃这样的人。 她说起话来是亲亲热热的,没有半点疙瘩,真把话说到清铃心坎上了,——她到底有几分让顾惜宁给说动了,眼里多了丝热切,嘴上还拒着道,“多谢县主抬爱,奴婢还得伺候娘娘呢。” “可不行,我求也得求了娘娘把你求过来,”顾惜宁面上露出一丝娇蛮,一抬头,果见着太子云奕从远处过来,连忙不太矜持地扬扬手,“太子哥哥。” 太子云奕一副清贵模样,一步步走过来,好像一步一步踩在清铃的心上,她有满心的欢喜,不敢流露出一丝,看着太子云奕的视线落在顾惜宁身上,竟是半分未注意到她,顿时心里就苦涩了起来。 “平鸾,”太子云奕坚定地走向她,并不将她与谢呈曜的事放在心上,毕竟他是一国太子,任谁都不会拒绝于他,“我带你到云霓处,有我在,她必不会为难于你。” 顾惜宁眨了眨眼睛,似有些惊讶,“太子哥哥这说的甚么话?二公主如何会为难于我?她素来嘴硬心软,哪里就真会为难我了。”人最不能讲究的就是嘴硬心软,要讲究嘴软心硬。 “你还替她说话,真是为难于你了,”太子云奕过来就牵着她的手,柔嫩的肌肤,并未让他有丝毫的动容,眸光掠过一旁的清铃,还未待她对上视线,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现儿我同你一道去,也省得你听她那些气话。” 010 闻言,顾惜宁整个小脸都溢出欢喜来,紧拉着太子云奕的手,仰起脸蛋说道,“太子哥哥,你待平鸾真好,平鸾也会待你好的。” 太子云奕眼睛微眯,右手轻点她鼻尖,宠溺地问道,“你要怎么待我好?” 顾惜宁害羞地低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太子哥哥,我有银钱的。” 太子云奕轻笑出声,“你呀你,莫不是想拿银钱收买我?” “不,”顾惜宁听到他的调笑声,立马坚定地抬起头,“哪里能叫银钱们给弄俗了太子哥哥,太子哥哥你风光霁月,哪里用得着管这些个俗物。”上辈子她也一直将银钱视作俗物,等最后她没了银钱傍身才晓得这银钱的好处。 太子云奕被她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给叫得骨头酥软,心想着姑娘家就容易变了心意,毕竟他是太子,谢呈曜不过是侯府二房之子,自是比不得他,免不了有些自得,到是心机深沉,并未流露在面上,反而待顾惜宁更为赤诚及关爱,“对对对,都是些俗物,没的叫平鸾你染了铜臭之气,也得亏有贵妃娘娘的帮衬,给你留了桂嬷嬷,不然依着你的性子呀,恐怕早就没了这些个东西。” 顾惜宁有桂嬷嬷在她才怕没了东西呢,当着太子云奕的面,她笑得更加欢快,上前就毫无顾虑地挽住太子云奕的胳膊,就跟天真孩子一样地仰着精致脸蛋道,“还真的得亏桂嬷嬷,若不然我还不知道兴宁伯府如今困难到这地步了,竟连大伯母的寿宴都没的银子办了。要不是桂嬷嬷替我先前就送了五千两银子过去,恐怕会叫兴宁伯失了脸面呢。” 太子云奕虽不把五千两看在眼里,堂堂一国太子,自不会小肚鸡肠地纠结这五千两银子,他所要是纠结的更为重要,桂嬷嬷竟然能随意动用顾惜宁的银钱,——不过一个下人,得了些体面,竟敢替主子作起主来,他到不是为着顾惜宁打抱不平,而是如今的顾惜宁看在他眼里,在不久的将来人是他的,至于她的银钱那便也是他的,竟让一个下子随意作了主,这是他不能忍受的事。 身为东宫太子,除了拨下来的银子,他明面上并未有生财之道,又不能与民争利,算起来到真是手头拮据得很,而顾惜宁,到坐拥着金山银山,偏还要嫌弃起这些东西来,——他并非是只盯着银钱不放,还未俗到这地步,一来是盯着这些银钱,二来是盯着顾朝的旧部,两者缺一不可。“糊涂,你可真是糊涂……”他叹口气。 顾惜宁到是一脸莫名,还有点委屈,“太子哥哥怎的我说糊涂了?到把我说的糊涂了!” 太子云奕好心提点道,“便是送了银子给兴宁伯府,你也无需说出来,兴宁伯再实诚不过一个人,若是知道伯府如今需得你的救济,这面子上恐怕挂不住,好歹是你亲伯父,总要给他留点体面才是。” 这是让她为善不与人知?顾惜宁心里好笑,想着这堂堂一国太子听到她说银钱的事也是迈不开腿,倒真是有意思——她到适时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多谢太子哥哥提点,不然我就、就叫我伯父下不来台,他虽穷,到底是祖父所出,也定是要穷得有骨气才行,不能叫我这些送过去的银钱堕了他的风骨才是。便是送,也是要悄悄的送,不让人知道才是。”她是傻了才悄悄的送,既是悄悄的,反正儿没人知道,她就不送了,就权作送过了。 太子云奕满意地点头,顾朝先前就是兴宁伯,如今的兴宁伯是顾诚,先兴宁伯的庶长子,若不是因着顾朝战绩赫赫,景安帝本应收回兴宁伯府的爵位,念着顾朝的功绩,到把爵位叫顾诚承继了。若非如此,顾诚他一个庶子,如何能得了爵位!“兴宁伯如今在江南立了些功,近日就要调回京城。”北疆之地,他还想靠着顾诚过去拉拢顾朝的旧部,便不能叫顾诚担了个叫侄女接济度日的名头。 “伯父要回京城?”顾惜宁巧笑倩兮,显然十分的高兴,“伯父待我比大姐姐还好呢,回京的日子是几时,我到要去迎迎伯父。” “三日后便回了,到时我陪着你一块儿。”太子云奕极为满意她的识趣,并不知道她心里打的小九九,还顺势用手指轻刮了她的鼻头,一副宠溺的姿态,嘴上还叮嘱道,“待会到了云霓跟前,便是她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也且忍她一回,待将来……” 他话还未说完,顾惜宁就捂了他的嘴,满脸的羞怯之色,“太子哥哥你别说了。” 只这一到底没能止住太子云奕,掌心被他的舌尖轻舔了一下,让顾惜宁瑟缩了一下,连忙将就手缩回来,顿时不光脸颊红了,就连白皙的纤细脖颈都红了一片。“太子哥哥,你怎、怎的……”她实在是想往他脑袋上打,打得他满地找牙才好,还是装出一副被吓到的羞怯模样。 太子云奕对自己有十足的信心,东宫太子,谁也不盼着成为太子妃,成为将来的皇后?他坚定地拉住她的手,迫使她面对着自己,瞧着她一双美眸怯生生的,还有些“惊惧”,都让他十分满意,“是父王看中了呈曜,这事上你受了委屈。” 顾惜宁眨了一下眼睛,美眸里染了上些许湿意,“太子哥哥,我没事的,我不委屈。” 她嘴上说着没事,泪珠儿滴落,惹得太子云奕十分心疼,连忙用手替她抹泪,“哪里能不委屈的?此事若非到了父皇跟前,我定要替你开口一二的,只父皇如今已然有决断,我若再让父皇跟前提起此事,免不了会惹怒父皇,到时父皇失了面子,总会……” 说到此际,他眉头微皱,微叹一口气,“我怕你惹了了父皇的厌弃。” 顾惜宁想着这些人可真是有意思,个个儿的都哄着她往火坑里跳,要把她哄得团团转。她一直是怕景安帝,对景安帝着实是避而远之,她浮萍一般,若被景安帝厌弃,恐怕就没的甚么好日子可过。她眉头轻蹙,“哥哥的好意我是知的,是不想叫我……” 她说了没几个字,又停顿了一下,眼神勾着太子云奕,“我以前到不明白,现儿到是明白了,从前跟二哥哥一块儿长大,又听了家中长辈的玩笑,还当自己就是要嫁给二哥哥的……”她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看着太子云奕,眼神里还透着天真,“可到底他是我的二哥哥,我心里头只有欢喜的份了。” 太子云奕看穿她面上的“成全”,俊脸凑近她,几乎贴到她的脸上,“真是只有欢喜的份了?” 脸贴得这么近,近得让顾惜宁将他身上的人渣味儿闻得十分清晰,拿手羞怯地挡了他的脸,微微侧过脸,避开,娇软着声儿道,“太子哥哥,你别凑这么近,万一叫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太子云奕贪看她娇美的面容,尤其是这半分娇羞,半分欲迎还拒的姿态,更让他欢喜得紧,不愧是谢贵妃的亲外甥女,于这事上到是无师自通了,轻声哄道,“这都哪里的人,就算是有人,谁还说什么?” 说着,他的视线扫过清铃,冷淡且致命。 清铃被这样的视线一扫,几乎腿软地跪在地。 顾惜宁拿手掩了半张脸,侧头去看被太子云奕几乎吓软了腿的清铃,免不了娇滴滴地作起妖来,“太子哥哥,清铃这会儿在,你也不许寻她的麻烦,好歹是娘娘身边的人,你不许动她半分。” 清铃咬着发白的唇瓣,竟是不知道这话怎么就到了她的身上,顿时让她心神大乱,先前的淡定早就绷不住了,连忙朝着太子云奕请罪,“太子爷,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看着清铃瑟瑟发抖地跪在太子云奕跟前,让顾惜宁心里头一阵痛快,比上辈子亲自将清铃掐死还要痛快些——她嘴上还怜惜着清铃,“太子哥哥,你看你,你看你,把清铃都给吓着了,也不过就是奉了娘娘的话要将我带到霓姐姐处,你又何苦吓她呢。平白无故的,叫我看着难受。” 清铃听了她的话,顿时无措起来,恨不得堵了顾惜宁的嘴。 太子云奕到没真把清铃放在眼里,就算王皇后提过替他挑选掌寝之事,这会儿他的心思全然不在此人身上,到全在顾惜宁身上,眼神微沉地让清铃退下去,再开口时,又是温和的声音,“你呀就是心善,总是想着别人,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是忍着,真让我替你难受。” 顾惜宁自是会顺竿爬的人,刚要顺势奉承他几句,又显示一下自己的“隐忍委屈”,眼角的余光就瞧见一个身影,就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朝她看过来,眼神冷淡,甚至还透着一丝讥嘲。 便是这么一个眼神,一个人影,让她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浑身都是尴尬得不行,只得娇声催道,“太子哥哥,霓姐姐定是等急了,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太子云奕面对着她,并未瞧见那身影,还只她是害羞起来,到也由着她了。 ※※※※※※※※※※※※※※※※※※※※ 已经申请了榜单,走过路过的亲们给收藏个,让我上个好榜哈哈哈 011 待他们走远,假山下来一个人,便是如今的秦王殿下——景安帝之弟,眉眼冷情,到似不识人间烟火一般,冷眼瞧着离去的太子云奕与顾惜宁,面上没有一丝变化。 “王爷可是看见了平鸾县主?” 自他身后出现一个人,身着澜衫,眉眼平和,嘴角微带一丝笑意,循着秦王的视线看过去,手中折扇微摇了两下,眼神里流露出几许玩味,“这么看着,到真像一对璧人。” 秦王漠然地收回视线,眼底平静无波,“据闻皇兄有意让你侄女入主东宫?” 来人正是傅相第四子傅庭睿,前头有三位嫡出的兄长,他是续弦所出,虽得傅相宠爱,到在傅府中根基不稳,听得此言并未有半丝不悦,反而面上笑意更深,“哦,还有此事?我那侄女目下无尘,入主东宫,到也与太子相得。” “是吗?”秦王冷淡地回道。 傅庭睿轻摇折扇,微叹息起来,似为着自家侄女鸣不平,“平鸾县主最为霸道,到被二公主截了胡,她到是恐怕压不下这气儿,这会儿恐怕要是投入太子怀里?”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岂不是正好?”秦王负手而立,眼底蕴含着一丝冷寂,“既是你侄女目下无尘,便做她的居士吧,省得误入红尘,到将那几分自矜给埋没了。”直至说完,他的面色也更沉凝。 “哈——”傅庭睿忍不住轻笑出声,“王爷平日里冷清的,在下到没料到王爷竟会如此打趣,好歹是在下的侄女,也给在下留点颜面吧。” 当初秦王之母,乃是先帝皇贵妃,因得先帝宠爱,使得当年皇后与太子都退一射之地,如今太子登上位为景安帝,一直未让秦王离京去封地,这中间的意味明眼人一看便知,无非是怕秦王去了封地,自此天高任鱼跃,再也掌控不了。 傅庭睿挺看不上当今这位景安帝的小心眼,正如他的几位兄长一样总是汲汲于营,个个都不太聪明的样子,至今都没能有什么成就,就晓得在家里头挤兑他。他索性扯开话题,“竟想不到平鸾县主在太子跟前竟这么和软,到叫我开了眼界。” 秦王睨他一眼,“你懂年轻姑娘家的心思了?” 傅庭睿轻摇折扇,“如何就不懂了?无非就是论权论势,永定侯府二公子如今攀上了二公主,平鸾县主贵女圈里几乎成笑话,自是要另谋出路。入主东宫,必会叫她扬眉吐气。” 秦王眉眼淡淡,“入主东宫就能扬眉吐气了?” “未来国母,难不成还有比这更高贵的身份吗?”傅庭睿打趣道,“除非太子倒台,不然她都会是将来的皇后,谁也越不过她去。” “那要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秦王淡然道,“到是个有主意的,永定侯府这门亲事不成,就敢再攀高枝。” 傅庭睿是见过这位县主几面,一张娇嫩芙蓉面,惹人娇怜,到是那脾气不行,坏,且狠,又是个不太聪明的样子——没想到她到是会和软着撩起太子云奕,当然,太子云奕也盯当配合就是了,落在他眼里就有种莫名的不舒服感。 太子决不是良配,平鸾县主更非贤妻,这两个人此时凑到一块儿,真让他涌起几分兴致来,“到是难得的果决,若她真能坐稳东宫,也是本事。” 秦王却是摇头,“无非是虚名罢了。” 傅庭睿错愕,“为何?” 秦王冷然道,“收拢顾朝旧部之后,她便无用了,碍着旧部的颜面,给她个高位坐着就是了,至于旁的,没死就是个交待了。” 傅庭睿闻言冷笑道,“到真是一脉相传”的狠毒,当然,这事,也得平鸾县主自个乐意,看她今儿个样子,不见得是不乐意,瞧着很乐意。人想找死,办法多的是,这种自寻死路的,他到是不多见。 太子云奕真当是景安帝亲子,行事作风到是十分相同。 秦王的目光有些悠远,“她自个送上门,怨不了别人。” 傅庭睿道,“送上门的东西,总归是少了那么点价值。” 秦王转身离开,前往太极宫。 傅庭睿身为王府长史,自当同秦王一道前去面圣。 且说太子云亲自陪着顾惜宁去二公主云霓处,云霓身着艳红长裙,整个人明艳动人,手上还拿着马鞭,见着被太子陪着过来的顾惜宁,眼神不善地瞥了几眼,便将马鞭递给身边的宫女,朝着太子漾起笑意道,“皇兄,你过来看我?” 她并不将顾惜宁放在眼里,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嫡出公主,宫里虽不只她一位公主,到底她的地位更尊贵些。她素来见顾惜宁不顺眼,尤其是顾惜宁同谢呈曜之间的事,更让她心里头长了刺,更看顾惜宁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况顾惜宁不过是因着顾朝战死才封的县主,平日里还一副高傲的样子,到比她这个嫡出的公主还要派头足些,更让她不舒服。 太子云奕笑道,“你同平鸾自小相识,怎的竟要闹起来?” 云霓冷睇了一眼顾惜宁,见她不似平时模样,竟低头站在自己跟前,心里添了一丝狐疑,嘴上不以为然道,“我同她闹什么了,她有甚么值得我闹的?无非就是说了她几句,她到回府病了几日,到叫母后与谢贵妃那里觉得我将人给欺负了一样。现儿还巴巴地叫人来给我赔罪,我欺负她的事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了。” “胡说,”太子云奕轻斥道,并未有丝毫的不悦,朝顾惜宁招手,待顾惜宁近了身,他当着云霓的面同顾惜宁道,“你听听,云霓这边儿还委屈着呢,你病了一场实是胆儿太小,你也知道的,她素来刀子嘴豆腐心,被激着话起来就着实收不住。她到不是有意的,你们俩自小就要好,不至于为着这一桩子子虚乌有的事伤了和气。” 若非顾惜宁是当事人,恐怕就要被太子云奕这话给糊弄过去,甚至还要记着他的好——可经过一世后,她到是清醒非常,没的叫太子云奕这话说得恶心,面上到是全是无辜,“太子哥哥说什么呢,我哪里就同霓姐姐伤了和气了?我就是气霓姐姐同长宁侯府大姑娘交好呀,明明晓得我同长宁侯府大姑娘不对付,还非得给下帖子。我同霓姐姐这么好,霓姐姐还当着旁人的面数落我,叫我落了个没脸,我现儿哪都不敢去,就怕旁人笑话我……” 说着,她便“嘤嘤”哭泣起来,纤弱的双肩微微颤动,真受了莫大的委屈。 旁的她都不管,最气的就是云霓提她父亲顾朝,这事她记着呢,且记着仇呢。 太子云奕且当个和事佬,微板了脸,像是头一次晓得这中间的内幕,到是训起云霓来,“你平时还护着平鸾,这会儿怎么就不护着平鸾一些?” 云霓面色缓和了一些,心里面到底有一些不服气,“我哪里还敢护着她?她脾气就跟爆炭似的,我说她几句,还跟我计较上了。” “你好歹比平鸾年长些,不知道要让着她些?”太子云奕有些无奈,将顾惜宁轻推到云霓跟前,“平鸾来之前还为着你与谢二的婚事而替你高兴呢,你到是没有半点当姐姐的样子。” 云霓到想说谁稀罕有顾惜宁这样的妹妹,平时处处沾她的光,也跟着占了她的光,就连谢二平时也将她疼得跟乌眼珠一样。“先儿她还口口声声嚷着我抢了谢二呢,我当时是一时之气。” “二哥哥同我亲哥哥一般无二,”顾惜宁娇声道,“霓姐姐你也是似我亲姐姐一般。陛下令二哥哥尚主,我自来只有高兴的份,没曾想这事儿有眉目,我到不是头一个知道的,还是从我嫣表姐嘴里听说的。若不是长宁侯府大姑娘同我嫣表姐说,嫣表姐又同我说,我都被蒙在鼓里。我同霓姐姐亲近,霓姐姐怎的不同我先说一声,我也好恭喜姐姐,可这事儿我竟不知,还让人取笑我与姐姐并不亲近。” 她说着还涨红了一张娇嫩的脸蛋,跟枝头挂着的成熟水蜜桃一样鲜嫩。 太子云奕将手指往云霓额头一点,“瞧你老做糊涂事,婚事是父皇要赐的,你心里头就算是觉得亏待了平鸾,也得同平鸾说上一说;到跟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也不知道要好好劝着人?非让旁人拱出你的火来,你到是好,不冲那多嘴多舌之人发火,到朝平鸾发火,把平鸾惊得病了几日。昨儿她过来同你赔罪,你到还是一跑了之,又将人吓了一回。” 云霓这会儿全缓和了下来,睇了一眼顾惜宁,见她那副可怜样儿,又寻思着自己同谢呈曜的婚事就要定了,就算是顾惜宁入了东宫,也不过是一时风光——想着将来她同谢呈曜琴瑟合鸣,而顾惜宁到幽居冷宫,令她心里头无限欢喜。只她一时还有些别扭,朝着顾惜宁道,“算是我的错了,平鸾你总不会为着这些事记恨我吧?” “霓姐姐能同我说话,已经够我高兴的了,”顾惜宁真心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兴宁伯府那几日,一直未见得姐姐只言片语,我心里头难受得紧,生怕姐姐要一直不同我说话呢。” 云霓见她似乎真怕了,更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来,恩赐似地道,“难受个什么,现儿不是说上话了。” 见她拿着帕子抹眼泪,云霓还再加上一句,“父皇要赐了的亲事,自然是不许外头再说什么谢二同你青梅竹马,将来要娶你之类的话,你可晓得的?” “不过是戏言,哪里就能当真的。”顾惜宁早就厌烦了谢呈曜,到是对长房的大表兄有几分主意,别瞧着那位是庶出,将来永定侯府的门楣还是他撑起来,“霓姐姐也别叫外头那些乱传的话给蒙了耳朵,二哥哥是我亲表哥,同我亲哥哥一个样儿,外头这么传,这哪里是要坏我的名声,分明是想叫我二哥哥尚不成霓姐姐你呢。” ※※※※※※※※※※※※※※※※※※※※ 今天是星期四,虽然我已经预见这个文的扑街性,还是希望能上推荐哈哈 012 云霓见她这般作态,当下就忍不住呛声道,“既是这般,你也不必住在永定侯府里,就回兴宁伯府吧,哪里有外孙女长住外祖家的?” 她说完这个,到转向太子云奕,“皇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未等太子云奕开口,顾惜宁面露懵然,“我竟是不、不得去外祖家了?” 她慢慢侧头看向太子云奕,眼里还微微湿润着,似染上秋水一般,里面映着太子云奕的身影。 太子云奕微沉了脸,“云霓,别任性!” 云霓不肯罢休,“皇兄,你当真未听过她与谢二的事?你就不怕她回了永定侯府再与谢二纠缠不清?” 闻言,顾惜宁泪珠子滑落,湿了她娇美的脸颊。 看得太子云奕不免怜惜上几分,眉头也跟着紧蹙,不赞同地看向云霓,“你胡说些什么,平鸾岂是这种人?她说与谢二是亲兄妹一般,我自是信的。你也别同外头那些人一样,信了她们的怪话,竟是拿话伤起人来。” 他说着,上前拿过顾惜宁颤抖手指中的帕子,替她抹起泪来,眼里全是她赛雪欺霜的娇嫩肌肤,手上力道极轻,生怕将她给弄疼了,又替云霓说起好话来,“你还不知道她,素来是个只顾自己嘴上痛快的,别将她的话当真了。” 顾惜宁倔强地避开脸,美眸缓缓一眨,眼角滴落晶莹的泪珠,似是痛苦至极! 太子云奕瞧了云霓一眼,眼神微冷,其间的意味不言而明。 云霓将顾惜宁弄哭,简直痛快至极,她就爱看顾惜宁难受,打小别人都夸赞顾惜宁,她堂堂的嫡出公主,竟在顾惜宁这个县玉跟前退了一射之地,简直就是她人生中的耻辱。如今,她母后后位牢固,兄长又是太子,自是她肆意的时候,见将顾惜宁逼得要死要活,心里头舒畅,在太子云奕跟前自是服了软,“哎,你真傻,我就是一说,你当什么真!” 这么轻描淡写的话,真让顾惜宁想把云霓按入水里,叫她尝尝阴沟里的水,好好洗她的嘴! 太子云奕继续哄着顾惜宁道,“平鸾,你看是不是,你俩自小一块儿长大,她的性子你还不了解?” 太子都哄她了,顾惜宁能如何? 自然是得就坡下驴的,上辈子连这个都没有呢,这辈子,还不过就是不伤半点皮肉的话,她有过上辈子,自然明白这是权势的好处。她虽为平鸾县主,并未有封地,只有父亲顾朝留下的旧部与钱财,财帛动人心,旧部要她命呀。 自是扭捏着认下了,她那双带着泪意的双眸,似能说话一般地望着太子云奕,“太子哥哥,我晓得的。” 身为太子,云奕自是见过各色各样的美人,便是这宫中,哪里就能缺了美人——偏顾惜宁美貌,虽与谢贵妃相似,到比谢贵妃更要胜出几分,是年轻,是娇嫩。他指间还残留着隔着帕子碰触她脸颊的感觉,当真是饱满柔嫩,视线从她身上微微下移打量了她的身段,宽松的素雅裙装都掩饰不住她曼妙的身段,叫他眼底暗沉了一些,“今儿皇叔入宫陪皇祖母,平鸾可愿陪我一道去见皇祖母?” 李太后出生低微,是长宁侯府旁枝,年少时入宫,被先帝酒后宠幸,因生景安帝,得封为德嫔。 顾惜宁并不乐见李太后,上辈子她入主东宫后,李太后极为疼她,每每王皇后为难于她,李太后就出面训斥王皇后,闹得王皇后更对她要求苛刻。开始,她还以为李太后真心爱护自己,就同外祖母侯夫人一样,后来才晓得李太后是真同她外祖母侯夫人一样,每每训斥王皇后,无非是怕太后威严旁落,别人眼里只有王皇后。 自景安帝登基后,李太后娘家就了承恩公府,王皇后娘家则退了一步成了昌兴侯府。李太后为先帝嫔妃之时,不显山不露水,合了她的封号“德”字,位至太后时,便极为在意在宫中的地位,并不想让王皇后越过她去,当初就想染指宫权。可惜李太后急于求成,又兼上了年岁,性情偏于苛刻,接手后没多时就闹得宫中不得安宁,也令景安帝难得违逆了李太后之意,将凤印还与王皇后。王皇后无欲无求,并不理事,将宫中之事交与林淑妃与谢贵妃共同协理。 顾惜宁努力地挤开笑脸,朝着云霓道,“霓姐姐可要同去?”太子所说的皇叔,必然是秦王,她对秦王着实不喜,实在是秦王成了她的克星,还是那种难解的克星。 “我可不去,”云霓今儿已经过去给李太后请过安,午膳自是不过去了,她实在是见不惯李太后拿苛刻当规矩的模样,免得叫她自己憋着难受,她自是不去的,“太后待你好,你可得好好记着。”就皇祖母那个性情,竟然一直待平鸾极好,明明她才是父皇嫡出的公主,是宫中所有公主是最最尊贵的,皇祖母总是待她不咸不淡,她自是与皇祖母不亲近了。 顾惜宁连忙受教地点点头,“多谢霓姐姐指点。” 云霓见她乖巧状,令她多了一丝疑惑,冷哼了一声,“你好好说话,” “怎么算好好说话?”顾惜宁特别的有学习欲,还问起二公主来,见二公主不屑地偏过头,她不由得看向太子云奕,颇有些犹豫道,“太子哥哥,平鸾没好好说话吗?” 太子云奕知晓她的性子,若是在以往,平鸾怕不是要同云霓闹起来的,她不知天高地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且李太后疼她如亲孙女一样,自会仗着李太后的宠爱有恃无恐。这会儿,平鸾到是同云霓低了头,令太子云奕将她的反应当作是她即将成为太子妃,自是待云霓这个二公主态度不一样。“云霓。”他轻唤了一声,以示警告。 云霓到不怕皇兄生气,毕竟是同胞所出的兄妹,天然站一块儿盟友,自是不是去破坏他的打算,嘴角微扯,“皇兄,你们自去吧,我要歇会儿。” 太子云奕看着她手中的马鞭,笑着摇摇头,便顾惜宁一道离开。 只他们一离开,云霓便出了宫,寻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定侯府的二公子谢呈曜。 李太后所居慈寿宫,先帝在时,她只是德嫔,并未正经做过皇后,待儿子景安帝登基,她就成了太后。要说当皇后,还不如当太后,皇后上头还有皇帝,这太后,下头有亲生儿子当皇帝,自是完全不一样。 李太后有两个儿子,一个是亲生的景安帝,一个是养在跟前的秦王,秦王是先皇贵妃之子,皇贵妃过世之时,秦王还小,就被先帝允许养成在李太后膝下。自打先帝驾崩,景安帝登基后,在京皇子都被打发到封地,惟有曾经掌过兵权的秦王被留在京城,美其名曰为着李太后,朝臣皆夸秦王“仁孝”。 景安帝此时换了常服,坐在李太后身边,面带笑意,“您可别再逼他了,阿弟自小是个有主意的,您就由着他吧。” 李太后睨他一眼,“你自个坐拥后宫三千,你阿弟身边连个贴心的人儿都没有,你还劝哀家?” 景安帝被李太后质问,无奈摇头,朝着秦王道,“阿弟,你看,朕就帮你说一句,母后就护着你了。” “多谢皇兄,”秦王起身,神情淡漠,淡然道,“母后,我并未有娶妻的打算。” 李太后扫过一脸无奈的景安帝,又看向神情淡漠的幼子秦王,嘴上免不了要责怪景安帝,“都是你,给他指的什么亲事,叫他再不敢成亲,如今都这把年岁了,膝下还空着。” 景安帝摸摸鼻子,到有些无奈,“母后,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意外。” 李太后看着如无事人一样的秦王,刚要说什么,就见着宫嬷嬷进来说太子云奕与平鸾县主到了,她就算是想训儿子,这会儿也都得放下了,摆摆手,示意将人引进来。 景安帝面露和气笑意,“竟是平鸾入宫了?” 他的话音才落,顾惜宁已经进来,自是下跪请安,“平鸾拜见陛下,拜见太后。” 未等景安帝开口,李太后一扫方才的不悦,面上堆满了笑意,“平鸾快过来,叫哀家看看?” 若是平时,顾惜宁早就起来了,这会儿,她特意地往景安帝那里瞧了一眼,美眸微颤,都落入景安帝的眼里。 景安帝摆手示意她起来,语气里添了几许亲近,“还不过去?” 顾惜宁盈盈起身,姿态极美,举手投足之间如精致的画般,在景安帝的目光下走向李太后。 秦王正坐在李太后下首,眸光冷淡,似乎并未将她放在眼里。 顾惜宁往前李太后身前,见着秦王那副冷淡模样,不由牙根发痒,想着自己风光的母后皇太后之位,就让他与云奕那长子搞没了,心里头就十分不待见秦王。“老娘娘安好,”她半蹲着身在李太后面前,“平鸾来给您请安了。” 李太后笑眯眯地拉起她,就连太子云奕都被她掠过了,“乖孩子,这都瘦了,叫哀家看着都心疼。” ※※※※※※※※※※※※※※※※※※※※ 唔唔,打从上榜为止,就涨了两收,好可怕 013 “平鸾小事,惹得老娘娘您担心,是平鸾的过错。” 顾惜宁笑眯眯道,娇美的脸蛋透着对李太后的孺慕之情。 李太后拉着她的手不放,这才看向太子云奕,打趣道,“是不是听到你皇叔入宫来,你也就带着平鸾过来了?” 太子云奕笑着道,“皇祖母,都让您说对了。” 李太后笑得更深了,满脸慈爱,看向身畔的秦王,又旧话重提起来,“你看看你皇兄,长子都这般大了,你到是好,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未等秦王回话,李太后放开顾惜宁的手,轻拍了手掌,自帘后出来两位美人,面容娇美,身段娇娆,含羞带怯地行礼。 顾惜宁看着这一幕,不由看向太子云奕,似在问他般。 太子云奕回她一笑,示意她别开口,她似明白了一样,连忙将手捂了嘴儿。 她这般娇娇俏俏的动作落在景安帝眼里,免不了让他联想起年轻时的谢贵妃,那会他还只是德嫔之子,待字闺中的谢月映是京中贵女,正如今日的顾惜宁这般娇俏动人。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笑着道,“母后,您可不能逼着阿弟收人。” 李太后瞪他一眼,“就是你平日里纵着你阿弟,叫他现在还未有孩子,将来这秦王府谁来承继?” 景安帝颇为无奈,抚额道,“阿弟,我是没法再劝着母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这装模作样的,到是太子云奕的榜样,顾惜宁心里十分嫌弃,明明一对天家父子,最为尊贵的存在,却看着小家子气。她甚至暗暗地瞧了秦王一眼,暗含了一丝同情与怜悯。秦王上辈子膝下并未有嫡子出生,只有两个庶子,是身边姬妾所出,他也未有秦王妃。当年傅相府大姑娘被赐婚于秦王,后傅府大姑娘因病而亡,秦王再未被指过婚。 许是她暗含同情与怜悯的目光令秦王发现,顾惜宁眼角的余光瞧见秦王憋了自己一眼,她立即敛去眼里的同情与怜悯,又不免替哀叹起来,人家秦王是将来的摄政王,她一个过了今天就没明天的人还敢去同情跟怜悯他?真是太有闲心了。 太子云奕并未多看两位美艳宫人,就着景安帝的话劝道,“皇叔总不能一直如此,身边还是添些人为好。” 秦王眼神冷淡地扫过两位宫人,似漫不经心道,“既是母后所赐,儿臣谢过母后。” 李太后当下笑得极为开心,还吩咐着两位宫人道,“你们可得精心伺候秦王,若是秦王有甚么差迟,哀家惟你们是问。” 两位宫人方才被秦王扫了一眼,只觉那眼神有如利箭,令她们举止间有些迟缓,到是守了礼数,跪谢了李太后。 得了秦王首肯,两位宫人自是被领下来,待秦王出宫时,就会令人送到秦王府。 顾惜宁心里砸舌,觉得这一幕母慈子孝的画面真是相当嫌弃,明明景安帝同李太后怕秦王回到封地做大,就偏拘着人不让人回封地,这下子还好,没给人赐个嫡妃,到送了两个宫人给人,不是盼着秦王生个庶长子嘛。这等手段,真没的叫顾惜宁觉得这天家母子当真是小家子气,只不过这事儿就像是过场,秦王同意了后就传膳了。 用过午膳后,太子云奕亲自送顾惜宁回长春宫,到了长春宫门前,顾惜宁不由轻叹口气,眉头微蹙,“太子哥哥,你且忙吧。” 太子云奕见状,上前轻拉她的手,“你且放心,皇祖母若赏人下来,我必不会应的。” 顾惜宁美眸立即闪亮起来,面上含了一丝羞怯,偏过头,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来,“总不拒了老娘娘的好意。” “平鸾,”太子云奕轻声唤道,一手托住她下巴,迫使她面对着自己,沉声道,“我会待你好的。” 顾惜宁一对墨睫薄如蝉翼,稍颤了一下,避着他的视线,软声道,“我晓得。” 太子云奕微弯了腰身,打下往上看,见着她倔强的模样,摸摸她的脑袋,“真是个傻姑娘。” 顾惜宁弯腰往后一躲,撅着嘴道,“太子哥哥,你把我头发弄乱了!” 太子云奕面上的笑意更深,“我送你回长春宫。” 顾惜宁点点头。 离长春宫还有一段路,王良小跑着过来,额头还带着汗,见到与平鸾县主在一块的太子,他便停下脚步,朝着两个人行礼。 顾惜宁扫了眼王良,是太子打小贴身伺候的太监,见他跑着过来,定是有急事,她也不是那等子没有眼力界的人连这点都看不出来,到是笑着道,“可是找太子哥哥有急事,这么跑着就过来了?” 王良躬着身回道,“县主安,小的也没甚急事,这是赶着过来伺候爷跟您的。” “过来伺候的?那敢情好呀。”顾惜宁一听这话就乐了,眼尾扫下身畔的太子云奕,见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更是笑着道,“太子哥哥,他在你跟前是个周全人,过来伺候我,你乐意不?” 没等太子回答,王良当下就应了声,“伺候县主,是小的福分。” 太子云奕摆摆手,“既是县主的意思,你就好好地伺候县主吧。” 王良当下就谢过太子,又谢过顾惜宁。 进了长春宫,到让谢贵妃有些疑惑,又没见着太子过来,只见着王良。这个王良嘛,谢贵妃是知道的,见王良跪下请安,随意地摆摆手,“既是太子叫你过来伺候县主,就精心着伺候着。” 顾惜宁亲亲热热地凑到谢贵妃身边,“姨母,我这出宫了,省得外祖母惦记我。” 谢贵妃刚要再问,见她朝自己俏皮地眨眨眼,也就随了她,指了指王良,“他可是要跟着你出宫?” “哪能呢,姨母,”顾惜宁抿着嘴笑,“他是伺候太子哥哥的人,哪里能跟着我出宫,要是将来嘛,他过来伺候我到也还成。” 谢贵妃手指点着她额头,“方才在老娘娘那里用午膳,见着陛下如何了?” “陛下嘛,自是龙章凤姿,”顾惜宁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浅抿了一口,眉飞色舞起来,“老娘娘还赏了秦王两个宫人。” “老娘娘恐怕是见不得秦王身边一个贴心人都没有,”谢贵妃笑着道,“秦王都这年纪了,就不肯立妃,老娘娘这是体恤他呢。” 顾惜宁听着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我瞧着秦王那般冷冰冰的模样,若不是老娘娘亲赐的人,谁还敢接近他?” “你这贫嘴的,”谢贵妃轻拍了她一下,“秦王赫赫威名,哪个不想入秦王府?” 顾惜宁还是不以为然,反正上辈子嘛,她是没见过秦王有正妃,就是侧妃都没有个影子,到有个庶长子,生母是个宫人。“那也得有命享福,要是没那个命呀,都是枉然。” 谢贵妃睨她一眼,“你说得也是,这人嘛就得有那个命。” 顾惜宁“嘿嘿”一笑,笑得有些得意。 王良一直将顾惜宁送到宫门口,一同出宫的还有谢贵妃身边的季嬷嬷,看着华丽的八宝华宝马车远走了,他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回了东宫。 “爷,桂嬷嬷被县主处置了。” 太子云奕倏地站起来,“什么?” 王良躬身回道,“自宫外传来的消息,是县主吩咐陆秘做的,桂嬷嬷今儿都被送到府衙了。” 太子云奕微眯了眼睛,“真是平鸾吩咐的?” 王良道,“千真万确,陆秘是先兴宁伯给县主留的人,只听命于县主一人。” 太子云奕坐了回去,拿起先前看过的书卷重新看起来,“桂嬷嬷毕竟是谢贵妃的人,如今被平鸾送到府衙,自是要告知谢贵妃一声,也省得谢贵妃担忧。”桂嬷嬷被谢贵妃送来投诚,事儿才成,就让平鸾送到府衙,他眼神渐利起来,“你仔细让人留意着平鸾近日动静,看看是否有人在她身边说了什么胡话!” 王良连忙点头,寻了个面生的小太监到长春宫递话。 长春宫里,谢贵妃得了消息,自是震怒不已,桂嬷嬷是她的奶嬷嬷,被她恩赐了良籍,替顾惜宁打理私产。如今顾惜宁竟是未同她打过一声招呼就将桂嬷嬷处置了,且顾惜宁入宫时也并未同她说过,让谢贵妃不由恼怒。“真是翅膀硬了,竟连我的人都敢随意处置了?”她连忙让人传话给季嬷嬷,让季嬷嬷训斥顾惜宁一番。 且说顾惜宁出宫,在宫门口竟与秦王碰了个对面,只见那秦王骑马而来,自是骑马回王府,两位宫人还在宫门口等着被送到王府,还是她怜香惜玉一回,令了雇了马车将两位宫人送到秦王府。而她自己并未去永乐侯府,而是回了兴宁伯府,此举令兴宁伯夫人柳氏喜出望外,尤其是她知道桂嬷嬷被送到府衙之事后,竟是亲自到二门上迎了顾惜宁入府。 “惜儿,桂嬷嬷可是犯了何事?”柳氏亲自将她送到桂兰院,便坐下了问她,“是行事上不周全了?” 顾惜宁闻言,抬起纤手轻掩了嘴笑道,“姨母抬举她是好事,她到好,不过替我管着东西,到理所当然地用起我的东西来,到头来还住上个三进院子,真叫我开眼了。” 柳氏早知这事,桂嬷嬷身后有谢贵妃,她也不敢将人得罪,此时听得顾惜宁的话,到是自以为与她同仇敌忾起来,“竟是这般,自是要送入府衙里为好。”话才说完,她又想起桂嬷嬷的身后是谢贵妃,又加上一句,“可与贵妃娘娘说过了?” “这事也要与姨母说道吗?”顾惜宁诧异道,“难不成她竟要仗着姨母往年对她信任,还不许我处置了吗?” 柳氏面上微有尴尬,少不了为着自己的话找补一番,“下人偷奸耍滑,你自是有处置的权利,可她到底伺过娘娘,总要给些体面才好,省得叫娘娘难受。” 顾惜宁似明白了,“姨母也要为着这等人难受吗?那成,我便让府衙那里将人放出来就是了,就说是姨母的恩典,不能叫姨母被人埋怨。” 还未待柳氏回应,她立即就示意汤圆拿着她的帖子前往府衙,便是柳氏想拦也拦不住,当时胸口就闷得厉害。 ※※※※※※※※※※※※※※※※※※※※ 明天还是照常去上插花课,更新可能会晚些哈哈 014 柳氏回了自己院子,才坐下就不由哀声叹气起来,“天可怜见的,怎么叫顾家出了这么个浑不吝。”从桂兰院回来,她就一直胸闷气喘的难受,想着伯爷就要回京,这府里头要替伯爷庆贺的银钱都没处可寻,不还得指着顾惜宁松松手指缝。顾惜宁一回到伯府,这宫里的赏赐就下来了,全都往桂兰院送,与伯府是半点干系都没有,她嘛就只能在边上瞧着. 顾婉宁从丫鬟手里拿过湿帕子,亲自递了给伯夫人柳氏,“娘,您平时还劝我想开点,怎么您到是过不了这坎了?” 柳氏更是长叹口气,“桂嬷嬷都给拿去府衙了,我能安心?” 顾婉宁一惊,立即问道,“娘,咱家没有甚么把柄在她手里吧?” “到是没有,”柳氏惟一庆幸的是这点,伯府用钱,都是她自个儿拼着自己这张老脸不要在顾惜宁跟前哭穷,从未走过桂嬷嬷的路子,“就是这事儿,那宫里头的贵妃娘娘恐怕不清白,真闹出事来,我就怕宫里的谢贵妃还以为是咱家给挑唆的。” 顾婉宁这急了,“那娘娘总不能无凭无据就怀疑到咱们家来吧?” 柳氏擦了擦脸,这才觉得稍微松快了些,“那谢家的人,能是讲道理的?” 顾婉宁稍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娘,不如我去找找二表哥,叫二表哥把二妹妹给劝住了?让她赶紧儿的将人弄出来。” 柳氏将帕子递给丫鬟,便让屋里伺候着的丫鬟婆子都退下去,面上便严厉了几分,“谢呈曜就要尚主了,你提他作甚?” “娘,也就、也就二表哥能说得动二妹妹了,”顾婉宁不敢直视柳氏的眼睛,好像自己的心事都让她给看穿了一样,“您也说了,二表哥都是要尚主的人了,我只有替他欢喜的份。” “你心里头清楚就好,娘知道你是个聪明孩子了,”柳氏脸色稍柔和了些,轻声道,“你是到了该说亲事的年岁了,往年里你父亲一直在外头没回来,我总想着你的亲事总是他张张眼才行。虽说咱们家有爵位在身,如今这爵位也就只有半点体面,你父亲今次回来要是往上走走,你的亲事也能有更多的余地。” “娘,女儿还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呢,”顾婉宁只得藏起自己的小心思来,谢表哥要尚主,就凭着二公主的脾气,哪个还敢往谢表哥身边凑呢,便是顾惜宁恐怕也得往后退,“爹回京的事,二妹妹可知道?” 柳氏摇头,“还未同你二妹妹提起过,你明儿同她提一提。” 见顾婉宁点了头,她接着说道,“你二妹妹可能入主东宫,你有甚想法没?” “东宫?”顾婉宁不由得提高了嗓音,“她怎么可能入东宫?” 柳氏到淡定,“怎么就不能了?” 顾婉宁闻言到也冷静下来了,先前想着顾惜宁怎么也是要嫁给谢二表哥,谢二表哥一表人材,她自是……才听着个谢二表哥要尚主的好消息,就有了顾惜宁要入主东宫的事,她实在是心里头酸酸的难受,“娘,怎么就好事都落在她一人身上了?” 柳氏严厉了脸,“好事?这叫好事?死了亲爹没了亲娘,到带着令人惦记的东西,别人都盯着她,这叫好事?” 顾婉宁面上讪讪,到底不敢再提这事了。 她不提,柳氏到是别有深意地说道,“要是你也跟着入东宫就好了。” “娘——”顾婉宁撅了撅嘴,“在外头我受她的气,这入了东宫还要受她的气,我可不行。” 柳氏拍拍她的手,安抚道,“现在能入主东宫,等将来还不知道是谁冒头呢,你若有志气,就给我去争一争才是。若争着了,不光是让她受你的气,还能叫她跪在你跟前呢。” 顾婉宁似被说动了,面上含了几分羞意出来,“娘,您别说了,女儿回房去了。” 柳氏没叫住她,任由她回去,看看自己这屋的摆设,件件都能数得出来路,瞧着都有种古朴的意境。自打她丈夫承了这兴宁伯的爵位,伯府里的件件东西,她都亲自点过,也都件件地记在脑海里,这都十来年了,伯府还是当年的伯府,半点都未改变,令她心里头着实不舒坦。 只她这里还未缓过来这口气来,就得了门房处那里递上来的消息,秦王送了两人过来,这令她都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赶紧的就让吕嬷嬷去桂兰院传话。 顾惜宁这会儿都睡下了,她素来有睡午觉的习惯,吕嬷嬷把话跟汤圆一说,汤圆也就一句“县主如今睡下了”的话就把人打发了。 吕嬷嬷无奈,还是把话回了夫人柳氏。 柳氏又胸闷了,还吃了两粒清心丸缓缓,“秦王那里咱们可吃罪不起,既是他让送过来的人,那就先替惜儿收下了。先别领到桂兰院,先安排到客院住着,待明儿再把人领到桂兰院去。” 吕嬷嬷自是应下了,便亲自去迎了秦王送过来的人,这一看,她都惊了,竟然做宫人打扮的两位美人,将人送到客院,她又回去把话同柳氏一说,柳氏这会儿也惊呆了,她自己也坐不住了,亲自再前往桂兰院。 汤圆这见着柳氏又过来,到有些稀奇,往日里伯夫人见她家姑娘,都是为了银钱的事,今儿个这到底是为着什么事,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过来打扰她家姑娘。“大夫人,我们姑娘才睡不久呢,您这火急火燎的过来是为着何事?” 柳氏平时对汤圆还诸多客气,这会儿子她客气不了,沉了脸道,“赶紧儿的将你们姑娘叫起来,秦王殿下他怎么就给你们姑娘送了两宫人过来?” 秦王是那谁呀,京中谁都敬着他,可谁也没同他关系近,他们兴宁伯府也同秦王没甚瓜葛,可不想因着这秦王送人上门就同秦王有瓜葛了。 汤圆还是拦着不让进,“大夫人还是别着急上火了,不过两宫人而已,您直接让人送回去就得了,这事还得让我们家姑娘过问嘛?” “什么事得我们家姑娘过问了?” 汤圆话音才落,刚进桂兰院的元宵就疑惑地接了话。 她并非一个人过来,身后还跟着一昂藏男子,竟是陆秘。 ※※※※※※※※※※※※※※※※※※※※ 哇,今天白天可真热的,差点没把我热中暑了,幸好花艺班上开着空调 015 不止元宵与陆秘两个人,他们身后还跟着拖着个跟死猪一样的老妇人,老妇人脸色全是血污,双腿直着似断了般,被拖行着的时候隐隐能听见她痛苦的□□声,很轻,好像就堵在喉咙 底不让她的声音让人听见。 果然,她被堵着嘴,那张脸就算是沾着血污,柳氏也认得出来,往日里借着谢贵妃的名义到是趾高气扬的桂嬷嬷,连她这个兴宁伯夫人都未放在眼里。桂嬷嬷平时打扮得极为得体,从未像今儿一样狼狈,让柳氏觉着心寒,“元宵,这是桂嬷嬷?” 元宵规矩地向柳氏行了礼,“是的,夫人。”说着,她就领着人要进桂兰院。 桂嬷嬷被拖着走,经历了亲眼见着儿子被人硬生生地从马背上拽下来摔在地上摔断了腿,买的三进院子都给抄走,且不光她一个人进了府衙大牢,连她那个摔断腿的儿子也被送入大牢,到现在她被从大牢像死狗一样拖出来,拖到了兴宁伯——猛然间的声音,让她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似瞧见了救命稻草一样,“呜呜呜……” 可她再挣扎,再求救,努力地张着嘴,也没能吐出个囫囵话来。 柳氏后退了一步,实在不忍心再看,索性侧过了身,“惜儿还睡着呢,你们怎么好将这样的人带入院里,要是把惜儿吓着可如何是好?” “夫人,我们姑娘说了,”元宵才开个头就停顿了一下,“您说了桂嬷嬷是贵妃娘娘的人,总要给些体面,这不,我们姑娘就将人从牢里提了出来,打算将她送还给娘娘去,也好留她一条命。” 柳氏真不敢想象谢贵妃知道见了这样的桂嬷嬷会何等震怒,别人不知谢贵妃的脾气,她是知的,面上再温贤不过,内里头可——柳氏还怕谢贵妃以为顾惜宁将桂嬷嬷处置这事里有她一份呢,这脸色差点就刷白了,还是镇定地说道,“赶紧儿地就送人回去吧,这样可不成,得把娘娘吓出个好歹来。” 没待元宵回答,汤圆从廊下快步过来,扬声便道,“夫人,娘娘要知道我们姑娘这么能干,哪里还能吓什么个好歹,分明会更疼我们家姑娘的。” 她说着就斜睨了陆秘一眼,“也不知道将人套个麻袋扛进来就完事了,还非得将府里的人都惊动了,哪里有你这样儿办事的?” 柳氏瞬间就沉了脸,止了脚步,没再跟着进桂兰院,到想给谢贵妃递个话进去——想来想去,她同谢贵妃又没有交情,只能叫人送话到永定侯府了,指着那里能将桂嬷嬷这事能到了谢贵妃的耳里,至于她这个伯母嘛,从来就跟桂嬷嬷的事无关的。 她都不知道顾朝怎么想的,还能叫个年轻姑娘家养着队侍卫,还往伯府里进,她都怕事儿传出去别人会对他们伯府的姑娘有什么个误解——她 陆秘眼角上扬,勾勒出一丝风流意味儿,被汤圆几乎是指点着脸骂了,大赤赤地踏步入桂兰院,他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扬起笑脸,“姑娘呢,可让我见见?”说着,他还踢了踢地上死猪似的桂嬷嬷。 汤圆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姑娘在里面等着你呢。” 说着,她将手往桂嬷嬷处一指,“赶紧儿的将人放了,娘娘都赏了良籍的人,念在娘娘的份上,全他们家的体面,将东西全都收回来,人就赶出京得了。” “姑娘也是心善,”陆秘道,“还是打死的为好,省得旁人再生出胆子算计姑娘的东西。”难得有机会出手,他自是要办得妥妥当当,这么多年都没见姑娘传半句话叫他们办事,这不,真到了办事的时候,他们个个还真一点儿不含糊,姑娘的东西是半点都没少。 他这一说,弄死人就跟踩死蚂蚁一样浑不在乎,把桂嬷嬷吓得全身蜷缩,恨不得将自己缩得别人看不见才好。 汤圆看不惯他,正要刺他两句,就见着谢二公子急匆匆地过来,好像将这兴宁伯府当成作永定侯府一样,不,谢二公子是二房的,在永定侯府恐怕还未有这么自在过。在桂兰院门前,谢二公子见着陆秘,还有汤圆等人,这脚步就滞了一下,待见着明显吃了苦头的桂嬷嬷时,他面上就露出怒意来,手指着陆秘道,“是你把桂嬷嬷弄成这样儿的?” 说着,他就扬手朝着陆秘脸上打去。 陆秘身手极好,到躲得干脆利落,没叫谢二公子碰着一下。 他这一躲,更让谢呈曜恼怒,“大胆,竟敢对娘娘的奶嬷嬷这般无礼!” “二哥哥?” 待得一声娇俏的轻唤,令谢呈曜回了头。 廊下站着一姑娘,正是春花开般的灿烂模样,令谢呈曜几乎看迷了眼睛。 他连忙快步走向顾惜宁,指着陆秘及汤圆道,“他们到是胆子大得很,竟敢连娘娘的奶嬷嬷都敢下手,且桂嬷嬷这些年都替你精心理着事儿,二妹妹,你可不能让他们败坏了你的名声,叫外头人觉得你刻薄下人。” 顾惜宁“哦”了一声,神色淡淡,“那二哥哥且说说,我该如何处置这些人呢?我从未处过这些恼人的事,要不你教教我,也好让我学学?” 谢呈曜闻言,自是好为人师,“常言道以德服人,这待下人也是一样的道理,就算他们没精心给你办事,你也不至于这样子就把家都给人抄了;不光把人家给抄了,还将人送府衙了。你这事闹得这么大,叫别人怎么想姑母?” “既是这么着,那二哥哥你就把人领走吧,这人归你了,”顾惜宁不轻不重地说着,看了一眼陆秘,“把人给我送到侯府去。” 没待谢呈曜开口,她以手掩了嘴作出困倦状,“二哥哥也回去吧,我困着呢。” 陆秘闻言,当下就将谢呈曜给架了起来,送出桂兰院,顺便也将跟死猪似的桂嬷嬷都扔给了他,“姑娘吩吩的,这人归你了。” 谢呈曜被架起来时觉得自己的脸都火辣辣的烫,陆秘的事他是听说过的,他自恃自个是金贵人,不跟陆秘这样的粗人计较,眼见着顾惜宁回了屋,他就要尚主的人,总不好追着人进屋,只得悻悻然地让人带着桂嬷嬷回去。 这边才消停,柳氏就跟扔烫手山芋一样的将秦王送过来的两宫人都送到桂兰院来,正要再睡回去的顾惜宁瞧着这两宫人,觉着莫名其妙,“老娘娘不是将你们赐给秦王了?” 两宫人异口同声道,“王爷让奴婢过来伺候县主。” ※※※※※※※※※※※※※※※※※※※※ 我想来想去呀,还是改了书名,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哦 天气真热,今天在单位开了空调。 016 顾惜宁头疼,她没睡好,自是头疼,尤其见着这两宫人,更是打从心底里不好了,李太后赐给秦王暖床兼生子用的人到了她这里,她又没那功能,便是脸再美、身段再好的人到了她跟前,哪里派得上用场?况且看脸看身段,她还要看别人嘛,看自个就好了。 “汤圆,人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她没甚么心情管这些人,给口饭吃就好了,她身边也不养吃白饭的,“别在我跟前晃眼就行。” 两宫人听得面色黯然,被秦王这么一送,她们心里头的那点侥幸都没了踪影,又见着平鸾县主这般美貌耀眼,更是不敢直视平鸾县主,只得唯唯喏喏地跟着汤圆走。 在她们要走之时,顾惜宁又唤住了她们,“你们说说都叫什么?” 两宫人欣喜,连忙回身跪在顾惜宁跟前回道,“良辰,美景。” 一个是良辰,一个叫美景,良辰纤细些,美景丰腴些,相对来说,各有各的妙处。 顾惜宁上辈子并不曾见过给秦王生庶长子的女子,只听说过她的名字,这良辰美景一听就不是那个人。她懒懒地摆摆手,示意她们下去。要说秦王有庶长子也是桩意外的事,据说秦王当时被告人下了药,就算是心上人在身边,他也没强迫了心上人,到寻了个王府里的侍女“成就好事”,一朝蓝田种玉,竟有了庶长子。 良辰与美景不无失望,她们在宫里面也自然听说了一点消息,王皇后有意让平鸾县主入主东宫,那么她们跟着平鸾县主更好些——秦王看着尊贵,哪里比得过太子爷。她们都是被精心娇养而成,有手段有美貌更有身段,便是平鸾县主再有惊世美貌,也是个生瓜蛋子,哪里敌得过她们。 她看向陆秘,“总在庄子里也不像话,你带人就住在城中吧,你自个选个房子住,我别的没有,这房子是有的。” 陆秘躬身行礼,“姑娘说的是,既然是要为姑娘办事的,总要离着姑娘近些为好,省得在庄子还得一来一去的光耽误辰光。” “桂嬷嬷家抄来的东西,你拿回去分了吧,”顾惜宁面露嫌弃,丝毫不在陆秘面前克制自己的情绪,甚至看也不看抬进来的木箱子,就给木箱子里的东西安排了去处,“回头给我打听一下长宁侯府二姑娘李清欢进京了没有。” 虽是小事,陆秘听了并未觉得这事不重要,他听命行事的人,自然是姑娘说了就是什么,“姑娘您放心。” 他看向上首坐的顾惜宁,这是他们家姑娘,是先兴宁伯叫他们以性命相护的姑娘,看着娇娇弱弱,京中的传闻他也一点儿没少听,比如姑娘亲近永定侯府,比如姑娘性子跋扈,比如姑娘要嫁给谢二公子——更比如谢二公子如今要尚主了。 “姑娘,那谢二公子可真要尚主了?”陆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问,那双带着些许风流意味的眼睛就盯着顾惜宁瞧,好像要把人给看透似的。 元宵性子远不如汤圆果决,这会儿也呵斥道,“大胆陆侍卫,你敢对姑娘无礼!” 顾惜宁知道陆秘打小跟随父亲在军营里,将个兵痞子的性情学了个十成十,这会看着他放肆,还敢肆无忌惮地打量她——她到没有恼怒,反而心态更平和,“是好事,也省得他老盯着我的东西,还要替我打算起来。” 这话一说,陆秘眼神晦暗起来,“姑娘,要不要标下替您出口气?”娇弱的美貌小姑娘,自来是要呵护着的,永定侯府真个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要欺辱到他们姑娘头上。比如他们姑娘要嫁给谢二公子的传闻,在谢二要尚主之前这消息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京中无人不知。如今谢二要尚主,岂不是要让姑娘被人说嘴? “出什么气?”顾惜宁浅笑道,“回头他们要让我入主东宫呢。” 陆秘微张了嘴——刚好对上回来的汤圆,见汤圆送了他一记白眼,他才慢慢地阖上嘴,思及先兴宁伯的话来,不得不问了一句,“姑娘想入主东宫?” “我是那等着为着一口气也要拼着入东宫的人?”顾惜宁笑迎迎地说道,“太子妃谁乐意就谁去,我是连东宫的门槛都不想迈。”谢呈曜到是想得美,一能尚公主,二来她这个心心念念着他的表妹入宫为太子妃,他还真是两面逢源地。她是什么人呀,能叫别人从她身上再占便宜? 陆秘松口气,当然,就算是姑娘拼着要入东宫,他也是不敢拦的,姑娘自个消了这个主意自然更好。 顾惜宁还到吩咐了一句,“待宫里下了圣旨,权叫谢二肿成猪头脸接旨才好。”气是要出的,本来她还想着这气待将来出,偏他谢二不知趣还跑上门来,那么就叫他丢个脸。 陆秘自是无所不应从。 汤圆到觉着还不解气,怂恿道,“肿成猪头脸也不算事儿,还不如毁了脸才好,把二公主在新婚夜吓一吓才好。” 顾惜宁语塞,打量了汤圆一眼,“我就想着往她身边塞几个男宠,你到比我还狠?” 汤圆拍拍她自个胸脯,许是拍得太重,她脸快挤成一团,“姑娘,您给她塞男宠,岂不是叫她更快活?” “那毁了他的脸,公主更不是再能寻个旁人?”顾惜宁有功夫同她打起趣来。 汤圆噎住,半天,她才扯出话来,“还是谢二自个不检点,这事总得落他身上才好。” 顾惜宁“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好半晌,她才缓和下来,“明儿怕是又有人上门来,就出城住上两天。”她非是怕了别人上门来,而是赐婚旨就要下了,到时她还在城里,恐怕有心人会将谢二被打的事栽到她头上,她还不如早早儿地就躲了开。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顾惜宁还未出兴宁伯府,就得了长宁侯府大姑娘上门拜访的信儿,这信儿则到,人就到了,好像早知道顾惜宁要出府一样,这便过来堵人了。 李大姑娘长得也是好相貌,柳叶眉,鹅蛋脸,嫣红小嘴儿,水湖蓝的裙衫衬得她似湖中精灵一般,神似极了她那嫡出二妹李清欢。若不是顾惜宁相当熟悉李清欢,指不定就错将李大姑娘当成了李二姑娘李清欢,她看着李大姑娘朝自己行礼,动作神态全然似李清欢一样,透着一丝清冷高贵,且又透着一丝倔强。 “拜见县主。”李大姑娘拿捏着分寸,柔声道。 顾惜宁懒懒地坐着,并不因着李大姑娘的到来而有所收敛,反而放肆地打量了一番李大姑娘,“李大姑娘这厢过来可有事寻我?” “听闻县主要出城小住两日,”李大姑娘压着狂跳的心,将声音放空了起来,似山涧里的小溪声般,“上回听闻县主在城外的庄子极好,我就厚着脸过来了,不知县主可否……” 没待她说完,顾惜宁就将她的话打断了,“你鬼上身了?” 李大姑娘给问得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惜宁睨她一眼,“要不是鬼上身,你说话怎么就怪里怪气的?” 李大姑娘面上一滞,朝着顾惜宁浅浅笑道,“县主就爱打趣人。” 顾惜宁表示她根本不爱打趣人,她现在就爱怼人,“我现儿就出门,你也跟着我走吧。” 李大姑娘从善如流,自是应了。 因着李大姑娘在,兴宁伯夫人柳氏并未亲自将顾惜宁送到二门上,待顾惜宁一走,她就得知秦王送过来的两宫人还在桂兰院,想着这两宫人的吃穿用度都得伯府来开支,不由又胸闷起来,赶紧又吃了两粒清心丸缓缓。 顾婉宁更是恼了,她也想去顾惜宁的庄子,人家连个话都不问她一下,就领着李大姑娘走了。 不光兴宁伯府对顾惜宁有意见,就是永定侯府也是一肚子怨气,昨儿谢呈曜将死猪似的桂嬷嬷带回去,着实令侯夫人为之气结,甚至觉着这个嫡出的孙子着实不太聪明,可能怎么着呢,这是要尚主的。她到是令人将谢呈宙唤了过来,谢呈亩男生女相,像极了他的生母梁红梅,梁红梅出身官家,因父亲犯事成了罪奴,偏她长子将人领回府里,还生了这么个庶长子出来。 “上回你表妹送你了席面,你怎的不收?”侯夫人试探地问道。 谢呈宙低了头,似有些懦弱,“孙、孙儿不敢。” 侯夫人眼神微利,稍有些满意,“你表妹去了庄子上,我总不放心,不如你就代我去一趟,好生地照料她?” “老太太,孙、孙儿还得进、进学……”谢呈宙低头困难地说道。 侯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瞬间就慈和起来,“咱们家用不着这么辛苦,有你姑母在宫里,还有你二弟尚了公主,总不会少了咱们家的富贵。你表妹也快入宫了,你得好生照料她,若是你二弟再寻上庄子去,你可得把人劝住了。” 谢呈宙猛地抬起头来,眼神闪着惊慌,他摇着双手,“孙、孙儿不敢的、不敢拦了二弟!” ※※※※※※※※※※※※※※※※※※※※ 哈哈早上起来码了半章,中午码了半章,刚改了改,现在就发出来了哈哈哈,我觉得写得挺顺手的哈哈,不过我也改了文案,亲们喜不喜欢这个文案感谢在2020-06-10 00:42:37~2020-06-16 16:24: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heliariddle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7改错字 位于城外的庄子极大,出乎李大姑娘意料之外,她知道顾惜宁这位平鸾县主的排场,竟不知道这排场竟是这么的大,长宁侯府在城外也有庄子,相比起来分明就是小巫见大巫了。顾惜宁给她安排的是位于西侧的院子,比顾惜宁所在正院要小些。 顾惜宁带是将人带过来,并没有搭理人,便是用饭,也没让李大姑娘过来,只让李大姑娘在西院用饭。更别提李大姑娘想过来见她,都是汤圆同元宵给拦下来,统一的回复就是她们姑娘歇着。 当归回到西院的时候,面上还有丝忐忑,见着李大姑娘暗沉的脸色时,她心里就暗暗叫苦,“大姑娘,县主她……” 李大姑娘情知顾惜宁不想见她,知是一回事,真让人拒在外头,还是让她心生恼意,可惜顾惜宁是县主,没有二公主在这里,她只能奉承着顾惜宁。然而她现在最要紧的不是顾惜宁,而是即将入京的嫡妹李清欢。 她摆摆手,并未呵斥当归,反而还柔和了脸色,“既是县主她歇着了,那便不去打扰,省得搅扰了县主的清静。”她说到这里面上正色了几分,眼里闪过一丝“你去清水庵给住持师父传两句话,就说她欠我的人情得还了。” 当归并不问为什么,只管听她的吩咐。 顾惜宁并未歇着,故意不理会李大姑娘,依她对李大姑娘的了解,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姑娘,没的道理无缘无故就送上门来——说什么她家庄子好,想跟着她过来看看?这种鬼话,顾惜宁是不信的,既是人家送上门来,她拒了好像有点说不过去,索性就带着人过来,且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果然,就在汤圆再三回拒了李大姑娘过来陪伴的要求后,李大姑娘的院子里有了动静,名叫当归的大丫鬟趁着夜色自后院门出去,离着庄子不远处停着不起眼的马车,载着当归前往庄子对面山脚下的清水庵。 “姑娘,她到清水庵作甚?”汤圆对李大姑娘着实不喜,上回若不是李大姑娘故意在表姑娘谢嫣娘跟前惹怒她们姑娘,害得她们姑娘回兴宁伯府后大病一场,“好端端的,如何竟要去清水庵了?” 顾惜宁对清水庵没半分印象,也是一脸的懵然,“这地儿还有个庵堂?” “哪里是庵堂,”汤圆赶紧地替自家姑娘解惑,“姑娘,清水庵原先是座家庙,是专门让家里犯事的妇人在里头反省,后来就成了庵堂,专门收容那些个苦难的妇人们。” 顾惜宁到有些讶异,“还有这等善人?” 汤圆早从陆侍卫那里听说过庵堂里的事,身为姑娘身边最信重的大丫鬟,她自不会在姑娘跟前说,省得污了姑娘的耳朵。“李大姑娘好歹是侯府姑娘,若有善心,白日里前往就是了,何苦非得等入了夜让她身边的大丫鬟过去,定是有什么事。” 这让顾惜宁就起了怀疑之心,毕竟上辈子的李大姑娘早早过世,她并未听说过关于李大姑娘的事,只知道李二姑娘李清欢被从老宅里接回京,李清欢惊才绝艳,一时风头无两,竟引人况相求娶。 其一便是秦王。 顾惜宁眼神闪了闪,上辈子秦王未能如愿娶了李清欢入门,原因无非是秦王身边人怀了身孕,李清欢曾发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秦王虽未娶正妃,身边却是少了伺候的人,自不是李清欢能看得入眼的丈夫人选。 思及秦王上辈子当了摄政王,这便让顾惜宁猛地有了个好主意,秦王不是非娶李清欢不可嘛,这辈子,她就全了秦王这个念想就是了——李清欢与李大姑娘貌似双胞胎。 “是呀,你说有什么事呢,非得让她处心积虑地跟我到庄子呢,”顾惜宁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谁让她上辈子自视甚高,一个长宁侯府的姑娘还真的没让她放在眼里,也就造成她现在想靠着上辈子的记忆做点什么事也没有头绪,“盯着就是了。” 她话音才落,就见着窗子外头闪过一丝光亮,竟是照得整个房间突然闪得有如白昼一般,也就眨眼的事,光亮消散,耳朵里顿时让“轰隆隆”的雷声淹没,雷声还未消,被黑夜笼罩的云层似破了大洞一样,里面的雨水倾泄下来。 许是这雷雨将顾惜宁惊醒了,猛起想起来一桩事来,离着她庄子不远处有个庵堂毁在雷雨夜里,莫非就是清水庵吗?甚至她还隐隐记着李清欢的一点事,李清欢好像回京途中遇到雷雨而躲避在庵堂里,庵堂毁于雷雨夜,她到好端端地活着。 好像是李清欢回京不久,李大姑娘就过世了。 中间有什么猫腻吗? 顾惜宁懒得细想,反正也想不通,她又没有探案断案的本事,还不如令人盯着李大姑娘呢,还有李大姑娘看着总人叫有些违和感,装得跟李清欢似的——明明不是那样子,到装得像。“待会儿雨停了,到清水庵再看看。” 汤圆立马应了,就吩咐了人下去。 谁知道汤圆还没走远,外面雷雨就停了,她还是吩咐了人下去,仔细着盯着清水庵为好,省得李大姑娘要出什么事的话,指不定会连累到她们姑娘身上。她们姑娘如今受了委屈,这还得避到庄子上,她真真是替姑娘叫屈。 她欲往回到姑娘跟前伺候,就见着元宵自月洞门处过来,看着脚步急匆匆,她连忙就叫了声,“元宵?” 元宵脚步稍停,“汤圆姐姐,谢大公子过来了。” “啊?”汤圆微张了嘴,差点维持不住大丫鬟的体面,只她恢复得快,立时就绷紧了脸道,“这都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都到姑娘的庄子上来?他们是不是都看中了姑娘的庄子?” 元宵摇头,“大公子说是得了老太太的话过来,是怕姑娘孤身在外不放心,才让大公子过来照顾咱们姑娘。” 汤圆顿时瞪圆了眼睛,也鼓了脸,圆嘟嘟的脸带着一丝怒意,又有些喜感。她一手插着腰,一手往元宵额头上戳了戳,“大公子虽是咱们姑娘大表哥,可也没的让他过来照顾姑娘的道理。咱们姑娘身边是缺伺候的人吗?还是缺了护卫姑娘的人?” 元宵有些为难了,“大公子这过来竟是骑马来的,连个马车都没有,方才都淋湿了一身,现儿他还没敢进得庄子来,就怕姑娘不高兴呢。” 汤圆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上回姑娘赏他席面,他到不要,这会儿非得听老太太的话过来,真是个棒槌。”她话音才落,也知道自己说话没个把门的,就算是在永定侯府里受尽冷落的庶长子,好歹也是姑娘的表哥,她身为丫鬟确实放肆了。她立马就往自个脸上轻扇了两下,“我这管不住这张嘴,侯府里谁能大得过老太太呢,既是老太太疼咱们姑娘的心,也不好辜负了,且让人进来就是了。” 元宵轻声提醒道,“姐姐,还是问问姑娘吧,这事总得姑娘作主才好。” 汤圆真回去问了顾惜宁,顾惜宁正愁着没法子往谢呈宙身边近,没想到外祖母还歪打正着,将谢呈宙送到她庄子上了——顿时,她眼前一亮,似听见了不得的好消息一样,赶紧地就吩咐汤圆道,“抬我出去,我亲迎大表哥去。” 这举动都把汤圆给惊着了,她睁着圆圆的眼睛道,“姑娘,您真要见大公子?”也就姑娘上回赏过一回席面,至于往日里,可没见姑娘待大公子稍亲近过。 元宵这边已经安排了人,四个健壮仆妇就抬着肩舆过来,汤圆就扶着顾惜宁坐了上去。健壮仆妇抬着肩舆极为稳当,很快地就到了庄子入口处,果见着被雷雨淋得一身湿的谢呈宙。他此时并未进得庄子里,只站在外面,双臂环在胸前,整个人瑟缩着,瞧着有些可怜。 “大表哥。” 闻得一声脆声,谢呈宙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见着素来是众人所捧的平鸾县主顾惜宁高坐在肩舆里,精致美丽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欣喜,那丝欣喜并未令他有所动容,反而是低下了头,不敢看她。 到是顾惜宁让仆妇放下肩舆,她手则由汤圆与元宵一边一个地扶着起来,后面丫鬟婆子们提着灯笼,将个夜色都驱开,似如白昼一般。 “大表哥,你怎的过来了?”她娇娇俏俏地上前,纤纤素手就去碰触他。 眼见着她的手就要碰他被雨水浇过的手,谢呈宙似受惊一般地缩了手,手垂在身侧,湿透的发间落入他的脖颈,没入湿透的衣裳里,沿着袖口露出的修长指尖滴落在地,瞬间消息不见。 他发现了自己的狼狈与窘迫,更是不敢再抬头,将头垂得更低,“老太太、老太太担心县主,特、特吩咐我来看顾县主。” 他说话不利索,连带着一声“表妹”都不敢称,只敢称“县主”。 可惟有顾惜宁知道,谢呈宙是将来的权臣。 ※※※※※※※※※※※※※※※※※※※※ 想在0点之前更的,可惜没赶得上哈哈,有点晚,大家早点睡吧 018 顾惜宁立时笑开眼来,美丽的眼眸似荡漾着星光,“大表哥来得正好,外祖母定是晓得我怕雷,这就让大表哥过来。大表哥来了庄子进来便是,何必还站在外头呢,这淋成这样了,叫我过意不去。”她也不像唤谢呈曜一样直接叫他“大哥哥”,内心里早就将什么哥哥妹妹的叫法都嫌弃了个透。 谢呈宙哪里有受过平鸾县主这位表妹的软言温语,更别提今儿竟似转了性子一样待他,莫名地令他觉得竟是难以有立足之地,身上湿淋淋的,他并不觉得冷,反而平鸾县主这一番亲近的话,令他觉得有点冷。 他都没敢抬看她,低头将自己狼狈样都收入眼底,此刻她身边仆妇无数,她们手中的灯笼让他的狼狈样无处遁形,指尖免不了缩紧,“多谢、多谢表妹。” 这话似从他嘴里硬生生挤出来,听着还有些干涩,更多的是受宠若惊。 顾惜宁并不在意这些,将谢呈宙的狼狈样都看在眼里,想着这位是将来的权臣,眼角眉梢都不由带了几分审视出来,眼底的笑意更深,想着如今的谢呈宙不过是个依附着永定侯府的小可怜,被外祖母一句话就冒着大雷雨过来,免不了令她涌一起恶趣味来,“大表哥冒雨前来,是我得多谢大表哥才是。我自小孤苦无依,大表哥冒雨前来这番心意,我自是感激涕零。” 谢呈宙肉眼微见地瑟缩了一下,依旧低垂着头,“是祖母、祖母的吩咐。” 顾惜宁眼神高高在在,看着谢呈宙全身都在滴水,并未立即让他进得庄子来洗漱,而是堵在庄子门口,听见谢呈宙并不“居功”,反而极为老实地说明是侯夫人所吩咐,更让顾惜宁心中恶趣味蔓延开来。 她以纤手掩了嘴儿,并未出声地轻咳了下,“若不是外祖母吩咐,大表哥竟不来这一趟了?”她嗓音略提高,透着一股子酸楚,还未待谢呈宙反应过来,只听着弱弱哭泣声,“原来我竟是这么不让人待见了吗?若不是外祖母吩咐,竟连个来看我的人都没了吗?” 谢呈宙明显一愣,终于抬起头来,白皙面容透着一丝迷惘,瞧见对面站着的顾惜宁,灯光下她面容绝美娇嫩,一双灿若星子的美眸漾着浅浅湿意——他只敢匆匆一看,又立即低垂了头,似被瞧见做了坏事一样。“非、非是如此,若非是有雨,老太太、老太太她老人家定会赶过来……” 这话说得半点底气全无,却让顾惜宁美眸更亮,好似这暗夜都叫她的双眼给点亮了般,她亲手扯起谢呈宙的手,不顾他手上的湿意,一扫方才的酸楚,噪音立时变得欢快起来,“我就晓得外祖母疼我,还有……” 说到此处,她稍一停顿,眸光里含了别样的意味,“还有大表哥也疼我呢。” 谢呈宙只觉得自己被扯住的手都没敢动弹,明明她的手极小,明明她手上并未有一丝力道,他觉得那手竟是有千斤之重般,竟是不敢挥开她的手,像是怕她疼了一样,“府里的人都疼县主。” 这话更是干巴巴,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反而是顾惜宁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好听的话,捂着嘴笑起来,像是得了世上最好的瑰宝一样,“我晓得的,大表哥,所有人都疼我呢。” 她并非是谢呈曜非嫁不可,都说疼她的人,到是拿着她给永定侯府攀高枝,这种疼法,她也是开了眼界。 谢呈宙听着她天真的笑意,心里头莫名地被堵住了一样,既是话都说出口中了,又是老太太令他过来,他只管把事办好了就是,又将侯夫人的话给重复了一遍,“老太太且说了,县主既是出来在庄子上散心,便在庄子上多住几日。” 顾惜宁语气不由带了几许期盼意味出来,“那大表哥可愿意多陪我几日?” 没待谢呈宙回答,她就轻叹起来,“大表哥都在进学,总不能陪我在此处蹉跎光阴,我是晓得的。如今府里都是为着二哥哥尚主的事而高兴呢,哪里又还能抽得身来陪我,也只有大表哥你能来了……” 谢呈宙多次开口都让她抢白了,似浑然未觉一般,他还稍微迟疑了半晌才开口,“二弟他、他尚主,县主不必、不必挂怀,府里定会将二弟的事办得妥妥当当。” “大表哥!”顾惜宁听到此际,不由扑到他身上掩面而哭,“大表哥……” 软玉温香过来,令谢呈宙整个人都僵直在那里,双手都不敢碰她一下,感觉着扑在身上的娇人儿是多么的柔嫩娇软,且身上还有一丝奇异的清香,令他都不敢深呼吸,“县、县主……” 他的声音都颤抖了,似怕极了这种状况。 顾惜宁放开他的手,纤手捏握成拳,捶打着他的胸口,哭嚷道,“都是坏人,都是坏人,明明儿地说好了二哥哥要娶我的,转眼就要尚了公主,明明儿都说好了……还要让我入宫,还要让我入宫……” 声声哭,声声泣,简直令人动容。 而她身后的丫鬟仆妇,看向谢呈宙的目光都充满了冷然。 谢呈宙身边并不缺丫鬟伺候,年少时嫡母便给他安排伺候人事的丫鬟,可平鸾县主不一样,并非是那些个丫鬟,她是高高在上的县主,即便是住在永定侯府,她也从来不会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如今她受了委屈,这会儿到是哭倒在他身上,令他免不了有些心潮澎湃。 然而,他是万万不敢碰她一下的,僵直着身子,索性她力道并不重,便是捶打着他,也不会让他太疼,嘴上干巴巴地劝道,“县主,二弟他尚主是陛下的恩旨……” 他话未说完,就见着顾惜宁瞬间抬起脸来,绝美面容上都是泪意,甚至还全是委屈,“你还叫我县主?” 谢呈宙嘴唇翕翕,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顾惜宁狼狈地用手抹了抹眼泪,“大表哥,你叫我县主,是不是在心里头不把我当表妹?是不是在心里头觉得我烦了?” 她一个县主,他不过是侯府里一个卑微的庶子,哪里还敢说把她当表妹的话?若他真如此,别说是嫡母张氏了,就是老太太头一个都要觉得他在作死了,“不、不……” 顾惜宁闻言立时不哭了,当下破涕为笑,“既不是,那大表哥那就别外了,叫我表妹就是了。” 谢呈宙真让她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本事给弄得头皮发麻,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表、表妹……” 顾惜宁连忙拉着他往里走,亲亲热热道,“大表哥这路淋了一身湿,还是去洗洗吧,省得受了凉。” 谢呈宙想挣脱,又怕将这个娇弱的表妹给弄疼了,只得尴尬跟着她的步子走,原以为她不过是嘴上说一句,没想到还给他准备了东侧院子,伺候的丫鬟仆妇一应不缺。这样周全的伺候,更让谢呈宙受宠若惊,待得顾惜宁领着人离开,他将丫鬟仆摒退,将身上全湿的衣衫全脱了,露出健壮身体,坚实长腿跨入浴桶里,刚到好处的热度令他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他一扫方才懦弱与畏缩,眼底暗沉阴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到是有意思。” 且说顾惜宁在这边回去后,汤圆与元宵伺候着她歇息,元宵到是并未有话,汤圆是个管不住嘴的,当然也只在顾惜宁跟前,她这心里头想什么,就在面上露了出来,“姑娘,表公子他这也真是挺可怜的,冒着雨就过来了。” 顾惜宁仰着脸让元宵替她擦脸,不光脸,手也擦得干干净净,并非是说她手不干净,而是方才用手碰了谢呈宙。她由着元宵替她褪下衣裙,衣裙让谢呈宙身上的雨水稍有些沾湿,她素来不穿重样的衣裙,淡淡道,“总归是侯府的子弟,自是要听外祖母的。” 汤圆颇不以为然,“上回表公子腹痛不能前去科举,听说是吃坏了东西,一直躺在床里起不来,待科举后十来天才好的。” 顾惜宁上了床,并不怎么在意这话,谢呈宙并非是嫡子,又是大舅母张氏眼中钉,且又排行为长,自有人不想叫他出头的。如今永定侯府一家子叫她恶心,她也非得叫永定侯府一家子吞下去吐不出来才好。“仔细着伺候大表哥,别叫他真受凉了。”最好是谢呈宙还是将来的权臣,叫永定侯府对着这么他们曾经看不上的人卑躬屈膝,想想她就畅快。 眼看着科举三年一度又要开考,她总要盼着谢呈宙一朝入仕才好,免得叫谢呈曜在永定侯府一家独大。 汤圆有些迟疑,“姑娘,婢子看着大公子好像也没甚至出息。” 顾惜宁笑出声来,“回头你看着就是了。” 她刚要睡下去,又起了主意来,“明儿要是天好,就去清水庵走走。” 汤圆就算看不上谢呈宙,她有个优点,就是听话,从不自作主张。 ※※※※※※※※※※※※※※※※※※※※ 下午去插花考试了哈哈,但愿我能插得像模像样。 最近在下雨,天气凉快了许多。感谢在2020-06-18 00:10:32~2020-06-20 11:5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19 翌日清晨,到跟昨晚不一样,太阳早早地就爬上来,整个庄子都被炽热的阳光所照拂,本说好要去清水庵的顾惜宁这会儿到不想起来了,屋里的冰鉴早就放满了冰,屋里头凉快得紧,令她都不想出门晒太阳,索性就不起来了。 汤圆自外边进来,身上还带着一丝热气,面上红扑扑的,都是被太阳晒的,朝着懒洋洋的顾惜宁兴致昂然地说道,“姑娘,您可晓得我都瞧见了什么?” “你瞧见什么了?”顾惜宁还挺顺着她问道。 汤圆就跟见着什么天大的好事一样,还兴奋地搓搓手,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姑娘,李大姑娘大清早地就往表公子处送东西,您也知道的,李大姑娘就随身带了个贴身的丫鬟过来,哪里有甚么东西可送,还给咱们李妈妈贴了银钱,给表公子做了点心。” 没等顾惜宁开口,汤圆连忙又替那厨娘说起话来,“李妈妈还不敢收呢,还是我劝她收的,反正不要白不要。” 顾惜宁朝她竖起大拇指,“回头再赏李妈妈,你吩咐下去,甭管李大姑娘想做什么,都应了就是了,也别应承得太快,该收银子的就收银子。” 汤圆愣住了,“姑娘,这不好吧,万一李大姑娘想探听姑娘的事呢?”她还是有点戒心的,毕竟李大姑娘上回可挑唆了嫣表姑娘,害得姑娘在二公主跟前受了气,回来还病了一场。这事她可记着呢。 “能轻易地将我的事说出去,那就收拾了吧,”顾惜宁说得漫不经心,“那大表哥如何了,可收下点心了?” 汤圆兴奋点就打了折扣,“表公子也是,李大姑娘这么献殷勤,他到是半点不领情。我听说当归还很不高兴,暗里说表公子不识抬举呢。” 长宁侯府是李太后的远亲,永定侯府嘛是谢贵妃的娘家,以前还真是比不出个长短来,现如今到是永定侯府稍胜一筹了,毕竟谢呈曜要尚主,尚的而且是嫡出的二公主。 “难道是李大姑娘看上大表哥了?”顾惜宁免不了多想,她自己身上经历了重生这个事,也难免会联想到别人身上,特别是上辈子李大姑娘早逝,其实她记不太清李大姑娘到底几时亡故,只晓得李清欢自入京来便光芒四射。“大表哥一表人材,看上大表哥也不奇怪。” 汤圆露出奇异的表情来,似觉得她家姑娘这话有些一言难尽,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您是不是对一表人材有什么误解?” 顾惜宁见她汤圆瞪圆着眼睛,脸也是圆圆的,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好歹大表哥长得好看是不?” “这个嘛,”汤圆有些纠结,还挺中肯地回道,“表公子确实是长得好,可为人怯懦,又是侯府庶长子,李大姑娘好端端的一个嫡出姑娘,没必要讨好表公子吧?” 顾惜宁心说那是你不知道人家谢呈宙是将来的权臣呀,就算是重生如她,昨儿个晚上不也试着“讨好”了一下谢呈宙嘛,虽是带着点恶趣味,到底是讨好了一番,“指不定李大姑娘就看上了大表哥这脸呢。” 汤圆点点头,“姑娘说的是。”要是撇去表公子畏缩模样,确实称得上好相貌,可惜他老缩着做人,便是十分美貌也要减掉九分。 顾惜宁指了指桌面上摆着的如意金丝卷,示意汤圆收拾起来,跟着她人就起来了,“随我去大表哥处看看。” 汤圆连忙将如意金丝卷放食盒里,虽有些奇怪自家举动,还是跟着顾惜宁往东侧院子过去。东侧院子离主院并不远,可沿庑廊走,待走至一月洞门前,便是东侧院子,路上晒不着半丝太阳。 院子里静悄悄,不似主院那般人多,顾惜宁素来不肯叫自己受半点罪,这便出来到庄子上,除了有庄上子的人伺候,她出来的时候也带了丫鬟婆子过来,并且还有侍卫们开道,当真是排场极大。 待进了月洞门,顾惜宁就进了院子,脚下到是风风火火地就往着屋子进去,才进去,就觉得着一股子闷热感拂面而来,令她脚下立时停了,回头看向汤圆,“怎的表哥房里未放冰鉴?” 汤圆根本没想来这事,昨儿个还并未这么热,谁曾想夜里一场雷雨,竟是突地就热了起来,庄子上也并不知道姑娘会来,这冰备的就不那么足,自然要是紧着姑娘用才是,“姑娘,是婢子疏忽了,立马令人送冰过来。” 顾惜宁摆摆手,示意她听到了,不过就是说给里面的谢呈宙听,只要他听见了就能显示她的好意,到也不往里走了,只在外面稍扬高声儿唤道,“大表哥?” 谢呈宙早就在里面听见她的声音,屋里极为闷热,于他到是没有妨碍,毕竟这二十年来他过得一直是这样的日子,在永定侯府他一直如个隐形人一般,除非是父亲惦记起他来——每每父亲惦记他,不过是对着他这张脸神伤,更惹来嫡母张氏的冷待,思及今早李大姑娘的一番“好意”,他眼底的阴鸷更深。 听到顾惜宁的声音,他就立即起身出来,到了顾惜宁跟前,他立即就低了头,依旧是那副局促的模样,“县主……表妹,表妹昨晚睡得可好?” 在顾惜宁的目光下,他只得改唤了称呼,却是换得战战兢兢。 “不好呢,”顾惜宁轻叹道,纤手抚上额头,添了丝酸楚,似自言自语般,“也不知道今儿陛下的旨下了没有。” 谢呈宙这过来便是为着不叫谢呈曜上门来,可他一个庶子,根本拦不得谢呈曜,侯夫人还打发了他过来,这中间的事,他心里头明白着呢,不过是盯着顾惜宁,不叫顾惜宁搞事罢了。“表妹不必念着,二弟的事总会成的。” 顾惜宁心说她是想知道成不成的吗?她就是拿着这个借口,不是男人最爱怜香惜玉的嘛,总要引起他怜惜几分的,省得她将来没的活路可走,“大表哥,不如陪我出去走走,我心里头呀,憋得难受。” 她自认貌美娇弱一小姑娘,谢呈宙恐怕不好驳了她。 谢呈宙低着头劝道,“外边这日头这么晒,表妹若是出门了,定要晒着了,表妹还不如待在庄子里歇着,待歇上几日这心境儿自是是好了。” 顾惜宁都怔住了,笑意都快僵了,半晌,她总算是恢复了过来,笑眯眯地拉扯着谢呈宙的胳膊,将自个头探到他低垂的头下面,对上他因低头而漠然的表情。 这张娇艳的笑脸,令谢呈宙面上一僵,他立时就站直了身体,秀美的面容依旧怯懦的、畏缩的,“表、表妹,你还是歇着吧。” 顾惜宁将他方才那漠然的表情尽收入眼底,面上到是丝毫未流露惊讶的表情来,反而更是不依不挠起来,“不嘛,大表哥,我就不想待在庄子里,你就陪出去走走嘛,外祖母让你过来照顾我,你怎么就不听外祖母的呢?” 这种娇蛮到理所当然的语气,才让谢呈宙有种真实感,这才是真正的平鸾县主,被人高高捧起的平鸾县主,他只得无奈应了,“那就出去走走。” 这出门,自不是两个人轻装简从,而是坐着马车出门,顾惜宁素来最爱惜自己容貌,哪里舍得自己被亏待一点儿。李大姑娘是个非得凑趣上来的,也是顾惜宁今儿心情好,也就许她上了自己的马车。这回并非是那八宝华盖马车,而是看着外面并不起眼,里面却别有洞天,坐在里面,马车走着,极为平稳。 李大姑娘是个瞧着“冷清”的姑娘,神情也冷冷,似捂不热一般,在今儿这般火炽热的天里,坐在她身边,好像全然不是冰鉴的功劳,似她的功劳一般。 “县主平素都在城里,也是得出来走走,见见这外边的风光,”她说话时神情冷淡,便是声音也含着清冷,“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到也想出了这京城看看咱们这大周朝的天下。” 顾惜宁靠在马车里,闻言到将李大姑娘又打量了一次,见李大姑娘今儿着一身淡雅裙装,脖间腕间俱无首饰可见,发间簪了朵鲜活的粉花绢花,耳垂间别着副晶莹的珍珠耳环,莹莹光泽,衬得她清雅素静。 可上回,她在云霓的花宴上见着的李大姑娘着实是极爱喜色,似要跟所有姑娘都要一较高低的心性儿——才这么一对比,顾惜宁更觉得有意思了,“到是好主意,这读书我是不爱的,真到外边儿走走,我到是乐意的。” “若县主有心,总是能行的,”李大姑娘说得淡淡,好像并不知道将来顾惜宁就要入主东宫,“人读书,常爱读死书,又常把功名利禄放在前,免不了汲汲于营便过于俗气了,还是县主这般的好,随着自个性子才是最好。” 顾惜宁听着这装模作样的话就喉咙底发痒,越发地肯定李大姑娘这是要学她妹妹李清欢的作派,只是这学起来太过流于表面,听得她很是尴尬,但面子还是要给人家的,她还等着李大姑娘在这段她还在庄子上的日子解解闷呢。 “李大姑娘说的有理儿,”她笑着道,似极为亲和,指指前头,“要不从看前面的清水庵开始,据说这清水庵到是有些年头了,虽在我这庄子附近,我到从未去过,如今到想着瞧一瞧。” 李大姑娘道,“县主金尊玉贵之躯,如何去得那处地方?”语气到是柔和了些许,不似方才那么 顾惜宁这个人嘛活过一次后就变得不信邪了,别人不让她去,她就非得去不可了,“哦?怎么李大姑娘知道清水庵?” “也就耳闻过一回。”李大姑娘不紧不慢地回道,“那地方我怕惊着县主。” 顾惜宁听得一乐,“难道那里的人都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李大姑娘道,“那到不是,都是些粗鄙妇人,着实不能入县主眼里。” 顾惜宁更是兴致昂然,“那更要看看,我还未见识过呢。” 她笑看着李大姑娘,“既是李大姑娘耳闻过一回,就且陪着我过去看看吧。” 李大姑娘眼神有些闪躲,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清泠,嘴唇翕翕,刚要说话,“……” 顾惜宁到是不在意她,反而伸手将车帘子掀开一个角,将脑袋凑过去,对着外面的谢呈宙说道,“大表哥,去清水庵吧,我还未见识过呢,就去看看。” 话才说完,还未等到谢呈宙回话,她就将车帘子放下了,转眼得意神情便浮上娇美面容,“有大表哥陪着呢。” 李大姑娘眼角的余光从车帘子一角看见谢呈宙的身影,一时间令她喉咙间一紧,似乎又回她的梦里——就是他,就是谢呈宙杀了她,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地掐死,且埋在清水庵。 许是马车里放了冰的缘故,令李大姑娘从脚底上泛起冷意,面上也有些不好看起来,“县主,清水庵里虽都是些粗鄙妇人,也是不许男子出入的,若谢大公子一道过去,恐……” 顾惜宁露出意外的表情来,“竟是这样?那就不让大表哥进去就好了。” 李大姑娘松了口气,她让当归送过点心给谢呈宙,谢呈宙并未收下——这让她忐忑不安,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做那样的梦,梦里她早早地死了,而她的同胞妹妹李清欢竟被争相求娶,最令人侧目的是这三人一个是秦王,一个是三皇子,最最叫她意外的竟是第三个人,竟然是永定侯府没有半点存在感的谢呈宙。 她甚至怀疑妹妹李清欢早就同谢呈宙有私情,就是在清水庵成其好事——若不然,谢呈宙在梦里怎么就在清水庵将她给杀了呢?她与妹妹清欢是双胞胎,出生时她体弱,得和尚批言,双生姐妹须得分开,不然两个都性命之忧。如今李清欢要回来,难道真如在梦里一样,她要命丧谢呈宙之手? 她过来寻了顾惜宁,不过是寻着那梦里的事过来,果到了兴宁伯府就得知顾惜宁前往庄子小住,真跟她梦里一模一样,就连谢呈宙冒雨前来也是一模一样。 而她很快就要死了,就在今儿个夜里,她被谢呈宙掐死! “你怕冷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得李大姑娘下意识地摇摇头。 顾惜宁扫她一眼,“你还当你冷了。” 李大姑娘这才发现自己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似受了冷的模样,连忙松开双臂,“多谢县主关心,我只是、只是想想我妹妹清欢了。” ※※※※※※※※※※※※※※※※※※※※ 差点又忘记排版后发上来哈哈,我觉得还是排下版看得不吃力些。 本来今天给我家狗做手术,医生那里临时接了个剖腹产的手术,只得把我家狗手术排到明天,希望手术顺利。 020 顾惜宁扬眉,“你妹妹?” 李大姑娘坐直了身子,迎向顾惜宁的目光,“是我的嫡妹,因故并不住在京城侯府里,我得了她的信儿,就在这两日要回京了。她自小在外边吃了苦头,我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对她不住。” 顾惜宁扫她一眼,“你们家没让她留在外边儿,并未派人好好照顾她?” 李大姑娘刚要再来一番心疼嫡妹的话,听得顾惜宁这样的话到立时觉得不妥,“县主误会了,我并非是此意,只妹妹同我一样都是出自侯府,我在侯府里高床软枕,妹妹虽也有,可爹娘不在身边,我自小就受了父母的疼爱,妹妹虽是衣食无忧,到底是并不能弥补父母不在身边的遗憾,为止,我每每觉着对不住她。” 顾惜宁眼里笑意更浓了,“原来是这样呀。” 李大姑娘觉得这话听上不去不太对,不由向顾惜宁,见她似漫不经心般,心里头就有些恼怒——想着快到清水庵,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县主是独女,恐怕不能理解我这点感情吧?” 顾惜宁并不生气,反而笑了笑,“是不能。” 李大姑娘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面上明显一滞,连带着她身上这丝清冷的表相也差点破功。 马车停在清水庵前,这是座看上去特别简朴的庵堂,青砖灰瓦,压抑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谢呈宙此番前来便是照顾顾惜宁,马车刚一停,他就打马到马车前,轻声道,“表妹,清水庵到了。” 随着他的提醒,车帘子被白皙纤细的手掀开,露出李大姑娘清美无双的面容来,谢呈宙立时就低了头。 李大姑娘视线有丝紧张,很快地,她又若无其事起来地就着当归的手下了马车。 顾惜宁出来时,还嫌弃阳光有些刺眼,待下了马车,将个清水庵扫上一眼,嘴角微扯了扯,“就这么个地儿?到在我庄子边上?” 谢呈宙离她两步远,并不敢离她太近,“表妹,此庵已在多年。” 顾惜宁示意汤圆去敲门,一边又对谢呈宙道,“大表哥,你且放心,我不会嫌清水庵在我庄子边碍眼的。” 说到这里,她似发现个事一样,又再问上一句,“听大表哥的语气,好像知道这清水庵?” 谢呈宙没料到还能来清水庵,低着头,谁也没看见他眼底渐渐浮现的阴鸷之色,“听曾嬷嬷说起过。” 顾惜宁对曾嬷嬷并未有什么印象,见汤圆将庵门敲开,果见着里面有师太出来,且这师太瞧着就是上了年岁的,走路都有些哆嗦,在汤圆不耐烦的催促下,她颤颤地来到顾惜宁跟前,头也不敢乱抬,“贫尼拜见县主。” 似个没见过世面的寻常师太,且对贵人极为恭敬。 顾惜宁摆摆手,示意汤圆将人扶起来,“老师太,可容许我进去瞧瞧?” 师太哪里敢不应,立时点头如捣蒜,“县、县主能进本庵,令本庵蓬荜生辉。”人虽老,还是会说些好话。 谢呈宙站在原地,看着被扶起来的老师太,眼底阴晦难辨。 顾惜宁掩嘴轻笑,半点都不谦虚,反而自夸起来,“老师太说的有理,似我这般以县主之尊来看看你们庵堂,着实是你们庵堂千世修来的福报!” 李大姑娘听得眉头轻蹙,淡然上前劝道,“县主不可妄语,此番县主到清水庵,于清水庵也好,于县主也好,都是佛祖冥冥之中降下的佛缘。” 汤圆听得嘴角抽抽,还得亏她忍住了。 “哦,是佛缘呢,”顾惜宁似听进去一般,当下就点了点头,问着那老师太道,“既是佛祖降下的佛缘,老师太,不如且让我在庵里住上一晚?” “姑娘!”汤圆跺脚,面上就露出嫌弃之色,“这地儿哪里是姑娘能住的?” 老师太让顾惜宁的话惊着了,“县主使不得的,使不得的,庵堂太小,且有吵闹声,恐怕会扰了县主清静。况县主金尊玉贵,如何能让县主入得此庵。” “胡说,都是住的地方还要分三六九等不成?”顾惜宁斥了一句,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我母亲忌日就在明日,我本想去大相国寺替母亲点长明灯,不料人来了庄子上,还发愁怎么给母亲点长明灯了。正如李大姑娘所说,这是我与清水庵的佛缘,定是佛祖冥冥中指引着我过来呢。老师太你说是不是?”说到最后,她尾音稍上扬,不容拒绝的意思就摆了出来。 李大姑娘见状,立时出言相劝,“县主,此处庵堂太小,着实降了县主的身份,不如待明日县主回城里……” 顾惜宁转头看向她,“李大姑娘觉得我明儿就能回城?” 李大姑娘的话被打断,听到她质问自己的话,不由心肝儿打颤,连忙道,“您这样的贵人,入得此庵,恐怕会叫里面的人都惊惶不安;县主,既是孝心,何必拘泥于形式,便是在庄子里也是行的;若不然您在心里点个长明灯,也是极好的。” 顾惜宁听得“哈哈”大笑起来,“李大姑娘,你说得对。” 李大姑娘松了口气,她是万万不愿意留宿清水庵的,在她的梦里她是来接李清欢时留宿在清水庵,也死于清水庵。 但下一刻,她便僵住了。 顾惜宁自顾自道,“我这个人最注重形式了,若只在心里点个长明灯,我母亲收不到我的心意可如何,还不如我在庵堂里点个长明灯呢,让我母亲与父亲在底下相会呢。” 谢呈宙听得眉头一皱,暗暗打量了顾惜宁一眼,见她固执的模样,似乎还看出了点嘲讽。 顾惜宁道,“我昨儿做梦,母亲入了我梦,说是父亲死在她前头,以至于令她这么多年都未寻着父亲,让我给她点个长明灯,也好让她与父亲早日相聚呢。” 谢呈宙更听得眉心一跳,见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胡话,觉得真是荒谬极了。 汤圆眼神闪了闪,姑娘昨夜做梦了?她到没发现嘛,看来是自己睡得太死了,没察觉到姑娘的动静。 李大姑娘语结。 顾惜宁看向老师太,“老师太,我说的是这个理不?” 老师太自是将人迎了进去。 清水庵,正如庵名一样,清汤寡水,里面除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师太之外,还有十来个妇人,身上穿着的都是粗布麻衣,个个神情麻木,似行尸走肉一般。 老师太尽心地腾出个房间来,竟是个通铺的房间,屋里还有种难闻的味儿。汤圆与元宵立时领着带来的仆妇将房间细细地整理了,屋里一应用具都换了个新,就是窗户上的糊纸,都换了上好的窗纱。 顾惜宁则跟着老师太去点长明灯,对着缓缓燃烧的长明灯,她在心里暗暗许下心愿,可得让父亲娶十个八个的才好,省得在下头一个人寂寞。 李大姑娘还想劝着顾惜宁回庄子,等她进了屋里才发现这屋子收拾得并不比庄上的差,令她着实五味杂陈。“县主,真要在此地留宿?” 顾惜宁将视线从长明灯移开,似好心地问了一句,“你若不习惯,可回庄子上,我让大表哥送你回去可好?” 一听让“谢呈宙”送她回去,李大姑娘差点就不淡定起来,好容易稳住自己心神,她嘴上道,“我是怕县主不习惯,既是县主要在此处留宿,我自是要陪着县主的。” 她往外看看,似无心地提了一句,“谢大公子方才还在此处,现儿不见人,可是已经回庄子上了?” 顾惜宁抿嘴笑道,“大表哥终归是男子,哪里好意思在庵堂里久待,恐怕是在外头呢。” “大公子真是贴心,”李大姑娘咬着唇瓣道,“我若有似大公子这般的兄长就好了。” 顾惜宁凑到她耳边道,“既是你羡慕,不如就给我做嫂嫂吧?” 李大姑娘心乱如麻,嘴上道,“县主慎言。” “你不乐意就算了,”顾惜宁当场就冷了脸,立时就下了逐客令,“那你回城吧。” 李大姑娘哪里肯走,“……” 谁知道她话还未说出口,脸上就挨了汤圆一巴掌,此刻当归不在她身边,她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脸上刹得火辣辣得疼,令她觉得难堪极了。“县主这是何意?竟让一下人欺辱于我?我好歹也是堂堂长宁侯之女!” “打得就是你!”汤圆嘴上不饶人,又揪着她打了三巴掌,打得“啪啪”作响,手上力道半分未减,“装什么个样儿,将嫣姑娘挑唆起来,害得我们姑娘受了二公主的气,回去还病了一场,你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大脸还敢来攀附我们姑娘?” 李大姑娘被打懵了,人瘫在佛像前,竟是傻了一样。 汤圆也懒得理会她,就跟她们姑娘说的一样,她既送上门来了,不打白不打! ※※※※※※※※※※※※※※※※※※※※ 昨天本来写了三千字,看来看去不满意,又改了一下,更新就晚了。 不过星期三上班后就能休息了,挺好 021 李大姑娘瘫在佛像前,佛像眉眼慈悲,却不能收了她的耻辱。 顾惜宁只扫她一眼,眼含笑意,“我本想饶了你,你非要寻我跟前,当我是好性儿的?” 这会儿,李大姑娘哪里还能维持得清冷美人的表相,只觉着惶恐不已,脸上疼得她都不敢去碰,明明眼前之人笑颜如花,落在她眼里就跟催命符一样,令她脸色惨白。 “弄出去,”顾惜宁吩咐道,“仔细着照看着,明儿全须全尾地送回长宁侯府。” 元宵立时就令人进来,进来的是位健壮仆妇,她毫不吃力地就将李大姑娘扛起,送回老师太给专门挑选出来的房间里。此时房间里面焕然一新,没有一丝沉腐气味,还燃了素水香,素水香清清淡淡,能让人平心静气。 老师太在外头将这幕看在眼里,并未凑上前说些惹人厌的话。 顾惜宁见她识趣,便让汤圆添了一千两的香火钱,令老师太都没敢收。 “收着这香火钱,”顾惜宁指指自己点上的长明灯,“好生看顾着我的长明灯。”她从未为父亲点过长明灯,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在地底下怨她。 老师太只得收过这面额千两的银票,手到是颤抖了起来,“县主且、且放心,贫尼定会照看着这灯。” 顾惜宁摆摆手,就回了屋。 她这边带的许多人,自是伺候她饮食起居,待伺候过后,人都是回了庄子上,打算明儿一早再过来伺候她们姑娘。虽是留宿在清水庵,到比老师太起来更像是此地的主人。 李大姑娘此际缩在角落,似个小可怜一样,眼神充满了惊惧。 顾惜宁不理会她,似没这个人一样,待入了夜,她才有闲心去问李大姑娘,“你那妹妹几时回京?” “轰隆隆——” 话音未落,就听见外面又是电闪雷鸣,似昨夜里一个样。 今儿是六月初一,已是入夏,雷声入得李姑娘耳里,脸色似白纸一样惨白,瞧不出一丝血色。 又是接连的雷,轰得人脑袋发疼,李大姑娘捂了自己耳朵,缩着脖子,并不敢轻易起来。“她、她明、明儿就会入京的。”她说得磕磕绊绊,心里虽不想说,此时也轮不得她不说。 “嗯?”顾惜宁扬眉,美眸里笑意渐深,接过汤圆奉上的茶浅抿了一口,“是明儿呀,明儿也好。你说与你是双生姐妹,可是长得相似?” 李大姑娘面上一滞,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未等她说话,忽听得伴随着雷鸣声响起杂乱的敲门声,似有人在敲清水庵的门。 这让李大姑娘全身一紧,想起梦里的六月初一,她被谢呈宙掐死在清水庵,这念头一上来,她便似心里头被什么针尖刺芒给扎过,“砰砰”的敲门声,与雷鸣声重重地落在她心上一样,令她呼吸困难。 她揪着自己的前襟,好像颈间有一双手在慢慢地圈紧,让她在绝望中不能呼吸。 汤圆见状不对,连忙将两手制住,谨慎地盯着她,“姑娘,她好似有些不对劲。” 顾惜宁有些讶异,“魔怔了不成?” 汤圆嫌弃道,“我看着她魔怔了不至于,到像是中邪一般。”说着,她就一个手刀将李大姑娘给劈晕了过去,还笑着对顾惜宁道,“姑娘,让她睡一晚就是了,省得惹姑娘您心烦。” “县主,求见县主。” 这会儿,老师太过来敲门。 元宵亲自开了门,见着老师太焦急过来,便问道,“我们姑娘要歇息了,师太可有何事?” 老师太悄悄地往屋里一看,见平鸾县主坐着,李大姑娘到是躺着,瞧样子像是睡了。“打扰县主歇息,是贫尼的不是,只外头来了一位姑娘并丫鬟,想要借宿在庵里。如今县主在庵里,贫尼不敢擅自作主,还望县主您拿个主意。” “可问清楚那姑娘是何人?”元宵轻声问道。 汤圆嫌弃她的闷吞,连忙追问道,“一个姑娘就带一个丫鬟,这入了夜还在赶路?” 老师太也知道这事有些凑巧,偏就发生了,再往李大姑娘面上瞥了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与这位姑娘到有些相似,贫尼方才开门时,还当是这位姑娘呢。” “哦,与李大姑娘相似?”顾惜宁顿时就来了劲儿,想着来人必定是李清欢,当下就故作大方道,“这也是个缘份,师太还是快快地将人请进来为好,免得失了这份机缘。” 老师太当下松了口气,忙谢道,“县主宽厚。” 说着,她就退出去,待过转角处,只见那里站着个黑影,见着老师太过来,他也不闪身而退,反而迎上老师太,朝着老师太行了个礼,“师太……” 老师太“嘘”了一声,拉着黑影闪入更暗的角落里,“你不在书院里好好进学,怎的陪着县主来了此处?” 夜色里,隐隐地瞧见黑影的人,竟是白日里畏畏缩缩的谢呈宙,他此时一扫白日里的畏畏缩缩,对着老师太道,“那姑娘身份不一般,劳烦仔细顾着些。” 老师太刚要再说些什么,谢呈宙就已经身轻如燕地翻墙出去,老师太的手还微抬着,半响,她才放下手,面上似有些纠结,也是一瞬的事,很快地就去将那姑娘与丫鬟都迎了进来。“庵里还有位贵人,你们待会儿不要冲撞了贵人才好。” 那姑娘抬起头来,露出与李大姑娘一般无二的脸来,眉眼精致,透着一丝冷淡,似从骨子里渗出来。她虽冷淡到也不缺礼数,“多谢师太提点。” 此人正是李清欢,自小住在外面,如今也到了该许婚事的年纪,被恩准能够回京团聚。 她身边那丫鬟身高比她还高些,明明看着年岁要长于李清欢,身段到是极为奇怪,平平坦坦,瞧着半点曲线全无。 022 老师太引着她们往里走,面色隐在暗夜里,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李清欢走了两步后便停了脚步,扶着身后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丫鬟跟着老师太往里走。 那丫鬟特别谨慎,还四处里看了看,没发现任何情况后,她才随着李清欢的脚步走。 待她们走进去,角落里出来一个黑影,竟是去而复返的谢呈宙,他盯着那丫鬟的背影,眼神狠戾起来,似要抓捕猎物一般,又悄悄地消失在角落里。 进得里面,映入李清欢眼帘的是屋里虽是通铺,却非是那种简洁近乎到贫寒的摆设,竟是令她都觉得这屋里的摆设便是个高门姑娘的闺房也是使得的,只到是泾渭分明,将个通铺分成一左一右,右边的人朝着里侧而睡,似早就睡着了;而另一侧的姑娘,则是有着惊艳美貌,身上有种矜贵之态,即便有人进来,她也并未有什么动静,只她身边的两个丫鬟站了起来。 “今晚叨扰了姑娘,”李清欢示意身后的丫鬟绿环跟上前,朝着顾惜宁道,“我因赶路太极,错过了投栈,又适逢雷雨,且刚碰到这里有庵堂,便求了老师太收留一晚。” 顾惜宁心里头有种终于等到的兴奋感,她素来是个能稳得住的人,不然上辈子也不能在冷宫里待着皇后的名待上那么久,寻常人恐怕早就被冷宫的孤寂给逼疯了,她到没有,就是一心盼着云奕驾崩,果然,云奕不满三十年就走了。这会儿,她更是端得住了,面露讶异之色,“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么晚了还要赶路?要知道这京城入了夜就要关城门的,你如何进得了城门?” 未等李清欢回话,顾惜宁作势看看李清欢,又看看那一边睡着的李大姑娘李清月,面上的讶异之色更重了些,“你可认得长宁侯府李大姑娘?” 李清欢连夜赶路乃是不得已,她一个姑娘家连夜赶路自是有许多风险,还未回答,就又被顾惜宁的问话牵着鼻子走,嘴上就顺势回道,“长宁侯府李大姑娘正是家姐……” 顾惜宁“啊”了一声,乃显惊愕,手指着那“睡”死的李清月,“你们竟是姐妹?” 李清欢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了,但她身边的丫鬟绿环到是认得面前的娇美姑娘,这张脸,她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先兴宁伯顾朝的独生女——顾惜宁,如今的平鸾县主。“我们姑娘正是长宁侯府二姑娘。” “哦?”顾惜宁声儿拉长了些,将视线“矜贵”地扫了那出声的丫鬟一眼,只消一眼,她就认出了这个丫鬟,瞧她胸前平平,干干的跟个竹竿子一样,比那个李清欢还要高出一个头来,到是装起李清欢的丫鬟来,令顾惜宁差点笑出声。这人分明就是三皇子云寰,是淑妃之子,据说前些个日子到外祖家去了,没想到扮个丫鬟跟在李清欢身边,真让她诧异。“既是长宁侯府二姑娘,那也与我有亲,别拘着了,过来歇着吧。” 云寰见顾惜宁不认得自己,眼底微微暗沉,不知道是庆幸还是暗恼顾惜宁这个平鸾县主目中无人,作势扶着李清欢上前,正好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他自己还未入京,自是还得谨慎行事,别真让命交待在路上。 李清欢面上清冷,到不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人,听得顾惜宁的话,到是问道,“姑娘府上是?” “我们姑娘是平鸾县主。”汤圆抬起下巴,骄傲的架式就出来了。 李清欢是个有准备的,早就从绿环处了解了关于京城的一些事,特别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人,这平鸾县主就是其中一个,平鸾县主是先兴宁伯顾朝之女,如今见着平鸾县主这娇美的模样,令她觉得有些奇异,心里虽想了很多,但不妨碍她立时向顾惜宁行礼,“拜见县主。” 顾惜宁似个天真的小姑娘一样,亲自就将她扶起来,“我都说了,我同长宁侯府有亲,二姐姐不必与我生份。”竟亲亲热热地唤她做“二姐姐”来,她的想法很简单,同李清欢交好,李清欢身后有三座大山护着,那么她也能沾着点光。 李清欢被扶着起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般,“不敢,小女子不敢。”长宁侯府与平鸾县主有亲?她是不敢认的。 “有什么不敢的,我让你敢就是了,”顾惜宁纤手拍拍胸脯,瞧着就是个很爽快的姑娘,脖子上戴着八宝璎珞,衬得她肌肤如雪,“好姐姐,老娘娘待我若亲孙女一样,且长宁侯府与老娘娘有亲,这么算过来,岂不是我与长宁侯府也有亲?” 这话不光让李清欢愣住了,也让她身边的云寰也愣住了。 云寰头次还见着这么攀亲戚名份的话,且看顾惜宁一脸的理所当然,更让他觉得荒谬。顾惜宁这个人竟是这般平易近人吗?似戴了面具一样,可若戴了面具,真能戴出这真诚的表情,真诚的语气来?一时间,云寰竟不知道顾惜宁认不出自己来到底是幸事还是…… 李清欢的视线扫过两个丫鬟,瞧她们的表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喉咙底痒意涌上来,她掩嘴轻咳了一下,“县主……” 谁知道她话还未说完,就见顾惜宁瞬间就沉了脸,娇美的面上似寒冰一样,“怎么着,二姐姐是看不上我了?”她是能被拒绝的人?不,决不允许! 这话扣下来,李清欢哪里敢接,只得无奈道,“清欢不敢。” 顾惜宁连忙了然地点点头,又是一脸的笑意,跟个笑娃娃一样吉祥可爱,攀着李清欢的胳膊亲亲热热道,“我先前见大姐姐似亲人一样,如今见着二姐姐更觉得二姐姐胜似亲人,不如二姐姐就唤我平鸾吧?” 李清欢素来不与人太近亲近,如今被变脸如同六月天的顾惜宁给攀了胳膊,想推拒呢,碍于人家是县主,就是她父亲长宁侯恐怕也不敢得罪这位县主,一瞬间她心里面五味杂陈。她从话里也听出来了,这位县主同她长姐交好,她也不能够冷待,稍一迟疑之下,她才唤道,“平鸾妹妹。” 顾惜宁笑得乐呵,“回头我得同大姐姐说,我又有了个姐姐。” 李清欢想拨开她的手,实在不习惯同人这么亲近,只她还才碰到顾惜宁的手,就见着顾惜宁委屈了脸,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冲她而来。 果然,顾惜宁美眸一眨,眼底便染上湿意,“二姐姐是不想同我亲近吗?” 李清欢顿时就心软了,却被身边的绿环轻轻一扯袖子,她冷静了下来,作平常心道,“平鸾妹妹,非是我不想同你亲近,而是我自小就不习惯同人太过接近,这些年来都成习惯了。” 然而,顾惜宁却是个不懂拒绝为何物的人,委屈的表情说不见就不见,立时就添了笑意,无视她清冷的面孔,改而拉她的手道,“二姐姐,只要我们多亲近亲近,你就会习惯的。” 李清欢确实确实拒绝不了,即便她自小性子清冷,也难以拒绝顾惜宁的示意,甚至她没也觉得顾惜宁朝她示好有什么目的,毕竟她不过是一个长宁侯府的姑娘,一个自小就“放逐”在老宅,只由着仆妇照顾的姑娘——若不是京里年年有东西送过来,她甚至都要怀疑父母早就把她给忘记了,得亏奶娘一直护着她。“嗯。” 顾惜宁拉住她的手,看向她的手心,“二姐姐,我跟钦天监袁老头还学了点看手相的本事,若不然我给你看看?”她的眸光掠过绿环,又插了一句话,“二姐姐的丫鬟真高。” 云寰被她扫一了眼,立时就挺直了背,见她又似没事人一样收回视线,听着她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令他整个人都戒备起来。 “我这丫鬟是我奶娘的女儿,自小伺候我,”李清欢怕云寰暴露身份,不紧不慢地替云寰说起话来,“平鸾妹妹,竟然还会看手相,那劳烦替我看看?” ”哦,是你奶娘的女儿呀。”顾惜宁故意看云寰,本就是心里存了“恶意”,看到他男扮女装入京,真让她觉得痛快,上辈子云寰可是得罪过她,竟敢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蠢——她这个人嘛,就是爱记仇,别人骂她,她是要记住的。她低下头好像真会看手相一样,看着还皱了皱眉头,半响,又松开皱起的眉头,笑着对李清欢道,“二姐姐身怀贵命,将来必定有好姻缘。” 李清欢就算再淡定,这会儿也跟着面上微红起来,到底是个年轻的姑娘,听到婚姻嫁娶之事,难免会羞红了脸。“平鸾妹妹,身怀贵命,如何就有好姻缘了?这贵命与好姻缘之间有甚么必然吗?” 顾惜宁给问得脑袋差点打结,颇为意外地看向她,“难道姐姐不盼着嫁个贵婿吗?” “我从未想着要高攀,既是我的,便是我的,”李清欢昂然道,“若我有贵命,他必跟着我贵;而不是因着我有贵命,他来将就娶我,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我的命由我不由天,更别提什么命数之说了。” “ ※※※※※※※※※※※※※※※※※※※※ 最近大概有点卡文,昨晚码了3000字又推倒重来,好心疼推到的3000字,但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早上起来把狗送去打针,终于重新码了一章,现在来更新 023 云寰听得极为赞赏,似这般有主见的姑娘,才令他欣赏。 顾惜宁顺势拍拍手,并不动声色地留意了三皇子云寰的表情,见他眼里闪着欣赏的光,更觉得事情有趣了,恨不得立时将谢呈宙与秦王也拉过来。她克制着自己内心的兴奋,用力地拍了好几下手,掌心都疼了起来,“姐姐你说的真有道理,真叫我喜欢。” 李清欢还以为自己这番话太过惊世骇俗,耳听着被顾惜宁夸奖,又瞧见云寰的欣赏,令她面是上不自觉地飞起两朵红晕,“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平鸾妹妹,并不是什么大道理。”她说话的语气一贯清泠。 “我就喜欢似姐姐这般的爽快人,有话就直说,我最最欢喜了,”顾惜宁拉着李清欢坐到床铺前,好像是突然间想起来,指了指那边睡着的李清月,“姐姐,方才我忘记跟你说了,那里睡着的便是大姐姐。” “是我长姐?”李清欢稍愣了一下才看向朝里侧睡着的姑娘,她因着双胞胎,在长宁侯府排行为二姑娘,下面也有庶妹,她是知的,也想过回府后怎么同一家子人相处,到是没想过在这么个情况下就能碰到长姐李清月。她缓缓起来,走向那睡着的姑娘,凑近了一瞧,那张脸她绝不会认错,她自个从小看到大的脸,怎么可能会认错?她有些诧异,“长姐是同平鸾妹妹一道出来的?” 她与长姐一直有通信,每每长姐总在信里向表示歉意,都是因着身体缘故,让她这个妹妹不能回京。在信里不光提这些,也时常会提些父亲母亲的事,信里每每都是父母宠爱她的事,却是半点不提京中之事。 “我想到庄子来住些日子,大姐姐刚巧来寻我,就同我一道来了此处,”顾惜宁说得很直白,一口一个“大姐姐”,谁能想得到她方才还让汤圆把李大姑娘打了巴掌,且将人吓得不轻,“哪里想得到你们姐妹竟然还能在此处相遇,这当真是你们姐妹间的缘份了。” 李清欢之于这份“缘分”到是有说不出来的古怪,非是她要怀疑长姐的动机,而这些年来,长姐似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一样一面向她表示着歉意,一面又似不经意地向她炫耀着父母对她的疼宠。她也知道自己多年未在父母身边,就算是亲生女儿,也不会一下子就亲热起来,“平鸾妹妹说的是,还真是我们姐妹的缘分了。” 她仔细地看了下,眸露疑惑,“长姐这脸上不知怎么了,竟还残留着掌印?” 顾惜宁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今儿大姐姐不知是怎么回事,跪在菩萨跟前又哭又喊的,说是对不起人,说都是她的缘故才叫那个人待在乡下老宅,一辈子都不能与父母见面。她哭着哭着就打了自己好几个巴掌 ,我叫汤圆拦了,都拦不住。” 汤圆立时戏精附体,连忙附和起她家姑娘的话来,“是呀是呀,二姑娘,李大姑娘也不知道怎的,那打起自个巴掌来手都不带停的,把我们姑娘吓得够呛。我们姑娘金尊玉贵的,哪有见过场面,连忙让婢子我拦住李大姑娘呢,可李大姑娘许是太过愧疚了,我一时还拦不住。”她一副李清月吓着她们姑娘的后怕表情,表现得连她自己都信了。 云寰听得诧异,不由自主地瞧了顾惜宁一眼,见那顾惜宁似寻常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一样,心里更是疑惑了,难不成他两月没在京城,这顾惜宁就转了性子?别人转性子,他还能信,这顾惜宁转性子,他是坚决不信的。 李清欢听得愕然,“大姐姐她竟然、竟然……”她自以为将长姐的心思摸透了,没想到长姐竟然还心怀愧疚,不知道是不是在平鸾这位县主跟前作态,现下儿她到是有些纠结,“长姐她不必如此的,此事非是她之故。” “是呀,我也劝了大姐姐,”顾惜宁无中生有,“我劝了她好几次,她每每为着姐姐的事就要郁结于心。” 李清欢露出一丝感激来,“多谢平鸾妹妹。” “这有什么可谢的?”顾惜宁摆摆手,“姐姐你就是同我太客气,我们之间并不需要这么客气,若是大姐姐醒来晓得后,她也会劝你不要这么客气的。” 李清欢对于这个说法很是怀疑,看着顾惜宁天真真诚的面容,她着实不便说出自己对长姐的怀疑,毕竟只是她的怀疑,她又没有真正同长姐相处过,就算现儿说出来别人怕是也不太相信的。“您说的是。” 顾惜宁察觉李清欢对自己的冷淡,她到不介意的,寻常人对待这么突然的亲热都有会戒心,何况是聪慧的李清欢。她作势看了一眼窗外,“这会儿夜都深了,姐姐就早些儿歇着吧。” 李清欢点点头,她并不是那种天生能热络的人,自然就盼着早些歇了,省得还得与顾惜宁寒暄。 通铺中间就够她睡的,可云寰呢,有够尴尬的,他目前虽为女子打扮,到底是个男子,也不适宜睡在这里。他看着和衣而睡的李清欢,又看向睡入支起床帐的顾惜宁,心里头到是顾惜宁这样娇惯的姑娘还能来这小庵堂,真出他意料之外。在他印象里顾惜宁趾高气扬,除了上头那几位,也没见她把谁放在眼里过,更何况他是淑妃之子,她是谢贵妃的外甥女,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他不由得捏了捏衣袖,里面的东西还在,令他面上更为谨慎,这东西干系着东宫一脉,也是他的机会。 夜深了,屋里的人似乎都睡着了,沉沉的只能听得见微弱的呼吸声。 云寰不敢睡,他一路回京,侍卫全死于路上,若不是碰到李清欢,扮做她的丫鬟,恐怕她早就没命回来,更别提还能在此地夜宿。但他还未入城,危机还在,这庵堂看着平平无奇,还是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夜越深,他越觉得有些危险,明明离天亮就几个时辰的事,他却觉得格外的漫长。 然而,这一夜过得极其平淡,什么事都没有。这令云寰都诧异。 顾惜宁醒来的时候,发现云寰还在,据她所知,云寰此番回来可有着江南官员的罪证,上辈子云寰人是活着回京,到是没掀起什么风浪,如今嘛,有她在,她自然要让他顺顺利利地回城。 李清月先醒来,脖子酸疼得厉害,心里还是明白的,没敢跟顾惜宁闹,待见着屋里跟有个跟自己长得几乎一模样的姑娘时,她顿时就更清醒了。“妹、妹妹?”她有些激动,上前就拉住李清欢的手,也不顾自己并未收拾一下,“清欢,是我的妹妹清欢吗?” 这语气,令顾惜宁颇不以为然,未等李清欢插嘴,她到是开了口,“对呀,大姐姐,这是清欢姐姐呢。” 李清月僵硬地回头,见着顾惜宁巧笑倩兮的模样,许是昨儿顾惜宁待她的态度太过明显,她立时就反应过来,顺着话就要说,可看见李清欢身边的瘦高个大丫鬟时,她面上明显一滞—— “妹妹,你回来了可真好,”李清月拉着李清欢的手,“父亲与母亲这些年都盼着你回京呢,自打得了人入京的日子,他们就一直盼着你到呢。没想到我到是头一个见着你的,父亲与母亲知道我是头一个,定是要嫉妒我的。我瞧瞧,我瞧瞧,我瞧着妹妹竟跟我长的一模一样呢,一直就在信里与你说说话,如今见着妹妹这般鲜活地站在我跟前,我简直幸福极了。妹妹,现儿我就带着回城吧,叫父亲与母亲见见你。” 云寰是个谨慎的,见李清月这位长宁侯府的大姑娘面上表情有些不对,虽然是一瞬间的事,还是让他察觉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人站在李清欢身后,轻轻地用手肘撞了一下李清欢。 李清欢被长姐拉着手,见长姐一脸欢喜,神情有些莫名,况后背让云寰轻撞了一下,她自不会被李清月牵着鼻子走,当下便道,“长姐,你且别急,平鸾妹妹在此,我还得谢过她呢,昨夜里多亏平鸾妹妹不介意我在此处留宿。” 她声音清冷,听上去极为好听,似山涧清泉流动的声音。 李清月在顾惜宁跟是规规矩矩地称了“县主”,哪里还敢什么什么平鸾妹妹的,听得李清欢这般唤法,令她心头不悦,还是装着笑同顾惜宁道,“多谢平鸾妹妹能容我妹妹在此留宿。”“平鸾妹妹”四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干巴巴,可她也知道顺势爬竿的道理。 顾惜宁权作大方道,“大姐姐似我亲姐姐一般,既是大姐姐的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姐姐,我哪里不收留的道理?” 她笑眯眯地再问了一句,“我看外头晴了,正好回去呢,不如两位姐姐同我一道回庄子上?” 李清月不肯再叫顾惜宁同李清欢亲近,她先认识的顾惜宁,如今顾惜宁许是要入主东宫,她亲近顾惜宁必然是为着自己打算,若是叫李清欢同顾惜宁亲近,将来李清欢被太子看中——她拉着李清欢的手不肯放,嘴上到是与顾惜宁客气道,“多谢平鸾妹妹的好意,只我父亲与母亲这么多年一直盼着妹妹能回到身边,如今妹妹真的回来了,我是一刻儿都不想耽搁了,恨不得立时能带着妹妹飞到父母跟前才好呢。” 况她晓得顾惜宁性子,不是个良善之辈,昨晚被“赏”了巴掌的事还犹在脸上,这脸上还疼着呢,她哪里还敢再在顾惜宁跟前凑趣,还不如早些儿回府才好。 “大姐姐你说的是,”顾惜宁目露可惜之色,还叹了口气,“大姐姐既这般说了,我也不拦着大姐姐了。可大姐姐同二姐姐回城,我到是不放心的,不如就让陆秘送你们回城吧?” 云寰眼神一动,示意李清欢接受,陆秘是先兴宁伯顾朝留下的人,是个能人,有他护送回城,必然安全无忧。 李清欢情知他的处境,虽未听说过什么陆秘,但能让云寰示意她的人,必定是个能解决他困境的人,自是在李清月开口前就抢先谢道,“多谢平鸾妹妹,平鸾妹妹的好意,我竟不知要怎么谢过妹妹才好。” 顾惜宁哪里是想送她们姐妹俩,她这是要送三皇子云寰入城,叫云寰将朝中闹得一团乱才好,不然,太子云奕岂不是要顺顺利利地令景安帝给她与他赐婚?她非要弄得他焦头烂额不可,至少将赐婚的事拖上一段时日,沉了脸下来,“姐姐你若再谢我,那就是不把我当成自家姐妹!” 云寰听得这语气,就知道这顾惜宁的娇气劲又上头了,到也不奇怪。 李清月心里暗暗嫌弃李清欢不识趣,果然是在乡下长大的就是不规矩,她受过顾惜宁的“毒打”,自是知道不要轻易违 逆了顾惜宁的“好意”,“哪里的话,妹妹她呀是怕高攀了,心里头不安呢。” 顾惜宁当下又笑开脸来,“我觉得不高攀就不高攀。”她说着就让汤圆去传话。 李清欢心里有些纠结,觉得长姐将她的意思给误解了,但在这时候发,她也无法解释什么。 待得陆秘过来,李清月自是摆出长姐的姿态,亲自扶着李清欢上马车,又看着要上马车的高个丫鬟,眼里难免流露出一丝嫌弃,“妹妹,你怎的带了这么个丫鬟回来?她这么高,这么粗壮,会把府里的丫鬟仆妇们都给吓着了。” 马车外坐着的云寰听着马车里传出来的声音,面沉如水。 既是送了李清月两姐妹回城,顾惜宁觉得今儿自己也得回庄子上了,这庵堂还真是简陋,她昨夜里根本没怎么着睡好,要是再不回庄子里,她再歇上一晚,命都要交待在这里,环境着实太差了。因着这一晚,她也把自己想要到处处走走的念头打消在脑袋里,她都身娇肉贵的,哪里适应得路上的奔波。 “大表哥呢?”她启程前,还问了人。 汤圆道,“老太太让表公子过来照顾姑娘,他到好,连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顾惜宁一听谢呈宙不见人,更是放心了,谢呈宙能去哪里,定是寻着三皇子去了,有陆秘护着三皇子,定不会让谢呈宙得手的。大表哥呀,大表哥呀,好好儿地别出手,不然陆秘出手的后果可是不太好呀。 ※※※※※※※※※※※※※※※※※※※※ 更新晚了,不好意思哇,这个榜单真是有毒呀,我怕下了榜之后,统计一下收藏涨幅是负数的哈哈,想想就太可怕了 024 老师太战战兢兢地出来相送,巴不得这位贵主早些儿离开,她这里地小,实在容不下县主这位大佛。目送着顾惜宁一行一离开,老师太才长长地松口气,念了声佛号,这才令人将庵堂的门关上,省得又有不识相的人上门来叨扰。 顾惜宁躺在马车里,双臂还枕在脑后,“回城吧。” 汤圆有些错愕,“姑娘,你不是说要在庄子上多待些日子吗?” 顾惜宁朝她眨眨眼睛,“大伯今儿回京了,我身为侄女,总得去迎迎。” 汤圆便不再说什么,去外头吩咐了一句。 秦王总爱出城打猎,景安帝对于秦王的这点爱好还是理解的,惟一的要求便是出行要带侍卫,毕竟秦王早些年被人刺杀过险些丧命,也得亏他命大挺了下来,要不然,景安帝还真得抱怨他自个儿。这出城来,到是与顾惜宁的马车错身而过。 “她这是要回城了?”傅庭睿稍有些诧异,“既是避出来,怎么就是这么早地就回去?怕不迫不及待地要入主东宫?” 秦王睨他一眼,“就你话多。” 傅庭睿回头一看,见马车掉转过来,到是更诧异了,“这还是不回了?” 没等他闹清顾惜宁的套路,就见着马车停在他们不远处,车帘子一掀开来,露出张娇美的面容来,竟是笑颜如花地朝着他身侧的秦王唤了声,“皇叔可是出来走走?” 傅庭睿听着这声“皇叔”,眉头略皱,视线扫过顾惜宁,“哪论的亲?” 他的视线锐利而冰冷,不同于李清欢的清冷,他是冰冷,冷得毫无人气。若是别人给这么问,定是回答不出来的,但顾惜宁自认修炼成了厚脸皮大功,甚至都到化境,眉眼儿一耷拉就添了几分委屈,“老娘娘待我跟亲孙女一样,这论起来,我不就是皇叔您亲侄女一样吗?” 傅庭睿到没听说过还能这么论亲的,一时间让他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秦王面上表情丝毫未变,一副生人勿近模样。 顾惜宁不过就是停下来跟他打个招呼而已,见他不应声,就自顾自地当他默认了,“皇叔无故送我两位宫女,若是叫老娘娘知道了,恐怕老娘娘还得当我不懂事找皇叔要的人呢。” “你若不要,就还了宫里,”秦王无视她的笑脸。 顾惜宁笑眯眯道,“不知道皇叔可见着长宁侯府的姑娘,那府上有位二姑娘才回京。”她凭什么去还呢,人是秦王收的,结果转送给她了,她现儿还嫌烫手呢,可烫手归烫手,真还回宫里去,哪里是她能出面的。 “与本王有何干系?”秦王眼神锐利地盯着她。 顾惜宁这回过神来,现在秦王还不认得人呢,“哦,皇叔,我就这么随便一说,昨儿个夜里雷雨,我在清水庵里住着,李二姑娘带着个丫鬟到了清水庵,我瞧她们可怜,就让师太收留了她们一夜。” “有像你这么随便说,话这么多的?”秦王收回视线,嘴上毫不留情。 顾惜宁差点当着他的面翻白眼,还是努力地保持了笑脸,“皇叔你说得也对哦,我还是回去了。”秦王是真的狗呀,谢呈宙那里她还可以自我陶醉说自己是小表妹,花样百变地“讨好”谢呈宙呢,这秦王还真是…… 秦王更是冷淡,“回就回吧,跟本王说什么,本王没想过要送你回去。” 顾惜宁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纤手紧握成拳,美丽的面容几乎狰狞。 “姑娘,别气了,这样就不好看了,”汤圆连忙劝道,“回头咱们不理他就是了。” 顾惜宁听进了劝,慢慢地深呼吸几下,这才平复下来。 傅庭睿看着八宝华盖马车走远,驾着马与秦王并进,“王爷,您这也过分了点,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哪里能叫你这么个冷言冷语的,恐怕以后人家都不会娇滴滴地唤你一声皇叔了。” 秦王掀眼睇他一眼,“怎么着,你也让人家称你声?” 莫名地觉察到危险,傅庭睿连忙摇头,“哪里,我可没这个脸。” “说的对,”秦王轻飘飘地下了个结论,冷不丁地问起来,“查过没有,她到庵堂是临时起义还是早有预谋?” “不像是早有预谋,若是早有预谋,定会帮着谢呈宙将事情处理了,”傅庭睿回道,“她到庄子不过是为着避开谢二公赐婚,况谢二被打得猪头脸,这是未必不是她干的,她到了庄子,正好将嫌疑给撇清。” “她有这个脑袋?”秦王有些嫌弃,“平时没见她脑子这么灵光。” “谁知道呢,”傅庭睿兴致起来,“还是手下留情了,就只把谢二打一顿,让谢二接旨时出个丑,要我的话,不光把他的脸毁了,把子孙根也给切了。” 秦王斜睨他,“哦,你要不要教她这招?” “那算了,”傅庭睿可不敢招惹平鸾县主,免得招了什么灾上身,太子云奕那里盯得人紧紧的,说盯人,无非是盯着她背后的那点东西,“三皇子这一回京,瞧着春风得意的,恐怕于太子这边着实不是好消息。” “还不太蠢,”秦王淡淡道,“至少还知道想着办法回来,也没把东西丢了。” 傅庭睿一乐,“三皇子扮成个丫鬟,瞧着还挺有模有样的,以前我到是没看出来他有这份心性。” 秦王到是不说了,驾马快奔,傅庭睿自是跟着走。 谢呈宙一路尾随着长宁侯府两位姑娘入城,这自入了城,他更没寻着机会下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失去了最好的机会,而这失去的缘故,都是因着顾惜宁——都是她临时起义去了庵堂,不然,他早就在庵堂下手抢了三皇子手上的东西,若是别人看见他,他也必会毫不留情地灭口。 如今这事没办成,他确实没法同太子交待,眼底更是暗沉,恨不得将顾惜宁掐死——可一想到顾惜宁,就思及她笑颜如花的模样,口口声声地唤着他“大表哥”,纤细白皙的颈子,他多想用手掐上去,紧紧地掐住,再用力地收紧,待得她精致美丽的脸涨得近紫,他才会仁慈地放开。 他没办成事,自是回到顾惜宁跟前,侯府老太太的吩咐才是要紧,要紧着照顾好顾惜宁。他出城时就瞧见回京述职的兴宁伯,兴宁伯府早就打发了过来迎兴宁伯,可兴宁伯还未上轿 ,轿子就让人拦住了。顾惜宁竟是回城来迎了兴宁伯,这让他微有些诧异,便让他上前的步子缓了缓。 兴宁伯见着顾惜宁前来,大为高兴,连忙带着顾惜宁回了兴宁伯府。 柳氏早就在府里翘首以盼,待得真盼回了兴宁伯,兴宁伯到不是一个回府,还带着顾惜宁回来。 兴宁伯到了府里,就先去洗洗风尘,柳氏身为妻子,自是去伺候了,偏这屋里就留着柳氏的子女,一个是顾婉宁,一个是顾伯涛,顾婉宁未嫁之身,顾伯涛到娶了妻子王氏,王氏是柳氏的外甥女,到与柳氏有点像。 顾婉宁见顾惜宁回来,心里头免不了怨上她的,去庄子都不带她,就只带了长宁侯府大姑娘李清月,“妹妹在庄子上可住得可好?” “好得很,”顾惜宁回道,还朝着王氏道,“前儿未见嫂子,可是嫂子回娘家了?” 王氏先前弄顾伯涛闹了点小矛盾,气得回了娘家,现儿回了兴宁伯府,虽两人和好了,心里头还存着一点事呢,被顾惜宁这么一问,她差点就绷了脸——可顾惜宁不仅仅是她隔房的小姑子,还是堂堂平鸾县主,更别提若是先兴宁伯顾朝若还在,这家里头的爵位着实跟她们长房搭不上边,她丈夫顾伯涛恐怕也没能承了世子之位。“多谢妹妹关心,前儿我娘不太舒服,我就回了娘家看看。” “哦,”顾惜宁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大哥,听闻你在五城兵马司做得不错?” 顾伯涛大大方方地应声,“就是小小的校尉,不知妹妹可否替我在太子跟前说说,也好叫我往上走走?” “这事还用得着太子打招呼?”顾惜宁诧异道,“良城侯不就是管着五城兵马司吗?你且叫嫂子给你问问就是了,莫非是嫂子不乐意?” 王氏正是良城侯的女儿,这嫁到兴宁伯府,也算是名当户对,若放在以前,就算是顾伯涛高攀,谁让现兴宁伯是庶出。 王氏见着顾伯涛兄妹俩都因着顾惜宁的话看向自己,不由得就委屈起来,怎么这话赶话的就像是她爹不同意叫女婿往上走走了?她不免想替自己父亲开脱,“妹妹不知这中间的事,就算父亲管着五城兵马司,这里面水深着呢,都是一个人一个位顶着的,若真有了缺位,父亲自是会给夫君留着位的。”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顾伯涛兄妹俩都变了脸色。 顾惜宁先前挑的话头,这会儿她却是做起好人来了,替顾伯涛讲起话来,“嫂子这话到是还在门外呢,五城兵马司总还得要看人的,就算是一个人一个位地蹲着,总也得看能力,我瞧我大哥这能力,定是佼佼者。这佼佼者还在后面,那些个平庸之辈到是往上走了,真真个是委屈了我大哥这一身的本事,侯爷呀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要提携提携女婿!” ※※※※※※※※※※※※※※※※※※※※ 今天又是讨好秦王失败的一天…… 顾惜宁表示:我是真的美,你是真的狗 025 顾惜宁把话说完,就回了她的院子,留下长房一家子人坐在那里面面相觑,若不是兴宁伯洗了风尘回来,恐怕都在那里愣着。 兴宁伯在柳氏相陪下回来,没见着顾惜宁,便问道,“你们二妹妹呢?” 王氏窝着火,虽不好在公婆面前发作,可着实不想提起顾惜宁。 顾伯涛被顾惜宁戳到痛处,心里免不了有些不痛快,当下也不想开口。 “你们都怎么呢,可是把她给惹着了?”柳氏头一个看的便是王氏,在场的惟有王氏是外姓人,“惹她作甚?她什么个脾气的,你们还不知道?伯爷刚回来,这不是往伯爷身上添堵吗?” 王氏觉得有点儿委屈,她分明也是为了夫君提起来的,怎么顾惜宁书了,这事到成她的错了?她低了头,不敢多说些什么,毕竟是在公婆面前,还是得守些本分。 顾婉宁心气儿不顺,“爹,二妹妹心气儿高的,我们哪里能惹得她?素日里都是恨不得将她供起来的,就这样了她还不满意的,以后呀她要真入了东宫,咱们家还真不会让她看在眼里了。” 兴宁伯看着极为慈和,听到顾婉说的话,眼底就微沉了,喝斥道,“胡说些什么,咱们兴宁伯府还能分成两家不成?她是你妹妹,你不顾着点,反而到是挑她的刺?” “爹,您总是替她说话,”顾婉宁有些委屈,几欲落泪,“她明明有谢二表哥那样好的亲事,还想要入东宫,这世上的事都是她说了算不成?” 柳氏眼皮子一跳,连忙呵斥道,“胡说,还不快歇着去,都胡说些什么。” 顾婉宁接连被父母呵斥,委屈得不得了,跺跺脚就跑回自己院子去。 顾伯涛刚要开口,就被兴宁伯一个摆手,“都去歇着吧,都歇着吧。” 王氏只得跟了顾伯涛回院子里去,可看着顾伯涛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自是将心中的话全都压下了。 这会子就只有兴宁伯跟柳氏了,兴宁伯看着柳氏,叹口气道,“这些年你在府里操持一大家子,也是累了你了。” 柳氏闻言,用帕子一角轻轻地按了眼角,将涌出来的泪湿都给按了回去,“有伯爷这句话,妾身、妾身……” 兴宁伯将人扶住,“替宁儿收拾起来吧,太子已经应了我,待惜儿入宫后,便让宁儿为东宫良娣。 柳氏听得此话,面上喜色难掩,像是订下婚事般那样高兴,“太子真应了?” 可她还有些顾虑,下巴微抬了下,指着的方向就是顾惜宁所住院子方向 ,“她能不能同意?” “东宫之事,自是以太子为主,”兴宁伯坦然道,“若是惜儿知晓这事,少不得会闹上一通,你可得将人好好劝住了。” 柳氏自认自己没这么大的脸能劝得住顾惜宁,可为着女儿的事,她也不得不到顾惜宁跟前——但顾惜宁的院子全由她一个人说了算,就算是柳氏想过去看看,这会子也给拦在院子外,不叫她进去。她堂堂一个兴宁伯夫人,在平鸾县主跟前也是没有多少脸面,说给拦了就给拦了。为着这让柳氏攒了一肚子气,自是免不了给兴宁伯吹吹耳旁风,“人歇着呢,我可进不得她那院子,陆秘都从庄子上让她叫来了。” 兴宁伯是个大男人,就算是亲侄女,可侄女大了,他还得避一避,就权让柳氏出马,没想到柳氏的话令他立时就警觉了起来,“陆秘回来了?” “谁知道呢,这么多年,她都没见过人,竟然就把人招回来了,”柳氏自丫鬟手里接过茶,递给兴宁伯,嘴上接着说道,“秦王也不知道是想什么呢,还把宫里老娘娘赐的两美貌宫人送了过来。” 兴宁伯听得这话没有个重点,稍扬了眉头,“是呀,谁知道他想什么呢。”他双手负在身后,“这一回来就歇着了,也不知道几时能有明旨下来。” 柳氏劝道,“伯爷不必担忧,总会有好位子腾给您的。” 兴宁伯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如今他与太子搭上线,有太子在,他的差使必不会出意外。这边他还没坐热,永定侯府的人就上了门,无非就是想见顾惜宁——兴宁伯到是不含糊,直接地让下人将人都给驳回,连大门都没让永定侯府的人进半步,更别提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大公子谢逞宙了,更是连话都没说出口就直接让人轰了。 谢呈宙受了闭门羹,且这都让五邻四舍看在眼里,更让他脸沉如墨。 待回了永定侯府,侯府上下沉浸在喜气洋洋里,毕竟谢呈曜尚主了,尚的还是嫡出的二公主,到是谢呈曜这肿着的脸,让这喜气稍稍有那么一点儿美中不足。 谢呈宙回了府,这府里的喜气与他无关,到了侯夫人跟前,令侯夫人面上的喜色稍稍收起。 侯夫人睨了他一眼,“你怎的回来了,不是让你好好地照顾你表妹吗?你不光没好好照顾她,还让她叫人把你二弟打成那样,叫咱们侯府的脸面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二、二弟的脸不是县主令人打的,”谢呈宙低头说道,“县主早就出了城到庄子上。” 侯夫人听着这话,就跟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谢呈宙,套着精致甲套的手指戳着谢呈宙的额头,“她手里难道没有人?把陆秘都叫回来了,就凭着陆秘的本事要打你二弟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谢呈宙嗫嚅道,“县主她心善,不会做、不会做这样的事。”他试着一口气说完,还是难免带了些结巴出来。 侯夫人摆摆手,实在不想看见他,“你下去吧,也别去给你母亲请安,省得你母亲见你就烦。” 谢呈宙自是听话,默不作声地退出老太太的嘉善堂。回到他的院子,沉静一片,没有半点儿喜气,也就院门上添了个“喜”字,进得里面,就见他的奶嬷嬷迎上来。奶嬷嬷夫家姓林,人称一声林嬷嬷,身上的衣裳洗得泛白,“大爷,您可回来了,老奴可盼着您回来。” 谢呈宙微点头,自袖子里拿出张银票递给林嬷嬷,“这张银票你且收着。” 林嬷嬷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银票收起来,嘴上不由问道,“大爷同县主处得可好?”县主以前可没把大他放在眼里过,也是老太太想得周全,让大爷去顾着县主,可谢呈宙是她奶大的,她自是得为他处处打算。见他没回答,还是走到书案前继续看书,令林嬷嬷轻叹口气,“大爷,老奴晓得您在县主跟前受了委屈,可她到底是县主,您只有交好的份。” 这个事,谢呈宙心里比林嬷嬷更门儿清,“嬷嬷您放心,我会看着办的。”是呀,看着办的,最好是寻个没人发现的地方将顾惜宁掐死,弄个一了百了。 顾惜宁的院子跟铜墙铁壁一样,冷不丁地突然打了个寒颤,让她醒了过来。昨夜里,她睡得并不太好,毕竟是在庵里,还是个通铺,就算再怎么着整理,还是让她有种陌生的感觉,况三皇子云寰也在,她差不多这夜里都没睡着,这下子醒过来,她被汤圆扶起来坐着,双臂还环在胸前,“好像有人骂我呢。” 汤圆连忙道,“哪个活得腻了,还敢骂您?” 顾惜宁想想也是,人也平静下来了,也不乱猜,“大表哥来过没?” 汤圆摇头,“来是来了,令伯爷将人轰走了。” 顾惜宁面上笑意更深,像是听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毕竟上辈子谢呈宙还差点娶了顾婉宁,“伯父也真的,大表哥不过来瞧瞧我,怎的还将人轰走了?” 她张嘴吃了到嘴的葡萄,又将葡萄籽跟葡萄皮吐到小丫鬟捧着的盘子里,“明儿我就去外祖父府上瞧瞧大表哥,到底是我大表哥,不能叫他白受了委屈。” 这会儿,元宵已经领着良辰美景过来,一个弹琴,一个跳舞的。 顾惜宁想着这些日子来,就没有个重样的,到觉得挺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第二日早朝,三皇子在朝上侃侃而谈,将江南的事弄了个底朝天,几乎是举朝震惊。 ※※※※※※※※※※※※※※※※※※※※ 今天下雨,总算不那么热了,挺好的,我睡去了 026 三 三皇子云寰往外祖家一趟,竟带来个惊天大事,震惊朝堂内外。前年黄河水春涨,有决堤之患,景安帝拨下钱粮令黄河沿堤各府衙加固各沿岸堤坝,孰料钱粮还未往下拨时,毫州府竟被淹了,时任知府李铁生也在水患中身亡。如今却知毫州水患竟是有人蓄意炸开堤坝,令高涨黄河水淹了这一府之地。 李知府身前师爷是李知府发小,念及李知府之恩,便一直为着这事奔波,只他人微力薄,几次处于生死边缘,正巧碰上到外祖家的三皇子云寰,就费尽心力引了三皇子出来,将李知府身前留下的铁证交与三皇子云寰手里,为避免事情声张出云,他当晚便自尽于破庙。 景安帝脸色极为难看地到了静安宫,见王皇后素衣灰服而来,就将奏折扔在王皇后面前,“王家好大的气派,一个卑贱的外室子,竟然还能给李知府做女婿?” 王皇后不敢捡那奏折,情知事情坏在兄长那位心肝身上,她虽为皇后也拦不住兄长糊涂,兄长宠爱风月之地出来的外室,还让外室生下一子,若不是她以皇后的名义威吓于兄长,恐怕兄长都不肯将人送走。“陛下……”她跪在景安帝跟前,仰起脸,眼里充满了崇拜与钦佩,柔声请求道,“陛下可容臣妾分辩几句?” 景安帝见状,轻哼一声,双手负在身后,“你且说吧。” “他虽是未入族谱,到底是我兄长的血脉,”王皇后顺口道来,眼晴里染了些怜惜之色,“素日里最听话,若是他要娶李知府的女儿,兄长自会劝他别肖想;可臣妾也听兄长说起过,他回过老家,李知府暗里知道他的身份,就将女儿嫁了给他。兄长当时欢喜坏了,也未瞧得出这中间有甚么问题,就同意了这门婚事。” 她稍顿了一下,瞄见景安帝坐在上首,亲自替景安帝递到茶,“陛下,兄长着实不知这中间的缘故……” 景安帝接过茶,浅抿了一口就不喝了,眼神透着凉意,将王皇后打量片刻,“毫州非但不曾修缮堤坝,还将堤坝炸毁,引了黄河水淹毫州,你可知这事是谁做的?” 王皇后心惊肉跳,面上流露出悲悯之色,口念“阿弥陀佛”,“臣妾不知。” “梁后成。”景安帝将她拉过来,逼近她的脸,“梁后成是你兄长奶娘的儿子。” “啊?”王皇后轻呼出声,心里头似压了块沉沉的石头,面露惊惶之色,“竟是他?我王家待他不薄,他竟何故做出此等伤天害理的事来?” “岂是伤天害理!分明是丧心病狂,半点人性全无!”景安帝怒斥道,“多少百姓死于水患!” 王皇后素来慈悲,此时落下泪来,“陛下,奶娘之子竟作下此等恶事,臣妾着实无颜见您。” 景安帝冷哼道,“依皇后意思,这事竟是梁后成一人所为?” “难道他背后还有人不成?”王皇后含泪讶异地看向景安帝。 景安帝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便伸手替她抹泪,“此事干系重大,为着奕儿着想,你且将奕儿的婚事放放,省得令奕儿被人攻讦。” 王皇后一愣,“陛下?” “弹劾国舅的折子已经上来了,”景安帝面色阴沉,“俱是指定是国舅暗中指使……” “陛下!”王皇后惊呼出声,“兄长他如何干得了这样的事,不是臣妾嫌弃兄长无能,而是他素来胸无大志,如何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来!” “你且将心放下,朕自会还国舅一个公道,”景安帝安抚着她道,“拨给毫州的百万钱粮不知去向,毫州如今似人间炼狱一般,朕想让奕儿去赈灾,皇后觉得可还成?” 王皇后心里“咯登”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陛下让奕儿去历练,奕儿必会精心办差。” 景安帝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江山将来都是他的,他总是要学着点。” “陛下……”王皇后素手捂了景安帝的嘴,嗔怪道,“陛下总得爱说这样的话,您知道的,臣妾与奕儿最是盼着陛下千秋万载的。” 景安帝一手解开她的素衣灰服,“朕这会儿也乏了,皇后可得好好服侍朕。” 王皇后自是从善如流。 朝堂似炸雷一样,就算是国舅爷被禁于府邸,除了王皇后与太子云奕之外,似乎谁也不知这等变故。 今儿并非是初一十五之日,谢贵妃得知景安帝歇在静安宫时,脸色虽未变,却是看谁都不顺眼了,特别得知桂嬷嬷的事,更是令她心烦气燥,恨不得当天就将顾惜宁召入宫里,好生训斥一番。只她要召人入宫,还得王皇后首肯,现儿景安帝在静安宫,她自是不好寻去。 顾惜宁得知朝中之事,在马车里笑弯了眉,待到永定侯府,她就到老太太的嘉善堂,朝着侯夫人便喜滋滋地恭贺道,“外祖母,我来给外祖母贺喜了!”她嗓音儿声声脆。 侯夫人没料到她竟会过来,虽说门上早就传来消息,真见着人时,侯夫人还得受了这份“贺喜”,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道,“你呀自小就是个由着自己的性子,同我说也不说的就跑到庄子上,这会儿你二哥哥的婚事落定了,你到来恭喜我?” 顾惜宁撅了撅嘴,“二哥哥真是的,没半点意思,在伯府还差点训上我了。一个贪了我银钱的婆子,他竟要不管这些年的情份了。” “你二哥哥是怕你叫别人哄了去,桂嬷嬷到底是娘娘身边的老人,娘娘想着这样的老人总不至于会有二心,”侯夫人说到此际,话便只开了个口,“谁曾想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竟干出那样的事来,你且放心,她一家子已经发卖了。” “外祖母,您待我真好,”顾惜宁就知道桂嬷嬷到了永定侯府也没有什么好下场,当初就大大方方地将人交过去,也是她自己的打算,现下儿多好,人不是她卖的,是永定侯府卖的,“万事总替我想在前头。” 临了,她还露出遗憾的表情来,“外祖母,您出手也太快了,这人嘛不卖也是行的,在牢里头关他们个几天,恐怕就能吓破了胆子,哪里还用得着发卖?万一再寻着个似我这般好说话的主家,岂不是又成了他们的造化?” 侯夫人闻言,嘴角忍不住抽抽,就她还好说话?把桂嬷嬷废了两条腿,她儿子就跟烂泥似的终身都要起不来的,也就是桂嬷嬷那个还是有些模样的儿媳还全须全尾。“这会儿过来,可得多待些时日。” “那成,我听外祖母的,”顾惜宁很好说话,看了看四下里,就将凑过去附在侯夫人耳边道,“外祖母,大表哥呢,我可见他?” 027 侯夫人嗔怪地轻拍她手背一下,“见他作甚?有甚可见的。” 她接着说道,“你二哥哥是这会儿难受着呢,你去见见他才是。”她嘴上虽这么说,到底还是存了探究的意思。 顾惜宁摇头,看着自己的手背红了起来,当下更不情愿了,“作甚要见二哥哥?待会儿要是霓姐姐又来责怪我,我可再不想躺在床里好些天了。” “胡说!”侯夫人心里放松了,不由故意板起脸,轻斥道,“哪里就来的再躺几天的?你这不是往我心口上扎刀子?” 顾惜宁还有些委屈,“外祖母,你都不知道外头人怎么说我的,都说永定侯府为着能攀上二公主,就将我舍了呢!” “这都哪里的话,”侯夫人面不红心不跳的,立即就哄起她来,“你二哥哥再好,哪里有太子爷好?太子待你可好?” 见她点点头,侯夫人有了底气,再接着哄道,“你甭听外头人的话,她们个个儿的都巴不得能你这福分入主东宫呢,你去问问哪个家的姑娘不想入东宫?别说太子妃了,就是东宫良娣,也有大把的人想占个位子,只是她们都沾不上罢了。” “外祖母,您这话我爱听,”她拉着侯夫人的手晃了晃,“我就晓得外祖母待我最好了。” 侯夫人笑着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外孙女,不待你好还能待谁好?” 顾惜宁不由腹诽,你虽只有我这么一个外孙女,可你还有好些个孙子孙女呀,她一个外孙女算得什么。“外祖母,我先去大表哥那里一会儿,还带了东西给大表哥呢。” 侯夫人虽不喜谢曾宙,还念着点他是自家血脉,便应道,“你大表哥过明儿就要回书院了,你就权当送送他。” “啊,大表哥竟还在书院里念书?”顾惜宁适时地露出惊讶色,“可二哥哥不早就不去书院了?看来大表哥念这么多年书,竟是资质不行吗?” 侯夫人听得肝疼,哪里是资质不行,分明张氏坏了事。她心里头清楚得很,对张氏不过就是面上就了句,并不落张氏的面子,一个庶长子再出息还能出息到哪里去——可让顾惜宁这么一说,令侯夫人真不是滋味了,这会儿到是恨不得让谢呈宙赶紧儿地就回了书院去,省得在她跟前现眼。侯夫人因着这话为难了,到底是说大孙子不行,还是说大孙子不行? 当然,她最疼的自然是谢呈曜,“这话哪里是这样说的,是你大表哥他呀,非得想奔个前程,咱们侯府哪里会缺了他的嚼用不成?不过他非得要走那条道,我也不拦着,好歹是他自个选的路,成不成的也得看他自个。也是你大舅母心里头老惦记着那些过往的事,都是这个年岁了还揪着不放,在家里头见着他就不高兴。她也不想想就算是个庶子,也是你大舅舅的儿子,是我的孙子,一点嫡母的心胸都没有。我也是盼着你大表哥有出息的,这府里头的爵位呀……” 她说着就长叹口气,拍拍顾惜宁的手,“有我在还好,要是将来我没了,你可得多看顾着点你舅舅家,省得叫他们给别人欺负了。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他们过得顺当就行了。” “外祖母,您放心,我自会记着的,”顾惜宁不要钱的话是不说白不说的,反正她说了也没打算做,若到时候舅舅家真出了什么事连二公主云霓都救不了的话,她恐怕也是无能为力的,“外祖母,方才大舅母身边的人来寻过我,我寻思着许是大舅母手上不称手,不如……” 当着侯夫人疑惑的脸,她从袖子里拿出来一叠银票,抽了两张出来,恭敬地递给侯夫人,“外祖母,上回我给了舅母五千两,到现儿还没一个月,这府里的花用太厉害了,我怕外祖母您呀也缺了花用,不如您就收着我这点心意?” 侯夫人自打张氏嫁过来后就再也没理过家事,反正侯府的光景摆在那里,不管张氏怎么也好,就不能少了她嘉善堂的开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是逍遥的老太君,手里头捏着自己的私房是从来不放手的。“真是个傻孩子,”侯夫人是想接过银票来着,还是没接,嗔怪地瞪了她一眼,“我这里还能缺了花用不成?” 顾惜宁讶异道,“每每舅母都说嘉善堂难以维持,就怕让外祖母您过得不舒心,难不成舅母竟是哄我了?” 侯夫人当下就在心里头埋怨起张氏来,甚么理由不好寻,非得寻她头上来,好像这侯府别的人都不吃不用,就她的嘉善堂得用银子?“你舅母呀她从来都是个操心的命,待我也是孝顺的,定是想给我这最好的。你呀也体谅一下你舅母,她呀平日里都是为着侯府打算,就是一分银子也得掰开来用。这银票嘛,你也不用给我,我这年纪大了,也吃用不了什么,你给你舅母就行了。” 她拿银票?还没傻到这个地步,万一张氏用多少就来她这里领多少,到时候指不定要盯上她的私产了。 顾惜宁抿抿嘴,“那您用不着,我想着别人也用不着的,这满府的人还想比过您吗?” 侯夫人听得牙根都酸了,又怪自己方才不把银票接过来,只得受了这个话。 这会儿,张氏正为侯府的花销发愁,前儿她还为谢呈曜那张猪头脸而暗暗窃喜,这会儿这花销真让她头疼,几个铺子进账都不太好,就连庄子上收成也不太好,可一大府里那么多人,都是张着嘴的,能缺了哪个去了?况谢呈曜还得尚主,虽说公主下嫁自有宗人府与礼部在操持,可侯府里不至于不需要半点准备,一准备起来又全都是银子。 听到顾惜宁过来,张氏自是高兴的,还是特特儿地叮嘱了谢嫣娘一回,“嫣儿,待会儿你可同你表妹好好说话,别叫你表妹不舒坦。” 谢嫣娘听这话就觉得不顺耳,好像她要巴结顾惜宁似的,“娘,她凭什么呀,凭什么让我让着她?” “不是让你让着她,”张氏自一番说法,捏捏谢嫣娘的脸,轻声劝道,“侯府的处境我也没瞒着你们两姐妹过,老太太那里一直就握着私房不肯松,我这里就靠着几个铺子还几个庄子的出息管着这偌大的侯府,早就是极难了。就算如此,我也不让别人看了我们侯府的笑话,还有宫里的娘娘也得我们在后面给她撑着呢,就是你表妹顾惜宁,若没有这些年侯府一直护着她,她就被人吞得都没骨头了!” “既是这般,就叫她自个来谢就是了,”谢嫣娘被说动了,可心里面免不了不舒服,就跟掐断她头上的角一样,“也分明是她得让着我,您老是叫我让着她,这都没道理的。” “哪里真有什么有道理的事?”张氏叹息道,觉得小女儿真是太单纯了,这今后到了婆家也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她手头有银子,就是道理。咱们缺银子,就是讲不通这道理。” “娘,您老说银子,能别这么俗气行吗?”谢嫣娘听得极为不耐烦,“爹都说了,这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够用就行了,也别惦记别人的……” “二妹!”谢元娘一直在绣花,似没听见两姐妹之间的对话一样,猛得将话入了耳,竟是这个话,令她连忙想人阻止胞妹谢嫣娘,“二妹,你胡说什么呢!还不快收了话,你想气娘吗?” 谢嫣娘自认自己说得没错,可看着张氏那模样,知道这事给你个今儿没完。她还是立时收了“神通”,语气到是软和了下来,还有些委屈,“娘,你看看她到庄子上连我跟姐姐都不说,竟然还把长宁侯府的李清月带走,她那庄子我竟一次还没去过,她到好,还带着叫人讨厌的李清月,没得恶心我。” “谁恶心你了,你呀就是小孩子脾气,说一出是一出的,”张氏闻言笑道,摸摸女儿的脸,“你呀就是脾气大,且好好地起来,待会儿就过去见你们祖母。” 谢嫣娘拗不过张氏,还是同谢元娘一道跟着张氏到了侯夫人的嘉善堂。 张氏自来就是八面玲珑,本来就是奔着顾惜宁过来,这没见着顾惜宁令她还有些诧异,不由得问了问,“老太太,这惜儿呢,惜儿人回去了?” 侯夫人皱了皱眉头,“你这是专门来寻惜儿的?” 张氏这一开口就晓得自己不对味儿,连忙找补道,“哪里的话,我自是要过来给老太太您请安的,这路上就听闻惜儿过来了,眼见惜儿不在您跟前,我寻思着是不是听错了。” 侯夫人睨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张氏看向她右手边的银票,“这两千两银票,你仔细拿着,府里的事你得操持。我手头也就这些个数,你且拿着吧,其余的公中出。” 张氏看着这就两千两银票,心里跟吃了黄莲一样苦,二房的人还未回京城,这婚事到是都全由公中出——她真是想寻个地方哭一哭,没的这么样欺负人。她刚嫁进来时就得了中馈之权,还以为老太太待她呢,到是没想过这堂堂侯府这么拿不出手,若不是她仔细着各处的花用,还真的得将她自个的嫁妆给填进去也说不定。 见她没回答,侯夫人板正了脸,“曜儿尚主这可千万马虎不得,老二家的那个都没经过什么事,就算她回了京,我也不敢交托她大事,都只能托付给你了。” 真是重责在肩,令张氏觉得自己的双肩都快压垮了,想当年她嫁进来时就有过身孕,因得操持中馈太累就流了产,后面虽有了两个女儿,到没有个儿子,令她一直耿耿于怀——且当年她流产时,谢呈宙到生了出来,一边是自己失了孩子,一边是丈夫私底下藏的罪奴生了儿子,真令痛苦万分。“老太太您且放心,我定会办好的。” 婆媳俩车轱辘话来回说,张氏在嘉善坐了好半天,这回到自己院子,等到了自己院子,就得了消息——老太太收了顾惜宁白给的银子,也就是她从老太太那里拿来的两千两,分明就是老太太自顾惜宁处拿的,还当她自个的私房体己一样。且顾惜宁不在嘉善堂的缘故,竟是去了谢呈宙那处。 谢嫣娘听得就坐不住了,赶紧地往谢呈宙处跑。 张氏没让人拦她,这会儿,她这边处理事,还唤来了谢元娘一块儿理事。 顾惜宁是去了谢呈宙处,且带人了过来,不待谢呈宙出来看看个究竟,她已经吩咐了下去,要让这个院子焕然一新,别再死气沉沉地,还能很容易让她觉得此处阴森可怖——“大表哥,大表哥……” 谢呈宙正在看手上的书卷,看得极为认真,便是晚饭都过了点也没让他发现这个事。忽然听得响动,他面上闪过一丝讶异,快步走出了屋,眼见着顾惜宁还指挥着人,让他颇为糊涂。 他上前就拦了人,“平鸾表妹,你这是作甚?” 顾惜宁见着是他出来,娇美的脸蛋顿时就变了个表情,巧笑倩兮地朝着谢呈宙道,“大表哥,既是要住,就要住得舒心一些,你这里实在是不好,不如就换一换里面的物什。你且放心好了,银子我来出。” 谢呈宙真想把她的笑脸拍没了,面上还是震惊状,“平鸾表妹,我住得挺好,不用那么费事的。” “哪里就费事了?”顾惜宁拉着他的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僵硬,反而笑得更灿烂了,“大表哥你同我客气什么呀,这两天都亏你了照顾我,若不然呀,我不知道心里头有多难受呢。” ※※※※※※※※※※※※※※※※※※※※ 我看了看这个星期的榜单要更2万?这个榜单的要求好高呀,我会努力更新的 028 谢呈宙的事都让顾惜宁给搅黄了,心里头正窝着火呢,这会儿见着她又自作主张地替他收拾院子,又要替他院子里摆上新东西,让他心里窝着那火烧得更邪性了,“表妹,我这里住得好好呢,你别弄了,我也住不惯。” “哪里有人住不惯富贵窝的?”顾惜宁露出讶异的表情来,松开他的胳膊,她作势拍拍他肩膀,“大表哥你且将心放回去,我同外祖母都说了,你院子里甭管换什么东西,这花费嘛都是由着我来。” 没待他回绝,她接着再眉眼儿含笑道,“大表哥别替我省银子,我也晓得这侯府如今是大不如前了,自是没银子替大表哥弄院子。外祖母嘛也觉得这些年实在是让大表哥过得太清苦,到是想着磨磨你的意志,可如今真想替你弄院子,这银钱到不称手了。我总不能看着外祖母为难,这府里还得替二哥哥操持婚事呢,我昵没别的,也就有些银子。” 谢呈宙是半点不信这种鬼话,看着顾惜宁一副认真的模样,就知道老太太就哄着她了,也就她跟个傻子似地任由着这一家子哄着,哄着哄着就要入东宫,这入东宫还得为着永定侯府操一辈子心。这傻得都让他看不下去,眉头深皱,将她拉到一边,“你是不是傻?” “啊?”顾惜宁懵然,“大表哥你说什么呢?” 谢呈宙真想打自己一巴掌,大概是怜悯她了,连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他轻咳了一声,“我只是你表哥而已,你用得着把你的银子用到我身上?你用哪里不好吗?” “用大表哥身上就跟用在我身上一样的,”顾惜宁像是毫无所觉般,娇美面容上笑意未减半分,她以手掩着嘴道,“也不知道大舅舅可有替大表哥考虑过亲事?” 谢呈宙到不至于觉得她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毕竟她是被太子看中的人,虽说这看中里面有几分真情都不好说,还是注定她只能入东宫——“婚姻之事,自有父亲与母亲操持。”他低着头,一直畏畏缩缩的,都不敢抬头看她。 偏顾惜宁就是不肯这般就放过他,不肯叫他就此蒙混过去,“大舅舅这人我知道的,他定会替你考虑一二的,也许还想着给大表哥你寻门贵亲呢。” “不敢,”谢呈宙摇头,“但由父亲与母亲作主就是。” “舅母这人我知道,”顾惜宁一脸的真诚,似真心儿地替他打算,“如今侯府上下都缺银子使,我听闻舅母都寻好了一门亲事,据说是位富商的女儿,大表哥这样也觉得可以吗?”张氏那里就打算着拿谢呈宙抵个银子,谢呈宙虽是庶子,可也是侯府庶子,且姑母又是宫中贵妃,自是商户想攀上门的好亲事。 谢呈宙眼底暗沉,“既是母亲作主,我自是听母亲的。” 顾惜宁一脸痛惜,“大表哥,你可不能这样,可不能由着舅母作主,这哪里是给你选亲事,分明是、分明是……”她说着就一跺脚,“大表哥,你怎么就能由着人把你给卖了?而且这卖的银钱还没到你手里?” 谢呈宙真没想到听她这样的话,一时间还有些恍神,这位素来高高在上的“表妹”,瞧着像是个被人一哄就发蠢的,这会儿到还能听到实在话,到像是贴心贴肺地替他着想呢。“表妹,既有父亲母亲在,上面还有老太太,我的亲事就不劳表妹操心了。” “你就半点不觉着不好?”顾惜宁就不相信了,索性就挑着话说道,“你虽是庶子,可也是堂堂侯府的庶子,怎的能叫你自己将就了一个不知道根底的商户女?” 谢呈宙将畏缩懦弱的性子表现到底,“母亲选中的人,自是好的。” 顾惜宁真怀疑上辈子那个钟情于李清欢的谢呈宙是不是有存在过,可真的是有存在过,她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会云奕还用得上她,还跟她装作恩爱夫妻呢,就在她跟前说起过这事,“大表哥,长宁侯府的大姑娘,你可见过了?” “表妹慎言,”谢呈宙连忙摆手,一副担惊受惊的模样,“不要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顾惜宁连摆摆手,“我又不是说她,你不用那么紧张,今次我到清水庵,竟让我碰着了李大姑娘的胞妹,真是奇了,那姑娘与李大姑娘是双胞胎,打小就在老家,如今这个年岁才被允以入京。” “表妹,那是长宁侯府的家事,”谢呈宙犹豫着开口,依旧低着头,“也许他家府上有不好说的事,表妹还是别到处说了,省得他们家对表妹有误会。” 合着是她多嘴了?顾惜宁真让他的话给弄得没啥脾气,格外仔细地又将谢呈宙打量了一遍,见他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真觉得他是不是装久了,都脱不下这层皮了?“你真是没半点劲,”顾惜宁免不了嫌弃他,“我给你指明路,你到不领情,活像我要害你一样?” 这说着脾气就上来了,让谢呈宙还有稍稍放心,毕竟这才像顾惜宁,“表妹心意我领了。” 顾惜宁真让他弄服气了,没好气甩下一句话,“你既不受我的好意,那就算了,我也没得再送上门。汤圆,我们回吧,省得在这里现眼。” 这一听她要走,谢呈宙就慌了,“表妹,还是在侯府多待些日子吧。” 顾惜宁停了脚步回头看他,“脚长在身上,我想走就走,表哥你还是别劝我了。” 谢呈宙知道她这来自己院子人就回去了,他那位嫡母,还有老太太都不定在想他是怎么得罪顾惜宁了,“表妹,这院子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吧,就是你别回去……” 顾惜宁早就料得有这么一出,这种被人求着的感觉也挺好,索性换了说法,“我这银子也不是白给的,将来大表哥有出息了,可得还我的。” 谢呈宙愕然,当下就抬了头,叫顾惜宁没错过他眼里的错愕之色——她反而装了个委屈样儿,“方才大表哥你硬是不接我的好意,那么就权当我借给表哥你的,将来还我就是了。” 谢呈宙心里苦笑,还不得不谢过她。 谢嫣娘听闻谢呈宙的破落院子还能让顾惜宁出银子,嘴上免不了埋汰一番,“大姐姐,你说她是不是存心埋汰咱们侯府呢?这些年母亲有哪里亏待过他了?” 谢元娘闻言,依旧练着字,“她也是一番好意,侯府如今的光景确实不太好。”侯府一大家子的开支,还有宫里贵妃娘娘每年得送进去的银钱,都不是小数,她也知府里的艰难。 “再不好,也不至于短了他吃穿,”谢嫣娘忿忿不平,替母亲张氏叫起屈来,“他一个庶子,母亲容他活着都是他的福气了,他还想高床软枕地睡着,呼奴唤婢不成?” 谢元娘收起笔,人自桌前站了起来,身后的丫鬟立时替她收拾桌子。她站在窗前,眉头轻蹙,“都胡说些什么?若是父亲听见你这话,叫母亲如何面对父亲?” 谢嫣娘不情不愿地坐下,又将话绕回顾惜宁身上,“二哥哥那样子,定是她使人打的,也是忒心狠。” “你又胡说,”谢元娘有些无奈,“表妹都到庄子上了,如何使人打了二哥哥?你别看表妹不顺眼,就把所有的事都推到表妹身上。” “大姐姐,你怎么老是替别人说话?”谢嫣娘不满道,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浅抿了一口,“李清月请我们过去,去还是不去?” 谢元娘回头看她,打趣道,“前儿还听你姐姐长姐姐短的唤人家,这会儿就叫别人名字了?” 谢嫣娘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我哪里知道她竟存了那些个心思。” 谢元娘轻叹口气,“二妹妹,你也不小了,别再听风就是雨的了。这回到长宁侯府上,你可别千万别……” “好啦好啦,”谢嫣娘不耐烦听这些,到把她最近听到的事说出来,“我听说李清月还有个双生妹妹,听说回了京,还是表妹的侍卫们给送回城。就这么的巧,就让她给碰上了,还把人家两姐妹都送回府,你看她都不记得当日的事了。” 谢元娘也有些看不懂顾惜宁最近的行事作风,特别是雷厉风行地处置了桂嬷嬷一家子的事,可前儿才同长宁侯府大姑娘前往庄子上,这真不像是顾惜宁——要是顾惜宁将长宁侯府大姑娘挡在门外这才正常。“表妹她素来也是心善的,不欲与人为难的。” 谢嫣娘轻哼了一声,“大姐姐你别同我提这事,这话你自己信吗?” 谢元娘理真是无奈极了,刚要开口,就见着大丫鬟进来。 那是谢嫣娘的大丫鬟,“大姑娘,二姑娘,表姑娘现儿正在大公子院子里呢,还说要将大公子的院子都给重新布置。” “什么?”谢嫣娘不敢置信,“她脑袋里想什么呢,这不是给娘添堵?” 谢元娘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走,谢嫣娘也不含糊,也跟着走。两人结伴去谢呈宙的院子,在廊下碰到昨儿刚接了赐婚旨的谢呈曜,他脸上虽消了些肿,还是青紫相间,瞧着有些可怕。 “两位妹妹可是去大哥院里?”谢呈曜一说话,这脸上就疼,令他面容纠结在一起,瞧上去极不自然。 没等谢元娘先开口,谢嫣娘一贯藏不住话,“二哥哥你也听说了?” 谢呈曜心里头着实不好受,这些天里,他就想寻到表妹说说话,谁曾想祖母并不充许他去寻表妹,让他在家等着陛下的赐婚旨。他摸摸脸,着实还疼着,他这副模样去见表妹,实在是没脸,可又盼着表妹一心惦记着他——哪里就知道表妹竟冲着大房的谢呈宙去了,这让他哪里坐得住。“表妹来了,我总得见见表妹。” 谢元娘道,“那我们就跟二哥哥一道儿过去吧。” 本来两个人,现儿变成三个人,走到谢呈宙院子的月洞门前,果见着顾惜宁拉着谢呈宙笔划着手,像是在安排这院子里的布置。谢呈曜看了就不乐意,表妹同太子云奕亲近,那位毕竟是太子,他就受了,可见着表妹同谢呈宙这个庶子这般亲近,他哪里会乐意? “表妹,你在此处作甚?”他上前几步,就伸手要拽顾惜宁的胳膊,试图将顾惜宁自谢呈宙身边拽过来自己身边,“这里岂是表妹待的地方,表妹还是同我走吧。” 汤圆见状,连忙挡在自家姑娘跟前,“二公子,不许对我家姑娘无礼!” 谢呈曜根本没将她一个丫鬟放在眼里,双手就要将她推开,——然而,汤圆轻松地将他制住,令他背过身后,且双手又被她反制在身后,令自诩为文武兼修的谢呈曜疼得变了脸色,他本就是脸上青紫交间,看上去格外的瘆人。 谢呈宙不发一语,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幕。 谢嫣娘见状,连忙上前嚷嚷道,“汤圆你放肆,竟敢对二哥哥无礼!还不将我二哥哥放开!” 汤圆闷声不吭,对谢嫣娘的充耳不闻,回头看向自家姑娘,见姑娘点头,她才不屑地放开谢呈曜的手,并将他往外推开。谢呈曜脚下踉跄两步才站稳,觉得狼狈极了,更何况谢呈宙也在场,更令他心头着恼。 谢元娘奇怪地看向顾惜宁,见她任由汤圆制住二哥哥,心里头就不太好的预感,“表妹,二哥哥刚受过伤,这样子实在受不住……” 顾惜宁扫过谢呈曜,嘴角微微上扬,“二哥哥你方才想干嘛呢,男女授受不亲,你我虽为表兄妹,可你到底是要尚霓姐姐的了,若是霓姐姐今儿过来瞧得这一幕,指不定又要生气了。她不生气还好,一生气又要找来,二哥哥你就行行好,别同我说话行吗?” 这话一出,说得谢呈曜面上一僵,心里头就算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得忍了,“表妹,你我自小一块儿长大,就忍心同我说这些话?” 顾惜宁眼神冷淡,“怎么就不忍心了,我怎么你了?你攀上霓姐姐,我不拦你,可表哥你也得让我能做做人好不好?这外头传言满天飞,害得霓姐姐都信了,硬是寻我晦气,让我在伯府里都躺了好些天。表哥你到好,若非太子哥哥待我好,你是不是还想瞒着我?” 谢呈曜确实有此意,娶表妹为妻,他这边是得了实在的好处,可也得将太子与二公主得罪了——这实在是折本的买卖,祖母更给他指点了明路,令他尚了二公主,又让表妹入东宫,一不得罪太子,二还能尚了二公主,真是一举两得之事。他甚至还有个隐秘的愿望,最好是表妹一腔情意在他身上,不愿意入东宫。“表妹,你莫要误解了我,我只是不敢提这事,怕表妹你伤心。” “都说长痛不如短痛,”顾惜宁懒得理会他的惺惺作态,“表哥比我年长,还不知道这个理儿吗?” 谢嫣娘听得火气冒起,“顾惜宁,二哥哥都同你好好说话了,你还要怪起二哥哥来?” “放肆!”汤圆瞪圆了眼睛,“表姑娘,我们县主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谢嫣娘听到“县主”两字,涨得粉面通红,却是不敢放肆了。 谢元娘微叹口气,拉着谢嫣娘的手,轻声道,“表妹,你二表姐她素来心直口快,你别放在心上。” “嗯,大表姐,我是知的,”顾惜宁学着她的语气道,“我也是素来心直口快,不论你也好,还是嫣表姐也好,更甚者二哥哥也好,都别放在心上。”大表姐谢元娘当初跟着她一块儿入了东宫,她也是傻,听了外祖母关于甚么“姐妹同心”的鬼话,真将谢元娘带入东宫。谢元娘这个白眼狼,到比谢嫣娘还可恶些,谢嫣娘反正就那个脾气,——谢元娘呢,到背着她跟清铃搭上线,真真一个好表姐! 谢元娘被说得一噎,只得挤出笑脸道,“表妹说的是。” 谢呈曜见谢元娘被顾惜宁阴阳怪气的话给挤怼,自是存了几分怨气,“表妹你真是变了,变得一点儿都不像你了。二妹妹不过是为着我而失态,你就要摆出县主的架子来,表妹,我实在对你太失望了!” “二公子这话欠妥当,”汤圆可不允有人莫名其妙地欺负她家姑娘,先前姑娘有可能嫁给这位,她才给这位点脸面,如今姑娘另有打算,她自是要护着姑娘,“我们姑娘是陛下亲封的县主,又何来摆县主的架子?” “你一个丫鬟竟然还敢这般放肆!”谢呈曜狠狠瞪着汤圆,“表妹,你就由着你的下人作贱人?” 顾惜宁安然地摆摆手,并不将激动的谢呈曜放在眼里,淡淡地说道,“二哥哥你今儿的样子可真难看,若这副模样叫霓姐姐瞧见,也不知道霓姐姐甚么个想法!” 谢呈宙似隐形人一样缩在角落,这里姐姐妹妹哥哥的,好像与他无关。他耳朵到是警觉得很,将所有的话都听入耳,听到最后的这句话,几乎控制不住面部的表情——他只悄悄地转了身。 “表妹,我知道你因我尚主的事而耿耿于怀,”谢呈曜努力地放柔了语气,“如今事儿已经成定局,表妹你无需对我冷言冷语,我心里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顾惜宁听得不耐烦,早就知道谢呈曜是个什么东西,再经历一次,她着实没有什么耐心,“大表哥,走吧。” 谢呈宙转过身,缩着脖子看了看谢元娘并谢嫣娘,又暗暗地瞄了一眼谢呈曜,身为男人,他如何不知谢呈曜的打算,无非是吃着碗里的还念着锅里的,可顾惜宁是将来的太子妃,也亏得他谢呈曜竟是这么大胆,简直就是活腻了!顾惜宁真入主了东宫,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谢呈宙眼底暗沉,难得有些同情起顾惜宁来,当然,也是一闪而过的念头。 “站住,不许走!”谢嫣娘上前阻拦,指着谢呈宙道,“你想走便走,他不能跟你走。” 顾惜宁眼神凉凉地扫过谢嫣娘,“嫣表姐最好还是去问问舅母她许不许大表哥跟我走。”说着,她就带着人走了。 侯夫人是在顾惜宁离开后才得知此事,让人将张氏唤到嘉善堂训了一顿,训得张氏只觉得自己没了脸面。 张氏回到自己院子里,眼睛都红了,更将今儿这桩委屈算在谢呈宙身上。 顾惜宁回了兴宁伯府,领着谢呈宙到兴宁伯与柳氏面前过了明路,就将谢呈宙交给柳氏安排。 柳氏心里恼了顾惜宁,还是为谢呈宙安排了客院。 “她到底想干什么?”柳氏发现自己最近看不清顾惜宁的路数,“人好端端的侯府庶子,到让她给请到咱们府上来了?” 兴宁伯已经陛见过,许是景安帝为着黄河堤岸疑似被人炸毁之事震怒,并未立时就擢升了兴宁伯,令兴宁伯有些郁结,听到柳氏的埋怨,他略皱起眉头,“你就由着她便是了,永定侯府许是也想送个女儿入东宫,这于她来说都是表姐妹,将来她会待谁更亲近些?” “那自然是我们宁儿,”柳氏脱出而出,“咱们宁儿是她嫡亲的堂姐。” “那边也是她嫡亲的表姐,”兴宁伯在屋里踱着步,“叫宁儿同她再亲近些,省得叫永定侯府占了便宜。” 柳氏应声下来,“伯爷说的是,论理也得是我们家的宁儿跟着入宫才是,怎么着也轮不着永定侯府的姑娘。” “贵妃还在宫里呢,”兴宁伯一直忌讳提起谢贵妃,这是多年来头次提起,“她是个什么心思,你几时递个牌子入宫看看贵妃去。” 柳氏面露为难之色,“伯爷,她还不定会见我呢。” “你递牌子试试,”兴宁伯没有丝毫的退让,见柳氏着实为难,拉着她在身边坐下,“别拘于那点面子,想想宁儿的好日子。” 柳氏终于被说动,想着便是谢贵妃再对她甩脸子,她都受了。 ※※※※※※※※※※※※※※※※※※※※ 昨天没更,今天更新6000字补上,呃,已经是0点了——哈哈 我看了看我这文的收藏,恐怕以后得倒v或者是完结v了,不过我会慢慢写完的,做事总要有始有终嘛,是吧哈哈。 周末总是特别短暂呀 029 顾惜宁回到房里,就见元宵呈上来一个帖子,还是长宁侯府大姑娘李清月下的帖子,令她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元宵有些疑惑,“姑娘,她怎么还敢请您过去?” “她不怕疼呗,”汤圆理所当然地回道,“姑娘,陆秘那里来消息说,永定侯府的几个铺子都出过事,以次充好都是常事,要不要……” “要呀,怎么不要呀,”顾惜宁知道永定侯府的情况,也就几个铺子还在顶事,“回头找几个生面孔的,将话都传开了,叫他们家的铺子开不下去。” 汤圆连忙竖了大拇指夸道,“姑娘就是有主意。” 这边话才说完,就听到柳氏过来了,顾惜宁自然是坐起来,亲自将柳氏迎了进来,“伯母这是寻我何事?” “我这来到不是为着别的事,而是为着你担忧,”柳氏似亲娘一样拉着在顾惜宁的手坐下,面上都写着忧愁,“今儿你去了你外祖母,怎么就把侯府上的大公子领过来了,可是中间有什么事?” “没甚么事,”顾惜宁接过汤圆递过来的茶,是宫里的贡茶,她自是不缺这个,“我瞧着大表哥院子太简洁,就寻思着给大表哥翻翻院子,也好让大表哥住得舒坦一些,好歹是我大舅舅的儿子,将来指不定这侯府的爵位还得落在大表哥身上。” 柳氏听得心惊,她虽看不上张氏,身为女人也能理解张氏的感受,身为世子妇,操持着侯府大小事,庶子还生在她长女前头,且张氏膝下并未有儿子,那侯府世子到是“长情”,连第二个庶子都未有。柳氏极瞧不上永定侯世子谢择这副“痴情”模样,若真痴情,真出家去,既有痴情的名头,又想享着这世子的名头,真让人看低了。“惜儿,这可不敢说,这承继之事还得陛下说了算,不是我等能私底下议论的。” 顾惜宁不像柳氏这般小心翼翼,她上辈子就不是被吓大的,这辈子自是长了两个胆子似的,反而低低笑了起来,“伯母还真是胆小,说这话怎么了?我大舅舅万事都由着大舅母,给大舅母全了脸面,可心里头最挂念的还是我大表哥,二房的侄子再能干,也不是他亲儿子,还能让二房的侄子承了他的爵位嘛?” 柳氏知道这话在理,可看着面前这位尊贵的侄女,觉得这话实在不像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能说得这么的通透。“那定是不能,只这事……” “伯母是怕我惹了大舅母?”顾惜宁慢条斯理道,“她还惹不起我。” 这语气听着就像是跟张氏生分了一样,令柳氏内心欣喜,“好歹是你大舅母,素日也待你亲近……” 她止了柳氏将话说下去,“伯母,您就是心善,就爱把人往好里面想。我那大舅母瞧着待我亲热,可细究起来也不过是面子情,不然我病了那么久,也没见她过来看过我。伯母不还天天为着我病着的事忧心呢,人还瘦了点,我那日回侯府,大舅母竟是连个话都没有,就连嫣表姐令我在霓姐姐受了委屈的事一句不提,我才算看出来了,只有伯母才是待我好的。” 柳氏听得这话有些戚戚然,更是有些心虚——她待顾惜宁也不过是面子情,这会儿,她听了这话,忙回道,“你这傻孩子,我是你伯母,还能不待你好的?你母亲将你托付给我,我自是要照顾你的。” 顾惜宁令汤圆将茶撤了,人懒懒地靠在大迎枕上,从眼缝里瞧着柳氏,“伯母待我以诚,我自报伯母以孝。也不知道大姐姐亲事可有着落了?” 这一问,正好问到柳氏的心坎上,虽丈夫兴宁伯那里得了太子的许诺,定能让女儿顾婉宁入东宫——可一旦入东宫,不再是顾惜宁的堂姐了,还是顾惜宁跟前的良娣了,硬生生地矮上顾惜宁一头,当然,本来顾惜宁就是县主,一般人都得矮下头。“本来这亲事也不应该同你这小姑娘说,将来你若入宫成了太子妃,你大姐姐的亲事更能结门好亲。” 顾惜宁听到“太子妃”三个字,跟别的姑娘不一样,她充满了冷静,似在看什么戏一样。分明就是看戏,若不是看戏,她还能将柳氏套路了?“有什么好亲,能比入宫好呢?” 柳氏掩饰住眼底的喜色,她心里头最清楚明白的是没有顾惜宁的同意,就算是女儿入了东宫,恐怕也会叫顾惜宁这霸道性子的都将太子给拦了,不会让太子临幸别人——“惜儿,你大姐姐可没有这个意思,她真没有这个意思。”她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在女儿受了宠之前,总要把顾惜宁给稳住。 “伯母你也是入过宫,拜见过老娘娘并宫中的一众贵人,您瞧瞧她们高高在上,便是一记眼神都能叫人浮想联翩,”顾惜宁慢慢说道,“伯母觉着那光景如何?” 柳氏自是点头,眼底兴奋之色难掩,“自是求而难得的。” “伯母,你是个明白人,”顾惜宁自得地将心里话说出来,“我也不跟伯母你绕圈子了,绕起来没个意思,不如就跟你说了吧,大舅母希望我带着大表姐入宫呢,虽陛下的旨意还未下,大舅母就为着这事寻我呢。” “那你应了没有?”柳氏焦急地问道,“可有应了你舅母?” 顾惜宁掩嘴失笑,“瞧伯母说的,我岂有是那等轻狂人,旨意还未下,我如何就能许得别人什么呢?” 柳氏似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顶一直湿到绣鞋底——分明是让顾惜宁套了她的话。 她面色略微难看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可顾惜宁唤住了她,“伯母且慢走,请听我一言。” 柳氏面上烧得慌,不自在地停了脚步,“你说吧。” “比起大表姐来,我自是觉得大姐姐跟我才是一家子人,”顾惜宁缓缓说道,“有什么好事,总要紧着自家人才是,伯母你说是不是?” 柳氏听出了她话外之意,那些个羞恼顿时就消得七七八八了,“自然是的,咱们才是自家人。” 顾惜宁笑得更别有深意些,轻声道,“明儿去长宁侯府赏花,元娘表姐还有嫣表姐都收一帖子,不知道大姐姐收了帖子没有?” “收了收了,”柳氏连忙回道,“我还不想叫她去呢。” “去呀,怎么就去不得了,”顾惜宁眉眼飞扬,这会儿都不掩饰,“就算是入宫,大姐姐也是能进得的……” 柳氏急切道,“惜儿可不能这般说……” “伯母紧张甚么呢?”顾惜宁笑眯眯的似与柳心贴心贴肺起来,“我是说大姐姐温婉娴静,跟我一道儿入宫见姨母,姨母也定会欢喜得不得了。” 柳氏这心上上下下的,都让顾惜宁给揪着,完全失了那份冷静,“……” 没待她冷静下来,顾惜宁再接着似无意地说起道,“上回大表姐入宫,极得皇后娘娘喜爱呢,连我都要羡慕她了。” 柳氏心里堵得慌,还是得同顾惜宁扯着话,“谢姑娘慧质兰心,也怪不得娘娘会喜爱。” “后日我要入宫拜见老娘娘,”顾惜宁示意汤圆替她捏着肩头,“老娘娘那最是信佛,我想着给老娘娘抄本经书,也不大表姐那里能不能替我抄好了,好让我献给老太太。” 这是机会,柳氏眼前一亮,“你大姐姐写得一手好字,咱们自家人的事,就不必麻烦谢大姑娘了。” 顾惜宁恰到好处地露出犹豫的表情来,“那是不是不太好,那里大表姐已经应了我。” 柳氏立即提了个主意,“那不如让你大姐姐先抄着,若是谢大姑娘那里抄不完,就拿你大姐姐抄的经书抵抵?” “那感情好,伯母您可真好,”顾惜宁已经抛出了饵,就等着看后绪,“那我就等着。” 这边柳氏刚出了顾惜宁的院子,就见到吕嬷嬷领着人过来。 吕嬷嬷上前道,“夫人夫人,秦王来府里了,伯爷令老奴过来跟夫人知会一声。” 一听到“秦王”两字,柳氏就想到后院的两位美貌宫人,就与吕嬷嬷吩咐道,“你也同二姑娘说上一声,顺便把那宫人的事提一提,看二姑娘怎么个说法。” 顾惜宁能有什么个说法,跳的舞看了,弹的琴也听了,唱的小曲儿更是入了耳,这会儿新鲜感已经过了,就想着将人还给秦王——没道理她花银子替秦王养着人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吩咐汤圆将人送到前院去。 ※※※※※※※※※※※※※※※※※※※※ 得了大家的安慰,我觉得我又能行了哈哈 明天早上得参加环境整治,得早些起来,我先睡了哇感谢在2020-07-06 00:31:26~2020-07-07 01:1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30 兴宁伯这边迎来了秦王,到是令他有些意外,毕竟他与秦王并未有什么交集,且秦王身份敏感,他自不敢结交的,可人上了门来,他总不能将往门外撵,还亲自迎上门,“臣参见王爷。” 秦王摆手,“起吧。” 兴宁伯听着这两个字,心里头到是琢磨起来了,不知秦王这上门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将人迎入了书房,“王爷大驾光临,实在是寒舍的荣幸。” 秦王坐在上首,端起茶到唇边并未喝下,神情淡漠地问了句,“毫州如何” 兴宁伯被告毫州之事,心中一凛,“臣并未途经毫州,并不知毫州如何。” “未经过毫州?”秦王重复了他的话,眉头微挑。 “是的,臣并未去过毫州,也不知道毫州情况如何,”兴宁伯回道,“王爷前来寒舍就为了问臣毫州之事?” 秦王放下茶,依旧神情淡漠,“本王奉了皇兄之命过来,既是兴宁伯未途经毫州,就便如此吧。”话音才落,他就已经起身。 这让兴宁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面圣时,陛下从未提起此事,怎么还让秦王过来相问?他连忙起来,送秦王出去,“王爷,请慢走。” 兴宁伯刚送秦王到书房门口,就瞧见吕嬷嬷带着两妙龄女子过来,他并未见过两位宫人,还以为是柳氏的主意,当下就皱起了眉头。 吕嬷嬷领着人跪在秦王跟前,高声道,“王爷,我们县主说了,还请王爷将人带回去,我们县主处不养闲人!” 兴宁伯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柳氏也同他说起过两宫人的事,他当时并未放在心上,毕竟是老娘娘赏下来的人,这会儿,侄女让吕嬷嬷把人领过来要还——老娘娘赏人的意图,他是男人,自是懂的,瞧两位宫人貌美如花,可惜秦王是个不开窍的,到把人送给了他侄女。 他侄女也是,还不养闲人,是的,闲人到真不用养,说到底是老娘娘为着秦王的子嗣发愁,这不立正妃,也没有侧妃,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老娘娘为着秦王发愁也是人之常情。当然,他觉得吕嬷嬷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保不准是他侄女的原话,连忙找补着话,“王爷,既是老娘娘赐的人,还是您带回去为好,省得让老娘娘心里头惦记着。” 秦王冷眼扫过来,令兴宁伯打了个哆嗦,感觉到强烈的威压,不过,真如他所说,既是老娘娘所赐的人,留在他兴宁伯府里真不是个事。他硬着头皮继续道,“王爷,您还是带回去吧。” 良辰与美景皆跪在吕嬷嬷身后,头都不敢抬,这两日都在后罩房待着,两个人早就没有了先头的心气儿,这会儿又被平鸾县主打发着要送还给秦王,她们免不了又期盼了起来,盼着秦王能将她们带回秦王府。 良辰自恃美貌,不免抬起头,眼神楚楚动人,就盼着秦王能收了她。 美景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地跪在后面。 秦王脚步未停,“就赏给你吧。” 这一下,兴宁伯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乱插什么话呢,这一乱插话,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来了。他是男人,红袖添香自当是美事一桩,可他自己是庶子出生,亲生的姨娘就在跟前也不能称一声“娘”,他自小养在伯夫人跟前,伯夫人待他虽好,可到底不是亲生的。他自己受够了这个苦,自不想子女再受这份苦,不是没想过既有妻子在跟前,又有美妾服侍,自是美事,他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了,没想到秦王到赏他两个宫人。 真令兴宁伯嘴唇翕翕,一时真说不出话来。 秦王的话一出口,就令良辰美景绝了希望。美景是个乖顺的,自是贵人吩咐什么她就听;可良辰跟她不一样,她晓得秦王这里没了指望,就心思活络地朝着兴宁伯拜倒,“奴拜见伯爷。”她声儿娇滴滴,就跟能拧出水来似的,能让人平白无故地就酥软了半边身子。 兴宁伯就算想推拒,秦王这边他自是得罪不起,面上讪讪地看着这两位宫人,尤其见着那一位美人,朝着他盈盈拜福,腰肢纤细得跟杨柳枝一般,面若芙蓉,娇艳如花,正是女子最好的光景,尤其是娇艳面容上的一抹嫣红,最让人觉得是那一道娇羞的风景最为致命。 他一时看迷了眼,待对上吕嬷嬷的视线,他不由避开视线,以手捂了嘴,不自主地轻咳了声,“回、回去,领到你们姑娘身边去。” 吕嬷嬷松了口气,她是柳氏的嬷嬷,万事儿自是都看着柳氏,这些年伯爷身边没个正经服侍的人,也是夫人的福气,是夫人的大福气——若真让这两小妖精沾了身儿,她怕夫人那里会难受,索性伯爷是个清醒的,还知道将两个小妖精往姑娘那里送,“伯爷,让她们去大姑娘处,还是让去二姑娘处?” 兴宁伯被问得火起,觉得妻子柳氏身边的人不懂得处理事,这还要问?“你既从哪里带来,就往哪里送。” 吕嬷嬷自是领命,她心里头知道还是二姑娘这位县主那里叫人放心些,毕竟没有二姑娘开口,谁都不能进了二姑娘的院子;若送去大姑娘院子里,这男人呀一旦生了什么歪心思,哪里还会顾忌什么女儿院里的人动不得的事。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说不定还能寻个偷的乐趣。 她想到这里,便在心里“呸呸”几下,将话都咽了回去,见那良辰还不肯走,巴巴地朝着伯爷送秋波,连忙令粗使婆子将人拖起来,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举。 兴宁伯瞧着这粗鲁之举,刚抬起了手,又将手缩了回来,装作没瞧见地进了书房。 吕嬷嬷领着人回来候在院子外,让守院门的婆子去禀报,稍等了一会儿,才得了能进去的话。她心里头大大地松口气,总算是能将差事办成,不然真领着两宫人回去,她在夫人跟前要吃挂落。 顾惜宁并未见她,堂堂县主,自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见的,汤圆出来见她已经是给她的脸面。 “汤圆姑娘,”吕嬷嬷被领到汤圆前,连忙先请罪,“都是老奴无用,没能将二姑娘吩咐的事办成。” 她指着外头站着的两宫人,“老奴领了人前去,王爷到是见了人,可王爷没收人就留了话,说把人送给伯爷。” 汤圆听得一乐,手掩着嘴儿乐了,“嬷嬷,吕嬷嬷,这可真是天大的恩赏了,王爷将人赐给伯爷,是伯爷的福分呀,那还不赶紧地将人收下,送到伯爷身边,伺候个笔墨也行的。” 吕嬷嬷听得这话差点闪了腰,都不敢想象这话传到夫人耳里会是个什么结果,自是连忙说道,“是老娘娘给王爷精心挑的人,伯爷可不敢受,若真受了,岂不是会惹来老娘娘的……” “哦,那嬷嬷先回去,”汤圆将架子端得足足的,“人留下便是了。” 吕嬷嬷松口气,生怕这边会改变主意,逃也似地回去。 柳氏得了话,差点没暗里将秦王好生一顿念叨,堂堂王爷,自个看不上老娘娘挑的人,还将人都往外送。不过既是伯爷没收了人,她心里头也是高兴的,就跟喝了蜜水一样的甜。这心情好了,她就思及顾惜宁说的话来,听上去像是不经意说的话,可句句儿明明有深意,明儿姑娘们就去长宁侯府去,不光婉宁要去,就是永定侯府的大姑娘与二姑娘都要去。 “在想什么呢?”兴宁伯进屋的时候,就让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见着柳氏似乎在想什么,“可是为着什么事烦恼?” 柳氏这才恍然回神,“没甚么,到觉得今次二姑娘她有些不一样了,也说不好哪里不一样。” 兴宁伯是男子,又常年在外,虽说亲侄女,到底不像柳氏接触的多,“这姑娘家,年岁上长了,性子也稍有些改变说得过去,你年轻时还不是跟现在不一样。” 柳氏听了这话掩嘴一笑,嗔怪道,“哪里有你说的这样儿。” 兴宁伯握了她的手,坐在她身边,“心里头藏着什么事,不与我说上一说?” 柳氏微叹口气,“我探了探她的口气,永定侯府大姑娘有意入宫。且我给宫中的谢娘娘递了牌子,娘娘未曾同意见我。”这让她稍有些泄气,毕竟永定侯府的姑娘是谢贵妃亲侄女,自是会帮着亲侄女入宫。 “永定侯府一直打着这主意,我毫不意外,”兴宁伯听到“谢贵妃”三个字,到是皱起眉头来,似带了几分不悦,嘴上到说道,“惜儿自小与永定侯府亲近,恐怕与侯府大姑娘更亲近些;宁儿性子虽温婉,可对上惜儿,总会计较起来,这个到是不好。” 柳氏也晓得女儿这性子,也就表面温婉,内里免不了骄纵,“长宁侯府接回了嫡出的二姑娘,就为着这事给各家姑娘下了帖子,不光咱们宁儿收了帖子,永定侯府的姑娘也收了帖子……” “既是送来帖子,就去便是了,”兴宁伯说得自然,但话才说完,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既是谢贵妃不见你,那么便让永定侯府的姑娘入不了宫就是了,也不至于毁了人,无非是让人不能入宫。” 柳氏含笑着点头,“既是贵妃不见妾身,那么就她的侄女进不得宫便是了。” 兴宁伯握住她的手,“夫人真是为夫的知己。咱们膝下就一儿一女,儿子如今也就这样了,我也不盼着他高处走,他也没那个本事。就咱们的宁儿,真能成为太子良娣,将来还会缺了她兄长的富贵吗?” 柳氏知道自家儿子的本事,小机灵是有的,大聪明是没有的,论野心到是有,可没那个才能。到是女儿呀,比儿子不知道机灵多少,野心更足,这野心更令人她喜欢,“我都听伯爷的。”这为人父母的,不就是盼着子女富贵一生嘛。 “那谢家的大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就把人带到我们府里来了?”兴宁伯对顾惜宁的性子真不了解,思及她同谢呈曜那些事,到有了种隐忧,“难不成是……”太子那里认定了要将顾惜宁迎入东宫,这下面的话,他自是不说好了。 柳氏自是了解他,将他的心思摸得透透的,“我瞧着不像那么回事,到像逗着玩的。” 还真是柳氏说得对,顾惜宁真是逗着谢呈宙玩,也不带恶意,就那么逗着,还带着几分兴致,就盼着看将来三位权臣为着争李清欢而斗得头破血流——可她第一回没办成,在谢呈宙跟前提了李清欢,人家是理也没理,真真让她扫兴,本来她还想着给谢呈宙的院子出些银子,现在嘛她就是借银子,将来还等着谢呈宙还她呢。 顾惜宁听元宵在那里念话本子,正听到乐趣处,就见着汤圆将人领进来,便心生一个念头来,便问道,“如今大表哥在哪个院子里?” 汤圆回道,“是大夫人给安排的,在客院呢。” 顾惜宁了然,便要坐起来,汤圆忙上前相扶,“姑娘可要去看大公子?” “自是要去的,”顾惜宁装模自样道,“既是我请来的客人,自是要照应周到。” 汤圆心说这谢大公子算个什么客人,无非是姑娘兴致来了逗弄一下,她得陪着姑娘去,“姑娘,真要看大公子?” “怎么不能去?”顾惜宁回头看向两位宫人,见那良辰面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令她心下有数,“我本想做个好事,将将两位送还给秦王,岂料秦王不知何故竟不喜欢两位这般美貌女子,又想将两位赏给我伯父。我伯父自成婚起身边只有我伯母一个人,你们两个人还被我伯父又还了回来,我嘛——” 她长长地叹口气,“有心替两位送回秦王府,可惜又成这样了,到叫我无奈了。” 美景膝盖一软,就跪在顾惜宁跟前,“求县主收留,奴愿伺候县主。” “哦?”顾惜宁扬眉,“想伺候我?我身边缺了人吗?”她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笑意,看上去十分亲切,能让人将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养景几乎伏地,“县主,奴有事……” 她话还未说完,就见着良辰迅速地跪在顾惜宁跟前,“县主,奴有要事要与县主说,还请县主摒退人。” 美景脸色微白,整个人哆嗦着,似受了惊吓。 顾惜宁神情懒懒,面上笑意并未退去半点,似浑不在意一样,“若是甚么宫廷秘辛,也就不用说了。” 良辰一噎,终于颤着身子去看顾惜宁,这位高高在上的县主,貌美如花,娇艳夺目,只看一眼,便让她又不得又低下头,嘴上颤声道,“美景她有了……” “奴有了身孕,非得去秦王身边不可,还望县主看在老娘娘的份上,送奴去秦王府。” 没待良辰将话说完,就听得美景一咬牙,将自己的事说了出来。 这刹那间,屋里一点声息都没有,还是顾惜宁先反应过来,瞧向美景,许是遮掩得当,她并未从美景身上看出为什么来,眉略略一上扬,厉声喝斥道,“好个大胆女子,竟敢秽乱宫闱?” 美景被扣上“秽乱宫闱”之名,原先的乖觉一扫而空,变得激进起来,“县主也知奴是老娘娘赏给王爷的,王爷让奴候 在宫门口就在宫门口了就是了,县主竟是多事,还将奴二人送到王府——王爷生平最喜洁之人,就此厌弃了奴二人,也累得老娘娘一番心血付诸东流,县主可如何与老娘娘交待?” 顾惜宁听得笑出声来,竟觉得世上的事竟是这么的有趣,老娘娘这出手还真是狠,不给人家赐个正妃,倒给人塞两个宫人,这还有孕在身的,这要真占了秦王之子的名头——她都能想象得到秦王估计命不久远,按着上辈子的轨迹,秦王到是躲过了算计。 “与老娘娘交待?”她将这个话重复了一遍,看着美景闻言面上带了一丝得意,是惊惧中的得意,更令她觉得有趣,浑身的血液都跟着奔腾起来,似野马在旷野里疯狂放纵,“啊,我要与老娘娘交待何事?” 美景刚要再说话,就被汤圆用帕子堵了嘴,汤圆往她脸上打了两巴掌,打得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来,顿时那点得意就没了,美眸里带着浓烈的惊惧。“敢威胁我们姑娘,你是嫌命长了吧?” 汤圆将人拖出去,也不管美景受不受得住,对外面粗使婆子吩咐道,“冲撞了姑娘,将人送至陆侍卫处。” 婆子们连忙将堵了嘴的美景架走,她那点微弱的挣扎,于她们是半分妨碍也无。 美景被拖出来,令良辰的心冷了半截,她与美景同吃同住,自是观察得出来美景身上的不对劲,如今这位县主竟是半点不顾忌老娘娘,还将美景给处置了——她到是觉得老实起来,“县主大德,奴只伺候王爷。” 顾惜宁笑着道,“这才像话嘛,回头我就亲送你去王府。” 良辰似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了脑袋,没想到还能去王府,到真是有种死里逃生之感。美景端出了老娘娘,竟没将县主吓退,反而还把县主得罪了,还不如她呢,就大着胆子要求,还真就如了愿。 顾惜宁改了主意,不往谢呈宙院子去了,而是前往秦王府,并让良辰坐在后面的马车,给她撑了撑牌面。出门前,她还同兴宁伯夫人柳氏打了招呼,柳氏哪里会拦她,就让她出门了。顾惜宁出门的时候带了个卷轴。 秦王府是景安帝潜错邸所在,此刻大门紧闭,也就是顾惜宁这边过来,才开了大门,将人迎入了秦王府。 良辰跟在后头,大气都不敢喘,已经被老娘娘赏给秦王爷几天了,她竟是连秦王府的门槛还是头次进。 王茂生是秦王府大总管,人白白胖胖的,此刻他是小跑着过来,“县主可是有事过来?王爷在书房里,县主请随我来。“ 顾惜宁指指身后的良辰,“王叔送我的两位宫人,只得这一位是好的,我正想将带回来,好好地孝敬皇叔一番呢。” 王茂生晓得这中间的事,不知道王爷怎么就将人送给了平鸾县主——况今儿平鸾县主还称秦王为“皇叔”,真让他疑惑,“既是王爷给了县主,县主便大胆放心地收下吧,留在县主身边伺候县主也是好的。” “那皇叔是瞧不起我?”顾惜宁是过来找事的,特意寻上门的,“是瞧不起我身边服侍的不够多?” 王茂生没想他的话能让人挡回来,而且是这种不讲理的话,让他立马赔着笑道,“回县主,老奴非是这等意思。王爷将人赏给县主,自是对县主的一片爱护之心,县主不必推辞。” “皇叔,”顾惜宁不理他,将个音儿稍高点,“皇叔!” 王茂生连忙想上前捂了她的嘴,可这位不是别人,是位县主,而且面上谁也不敢去得罪的县主,也就宫里的二公主能跟她扛一扛的;他呢,便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拦的,只得苦了脸求道,“县主,县主,老奴可求求您了,爷这会儿正睡着呢,老奴可不敢将人给吵醒的。” 顾惜宁了然地点点头,一副理解他的模样,“那如此吧,我便不强求皇叔了,可这良辰是老娘娘赏给皇叔的人,我总不好留着自己使唤,将老娘娘的心意都付诸东流了。” 她示意良辰留在秦王府,还让汤圆将卷轴给了王茂生,这才离开。 秦王是真在睡觉,许是在军中待过的缘故,他素来极为浅眠,丁点一点声响,就能让他醒过来。 王茂生苦着脸进来时,就见着秦王坐起来了,连忙亲自替秦王收拾着,“爷,县主可来了,还将老娘娘赏的人给送了过来,老奴没敢得罪县主,只得收了进来,将人放在畅音阁里。”他说到这里,想到王爷至今还未有所出,小心翼翼地问道,“爷可要伺候起夜的人?” 他话才就完,就受了一记厉眼,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将顾惜宁给的卷轴递上去,“爷,这是县主给的卷轴,吩咐老奴一定要给爷您看。” 他这一说,又得了秦王一记厉眼,令他脖子下意识地又是一缩,都快缩头乌龟了。 秦王刚睡醒,自是有些起床气,看着王茂生递到手边的卷轴久久未动。 王茂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亲自将卷轴打开,竟是幅淑女图。画中是位娇美少女,身后弥漫着雾气,将她周身衬得似从林中走出来的仙子一般,不沾半分尘世喧嚣。又带着一丝清冷,却不觉得令人难以亲近。 秦王也就看了一眼,并未多看,“将画还回去。” 王茂生觉得这画中姑娘有些眼熟,“爷,这是长宁侯府上大姑娘。” “长宁侯府?”秦王微扯嘴角,眼神微暗,“她想做什么?竟是要替我说媒吗?” 王茂生也实在想不出来平鸾县主送画的意图,也就自家王爷说的这一桩了,“许是县主好事将近,这就盼着谁都是成双成对的呢。”但这话,他自个也不相主信,也就这么一说。 “传话给长宁侯,就说本侯明儿去拜访,”秦王并非犹豫之人,既有了主意,就要上门看看,“本王到要看看她打的是什么个算盘。” 王茂生不觉得平鸾县主能有什么算盘,想着她被永定侯府的人甩得团团转,到是有些同情这位平鸾县主,“许是长宁侯府上托了县主。”但是他想到一件事来,“爷,县主也是奇怪,宫里的老娘娘明明赏了两宫人下来,这会儿县主到还自己留了一个,只送了一个不安分的过来。” 秦王接过王茂生自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脸,水是沁凉的,往脸上擦擦,让他瞬间就清明许多,“许是送过来的更安分些,未送过来的并不安分。” “是这样吗?”王茂生发出疑问,“县主几时有了识人之明吗?” 顾惜宁要听到王茂生的话,肯定得赏王茂生,赏他说话好听。 秦王府离三皇子府近,路过三皇子府时,顾惜宁顺便也要上门逛上一逛,想着那日三皇子打扮成丫鬟的模样,真令她无事便能乐上一乐。 三皇子云寰这两日春风得意,受了景安帝的夸赞,又让东宫吃了鳖,像是感觉多年的怨气都给洗清了一样。听闻顾惜宁上门来,到让他眼底暗沉,想着自己被迫扮成丫鬟入城,还被顾惜宁瞧见——虽然顾惜宁并未认出他来,还是让他觉得有种羞耻感。 更让他觉得可恶的是顾惜宁竟未认出他来,就只把他当成一个无足轻得的小丫鬟,连个眼神都没多落在他身上。 这顾惜宁一上门,他就将酒宴给撤了,亲自去迎的顾惜宁。 “寰三哥,”顾惜宁上前就唤道,一点都没有疙瘩,“你昨儿回来,我本来想昨儿来见你,可你在宫里谈正事,我到不好寻你了。” 一声“寰三哥”,云寰不知道多少年没听过她这么唤过了,像是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就涌上来,凭添了他对顾惜宁的亲切感,到是嘴上实在不想饶了她,“皇兄挨了父皇的训,怎的未见平鸾你入宫看看?” ※※※※※※※※※※※※※※※※※※※※ 半夜肚子疼醒来时,看到有亲留言是重复了章节了,我看了看果然是重复了,原来是更新时复制错了内容,我的娘呀,现在赶紧换好换好哈哈,真是乌龙事。 031 顾惜宁抬眸,似嗔还怒,“寰哥哥是替我担忧?” 云寰哪里会替她担忧,只打从昨儿开始,就未见过她进宫,自是十分好奇,当下便挤出话来,“皇兄久等你不见,心里头定是十分想你的。” “太子哥哥身边哪里会缺了人?”顾惜宁轻叹口气,娇美面容染上一丝轻愁,“这会儿恐怕什么清铃旧铃的都在他身边劝解呢,身边哪里还需要我。” 云寰听得乐了,“你是说母后身边的那个宫女?” 顾惜宁挑眉,显得有些可爱,“寰哥哥你也知道?” “不,只是听说,”云寰将话收了回来,“皇兄身边也需要伺候他的人。” “哦?”顾惜宁不戳破他看似正常的事,三皇子在静安宫肯定安排了人,且藏得挺深,不然依着王皇后母子的多疑,早就被拔除了,朝着云寰笑眯了一双美眸,“寰哥哥你且放心,我不会跟任何人提及此事,任何人都不会。” 云寰被她的笑颜闪迷了眼,半响,他才回过神来,脸上暗沉了些,“你胡说些什么?” “胡说?”顾惜宁美眸张得大大的,疑惑地对上他微沉的脸,“寰哥哥,我不太懂耶。” 云寰差点被她这种装痴卖乖的举动给气着,没事也让她的举动说得有事了,更何况他确实存了心思,这两日正是他春风得意之时,备受父皇夸赞,可舅父还让他低调,不要因着太子被训斥而自得起来——他没料到的竟是顾惜宁会上门,盯着她娇美的脸,试图从她脸上寻出些蛛丝马迹来,“听说平鸾到庄上小住了两天?” “对呀,这事寰哥哥也耳闻了?”顾惜宁让自己笑得跟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一样,“二哥哥都要尚主了,我心里头难受呢,就到庄上小住,没想到还在清水庵住了一晚。寰哥哥我同你说呀,这里头还有件新奇的事,长宁侯府竟然还有个嫡出的二姑娘养在老家,这会儿来京城,竟然还带着一个特别高大的丫鬟,那丫鬟瞧着可吓人了。” 那丫鬟就是云寰,这不听还好,这一听令他脸色更坏了,“同我这些不相干的话做什么?” 他盯着她,又再加一句,“你心里头为着谢呈曜尚主难受?我到是半点没瞧出来。” “没吗?”顾惜宁眨巴着眼睛,立时就挤出泪来,“寰哥哥,这样够吗?” 云寰被她弄得无语,“你不是要入主东宫了,这边还为着谢呈曜流眼泪,这合适??” “合适呀,”顾惜宁笑嘻嘻的,像不是知道这世上的好恶,以她自己的标准为准则,“旨意还未下呢,寰哥哥,那事还作不得真的。” 云寰皱眉,瞧着这般天真的模样,他实在是不适应,“你不想入东宫了?” “寰哥哥,我为何要入东宫?”顾惜宁迎上他暗沉的眸光,上前扯扯他的袖子,天真烂漫地继续说道,“我爹生前说了,让我高兴地活着,我自个高兴就行了。” 云寰简直像是重新认识了一回顾惜宁,明明笑得跟个天真的傻子样,可她比以前让人捉摸不透了,“你生出来前,你爹就死了,何来的你爹让你……” 顾惜宁挺不要脸地说道,“我知道我爹就是想对我说这个,他没来得及同我说的话,都是让我给他补齐。” 云寰知道太子觊觎她身后的人脉,还有她身上的家产,毫州被水淹没,无非是为着赈灾款,真用在毫州的赈灾款不过三成,其余全落入了承恩侯之手。承恩侯府并不缺银子,可太子缺,太子缺银子。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还是远离她比较好,“我得进宫……” 顾惜宁摆摆手,“成,寰哥哥,既然我人都来了,就替我赏赏画吧?” 云寰脚步微停,“哪位名家的?” 顾惜宁一脸无辜地指指自己,“我呀。” 说着,她身后的汤圆立即恭敬地递上一个卷轴。 云寰并不亲自接过来,他身后的张公公立马上前接过,并没有立即要打开的意思。 顾惜宁讶异道,“寰哥哥,你怎的不打开看看,不欣赏一下我的画技?”她自小受名师教导,于绘画上颇有心得。 云寰勉为其难地打开卷轴,画里的姑娘清冷似仙子,令他瞬间瞳孔放大——又于一瞬间归于平静,眸光落在顾惜宁身上,似在探究她意欲何为,是否当时就发现李清欢身边的丫鬟是他?“这是哪家的姑娘?” 声音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顾惜宁笑眯眯地回答道,“是长宁侯府二姑娘,我方才不是同寰哥哥说起过,凑巧碰到了长宁侯府二姑娘嘛,见过她后觉得惊为天人……” 云寰立时阖上卷轴,将卷轴递给了张公公,冷了声道,“人家好端端的闺阁姑娘,你画了人家的画像还不止,还将画像送给外男,到底想做什么?是要婚毁了她的名声不成?” “这哪里的,”顾惜宁说话时还拍拍自己的胸脯,似被吓着一样,“我就是让寰哥哥你看看,怎的还扯上甚么毁人家名声的事了?难道在寰哥哥眼里我是这种人吗?” 云寰正想说“是”,可扫过她一副受委屈的样儿,到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敏感了,“就算你没的这个念头,也不能画了人家姑娘的画像到处让人看,这于人家姑娘的名声有妨碍。” 顾惜宁抽抽鼻子,更委屈了,“我只是让寰哥哥你看看,并没让别人都看呀。寰哥哥你好不讲道理。” 云寰还真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平时都见她嚣张惯了,思及她最近的遭遇,不免有些同情她起来,毕竟只是个小姑娘,也未做甚么伤天害理的事,到底是别人算计她的。这次看她这么样,就且放过她算了,云寰这才道,“你画得好,画得传神,翁画师没白教你。” “寰哥哥怎么就觉得我画得传神了,难不成寰哥哥见过?”顾惜宁疑惑道,“可也不应该呀,那长宁侯府二姑娘才入京呢。” 云寰连忙改口,“长得极像长宁侯府大姑娘,我想着既是亲姐妹,怕是都有点相似的,画上的姑娘眉眼间与那大姑娘极为相似,到比那大姑娘更出众些,令人一看也就只会说像大姑娘,到不会说是大姑娘,才说了句画得传神。” 顾惜宁“哦”了一声,还竖起大拇指夸起云寰道,“寰哥哥说得有理儿。我瞧着那二姑娘挺可怜,身边就一个丫鬟伺候,可你看看,哪家姑娘身边没几个丫鬟跟婆子的,自是同我没法比,就算是比同那大姑娘相比,就少得可怜了。” 云寰真让她的话弄得差一点都要一惊一乍了,还是忍耐着心头的烦躁应付着她,“谁能同你比?你是父皇亲封的县主,她就一个长宁侯府的姑娘,能同你比?” “寰哥哥你说的是,”顾惜宁就看着云寰一直忍着她不发作的郁闷模样,心里头乐呵呵,面上到流露出忧愁之色来,嘴上到是犹豫着说道,“我到是有桩事儿想同寰哥哥说,可寰哥哥你要入宫,我就不烦着你了。” 她说话的时候,汤圆已经将卷轴自张公公手里拿回来,人又退回顾惜宁身后。 云寰并非是非得入宫不可,方才不过是想躲过顾惜宁,见这犹犹豫豫的样子,好像真有什么事要同他说——他一时难免心软,若真是顾惜宁不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他才不愿意多理她,“什么事,你说吧。” “爹爹生前给我攒的家财……”她才开口说了一点儿,就似说到什么棘手的事一个样,“寰哥哥,我想、我想……” 云寰知道她有百万家财之巨,不光他知道,知道的人都知道,她简直就走动的金库。“你想怎样?”云寰柔和了嗓音,“是有甚么打算了吗?” “我想捐给陛下,捐给这朝廷!” 当着云寰的面,顾惜宁狠狠地深呼吸一下,再接着快速地将话说出来,好似她自己要是再说一个字,自己就会改变了主意一样。 她说完后,就低着头,双手十指绞在一起泛红而不自知。 云寰再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了,好端端的顾惜宁将银钱一捐,就断了太子的财路——“你真要捐?你若是捐了,以后没的新衣裳可做,没的新首饰可戴,再不能……” “寰哥哥你别说了,”她蓦地仰起脸,娇嗔道,“你既要入宫,就把这事同陛下一说,你要再不入宫,我指不定就改主意了。” 云寰就巴不得太子得不到顾惜宁的助力,此时觉得她竟这么傻,丢了她惟二倚仗中的一样,于他来说却是最好不好的消息,不免起了点怜香惜玉之心,也就那么一点儿,并没有很多——始终李清欢的清冷给他的印象最深,似顾惜宁这般虽貌美,但从来只惦记着她自个儿的小格局,实在是比不得李清欢。 “那我便入宫,你先回伯府,若有了消息,我便使人告于你知。”云寰就这么定下来,立时地就要入宫给景安帝见安。 顾惜宁满脸心疼,“你快去吧,可别提这事了……” 可云寰真要走,她又把云寰的袖子扯住,一脸的纠结。 云寰索性道,“你若不愿意,现儿我就不与父皇说了。” 顾惜宁颇有些依依不舍,到底是下了决心,一跺脚,“劳烦寰哥哥替我在陛下跟前说,是我心疼太子哥哥了,就当这些银子是我替太子哥哥出的。太子哥哥若有什么不是,都是银钱惹的祸,我替太子哥哥出了这银钱就是。” 云寰不由凝视着她,见她真是一本正经地说着这个,似“真正”地为着太子打算一样——可他不糊涂,这话真在父皇跟前一说……他装好人地劝她一句,“你不必让我去,自己去也成的。” 顾惜宁急道,“寰哥哥你再不入宫,我可要反悔了!” 云寰也就嘴上一劝,哪里会真容她反悔,真就入宫去了。 主仆几个人坐在马车看着三皇子云寰入宫,一直看着他进了宫门才让马车掉转回兴宁伯府。 汤圆到有些纠结,“姑娘,真要给银子,还给这么多?” “给呀,为什么不给呢,”顾惜宁心说,再不给她自己反正现在是留不住,还不如光明正大地捐了,她到要看看太子那里晓得她这边将银钱捐了会不会气得吐血,“上回让你们准备的单子可弄好了?” 汤圆上次回得早,就留下了元宵跟陆秘一起处理桂嬷嬷的事,所以,她朝元宵努努嘴。 元宵连忙道,“桂嬷嬷将事情全都交待出来,这些年世子夫人她自桂嬷嬷处将姑娘的东西拿走,件件儿都有桂嬷嬷的手笔,许是桂嬷嬷怕世子夫人将事情都推到她身上,她令人将件件东西当到当铺的日子都记得清清楚,不光这些,连当的价钱都一清二楚。” “再添个五十万银子,”顾惜宁一点都不心疼,保不住的东西,再心疼也没有用,“到时候把单子给我。” 元宵连忙点头。 顾惜宁回了府里,就马不停蹄地往客院去,高兴地跟花蝴蝶一样,见谢呈宙在看书,她也不管这个,兴高采烈地同谢呈宙说起来,“大表哥,大表哥,我今儿做了件事,明儿准不叫太子哥哥再让陛下训斥了。” 谢呈宙心里有些防备,“你做了何事?” “我同寰哥哥说,我愿意替太子哥哥献出百万银钱,替太子哥哥……” “什么!” 岂料,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见着谢呈宙倏起站起来,高高的个子将她的身影几乎淹没。 她瞠大一双美眸,惶惑地瞧着谢呈宙,“大表哥,你怎么了,怎么瞧着像是生气了的样子?” 她怯生生的娇模样落在谢呈宙眼里,让他内心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得颓然坐回去,“没什么,我没生气。” “可我看你像是生气的样子,”顾惜宁手里紧捏着帕子,神情怯怯,“我实在是太担心太子哥哥了,就想着为他解一解困难,陛下不是觉着银子给贪墨了嘛,若真查起案子来,就算与太子哥哥无碍,要与承恩公府有关,岂不是也叫太子哥哥面上无光?” 这听着是一番好意,其实就是馊主意,而且是馊得不能再馊。 谢呈宙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这谁教你的办法,还是你自个想的?” “我自个想的。”顾惜宁也不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就她自个想的。 谢呈宙真是服了她了,这脑子大概是塞了泥的,不然怎么就糊涂成这样了?景安帝担心的是银钱嘛,震怒的是银钱嘛?不是,他震惊震怒的都是东宫太子竟能与朝臣勾连,他如今还是皇帝,底下的臣子就已经与他立的太子勾连,这能是景安帝能容忍的事? ※※※※※※※※※※※※※※※※※※※※ 这两天都为了工作上的事在忙,偷懒了三天没更,真不好意思。 032 谢呈宙此时是真不明白顾惜宁的做法了,是真为着太子着想,还是想推太子入坑,可看她这般真诚的模样,着实不像是要坑太子的样子,那就是真为着太子着想了?她这一着想,初心是好的,却是真正将太子架在火上烤,令太子上下不得了,“表妹,你要拿出银子前怎么不同太子商量一下?” 顾惜宁心说要商量还有她什么事?太子恐怕会让她将银子私底下交与他,她拿出银子来,却让太子将事抹平,她半点好处都沾不着,没这么便宜的事吧?“我怕太子哥哥替我心疼银子呢,”她一脸的天真,衬得她那张娇美的脸惹人怜爱,“上回在宫里,太子哥哥还劝我仔细着银钱呢。” 谢呈宙终于绷不住,“你知不知你这一捐银子,就等于坐实了太子在承恩侯身后收了赈灾款的事?” “啊?”顾惜宁眨了眨眼睛,有些听不明白,“大表哥,难不成承恩侯说没有,别人就信了吗?谁会信呢,陛下会信吗?你是不是想想岔了,我觉得陛下需要的是银子,目前最需要的就是银子呀。都说吃人嘴短,待陛下收了我的银子,哪里还会再去训斥太子哥哥。” 谢呈宙真让她的话给说得头疼,看她一副自以为是为着太子好的模样,真让他都要怀疑太子要娶她,到底是谁算计了谁,或者又是谁坑了谁?“表妹,你赶紧的将银子拿回来,别让这事在御前。” “寰哥哥已经去了宫里,”顾惜宁面上一套真,心里头暗爽,最好让太子被景安训得半死才好,“现下儿恐怕来不及了,待明儿我就要把银子准备好,送去户部了。” “你做的甚么荒唐事?”谢呈宙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多年的懦弱伪装让他看上去几乎没有半点脾气,可这会儿,却让顾惜宁给激出来,“你简直荒唐!” 顾惜宁心里头就是这么个意思,景安帝不是想弄个父慈子孝嘛,她就要让他看看他立的太子在私下不光结交群臣,还私吞赈灾款,依旧装乖卖巧,震惊地瞪着谢呈宙,“大表哥,你好没道理,我自个吃亏出银子,怎么就荒唐了?” 谢呈宙脸色顿时铁青——完全控制不住,甚至想将面前的顾惜宁一把推开,但他还是将自己克制住了,“表妹,我现下有事得出门一趟,还望表妹海涵。” 顾惜宁知道他想去同太子通通气,当然依着他如今的身份是进不得东宫,那么他就会去承恩侯府,便点头应了下来,甚至还极为细心地吩咐道,“大表哥且早些回来。”她一脸笑送着谢呈宙,真想送他快马,好让他跑得更快些。 谢呈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先是正常的步子,到后来,他越走越快。 “大表哥,你慢些走!” 就顾惜宁这个促狭鬼,在后头这么说。 眼看着谢呈宙出了客院,顾惜宁实在是忍俊不禁,娇美芙蓉面上带着畅快的笑意,“跑呀跑呀,赶紧得跑呀,看是三皇子的嘴快,还是你的脚程快。” 这自是三皇子的脚程快,她回伯府时三皇子就入了宫,这下子就算谢呈宙立时出现在承恩侯府上,也恐怕不能将事情握了他自己手里了。 顾惜宁慢悠悠地出了客院,就迎上顾婉宁,面上笑意丝毫未减,朝着顾婉宁唤道,“大姐姐。” “二妹妹从客院出来?”顾婉宁力争温婉,语气也更温婉,“是过来见表公子的?”她平时也没将永定侯府似隐身人一样的谢大公子放在眼里过,。 顾惜宁见着顾婉宁过来,也是笑呵呵的,最她常笑,笑得自己都觉得自己脾气好了,刚才被谢呈宙骂,她也是笑着的,就等着看太子如何倒楣呢——当然她也不指着景安帝废太子,哪里有这么容易就废了太子呀,“对呀,我就过来瞧瞧大表哥,怕大表哥住得不习惯。” 顾婉宁眉头微蹙,视线扫过汤圆手上的卷轴,“二姐姐,汤圆手上的可是画?” “哦,不是,”顾惜宁睁眼说瞎话,半点不心虚,“大姐姐,我有些累了,回去歇着。” 顾婉宁本想早就过来寻顾惜宁,可惜顾惜宁早早地就前往永定侯府,她一直让人留意着顾惜宁这边,待这人一回来就恰好地与人在客院外头偶遇。听着顾惜宁想歇息的话,她素来晓得顾惜宁的脾气,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自是奉上十分贴心的话来,“二妹妹既是累了,就便好好歇着,我待会儿再过来看你。” 顾惜宁微点头就走人,待人稍走远了些,她的脸就垮了下来,没功夫装笑脸了。 汤圆见自家姑娘变脸这么快,半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说道,“姑娘,不光表姑娘这样,现下儿连大姑娘都这样,恐怕都是想跟着您入东宫呢。” “胡说什么,”顾惜宁呵斥道,“这事也是你能说得的?” 汤圆有些委屈道,“一个是姑娘的堂姐,一个是姑娘的表姐,婢子晓得姑娘在为难。” “谁让我摊上了这事?”顾惜宁叹气道,“总要选上一个的,不然我身边连个自己人都没有。你说到底是堂姐更亲,还是表姐更亲?我小时都在外祖家,自是与大表姐更亲近的,可大表姐从来是不争不抢的性子,若真入了宫,给别人吞得恐怕连骨头都没有了。可大姐姐呢,我也说不好……” 汤圆听着就劝道,“姑娘,还是表姑娘的好,不争不抢才是好事,这样才不与您争宠!” “胡说,我跟人争什么宠?”顾惜宁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天生的自得,“我是怕她们入了宫,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叫清铃那个宫女得了上风,到时候我岂不是脸上没面子?” 话音不轻不重,刚好传入一直远远跟着顾婉宁耳里,令她煞白了脸,想着这些年母亲柳氏待顾惜宁似供起来的菩萨一样,在她的亲事上竟未有半点看重,还将她与永定侯府的顾元娘相提并论,令她觉恨不能冲出去与顾惜宁论个长短。可她深知自己在顾惜宁跟前是人微言轻,也就不上去自取其辱,只待着将来得了太子恩宠,非得让顾惜宁没脸不可! 她悄悄地回了去,还特特地绕了道,自是去寻柳氏。 柳氏这会儿处理了事正喘上一口气,见着女儿回来,自是添了几分笑意,“怎的就回来了?没在你二妹妹那里坐上一坐?” 顾婉宁在柳氏跟前自是小女儿娇态,当下也不隐瞒,将她听到的话说了出来,“娘,你看看,我们才是她的亲人,她到好,就惦记着她外祖家的表姐。” 柳氏安抚她道,“这有甚么可值得你生气的?她打小就在侯府,自是与他们较亲近。” “我心里头就是难受,”顾婉宁说道,“明明娘您待她那么好,她偏是个不记好的。” 柳氏搂着她,轻轻地劝道,“我儿着相了。她是你二叔留下的独一个孩子,我待她好是就应当应份的,这其二嘛,她是主,我们这是伺候她,要将她伺候得舒心。” “娘,这什么伺候的,也……”顾婉宁极不喜欢“伺候”这两个字,那都是下人们的事,哪里是她这伯府姑娘该说的话? 柳氏闻言,含笑地看着自家女儿,伸手亲昵地点向她鼻尖,“听着很不顺耳吧,是吧?” 见顾婉宁点点头,她教道,“论亲戚血缘,她实是你堂妹,可论身份,只有咱家伺候她的道理。” 顾婉宁还是有些不服气的,柳氏搂着她道,“这入了宫,也是伺候人的差使,便是伺候陛下伺候太子,都是伺候人的事。可真伺候了陛下或太子,得了恩宠,就能翻身为主,你看那谢氏,还不是以再嫁之身成了宫中的贵妃娘娘。” 谢贵妃,年少时远嫁,后因丈夫亡故回京,被景安帝纳入宫中,极得景安帝恩宠。 顾婉宁羞红了脸,“娘,我……” 柳氏慈眉善目,“明儿到长空侯府,你只管跟着你二妹妹,别的事,你一概不管。” 顾婉宁似察觉到了什么,压着心跳,乖巧地在柳氏跟前应是。 这边母女相得,极为融洽,到是第二日清晨,永定侯府张氏那里发了好大一顿脾气,侯府名下的铺子不知被哪个人盯上了,竟是接二连三地曝出谣言来,竟指他们铺子做生意无德,有个米铺子还传出来将陈米掺入新米中售卖,不光如此,且分量不足。 张氏先前还不以为意,也不过是过了一夜,就感觉这铺子开不下去了,先前买了米的人都跑来退钱,一个个地将铺子全堵了。她到是想报官,可陈米掺新米的事,这事她自个清楚,只得无奈退了银子——退银子的事,她自是不会认了这陈米掺新米的事,自是好一番说道的,是为着证明自家铺子并未行过此事,就权退了银子。 大清早地退银子,真退得张氏面上生火,铺子的生意本就不好,且侯府还靠着这几个铺子售卖江南的米以供生计,这如今一退银子,到让张氏恨不得令人打发了这些个刁民。但京城之地,真将事儿闹大了,恐也不好收场,还得替宫里的谢贵妃撑着名声,且陈米掺入新米之事是真,她真怕这事引到自己身上来,便急着将银子都退了,只是这会儿看侯府的账上少得可怜,又还得往宫里送银子,真将张氏逼得甚急,更想去寻顾惜宁吐吐苦水。 不光这事,还有另一事儿更让她光火,昨儿太子又被训斥,顾惜宁经由三皇子之口捐献银子的事,是这事令太子“无端端”地坐实了私吞赈灾款的名头——她真是一边儿想顾惜宁吐吐苦水,好从顾惜宁手里漏出点银钱来;又一边儿地埋怨顾惜宁行事没恼子,竟又拖累太子。 她这边着急上火,还得让长女顾元娘与次女顾嫣娘去长宁侯府,还得吩咐着长女要好好儿地顾好顾惜宁,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憋得慌,可没办法,谁让顾惜宁还是个县主呢,将来她入东宫,女儿也得让她顾着。 不光张氏光火,宫里的王皇后差点气得七窍生烟,再没有往日的佛心佛意,更把谢贵妃传到静安宫,借着她不恭的由头狠狠地训斥了谢贵妃,将谢贵妃训得面上无光,涕泪直流,待出得静安宫时,她还得装作无事人一样。 待回了静安宫,谢贵妃真想立即将顾惜宁传入宫里好好训斥一番,吩咐着身边的人道,“传季嬷嬷回宫。” 顾惜宁前往长宁侯府之时,就听说了永定侯府名下铺子的事,一时间心情大好,这才是个开始,等将来还有的永定侯府倒楣呢——她呀,现在就喜欢看永定侯府倒楣呢。吃了她的,吞了她的,都得给她吞出来,她也不要,就全送给景安帝得了,当然她更乐见景安帝同太子“父慈子孝”。 李清月在长宁侯府里迎客,时不时以大姐姐的姿态指点着李清欢,似个最好的大姐姐。“这位傅相府上的二姑娘,你叫声傅姐姐就好了。” 傅二姑娘素来自傲,京中贵女也就几个人能入她眼底,若不是碍着面子,她恐怕也不会来这小小的花宴。这个时节了,天气又热又闷,着实不是什么赏花的好时节,且长宁侯府有何名花可赏。她见着传闻中的二姑娘李清欢,也就视线一扫而过,权作认识。 李清欢到想躲个清静,着实不喜欢这种迎客的场面,可又被长姐拉着,她不得不在这里一一认识上门的贵女们,这傅相府上的姑娘,她是听说过的,据说诗画一绝,是当世难得的才女,可对着自家长姐这般热络,就算是傅二姑娘如何冷淡,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唤了一声,“傅姐姐。” 李清月拉着傅二姑娘的手就不放开,似见着亲人一样,“傅姐姐,这是我妹妹,排行为二。” “李二姑娘,”傅二姑娘也招呼了一声,并未见半点热络,将手自李清月手中抽出来,“平鸾县主可到了?” 李清月面上一滞,立时就带出几分笑意来,“傅姐姐你也知县主的,这会儿约莫还在路上呢。” “这说我呢?” 谁知她话音才落,就听见着娇俏的声音,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平鸾县主顾惜宁。 ※※※※※※※※※※※※※※※※※※※※ 刚码完,新鲜的一章,我收拾一下上班去了 033 李清月见到顾惜宁已经进来,连忙迎上前,“县主来了。”她上前迎顾惜宁的时候,就将李清欢撇下,“路上可还好,有没有热着县主了?” 傅二姑娘以为李清月会讨个没趣,没想到顾惜宁既是笑着脸,还冲着李清月喊了声,“清月姐姐。”不光如此,她还亲亲热热地拉着李清月说话,像是真姐妹一个样,还有李清欢,这位才回京的长宁侯府嫡出二姑娘,也得了她的眼缘,被她一口一声地唤着“清欢姐姐”。 她本就瞧不上顾惜宁平时作派,加上顾惜宁自作聪明般地捐出银子,又惹得太子被陛下训斥,令心系太子的她着实看顾惜宁不顺眼,甚至见顾惜宁同长宁侯府两姐妹这般亲近,心里就认定了顾惜宁定有一肚子坏水。“想不到县主竟还认得二姑娘,到令臣女有些好奇了。” 顾惜宁回头就扫了傅二姑娘一眼,并未把她放在眼里,着实想不起来傅二姑娘的事来,“认得就是认得了,你有甚么可好奇的?便是好奇了,我就得说与你听吗?”一开口,她那娇蛮的性子就来了。 傅二姑娘让她的话一噎,不由咬紧了唇瓣,目光所及之处见大家都看向自己,可一对此她的目光,她们又都若无其事地同身边人咬耳朵,似没事发生一样。她心里又气又急,又不好发作出来,只得憋着。谁让她没有县主的封号呢,这里的人个个儿都是攀附着有县主封号的顾惜宁。 “清月姐姐,清欢姐姐,”顾惜宁笑迎迎地拉着身后的顾婉宁,介绍起来,“这是我大姐姐,脾气是最最好的人,你们定能相处得来。” 李清月自是认得顾婉宁,可李清欢是不认得的,方才若不是平鸾县主过来同她打招呼,她恐怕早就被长姐撇下了——这让她有些难受,她才回府,父亲与母亲也疼她,可她到底敏感地察觉出来,她与长姐在父母与母亲的眼里有些不一样。 李清月自恃有长姐风范,到是亲自替李清欢介绍起来,“兴宁伯府上的大姑娘,妹妹,你可得称一声顾姐姐。” 李清欢不得不对上她带着喜色的眼睛,遂了她的意,不卑不亢地朝着顾婉宁称了声,“顾姐姐好。” 顾婉宁并非头次见着双生姐妹,似见着这般长得相像的还真是难得一见,且两个人明明长得相像,却能令人一眼就能分辩出来两个人是谁。李清月虽也是一身清冷,到不如李清欢这般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两个人站在一起,分明是有了对比之感。“李妹妹安好。” 她甚至都怀疑李清月特地儿与顾惜宁亲近,就是为着能入东宫——这令她多了几分危机感,却是四下里看了看,并未见着永定侯府的姑娘,“谢姐姐这会子竟是未来?” 李清月引着人入内,“谢姐姐早就来了,人在里面等着我们进去呢。” 傅二姑娘目不斜视,只管跟着往里走,像是与任何人都是没话可说。当然,她素日就是这般性子,也没能众姑娘太在意。 果然,谢元娘并谢嫣娘早就在里边儿坐着了,见着李清月将人迎进来,自是也跟着起来,相比起谢元娘的亲切,谢嫣娘看到顾惜宁时明显轻哼一声,让谢元娘朝她使了个眼色。谢嫣娘虽有几分不忿,也知道这人在外面,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但嘴上的话还是免不了想刺一下顾惜宁,“表妹你这会儿才来……” 谢元娘拿这个妹妹没有半点办法,好话说尽了,就是听不进话,连忙就打断她的话,“表妹,姑母惦记着你,盼着你入宫呢。” 顾惜宁扬眉,“大表姐真有心了,姨母到也是怪了,怎的不令人同我说,到把话传到大表姐这里了?”谢贵妃让她入宫,恐怕是要训斥她,她可不怕。 顾婉宁知道永定侯府也打着主意要将谢元娘送入东宫,自是不肯让谢元娘再同顾惜宁太过亲近——娘说的对,这些年她同顾惜宁之间关系并不亲近,着实是做错了,她与顾惜宁毕竟是堂姐妹,是世上最亲的姐妹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元娘讨好了顾惜宁而入东宫。“二妹妹说的极是,便是娘娘有甚么话,就带到你跟前来就是了,何必劳烦谢大姑娘这边传话呢?” 顾惜宁笑眯眯的,像是半点不知道她们之间的暗潮涌动,看着这屋里摆着的冰鉴,屋子头极为清凉,隔着透明琉璃窗,能清楚地看见外面开满枝头的花。她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不由笑道,“这茶可真香。” 李清月连忙道,“是妹妹所制之茶,可还喝得习惯?” 顾惜宁这边喝起茶,众人们也跟着喝茶,还真的喝出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来,这茶里闻着香,吃在嘴里也香,——回味起来舌尖竟还有点苦,却让一扫夏日里的闷热,似清心丸一般。 “原是二姐姐所制之茶,”顾惜宁欣喜道,“二姐姐可给我些,也好叫我在府里吃吃?” 李清欢没想到自己所制之茶竟被长姐拿出来招待客人,这举动令她真是一时还真看不穿李清月这位长姐,“县主妹妹能喜欢我制的茶,是我的福分,待会儿我送些给县主妹妹就是了。” 顾惜宁什么茶没有?她从来都不缺,这会儿她缺的是别人的心意,上前坐在李清欢身边,亲亲热热道,“二姐姐待我真好,二姐姐似我亲姐姐一般。” 李清欢跟着李清月迎客,粗浅地知晓了一些事,特别这会儿顾惜宁这位平鸾县主的表姐同堂姐都在此地,她却被顾惜宁口口声声地唤着“二姐姐”,自是引起姑娘们的另眼相待。她明显地感觉到先前眼里只有她长姐的姑娘们,这会儿看她的眼神也多了些亲切 。 谢元娘听得一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端起茶盏来刚要喝,手肘却是被人轻轻一撞,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她手上的茶盏溅了茶出来,将她胸前弄湿了一些。 李清月瞪了眼那不小心的丫鬟,连忙对着谢元娘道,“谢大姑娘且随我来。” 谢元娘湿了衣衫,自是心里头鼓着气,夏日的衣裙要薄上些许,这会儿这么一湿,令她着实有些羞恼,到底是个脾气好的,没有当场就发作出来。 顾惜宁瞧着这一幕,嘴角的笑意更深,同李清欢就更亲近起来,“二姐姐,打从你回府之后,我就一直惦记着你,今儿可真好,叫我又见着你。” 034 李清欢才回到长宁侯府,已经从别人嘴里听说过无数遍关于对顾惜宁的评价,这些别人中包括她的长姐,她的几个庶妹们,她们几乎将顾惜宁自小到大的事都说与她听,好像顾惜宁是人憎鬼厌—— 可她更多的是看出来这些人对顾惜宁的向往,对顾惜宁的羡慕,或者是嫉妒,今儿又见着顾惜宁亲亲热热地同自己说话,一如前两天在清水庵里一样,她自是不去理会那些人的话,她虽打小在老家长大,也并不傻,甚至她看得还要通透些。 “这儿太凉,坐这里才好,”李清欢拉着她坐到窗下,她晓得古人的脆弱,动不动的就会宫寒导致身子有碍,没管别人投过来的视线,迳自同她说起话来,“今儿来的人都是长姐要好的姑娘们,娘说了,让我跟着长姐见见,长姐也是这么个意思,让我不至于在京城里两眼一抹黑。” 顾婉宁心里埋怨顾惜宁不顾人,明明有她这个堂姐在,还将别人当个亲姐姐一样,叫她看了碍眼,但她并未发作出来,只凑近了道,“也就这两日才知道府上还有位二姑娘,先前我还一直想着怎么府上只有大姑娘三姑娘及四姑娘,怎么就没见过二姑娘,没想过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到也是奇了。” 今儿来的都是各家嫡女,长宁侯府的两位庶出姑娘,都不见露面。 她这么一说,就引得在场姑娘们的附和,尤其是谢嫣娘,她是瞧顾惜宁同李清欢这么要好,无端端地连看李清欢都不顺眼起来,“婉宁表姐说的是,这真是桩奇事,还瞒得严严实实,竟是一个人都不知。” 李清欢知道这是永定侯府的二姑娘,其有两位姑母,一位嫁给先兴宁伯殉情而亡,另一位则在宫中为贵妃,先前被茶淋湿前襟之人正是此人之姐谢元娘。“是呀,这位姐姐说得是,我也觉着真是桩奇事,我自小在老家长大,现儿见了各位姐姐与妹妹,真真是让我多了见识,见了世面。” 谢嫣娘撇嘴,“是呀,你进京来是得多见见世面,省得跟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一样。” 先前她的话还有些克制,这下说的话就有点诛心了,且她是顾惜宁这位平鸾县主的表姐,谁也不敢替李清欢说上两句。 李清欢见到顾惜宁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举动令她暗地里对顾惜宁更是亲近了几分,“谢二姑娘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未见过世面的村姑,虽有侯府姑娘的身份,可自小在乡下长大,可不就是个村姑吗?” 她声音清淡,却让人听得耳朵十分舒服,似清清的山涧水一样,也令在场的姑娘们都对她有几分服气,毕竟是谢嫣娘的话不在理,且态度又不好。 傅二姑娘冷眼一扫谢嫣娘,面上掠过一丝不屑。 顾惜宁似没听到这些一样,拉着李清欢起来,“这里好生吵闹,姐姐不如带我到外头走走?” 李清欢有些迟疑,长姐方才陪了谢元娘去换衣裳,这会儿这里只有她一个负责招待这多么位姑娘,要是她再走,岂不是…… 顾惜宁知晓她的顾虑,笑着安抚她道,“姐姐,你且放心,有我在呢。” 李清欢知道自己在府中的尴尬,明明是父母的嫡出女儿,却因着与父母多年未见而显得生疏,甚至长姐同父母撒娇时,她都觉得自己如同外人一样,“既是平鸾妹妹开了口,我自是陪着妹妹。” 顾婉宁面露异色,与谢嫣娘对上一眼,见谢嫣娘撇过头,她本想跟上前,又将惹了顾惜宁生气,只得同姑娘们住在一处,真欣赏起窗子外开放的花来。 没了李清月姐妹俩在,屋子里的姑娘们都觉得这家子待客极没道理。 李清欢带了顾惜宁出来,外面自是比里面要热,尤其是在里面经过冰鉴后,这冷热对比更是明显,令她一时觉得有些难受,到对着顾惜宁自嘲起来,“我约莫是在乡下待久了,竟不习惯这府里的富贵。” 顾惜宁笑道,“姐姐说的真好玩,哪里有人这么说自个的?” 李清欢不愁自忧,对顾惜宁,她好像就有种倾诉的感觉,遂压低了声道,“从前没回京,我是想过回京后的日子,如今真回来了,到是觉得没那么好……” “姐姐如何说的是这话?”顾惜宁面露惊讶之色,拉着李清欢的手往着不远处的凉亭走,十分贴心地问道,“姐姐是不是不习惯?” 李清欢跟着进了凉亭,让丫鬟们离得远远,这些个丫鬟与她而言非常的陌生,全是回了府后由长姐亲自给挑的人。“ 这些还好,就是母亲有意让我入秦王府,妹妹你可见过秦王?” “秦皇叔?”顾惜宁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本来就她就带了秦王的画像过来,想给李清欢看看,没想到今儿上门竟还能碰得到此事,“我与秦皇叔再熟不过。”她立马厚脸皮地自己拉近与秦王的关系。 李清欢轻叹口气,“父母之命,媒妁之缘,我知这个理儿,可心里头还是挺害怕的。”在乡下老家里,隔壁家的小儿子跟村里的姑娘成婚,还都是两相看对眼才成的婚,似她这般回了京,竟万事只能由着父母作主了。 “秦王再如何,我也是……”李清欢接说道,但话有些迟疑,看向顾惜宁鼓励的眼神,令她将心里头的话都吐了出来,“今儿秦王也过来了,我、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顾惜宁连忙安抚道,“姐姐既是来了京城,总要过得舒心才是,别人那些个风言风语的可有甚要紧听的?我爹说了,万事自个开心就好,不管嫁人也好,不嫁人也好,都得自个高兴。” 李清欢听得眉头微蹙,据她所知,她顾惜宁是遗腹子,哪里来的甚么先兴宁伯说过什么话嘱咐过她?“你呀,且正经些吧,这话叫别人听见,恐怕都得吓着了。” 顾惜宁笑得一脸天真,朝着汤圆挥挥手,“恰姐姐说起了秦皇叔,当是真真儿的凑巧,我这手头里还有幅画,前儿我给秦皇叔画了张图,还想着再给秦皇叔送去呢。我这丫鬟呀总是慢上一拍,这不刚巧着这画还在她手中呢。” 李清欢听说过秦王年少时候的事,心里是极为佩服,可让她这般盲婚哑嫁地就入了秦王府,让她心里有些抵触,不由得看向走过来的汤圆。 汤圆手上果真拿着个卷轴,将卷轴打开来,赫然是意发风发的秦王。对,这是当年的秦王,真正是意气风发,不如现在沉稳镇定。 “这便是秦王?”李清欢惊讶道,“好似见过一面。” 顾惜宁就怕他们没见过面,就特特地准备了画像,让他们各自有印象,见过是最好的,她就怕他们不相识,“确实是秦皇叔,他现儿瞧着有些老,我就画了他年少时的模样,姐姐,我画得可好?” 李清欢看这画风,就知道匠气太重,没有半点个人风格,到像是揉搓了许多人的笔法,见着她一脸真诚,这话到了舌尖,她又能吞了回去。“画得真好,平鸾妹妹,你画得是真好,将人的神韵都画了出来。” 顾惜宁真想把画直接送给她得了,可她也知道姑娘家没的道理珍藏外男的画像,“姐姐说的话说得真好听,我最喜欢。” 李清欢见着汤圆将卷轴收起来,眼神免不了多一丝留恋——“妹妹说的甚么话,都同我一样儿的,咱们谁也不嫌弃谁,成不?” 顾惜宁一直缠着李清欢说话,并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就算是李清月过来了,她还是时时刻刻地让李清欢陪着,好似李清月句句同她说的话,都叫她十分欢喜。 李清欢原先还想着与顾惜宁交浅言深着实不好,可又经得这一回,她自是对顾惜宁又是亲近了几分,“听闻你要捐银子?要捐一百万两?” “是呀,我这事儿同大表哥一说,大表哥都懒得同我说话了,”顾惜宁连忙回道,还有点委屈,“ 我就捐五十万,这传来传去的竟传成了一百万,不是要逼得我举债吗?”她自知道自己开的口,肯定是一百万的。 “如今这事都从宫里传出来,你不捐一百万还能如何?”李清欢无奈道,“你这要捐完了恐怕还不够,将来可怎么是好?” “银子是准备好了,”顾惜宁眼前闪过亮光,“不如我前去见秦皇叔,也顺便让秦皇叔替我将银票献给陛下!” 李清欢拦不住她,只能引着她往前头书房走,果见长宁侯正陪着秦王说话,这位秦王面上冷峻,似不尽人情般;长宁侯几乎是巴结奉承,一点都不在意他自个的姿态。 “秦皇叔,”顾惜宁扬声道,“入宫时可否将我的银票带给陛下?” 035补全 秦王眸色冷淡,见到顾惜宁,瞳孔微微一缩,“既是你要捐银子,如何不自己入宫?” 李清欢方才见过画,这会儿见着真人,真觉得平鸾县主那画只画出了秦王五分的风采,到底是姑娘家,也不好盯着秦王看。她扯扯顾惜宁的袖子,试图劝阻顾惜宁。 顾惜宁朝她笑笑,安抚道,“姐姐不必替我忧心,秦皇叔是最最好的。” 她既说,李清欢自放开她的袖子,看着她往前,从袖子里取出来东西来,亲自递给秦王。秦王并不接,面上冷淡,并未有半分和缓,“既是自己捐的,便自己送去。” 长宁侯本就惊受了秦王的压力,这会儿,又是个名声在外的平鸾县主,令他不得不谨慎,虽说宫里圣旨还未下,可谁不知道平鸾县主即将入主东宫,这未来的太子妃,他也是得罪不起的,只能是好言好语地供着。 “王爷,不如……”他还试着劝秦王将银票收下送入宫里,话还未全说出口,就让秦王一个眼神扫过来,立时就噤了声。他双手缩在袖子,想起当年秦王领兵的雄姿,不由得更觉得自己矮了几分,暗暗地以眼神示意女儿李清欢,多亲近亲近秦王。长宁侯自有打算,大女儿入东宫,小女儿嘛,最不济还能进秦王府为侧妃,不求正妃之位。 李清欢见着父亲长宁侯朝自己使眼色,不由想起今晨母亲长宁侯夫人在暗地里同她说的话,有意让她入秦王府为侧妃。为侧妃,她自是不愿意的,便是秦王这般人品相貌,让她屈居人下,也是万万不能。“王爷,小女有一言,不知王爷可否一听。” 顾惜宁闯过来并非是为着真让秦王替她送银票入宫,她自己难道不会送?不过是想当回红娘,将李清欢顺理成章地带到秦王面前,让秦王见到李清欢,从而为李清欢所倾倒,“姐姐,你且说说,皇叔与我都听着呢。” 秦王睨她一眼,见她眼底狡黠,不由冷哼一声。 长宁侯听着这冷哼,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实在是这位秦王威压太盛,令他不敢直视。 顾惜宁到面露忧色,“皇叔可是不舒服,不然何以似堵了鼻子般?” 秦王这表示“不悦”的冷哼声,硬是让她理解成了不舒服,也得亏是她,不然秦王早就起身走了,“真是出手大方,这说捐就捐了?” “听闻太子哥哥心系毫州百姓,我自是与太子哥哥同等心境,”顾惜宁以手捧心,眸底染满悲悯之色,“可惜我身为女儿之身,不能为着太子哥哥走一趟毫州,也就只有献上银钱,替太子哥哥一解心中之忧。” 长宁侯闻言面露喜色,立即夸赞起来,“县主为着这太子的心意,本侯真是……”好话还未说完,他又得了一记秦王的冷眼——他莫名觉得冷到后脖颈根,不由得不止了话,手抹了抹嘴,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尴尬。 秦王盯着她的娇美面容,似将边上的李清欢给忽略了,“你的好意又令太子被皇兄训斥。” “啊?”顾惜宁惊呼出声,一手掩了小嘴,难掩娇美芙蓉面上的惊讶之色,“怎的怎么的会如此?”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别人这么质问她了,当着秦王的面儿,她自是得心应手,半点都不带疙瘩。 “你不知道吗?”秦王盯着她,视线探究着她,“顾惜宁,你竟不知太子被训之事?” 顾惜宁慌乱地摇摇头,“不,皇叔,我是不知的……” 她喃喃自语着,又看了一眼秦王,“不行,我得入宫,我得入宫看看太子哥哥,得看看太子哥哥……”简直跟乱了心神似的,她扯着自己的衣袖,猛然间看向李清欢,“姐姐,我得入宫看看太子哥哥了,我得去看太子哥哥。” 李清欢方才那一话还未说出口,现在瞧着也没必要说出口,看着顾惜宁慌乱无主的模样,令她起了关切之心,“平鸾妹妹,你既是担心太子,就且快些入宫看看太子吧。” 顾惜宁连忙点头,人就朝外走,刚走了两步——她似才想起来朝秦王拜谢,“多谢皇叔提点,我这便入宫去。”话还未说完,她便急匆匆地离开。 长宁侯微张着嘴,“这、这……” “本王告辞了。”秦王也往外走。 一下子,长宁侯府上两位最尊贵的客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个精光。 李清欢莫名地觉着今儿有些奇异,抬头看向父亲长宁侯,轻唤了一声,“父亲?” 长宁侯露出一丝慈爱,朝她摆摆手,“去你长姐那吧。” 李清欢稍一迟疑 ,还是回了宴上。 李清欢稍一迟疑 ,还是回了宴上。待回到宴上,已经见着长姐陪着谢元娘回来,谢元娘已经换了一身,瞧着并未有什么不妥,可她隐隐觉得今儿可能有事,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清月见她回来,面上依旧亲热样儿,过来就拉她的手轻声道,“妹妹虽在乡下多年,也不能怕见人的躲起来,更将县主也拉着躲起来呀。” 她声音虽轻,可在场的人都分明听得清清楚楚。 ※※※※※※※※※※※※※※※※※※※※ 这是半章,还有半章,为着完成榜单先把榜章的数字先完成,后面码的内容,是后半章。 036 太子云奕这两天着实不好受,自小就被立为太子,早就习惯他的骄傲,如今被训于人前,自是面上挂不住,且承恩侯那里着实不太稳当,更令他心烦,可他还只能在东宫里修身养性,不能流露出任何对君父不满之意。他是太子,是陛下的儿子,也是陛下的臣子,是陛下给他的太子位。 他从来在兄弟间是独一份,如今却叫三皇弟春风得意,眼看着三皇弟越来越得父皇欢喜,他这边却吃了挂落——可父皇也不替他想想,他堂堂太子,除了内府拨给的银子,别的毫无进项,一睁眼竟全是花银子的地方,他小时不知道银钱的重要,可到了如今,父皇权威日盛,他这个太子更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只得暗暗收取下头的孝敬,这些事统统不能叫父皇知晓,若然被父皇知晓,定会以为他同朝臣勾连。 这两日,他一直在修身养性,权作没事人一样,照常往皇祖母、父皇处请安,即便是父皇未见他,他也是行了全礼才退下,不肯令人觉得他对怨恨父皇。他甚至还劝解王皇后,令王皇后别在气头之上召顾惜宁入宫。 岂料,顾惜宁竟然入宫了,一副泪汪汪的小模样,到惹得太子颇为怜惜,“傻姑娘,能凑到五十万两已是极好的了,父皇还夸你呢,夸你心善,还知道为着百姓着想。”原话到不是这样子,原话就合了景安帝的性子,更有些刻薄,是训斥太子的。你到不如一介女子,她还晓得替你找补捐银子,你到好吃了银子,到不管百姓了,这也是算是太子! 他犹记得那日皇父训斥他的狰狞模样,甚至都让他那时有了一种感觉,也许父皇废太子——到底是没有,他顺利地回了东宫,父皇的旨意令他在东宫修养,而三皇弟到是能日日上朝,到还去了户部理事。 顾惜宁怔怔地看着太子,美眸一眨,就落了泪来,“太子哥哥瘦了许多。” 这一句,令太子不由心酸,拿起帕子替她抹了眼泪,失笑道,“是你看错了吧,孤哪里有瘦了?” “分明是瘦了,”顾惜宁投入他怀里,“太子哥哥这出了事,也不与我说一声,若早是如此,往我这处拿钱就是了,怎么、怎么就……”她说着就哽咽了,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太子云奕轻抚她的后背,安抚着她道,“哪里有你说的这么严重,父皇不过是在气头之上,待父皇消了气,这便好了的,我哪里就缺了你的那些个银子?” 他又接着道,“三皇弟说你要捐百万两银子,你如何这么多银子?”他眼底微暗,似不经意般地问起此事,敏锐地感觉到怀中人身子微微一僵。 顾惜宁缓缓地抬头来,美眸里含着一丝委屈,“太子哥哥,我以为自个百万银,谁知,竟只有五十万两银,如今话喊了出去,这会儿叫我、叫我……” 这话说着,她又流了泪,跟个哭包似的。 太子云奕知她并不止五十万两银,却不好直接地指出来她银子有多少,既是她要捐,也得有个章程才是,给她造造势就好,也让父皇那里同意立她为太子妃才是。“五十万两银,寻常人家几辈子都不能得一点儿的,你到是有,这说捐就捐了,心不心疼?” “自是心疼的,”顾惜宁到没有掩饰自己的心疼,将袖子里的银票取出来,递给太子,“太子哥哥,我一直带在身上,心里头到想反悔了,可话都过了明路,我也不敢动了要收回的念头。” 这副可怜巴巴又委屈的小模样,衬得她个脸蛋更是娇美动人,惹得太子不由轻哂,“还真是个傻姑娘,你且放放心,我将来必不亏待于你。” 顾惜宁到听得不乐意了,“太子哥哥,你只是不亏待于我吗?” 一双美眸似星子般璀璨,充满着真诚,竟令太子也都心软下来,摸着脑袋道道,“孤将来必不负于你,若有负于你,必……” 他话还未说完,就让顾惜宁纤手给堵住了嘴,她略涨红了脸,“太子哥哥何必同我指天发誓,到像是我逼着太子哥哥一样。”可不就是上辈子的事嘛,他是同她许了愿的,必不负于她——可他岁了她,不知道是不是违背誓言的缘故,反正是英年早逝了。若不是他死的那日,她这个未被废的皇后也得在场,不然她早在冷宫里喝个痛快。 太子凑近她,将脸贴着她的脸,“胡说,你哪里逼我了,是我心甘情愿的。”他拉起她的手贴在胸口,“平鸾,你别同三皇弟说话,我不喜欢。” 顾惜宁乖巧地靠在他怀里,想着如今这堂堂太子还得来讨好她,心里头充满了厌弃,“也就是同寰哥哥碰到,同寰哥哥说起这事,谁曾想呢,寰哥哥说得这么急,这会儿,太子哥哥,话既是到了陛下跟前,我就算是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太子一脸怜惜,“老三就是这样,每每都是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你别理会就是了。” 顾惜宁觉得他说得也没错,毕竟一个三皇子,一个是太子,只是能靠着拉下太子才能有指望,上辈子三皇子没能拉下太子,不知道这辈子成不成?当然,她会好好地看着,看着他们算计来算计去,闲来磕磕瓜子喝喝小酒,岂不是乐哉?“太子哥哥,”她有些犹豫道,“除了这五十万两银,其实我还有些的,只是……” 太子知道她不止这些,毕竟先兴宁伯之母是江南首富之女,当时江南首富惟这一女,就将家产权作了她的嫁妆。他按住她的手,凝视她娇美面容,“是怎么了?底下人在瞒哄着你吗?” 顾惜宁面上染了丝忧愁,“桂嬷嬷是姨母给我的人,这么多年替我掌管着财物,我上回一气之下将人处置了,后又觉着毕竟姨母给的人,我也太过分了些,就将人交给了外祖母。后来我令元宵整理了一下我的财物,现银也只有五十几万两了,这么些年,我也花得不少了。” 桂嬷嬷是谢贵妃的人,太子云奕先前早就令人接触过桂嬷嬷,岂料桂嬷嬷那里才过了点路,桂嬷嬷就给处置了,“真是大胆,她竟是吞了你的银钱?” “她虽沾了些,不是大多数,” 顾惜宁轻声道,拉开他的手,起身坐在案前,自袖子里掏出来一份册子来,“太子哥哥,我从她处得了这个东西,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能值多少,你看看?” 太子云奕过来,将册子打开来一看,竟是长长的记档,全是关于她的东西落在何处了,上面不光有谢贵妃,有永定侯府,竟全是落在他们手里,令他眼睛微瞪,“他们尔敢?” “太子哥哥可别替我生气,”顾惜宁似贴心人一样地劝道,“我自个儿都没觉得没事儿,外祖母疼我,姨母也疼我,这些银钱算得什么个事。我只有点不懂,她们缺银钱,自是同我开口就是了,为何要从桂嬷嬷处私自拿?难不成同说我了,我还能不给吗?” 太子此刻急需银钱,承恩侯那里断了来路,他自会有考量,“真是个傻姑娘呀,不知道给多了给成仇的道理吗?” “啊?”顾惜宁微张了小嘴,“还有这样的道理?” 太子伸指轻点她光洁的额头,“算了,你且放心好了,这事自有我来替你处理。” “外祖母、姨母待我都好的,定是她们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顾惜宁嘴上说着替侯夫人及谢贵妃的话,其实是在将她们往沟里推,“太子哥哥,我也不要这些东西了,这册子我也算了,你待会就撕了吧。” 太子点头,“那就全由你的。”他说着将册子随意扔在案上,又将她的手牵起来,轻声道,“随我拜见母后可好?” “陛下那里……”她有些犹豫,“太子哥哥你能出东宫吗?” 太子浅笑,“为何不能?是不是又听说了什么话儿?” 她抿嘴摇摇头。 静安宫的檀香味,今儿更浓,弥漫在鼻间,似乎能让人透不过气来。 云霓就不喜这样的味儿,自小就在静安宫里,也没能学得如王皇后一样淡然,她问过王皇后安后,就出了静安宫,远远地见着太子同顾惜宁一道过来,便暗沉了脸,着实不乐意见着顾惜宁。 当着太子的面,她还是扫了顾惜宁一眼,“怎的今儿见你入宫了?” 顾惜宁跟个丝毫不会看人眼色的愣头小姑娘一样,从太子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来,上前就挽住云霓的胳膊,“霓姐姐,我几日未进宫,你是不是想我了?” 贴近的身体令云霓着实不自在,在她眼里顾惜宁不光是要跟她抢谢呈曜,如今又要入东宫,这人似乎生来就要跟她作对一样,如今又给皇兄惹麻烦,更让她心里憋着气——可她心里知道母后与皇兄的打算,只得忍了这气,硬是挤出笑脸来,“嗯,想你了。” 太子颇是欣慰,含笑问道,“母后今儿如何?” “还好,”云霓回道,实在不耐烦同顾惜宁虚以委蛇,“皇兄,我回去了。” 太子点头,示意她回去。 顾惜宁望着云霓的背影,贝齿咬着唇瓣,将个粉红的唇瓣咬得嫣红一片,“太子哥哥,霓姐姐好似待冷淡多了,是不是她又生我的气呢?” “没有,她哪里会生你的气,”太子宽慰她道,“谁又舍得生你的气?” “那太子哥哥也永远不会生我的气吗?”她仰起娇美的脸蛋,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充满着百般的信任,“永远都会待我好吗?” 太子被她这般信任,“自然的。”她似天底下最天真的姑娘,纯白无垢,全心全意地信任着他,令他不由得心软了些,“以后别干傻事。” “我没干傻事,”她撅了撅嘴,“太子哥哥,不许说我傻。” “嗯,傻姑娘。”太子牵起她的手,正要跨入静安宫门。 “陛下驾到。” 随着景安帝身边的洪大伴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景安帝竟是同秦王一道过来,见到在静安宫门口的太子与顾惜宁,他无视太子的请安,将太子晾在一边,对着同样请安的顾惜宁道,“是平鸾呀,这是给朕送银子过来了?” 太子心里一震,不敢看景安帝一眼,生怕自己的心思全让景安帝看出来。 顾惜宁放开太子的手,瞧了一眼不知因何而入宫的秦王,方才秦王还在长宁侯府呢,这会儿她在宫里,他到也赶着巧儿在宫里,“还真让陛下给猜对了,正如陛下所说,臣女是送银子过来了,怕这会儿您还有事,就寻到太子哥哥这处来了。” “亏得你有心,”景安帝眼底微暗,并未发作出来,到是跟个亲切的长辈一样指了个路给刀子,“去长春宫见见你姨母,你姨母这两日身子有些不好。” 顾惜宁面露诧异之色,“陛下,我姨母她现在可还好?” “也还行。”景安帝道,“恐怕是想家里人了,你且留在宫里两天,也好陪陪贵妃。” 037 顾惜宁自是应是,随着景安帝及秦王并太子一起入了静安宫,王皇后依旧素色装扮,眉眼间虽有些憔悴,还是强打着精神出来,待顾惜宁依旧是一派慈和。顾惜宁是在静安宫用了午膳才离的,太子是想送她到长春宫,如今他被禁足,最多只能在东宫与静安宫之前来回。 到还是秦王送的她,路上,秦王到是没话,令顾惜宁格外意外,虽说她并不觉得秦王话多,可一句话也不说,到真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皇叔,怎的不说话?”她展露出自认为很是俏皮的表情来,笑迎迎地问着他。 秦王双手负在身后,步子沉稳,长袍底端用金线绣着鲜活的四爪金龙,随着他的走动,龙似乎都活了过来。“你别玩过头了,谁都不是傻子。” “什么?”顾惜宁装傻,“皇叔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秦王脚步定住,微冷的眼眸深沉地瞧她一眼,“别玩火。” “皇叔,我更不懂了,”顾惜宁一脸惊诧的表情不似作伪,反而更是添了丝无辜,令她更显得有娇弱的美感,“皇叔何以这般说话,我最怕火了,哪里敢玩火呢。” “既是想入东宫,”秦王说到这里,眼神更沉,“就安分些,不要自以为是。” 这话说得顾惜宁气急,差点撕了自己的面具下来——到底知道这是宫里,她自不能气急败坏,只得狠狠地压抑住自己想往他头上砸东西的冲动,“皇叔您也一样自以为是呢。”她说着还“咯咯”笑起来,像是自己在说个笑话一样。 秦王在这一刻发现了她露出来的一丝“尖利”,这丝尖利甚至让她显得有些可爱,也令他眼底深沉了些,“好好地入东宫,好好地当你的太子妃,不是很好吗?你还想做什么?” “谁说我想入……”顾惜宁差点就将心里头的实话说出来,但瞬间她还是将自己的话吞了回去,美眸里染了一丝厌烦地望向秦王,“反正与皇叔您无关,我自有主意,皇叔不要掺合就是了。” 她说完就要走,胳膊上一疼,竟是被人拉住了——她立即痛呼出声,“疼……”声儿娇娇弱弱,似夜莺在泣啼。 秦王立时放了手,却见着她朝自己倒过来,不得已之下只得将人给接住,娇软的身子落入他怀里,他并未立时就将人推开,鼻间充斥着她身上的少女清香,似要钻入他的身体里一样。他颇有些不自在与年轻姑娘离得这么近,“还疼不疼?”鬼使神差般地,他竟还拉着她的胳膊轻轻地揉动了一下,嘴上还问着她。 这举动,都令顾惜宁有些迷糊了——方才她并不疼,也就是作势呼痛,没想到他竟是这么的殷勤,不由得让她“得意”于自己的美貌来,肯定是他被她的美貌所降服了,“皇叔,你方才好凶呀,我心里头好害怕。”她靠在他怀里抱怨着,丁点都没想脱离他的怀抱。 秦王被她的撒娇给弄得无所适从,若是她还是往日里那副趾高气扬的劲儿,他许是会退避三舍——偏如今她一派儿娇弱的模样,还撒娇般地向他抱怨,让他都有些无奈了,“太子不是好相与之人。” 顾惜宁这才从他怀里出来,还直了直腰身,将个纤细的腰身都露了出来,当着秦王的面,到是一点儿都不顾忌着什么,“多谢皇叔提点,我会记住皇叔的好意,会一辈子都记得的。”她踮起脚,附在他耳边说,话说完,她就提着裙摆跑走了,跟个小妖精似的。 秦王站在原地,耳边仿佛还残留着她呼出来的热度,明明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却觉得那热度好像一直都在,直到她进了长春宫,他才觉得那热度慢慢地消退了,消退地那么令人讨厌。 顾惜宁才不管秦王想什么,随便他想什么,她这会儿都不会在意,在她心里眼里,秦王、谢呈宙还有三皇子都是为着李清欢折腰的三巨头,与她没甚么相干。 “县主,请慢行。” 明明是跟着她出宫的季嬷嬷这会儿到是在长春宫里,像个幽灵一样地出现在她面前,且出言提醒她。 顾惜宁早就把季嬷嬷忘到一边去,这会儿见着季嬷嬷半点未带尴尬的,反而是同季嬷嬷亲亲热热地说道,“嬷嬷可是被姨母宣入宫里的,可是姨母担心嬷嬷在宫外住不惯吗?” 季嬷嬷出了宫,就被陆秘带走,并未在兴宁伯府就近伺候顾惜宁,这令季嬷嬷着实有些不适应——没曾想娘娘还记着她,将她召回宫里,更令她处在进退维谷之间。“老奴承蒙县主照应,过得十分自在,是老奴的福气。” 顾惜宁闻言一笑,“嬷嬷真是会说话,难怪姨母还将你召入宫。” “娘娘是担忧县主,”季嬷嬷恭敬地说道,“娘娘心中最记挂的就是县主,令老奴入宫,也是为着县主。” 顾惜宁深知谢贵妃为人,自私自利,且天性凉薄,同她谈甚么都不好,除非是让她动容的银钱。她随着季嬷嬷入内,见着谢贵妃由宫女伺候着在画画,相比顾惜宁的画作过于匠气,谢贵妃的画技更甚一筹,她作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曾经令她在京中贵女们名声大起。 如今她在宫中更是将画技提高了许多,这会儿,她画的不是别人,画的正是顾惜宁,就凭着脑袋里的样子作画,将顾惜宁画得极为相像,甚至也将顾惜宁眉眼间的那一丝倨傲都清楚地描绘了出来,令她的形象跃然纸上。 “姨母,”顾惜宁上前,轻轻地唤了声,难掩亲昵,“画可是好了?” 她还上前凑趣地看道,“姨母竟将我画得更好看。” 随着她这一夸,谢贵妃将手上的笔递给了宫女,添了一丝厉色的美眸朝顾惜宁面上瞧了一眼,“才得了太子的许诺,就将家产捐了,真是大方,我都要服了你。” “姨母觉得不妥?”顾惜宁接过宫女手中的披帛,亲自替谢贵妃披上。 谢贵妃睨她一眼,“有你这样儿办事的?明明是件好事,到干出了蠢事的味道?” 顾惜宁面上讪讪,在谢贵妃面前认错,“也是我一时情急,姨母,我同太子哥哥都说过了,太子哥哥都就没事呢。” “那是多事了?”谢贵妃差点让她气着,只觉得她跟顾朝一样叫人生气,往案前一坐,冷着声道,“既是如此,你也不必来长春宫。” 顾惜宁上前挤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姨母,您是怕我这还未得了赐婚的旨意就将银钱全花了,怕我将来入不了东宫呢,我晓得的,您都是为着我呢……” 谢贵妃哪里是为着她心疼,分明为着银子心疼。 038 谢贵妃真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看看这脑袋里都存了些什么,怎么这么个天真法,怎么也不像有他们谢家人的血统,“你是不是真让人哄傻了?那是太子,你要真一门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他迟早把你吃得骨头都不留。” 顾惜宁面上的笑意僵了僵,似有些不明白谢贵妃的话,“姨母您不是想让我入东宫,不是盼着我同太子哥哥……” 谢贵妃没待她将话说完,就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冷言冷语道,“我当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这脑瓜子不顶用,人还未入东宫呢,到把自己卖得一干二净。” “姨母,您说甚么呢?”她一脸的惊愕,“不是您与外祖母……” 谢贵妃自是不认的,“我同外祖母都说甚么了?是叫你把银子献出去博名头了?还是叫你把银子一文不少地都白白送出去?” 顾惜宁面对谢贵妃突然的变脸,着实“不适应”,只愣愣地瞧着谢贵妃,像是见着陌生人一样。 谢贵妃并不安慰她,“就你这样儿的还入东宫,也别是太子出手了,就算是旁人也能将你咬得连骨头都不留。” “姨母您说甚么呢,太子哥哥如何会这般待我?”顾惜宁连忙急切地替太子撇清,“有太子哥哥在,又哪里人敢来咬我一口?太子哥哥还不把他们全处置了!” 谢贵妃冷笑,望向她的眼神有些怜悯,并未有半丝亲情,“你当太子是甚么人?真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叫着,他就真的会待你好了?你献了银子,干得就是件蠢事,蠢得不能再蠢了。太子处于风口浪尖,你到好,还献上银子,不是叫太子都要坐实那罪名。今儿你叫他差点沾了这污名,明儿他叫你上下不得。” 顾惜宁“自是不信的”,“倔强”且天真地说道,“姨母,我是为着太子哥哥着想才献的银子,有了这银子,陛下哪里还能再寻太子哥哥的错处。” “你行事之前就不会问问你外祖母?”谢贵妃真想不通谢家都是精明人,怎么就得了这么外甥女,真像极了顾朝,那个不知变通的顾朝,最终战死的顾朝,“陛下训斥太子,不过是一时之气,你当陛下真在意那些个百姓的死活?他在乎的是太子私通外臣,吞没赈灾款都是其次。你到好,还一厢情愿自个儿往上撞,还真是以银赎罪了?陛下敲打过太子,太子乖乖听放在,还是他的好太子,你白白送出这银子去,就你一个人闹的事儿,叫别人都下不来台!” 顾惜宁微张了小嘴,像是听到什么个天方夜谭一样,“姨母,可太子哥哥他、他方才没同我说什么,也没训我。” “他训你做什么?他心里只有恼你的份。”谢贵妃看她的眼神像是看白痴,“让元娘跟着你入东宫吧,省得你昏了头。” “元娘姐姐?”顾惜宁仿佛没听见前面的话,就只有谢元娘跟她入东宫的话让她记住了,娇美的面容微微受伤,“姨母,那是我亲表姐,我怎么好叫她做滕妾!” 谢贵妃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是东宫良娣。” “我婉宁姐姐姐也想入宫,”顾惜宁扯了个人出来,还有些犹豫,“都是我姐姐,要不两个人都入东宫?” 谢贵妃真让她气得快七窍生烟,手指忍不住戳向她的额头,“你想的甚么?自是要让元娘陪你。” “那大伯母那里……”顾惜宁明显有些犹豫,“大伯母待我也是好的,总是盼着我能带婉宁姐姐入宫呢。我想着婉宁姐姐既是待我这般好,待我入了宫,她更要陪着我才好。” “那元娘待你不好吗?”谢贵妃哪里再能容得兴宁伯府再有姑娘入东宫,元娘别的都好,就是长相上有些寡淡,顾婉宁明显比元娘长得好些,若论男子的眼光,她也笃定元娘定是比不得顾婉宁。她不想让兴宁伯府再沾了这光,“你们自小一块儿长大,还比不上顾婉宁区区一些时日?” 顾惜宁面上纠结半晌,往着谢贵妃怀里扑了进去,“那我听姨母的便是了,姨母总是为着我着想的。” 谢贵妃被她亲密一扑,神情到是微微缓和下来,轻叹口气,“我都是为着你着想,到时你入了东宫,必不能随时来寻我,也得有元娘在你身边,替你张罗一二。” 顾惜宁嫌恶心,谢元娘是替她张罗了,张罗得面面俱到,哪里只是当个良娣就够了,分明是当太子妃的能耐。 谢贵妃拍拍她的后背,似在对待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现儿太子待你好,你就受着,将来的事呀说不准的。你瞧着吧,陛下虽疼我,可这些年身边哪里断了人?” “可、可我也没独占太子哥哥呀,”顾惜宁不要太子,自然就不想独占了,“我也是会、会……” 她说到这里,适时地闹个大红脸。 谢贵妃不免觉得她性子太过天真,“你自个有主意就好。” 这边说完话,季嬷嬷就引着她去歇息了,她入宫时,汤圆跟元宵自是没能来,也就只有宫女伺候她。长春宫的宫女都是伺候她惯了的,也知道她的喜好,自是将她伺候得妥妥贴贴。 入了夜,顾惜宁才起来,还未清醒一下,就让传到谢贵妃跟前,这会儿,谢贵妃跟白日里的装腔作势不一样,这会儿是真的怒了,瞧向顾惜宁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震怒,“你干的好事,竟让太子向侯府要账?” 顾惜宁面露惊讶之色,“啊?姨母,您说甚么呢?”她一脸的无辜,侯府这么多年用了她给的银子不说,这是她自己给的,她自己得认,可那些个记在册子上,她并未同意给侯府用的东西,侯府也用了,自然是要回来。她是侯府的外孙女,自是不好上门要账,但太子可就不一样了,大抵是王皇后出自小门小户的缘故,这格局就有点小,看上她父亲的部下人脉也就罢了,连她那些银钱也不肯落下——她自是要设个坑,叫太子跟永定侯府都往里钻。 谢贵妃手指着她的脸,几乎要戳到她的眼睛,恨恨道,“你缺银钱吗?缺吗?让你外祖家用些又怎样?” “姨母,您怎的这般指责于我?”顾惜宁一脸的委屈,似听见甚么了不得的话,“我、我……” 她说着就嘤嘤哭了起来,好不委屈。 谢贵妃丝毫不为所动,她心性坚忍,以再嫁之身入得宫里为贵妃,其心性自不是一般人能及,“你不光将银子献出来,还让太子为着你那点三瓜两枣向你外祖母要账,我真真是看错了你!你打小就是你外祖母照顾得你,现儿竟把你外祖母气得晕死过去,你真是……” 她说着就要抬手往顾惜宁脸上扇。 “陛下驾到!” 然而,景安帝到是来了,令谢贵妃立时缩了回手,瞪了顾惜宁一眼,喝斥道,“还不快退下去。” 顾惜宁神情“惶惶然”,跟着季嬷嬷从侧边退下了。 景安帝进来时,谢贵妃盈盈下跪,自是一股风姿,“妾恭迎陛下。” 景安帝立时将人扶起来,见只得谢贵妃一人,就揽着谢贵妃坐下,“爱妃可是在等朕?” “陛下,”谢贵妃拉长着尾音,娇软的身子靠在景安帝怀里,“妾自是盼着陛下恩宠的。” 景安帝揉了揉她,眼里深沉了些,“平鸾怎的未在你跟前伺候?” 谢贵妃似未察觉,娇媚道,“她呀哪里晓得伺候人,我让她伺候呀,恐怕还得让我担忧她。” 景安帝大笑,“皇后有意你外甥女入主东宫,你可愿意?” “妾觉得不妥,”谢贵妃压抑着心里的愉悦,“惜儿她一派天真,妾怕她……” 景安帝打断她的话,“爱妃且放心,朕必不会让她入主东宫。” 似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下来,令谢贵妃差点绷不住面上的表情,拉着景安帝的袖子,娇声问道,“缘何陛下会不应了皇后娘娘?”她将事儿推到王皇后身上,“先前皇后娘娘也问过妾的意思,妾觉得惜儿她实在是不足以担起太子妃的重任,可皇后娘娘一腔爱子之心,妾也不好在娘娘跟前推拒了。” 景安帝点头,“还是爱妃明理。” 谢贵妃叹口气,眉间染了轻愁,“陛下,妾膝下无子女,能依靠的只有陛下一人而。可惜儿她,惜儿她,总叫妾舍不得。”她眸光柔顺,“妾总想为她寻门好亲事,也不指着那人封侯拜相,只一点,待她就成了。” 景安帝笑道,“太子妃之位,爱妃竟不心动吗?” “惜儿没那个能耐,”谢贵妃立即贬低了顾惜宁,在景安帝面前,她从来未有二话,“陛下,妾怕娘娘心里不痛快,误以为是妾的意思。陛下且怜惜妾。” 039 永定侯府世子张氏焦头烂额,这两天就跟中邪似的,先是铺子不太平,只得赔银钱了事,已经损失了大笔银子,她已经将当日顾惜宁给的五千两银子都垫了进去,好不容易这事才稍稍平息了一下——还未待她喘口气,太子身边的王良到是拿着本册子过来,竟说全是顾惜宁的东西,让侯府好好整理一下,免得顾惜宁的东西都放坏了。 张氏面对王良这位太子身边的红人,自是小心和意地奉承着,待接过册子一看,张氏都快懵了,件件儿都是她从桂嬷嬷处得的好东西,竟是一样儿都不差,全都是、全都是……她一下子就快窒息了,努力挤出笑意来,“公公,太子殿下是何意?” 王良坐在那里,睨她一眼,“殿下说了,县主的东西,能还还是还了吧。” 张氏差点眼前一黑,“公公,劳烦公公与太子殿下说……” “要与太子殿下说甚么?”侯夫人竟是过来了,打断了张氏的话,看向坐着的王良,“公公,这来了,也不与老身这边说一声,也好让老身迎一迎公公?” 王良面上有些讪讪,站起来朝侯夫人行礼,嘴上麻溜儿地道,“老夫人安,因着太子殿下吩咐了,不要惊动老夫人,小的这才过来同世子夫人商议的。” 侯夫人扫了张氏一眼,见她一副兜不住事的样子,不慌不忙坐在张氏让开的位子上,淡定地开口,“太子殿下是何意,是替我那不省心的外孙女来侯府讨要东西了吗?” 王良先前得了太子的吩咐,还是留着点侯府的体面,当着世子夫人张氏的面,他还可以稍稍……当着侯夫人的面,他自是不敢的,“老夫人,您也知的,平鸾县主如今都献了银子,这会儿身上也只得这些儿东西,且这些儿东西不是当的就是给卖了,让平鸾县主今后如何才好?” 侯夫人埋怨顾惜宁荒唐,竟来个甚么献银子,不光将家产献出去,还从桂嬷嬷处弄了这个册子,她也不看册子,想也知道这里面记得清楚的——真是她看走了眼,竟让顾惜宁琢了眼,分明是有意对着侯府来的,桩桩件件的事,她都快让这外孙女气得不行了,在王良跟前,她还是一副大度的模样,“公公这话老身就听不懂了,惜儿打小就在侯府长大,虽说是老身外孙女,老身待她同亲孙女似的,府里的任何一个姑娘都比不得她。就这么着,她到还拿着册子给太子,是觉着这么多年老身亏待了她,还吞了她的东西?” 王良面上更是讪讪,“老夫人,这话说得何必这么明白呢,贵府是什么样的光景,贵妃娘娘那里又是个什么光景,还不是都……”见侯夫人变了脸色,他笑着道,“老夫人,府里头还是且消停些吧,二公主即将下降贵府,陛下自是少不得给府上添些体面,休要纠结在这些小事上面。” 张氏有些不情愿,毕竟二公主下降的是二房,面上到是没流露出来,心里头十分心疼那些个到手的东西,只未料到桂嬷嬷处竟私自留了册子,她当初就应该把人打死了才好——何必将人卖去穷山沟里。这会儿,张氏是真心疼起,到手的东西吐出来,谁都不乐意。 侯夫人陪着笑脸令张氏将王良送走,待张氏送人回来,她就一直沉着脸,手上翻着册子,不翻还好,一翻真是了不得,看向张氏的眼神就愈发不善。 张氏有些战战兢兢,坐在侯夫人下首,没敢插嘴一句话,只等着侯夫人开口。 侯夫人将册子翻来覆去的一看,看到最后竟是笑了起来,“这么些年,到是用了惜儿这些东西,若不是这本小册子,恐怕我都不知道这事。”她端起茶浅抿了一口,“年初竟是买了一万两的血燕,上月初不是说血燕没有了,这一万两银子燕窝竟只能吃这些个时日?” 张氏心头一紧,连忙找补道,“老太太,不光府里吃着了,还有各家往来的都在里头呢。” “是吗?”侯夫人气得心肝儿都疼,册子上的东西,她看得清清楚楚,在张氏的手里竟都成了银子,又换成了东西,中间又有虚报及差价,她气得不是张氏拿了东西跟银子,是气张氏拿了这许多,不光以她作名头,还将她蒙在鼓里,“惜儿是我外孙女,是我嫡亲的外孙女,你竟敢拿她的东西?” “老太太,既是您外孙女,也是我外甥女,”张氏到底也是经过事的,不至于被侯夫人一两句就给也按实了,“她孝敬您,孝敬她舅舅不是应当应份的吗?” 她抬头看向侯夫人,接着说道,“老太太多年未打理过家事,可知道这府里的光景?想必老太太是不知的。府里也就那几个铺子,还有些地,收益还真少,不光得顾着宫里的娘娘,还得顾着在外上任的二弟,还得顾着侯爷的开支,且世子他在外头人也不见,到还得往他处送银子。老太太,这府里处处都得用银子,哪里能缺了银子?” 侯夫人可不管这些,在她看来不能解决这些事都是张氏的无能,“你别把府里的人都拖下水,若真缺银子,你来同我说,让府里尽节省些,我难道还不应吗?你偏偏到好,竟从惜儿身上想办法,弄了这许多东西,这不是将侯府的体面往地上踩?”要真让外头知道了,侯府还拿顾惜宁的东西,她这张老脸都没得好意思见人了。 张氏这么多年的当家太太,也不是白当的,在王良跟前无力回天,那是因着人家是太子爷身边的大伴,她也就一个世子夫人,哪里能扛得住太子爷压下来的威势——但在这府里,她可不能将事一个人就给认了下来,侯府里的人她都清楚,“老太太您乐意将那燕窝换成银耳,可乐意将身上的衣料子再换换?” 侯夫人自不乐意的,当着张氏的面,她更沉了脸,“张氏你好大胆子!” “老太太,您歇歇气儿,别着急上火的,这于您老身子可不太好,”张氏不慌不忙地起身,一扫方才在王良跟前的战战兢兢,这会儿,站在侯夫人跟前,似挺直了近二十年都未挺直的腰,“您老样样儿都要好的用,我呢身为儿媳,自要日日伺候着您。是,我一入侯府,您就将中馈给了我,瞧瞧您多明理一婆母,别人府上的都羡慕我,可谁知晓我心里的苦呢。侯府也就是表面光,这内里呀别人不知道,老太太您是知的,不就是指着我拿出嫁妆来供养您这侯府上一家子老小的。我不光得顾着您跟侯爷,还得顾着二叔一家子人,您真当我是那个能生财的金菩萨不成?若不是我从桂嬷嬷处将顾惜宁的东西拿过来,您以为娘娘还能在宫里过得风风光光?二叔还能在外谋的实缺?” 侯夫人大抵是多年都是习惯了张氏在跟前的恭敬,如今被张氏这么不要脸面地出来一说,真让她气得够呛,指着张氏脸的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你,张氏,好大胆子!竟敢忤逆!” 张氏朝她一行礼,这礼数还是半点不亏,往屋里扫了一眼,冷冷吩咐道,“都给我好好地伺候老太太,别叫老太太气着了。”话说着,她还施施然地同老太太告辞,“老太太,儿媳这先回去了,太子都上门替人要账来了,儿媳总得收拾些东西出来,也劳烦你同二弟说一声,他在外头呀挣的银子也别着实忙慌地都落在自个口袋里,这家里出了急事,总得往家里头送一些,总不能得了家里的好处,家里遭了难,他也总得搭把手。” 侯夫人倏地起身,瞪着张氏的背影,“休了你,休……” 张氏似没听见一样,心里头藏了这么多年的气,今儿总算出了口,挺叫她痛快。 “大夫人,大姑娘那里,那里……” 她才从嘉善堂出来,就见着顾嬷嬷迎面小跪着过来,面上有急色,说出来的话更让张氏心焦如火,“可去请大夫了没有,赶紧的将大夫请过来!”张氏在侯夫人那里得的几分痛快,在听到谢元娘不好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也顾不着端世子夫人的架子,赶紧的往谢元娘处去。 自打长宁侯府上回来,这落了夜,谢元娘就不对了,先是脸上长了红斑,接着身上也长开,没多会儿功夫,就密密麻麻地长了一身,半点都遮盖不了。张氏看得心疼不已,请了大夫过来,不过说是过敏。 张氏过去的时候,见着小女儿谢嫣娘守在外边,并不敢往里头守着。“你姐姐如何了?” 谢嫣娘一脸凄惶,脸色微白,“大姐姐她难受,一直难受着呢。”可大姐姐还要入宫呢,入宫让王皇后看看,如今这个样,怎么能入宫,本来长姐就长相不出众,这弄成这般模样,还能入宫? 张氏着急地入内,见着纱帐内的长女正哼哼唧唧地难受着,要不是要丫鬟们制止了她,谢元娘恐怕要将全身的肌肤全挠破为止,她连忙上前,“元儿,元儿……” 谢元娘全身被包裹着不能动弹,恐怕自出生至今都未受过这般痛楚,明明全身都痒,她却不能挠一下,想着她如今的境况,她不由得滴落泪来,“娘,都是女儿无用,叫别人给算计了。” 张氏连忙拿了帕子替她拭泪,劝哄着道,“我儿且放宽心,娘定不会叫你的苦白吃了。” 谢元娘素来平静的眼眸迸发出怨毒来,似变了一个人似的,“娘,定是顾婉宁,定是顾婉宁。” “好,顾婉宁就顾婉宁,不管是顾婉宁也好还是那李清月也好,”张氏恨恨道,“娘都叫她们没的好日子过。” 谢元娘强忍着身上的痒意,那种从骨子透出来的痒,令她难以承受——只这会儿,她又平静了下来,对着张氏硬挤笑脸道,“娘,听说太子身边的大伴来府里了,可是为着何事?”她明明说话艰难,还是执着要问此事。 谢嫣娘在外头听得这番话,当下就紧张起来,也顾不得会被谢元娘吓着,她暗暗进了内室,不敢离得谢元娘太近,恐怕会被谢元娘给染了病一样地远远地站着。 张氏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可当着长女的面,她没冲小女儿发作,到是安抚着谢元娘道,“元儿,都是些小事儿,你且放心。” 谢元娘哪里肯放心,容貌原就比不得顾惜宁娇美,又经着这一次,她怕自己的脸都毁了,难道太子还能纳个脸毁了的姑娘为良娣?这么一想,她不由悲从中来,“娘,非是小事,非是小事呀,若女儿这脸毁了,女儿哪里还能入宫,还能……” 她说着便抽噎起来,泪水从脸颊滑落,将抹了药膏脸颊都弄湿了,泪水稍有些咸意,更令她觉得刺痛,“娘,女儿好疼呀,女儿好疼呀……” 张氏最疼这个女儿,头一个出生的女儿,自是最疼,亲自替用湿帕子替她擦眼泪,边擦这她自个儿也忍不住湿了眼眶,想着侯夫人方才的态度,更让她心寒,一家子都得靠着她从顾惜宁那里弄来的东西过活,偏还想将事儿都推到她身上。“元儿,没事的,大夫都说了,没事的,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候你还能入宫,还能……” 谢嫣娘听得此际,连忙就打断了她的话,“娘,大姐姐这般模样还能入宫?” 她说话有点急,张氏闻言看向她时,眸光里添了一丝惊异之色,就连谢元娘也怔愣地看着她。 谢嫣娘在外间一直在想着自己的际遇,有长姐在,她没可能入东宫,可顾惜宁都能为太子妃,她又哪里比不得顾惜宁,长姐容貌寻常,这入了宫真能得太子宠爱?眼见着母亲张氏与长姐谢元娘都盯着她看,她有种豁出去的勇气了,“大姐姐,不是我不盼着你好,可现儿你一时半会也好不了,不如就让我入东宫吧。” 她年轻娇俏的面容上显现出与她的智商并不相符的野心,令谢元娘一时又气又急,平时她再护着妹妹不过,如今、如今她这还躺在床里,妹妹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往她胸口上捅刀。“谢嫣娘!”她气得直呼全名。 张氏更是惊愕,知道小女儿平时是先顾着自己,没想到这会儿竟是这副嘴脸,令她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谢嫣娘的话既是出了口,就不打算打退堂鼓的,“大姐姐在家里头好好养着便是,待我入了东宫,将来便替大姐姐挑门合意的亲事便是了,也省得大姐姐这会儿心思太重,恢复得不好。” 谢元娘气得浑身颤抖,瞪着谢嫣娘的目光似要吃人一样,将方才还坚定的谢嫣娘吓得有些心虚,她往张氏身后一躲,将个脑袋探出来,又对上谢元娘含着恨意的眼神,她还是躲回了张氏身后,颇有些委屈道,“娘,大姐姐怎么跟平日里不一样了,这会儿要吃了我似的。” 张氏没想到自己竟生了这么个东西,她头胎是女儿,二胎还是个女儿,虽当时有些厌弃小女儿,但也知道这生的不是儿子,也好歹从她肚子里出来,她自是也要疼着的。没想到,她竟是没想到这小女儿到是活脱脱的跟无情无义的谢家人一个样,在元娘这般受苦之际,竟还要落井下石! 张氏回转身,目光冷冷地看向谢嫣娘,“你真想入东宫?” 谢嫣娘悄悄地瞧了一眼谢元娘,还是挺直了背,“是的,娘,女儿想入东宫。” “入东宫之后,万事都由你自个,”张氏一字一句说道,“我没那个本事帮你。” 谢嫣娘撅了嘴,瞧了一眼床里的谢元娘,见她还瞪着自己,人连忙转了个方向背对着谢元娘,“娘,您好生偏着大姐姐,大姐姐要入东宫,您到是为着大姐姐各种成算,轮到我了,到说万事由着我自个了,合着我若得宠,于这府里没半点好处似的……啊——” 她话还未说完,面上就挨了张氏一巴掌,令她怔在那里,惊惶地对上张氏的怒容。 张氏气得不轻,连日来就没有顺当的事,令她积压了好些天的脾气也跟着上来,“放肆,你同谁这么说话?同谁说话呢?这躺着的是你亲姐姐,同你一样都是我肚子里出来,你不盼着她好,竟还要、还要……” 谢嫣娘见状,心里头不服,还要为着自己辩解,可见着张氏要吃人似的目光,令她噤了声。 张氏喝斥道,“还不快回去,想气我同你姐姐?” 谢嫣娘心中忿忿不平,更觉得张氏偏向谢元娘。 谢元娘这会儿受不住了,竟是嚎啕大哭起来,张氏也搂着她哭。 谢嫣娘听着里面的哭声,不由撇撇嘴,心里头对张氏十分不满,觉着张氏太偏着姐姐,就要往嘉善堂去,出了月洞门,到与谢呈曜碰个对面,连忙欢喜地唤起来,“二哥哥,二哥哥今儿未陪二公主打猎?” 谢呈曜被她一问,面上到未有什么,只问她道,“大妹妹如何了?” 谢嫣娘撇嘴,“二哥哥也只关心大姐姐一人。” “二妹妹这说的什么话,”谢呈曜隐隐听得哭声,寻思着此刻到不好进去,“你与大妹妹一样,都是我的妹妹,哪里有甚么分别。” 谢嫣娘闻言面上泛喜,“那二哥哥且帮帮我罢?” 谢呈曜有些讶异,到立即便想明白了,不免有些犹豫,“二妹妹且别着急,还是过些时日为好,免得叫大妹妹心寒,你同她到底是同胞姐妹。” 谢嫣娘正要反驳这话,在她看来长姐如今这般模样,自是要将位子让出来,乃是天经地义的事,哪里料得母亲与长姐都是副看她是仇人般的模样——这会儿听着谢呈曜这般劝她,她到是回过神来了,嘴上连忙谢道,“二哥哥说的是,我也是替大姐姐不值,也不知道哪家的听说我大姐姐有入东宫的福气,就这暗算了我大姐姐……” 谢呈曜比她谨慎些,“二妹妹这没的证据的话还是别说了吧。” 谢嫣娘待谢呈曜自是不一样,毕竟谢呈曜是二公主的驸马,让她高看几分,“二哥哥说的是。”她眉眼儿就温顺了许多,指着那处最角落的院子,“表妹她也真是奇怪,不光替大哥哥弄起院子来,还将大哥哥带去兴宁伯府了,也不知道她想甚么呢。我们打小一块儿长大,我如今看着表妹还真是担忧,太子爷还在里头等着陛下下旨呢,她到不像把太子爷放在心上的……” 谢呈曜免不了要往自个脸上添层金,并不觉得表妹瞧上了谢呈宙,而是表妹心里恐怕还是只有他,他是又惊又喜的,惊的是怕谢嫣娘乱说话,喜的是表妹于他果然是旧情难忘,“二妹妹可不许说这样的话,你我兄妹之间说上几句就罢了,万万不能传到外头去。若传到外头,岂不是叫外头人议论表妹?” 谢嫣娘恨不得顾惜宁坏了名声才好,心里头更替太子心疼,觉着太子为着顾惜宁父亲留下的人脉还不得将人给娶了,每每提起此事,总让她连带着不快。“二哥哥说的是,我晓得这中间的道理,不会在外头乱说的。”她不光要在外头说,还要把顾惜宁的名声全毁了,叫她做不成这太子妃。 谢呈曜开口道,“明儿二公主请了人到皇庄上玩,你可要去?” 谢嫣娘想立即就应了,但还是装模作样了一番,“大姐姐这还未好呢,我若出门玩,岂不是叫……” “是二公主发的话,”谢呈曜于讨好姑娘家这方面着实有手段,二公主让他哄得服服帖帖,“大伯母知道你是去陪二公主,也定会准许的。” 谢嫣娘自是高兴的,恨不得明儿立时就到,她也好好地讨好二公主。 顾惜宁在宫中得了永定侯府的遭遇,不由暗爽在心里,反正她这点子明面儿上的东西都保不住,何不如给自己挣个好名头,别人不知道她的用意,只晓得她献了银子,就这大义的名头她是挣上了——至于她是不是暗坑了太子一把,谁能有证据?她只是个柔弱无助的小姑娘,为着太子担忧才献出的银子呀。 次日一早,她将睡未睡之际,就让季嬷嬷给唤了起来,待梳洗打扮过后到了谢贵妃跟前,她还是未曾清醒的模样,往谢贵妃跟前一行礼,若不是有季嬷嬷将人扶着,她恐怕早就栽在谢贵妃跟前。 谢贵妃冷眼看着她,见她像极自己年轻时的模样,眉眼也没有柔和一丝,反而更为苛刻地盯着她,“顾惜宁!”她的名字,从谢贵妃嘴里一字一字地吐出来,不像在叫她的名字,到像要吃她的人。 顾惜宁似有些茫然般,眼神惺忪,“姨母,可有甚事?” “你好大胆子,竟让太子替你出面?”谢贵妃质问她,“嗯,你是想叫永定侯府毁在你手里?” 顾惜宁面上更是茫然,眸光落在谢贵妃的怒容上,手不由得摸摸自己后脑勺,“姨母在说些甚么?我怎的听不懂?” “听不懂?”谢贵妃厉声喝斥道,“你让太子拿着桂嬷嬷留下的册子找侯府要账?你还说听不懂?” “册子?”顾惜宁这回像是听懂了,眼神突变,“这册子竟是落在太子哥哥那里了,难怪我总觉得有甚事不对,却原来是这桩要紧的事。太子哥哥竟能为我做到这地步,我、我也是……” 谢贵妃见状,更是怒不可遏,“蠢货,你当他是为着你?他是为着这些个银子,是为了银子!” 顾惜宁闻言,脸色大变,娇美的面容一刹间煞白,“姨母何必哄我,我这些银子能有甚么个值当,太子哥哥他是太子,富有四海,难道还缺了银子不成?” 谢贵妃看她这副傻样子,真觉得自己跟她置气犯不着,到头来只有自己气得半死,她到跟个没事人一样,“富有四海的是陛下,他还是个太子。” 顾惜宁眼神迷茫,“姨母,有甚么区别吗?” 谢贵妃冷笑,“处置桂嬷嬷是你早就打好的主意吧?” 顾惜宁低头,转而,在谢贵妃的怒容下,她抬起头来,竟全是笑意,没有一丝的迷茫,“让您发现了呀,真不好意思呢,贵妃娘娘,先兴宁伯夫人。” 她的话,一字一字地从小嘴里说出来,越说越令谢贵妃脸色越难看。 她抬起头,就要打向顾惜宁,可顾惜宁同别家姑娘不一样,她自小学过武,虽侯夫人觉得她学武实在有失贵女身份,但她还是学了武,虽只是些防身功夫,也足以对付谢贵妃这样居于深宫靠着宠爱过活的女子——她轻而易举地握住谢贵妃的手,风淡云轻道,“或者我该称您一声娘?” 谢贵妃手腕极疼,不光是疼,还有恐惧,更多的是心虚,“你、你胡说八道!” 顾惜宁放开她的手,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娘娘这些多年深受陛下宠爱,恐怕早就把我父亲给忘记了吧?对呀,我父亲早死了,你自然早就忘记了,连我都忘记了,是不是?” 她说得轻飘飘,却让谢贵妃的心都悬在半空中,整个人都是愤怒的,又是惶恐的,连忙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些甚么?我是你姨母,是你的姨母!” “哦,是姨母呀,随便什么都好啦,”顾惜宁并没有因为她的否认而有丝毫的不高兴,她只是为她父亲而不值,甚至她觉得父亲死了,母亲要改嫁也没有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本来就是理怕应当的事,可她谢月映不该不该活生生地气死了重伤的父亲,“您活着还能受宠,很开心吧?为着那位嫁给我父亲,我父亲没了后,您又迫不及待地入了宫,到光明正大地入呀,还弄个甚么双胞胎姐妹的名头入宫,这话儿是想骗谁呢?哦,我知道的,你没想骗谁,你就想入宫而已…………” 谢贵妃娇媚的面容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的,似涂了染料一样,“你、你哪里听说的?” “我呀,”顾惜宁笑着附在她耳边道,“是我父亲托梦给我说的,托梦哪。” 谢贵妃脸色这会儿惨白了,寻不出半点血色来,“你、你一派胡言!” “胡言就胡言呗,”顾惜宁也不在意,就不与谢贵妃辨个明白,“跟侯府的人说一声,吞了我的东西赶紧儿地给太子凑上哟,省得太子怒了,侯府将来没得甚么好果子吃。” 谢贵妃手指着她,“你……” “不用谢我,”顾惜宁在谢贵妃跟前露了真面目,半点不带慌的,反而更觉得再痛快不过,“您也从侯府得了不少银子吧,万一侯府凑不出银子,还得劳您出手呢。” 谢贵妃似被打了脸,“你休想入东宫!” “您说了能算吗?”顾惜宁问她。 谢贵妃顿时底气来了,“你进不了东宫!” 顾惜宁并不意外,景安帝最疼爱太子,现儿恐怕觉得她不够得力,自不会让她成为太子妃,她心里头更为着这事而开心,“姨母觉着我非要入东宫?” 谢贵妃面上一滞,让顾惜宁入东宫是她的主意,“陛下不欲你入宫,若非我劝陛下,你早就……” “得了,”顾惜宁不耐烦起来的,看向谢贵妃的目光就跟看傻子一样,“您在想甚么?太子想要甚么您不知道?也得亏父亲早就留了后手于我,叫你在这深宫里生不出孩子来,若不然,我恐怕要叫您吃了不可,吃了还不够,还要嫌弃我不够识趣呢。” 谢贵妃闻言,摇摇欲坠,人歪倒在贵妃椅里,咬牙切齿道,“好一个顾朝,好一个顾惜宁!” “您可别提我父亲名讳了,我听着都嫌恶心,”顾惜宁看向谢贵妃的目光充满了嫌弃,“父亲孝期未过,您就同前来吊唁的陛下滚到了一起,着实令人恶心。” 谢贵妃这辈子的体面都让顾惜宁扒了个精光,顿时“嚎”的一声扑向顾惜宁,却被顾惜宁轻巧地躲开。她好整以暇地看着谢贵妃扑了个空摔在地上,不由低低笑道,“您气什么呢,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谢贵妃摔在地上,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只恨恨地瞪着顾惜宁。 好半晌,谢贵妃才从喉咙底挤出话来,“你不怕我将事情捅到陛下跟前?” 顾惜宁故作害怕地拍拍自己胸脯,“哦,我好怕怕哟,好怕怕哟……”未等谢贵妃再次得意起来,她在谢贵妃的目光下问道,“您敢吗?您敢吗?你膝下无子女,将来待陛下大行,恐怕会被赶去庵里落发;或者陛下爱重于您,叫您陪着他下去,您可要选?” 这一番话说得谢贵妃失魂落魄,好似头一天认识顾惜宁,这真是她亲女儿,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 ※※※※※※※※※※※※※※※※※※※※ 嘿好些日子没更了,更了个大长章,谢谢大家 040 谢贵妃嘴唇颤颤,素来只有她在顾惜宁跟前端着姨母的架子,也宠着顾惜宁,而如今顾惜宁反而将了她一军,将她那些过往都抖落出来,这些过往狠狠地拍在她脸上,令她咬紧了牙。“你放肆,顾惜宁,我是你母亲,你竟敢对这么说话?” 顾惜宁冷哼一声,眼里的嫌恶毫不掩饰,“难为你还记得你自己是我的母亲。” “你当我不想认你?”谢贵妃被她的眼神刺痛,“是陛下不许,是陛下不许!” 顾惜宁冷笑,“那在父亲尸骨未寒之际,你同他滚一起也是他逼你的?” 见谢贵妃要回答,她脸上讥讽之色更深,“我父亲战死,难为你竟要逼着自己去伺候他,一个无耻皇帝,一个无耻妇人,到也般配得很。” 谢贵妃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是个识趣的人,更知道多说无益,只管捡了要紧的话问,“你到底想做甚?” “我不想做甚,”顾惜宁多年的怒火藏在心里,这会儿一下子发作出来,到觉得心里头十分的痛快,“我只想叫自己痛快。” 谢贵妃在宫中多年,从不把别人往简单里想,可却叫自个亲女儿撕了面具,她更多的是难堪,而非是愧疚,“惜儿,是实对不住你,叫你从小就没了娘在身边照顾,可你父亲一直就防着我,不叫我碰你一下……” “得了,”顾惜宁听得不耐烦,“我晓得的,你生我时难产吃了苦头,见我着实讨厌,我是知的。别再拿旁的话来搪塞于我,你没甚么值得我相信的。” 谢贵妃扮不来那慈母之态,从来就不是那等慈母,不然她也不能以再嫁之身入宫为妃,且在贵妃的尊位上头。她低低叹上一口气,“我本来还想着就你天真的性子,这入了东宫恐怕没甚么好日子可过,如今看你这般,到也是能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方才我是同你说气话,非是我不同意你入东宫,而是陛下不许。” 顾惜宁此时心硬如铁,“陛下不同意我入东宫,那可是入后宫?” 一句放就探得谢贵妃心跳如雷,她一手抚着胸口,一手托着抚胸口的那只纤纤玉手,未语那是泪是先流了,“胡说,你怎的有……”这个福分,话还没说出口,她立时就想起当时景安帝的神情来,脸色更为难看了,“你放心,不管是东宫也好,还是后宫也好,我都不会叫你入宫的。” “哦?”顾惜宁拉长了尾音,“那我就先谢过娘娘。” 谢贵妃真真儿地心肝儿都疼,长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发作过,年少时,她嫁给令人羡慕的顾朝,待顾朝过世,她又摇身一变成了景安的贵妃,这日子过得是丁点都不容易,可过去的日子就跟风飘过一样,想收回来已然是收不回来的。她咬着牙恨恨道,“你大表姐是何故,将脸弄成那般,是不是你下的手?” “娘娘您这话我可不爱听,”顾惜宁接了话,装模作样地叹息一番,眼眸含媚地朝谢贵妃丢了个眼神,“我若是做便不会这么简单,这种只害人不害命的事,我可不做。” 谢贵妃怒瞪她,“你尔敢!” “不敢不敢!”顾惜宁连忙从善如流,一副善良无辜的面孔,“娘娘,我是个柔弱无辜的小姑娘,哪里敢害人性命?” 谢贵妃真是气得不行,又让这个女儿给弄怕了,深呼吸一回,这才稍稍地觉着胸口不那么闷,人也冷静了下来,“你做这等子损人不利己的事,于你有甚么好处?” “没呀,”顾惜宁回答得很天真,“看他们烦恼,我就开心呀。” 谢贵妃真让她给噎着了,“你脑子里想的是甚么,还要不要命了?” “要呀,我的命精贵得很呢,”顾惜宁摸了摸自己的颈子,颇有些遗憾道,“娘娘,您就给我支支招,别叫陛下叫我也入宫,真到那会儿,咱们母女一同伺候陛下,万一叫我得了宠,您脸上也不好看哪。” “混账东西!”谢贵妃喝斥道,“陛下也是你这么能说嘴的?” 顾惜宁连忙“惊吓”般地捂了嘴,“儿可不知如何说才好。” 谢贵妃气结,“你装模作样个甚么?” “装模作样好呀,”顾惜宁喜滋滋地请功道,“连娘娘您都让我哄过去了,不是挺好的吗?将来我若得了宠,娘娘恐怕也是想着去母留子,将我生的孩儿您的外孙当成自个儿子一样养,您是不是打过这样的主意?” 谢贵妃真想骂她个狗血淋头,还是止了,她怕自己再受什么打击,摆摆手,“你下去呀。” 顾惜宁立即起身,“那娘娘安歇。二公主那里要打猎,我权去瞧上一瞧。”说着,她的手就捂在胸口,一副柔不胜衣的姿态 ,令谢贵妃看得眼睛都生疼。 眼见着她走了,谢贵妃还将屋里的茶碟都给砸了,偏又拿顾惜宁毫无办法,到不是她念着母女之情,而是她想生个皇子的心思彻底破灭了,好个顾朝,竟留了后手!好个顾朝!她恨不得扒了顾朝的坟,可顾朝葬在皇陵里,她哪里能够得着,“嬷嬷,你看这逆女,竟敢、竟敢威胁起我来!” 季嬷嬷从头至尾都在场,惊异于平鸾县主的心思,却不得不觉得平鸾县主说得对,“娘娘,县主虽不能入东宫,可真要如了陛下的意入后宫吗?” 谢贵妃咬了咬嘴唇,“有何不好?” 季嬷嬷眉眼低垂,“县主年轻,又是一副绝艳容貌,怕是……”这后边的话她没说,即便不说出来,谢贵妃也是应当明白的。 是的,谢贵妃太明白了,在景安帝说了不让顾惜宁入东宫这话后,她立时就明白了景安帝的意思,这么多年,她能得景安帝的宠,自是能将景安帝的心思摸了个七八成,甚至她还觉得叫顾惜宁入宫并未有什么——况她还有个隐秘的主意,也全叫顾惜宁说了出来,顾惜宁真是她女儿,将她的心思也摸了个十成十。 她心里恼怒异常,恨不得将顾惜宁掐死,打从一怀上顾惜宁,她就一直不舒坦,到最后竟还来个难产,痛了她一天一夜,且又不是儿子,更令她对顾惜宁恨从中来,若非顾惜宁是个女儿,兴宁伯府如何轮得到长房去承继?她一个丧夫的妇人,年轻又漂亮,如何能去为着顾朝守一辈子? 谢贵妃终于是彻底冷静了,顾惜宁是个狼崽子,指不定还能闹出来甚么事来,她如今没了再生子的指望,将来景安帝若真大行了,她恐怕要让王皇后送去庵里——这么一想,谢贵妃不得不接了顾惜宁这捅到她心上的刀子,将来,她一个受宠的贵妃,竟要落得那般境地,真让她恨得咬牙切齿! “由着她去吧,”谢贵妃咬牙道,“去侯府说一声,把东西全凑好。” 季嬷嬷点头,“老奴这便去。” 顾惜宁出长春宫的时候,觉得外头太阳着实热烈,好像晓得她今儿心情好一样,晒得她不知道今儿是何夕。待到了二公主云霓跟前,她自是又亲亲热热地喊起来,“霓姐姐,霓姐姐今儿格外有精神,叫我好生羡慕。” 云霓得了太子的话,虽心里头对顾惜宁跟梗了刺一样,面上还是露了笑脸,“今儿到皇庄,驸马与府里的二妹妹也来,虽说你与二妹妹有隙,到底是一家子亲戚,别真互相不理睬了才是。” “嫣姐姐?”顾惜宁似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事,满脸的无辜,“我同嫣姐姐有隙吗?没呀,我同嫣姐姐一直挺好的。霓姐姐,你是不是从哪里听说的乱话?嫣姐姐是我亲表姐,我同谁有隙也不能同她有隙呀。” 云霓瞧着她这张无辜的脸,愣是让她给气得一噎,这笑脸就摆不上了,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顾惜宁像是未察觉她的变化,反而自顾自地上了她的马车,身边跟着的都是伺候谢贵妃的宫女,她能入宫,婢女可不能轻易入了宫,好在她在长春宫里待得也挺长,这些宫女们早就知道晓得她的习惯,将她伺候得极好。 云霓不理她,顾惜宁到是跟个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霓姐姐,昨儿我见了太子哥哥,心里头真是替太子哥哥难受,可太子哥哥竟还安慰我,叫我不许替他难受呢。” 云霓听得这话就不顺,尤其是太子亲口吩咐了她要顾着些顾惜宁,更让她心里头憋屈,她堂堂的嫡出公主,竟要哄着顾惜宁一个臣女。现下儿她听着这话更觉得不顺耳,但她不可能当着顾惜宁的面说穿了太子的用意,太子是她长兄,是将来的皇帝,是她的依靠,她不是傻子,只能是憋屈着听顾惜宁在那里炫耀同太子的亲近。 顾惜宁嘴上就跟没把门一样,“霓姐姐,太子哥哥说了一辈子待我好呢。”她含羞带怯地说道,眼睛里还闪着星光,晶莹剔透。 更让云霓看得心塞,“平鸾妹妹,你这些日子未进宫,皇兄他总是惦记着你呢。”她忍着心里的憋屈,拉着顾惜宁的手道,“皇兄素来疼爱于你,必会待你好的。” 顾惜宁更加笑眯了眼睛,“霓姐姐说得是,再没有比太子哥哥待我更好的人了。”是呀,待她好着呢,将她关入冷宫里,到没废后,可真好。 云霓一方面替太子高兴,一方面又自个觉得憋屈,真是冰火两重天似的,一路上都听得顾惜宁炫耀,总算到了皇庄上,她双耳才免受了这荼毒之苦。 041 皇庄门口,自有谢呈曜同谢嫣娘两个人打头迎人,瞧那谢呈曜一身月白色长袍衬得他极为出众,且又出自侯府,自有一番气度。见着二公主车驾停下,谢嫣娘立时就眉开眼笑起来,连忙上前,“嫂……”只她喉咙底才出了一个声就戛然而止,瞪圆满了眼睛看着被宫女扶着下马车的顾惜宁。 顾惜宁满脸笑意地看向谢嫣娘,“嫣姐姐与二哥哥都在此地?霓姐姐还未同我说过嘛。” 谢呈曜眼里映入顾惜宁的笑颜,一时竟未回过神来,待见着二公主云霓的冷眼时,他才恍然回过神来,亲自扶了云霓下马车,轻声问道,“路上可好?” 云霓往顾惜宁处看了一眼,见顾惜宁垂了眼睑,不由心生痛快,“路上还行,有平鸾陪着我说话呢,自是好的。” 谢嫣娘上前拜见,“嫣娘拜见嫂嫂。”她嘴甜,就顺杆着上,都由陛下赐了婚,这一声“嫂嫂”也是能叫得的。 云霓交不待见谢嫣娘,觉得谢嫣娘的野望都写在眼睛里,十分的叫人不喜,只淡淡地应了声,“嗯。” 谢嫣娘明显地感觉二公主待自己的冷淡,到没觉得有甚么,反而更加地讨好二公主,“嫂嫂今儿比往日更……” “霓姐姐,怎的还是这庄子?”顾惜宁出声,将谢嫣娘的放打断了,她似自来熟一样地进了庄子,露出叹息的声音,“真让我想起以前陛下赐下给我兴宁伯府的庄子,也是在这附近,可惜,可惜哪……” 谢嫣娘话被打断,自是不高兴,连忙呛声道,“你的庄子如何比上这皇庄,满嘴的可惜到是装模作样起来。” 顾惜宁面露委屈,似被谢嫣娘给惊吓到一样,“嫣姐姐怎的如此说话?” 她幽幽地看向二公主云霓,“霓姐姐,我到不该来了,闹得嫣姐姐不痛快。” 云霓本就是想看着她们表姐妹在那里互相埋怨,到没料顾惜宁将事推到她身上了,她如何会让顾惜宁回去,就算是怕谢呈曜惦记同顾惜宁的旧情,还得硬着头皮将人给安抚好了,“谢二姑娘,平鸾虽是你表妹,可也是父皇亲封的县主,你怎的这般无礼?” 谢嫣娘一愣,眼神里难掩的惊讶,令她微张了嘴,因着太急切地想让顾惜宁难堪而暴露了她愚蠢的本质。当着二公主的面,她只得忍了这么自以为的屈辱,“是,嫂嫂,我定会待表妹好的。” 说得,她强压着想顾惜宁消失的念头,亲亲热热地拉起顾惜宁的手,顾惜宁的手柔弱无骨,不似她,明明也是娇养的姑娘,这手就是不一样,“表妹,都是我的不是,把你给吓着了。” “嫣表姐可要记着了,”人家送上门来,顾惜宁就要按着人喝水不可,她极为大方地脱出而出,“可不许再这么着吓人了,我当以为嫣姐姐你不喜我来呢。” 谢嫣娘心塞,想着到时她真入了东宫,必要叫顾惜宁悔不当初,“哪里的话,表妹真是的,咱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我是最最爱同你开玩笑的。” 顾惜宁嫣然一笑,似放下了所有负担,娇嗔道,“嫣姐姐你可真坏。” 你一句我一句,把个二公主跟谢呈曜到是晾在一边成了围观者。 云霓面色稍有些难看,绷着的脸挤出个笑意来,“你们是表姐妹到是胜似亲姐妹。” 谢嫣娘连忙挽着顾惜宁的胳膊,脸不脸气不喘地受了云霓的夸奖,“嫂嫂说对了,正是这样子,我与表妹似亲姐妹一个样的。” 谢呈曜没想到这来皇庄竟还有顾惜宁同行,顾惜宁为着太子献出银子之事,令她在京中一时竟是风头无两——为着太子而献银子,到没给太子面上添光,反而只有她自个落了好名声,而太子呢,差点儿坐实了私吞赈灾款的罪名,若不是太子有事,顾惜宁如何会献银子?她定是知晓这事要紧,才将自个的银子献了出来。 “公主,今儿这也晚了,到不如明儿一早再打猎?”他不敢看顾惜宁,前些个日子,他还在兴宁伯府里哄着顾惜宁,这会儿他是不敢看顾惜宁的,生怕叫二公主有一丝丝的疑虑,“在路上也累了,不如歇上一歇?” 没等云霓回答,顾惜宁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欢欢喜喜地道,“曜哥哥说得是,霓姐姐,你看曜哥哥多为着你着想?” 谢呈曜没料到顾惜宁会接他的话,不由瞧了她一眼,见她依旧娇美芙蓉面,笑起来好似开在春风里的桃花,鲜活又粉嫩,令他不由有些神思恍惚。 云霓见他看着顾惜宁,眼神就锐利了几分,甚至于都有几分不善了——她是宫中惟一嫡出的公主,身份与脾气都摆在那里,让她一时真收了性子哄着顾惜宁,还真是哄不了。但她不便对顾惜宁发火,就对着谢呈曜发火,顾惜宁同谢呈曜青梅竹马,若看着谢呈曜对自己惟命是从,是不是会心里头难受? 云霓的心思很好猜,为着自己得了谢呈曜而将顾惜宁踩在脚底,这是其一;其二便是还得为着皇兄而哄着顾惜宁,这事她做起来还真是干巴巴的,实在厌恶极了顾惜宁在跟前晃荡。“二姑娘,平鸾就由着你陪着,我与你二哥哥在近处走走?” 谢嫣娘笑眯眯地应了,“好的,嫂嫂。” 顾惜宁更是没有甚么不同意的。 待云霓跟谢呈曜一走,顾惜宁便选了院子,外头太阳太毒,她才不像二公主那般有闲心在近处走走,还是躲在屋里歇着为好,省得将自个儿晒黑了。 当然,她的院子还不许谢嫣娘进。 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令身边伺候的宫女将谢嫣娘挡在院子外。 把谢嫣娘气得不行,明明是她先挑好的院子,到成了顾惜宁的歇息的院子。 “二姑娘,我们县主说了,庄子这么大,你另寻院子吧。” 谢嫣娘被宫女的话一堵,差点就发作起来——明明谢贵妃还是她姑母呢,偏谢贵妃长春宫里的宫女虽跟着过来伺候,都是听顾惜宁差谴,真令她又恨又恼。 顾惜宁可不管这些个,她歇在屋里,听见谢嫣娘在外头暴跳雷,还笑得特别畅快。 这近用午膳时,庄子上到多了人,来的竟是秦王。 当然,顾惜宁自然不浪费这次机会,赶紧的令人将长宁侯府的二姑娘李清欢给请过来。 042 谢嫣娘听闻秦王过来,又要过来顾惜宁处,许是顾惜宁这会儿心情好,就允了谢嫣娘进来。谢嫣娘的目光一一掠过这些个奉承着顾惜宁的宫女,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谢贵妃的亲侄女,到叫这顾惜宁当外甥女的姑母跟前得了宠,待她将来入东宫后风头压过顾惜宁后,定要同谢贵妃说说这事。 此时,她压着心头的气,经得身边丫鬟一劝说,也知道自己如今不该同顾惜宁不对付,还得面上过得去才成,如今家里头乱得很,她心里也跟乱麻似的,可还得压着自己的脾气,去得顾惜宁跟前。“表妹,秦王过来了,我们要不要过去拜见?” 她入眼所及,就见着顾惜宁侧躺在榻里,面容娇美,身段窈窕,竟是比宫里的谢贵妃还要出众,且身边几个宫女都精心伺候着她,令她看了心生嫉妒,在顾惜宁跟前,她还是将嫉妒之色给掩饰了,装出一副亲亲热热的姿态来。 顾惜宁也就扫了她一眼,“嫣表姐想去便去吧,我这边乏得很,不想过去。” 谢嫣娘心里急,“表妹,那好歹是秦王殿下,是太子殿下的皇叔,怎么能不去拜见呢?” 顾惜宁自是留意着永定侯府的事,知晓谢元娘的脸估摸着近些个日子都好不了,更知道谢嫣娘趁此机会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到是更乐意看这热闹,“又未召见于你我,何必去惹了秦王不快?” 谢嫣娘正欲说些什么,却见着宫女迎进来一位姑娘,远看那姑娘是画中仙,近看那姑娘似眼里娇,竟是长宁侯府二姑娘李清欢,顿时就起了几分危机感。“是表妹请了李二姑娘过来?” 李清欢本不欲过来,总觉得平鸾县主待她太过亲近,这份亲近令她有些怀疑,可平鸾县主能图她什么呢?她不过是长宁侯府里不得宠的姑娘,思来想去也没值得平鸾县主可算计的东西,就同母亲长宁侯夫人说了此事。母亲立时令人给她收拾了东西,这便过来了。 她隐约听说过谢大姑娘脸上出事的事,这还是自长宁侯府回府才出的事,还令她母亲颇为不安,还为此亲自上门过,却连世子夫人张氏的面都没见着,母亲回府时气得不轻,可就算气得不轻,也不敢同永定侯府翻脸。永定侯府有个在宫里的贵妃,还有个驸马,更别说顾惜宁这个外孙女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 李清欢这过来就碰到谢嫣娘,就听见谢嫣娘问平鸾县主,就见那平鸾县主侧躺在榻里,身上那水红色长裙衬得她面若娇花,神情还有些慵懒,令李清欢也不由觉着顾惜宁真是焦点所在。 “嗯,嫣表姐,可坐下?”顾惜宁并未起来,淡淡地同谢嫣娘说了一句,再转而看向李清欢,朝着李清欢便热络了几分,“二姐姐,这路上过来可还好?” 李清欢微点头,“多谢县主相邀,才令小女有此荣幸。” 她说话的声音不轻不重,并没有因为这难得的殊荣而雀跃,反而更冷静。 叫顾惜宁看在眼里则十分的欢喜,她示意宫女将自己扶将起来,待双足穿上精致的绣花鞋,她似才想起来,“方才嫣表姐提醒我秦王也在庄子上,他为长,我们总要拜见他为好。” 谢嫣娘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她眼里李清欢这种瞧着宠辱不惊的模样就是个装相的,令她看了十分不爽,且顾惜s宁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还要带着李清欢拜见秦王,——方才她努力讨好,却得不着顾惜宁的首肯,这态度的转变更令谢嫣娘将气儿对准了李清欢一个人。“表妹,我姐姐自长宁侯府回来,这脸上就不好了,姐姐在家里头都是好好儿的,怎么一去了长宁侯府这脸就出事了?定是他们家干的。” 李清欢在府里头听李清月絮絮叨叨地说起过谢元娘许是能入东宫为良娣,她也从长姐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痛快,但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当时离得谢元娘极近的人也就是她长姐李清月,便是兴宁伯府的大姑娘顾婉宁,顾婉宁是平鸾县主堂姐,这一绕绕一圈的,都让她有些怀疑顾惜宁的动机来,莫不是她本身就不乐意谢元娘这个表姐入东宫? 她一想,难免觉得她们表姐妹这是冲着她来的,当下便冷了脸道,“谢二姑娘,可得谨慎些,令姐脸上出事,家母也很是担忧,然这非是我家所为,令姐也是回了府后才出的事。”她母亲觉得庆幸的是当初并未在就府里就出了事,当然,也出过小插曲,谢元娘的裙子被个毛躁的丫鬟给弄湿了裙子,长姐领着她去换了衣裙,除了此事,并未再有什么突然之事。 谢嫣娘涨红了脸,“你休得辩解,好端端的竟有个丫鬟往我长姐身上倒了茶,还说不是你家的缘故?” “谢二姑娘此话太无礼,”李清欢眼神淡淡,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之人,“那丫鬟确实是被人碰了一下,我记得当时谢二姑娘正站在那丫鬟边上,不知道谢二姑娘可瞧清楚了?” 谢嫣娘顿时勃然大怒,“你是怀疑我撞了那丫鬟?” “谢二姑娘息怒,”李清欢依旧不紧不慢,更没有问罪之心,“我只是问问二姑娘可有看清楚,并非是说二姑娘撞了那丫鬟,令姐出事,实在是件遗憾之事。不知府上请了大夫后,那大夫可有何说法?” 谢嫣娘一时梗住,面上怒意却是未消。 顾惜宁晓得是她那大伯母柳氏搞的鬼,谁都想入东宫,她到看看谁才能真正入了东宫,叫她们斗个乌眼青,她自个在边上看热闹才最好,“元表姐脸上不好了?”她装模作样地关心一下。 谢嫣娘顿时一噎,敢情她方才讲的顾惜宁现在儿才听见?“就是从长宁侯府上回来不好的,长姐在府里头伤心呢。”不光长姐为着脸的事伤心,更有母亲那里只偏着长姐,明明都是嫡出的女儿,哪个入东宫不都是府里的喜事吗?母亲怎么就偏到长姐身上了,这令她心里头不服。“表妹在宫里自是未听说,那大夫就说大姐姐得好好养着,不能见光,否则的话……”说着,她就低泣起来。 “竟是这般?”顾惜宁面露忧愁之色,轻叹了口气,“大表姐竟是受了这苦楚,叫我恨不得以身代之。” 谢嫣娘就知道顾惜宁同谢元娘更好,听得这话,心里头更是被针刺过一般,愈发觉着身边没一个人是替她着想的,还不如她自己入了东宫,到时她得了宠,谁不会来捧她?“表妹心意我必长姐说,眼看着……”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眉眼间适时地摆出忧愁之色,“大姐姐竟是遭了这罪,到令我好生心疼。” 李清欢觉得这说话的态度就跟李清月一样,都是虚的,面上都是待你亲近的话,骨子里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若谢嫣娘真担忧谢元娘的脸,这会儿根本不需要说出来,姑娘家的脸毁了可是大事,这谢嫣娘还是亲姐妹呢,这么当着外人的面就说了出来——她还听说李清月说过永定侯府有意送谢元娘送东宫,顾惜宁为太子妃,谢元娘为良娣,这一家子打的好主意,不光送了外孙女,还送了亲孙女,真是妥妥儿要靠着姑娘家续这个富贵。 李清欢是看不起这样的人家,对顾惜宁莫名有了些同情,她瞧着顾惜宁这智商不咋的,不然怎么能在太子被指贪赈灾银子时还献银子?估摸着顾惜宁这入东宫,恐怕也只有她这脸,她这身子能博宠了。“谢二姑娘一番为着谢大姑娘的姐妹情,我着实羡慕,只是听闻皇后娘娘摆了宴,宴请各府上姑娘入宫,恐怕谢大姑娘一时竟入不得了。” 她提这话都为着提点顾惜宁,想着就为着清水庵之事,就当顺手帮了顾惜宁。 偏顾惜宁似一点都没听出来,一双美眸竟是水汪汪起来,愁容入眼,怎一个楚楚可怜了得,“大表姐她的、她的心意我是知的,她一惯疼我,舍不得我一人入宫,如今她这般了,我还、我还能叫谁陪着?” 便是李清欢这样自视甚高的人,也差点被顾惜宁迷了眼,想替她拭泪。 谢嫣娘心里大喜,面上到是未露喜色,只眼底的喜色怎么也藏不住,上前安抚道,“表妹,大姐姐她也是想陪你的,如今这般也是阴差阳错,她心里头自责万分。我不若大姐姐聪颖,便是想帮衬表妹也是使不上力。” 李清欢想着李清月,她怕是也打着这个主意,为免谢嫣娘再将谢元娘的事怪到长宁侯府上来,她就算想替李清月说上一句,这会儿也不能,不能像谢嫣娘这般着急。 顾惜宁眼儿轻眨,手上的帕子轻掖了眼角,美眸晶晶亮地染着一丝感动,“嫣表姐,你待我真好,我方才还冷落于你,都是我的不是。” 谢嫣娘心里自有几分小得意,不过是哄人而已,她哪里就不会了,才不过几句话,就得了顾惜宁的软话,更觉着自己入宫必能得太子欢心,况她知道太子哪里是真心要纳顾惜宁为妃,不过是为着顾惜宁身上的那点价值。“表妹何须同我客气?我们自小一块儿长大,我难道还为着这些小事同你计较不成?” 顾惜宁掩嘴一笑,“嫣表姐你真好。” 李清欢看得一愣,又对上谢嫣娘那不善的眼神,话到嘴边都止了。人家是表姐妹,她在中间讲什么话都不太好。 顾惜宁拉着谢嫣娘的手,“嫣表姐,皇叔既是来了,我们理当拜见他。” 谢嫣娘着实闹不懂顾惜宁的意思,一会去一会又不去,反正都当顾惜宁在使小性子,她按住顾惜宁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表妹将来入宫,可不许像今儿一样了。” “我心中有数呢,”顾惜宁这会儿没有脾气,跟个好说话的小姑娘一样,这边牵着谢嫣娘的手,那边又看向后面的李清欢,“二姐姐也同我一道儿过去吧,秦王殿下毕竟是长辈,总是要拜见一下,全了礼数才好。”反正话都在她嘴里,她想反过来说那就反过来说,随着她高兴。 这句句话的,令谢嫣娘万分嫉妒起李清欢,觉着自己这个表姐的分量不如李清欢,甚至都想着顾惜宁是不是见她长姐元娘如今脸毁了,就想换个人带入东宫。这李清欢瞧着跟冰碴子似的,长得到还行,更令她有几分危机感。“表妹说得在理,总要拜见一下秦王。” 李清欢先前在侯府里见过秦王一回,见着那是个英伟男子,自是不免好奇,可她又不好去打听——毕竟那可是秦王,就怕让叫家里人觉得她有什么想法,她才回京,虽有父母弥补的疼爱,到底瞧着像是水中花镜中月,就连身边的丫鬟都是长姐先前使唤过的人,只怕她这里有什么事,就叫阖府的人都晓得了。 “平鸾妹妹,我这过去可合适?”李清欢还是有点犹豫的。 谢嫣娘刚想说“不合适”,就见着顾惜宁放开她的手,紧紧地扯着李清欢的袖子,只听着顾惜宁道,“二姐姐,皇叔他素来绷着个脸,我实是不敢面对的,往日里见了都是怕的,没有二姐姐一同陪着,只余我与嫣表妹,我怕是腿也要吓软的。好姐姐,你且陪我一趟吧?” 小姑娘的话,总让人怜爱,就算是李清欢觉得自己有可能被顾惜宁故意扯上什么来,她一直摸不清顾惜宁到底打的是甚么个主意,丁点都看不出来,似在迷中雾中一般。“那、那我便陪平鸾妹妹你过去吧。”她蹙着眉头,还是应了下来,瞧见谢嫣娘瞪了她一眼,她到不退缩,反正挺直了腰,就跟高中的天鹅一般,“这人嘛,也不过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哪里还值当你怕起来?” 顾惜宁抿了抿嘴唇,“二姐姐说的有道理,待会儿我试试。” 谢嫣娘见顾惜宁都听了李清欢的话,自是嘴上都酸了半分,似饮了半盏醋一样。 秦王如今在京城里,没个正事可干,既不用上朝也不用应差事,到还不如先前的充实,王府里住得厌了,那自是到皇庄上再歇上个几日,到这么个凑巧,二公主云霓竟带着人到了庄上子——且平鸾那个丫头竟占了他惯用的院子,一时半会,她恐怕还走不了。 这令秦王十分着恼,摆了棋牌跟傅睿下起棋来,还没下一会儿,就听见外头有人通报是平鸾县主过来请安。 傅睿听得一乐,将棋子落下,觑了眼看不出甚么情绪的秦王,笑着打趣道,“许是方才不知您过来,这会儿知道了,就过来给您请安了。” 秦王睨他一眼,“她素来不知规矩。” 傅睿立时就听懂了,不由嘴角微扬,以前只听说过平鸾县主跋扈的名声,如今到觉得这位县主也是有意思的人。“如今县主献了银子,一扫跋扈的名声,恐怕会惹得陛下不高兴。” “皇兄素来亲近谢贵妃,”秦王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待她也有几分亲近。” 傅睿示意人将外头的人领进来,“陛下与老娘娘待谁都是好的。”他的话比秦王的话更进一步。 秦王眼里讥讽之色一闪而逝,拾起白子就往棋盘上再落一子,“既是下棋,就好生下棋。” 043 顾惜宁领着人过来,自是摆着架式的,她堂堂县主,这出门自有排场。 傅睿远远地就瞧见引进来的平鸾县主,瞧着那浩浩荡荡的排场都头疼,免不了在心里头猜测谢贵妃那长春宫里伺候的宫女莫不是全让平鸾县主拿来充排场了。他并未站起来,又在棋盘上落了子。 顾惜宁并不意外自己受到冷遇,毕竟她知秦王的性子,到没觉得有甚么,她只是想把李清欢推到他跟前而已,至于旁的呀,她还没想过,“皇叔安,没想到皇叔也来此地,还与傅四公子在此地下棋,真是好雅兴。” 她极为敷衍地行了个礼,后头跟着的谢嫣娘与李清欢到不似她这般托大,是将礼行了个全。 傅睿闻言,心说这平鸾县主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等天儿,最好在屋里面待着哪里都不去才好——鬼才乐意坐在凉亭里跟秦王下棋,秦王天生冷感,自是不怕这等子天气,他可是普通一人,早就受不得这热意了,但他还是舍命陪王爷。被她拿着话一说,他真想说什么雅兴呀,哪里来的雅兴呀。 秦王似听见他的心声,扫了他一眼,这才回了句,“怎的你能来此处,本王便不能来了?” 顾惜宁真觉得秦王这脾气真不顺眼,她好端端的一句话,竟被怼了,眼神就有些不妙了,但她忍着,依旧笑得天真烂漫,人往边上一站,就将后面的谢嫣娘与李清欢给现了出来。“我瞧着傅四公子的棋艺不如何,定是不如我身后这位姑娘,皇叔可敢一试?” 她抬高下巴,往日里那种趾高气扬的架势就立即露了出来,令傅睿看得牙疼。 他不光是牙疼,且棋艺被贬低,到底不能同个姑娘家计较,索性让了开来,“敢问县主,这是哪个府上的姑娘?”他问出话的时候,心里就有了猜测,这姑娘瞧得面生得紧,又瞧着并非是小门小户之女,况小门小户之女岂能到了顾惜宁跟前,自是那位据说是同顾惜宁交好的长宁侯府上姑娘。 李清欢被顾惜宁推出来,瞧见顾惜宁冲自己挤了挤眼睛,示意她上去与秦王对弈。她自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人,听闻傅四公子问起,她不卑不亢地回道,“长宁侯府上的,排行为二。” 谢嫣娘更是嫉妒,觉得表妹眼里只有李清欢,将她冷落了,连忙插嘴道,“正是刚回京的李二姑娘。”她说着掩嘴笑了起来,“表妹,李二妹妹自小住在乡下,这于棋艺上头也别托大了,省得令王爷看笑话,也令表妹面上无光。” 李清欢并不理会谢嫣娘的话,上前一步,朝着秦王行了一记,清着嗓子道,“可劳烦王爷不吝赐教?” 傅睿闻言,这才正眼看向李清欢,却见这姑娘清冷冷的样子,说话间更是不见一丝羞怯,一双美眸坚定无比。这便是长宁侯府上的二姑娘?他嘴角微扬,到比那大姑娘要好上些许,如今王爷还未立正妃,他到是劝过王爷先立正妃,再不济身边也得弄个几个伺候的可心人——老娘娘处赐来的人不要就算了,可也不能真为着那些个窥视他的人真不立正妃了,到时秦王一脉岂不是…… 他瞧着这李二姑娘还成,便起了身,将位置空出来,“既是二姑娘开口,我这便给二姑娘腾个位子,二姑娘请。” 李清欢福礼谢过,当下便坐在他坐过的位子上,面对秦王时,她并不退缩,反而更是挺直了腰。 顾惜宁就盼着这事能成,当下就上前将还未结束的那盘棋给弄乱了,又令随身伺候的宫女将白子跟黑子都收拾好,她坐在搬来的太师椅上,宫女就在她身边替她打着扇子。她到兴致十足,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难得碰上皇叔,又恰好皇叔有兴致下棋,我早听说皇叔棋术高深,今儿有幸见识,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秦王睨她一眼,见她个装模作样的,“你到没修来几辈子的福气,只修得这辈子的福气就行,谁让你托生成了顾朝的女儿。” 傅睿差点听呆住了,不免看向顾惜宁,怕她又甩起脾气来,准是会闹到老娘娘那里——可见顾惜宁似听不出来秦王话里的意思,双手撑着下巴,双眼亮晶晶地瞧着秦王,像是对秦王有意儿。他这么一想,就觉得保准是自个眼睛出了幻觉,她平鸾县主顾惜宁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对秦王有意儿吧。 他到不是觉得秦王没有那个魅力,只这事让他觉得太过匪夷所思了。 可他越看越像那么回事,李二姑娘同秦王在下棋,顾惜宁的视线几乎都落在秦王身上,时不时露出难以抑制的笑意来,瞧她掩着嘴偷乐,不是更像那么个回事,而是真就那么回事了。这令他心惊肉跳的,平鸾也真够变心思挺快的,一会儿是谢二公子,一会儿又是太子的,这会儿就变脸到秦王身上了,真让他叹为观止,连这棋盘上的风云变幻他都忘记顾着了,只顾着盯着顾惜宁,生怕她出什么幺蛾子。 顾惜宁不知道傅睿将她的意图看歪了,她不知懂下棋这玩意儿,只看着秦王同李清欢下棋,见他们你来我往,更是看眯了眼儿,眼里的喜色更是越来越浓,越看秦王与李清欢越是相配——与李清欢相配的可不止秦王一个人,还有谢呈宙,还有三皇子,这一个个的人中龙凤,全叫李清欢给占了,真令人羡慕呢,但是她觉得羡慕归羡慕,也就远观着就行了。若是事儿不成,她还得从中推上一把。 惟一的事便是如今李大姑娘还活着,定是她心善,才叫李大姑娘还活着,她免不了有些自得。 “王爷棋艺,小女甘拜下风。” 正在她时不时看看秦王,又看看李清欢,心里头满意,面上就急不可慌地露出笑意来,她自己到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里,到成了她古怪的象征,甚至谢嫣娘都离了她两步远。她还犹未发觉,到是被李清欢一贯清冷的声音给震醒了过来,她眨眨眼睛,看着认输的李清欢。 她连忙起身,拉着李清欢的胳膊,“二姐姐,咱也不必认输,既是这盘不成,便再来一盘就好了。” 谢嫣娘见顾惜宁这都向着李清欢,心里头更是不痛快,“表妹,你还真是高看你这位二姐姐了,人都认了输,你还要上赶着让人家再失次面子?” 顾惜宁真想将谢嫣娘赶回家,她这正事呢,没得有个苍蝇在边上罗罗嗦嗦的让人觉得烦得很——她到不理会谢嫣娘,反而满眼含笑地瞧向秦王,脆生生地问道,“皇叔,可还有精神儿再来一盘?” 谢嫣娘让她气了个半死,又不能发作出来,只得憋在心里。 傅睿心里暗叫不好,这指定是平鸾县主瞧上王爷了。他不由得朝秦王使了个眼色,想让秦王有些警觉。 秦王神情淡淡,“没精神。” 反应最快的是傅睿,他连忙道,“王爷乏了,几位也回去歇着吧,待会儿谢驸马与二公主定也要回来了。” 044 傅睿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顾惜宁,见她好像并不罢休的模样,到更替秦王担忧起来,眼见着顾惜宁要张嘴说话,他赶紧地就在她前头再加了句话,“县主,不去迎迎谢驸马同二公主吗?” 顾惜宁这才好像发现了他的存在一样,视线落在他身上,甚至都有点惊异,“啊,你说甚么?” 傅睿更觉得不好,这莫不是看秦王看得都入了神,连他说什么都没听在耳里了?他此时到真想拽着秦王离开此处,省得真叫这位给惦记上,毕竟这位不是普通人,乃是平鸾县主,是太子钟意的太子妃,至于这里头太子有没有真情,呵。他见秦王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于是对上顾惜宁略含惊异的眼神,将话重复了一遍,“县主,不去迎迎谢驸马与二公主吗?” 顾惜宁摆摆手,随口道,“你都说了谢驸马同霓姐姐一起,我等去迎人作甚?岂不是打扰了驸马与霓姐姐的清静?”她说着就站到李清欢的边上,拉着李清欢的手,“二姐姐可别气馁,皇叔他非普通人,都说下棋就同那战场摆兵布阵一般,皇叔他早年带过兵打过仗,自是深谙棋艺,你也就输了几个子,没甚么的,下次再来就好了,定会……” 李清欢都被她的好话说得不好意思起来,甚至还有些尴尬,毕竟当着秦王的面,不得已打断了她的话,“平鸾妹妹,你不用这么夸我的,我晓得自己的水平不能同王爷相比。”她说话间朝秦王瞧了一眼,再次见着这位传闻中的秦王,令她颇有些感慨,堂堂秦王,也曾是热血男儿保家卫国,如今只能待在京城里,似断了翅膀的雄鹰,真令她觉得可惜。 傅睿真没见过顾惜宁这态度,真把这长宁侯府上的二姑娘当成自个亲姐姐一样——可她的亲表姐谢嫣娘就边上呢,也没见她有多少亲热的,他反正就有一种念头,觉得顾惜宁必然是有意接近王爷,“县主你……” 秦王起了身,好似方才的话都未入他耳里,负手在身后就离了这处凉亭。 顾惜宁见他走,自是坐不住了,赶紧儿地摆摆手,示意打扇的宫人们让开,她自个就起了身,朝着李清欢眨了眨眼睛,纤纤玉手就稍提了裙子,朝着秦王小跑着追去,嘴里还唤着,“皇叔,就算不下棋,坐着此处乘凉也是不错,这回了去,岂不是在屋里头闷得慌?” 秦王停步,回头看她,见她面上红扑扑,眼睛里闪现着期盼,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他一时竟不能拒绝,面无表情地微点了头,到是回了凉亭处,在原位里坐下。 傅睿震惊了,没想到秦王真听了顾惜宁的话,心里头更是有不好的预感,——现在当着众人的面,他自是不好劝秦王别叫顾惜宁的美貌迷了眼,这人嘛,不是光有美貌就行的,就顾惜宁这样光有美貌,又爱见异思迁的真是碰不得之人。 顾惜宁见秦王回来,心里头更觉得自己真行,立马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赶紧地对李清欢说,“听说二姐姐极擅琴艺,不知二姐姐可否一弹?” 李清欢此时还能不明白顾惜宁的意思当真就不是她了,顾惜宁是让她在秦王跟前露脸,她虽不是那等只盼着嫁个好夫君将来就做个闲妻凉母类的古代闺阁女子,她自有她的志向,沉溺于小情小爱,不是她的志向——然此时,对上曾经声名赫赫的秦王,她只想让秦王知道,这世上有人懂他。“可我此来,并未带上琴。” 顾惜宁这难道还缺琴吗?她不缺的,甚么都不缺,她这出行,大车小车的跟着她都有长长的一队人马,这里头自是带了琴出来的,她扬手,“去取了我的琴来。” 她一句话,自有宫女去取琴。这既是出宫,她也没让元宵跟汤圆过来,也就让长春宫的宫女伺候她,这都是谢贵妃的首肯。谢贵妃能以再嫁之身入得深宫,一直深受景安帝宠爱,自是能忍所不能忍,甚至还让长春宫的宫女伺候她。 李清欢愕然,“此番妹妹竟是带了琴来?” 谢嫣娘不免撇嘴,“表妹去哪里都是带了随身家当的,自是哪样儿都不缺。” “嫣表姐此言差矣,”顾惜宁笑眯眯地回了一句,眼神染了一丝娇俏,“我如今到是缺了,只有这张焦尾琴了,哎,如今我也穷了,只能靠陛下赐的这封号过活了。”她是县主,也是享朝廷俸禄。 谢嫣娘闻言,想着先前顾惜宁风光无限,如今到靠着朝廷俸禄过活,县主的朝廷俸禄虽不少,不过哪里够顾惜宁那般用度,想着将来顾惜宁再不能在贵女圈里显摆,不由令她失笑出声,“表妹,你可得省着花,不然的话,恐怕你连几个月都过不了,还是要收收你的排场,别光顾着享受了。” 顾惜宁歪着脑袋,似听不懂她的话,秀眉轻蹙,“嫣表姐说的是甚么?我竟听不懂了?” 谢嫣娘眸光柔和了许多,笑着道,“表妹你千万别为着银子的事担忧,似我们这般的姑娘,说起银钱上的事就忒俗了些。你若是有困难,祖母与母亲必不会袖手的。” 傅睿闻言,当下对这位永定侯府上的二姑娘刮目相看,这蠢得都不像出自谢家门里。 “二妹妹,你休得胡言!”谢呈曜正与二公主过来,正巧着将谢嫣娘这一番话听入耳里,令他真想捂了谢嫣娘的嘴,“表妹她哪里需得为这些担忧。” 二公主脸色有点不好看,她并不因这事怪起谢呈曜,到觉得谢嫣娘多事,视线落在顾惜宁面上,见她娇美面容,心里十分堵得慌,冷了脸道,“平鸾若是缺银子了,莫要一个人受着,看在驸马的份上,本宫也得顾着你点。” 顾惜宁立时作泫然欲泣状,“霓姐姐,嫣表姐,你们俩人真好,若是我到时上门打秋风,可千万别拒我于门外呀。” 二公主没料到顾惜宁竟是这般厚脸皮,一时之间让她的厚脸皮给弄愣了。 便是谢嫣娘也是,她愣愣地看着 秦王神情淡淡地将视线落在顾惜宁身上——许是眼神太过锐利,令得顾惜宁立时就抬起头来,对上秦王的眼神,她立时就以手掩面了,显得娇弱而无助。 傅睿也看愣了,按理说依着顾惜宁的性子,定是要同谢二姑娘……没曾想顾惜宁真跟转了性子一样,到将谢二姑娘同二公主弄得下不来台了。 李清欢看愣了,不明白这怎么就到这份上了,眼看着宫女已经将焦尾琴取来。她一眼就认出来那琴不是凡品,恐怕是前朝好物,心里想着谢二姑娘真是眼睛长得不对,身边还有这种好东西的顾惜宁还能落魄到哪里去?“瞧着像是前朝古琴,可是前朝范大家所用之琴?” 顾惜宁立时将掩面的手放下,指着那琴道,“二姐姐说得没错,正是范大家所用之琴。原是我母亲的旧物,母亲故去之后,这琴便一直放着,我就是个俗人,哪里懂这琴道,今儿也恰是二姐姐在此,二姐姐可用此琴?” 听她说起母亲,秦王稍显冷淡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讶色,谢贵妃身份是鲜有人知,顾惜宁不知这生母还活着,就是如今还在长春宫的谢贵妃。瞧她说话的样子,竟有几分故意,他甚至都怀疑顾惜宁应是知道了此事,可瞧着她的神态举止又不太像,毕竟先前顾惜宁名头太过响亮,不像是宰相肚子能撑船的样子。 顾惜宁似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嫣然一笑,“皇叔,可愿一听二姐姐弹琴?” 未等秦王说话,傅睿生怕她真将主意打到秦王身上,且这二公主也在,要是话今儿的事传到太子耳里,秦王在京城的日子恐怕难以安稳,连忙替秦王作主了,“县主,王爷并不爱听琴。” 二公主面露不悦,“平鸾,别打扰皇叔。” 谢呈曜也怕顾惜宁惹恼了秦王,方才他在公主面前为着表妹呵斥了嫣娘,这会再开口,恐怕会惹来公主的不悦,自是不敢再开口了,只盼着表妹不要再异想天开。 “霓姐姐,我只是想让皇叔开心一下,”顾惜宁神情有些受伤,转而对上秦王略冷淡的眼睛,“皇叔,您愿意听吗?” 秦王道:“可!” 就一个字,简洁扼要。 二公主对秦王素来敬而远之,没料到秦王竟也来此处的庄子,更何况她看顾惜宁不顺眼,自是见顾惜宁每个举动都不顺眼,“既是皇叔想听,李二姑娘,你便弹吧。若是令皇叔满意了,我便赏你。” 这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就是她身为嫡出公主的底气,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这天底下的东西是她父皇的,以后也是她皇兄的。 李清欢心下极为抵触这个语气,在这位嫡公主的面前,她虽是侯府姑娘,却是如同蝼蚁般的存在。她自小是在老家长大,虽从未觉着自己哪处不行,如今她真切地察觉这个身份地位的差距,先别提二公主,就算是顾惜宁,就凭着她这把焦尾琴,也能令她轻易地品味出她与顾惜宁的距离,简直就天差地别。 可就算是如此,她并未有气馁之意,反而坐在琴前,微眯着眼睛,手指轻抚过琴弦,熟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她于琴艺上面是用过心的,也许是她的运气,在她家旧宅边上竟然住着个懂琴的女先生,她跟着女先生学,自是学得极好。“小女将这曲子献给王爷。” 她抬眼看向秦王,见秦王眼神淡漠,可她能从他淡漠眼里看见一团热火,好像能将人燃烧起来。她的声音清冷且动听,似山涧间清泉流动的声音,令人神往。 顾惜宁连忙附和道,“皇叔您可听好了。” 她的话又惹来秦王一眼,那眼神怎么说呢,令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但很快地,她又若无其事地坐回去。 李清欢弹的曲子是《十面埋伏》,弹得行云流水,又将期间节奏调控得极好,一下子将人的神经都吊了起来,令人所有的情绪都跟着曲调走,惊险中带着极度的刺激。他是将人十面埋伏的将军,骑着高头大马,怜悯看着如困兽之斗的将士们——只要他一声令下,所有的一切都跪伏在他的脚下,向他臣服,这其中的激荡可想而知。 一曲终了,李清欢的手指按在琴弦上,面对着众人,嘴角溢出一丝笑意,是满足的笑意。“平鸾妹妹,你的琴极好。” “是二姐姐的琴艺好才是,”顾惜宁想着这果然不付李清欢才女之名,恐怕永定侯府里的大表姐谢元娘不光是毁了脸,这会儿就要失去才女之名了,两者同时之失去,必然会让谢元娘难受——当然,这一点难受不足以弥补她的背叛,顾惜宁觉得让谢嫣娘入了东宫,叫谢元娘眼睁睁地看着,这才算是最狠的事,“若没了二姐姐的琴艺,便是这琴,恐怕也是个木头做的东西,不值分文的。” 谢嫣娘方才听懵了,她于琴上的造诣平平,且自小就不爱学琴,到如今也只会弹些简单的曲子,但这并妨碍她会听。待一曲结束,她的脸色也更难看起来,似她们这般年纪的姑娘,在京中论才艺,她长姐若论第二,便无人敢认第一,长姐惟一的缺点便是长相并不出众,好在还有她——可这李清欢一出现,顾惜宁待她极好,一口一个“二姐姐的”,竟是比待她这个表姐还好了,她心里头就跟有什么在翻腾似的,令她冷静不下来。“表妹哪里的话,应是李二姑娘弹得好,且这琴更为出众,替李二姑娘更添几分光彩。” 顾惜宁自己不回答,迳自看向秦王,娇俏俏地问道,“皇叔,表姐这么品,那么您呢?您觉得如何?” ※※※※※※※※※※※※※※※※※※※※ 感谢在2020-07-31 00:00:00~2020-08-05 23:2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呼呼呼呼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5 二公主见顾惜宁非得问秦王,当下就不悦起来,“平鸾!” 顾惜宁似未听见一般,美眸眨了一下,“皇叔?” 傅睿方才还只是怀疑,这会儿,他真的是确定以及肯定了,觉得顾惜宁还真是看中王爷了,不然这几次三番地都对着王爷,真是令他毛骨悚然。 秦王并未察觉到傅睿的心思,只淡淡地说了句,“尚可!” 李清欢屈身行礼,“多谢王爷品评。”她一点也不像刚从乡下来的姑娘,一举一动并未有丝毫失礼的地方,举手投足之间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的疙瘩,规矩与礼仪似乎深刻在她身上,与她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 顾惜宁当下就高兴了,“二姐姐你看,皇叔都说好,不如这琴就予了你可好?” 李清欢虽喜欢这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自不敢收了,“虽是平鸾你一番心意,我却是不敢收的。” “这琴于我是没甚用处,想着还不如送予二姐姐你,既是二姐姐你不收,那么……”顾惜宁灵机一动,将话题缓了下来,朝着秦王道,“皇叔,您府上有把琴,据说是您心爱之物,不如拿了来,同我换这个琴可好?” 秦王眼神立时就锐利起来,盯着自以为的顾惜宁,“不好。” 也就两个字,就跟断了舌头似的非得讲这么断的话,令顾惜宁差点想翻个白眼,想着她还真是不容易将李清欢推到秦王跟前,这事做起来真不容易,虽有她在前面推着李清欢走,可也得需要秦王主动呀——这人到好,跟李清欢半个互动都没有,都叫她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搞错了。 但确实没错儿,上辈子的李清欢确实是秦王等三个男子的心爱之人。 顾惜宁在心里叹口气,面上还笑眯眯的,“皇叔又不喜琴,不如将琴送与有缘人吧?您瞧瞧那琴孤零零地待您的府中,竟是未有伯乐相中,今儿我就权做这伯乐一回,替您那琴寻了个主人,您觉着可好?” 二公主见顾惜宁得寸进尺,虽是忍了再忍,可真让她忍起,她又是陛下惟一嫡出的女儿,这底气自是要比旁人足一些——虽还有些忌惮于秦王,还是插了嘴,“平鸾,你好生大胆,那琴是先贵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尔敢令皇叔将这琴送予他人?” 就是这个琴!顾惜宁今儿引出琴来,自是有她的用意,因为她上辈子就听说过秦王与李清欢的定情信物便是这琴,是先贵妃的琴。“霓姐姐,先贵妃娘娘也是盼着皇叔别再惦记她老人家了,留着这琴在身边,只会让皇叔日日思及先贵妃,还不如将琴送与有缘人,也好叫这琴不至于被束之高阁,孤零零地积了灰层。” 二公主冷哼道,“你如何敢替皇叔作主!” 顾惜宁一脸无辜,“霓姐姐,你说错了,我并未替霓姐姐作主,而是劝上皇叔一劝,别让皇叔总于拘泥于形式。这人死如灯灭,还留着东西徒留伤悲吗?” 二公主被说得一噎,不由得看向谢呈曜。 谢呈曜此时觉得表妹的话有理,可当着二公主的面,他自是不敢为表妹说话的,眉头皱起,眼里还有丝歉意,“表妹,你别强人所难,怎的如此逼迫于王爷?” 顾惜宁连给他个眼神都没有,只管看着秦王,一迳地要个答案,“皇叔也觉着我说的并无半分道理吗?” 秦王起身,待离去之前,他只留下一句话,“不送。” 还是两个字,真是简洁的跟个不擅说话的人一样。 顾惜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觉得可真是…… 傅睿眼见着秦王离开,他连忙巴巴地跟上,待离得远了些,他才凑上前去,悄声同秦王道,“王爷,可有觉得平鸾县主有些不一样?” 秦王停步,“有何不一样?” 傅睿心说总算不那么简洁了。(会换,待会儿就弄上) 二公主见顾惜宁非得问秦王,当下就不悦起来,“平鸾!” 顾惜宁似未听见一般,美眸眨了一下,“皇叔?” 傅睿方才还只是怀疑,这会儿,他真的是确定以及肯定了,觉得顾惜宁还真是看中王爷了,不然这几次三番地都对着王爷,真是令他毛骨悚然。 秦王并未察觉到傅睿的心思,只淡淡地说了句,“尚可!” 李清欢屈身行礼,“多谢王爷品评。”她一点也不像刚从乡下来的姑娘,一举一动并未有丝毫失礼的地方,举手投足之间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的疙瘩,规矩与礼仪似乎深刻在她身上,与她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 顾惜宁当下就高兴了,“二姐姐你看,皇叔都说好,不如这琴就予了你可好?” 李清欢虽喜欢这琴,也知道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自不敢收了,“虽是平鸾你一番心意,我却是不敢收的。” “这琴于我是没甚用处,想着还不如送予二姐姐你,既是二姐姐你不收,那么……”顾惜宁灵机一动,将话题缓了下来,朝着秦王道,“皇叔,您府上有把琴,据说是您心爱之物,不如拿了来,同我换这个琴可好?” 秦王眼神立时就锐利起来,盯着自以为的顾惜宁,“不好。” 也就两个字,就跟断了舌头似的非得讲这么断的话,令顾惜宁差点想翻个白眼,想着她还真是不容易将李清欢推到秦王跟前,这事做起来真不容易,虽有她在前面推着李清欢走,可也得需要秦王主动呀——这人到好,跟李清欢半个互动都没有,都叫她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搞错了。 但确实没错儿,上辈子的李清欢确实是秦王等三个男子的心爱之人。 顾惜宁在心里叹口气,面上还笑眯眯的,“皇叔又不喜琴,不如将琴送与有缘人吧?您瞧瞧那琴孤零零地待您的府中,竟是未有伯乐相中,今儿我就权做这伯乐一回,替您那琴寻了个主人,您觉着可好?” 二公主见顾惜宁得寸进尺,虽是忍了再忍,可真让她忍起,她又是陛下惟一嫡出的女儿,这底气自是要比旁人足一些——虽还有些忌惮于秦王,还是插了嘴,“平鸾,你好生大胆,那琴是先贵妃娘娘的心爱之物,尔敢令皇叔将这琴送予他人?” 046 正当李清欢猜测平鸾县主的意图,又听到她这般说,到真有点儿迷惑了,还真看不清这县主到底想做何事。“我们若回去,二公主那处可如何是好?” 顾惜宁撇嘴,“人家同驸马在此,我们在边上看着,好像不太合适。” 李清欢一时之间分不清顾惜宁说的是嫉妒之语,还是由心而出的真心话,“你同二公主一道儿过来,这既是要离了庄子,总要与二公主打上一番招呼才好?且秦王还在,也得同他说声吧?” 一听到“秦王”两字,顾惜宁就立时来了想法,嘴上忙道,“霓姐姐那自知道我性子,不必前去了,到不如去的皇叔那里。我瞧着皇叔这面上老绷着的,必是极重规矩的,还是过去辞别一下为好。” 李清欢先前闹不懂顾惜宁的脑回路,这会子她觉得自己算是搞懂了,莫不是顾惜宁奔着秦王去的?当下就有些五味杂陈了,连看顾惜宁的眼神都有些不同,“平鸾妹妹,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顾惜宁大咧咧地道,“二姐姐有话便说来,我自是洗耳听着。” 李清欢瞧了瞧这一溜的宫女,“还请平鸾妹妹摒退伺候着的人。” 顾惜宁立时一挥手,“你们都退了吧。” 她的一句话,宫女们立时退得干干净净,只余这凉亭里两个人。 李清欢话到嘴边,还斟酌了一下,“平鸾妹妹可是相看上了秦王?” 得亏顾惜宁就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若是在喝甚么东西的话,必定极为不雅地自嘴里喷出来——她诧异地看向李清欢,连一双美眸也瞪得大大的,嘴上飘忽地问了句,“二姐姐何出此言?”把她的心儿都吓得砰砰跳,像是听了甚么天方夜谭似的。 李清欢听这声音,立马将自己的猜测坐实了,“王爷虽身份尊贵,可如今地位尴尬,明明一地之王,如今困在京城,是那游龙困了浅滩 ,且王爷身在一日,便只能在京城一日。容我说句大不敬之话,陛下是不会令秦王去封地的,秦王当年立下赫赫战功,怕不是陛下……”她到底收了嘴,并没有将景安帝的小心翼翼全说了出来。 顾惜宁一脸激动,拉紧了李清欢的手,“二姐姐,也只有你同我说这些个犯忌讳的话,我也同二姐姐说些个真心话。非是我看中了秦王,而是我觉着二姐姐人美心善,且秦王风姿无人能敌,自只有秦王妃之位才能配得上二姐姐你。” 李清欢顿时讶然,“你是说我?”虽她仰慕秦王风姿,真就从别人嘴里听这话,面上免不了染了一丝羞色。 “是呀,”顾惜宁重重点头,“姐姐觉得如何?” 李清欢毕竟还是冷静的,并不会被冲昏头脑,而是问着顾惜宁,“平鸾妹妹,你今日要入东宫为太子妃的,想必东宫待秦王定是如陛下一般,你有意搓合我与王爷,若事儿真能成,你与太子是否会将我当成埋在秦王府的暗钉?” 顾惜宁简直要拍手叫好,果然是个冷静的女子,并不会被她三言两语就给说动了——她面露难色,又长长地叹上一口气,眼里流露出一丝忧愁来,“二姐姐,不瞒你说,我这还未入东宫呢,就有人为着良娣的位置斗得跟乌眼似的,我外家大表姐如今这脸都毁了,也不知道将来还会不会好。可这边大表姐还未好,嫣表姐已经想借着霓姐姐的梯子往上了,竟是没半点姐妹之情了。” 见李清欢听着,她讲得更加卖力,“还有兴宁府里的大堂姐,还有清月姐姐,不光这些,还有更多的人都想入东宫,若不是一时东宫真收不了这些人,恐怕就要将东宫塞满了人。我自小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如今还未入东宫,就被人惦记着太子身边的位份,心里头着实不是滋味。” 李清欢听得戚然,颇有些物伤其类的感觉,“那便不入东宫了可好?也省得理这些个污糟事。” 顾惜宁立时眼睛就亮了起来,里面似乎闪耀着璀璨星光,令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二姐姐说的是,我又何必入了东宫呢。” 李清欢见她回的这么干脆,到有些讶异,“妹妹是早有想法,还是?”还是听了她的话。 “我早有此意,”顾惜宁压低了声儿,“且我姨母也同我说过,陛下好似并不喜我入东宫,可太子哥哥待我一腔情意,我想着总不好令太子哥哥伤心的,便一直未同太子哥哥说起这事。”她将自己锦上添花,说得一半真一半假,真假掺半,才叫人容易相信。 李清欢听她一口一个“太子哥哥”的,听得有点儿牙酸,“可太子妃便是将来的皇后,母仪天下,妹妹真能舍了?” “有甚么不能舍的?”顾惜宁放开她的手,两手托着自己下巴,“我连家产都舍了出去,如今呀,我都沦落到被嫣表姐取笑了,可永定侯府上先前都是用的我的银子,为着入东宫,自家姐妹的也这么刺我,真让我伤心坏了。与其留着这些个家产,跟个散财童子似地贴补了她们,到最后竟是一点好话都未有一句,还不如献了出去博个好名声。” 她名声是博得了,但太子让她的骚操作给弄得满头包。 李清欢入了京城,虽消息上有碍,可到底身在侯府,也自然听说了一些,当时她还觉得顾惜宁有些傻,“你如今不能入东宫的话,恐怕也没哪家人敢上门提亲的。” “那更自在,”顾惜宁“嘿嘿”一笑,“关起院门来过我的日子,多好呀。” 李清欢忍不住想泼她冷水,“哪里这么简单的事?想一个人自在,哪里就这么简单了?” “是不简单,”顾惜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又拉住她的手,巴巴地道,“我就盼着姐姐将来能护着我了。” 李清欢虽性子清冷,到不也是那等真冷心冷肺的人,对顾惜宁到是起了几分怜惜之意,不过,她不会将话说得太满,还适当地斟酌了一下,“妹妹助我良多,我必不会忘了妹妹。” 顾惜宁乐颠颠的,似喝了冰镇酸梅汁一般的全身畅快,也就赶紧儿地拉着李清欢就往走秦王那处院子走。 谢嫣娘进了里头,又想起顾惜宁根本没把她这个表姐放在眼里,只晓得亲近李二姑娘,在里头也坐不住,就出来看看,许是出来晚了,就瞧了个背影,就见着顾惜宁拉着李二姑娘的手往秦王那处走,令她气得跺跺脚。她到是想跟上去,可那是秦王,当年有名的杀神,她哪里再到秦王跟前去,到是想了想,便前往二公主处。 二公主斜躺着,谢呈曜替她作画,谢嫣娘还未上前,就让二公主的侍女们给拦了。 侍女们都知道二公主的脾气,这要让人进去打扰了公主同驸马的兴致,她们也没得好果子吃,可这又是驸马的堂妹,只得客客气气道,“二姑娘,二公主同驸马在里面呢,您若是想寻驸马,可等到明儿?” 谢嫣娘根本不敢在二公主跟前发作,只得闷闷地走开,想着宫里太子似芝兰玉树一般,她这边到离着太子太远,别说同太子说上话了,就是远远儿地瞧着太子都不能——“你说姑母是不是太偏心了,怎么就见天儿地宣了顾惜宁入宫?”谢嫣娘回了自己院子,这心里头不痛快,免不了就同自己贴身的丫鬟抱怨起来,“她顾惜宁是顾家的女儿,又不是咱们谢家的,姑母怎么就待她这么好了?” 那丫鬟点头,“婢子听说了一些事,也不知道真假……” 谢嫣娘来了劲儿,“你可听说了甚么事?”她立时就坐了起来。 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听说宫里的娘娘是县主的母亲。” “娘娘是县主的母亲?”谢嫣娘一听说乐了,“是王皇后还是姑母呀,是哪位娘娘?” 但她话才说完,顿时就愣住了,就连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眼睛紧紧盯着丫鬟,“姑母是她亲娘?” 丫鬟看她样子有些后怕,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婢子只是听闻,也不知真假。” 然而,谢嫣娘却是立即就相信了,本来嘛,姑母哪里有就不顾着永定侯府的姑娘?怎么就见天儿地宣了顾惜宁入宫,这要是亲女儿才说得通。她咬着牙,“姑母还真是能耐,不光再嫁之身能入了宫,还能得宠多年,还将事儿瞒得死死的,竟连我也不知,那顾惜宁可知道?” 难怪她说姨母只钟意顾惜宁入宫为太子妃,她们永定侯府的姑娘的只能为太子良娣,这不是埋汰人嘛。凭什么永定侯府的姑娘要低了顾惜宁一头呢,都是为着顾惜宁是她亲女儿!好一个谢贵妃,好一个谢月映!谢嫣娘气得牙儿咬得格格响。 丫鬟摇头,“县主知不知,婢子是不知的。” 谢嫣娘简直要将顾惜宁嫉妒个洞出来,又是恼恨的,觉得若不是有顾惜宁在,永定侯府的姑娘那便是妥妥的太子妃了,都是顾惜宁的过错——她爹顾朝都死了,她怎么还活得好好儿的? ※※※※※※※※※※※※※※※※※※※※ 嘿嘿忽然发现我今天挺勤劳哈哈哈感谢在2020-08-05 23:58:39~2020-08-06 10:1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兒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7 先不提谢嫣娘这里气得不行,顾惜宁则领着李清欢去跟秦王辞别,偏没见着秦王,到是傅睿出来,将人给挡了。 只见他笑得温和,且特别的有礼,“回县主的话,王爷这厢歇了,县主可是有事?” “就同皇叔来个辞别,”顾惜宁真想将傅睿给挪开,可惜她没让陆秘跟着来,陆秘本来是给她传了话的,是她自个儿觉着没必要,如今到想着得让陆秘跟着来才是,别的不提,陆秘那武力值不低,对付一个傅睿还真不是问题,“既是皇叔歇下了,那就好好儿地歇着吧。” 傅睿看着平鸾县主领着那李二姑娘走了,到有些不明所以,要真看中王爷,应是留下来才对,她怎么就要回去了? 他回了屋里,见着应是歇着的秦王这会坐着,“王爷,还未歇着?” 秦王睇了他一眼,“现要歇着了。” 傅睿道,“方才县主领着人来要辞别王爷,我给拦了。” 秦王又睇了他一眼,默不作声了。 半晌后,秦王才开口,“是回宫了,还是回兴宁伯?” 傅睿摇头,“我并未问县主。到是听说永定侯府在赎回典当出去的珍品,据说件件儿都是先兴宁伯之母当初的嫁妆。” 先兴宁伯顾朝的母亲是江南首富之女,这是众人皆知的事。 秦王道,“嗯。” 这样的回答,自是不能让傅睿放心,赶紧儿道,“王爷,您看,县主这要走,她走便是了,还要巴巴地向您来告辞,也不见她同二公主打招呼。您说她这样巴巴地跑过来同你说,还不是看上了您?” 秦王睨他一眼,“她太小了。” 傅睿换了个表情,惊异地瞧向他,“王爷,您觉得她就是太小了?” 秦王这次没回答,只是端起茶喝了起来。 傅睿到有些着急了,“她这样儿不成,先是同她表哥好,后来又想进东宫,现在又瞧上您,这心意儿三心二意的,哪里有好了?” 秦王到不慌不忙,将茶盏往边上一放,“小姑娘嘛,心性还未定,多喜欢几个也没甚么。” 傅睿听得愕然,还震惊地揉了揉自己耳朵,确实自己耳朵没出错后,他不由问道,“姑娘家当贞静为主,她这般样子的哪里有半点贞静?谁还能容忍一个姑娘家那样?” 秦王依旧不慌不忙的,“小姑娘嘛,未经事,不知道哪个更好,知道哪个更好了就会挑人了。” 傅睿盯着秦王好半晌,见秦王面色丝毫未变,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来,“您不是觉得她眼光还不错,知道要瞧上您吧?” “胡说!”秦王虽然是喝斥着他,但语气泄露了一丝笑意,“没影儿的事。” 傅睿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也没见顾惜宁给秦王喂迷魂汤呀,到是就见着顾惜宁给李二姑娘喂迷魂汤,好话不要钱似地送给李二姑娘——“您千万别这么想,王爷,那是太子瞧上的人,就算不能入东宫,太子恐怕也不会放过;且陛下那里,我也瞧着不好,恐怕也是对人有心思的……”他说到最后,觉得这对父子着实恶心,免不了有些同情顾惜宁来,“要不是兴宁伯去得太早,她也不至于这般。” 秦王面色冷峻起来,“孤女才叫人放心,无非是嫁作人妇。” 傅睿同情归同情,人到是非常理智,再同情也不能真让秦王被拴在她这棵歪脖子树上,王爷这些年来连封地都不去,万事儿都在那对天家父子的眼皮底下,且又有宫里太后盯着,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可不能叫顾惜宁这样儿的危险人物毁了王爷的清静。“谢贵妃真没半点慈母心,自个女儿被算计,到是半声不吭,这样的得亏她不能生了,不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皇兄不会让她入东宫的,”秦王道,嘴角流露出一丝讥讽,“眼见着人能献出巨银,就怕太子掌握了兴宁伯的人脉。” 傅睿太知道今上的小鸡肚肠,身为皇帝,半点容人之心都没,又是个惦记臣妻的无能之人。当然,谢贵妃入宫,不全然是景安帝一厢情愿,分明是他同谢贵妃勾搭成奸,又套了个名头让谢贵妃入宫。“也得亏兴宁伯顾朝并未将人手托付给谢贵妃这个未亡妻,若不然,顾惜宁早就被她与永定侯府啃得一丝不留了。” “太子是个胃口大的,这边失了银子,”他接着说道,“这会子竟让王良去替顾惜宁向永定侯府要东西了,估摸着能弄个二十来万两银。”二十万两银,在普通人家眼里是个天数,到是落在永定侯府里,偏这永定侯府还是顾惜宁外祖家。 “让太子去要,挺好的,”秦王难得夸道,“她自个出头,难免叫人觉得她凉薄。” 可不是嘛,她外祖家是永定侯府,自小也是在永定侯府居多,外人不知道她与永定侯府上的相处之道,若她亲自拿着单子找永定侯府讨要,就算是拿回东西,恐怕也得与永定侯府撕破脸,且还会名声不好听。 傅睿有些讶异,“您是夸她?” 秦王未否认,“总学聪明点才是,不然的话要吃亏。” 傅睿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天,他才缓过来,似接受了现实一样,“可您也知道当今那位同太子都不会同意的。” 秦王起身,负手站在窗前,“同意什么?” 傅睿这一瞬间好像觉得自己似乎是想错了,当下便否认道,“没甚么。毫州的事这便平息了吗?”他扯开话题。 秦王盯着外边的凉亭,“但愿吧。”景安帝扣着平鸾县主献上的五十万两白银,并未发往毫州,历经一年,毫州早就面止全非,许多过不了日子的百姓逃入深山老林里,有些已经占山为王,偏就这样的事,竟是半点都传到京城,只传回了赈灾款被倾吞的事。 傅睿知道毫州不太平,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到顾惜宁回了兴宁伯府,这回到兴宁伯府,都已经是深夜,可她回来,必是要惊动兴宁伯夫人柳氏。 柳氏一直注意着永定侯府的动向,晓得那厢儿请了大夫后,就知道自己的谋算已经成了,也盼着顾惜宁自宫中出来,没想到这出是出来了,都入了夜才回来,且还带着个人,还是长宁侯府上的二姑娘。柳氏免不了猜测起李二姑娘的来意,更听说是顾惜宁亲自让人去长宁侯府请来的人,更是心里头不舒坦,自是怀疑顾惜宁恐怕是要带李二姑娘入东宫。 李清欢维持着礼仪给柳氏见礼,声音清清淡淡,到不曾听见有半丝热络之意,“小女见过夫人。” 柳氏借着灯笼的光,将李清欢打量了个清楚,只觉得李清欢全身清冷,似那水中仙子一般令不敢靠近。她当下就觉得不妙起来,觉得自家女儿实在是又多了个对手,“李二姑娘不必多礼,惜儿身边得亏有你陪着。” 顾惜宁懒得看柳氏装大方样儿,柳氏是什么个性情,她是知的,就不能挡在顾婉宁跟前——她作势打了呵欠,一边还用手掩着嘴儿,“伯娘,我困了,先回去歇着了,您也早些歇着吧。”话音才落,她就走了。 她这一走,自是所有的人都跟着她走,当然,伺候她的长春宫宫女们都是回了长春宫,她现下儿身边的人都是自她院里出来迎她的,尤其是汤圆跟元宵,两个一块出来相迎。 待了过了穿堂,进了月洞门,就入了院子。 李清欢瞧着这屋里的摆设,真当儿是件件珍贵,简直没一件凡品,又想起顾惜宁白日里拿出来的焦尾琴,不免是要叹息一番,“平鸾妹妹,我瞧着伯夫人并不乐意我过来,可是我瞧错了?” 顾惜宁嗤笑道,“二姐姐无须挂怀,我那伯娘一贯是这样儿脾性,但凡同我交好的姑娘,她就怀疑那姑娘也要入东宫。” 李清欢面上难掩讶异之色,“伯夫人这是何意?东宫之中,竟能由伯夫人说了算?” “到不是她说了能算,”顾惜宁坐下,任由着汤圆替自己按压着肩膀,整个人软软,似倦怠了许久,“她想走我的捷径罢了,想让我带了人进去,我那堂姐比姐姐还长一岁,至今还未订亲呢。” 李清欢立时就想明白了,心里头还有些同情她,“那妹妹你还真要带人入东宫?” “没有呀,”顾惜宁一脸无辜,“我连自个都不想入东宫,还管她们作甚?” 李清欢得此话,素来清冷的面容也露出笑意来,真当如梨花初绽般,似雾似幻的美感,“平鸾妹妹,恐怕太子那厢不同意吧。” “要他同意作甚?”顾惜宁回答得更劲爆,“他老子同意了就行。” 李清欢隐隐听出这话有些不对,有了种不好的猜测,“可是陛下不满意你?” “是呀,”顾惜宁对着镜子照了照,觉得自己这张脸蛋当真是极好,“他到想拉我入后宫呢。”她又不是傻子,几次对上景安帝的眼神,她早就发现了。 汤圆闻言,气得脸都嘟圆了,“姑娘,他可真是老不休。” ※※※※※※※※※※※※※※※※※※※※ 感谢在2020-08-06 10:19:38~2020-08-09 01:05: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呼呼呼呼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8 李清欢被她们主仆之间的话给弄得心里一惊,可见她们主仆一脸淡然,又觉得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了,于是她保持着面无表情,“那我先歇着了。”。 顾惜宁没再起来,只示意着汤圆将人领去东厢房。 汤圆回来后,见姑娘已经由元宵伺候在里面洗澡,也进了屏风后面,瞧见她家姑娘如凝脂玉一般的肌肤,真是觉得姑娘这般好相貌好身段,哪里能便宜了这宫里的父子。在她眼里,宫里的景安帝跟太子都不算什么,她眼里只看得见她家姑娘,“姑娘,您瞧瞧,大夫人也真是出手快的,这么快就将表姑娘给弄坏了脸,本来这表姑娘就长得普通,这下子恐怕不敢再有入东宫的念头了。” 元宵舀着水往姑娘身上淋,水气氤氲,看不太清她家姑娘的脸,“大夫人也真是心太急了,下手下太早了些。” 汤圆有些意外,“现在下手不是刚好?” 顾惜宁靠在浴桶边上,整个人被热水泡得极为舒坦,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大伯娘那是怕谢贵妃哟,好歹大表姐是谢贵妃的亲侄女,谢贵妃再怎么着也不会偏着兴宁伯府的姑娘吧。” 汤圆撇撇嘴,“可姑娘您也是兴宁伯府的姑娘呀。” 顾惜宁睁开一双眼睛,美眸里似漾着璀璨星光,“是呀,我也是兴宁伯的姑娘,我不光是兴宁伯府的姑娘,还是兴宁伯惟一的女儿。她膝下无子女,自是想靠着永定侯府姑娘嫁入东宫才能在景安帝百年之后还能过着好日子,可永定侯府如今有什么?” 汤圆是知的,对永定侯府素来没有好感,只觉得那家子人都吸着她们姑娘的血,老天有眼,她们姑娘总算是开了眼,不再叫那些人再趴在身上吸血,“到不是婢子说得难听,如今的侯府到是武不成,文不就的,便是人称才子的谢二爷,也不过就是个包着层名声,真让他去科考,指不定还能弄个名落孙山呢。” 元宵知道这说的是实情,可又怕自家姑娘觉得面上无光,悄悄地示意了一眼汤圆,示意她别再说了,“姑娘,陆侍卫那里传来消息说张氏在将您的东西都赎回来呢,若全真赎回来了,永定侯府恐怕……” 顾惜宁就爱听这个,笑得极为畅意,“让她满城风雨地去赎东西才好呢,总有人有心认得我祖母的陪嫁,当年我祖母的陪嫁上全刻着江南秦家的字样呢,也好令这京城的人看看永定侯府连我这孤女的东西都敢贪没了呢。” 汤圆听得解气,“要说我呢,也不必把单子给了太子,还不如让婢子上门要呢,要是他们不给,我非得在侯府外骂上一骂,也叫人看看。” 元宵听得心疼,“到底是姑娘外祖家,姑娘总不好出面。” 汤圆心口直快,没半点掩藏的,“有什么的,就许她们悄悄儿地占了姑娘的东西,就不许姑娘明火执仗地上门要东西,世上哪里这道理的?” 顾惜宁乐了开脸,“汤圆,这世上还真是都这个歪理呢,别人都当外祖母待我极好,可个中呢,是我供着他们侯府呢,若不是我的银钱,她们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过?我如今断了她们的财路,就在边上冷眼瞧笑话才好。” “听姑娘的话,婢子省得了,”元宵叹口气,觉得永定侯府的人都面目可憎起来,“往日里婢子总劝着姑娘和气,如今想想到没必要,要待人和气,也得看那人是什么样的人,若一味和气,真是叫姑娘给人欺负了去。” 顾惜宁起了身,全身湿漉漉,岂着元宵替她擦干了身子,迈着纤细长腿出了浴桶,身上罩了寝衣,越显得她娇弱无助,美艳动人,她趴在床里,由着元宵取了瓶瓶罐罐来往她身上抹,“他们逼得我无路可走,我必然也是要叫她们无路可走的,省得叫人觉得我薄待了她们。” 汤圆听得一乐,嘴上立即附和道,“姑娘说的是,一点儿都没错,必然要叫她们也无路可走的。” 主仆三个人说了会悄悄话就自歇着了,因着顾惜宁并不喜夜里由丫鬟着守在屋里,汤圆与元宵就在外间睡着。 兴宁伯昨夜回来得晚,就歇在书房,上朝回来的时候才知道顾惜宁此番在府里,令他颇为意外,他还以为依着顾惜宁的性子,定是要留在宫里些时日,也好同太子亲近亲近,没曾想她这回到是不一样,竟是回伯府,且还带了长宁侯府的二姑娘。“这二姑娘同惜儿挺亲近的?” 顾婉宁撇嘴,“她就跟迷了心一样地跟李大姑娘还有李二姑娘交好,不光去庄子就连去皇庄,带的不是李大姑娘就是李二姑娘。” 兴宁伯顾涛着实有些意外,他侄女骄纵得厉害,谁也没敢管她,或者就捧养了她,叫她养成了这副性子,不过这并不是他在意的事,“这事到是稀奇了,她同她们姐妹亲近,这是为何?” 柳氏昨夜见了李二姑娘后,差点气得肝疼,少了一个谢元娘,又来一对长宁侯府姐妹,真个叫人不省心,淡定地端起了茶,浅抿了一口,“回头你要不问问她?” 兴宁伯虽是顾惜宁的伯父,可顾惜宁是县主,他不会因着这些小事就去问顾惜宁,“谢呈宙可还在府里?” 柳氏对谢呈宙极不耐烦,“你提他作甚?”不过一庶子而已。 兴宁伯吩咐道,“好歹是惜儿亲舅舅之子,你多照拂些。” 顾婉宁听着就心里头不痛快,“爹爹,您当他是谢二表哥呢。”永定侯府里不就是谢二表哥出挑,别的人都是没让她放在眼里过,更别提那个跟不存在似的谢呈宙了。 “胡说,”兴宁伯轻斥道,“大人说话,你一姑娘家插什么嘴?” 顾婉宁被一训,都将这事儿怪到两个人身上,一个是顾惜宁,另一个就是谢呈宙了。 兴宁伯请了谢呈宙过来,见谢呈宙也就是一身青色绸衫,并未见有多少富贵,显得到是普通,若非是兴宁伯深知太子往外串连时,都是走的谢呈宙这一暗路,自然那明路是承恩伯府——他对待谢呈宙自不敢托大,朝着谢呈宙拱手道,“贤侄在此处住得可还好?” 谢呈宙大方坐在他的下首,端起丫鬟捧上的茶喝了一口,朝着兴宁伯道,“伯爷请我过来可有何事?” 兴宁伯叹口气,缓缓说起来请人过来的目的,“惜儿行事有些乖张,也不知道太子爷会不会恼了惜儿。”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这侄女竟昏到那地步,竟了那许多银子出去,还差点令太子坐实罪名,当时景安帝震怒,最后还是轻轻揭过此事,由着承恩伯手下的门人领了罪名,且毫州官员倒了几个,就算是处置过了。虽说太子如今稳当,在有心人的操弄下,如今就成了顾惜宁闻百姓受苦,愿捐出银子,到了成菩萨般的好人。 “太子他宽厚,自是不会计较这等小事,”谢呈宙缓缓回道,“虽县主行事有些不妥,太子爷不会因着此等小事就弃了县主,县主现儿不懂事,等入了东宫后便会懂事的。” 这话如同给兴宁伯吃了个定心丸,令他安心起来,“听闻陛下觉着惜儿不可入东宫,这事可真有传闻?” 谢呈宙神情一凛,“太子心意不改。” 兴宁伯提议道,“若是陛下觉着惜儿不可,不如……”当着谢呈宙的面,他替自个女儿盘算起来,“我那长女也到年纪了,素来温婉,也是名正言顺的兴宁伯姑娘。” 谢呈宙知晓他的意思,无非是既然顾惜宁不得陛下看重,还不如换成兴宁伯府的另位一位姑娘,都出自兴宁伯府,况顾朝就是先兴宁伯,堂姐妹之间没甚么区别——他当下就严肃了脸,“伯爷,太子爷要的何物,您是知的。” 这话已经是警告了,令兴宁伯脸色不好看起来,觉着谢呈宙不过就是暗路里替太子办事,这般不给他这个伯爷面子,着实是有些托大——如今太子在东宫,他轻易见不着,就不得不在谢呈宙跟前稍微矮了身,却受到谢呈宙的断然拒绝,令他着实不是滋味,“惜儿脾气娇纵,素来是眼里无旁人,若真让她知晓太子娶她的用意,恐怕会闹将起来,到时候……” 谢呈宙浅笑,“伯爷忧虑了,这女子嫁人,自是为着夫家着想的。” “大伯父,大表哥,人可在?” 没等兴宁伯再度开口,就听着顾惜宁的声音。 守在书房外的长随苦着脸道,“伯爷,县主要来,小的拦不住。” 这自是拦不住的,兴宁伯虽有恼意,还是若常人般地走书房,就见着顾惜宁领着丫鬟婆子来,瞧着到不像是来寻他的,到像是过来找事的模样。 偏她一上来就只匆匆向兴宁伯行了个礼,就跟旁人都不在眼里似的,拉扯着谢呈宙的胳膊,“大表哥,你怎的起来这样早,令我好一趟走,你随我来,我有事要同你说。” ※※※※※※※※※※※※※※※※※※※※ 感谢在2020-08-09 01:05:21~2020-08-10 07:4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49 兴宁伯瞧着这侄女跟谢呈宙拉拉扯扯的,看得就不喜,当下便沉了脸色来,“惜儿,这是上门的客人。” 顾惜宁可没空跟兴宁伯在这里掰扯什么个道理,只一脸无辜地瞧着兴宁伯,张嘴就道,“伯父,这是我大表哥。” “就算是表哥,也没的这般亲近的。”兴宁伯几乎痛心疾首。 顾惜宁更无辜了,“我待大表哥似亲兄长一般,如何就不能亲近了?” 兴宁伯被她清澈的眼睛一瞧着,明明他说得没错,到成了他的错一样,索性眼不见为净,“既是有事同谢侄儿说,你们便去吧。” 顾惜宁拉着谢呈宙走了,谢呈宙当真不想跟她走,可谁知道她下一步又要出什么乱招呢——这回把太子坑得不轻,恐怕太子想娶她入东宫的事都不成了,她手头的银子到不是第一要务,她那个护卫陆秘才是最要紧的人,几番接触过陆秘,此人滑不溜啾,竟是半点沾他不得。 谢呈宙几乎很难看清顾惜宁的行事作风,明明跟着二公主到皇庄去了,这还未歇上一夜呢,人便从庄子回来了,“表妹为何不在庄子上陪着二公主?” 顾惜宁领着谢呈宙坐在荷花池边,并不回答他的话,只指着面前这一片荷花池,对着谢呈宙道,“表哥可知这荷花池的来历?” 谢呈宙哪里会知,也不装作知道,神情木讷,“实是不知。” 顾惜宁笑了起来,视线越过他,落在不远处被元宵领着过来的李清欢,“二姐姐,在此处呢。” 李清欢被元宵领过来,见还有外男在边上,脚步虽稍有一停滞,还是朝着顾惜宁走过去,“平鸾妹妹可是来赏荷了?” 声音清冷,似将闷热的天气扫开来,带来一丝沁凉,仿佛心头那股子烦恼都通通退了去。谢呈宙缩在那里,不敢看向来人,似有心里头在猜测着顾惜宁到底想做什么——他耳里听着顾惜宁清晰的声音,“二姐姐,我大表哥,你可曾见过?” 李清欢是不认得谢呈宙的,也就听说过这人,毕竟是永定侯府的庶长孙,每每自长姐嘴里出来,便是瞧不起这位——但人就在她面前,瞧着不光木讷,还有些畏缩,并不让她看在眼里,“还是头回见着,见过谢大公子。”她就着就朝谢呈宙福礼。 她姿态盈盈,最好看不过,如画般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谢呈宙稍避开,“姑娘不、不必……”他似嘴被堵上一样,很努力地才能挤出声来,“既是表妹跟姑娘在此,在、在下还是离了好,省得表妹、表妹被人说嘴。” 顾惜宁淡淡道,“谁敢说我,我便叫陆秘拔了他的舌头。” 谢呈宙愕然,似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表妹?” “表哥觉着不好?”顾惜宁诧异道,伸手向着李清欢,拉着她在身边坐下,亲热地问着李清欢道,“二姐姐,你看我大表哥跟个跟老学究似的模样,到令我想起我小时的先生来,那可是外祖母给我请的先生。这先生到是个尽职的,见天儿地就教我那些个古板道理,大表哥今儿的话到是叫我想起了那先生的话,可惜呢那先生叫我赶走了。” 李清欢听得一怔,看向顾惜宁的眼神便添了几分深思,“谢大公子,没的您这样说话的,平鸾妹妹好歹是个姑娘家,同您亲近,将您当成自个儿亲兄长一般,您到是拿着外头这些个规矩说她,岂不是叫人寒心?若外头有人说嘴,您尽管说上去将人的嘴撕了,若您撕不过人,就同平鸾妹妹就上一声,领了那陆秘过去就是了。” 她的话,透着一股子护短的气势,听得谢呈宙几乎保不住怯懦的保护伞了。他终于才正看向李清欢,见这位姑娘同李大姑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不假,但整个人到不是李大姑娘那种虚飘风着的感觉,到像是更实实在在的人,此刻,她眼神清冷,到并未有半丝恶意,只是有些不悦。 顾惜宁没料到李清欢还替自己说话,而且说得还这么合她的心意,若不是谢呈宙在场,她铁定给李清欢鼓鼓掌——但这会儿,她立即就粉墨登场起来,方才还差点要喊打喊杀的样子,这会儿美眸一眨,竟是湿了眼眶,放了谢呈宙的胳膊,巴巴地瞧着李清欢,“二姐姐,还是二姐姐待我好,晓得我的心意儿。”她到要看看谢呈宙这不论对错的护短,会不会得到谢呈宙的刮目相看。 谢呈宙这会儿竟是十分的尴尬了,方才那话,到还真是他的真心话,就算是亲表妹,也没的这么亲近的道理,可让顾惜宁这么个含泪带娇地一说,他到觉得反而是自己的错了,“表妹、表妹我……”一时之间,他竟寻不着合适的话来给自己辩解。 顾惜宁一手掩了嘴道,“我原先以为没了二表哥后,还有大表哥,如今竟是快要连大表哥都没了吗?” 李清欢入京后也听说了一点儿,只觉得顾惜宁真是被命运捉弄,本阖该是父母娇宠的小姑娘,到是父母双双亡故,虽有个县主的名号,可瞧瞧永定侯府干的事?哪一桩像是待顾惜宁好的?自小一块儿长大的二表哥谢呈曜本应是娶她的,如今到要尚公主,而太子要娶她,也无非是为着先兴宁伯留下的东西,这都是长姐说与她听的,就算是真入了东宫,谁都知道她将来不会得宠,不过就是有着太子妃的虚名而已——难怪她在自己跟说了不愿意入东宫的话,果是真心话,为此,李清欢更是怜惜起顾惜宁来,“平鸾妹妹,若是没了,便没了罢,也省得你这厢儿巴巴地等着,却是等不来结果。” 谢呈宙眉心一抽,真觉得这李二姑娘真是讨嫌,“李二姑娘,你一个外人还是不要插嘴的好。” 李清欢满脸漠然,清丽依旧,“我劝谢大公子好歹行个人事,别话里说不出来个人话。” 顾惜宁差点听懵了,心里想这个姐姐还真是个姐姐,这话里话外的劲儿可真让她佩服。 谢呈宙虽自小被嫡母忽视,在永定侯府跟个不存在人似的,可到底是侯府庶长子,真出了外面,还有人捧着他的,毕竟是出自永定侯府,别人不知道他们府里头的事,只知道是个侯府公子,又是个学问上不错的人,自然会结交一二;这李二姑娘的话竟然跟巴掌似地往他脸上拍,令他心里头烧得慌,“李二姑娘,在下并非此意,我只、只是为着表妹、为着表妹好。” 李清欢真觉得这个人到跟她长姐一类似的,明明打心眼里就不喜欢她这个妹妹,非得面上装作很关切她,就比如这谢大表公子,瞧着就戴了张面具一样,瞧着忒假——大抵是庶子的缘故,惯会装相才能在嫡母跟前混日子?她心里虽这么想,面上依旧淡淡的,“既是为平鸾妹妹着想,不必说的话就无须再说。” 谢呈宙被狠狠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说何才好。 顾惜宁心里乐得厉害,面上依旧一副无辜样儿,“二姐姐,你待我真好。” 她接着长叹了口气,精致眉眼间染上一丝忧愁,“大表哥,我今儿寻你实是有事儿,也不知道大表哥能不能帮我同大舅舅说上一说。” 李清欢坐在她身畔,在边上搭腔道,“既是寻你大舅舅有事,谢大公子当不会拒绝。” 顾惜宁表示自己最喜欢李清欢这姑娘了,话句句都说到她的心坎上,她巴巴儿地望着谢呈宙,“大表哥,陆秘他是我父亲生前的护卫,有一身武艺,如今也就在我身边护着我,我到觉着有些不忍,可否请大舅舅出面给陆秘谋个差使?” 谋差使? 不光谢呈宙立时警觉了起来,就连李清欢也大抵是知道了她的打算,心里到是觉得顾惜宁还算是有点成算。 谢呈宙有些迟疑,“表妹,父亲他……” “大表哥,我不瞒你说,如今陛下可不乐意我入东宫了,”顾惜宁当下就眼里染了泪,显得弱小又无助,“我、我……陆秘他想寻个差使,他说他如今没个差使,就算身为我的护卫,也是护不住我了……大表哥,我、我……” 泪珠儿滴落,当真是楚楚可怜,似将谢呈宙给击中一样,他的生母,也是这般娇弱无助,可他的父亲竟不放过她——在顾惜宁的身上,他猛然见着了他母亲生前的影子,一时间竟是五味杂陈。她不能入东宫之事,他岂能不知,只太子那边另有成算,他自是听从太子,如今他竟有几分怜惜,到不那么坚决了,免不了一时心软,到是答应下来,“那、那待父亲回了、回了侯府,我自、自去替表妹问上一问。” 顾惜宁立即破涕为笑,“大表哥,我晓得你待我好的。” 这么个娇弱的美姑娘,任谁看了都会喜欢,即使是谢呈宙,也免不了迷失。 顾惜宁亲自将谢呈宙送到二门上,手上捏着帕子挥着手,待看不见谢呈宙后,她立即就收了那副娇弱的姿态,还顺带地翻了个白眼,当初她还觉得谢呈宙不错,让李清欢这姑娘跟前世的三个冤家再搅上一搅,如今她到没有这个念头了,人家都替她出头,她凭什么要安排人家的路呢。 “平鸾妹妹,你这事能成?”李清欢嘴角微微一扯,还是问了句。 顾惜宁甩着帕子,就跟变戏法似地玩着,“他不成,这不还有太子嘛。太子他如今还哄着我呢,半点都不同我说陛下的意思,还哄说我一辈子待我好呢,我寻思着无非是想让我做外室呢。既想藏着我,总要给我点好处是吧,那就把陆秘给安排了。” 李清欢点头,亦觉得有理,“可你真乐意被藏起来?”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顾惜宁笑迎迎地道,像是在说一个笑话,“我叫他好好儿地做他的梦吧。” ※※※※※※※※※※※※※※※※※※※※ 晚上还有一更不知道几点的哈哈哈 050 李清欢真服了她,“这事儿可得小心,人家总归是太子。” 顾惜宁再清楚不过,拿手拍拍自己的胸脯,“二姐姐且放心,我心里头有主意的。” 李清欢这才堪堪放心,这会儿真将她当成自个亲妹妹一样,“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顾惜宁乖巧地点点头,“二姐姐,我省得的。” 李清欢是见过陆秘的,那会将她送回侯府的便是陆秘,瞧着丰神俊朗,却只是一护卫,颇有些可惜。 待谢呈宙一出府门,就被陆秘的人盯上了,他手下自有能人,小小的跟踪这事,做起来一点都不费力,果见着谢呈宙进了一处位于石榴胡同的院子,这院子的主人经查不是别人,正是太子身边大太监王良远房兄弟买的宅院。别看是座普通的院子,里面却是护卫严密,若真要硬闯进来,恐怕会叫人发现,只得在远处悄悄地观察着。 谢呈宙进去了一会儿,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很快地就出来了。出来之前他特地看了看四周,见周边没有异常时,他才小心翼翼地离开。 被陆秘打发过去跟踪的人,是陆大,他并没有因着谢呈宙的离开跟着离开,还是守在原地盯着那座宅院,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后,才见得里面有人出来,瞧着身着并不显眼的棉袍子,出门前也跟谢呈宙一样看了看四周,才小心翼翼地离开。外头还有一辆瞧着并不显眼的马车,他上了马车,那马车便走了。 陆大一直跟着马车,待见着马车去了王家,那正是太子的亲舅舅府上,如今的承恩侯府。 陆大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到没再跟着,便回去到陆秘跟前把事一说,陆秘自是将事儿禀给顾惜宁听。 顾惜宁听完后,露出满意的笑容,“你可愿意再去军中?” 陆秘有些错愕,“姑娘是何意?” 顾惜宁望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可惜,“你无须护着我,如今就这么护着我,着实浪费了你这人才,还不如到军中效力,也不至于了埋没了你们这些人。你们跟着我父亲征战,当初多少豪情,如今困在京中,着实不好。” 陆秘终于抬头看向她,见她面容娇美,瞧瞧着娇娇弱弱一小姑娘,却是神情坚定,迎上他的目光,她笑得极为温和。 他倏地低了头,不敢再直视她,“若我们离开了姑娘,姑娘安危恐怕……” 顾惜宁摆摆手,指了指汤圆道,“我这还有汤圆呢,你且放心吧。” 一被点到名儿,汤圆便挺了挺胸脯,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关”的架式,颇带着一点儿矜持的语气道,“陆护卫且放心,姑娘身边有我呢,我在便姑娘在,会护得姑娘周全。” 她是自小被训练的武婢,自是身手不凡。 陆秘眉头轻蹙,“属下是奉先伯爷之命护卫姑娘,实在是离不得姑娘。”他们被闲置庄上许久,好不容易等到姑娘想起他们,也用起来他们来,谁曾想,姑娘这才又转了想法,想将他们送往军中。 他看向汤圆,“汤圆姑娘虽有些身手,可到底比不得我们这些人。” 汤圆瞬间瞪圆了眼睛,“你胡说什么,我怎的就比不上你们了?那桂嬷嬷的儿子想逃,还是我给踢断的腿,你们还在那里犹犹豫豫的,还不如我干脆呢。” 陆秘一滞,到被她说中了弱点,他们都是战场上来的人,是见过尸山血海之人。可上回出任务,还是差点儿出了差错,毕竟那是桂嬷嬷的儿子,姑娘信任桂嬷嬷的事,他们也不是头一次知道,当时还想着把人制住就算了,也省得姑娘反了悔——没曾想那厮还想着逃跑,一时不察之际差点坏了大事。 被提这件事,陆秘面上有些烧得慌,跟汤圆的干脆一比,他们这些人到显得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一样。“姑娘,您不会觉得我们能力不行吧,不足以保护您吧?” 顾惜宁摆了摆手,收了面上的笑意,整个人立时严肃起来,“不,我是因为信任你们的能力,才想安排你们去军中效力。” 这时候的她,少了娇弱,竟是同故去的先兴宁伯有些相似了,令陆秘不由想起当时的托付,伯爷待他恩重如重,他自是要护着姑娘一生周全,不至于叫姑娘被人暗害了去。“姑娘,伯爷有遗命,我们不能离了姑娘的。” 顾惜宁摆正了身体,亲自到陆秘跟前,“现在你们是我的人,就得听我的。” 陆秘低头称是,还是有些不解。 顾惜宁道,“你们去军中,就将父亲留下的人脉都给捡起来吧,别叫父亲的心血都浪费了去。” 陆秘倏地抬头,颇为担忧,“姑娘是想辅佐太子?” 顾惜宁摇头,“不,管他去死,你们在军立住了,就是我立住了,若是你们立不住,恐怕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陆秘大骇,“姑娘!” 汤圆看他这番迟钝模样就见烦,“姑娘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哪里的这么多废话?” 陆秘闻言,刮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恭恭敬敬地对着顾惜宁道,“姑娘说的是,我们都听姑娘的。” 顾惜宁非常满意,这一世,她得保住这些人,不叫这些人莫名其妙地被太子给暗算了去,她要他们好好地活着,“嗯,你先回去,等着我的消息便是。” 陆秘这便离了兴宁伯府。 陆秘出入兴宁伯府的事,自是瞒不住有心人,况顾惜宁也并没有想过要瞒着别人,这兴宁伯顾涛也是知晓了这事,到觉得有几分不平。他是庶长子,是老兴宁伯的长子,若不是当年兴宁伯夫人迟迟不孕,也不会有他的出生,他出生后生母便亡故了,自小是兴宁伯夫人带大,以至后来这府里有了顾朝,兴宁伯夫人也并未冷待了他。 可出生不一样,兴宁伯的爵位自由顾朝继承,而他呢,分府而居。 也许是他命里带贵,顾朝却是死了,这爵位眼看着就要收回去,没曾想陛下念及顾朝的功绩,将这兴宁伯的爵位赐给他。他一时因此事而欣喜,又因着这功劳是顾朝的,心里头有几分意难平——他一直就处于这样矛盾的心态中,甚至也从来不去管顾惜宁个侄女。(稍后就会放上) 陆秘倏地抬头,颇为担忧,“姑娘是想辅佐太子?” 顾惜宁摇头,“不,管他去死,你们在军立住了,就是我立住了,若是你们立不住,恐怕我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陆秘大骇,“姑娘!” 汤圆看他这番迟钝模样就见烦,“姑娘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哪里的这么多废话?” 陆秘闻言,刮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恭恭敬敬地对着顾惜宁道,“姑娘说的是,我们都听姑娘的。” 顾惜宁非常满意,这一世,她得保住这些人,不叫这些人莫名其妙地被太子给暗算了去,她要他们好好地活着,“嗯,你先回去,等着我的消息便是。” 陆秘这便离了兴宁伯府。 陆秘出入兴宁伯府的事,自是瞒不住有心人,况顾惜宁也并没有想过要瞒着别人,这兴宁伯顾涛也是知晓了这事,到觉得有几分不平。他是庶长子,是老兴宁伯的长子,若不是当年兴宁伯夫人迟迟不孕,也不会有他的出生,他出生后生母便亡故了,自小是兴宁伯夫人带大,以至后来这府里有了顾朝,兴宁伯夫人也并未冷待了他。 可出生不一样,兴宁伯的爵位自由顾朝继承,而他呢,分府而居。 也许是他命里带贵,顾朝却是死了,这爵位眼看着就要收回去,没曾想陛下念及顾朝的功绩,将这兴宁伯的爵位赐给他。他一时因此事而欣喜,又因着这功劳是顾朝的,心里头有几分意难平——他一直就处于这样矛盾的心态中,甚至也从来不去管顾惜宁个侄女。 051 顾惜宁是认得王茂生的,秦王身边最信重的大太监,瞧着像个老实人,令马车跟着王茂生,马车停在一家成衣店前面,汤圆陪着她下了马车,进了这成衣店。成衣店瞧着跟街面上的成衣店没甚么不同,王茂生就领着人往里走,走到后面,竟来到后门处。 他笑着同顾惜宁作揖道,“县主,外头有马车,且劳驾县主上马车?” 汤圆闻言,一把揪住王茂生衣领,手上一用劲,就将人提了起来,瞧那王茂发明明比她高,比她壮,却被她一手提起来,当下差点吓软了身体。“姑娘,他想干嘛呢?” 顾惜宁示意汤圆将人放下,笑得有些个不好意思,“喏,王大总管,你到底想引我去哪里?这好端端的正门不走,非得往人家后门走,我怕这一走,明儿就从这世上消失了呢。” 王茂生双脚一落地,好半晌,他才觉得自己缓过来,看向汤圆的眼神都是惊骇的,瞧着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丫鬟,却是个……差点没把他吓死,“县主,这都是王爷吩咐的。” 顾惜宁示意汤圆上前,汤圆立时上前,眼见着她就要一手又将他给提起来,身为王府大总管的王茂生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强烈的挑战,当机立断地求饶道,“县主,县主,真是王爷的吩咐。” 顾惜宁这才信了,示意他开门。 王茂生只觉得心惊肉跳,走向那停在后巷处的马车,极为恭敬地向顾惜宁行了个礼,“事急从权,还望县主屈尊。” 顾惜宁扫他一眼,就着汤圆的手上了马车,汤圆见她进了马车里,回头瞪了眼王茂生,人也跟着进了马车。 王茂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还是让这小丫鬟给吓得不轻,手还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大地松上一口气,心里头真觉得这事还真不该他来做,就得让傅四公子出马,也省得他一把老骨头了还得受这种惊吓。他亲自赶着马走,低调地从后巷里走出,没入人流里,踪影消失得极快。 令顾惜宁格外意外的竟是马车往秦王府后门处而进——她还寻思着是不是去个谁也不知的宅院里,没想到还是在秦王府。秦王能让人带着她进王府,有一点她是懂的,这里头最安全,恐怕如铜墙铁壁一般。难怪老娘娘爱往秦王府送女人,不就是盼着秦王色令智乎,好令人探消息嘛。 秦王府极大,得亏马车进了秦王府,就换了软轿过来,健壮的仆妇抬着她往里走,一直将她抬到秦王的书房门口这才放下。顾惜宁被汤圆扶着下了软轿,仆妇们立时抬着软轿离开,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她不由抬眉,示意汤圆留在外面,而她自己则进了书房。书房里面,秦王坐在案后,手上拿着书卷,瞧着有些违和。 见到顾惜宁进来,他放下书卷,“安排陆秘去军中?” 真直白的话,问得顾惜宁真想翻白眼,但她是谁呀,最美貌的小姑娘呀,自不能做这种动作,反而走近几步,双手支在他案上,上半身微微前倾,“皇叔,您消息真个儿灵通。”她那小模样,颇有些嘲讽的意思。 秦王还是能容忍小姑娘这点儿骄傲的,“为何安排陆秘去军中?” 顾惜宁一脸的理所当然,“他本来就理当去军中呀。” 秦王呵笑,“想拉起你父亲的人马来?” “哪里?我不是,我没有,我从未这么想过,”顾惜宁就算是也不能承认的,她又不傻,安排陆秘去军中的事,这么快就传到秦王耳里,令她觉得没有甚么安全感,她身边的人都是值得相信的人,肯定不是从她这边走了消息,而是从谢呈宙那里,她顿时眼神一利,盯着秦王,“皇叔,我父亲并未有什么人马。” “说实话。”秦王手指轻扣着桌面,轻轻的“笃笃”声落在顾惜宁的心上。 顾惜宁不淡定起来,才正眼儿打量这位上辈子的摄政王,有时候也是奇怪,明明是老娘娘母子最防备的人,这人竟然成了摄政王——要是老娘娘能活着看到这一幕,恐怕得活活气死,她特别盼着秦王能早些儿成事,最好是老娘娘与景安帝都活着的时候就把事情办周全了,叫他们母子气死。 这么一想,顾惜宁反倒是转过弯来了,当下便委屈了小眼神,“皇叔,您这么个年岁的人还吓唬人,我这不是瞧着情形不对,想要自保嘛?都是说得好好儿的事,最后一个个都变卦了,我到成了被避之不急的;明明眼看着就要成亲,他不行,他也不行了,叫我怎么办呀,我银子都没了,就连东西都叫太子哥哥令人去永定侯府了,恐怕一样儿也不会回到我手里……我还能有什么呀,还不是任由别人决定我的事……嘤嘤……” 她立即弱小又无助起来,一双璨若星子的美眸里染了泪意,巴巴地瞧着秦王。 “哦?”秦王拿起书卷,“四和钱庄不是你的,还是丰成商行不是你的?” 顾惜宁这会子瞪大了眼睛,美眸里全是震惊,一时之间也收不回来,到底是露了底出来——她撅撅嘴,既是被揭了底,她也不否认了,“秦王殿下消息真是灵通,连我这点微不足道的东西都摸了个透,那您要吗,要我这些东西吗?”她不光明面上那些银子,得亏她父亲早有成算,早就将祖母的嫁妆分了出来,只留了一些明面的东西,别的早就在暗处了——她上辈子蠢,将这些东西都送给了太子,呵呵。 秦王听她这会儿都不装模作亲地称他“皇叔”了,直接称他为“秦王殿下”,他不由得露出一丝浅笑,“微不足道的东西?你对微不足道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说吧,您想要哪个?”顾惜宁面上很大方,心里可惜得紧,心说这云姓一家子当真是不要脸,非得盯着她那点子东西不放,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样,也不知道她把汤圆叫进来,汤圆有没有把握将人一击致命——不过对上秦王深沉的眼眸,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留着秦王同景安帝不对付才好,况她也不能保证汤圆能在秦王手底下得便宜,为了自己好,还是算了,“挑一个吧,别挑两个,好歹给我留点。” 秦王真是难得好心情,索性逗起她来,“我两个都想要呢?” 顾惜宁当下就变了脸——但形势人比她强,只得又换回小心翼翼的表情,苦巴巴地道,“您好歹给我留些,也得给我些好处吧,人家至少想拿太子妃的名头糊弄我,您呢,秦王殿下,您总不能白拿吧?”一个两个的咋都这么凶残。 秦王睨她一眼,“你真想入东宫?” 顾惜宁皱了皱眉头,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没那回事。” 秦王再接着问了一句,“那还想嫁入永定侯府?” 顾惜宁给的表情更直接,跟吃了屎一样,她的手指向自己,“您觉着我是收破烂的?” 莫名地“收破烂”三个字就取乐了秦王,伸手朝她招招手,和缓了语气,“过来。” 顾惜宁不明所以,还愣在原地,那她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瞧着秦王——秦王从案后走了出来,人站在她跟前,又将她打量了一回,镇重其事道,“还是个孩子呢?” 顾惜宁懵:“……” 秦王见她懵,还是将话再重复了一遍,“你还有点小,太小了。” 顾惜宁真闹不懂他脑袋里想什么,这跟她小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她也不小了,两辈子加起来都快五十的人,还能说老吗?她比站在跟前的秦王还要老,可惜呀她到不能说,要把人吓着可不好了,“是呀,我还是个孩子呢,您别吓着我了。” 秦王真让她给逗乐了,素来清冷的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柔和了他整张面容,像是能高度容忍她,“太子能给你安排陆秘去哪里?本王能让陆秘去西北军中。” “西北军”三个字让顾惜宁眼睛都闪着光,她自小没去过西北,不过就是看过父亲留下的手札知道西北的情况,甚至也想过要去西北走上一遭,可惜她这辈子恐怕永远都不能去西北。她扯扯秦王的衣袖,“您真能安排吗?能让他光明正大地回西北军中?” 秦王隔开她的手,肌肤相碰触,他淡定地缩回手,“比起让太子安排,还是本王的安排更好吧?” 顾惜宁立时就竖起大拇指夸道,“自然是您这边的安排更好,可您真的能安排?”不是她不相信,她是信的,可秦王如今在景安帝面前基本是韬光养晦,会为了给陆秘安排到西北军而露出他的人手来? “我可以把商行跟钱庄都给您,”顾惜宁立时起了主意,“我也跟着陆秘离开京城。” “你不行。”秦王拒绝了。 顾惜宁“美梦”被打破,有些愕然,“您是不是胃口太大了,商行跟钱庄都给了您,我都不能跟着出京城?” ※※※※※※※※※※※※※※※※※※※※ 首先说一下谢谢大家追文哈哈,我白天学中级茶艺师去了,打算多一门讨生活的手艺哈哈,上回学了插花哈哈哈……还是说一句吧,我会努力更新的感谢在2020-08-12 23:56:09~2020-08-15 07:5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2 秦王回了案后,执起笔,却没动笔,“本王可以将陆秘等人一网打尽,至于你,关起来也没有人知道。” 顾惜宁并不因着这话而害怕,反而上朝磨起墨来,“是的,您说得对,只要把陆秘一等人一网打尽,我却是如断了手脚般无人可用,只得任由您处置,不管生死都由着您来。”上辈子也这样,太子云奕就捏了她的把门,所谓的太子妃,不过就是座牢笼,将她给关了起来,开始还有些体面,到后面就进了冷宫,虽未被废,但形同已废。 秦王视线落在她手上,瞧着这双纤纤玉手磨墨,到真有些纡尊降贵的意味了,“以前可替别人研过墨?” 顾惜宁一愣,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对上他略微清冷的眼神,眼底甚至有一丝暗沉。她停了手上的动作,到是一脸的理所当然,“除了您之外,谁还没能值得我亲自研墨呢。” 秦王盯着她半晌,才笑出了声。 声音爽朗,竟是难得的好心情,可落在顾惜宁耳里就更糊涂了,方才还盯着她,让她心砰砰跳得极快,生怕自己说的乱话让他看出来,没想到他到是笑了——她免不了多看上几眼,见秦王素来冷淡的面容似春风化开一样,竟是添了一丝令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的光芒,似神光一样耀眼。 她有种不妙的感觉,往后退了一步,双手交叉在身前,面无表情。 秦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自是察觉出来她有点紧张,“哄人的话也不会好好说,说得这么个敷衍。” 被他兜头一扯穿乱话,顾惜宁脸皮还是厚得紧,撇撇嘴道,“从来都是别人哄我的,我又没哄过别人。”她说着还后退了几步,往着边上的太师椅上一坐,将自己整个人都陷在里面,一点仪态都不讲究。 秦王抿了薄唇,“嗯,到是有哄你的人,个个都哄你。” 这话就双关了,跟打在顾惜宁脸上没甚么两样,是有哄她的人,也是哄她的人,个个儿都哄着她,没一个真心的哄。她缩在太师椅里,显得弱小又无助,“是呀,都让您给说对了,一个两个的都哄着我呢。您呢到不哄着我,到专门挑我的刺,也不是个好人。” 秦王用笔沾了点墨,手上稍微顿了顿,就开始在纸上写字,写得很快,一下子就放了笔,像是十分耐心地纠正她的话,“本王未挑你的刺,是在说实话。” “实话才令人讨厌,”顾惜宁怒努嘴,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您写好信了?里头可写了什么,是要替陆秘安排到西北军的事吗?” 秦王指指案上的信,“要不你过来瞧瞧?” 顾惜宁莫名地觉得这话有些危险,有这么一瞬间,她甚至都没敢过去——但到底她是过去了,犹犹豫豫地从太师椅里起来,慢吞吞地走到案前,又小心翼翼地往他面上扫了一眼,才伸手要去拿他刚写过的纸。 可她的手一碰上去,就让他的大手给压住了,她抬眸瞧他,“您想不想给我看?”声音娇娇的,跟撒娇似的,完全不自觉地,并非是故意的。 秦王松开手,背过身去。 顾惜宁搞不清他的想法,将那纸拿了起来,纸上的字龙飞凤舞,她是认得的,不管上辈子也好,这辈子也好,这字迹是改不了的,果然是安排陆秘去西北军的事,且这信上并未有收信之人的名字,也就直白一句话。“回头我就将钱庄跟商行的印鉴及信物给您,”她莫名地就相信了他,谁让他上辈子是摄政王呢,总归是有能耐的,“没有印鉴与信物,钱庄与商钱都不会听命。” 她接着说道,“我给您九成利可好?”总得给自己留一成,不然的话,她还难道还真的要靠那些个黑了心肝的亲戚接济吗? 秦王并未接她的话,“你回去等消息,但事办成了,你再谢我不迟。” 顾惜宁到不想欠谁,现如今事儿还没办成,总得等事情办成了再给东西也不迟,“您说的有理,理当如此。”反正她在他跟前没的秘密可言,还不如就顺他的意吧,他自个不想这么上拿东西,就晚上些时日呗——他老人家不急,她送东西的人有什么可急的。“那我先回了,等您的消息。” 说着,她真要走。 秦王也未出声留她,她就果断地走了。 汤圆在外头等了半晌,才见到她家姑娘出来,瞪了一眼阖上的门,“姑娘,您没事吧?” 顾惜宁笑着安抚她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吗?” 汤圆立马就放心了,嘴上还免不了吐槽,“秦王殿下真是奇怪,绕这么一圈子还绕到王府来,哪里有这样的呀,王府里还不得有好多眼线?要是让别人晓得你进了秦王府,可不得没清静日子过?” 顾惜宁坐上软轿,“咱们哪里能猜得秦王殿下他老人家的想法呢。” 汤圆也觉得是这般道理,连忙点点头。 王茂发听得眼皮直跳,什么个老人家,他们家王爷还是年轻的好吧。 从哪条路来,就从哪里条路回去,回去的时候还是那家不起眼的成衣店里,店家对她的出现并不以为惊奇,反而相当地淡定。 到是顾惜宁回兴宁伯府时,还未歇上一歇,就得了三皇子云寰前来兴宁伯府的事——这让顾惜宁格外后悔,早知道就不送李清欢回府了,这不也刚好能碰得上三皇子,可她心里头的决心也不是很坚定,觉着李清欢这姑娘很合她心意,真让她再像上回一样地努力安排李清欢露脸,好像是做不到了。 她只得自个去见三皇子云寰,他人就在她院子外头,并未被兴宁伯请到书房。 兴宁伯迎了三皇子云寰进来,自是恭敬的,但他可不敢同三皇子太过接近,如今太子与三皇子在朝堂上颇有些风云,他是盼着女儿能入东宫的,待三皇子只有恭敬的,除了恭敬并未其他。而顾惜宁一回来,他明显地松口气,立即将三皇子云寰交与顾惜宁,“惜儿,三皇子他……” “嗯,伯父,您回吧,”顾惜宁上前,就打发了兴宁伯,朝着三皇子就走了过去行了个礼,“寰哥哥此番上门来可有何事?” ※※※※※※※※※※※※※※※※※※※※ 感谢在2020-08-15 07:58:30~2020-08-16 01:0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兒、灵珈诺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3 三皇子打量着她,“你见天地同李二姑娘交好,可有甚么算计?” 顾惜宁到不知道三皇子竟是这般怜香惜玉,还明火执仗地冲上兴宁伯府来,还问得这般不客气,到令她有点讶异,“寰哥哥怎么的问起来?我同二姐姐一见如故,同亲姐妹一样,寰哥哥这话问得好生没道理,到是像要同我算账一样?”她声音儿娇娇的,有些个埋怨,到不算是生气。 三皇子如今在景安帝跟前春风得意,自是没了往日里谨慎,更何况他也有些怀疑顾惜宁是否认出当日的绿环就是他,“我同你算什么账,就是鲜少见你同人交好,这才问上一问罢了。” 顾惜宁在心中嗤之以鼻,觉得这三皇子恐怕在因着赈灾之事在景安帝跟前得了大脸,也不知道要收敛了,恐怕是做着景安帝将来要废太子的美梦了——可景安帝就算是有过废太子念头,也不会真将太子给废了,所谓生儿肖父,太子云奕简直跟景安帝的性子一模一样。“寰哥哥你这话说得到有意思,到像我是不易相处的人,与别人都处得不好了?” 她说话时不疾不徐,娇艳芙蓉面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三皇子沉了脸,“我并非此意,只是觉着这与你平日作态并不一样。” “哦?”顾惜宁特意拉长尾音,美眸波光流转,笑意更深了些,“寰哥哥可说上一说,我平日里作态如何?” 三皇子刚要说,但察觉到自己被她的话领着走,不由得瞪了她一眼,语带不悦道,“你自个儿朝夕难保,别拖累了旁人才是。” 顾惜宁闻言,面上一滞,娇美的面容瞬间微白起来,双手扯着三皇子的衣袖,颤声问道,“寰哥哥如何这般说?我怎的就朝不保夕了?我是陛下亲封的县主,难不成还有人在暗处害我性命不成?” 她急了起来,双手放开三皇子的衣袖,朝着汤圆道,“汤圆,赶紧查查兴宁伯府,我可要看看是否有人躲在暗处算害我性命!” 汤圆立时“哎”应了一声,作势便要满府的找人,令三皇子颇有些无言,将汤圆给制止了。 他抚额,“平鸾,我不过就是提醒你一句,你这么大张旗鼓起来?” 顾惜宁一脸不可思议道,“现不寻人,要等着我死了才叫人寻吗?” 她一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模样,令三皇子不免头疼,怎么跟她说不通呢,“你如今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与谁亲近对谁都不是好事,也可能会连累人家。”他换了个比较温和的说法。 顾惜宁松口气,到不怎么在意了,“我打出生起就在风口浪尖呢,寰哥哥你也真是,拿这个吓我,还真的要将我吓出毛病来了。你说要真把我吓着了,可怎么赔我?” 三皇子见她这副模样,总算是可怜她一回,也算是全了她那日将自己带京城的“恩”,“王皇后已经定了傅二姑娘为太子妃,长宁侯府李大姑娘为太子良娣,恐怕不日就将下旨了。” 这消息一点都不意外,顾惜宁甚至连眉头都未挑起,只笑眯眯地瞧着三皇子,“寰哥哥消息真个儿灵通,连这皇后娘娘定的事都弄得清清楚楚,想必寰哥哥也知道太子如何安排我的吧?” 三皇子自然是知道,眼神甚至带了点怜悯出来,“太子命王良买了府院子,恐怕就是你的去处。” “哦,还给个院子,还不错嘛,”顾惜宁“咯咯”笑起来,一手掩了嘴,“挺好的。” 三皇子盯着她看,莫名地觉得她有些异样,“你是吓着了?” “没呢,”顾惜宁将手从嘴上移开,略略摇头,“虽说我早知此事,还是多谢寰哥哥提醒我一声,这厢先谢过寰哥哥了。” 三皇子微叹口气,“我还未有侧妃,不如你入我府为侧妃好了。” “哦,”顾惜宁听得也不生气,就跟听到今儿天气不好也不坏的样子,情绪一点儿波动都没有,“寰哥哥,你纳我为侧妃,将来你正妃看着我这个侧妃可如何是好?” 三皇子眉头皱起,“平鸾,我是替你安排后路。” 顾惜宁真是被三皇子恶心得不行,这会儿觉着今晨的饭吃得还亏了,早知道不吃了,也省得这么个恶心法,“太子哥哥需要我父亲留下的人脉,那寰哥哥你呢?你想要什么?” 没待三皇子回答,她接着说道,“银钱呢,我这里没了,该献的献了,还有的都在永定侯府里,你要吗,可以拿。” 三皇子被她问得面上讪讪,到底是皇子,这与生俱来的骄傲不是一星半点,觉得这天底下的东西都阖该是他们手中的,如今被顾惜宁问得这么直白,难免心里涌起一丝恼怒,“平鸾,我这是帮你!” “不用了,”顾惜宁回得坚决,没一丝儿犹豫,“我就不送了,您回吧。” 三皇子见她转身就走,上前了两步试图拦她,可汤圆挡在她身后,不让他靠近,他自是不能在兴宁伯里轻易动武,一甩手,也就离开了兴宁伯府。 三皇子忿忿不平,想着他是怜悯她顾惜宁,才提了个纳她入府的建议,竟被她一口拒绝,令他面上无光,既然她可不愿意为他侧妃,那就且看着她被太子弄为外室吧,到时候叫天天不灵,哭地地不行。 汤圆相比于顾惜宁来,更为生气,若不是那是三皇子,恐怕她早就抡拳上去,“姑娘,这三皇子许是脑子磕坏了,竟敢对姑娘说这样的话,简直不知所谓!” 顾惜宁自个并不放在眼里,三皇子还想对她施恩呢,也得看看她乐不乐意接这个恩呢,“你气什么呢,有什么可气的,别为着那些个蠢人的话气着自个儿。咱们自个儿的不生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可姑娘您让陆秘去军中,身边只有我一个,”汤圆还是有点儿忧心,“我怕护不住姑娘您。” 要是太子翻脸的话,她还真挡不住。 顾惜宁笑笑,“明儿得入宫瞧瞧姨母呢。” ※※※※※※※※※※※※※※※※※※※※ 感谢在2020-08-16 01:06:10~2020-08-17 13:02: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3瓶;13828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4 顾惜宁说要入宫看姨母谢贵妃,可谢贵妃这两日着实不太有精神,无非是心里压着事,想着顾惜宁知道自己是她母亲的事,她就觉得迎面压过来什么东西似的,令她透不过气来,就就算是季嬷嬷开导她也没用,以至于王皇后都令人过来探望谢贵妃。 待打发了王皇后的人回去,谢贵妃憋着一肚子的火气,“顾惜宁呢,她人呢?” 季嬷嬷连忙上前安抚,“娘娘,且别急,县主人在宫外呢,不若明儿令县主入宫?” 谢贵妃眼神阴毒,“好她一个王家女,竟还敢过河拆桥,置永定侯府如无物!” 季嬷嬷知道如今的永定侯府早不是当年的侯府,连忙劝着道,“娘娘,可不敢这么说呢。您且消消气儿。” 谢贵妃这口气消不了,堵在胸中难受,明明一道光明大道,都叫顾惜宁给毁了,着实叫她恨得牙痒痒——可如今她还有什么?再不能诞下子嗣,便是想拼上一拼也是不行的,即使是想抱养个小皇子在膝下,在王皇后在,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呢!再者说了,真抱养个皇子,难不成她还要盼着他登极吗?最好的结局无非是跟着去封地而已,她所要的尊荣呢,枉她入宫这么多年,如今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她紧紧拽着季嬷嬷的手,指节泛白都顾不上,“嬷嬷你说,我这些年有何亏待过她,她竟要这样待我?我是她亲生母亲,她竟然丝毫不顾忌我,听了顾朝那话给我下药,她那会儿才几岁?那么小的年纪,就敢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来!”不光不听她的话,折腾得连入东宫的资格都没了,最令她恼恨的是害她不能有身孕,好像就这么一天,她所有的希望都破碎了。 季嬷嬷听着有些心疼,一时她也不知道是替顾惜宁心疼,还是替面前的谢贵妃心疼,这对亲母女之间,竟是有这样深的仇怨。她递上茶盏给谢贵妃,嘴上还劝着道,“姑娘那时还小,她哪里会晓得什么?无非是受了别人挑唆,况那人还是她父亲。” 谢贵妃真是怨极了顾朝,明明她应入宫,却被顾朝求到先帝跟前,成了兴宁伯夫人,更在王皇后跟前退了一射之地,永远在王皇后跟前站不直腰。她本想着还有出头之日,到如今竟全成了空谈,她哪里能够甘心,不由冷笑道,“果真是对真父女,一样儿的心黑手狠,她自个作得自个入不了东宫也是好事,也省得我要看她脸色。” 这言语之间,恐怕是早就知道太子云奕的打算,竟是半点慈母未占,还想看顾惜宁的结果。 季嬷嬷伺候谢贵妃多年,深知谢贵妃性子,也不也真将十成的话都说出来,只大概说了下,见谢贵妃依旧怒容满面,这番怒容竟使得她这副娇艳容貌显得有些狰狞,“呵呵——”她冷笑道,心里头十分的痛快,“你令她明儿入宫便是了,我到要看看她得知太子妃是傅二姑娘,她还能端得住!” “不,还是别叫她入宫!”谢贵妃想到这小冤家离宫之前所说的话,若真不叫她入东宫,她真可能——谢贵妃不是蠢人,景安帝见着顾惜宁这个小冤家的异样眼神她通通都看在眼里,想着小冤家真入了后宫,可不得臊死她这个当母亲的?难道真要如小冤家所说一样,要母女俩都伺候景安帝! 她是忍不得这些的,思及小冤家比她年轻,又是她的女儿,景安帝有些旁的思心,她是晓得的,可她从来没想过要跟女儿共侍一人,她还有何脸?“便是她入宫来了,也得将人拦住。” 季嬷嬷点头应是。 谢贵妃想想不对,又再添上一句话,“叫她好自为之。”一时间,谢贵妃莫名地就想起顾朝来,就算她看不上顾朝,可顾朝生前身边只有她一人,连个通房都没有——而她以为的良人,如今的景安帝,竟然还看上她的女儿,这令她又是嫉妒女儿年轻,又是恼了景安帝。 季嬷嬷得了谢贵妃的首肯,自是要出宫看看顾惜宁,顺便将谢贵妃的话儿带到——她话里话外地说着客气话,并将谢贵妃的话都说与了顾惜宁听,并相当诚恳地劝道,“县主,还是早些有成算吧。” 顾惜宁笑眯眯,“多谢季嬷嬷提点,只我还能有何成算呢?季嬷嬷不如再提点我一回?” 季嬷嬷道,“县主还是早些成亲吧。” “成亲?”顾惜宁扬眉,“那不知嬷嬷可知道姨母钟意哪家?” 季嬷嬷不过就是怜惜她,就提了一嘴,真要说人选,她还真没有,恐怕谢贵妃也未这么想过,被顾惜宁一问,面上到有些尴尬,“太子立太子妃的圣旨不日就会有,那时与县主来说不是好事。” “是呀,对我不是好事呀,”顾惜宁笑眯眯的就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到是像在说别人的事,“先前盛传我要嫁给谢二表哥,转眼间二表哥成了驸马;后又传闻我要入东宫为太子妃,这会儿太子妃就要是傅二姑娘了。将我的名声传坏了,竟是一个也没得着,如今到为着我着想,叫我早些儿嫁人了?” 季嬷嬷听说得心中一颤,这位到底是谢贵妃的亲生女,就看桂嬷嬷的下场,她也知道这位狠得很,面上有些尴尬,“娘娘也是为了您好,也是为着您的将来打算,谁曾想这三皇子还来搅事……”要说她呀,还是县主自个拎不清,闹得景安帝不喜她入东宫,景安帝生性多疑,且如今皇子俱成已年,既爱护太子,又提防着太子。 景安帝并未有废太子的打算,那么顾惜宁入宫,并非是太子看中顾惜宁,是顾惜宁上赶着要入东宫,这是太子一脉的推手,令景安帝觉得太子一贯是他的好儿子,那么顾惜宁在中间又是献银子又是什么的,定是她心中藏奸。太子还年轻,为免他被美色所惑,景安帝也不介意后宫再多位美人。 顾惜宁嗤笑出声,“嬷嬷何必说得这么好听呢,我如今又能嫁得谁?京中之人谁敢娶我入门?” 季嬷嬷被问得一噎,想想确实如此,恐怕京中真没人敢娶。 顾惜宁见她这般,眼底森冷,面上还带着笑,“真是好没道理。” 季嬷嬷闷不吭声了,觉着自己讲什么都是错的,还不如不说。 顾惜宁笑道,“今儿寰哥哥来寻过我,说可纳我为侧妃,我心里头正寻思着可不可行,身边又没有个长辈盯着,我也不知道到底成不成,既是季嬷嬷来了,不如嬷嬷觉着这事如何?” 季嬷嬷从未往三皇子身上想过,听着县主称着三皇子为“寰哥哥”,她为着谢贵妃的那腔火热的心就不怎么淡定了,“县主万万不可,此事万万不可,林淑妃与娘娘一贯不合,您如何能入三皇子府?” 顾惜宁见她就提起谢贵妃与林淑妃不合,并不提一句三皇子侧妃份位太低,当下更柔和了语气道,“嬷嬷是觉得我做个侧妃就绰绰有余了吧?” 季嬷嬷当下惊出一身冷汗来,当着顾惜宁的面,就给自己脸上来了两巴掌,“县主,老奴方才一时情急才说的胡话,县主这般人品样貌,岂不是一个区区侧妃就行的!” 找补的话,并未得顾惜宁半个亲近之意,她到是说出了令季嬷嬷心惊肉跳的话来,“嬷嬷说的是,区区一个侧妃就想得了我父亲的人脉,还得了我的感激,真是相当划算呢。” 季嬷嬷听得此际,额头冒出细汗来,本来这屋里放着冰,凉快得很——可县主的话,逼得她无路可退,“县、县主,您知道、知道……” 顾惜宁笑着睨她一眼,语气是相当的柔和,“别人都在算计着我,我还不知道别人算计的是什么,岂不是跟猪一样?”上辈子,她就是蠢得跟猪一样,等到所有东西都不在手上了,她才知道别人要的是什么。 季嬷嬷心惊肉跳,“可您不嫁人……” “不呀,我入宫也成呀,”顾惜宁侧躺着,娇美面容似花儿一样娇艳且水灵灵,还带着一种天真的残忍,一字一句地吐出令季嬷嬷心颤的话来,“嬷嬷,凭我的美貌,你觉得我能不能受宠?” 季嬷嬷是谢贵妃心腹之人,自是知道景安帝不曾宣于口的那点意思,“县主,您也知娘娘是您的……”“母亲”两个字并未说出口,可言下之意两个人都明白。 顾惜宁纤白的手指敲在床沿,清脆作响,“母女共侍一人,千古佳话,岂不是更好?”她笑着盯着季嬷嬷,媚态浑然自成一体,瞧着竟是个妖娆模样。 季嬷嬷心颤,“县主何必、何必……” 她“何必”了半天竟没挤出话来,只得匆匆回宫,并将话转述与谢贵妃,谢贵妃一听竟成了心病,第二日竟是起不来了。 顾惜宁听闻谢贵妃有病在身,身为外甥女,自是要入宫探望。 汤圆到替她担心,“姑娘,您真要入宫?” 顾惜宁笑眯眯地用手指点点她额头,“姨母病重,我怎的不入宫探望。” 汤圆心说就谢贵妃那样的人,哪里是真病,分明是怕她家姑娘入宫夺了宠,真是半点为娘的慈心都没有,要她说呢,还是真病的好,真病的话,病着病着就没了也是常事,就怕是假病,病着病着就好了。 听闻顾惜宁又要入宫,柳氏就过来,“惜儿,听闻贵妃娘娘病了,你这回入宫,可愿意带了你大姐姐一道儿进去,也给娘娘请个安?” “成呀,”顾惜宁并不回绝,笑着对柳氏道,“伯娘恐是不知一事,如今东宫太子妃就要出在傅家了,至于这良娣嘛,自然就是李大姑娘了,大姐姐这厢怕是不行了。” 柳氏面上一僵,到底是多年的当家夫人,还是绷住了,“那得恭喜傅家跟长宁侯府。” “那大姐姐还要入宫吗?”顾惜宁问道,“伯娘,姨母病重,我恐要在宫里多待上几日。” 柳氏立马点头,“既是娘娘病重,惜儿定要好好地陪着娘娘,你大姐姐呢就陪着你吧,也好替你添个手。”她立即猜测顾惜宁哪里是真为着看谢贵妃,恐怕是去找太子——那么,她女儿也定然要跟着入宫才行,以免失了先机。 “还是伯娘疼我,”顾惜宁才放出钩来,就让柳氏上钩了,心里头非常痛快,“令大姐姐收拾些衣物,就跟我入宫吧。” ※※※※※※※※※※※※※※※※※※※※ 感谢在2020-08-17 13:02:30~2020-08-18 07:1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吃草莓哦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5 顾婉宁得了消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便让丫鬟收拾起衣裙来,不光衣裙,就连首饰她也让收拾起来,她这边收拾得很快,待进了顾惜宁的院子,她才知道她收拾的东西并不算得什么,顾惜宁这里才算是华衣美服,还有一套套首饰,看得双眼都看不过来。 顾惜宁身着粉灰撒银渐变色齐胸襦裙,坐在榻边,裙摆洒开,竟是快铺了一地,她神情厌厌,见着顾婉宁进来,淡淡地问了一句,“是大姐姐来了,大姐姐稍等会,我这里还得收拾呢。” 顾婉宁当下便寻了个坐处,努力地不将视线乱投,只那丫鬟们捧着一盒一盒的首饰出来让顾惜宁挑,却见顾惜宁每次都摇摇头,到是恨不得替顾惜宁做了主意——眼见着顾惜宁只挑了两三套首饰,她虽过了眼福,但这些东西不是她的,让她着实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明明顾惜宁孤女一个,却还有这么大的排场。 “大姐姐,这套头面你收着,”顾惜宁像是根本没瞧见她的嫉妒与羡慕,大大方方地指着方才挑好的一套头面来,令汤圆递到顾婉宁跟前,“大姐姐肤色白,这红色定能衬得大姐姐肤如雪,不知大姐姐可愿收下?” 顾婉宁瞧着递到面前的这一套红珊瑚头面,心里欣喜得不行,可在顾惜宁跟前她又不想落了下乘,还是端着几分客气,“二妹妹,这么贵重的头面,我不能收。” 顾惜宁神色淡淡,朝着汤圆摆摆手,汤圆便捧着首饰下去了。 顾婉宁后悔得不行,碍于颜面嘴上又不说出来让汤圆别下去的话,免不了怀疑顾惜宁根本没想送给自己,不过就是炫耀一下,这么一想,她心里头就痛快多了,也更带着恼上顾惜宁。 这边顾婉宁还后悔刚才没收下首饰,那边顾惜宁已经起来,她自也跟着走,离开兴宁伯府进宫。 顾婉宁并非是头一次过进宫,身为兴宁伯的女儿,她也跟着柳氏入过宫,拜见过王皇后,可也是远远地拜见,并不能如顾惜宁一样地王皇后跟前耍痴卖乖。而如今她跟着顾惜宁入宫,真让她心里头有种说不出来的兴奋感,她就要见着太子,高高在上的太子,不管是傅二姑娘也好,还是长宁侯府的李大姑娘也好,她都不在意,她只在意顾惜宁。 马车里并不闷热,反而相当地凉快,甫一进马车,凉意扑面而来,令顾婉宁都有些惊愕,立即想起她与顾婉宁的差距来,不由得心生暗刺,嘴上到是对顾惜宁诸多关心,“二妹妹,这马车里虽凉快,可你也不能贪凉,姑娘家还是身子最重要的。” 汤圆低着替她家姑娘捏着肩,闻言撇撇嘴,到没有出声,她晓得个道理,她是伺候姑娘的,姑娘没发话,她自不会发放,况姑娘也根本没将顾大姑娘放在眼里,她也没要跟个不相干的人计较。 “大姐姐说的是,”顾惜宁嘴上应着是,像是个听话的小姑娘,手指不经意地抚过发间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颇有些遗憾道,“方才那套头面是太子哥哥赠于我,我原想着我又不比大姐姐白,戴起来不好看,就想给了大姐姐,没想到大姐姐竟是不要。”说着,她还微拧了眉叹气。 顾婉宁一听是太子所赠,更是心里头翻腾得难受,想太子高高在上,所赠之物自是得好生收着,偏这顾惜宁半点不珍惜,竟还要送与他人——即便这个被送的人是她,也让她觉得太子一翻心意被糟蹋,甚至也理所当然地认定自己比顾惜宁要白,更适合那套头面,“二妹妹,既是太子殿下送于你,你还是收着罢,若是转送于我,岂不是负了太子殿下一番心意?” 顾惜宁面色染了一丝讶色,“大姐姐还不知陛下快要下旨,如今傅二姑娘就快成太子妃了。” 顾婉宁自是知道的,甚至这良娣是李大姑娘的事,她也是知晓的,柳氏先前已经同她说过了,她心里恨得不行,也怨顾惜宁只顾着她自己,从不替兴宁伯府的人想上一想,都是兴宁伯府的姑娘,竟是半点都不为自家打算。“母亲方才与我说了,这也是好事,二妹妹也不用入宫,那宫里头也没甚么好的,就算是太子殿下待妹妹好,恐怕也免不了……” 她自顾自地接着说道,“二妹妹,你虽未能入东宫,兴许还是桩好事呢。” “大姐姐这说的是甚么话,竟是来取笑我不成?”顾惜宁立时掩面作哭状,“外头都在传我能入东宫为太子妃,如今却是傅二,叫我怎的见人?” 顾婉宁情知自个没那个福分为太子妃,不过就是想从顾惜宁身上借力入东宫,如今顾惜宁入不了东宫,最急的当属她。可她还得劝着顾惜宁,总是叫顾惜宁觉着她们姐妹一条心才是,“二妹妹,你怎的如此作想?我缘何要取笑于你,我为你不平都来不及,如何还能取笑你?” 她说着就轻叹口气,眉头轻蹙,接着说道,“二妹妹,咱们两个人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来,你落不得好,我又能高兴到哪儿?只我身为长姐,还理当劝上二妹妹你一劝。殿下为太子,自不能只立太子妃,必有良娣,如今也是正合了这个,况除了太子与妃与良娣之外,就不会添别的人了吗?妹妹你想想,你若为太子妃,依着妹妹你的性子,能忍着叫殿下亲近他人?” 顾惜宁似乎听进去了一眼,将帕子稍稍挪开,露出含着水意的美眸来,到是还有几分高傲模样,“我、我……我非得叫她们都离太子哥哥远些儿,别叫她们……” 她话说到这里,顿时就伤心起来,“可、可我现儿也管不了,管不得了……” 汤圆在边上一声不吭,瞧着她家姑娘在那里作戏。 顾婉宁浑然不觉,只当自个有口才,“二妹妹是何等样的神仙人物,哪里能叫这妻妾之间的俗事给分了心神,落得将来个面目可憎状?依我看呢,还不如寻个合心合意的人,叫他捧着妹妹才行呢,也省得叫妹妹为着这些个俗事而操心。” 顾惜宁听着睁大眼睛,就跟听到甚么了不得的事一样,“大姐姐,这、这……我可是不敢的。” “二妹妹,怎的就不敢了?”顾婉宁笑着怂恿道,“这世上还有妹妹不敢的事吗?还是妹妹依旧惦记着殿下,想再入东宫?” 顾惜宁顿时绷紧了俏脸,“大姐姐,我是那等上赶着的人?” “二妹妹,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顾婉宁拉起她的手,一脸的诚恳,“殿下是贵重,可二妹妹你也是咱们家千娇万宠的姑娘,我哪里舍得看你在宫里受委屈,今儿才多嘴说上一句,妹妹你也别怪我多嘴,实我是太替你担忧了。殿下先前待你好,那都是先前了,如今他太子妃跟良娣都要定了,而妹妹你呢,别说太子妃了,就连良娣的位份都没有。你好好想想,可真的还要入东宫吗?你真要在傅二姑娘还有李大姑娘跟前低头吗?” 她稍缓上一口气接着说道,“妹妹且断了这个念头吧,与其对上她们博得殿下一宠,还不如……” 顾惜宁神情纠结,似有些向往,又有些退怯,“大姐姐,太子哥哥说会一辈子都待我的,我总要去问问他的……” “你问了有什么好处吗?”顾婉宁语重心长道,“无非是得了殿下身不由己的话,便这样,妹妹你还记着入东宫吗?” 顾惜宁摇头,面上一片决绝,“大姐姐,你不懂太子哥哥,我是懂的,就算此时立的是旁人为太子妃,将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让顾婉宁捂了嘴儿。顾婉宁不似她这般“蠢”,竟是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得亏是在马车里,若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阻止顾惜宁胡说八道。她对上顾惜宁错愕的眼神,知道是自己出手太快,连忙将手移开,却见着顾惜宁狠狠地深呼吸了下,这等动作才叫顾婉宁安心。 “糊涂!”顾婉宁轻斥道,“这等话也是你说的,收声收声!” 顾惜宁面有不甘,“大姐姐,你定是说错了,定不是这样的。” 顾婉宁长叹一口气,抚着她的手,“我也盼着我这话是错的,二妹妹,话儿也是你自个说的,是傅二姑娘与李大姑娘进东宫,她们都入东宫了,难道还真能容忍太子待你好吗?” “我还怕了她们不成!她们要过来便过来,我有的是治她们的手段!”这话一说,说得顾惜宁真是气性上来了。 顾婉宁摇摇头,“哪里有妹妹你这样的喊打喊杀的?若妹妹真这样,岂不是叫底下的二叔心疼?二叔只你这么一个女儿,晓得妹妹你为着殿下变成这般,恐怕心里头不知道有多难受,你就忍心了?不是我多嘴多舌非得劝你,实是你我姐妹,我不忍心瞧着你变成先贵妃那般。” 先贵妃,就是秦王之母,是先帝宠妃,当年连太后都只能在她跟前奉承,回头一看,却是太后母子笑到最后,而先贵妃恐怕早成一杯黄土地,便是那秦王也被“圈”在京城,恐怕有生之年都去不了封地。 顾惜宁自是听说过先贵妃的事,不由得瞳孔微缩,末了,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要将胸中的浊气都赶出来,咬着牙说道,“大姐姐,我知了。” 顾婉宁心里雀跃,再接着劝道,“要说呀这宫里呀,瞧着皇后娘娘最为风光,可宫里三宫六苑,多少妃嫔,谁能知道皇后娘娘心里头的苦楚?我说句逾矩的话,娘娘这日子过得还不如我母亲呢。妹妹你也是知道的,我爹身边只有得我娘一个,便是连那通房也是没的,京中有谁不羡慕我娘的日子呢?妹妹你难道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嘛,没有妾室烦心,更没有庶子女碍眼,只有你与……” “大姐姐,你别说了,”顾惜宁哼哼道,“你说的有点儿道理,可我得想想。” 顾婉宁是见好就收,自是不再说了。 马车在宫门前停了,惯常检查还是得配合的,就怕出入宫的人私带东西,因马车上坐的是平鸾县主,到也没太为难人,检查一番还是将人迎了进去。马车不能入内,便是以顾惜宁平鸾县主的身份,还是得步行入宫。 与之相反的是她们沿着宫墙走,秦王到是骑马进宫,景安帝是允他骑马入宫,这是御赐的殊荣。路过顾惜宁姐妹身边,秦王并未停下,视若无物般地过去。 顾惜宁暗里撇撇嘴,心里思忖着陆秘的事几时会有回复——这秦王要得还真是够多的,不光要钱庄还得要得商行,真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想着她可真的要失去那些东西,难免令她觉得心疼。 顾婉宁见她面色变来变去,到疑心她有别的打算,便问道,“二妹妹这脸着实不好看,可是人难受着呢?” “没,没甚么事,无非就是苦夏,”顾惜宁每每想想自己要给秦王的钱庄跟商行就心疼得厉害,可还不能表现出来,若让人知晓她除了那献出去的五十万两银子她之外还有钱庄跟商行,那都得遭殃,“这天儿有些热,刚下马车还不太习惯这天气。” 顾婉宁真当她娇惯惯了,并未作他响,“方才马车着实太凉快了些。” 虽秦王骑马,顾惜宁走着,可顾惜宁到了太后宫里,还是见着了还未出宫的秦王,只见他坐在太后下首。 顾婉宁几次远远地瞧见过秦王,也听说过秦王素来有英伟之名,如今这么一打眼瞧过去,确实是合了“英伟”两字,只秦王这般年岁,还未立妃纳侧,着实令京中诸人议论分分,甚至还有些人在猜测秦王是不是有断袖分桃之好。 “给老娘娘请安。” 顾惜宁同她一道儿给太后请安,太后听得阖不拢嘴,手指掩着嘴,长长指套令她的手瞧上去十分的纤长,连忙令人叫起来,“平鸾,快过来,过来叫哀家瞧瞧,瞧瞧你有没有瘦了。” 顾惜宁从善如流地到了老娘娘身边,似将她当成亲祖母一样撒娇道道,“老娘娘,您定是看花了眼,我哪里有瘦了,丁点都没有。”她还在老娘娘身前转了个圈,一点都不在意秦王还在。 老娘娘笑开了眼,手一轻拍顾惜宁的胳膊,笑眯眯道,“还真个跟小孩子一样。” 她说着话,便眯起眼睛来打量着站在边上的顾婉宁,略疑惑地问道,“这姑娘可是谁?” 顾婉宁听得心潮澎湃,想着自己也有到老娘娘跟前的的一天,恨不得立时报上自己的名——还未等她开口,顾惜宁早就拉着她往前,朝着老娘娘亲亲热热地介绍道,“老娘娘,这是我大伯的女儿。” ※※※※※※※※※※※※※※※※※※※※ 感谢在2020-08-18 07:18:40~2020-08-19 23:47: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6 被顾惜宁推到老娘娘跟前,顾婉宁半点都不怵,再朝着老娘娘行了个礼,“请老娘娘安。” 太后眯眼看向顾婉宁,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出来,“瞧着是个可心的姑娘。”她说着便示意身边的嬷嬷将人扶起来。 顾婉宁得了太后的一句话,自是喜不自胜,可她还憋着呢,并不敢表露出来。 顾惜宁闻言,便在太后跟耍痴卖乖起来,“老娘娘说大姐姐是个可心的姑娘,那么我呢,老娘娘觉不觉着我更可心?” 太后戴着精致指套的手指轻轻往她额头一点,嗔斥道,“怎的还拐着弯儿夸你自个了?还同你大姐姐比较起来了,你呀这性子呀是个时刻要强的,成成成,在哀家这边呢,你是最可心的姑娘了。” 顾惜宁更笑得乐呵呵,眼角的余光掠过秦王一次,见他无动于衷地坐在那里,好像这宫里的事都跟他无关似的。 秦王站起来,“母后,儿臣先告退了。” 太后笑着道,“也别急着出宫,好歹在哀家这里用了午膳再出宫也行,合着你也没旁的事要办。”她句句话说得亲热,真像将他当成自个亲儿子一样,慈母般的面容下隐藏着只有她自己所知道的厌恶。 秦王顺势坐了回去,不卑不亢地道,“儿臣遵命。” 太后最为喜欢传秦王入宫,每每入宫,总是要显示一番她的大度,她的慈爱,越是有命妇在场,她越要显摆。每每看着秦王这脸,她总能想起先帝,想起先帝如何宠爱秦王的母妃,每每想起来,她便要传秦王入宫,看着秦王在她跟前这般敛眉垂目的模样,令她心里总是痛快许多。“你皇兄最近忙,到还记得来这宫里,哀家到还能日日见着他;可你呢,住在宫外,也不知要自个入宫,非得哀家唤你入宫才入宫,回回都这样叫哀家惦记你。” 秦王回道,“劳母后挂念,着实是儿臣的不是。” 太后微叹口气,“我也不过就跟你说上两句话,什么不是还是是的,哪里有这么严重了?”她面色难掩忧色,“你父皇生前最是疼你的,如今要是晓得你都这么个年岁了,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恐怕得……” 顾婉宁听懂了,太后估摸着想赐人入秦王府,她也就瞧一眼秦王,甭管秦王先前名头如何大,如今那位上坐着的是今上景安帝,她爹兴宁伯投入太子门下,她自是也跟着将自己算做太子门下里人。 还未待看向顾惜宁,就听得顾惜宁道,“老娘娘您也是费心了,还要替秦王殿下管这事,也是殿下他不争气,都这么个岁数了还没能立妃纳侧,老娘娘您为着这事也是操碎了心,我是知的。” 秦王坐在那里,听着太后同顾惜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指摘他年岁大的话,冷了脸,就那么坐着。 顾婉宁岂有不知这京中最盼着秦王无后的人便是景安帝了,太后是景安帝之母,必然是母子一条心,她看着顾惜宁巧笑倩兮在跟太后跟前说着话,太后看她的神情就跟看自个亲孙女一样——莫名地令她觉着不安起来,莫不是顾惜宁还有翻身的机会? 她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得太后道,“你这孩子,还敢掰扯起来。”她满眼的慈爱,好像她从来都不知道静安宫的王皇后早就将立太子妃一事禀了景安帝,手指往她额头一戳,笑斥着道,“你秦皇叔的事,也是你小姑娘家家的能说的?” 她的动作到是亲昵,可她手指上套着吓人的指套呢,往顾惜宁额头一戳——也得亏是未放力,不然她的额头就要破了皮,她腻烦了太后这副嘴脸,到没有立刻就发作起来,到是在太后跟前更有了气势一样,也没看那边的秦王,嘴上立即从善如流,“是是,老娘娘,我再不敢了,求老娘娘饶我则个?” 她说着真弯了腰,一副儿要请罪的架势。其实也就是一闹,将太后的气势再往上拨了拨,闹得太后都乐了。 太后掩着嘴,睨她一眼,“真个不敢了?哪里还你不敢的事?” 这问题,到问得双关,可顾惜宁就装作听不懂,索性就将话题给扯开了,“老娘娘,还真有我不敢的事呢,长春宫的姨母病了,我到想去看看她,姨母到不让我进长春宫了。” 秦王听得眼皮子一跳,视线掠过顾惜宁那唱作俱佳的脸,长春宫不让她进的消息,他也是知道的,恐怕谢贵妃让她给气得不轻,若再将人安排进去,指不定会把谢贵妃气成什么——她到没去求王皇后,反而跑来这慈宁宫,到也是个办法,谁不知道当今的景安帝事母至孝呢。 太后闻言严肃了脸,“糊涂,你入宫瞧她,她竟还不让你进长春宫?” 顾惜宁用力地点点头,一副受尽了委屈的小可怜模样,“姨母素来待我是好的,自打……”话说着,她就犹豫地看向太后。 太后才听她起了个头,就这么着的不干脆起来,还是温言温语道,“有话直说便是了,你呀也不像是能藏得住信的人。” 顾惜宁有了太后的“鼓励”,自然是将事情说上了一遍,“自打太子哥哥要立太子妃时,姨母就待我更亲近了,可这会儿都快发明旨了,想必姨母也是知情的,又待我冷淡了起来……” 这等捧高踩低之事,也是寻常的事。 太后就不乐意了,“她一个妃妾也敢管起太子宫里的事?” 顾婉宁听得心尖儿一颤,也就堪堪地站在那里,双手叠在腹前,姿态模样都是最为周正的。 顾惜宁过来这里自是要告黑状,就想让谢贵妃尝尝滋味儿,“老娘娘您先别动怒,姨母必然不是那种人,她素来待我好,恐怕是不忍见我……她这个心意我是知的。”她说话的时候还朝秦王得意地扫了一眼,迅速地将话题带偏了。 谢贵妃是真不想见顾惜宁,见着顾惜宁她整个人都不太好的,慈宁宫老娘娘的旨意,她还能不去?病歪歪的模样,也没真睡着,夜里还是提心吊胆的。 ※※※※※※※※※※※※※※※※※※※※ 感谢在2020-08-19 23:47:20~2020-08-22 00:15: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灵珈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097163 8瓶;番茄主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57 若说这宫里太后最见不惯的便是谢月映,如今的谢贵妃,当初景安帝还未被立为太子,谢月映到是嫁给了兴宁伯顾朝。待顾朝死后,她又不守妇道地勾引景安帝,即便是因着景安帝的缘故,她平日也会给谢贵妃点脸面,权当是为着景安帝——如今景安帝待谢贵妃早不若先前,太后自是见菜下碟,当下便愠怒了起来,“她怎的病了?太医可有瞧过了,莫不是在装病吓你?” 顾婉宁听得一脑门的官司账,莫名地就发现太后发现,不由得噤若寒蝉,心里就怪上顾惜宁来了,难怪这回她这么痛快就带了自己入宫,敢情这是失了谢贵妃的宠呢,估摸着谢贵妃也失了宠。才这么一想,顾婉宁当下手心汗涔涔起来。 顾惜宁扯扯太后袖子,“老娘娘您也真是的,也不给姨母留点面子,姨母都这个年岁上了,难免有些……” 太后还以为她替谢月映求情,没想到竟听得这样的话,打量着这个在自己跟前一直凑趣的顾惜宁,眼里便多了一丝狐疑之色,“哦,竟是这样?”她平日看谢贵妃不得劲,看顾惜宁自也是不得劲, 顾惜宁从善如流,“老娘娘,您看呢,自小姨母就待我好,既是她病了,我总要去看看她,这没见着人,心里头难免不踏实。” 太后应得也很真切,“那也行,阿吕,赶紧儿的去寻院判,就去问问谁给谢贵妃请的平安脉,怎的她这边有病了也不往上报,要是将病气过给了陛下可如何是好?就说是哀家的意思,同皇后说一声,将谢贵妃的绿头牌给撤了。” 顾惜宁能想象谢贵妃听到自己被撤绿头牌的事,必定是气极大怒,谢贵妃越怒,她到越高兴,“老娘娘,您这……”她面上一副要替谢贵妃求情的模样,只话到嘴边,碍于太后的威严,捡了话说,“我这往您这里一来,姨母她还不定以为是我在老娘娘跟前说了什么呢。” 顾婉宁听得简直耳朵都直了,她顾惜宁哪里没有说嘛,分明说了一堆。 秦王喝着茶,好像他这茶是天底下最好的茶,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谁也不曾看见。 太后极为满意这一点,拍拍她的手,“喏,叫吕嬷嬷陪着你去便是了,有什么事儿,便说是哀家的主意。” 顾惜宁最会仗势,就势就接了下来,“那我得了老娘娘您的准话儿去瞧瞧我姨母。” 太后唇角轻扯,“那你便去吧,顾大姑娘且留下。” 顾婉宁情知在太后这里更好,便收起惊惶的心情专心奉承起来太后。 待吕嬷嬷领着顾惜宁离开,太后依旧将话题落在秦王身上,以手抚了额,颇有些烦恼道,“昨儿王御史又上折子,令你去封地,晟儿,你可有何想法?” 顾婉宁听得心中一滞,不敢抬头,这等不光涉及到朝堂也涉及到天家私事的大事,她听在耳里,实在是心里惊骇。 秦王放下茶盏,朝着太后拱手道,“儿臣久未上朝,未曾听过此事。” 秦王名声在外,却是不入朝的,这确实是朝中一大奇景,然而说起来是景安帝的一片爱弟之心,说是为着秦王年少时征战时受伤,怕他早起上朝有碍身体,令他不必早起上朝。 太后微微一笑,眼里慈爱之色更浓,“还以为你听说过呢,唉……”她长叹口气,“陛下还同我说了,他昨日已罚了那王御史半年俸银,小小的御史风闻言事也就罢了,可他竟要离间起天家兄弟之情来,着实可恼!”说到最后,她眉眼间已经几分厉色。 顾婉宁听得浑身一颤,恨不得自个能消失了事。 秦王眉眼一抬,举手投足之间竟如先帝在世一般,只淡淡说了一句,“皇兄当真是好性儿。” 太后瞧他这副模样就十分碍眼,面上还做出个慈母的样子来,“你皇兄你还不知吗,天生的老好人,见天儿地给人堵着,这些个御史还都来劲了,都不会看人眼色了。你与你皇兄年岁上差了许多,若你皇兄早些年成亲,恐怕也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了,他待你如亲儿子一样,舍不得你去封地,便是他那几个儿子,他也是心里舍不得,一个个的都未去封地……” 秦王眉眼低垂,“皇兄也是体恤我。” 顾婉宁恨不得自己未有耳朵,恨不得立时出了这太后宫里,可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她平时想亲近太后都没得机会,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不由得整整心神,寻机亲近太后一回,也好叫太后知道兴宁伯不是只出了一位顾惜宁,还有她这位顾大姑娘。 太后听得满意,到也不去计较他话少,要秦王真是句句儿地讨好她,她还都要怀疑秦王用心了——贵妃死后,先帝就将秦王养在她名下,她与秦王也是母子一场,只这份母子情落在帝位身上便是半点灰尘都不是,若秦王本份,自是留他一条命,至于子嗣甚么的,也不必想了,省得留下那不张眼的祸害,“要说哀家别的到不怕人说嘴,可你都这年岁上了,总要纳个人在身边才是,宫女赏给你,你到好,转手把人送了。” 她为的并非是想替秦王寻个王妃,而是为着传入她耳里的不慈名声。 秦王心知太后的心思,“多谢母后好意,只我这身子还未恢复,也不必拖累了人家姑娘。” 顾婉宁听得一愣,莫名地有些同情起秦王来,原是想着秦王怕不是有分桃断袖之好,没想到却是……她一时听了这等私隐,真是恨不得当时跟了顾惜宁到长春宫。外头并未听过秦王这个传闻,她今儿竟是听闻了,不由得心里一惊。 太后叹口气,“多怪那贼子,竟是那么穷凶极恶,若非你相救,你皇兄早就、早就……若以为真到了地下,见了先帝,哀家也不知道该如何先帝还有你生母交待。” 秦王道,“母后不必记着这事,儿臣是救皇兄乃是儿臣的本份。” 太后如何信得“本份”两个字,要论恩宠,如何还轮得到她儿子来坐这位子,也得亏当时先帝念着秦王年岁还小,并未立下遗旨,且当日秦王班师回京,人不知何故陷入昏迷人事不知,先帝听闻此事,早就不行的身体就受不住了,她儿子景安帝为长子,无嫡立长,这是应当应分的事。 “哎,说什么本份呢,也是你们兄弟情深的缘故,”太后叹气道,“只这我心呀一时觉着对不住,总想着你身边没个贴心人,就算是不能有子嗣,秦王妃的名号也不是白给的,就得她贴心照顾你才是。” 顾婉宁听得惶然,生怕自己被点中,将头低得更低了点。 岂料太后并未点她的名,只说道,“听说长宁侯府还有个嫡出的二姑娘,顾大姑娘可听说了?” 顾婉宁自然是听说过李二姑娘,也亲眼见过李二姑娘,被太后问起,心里虽有对太后的畏惧,还是鼓起勇气道,“回老娘娘的话,臣女不光听说过李二姑娘,也见过李二姑娘。” “哦?不光听过还见过?”太后似乎来了兴致,眉眼温和,“你到给哀家说说那李二姑娘人口相貌如何?” 顾婉宁十分看李二姑娘不顺眼,更何况李大姑娘还要入东宫为良娣,更是觉得长宁侯府的两个姑娘都是格外的碍眼,可她也看出来太后的意思,像是有意给秦王立妃,到是将话捡着好的说,“李二姑娘相貌出众,举止温婉,又知书识琴,自回京城后与二妹妹处得极好,极投二妹妹的眼缘。”她言外之意就是李二姑娘一个刚回京的姑娘,就知道要巴结讨好顾惜宁这个县主,自是不简单的。 太后哂然一笑,“难得竟有与惜儿投缘的姑娘,哀家听着这姑娘不错,赶明儿叫她入宫见见。” 顾婉宁怕自己被推去秦王那里,自是不留余力地说起李二姑娘的好话来,“老娘娘您真得见上一见,不是臣女夸李二姑娘,着实是李二姑娘性子真好,若臣女一人被留在乡下这么多年,虽不至于会心存怨恨,可心底里难免会不平,可臣女看李二姑娘嘛,当真是心胸开阔,并无半丝不满;且臣女见到她时,见她规矩上未有半点错处,与家中姐妹处得极为和睦。” 太后听了浅笑,“到真是个好姑娘。” 秦王起身,“母后,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与顾大姑娘说话了。” 太后笑道,“成。” 秦王这便出了宫,顾婉宁整个人都松快起来,秦王在场,她还有些话说不出来。 且说顾惜宁这边,她还不知道太后暗指秦王身子不好的事,若她知道了,定是联系起来上辈子为何秦王对惟一的庶长子并不看重的缘故,一个被算计出来的儿子,自然是不会看重,更有些嫌弃了。 她这边由吕嬷嬷引着去了长春宫,谢贵妃敢对顾惜宁甩脸子,可没敢对着吕嬷嬷甩脸子,俗话都说打狗也得看主人,吕嬷嬷的主子可是太后,她哪里敢对太后不敬,只得让季嬷嬷领了人进来,她自个则素白着一张脸,衬得寝殿里阴森森。 吕嬷嬷朝着谢贵妃行礼,谢贵妃没敢受她全礼,连忙歪着身子将人扶起来,“嬷嬷这竟是来了,可是老娘娘有话儿要吩咐?”她看到后面跟着的明显气色十足的顾惜宁,竟是觉得跟眼中刺一般。 吕嬷嬷到端着架子,想着谢贵妃宠冠十余年,如今到是这步境地,看向她的神色不免带了两分怜悯出来,“太后命奴婢过来看看贵妃娘娘,还有些话要吩咐贵妃娘娘,娘娘且听好了。” 谢贵妃自然是双膝一软,跪着了,“谨听老娘娘的过懿旨。” 吕嬷嬷将太后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见谢贵妃面色惨然似鬼一样,全然没了往日的风光容妆,“那娘娘好好将养着吧,甭叫太后娘娘为着您的话而担忧。” 谢贵妃知道太后看自己不顺眼,平日里她也不敢去触太后的楣头,谁知,太后竟是这般……她一时手脚都软了,还得亏有季嬷嬷扶着她,才不至于叫她软倒在地上。 顾惜宁当着吕嬷嬷的面,知道作戏要全做全套的道理,连忙上前帮着季嬷嬷扶住谢贵妃,“姨母,姨母,你可别晕了……”她说话间暗暗地朝谢贵妃腰间一掐,惊得谢贵妃立时直起了身。 这一站,令吕嬷嬷都愣住了,半响,她才问道,“娘娘这是没事?” 谢贵妃娇皮嫩肉只入过两个男人眼里,一个是先兴宁伯顾朝,另一个便是景安帝,如今却被第三个掐了细腰一把,掐得她这一哼痛声,竟是如黄莺般百转千回,到不似那呼痛的声儿。 被吕嬷嬷一问,谢贵妃当时就涨红了脸,只觉得自己面子里子全都丢了个干净,一间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就在此时,太医院由院正亲过来替谢贵妃把脉,无非是得了个气血不畅,胸闷气短的无伤大雅的小诊断,要说先前吕嬷嬷的同情不过是几分,现下里更多了几分——看来这宫里的人都一样,就算曾是宠冠后宫的谢贵妃等失了宠也得抱病称恙,想得景安帝的怜惜。 院正走后,吕嬷嬷便回太后处复命去了,长春宫里的寝殿里只得谢贵妃、季嬷嬷、顾惜宁三人,只瞧着谢贵妃面上狰狞似要吃人一样,格外的吓人。 谢贵妃见顾惜宁死活不知的模样,更是心头火起,“若非你出生,我用得着入宫?” 顾惜宁情知谢贵妃这是换了手段了,先前想跟自己硬杠,这会子到是扮起可怜来了,“也不是我叫你在父亲丧期间同陛下苟合的。”她也不管谢贵妃的脸面,也不管自己的话说得是否太过粗俗,直将话丢给谢贵妃便是了,也不管谢贵妃受不受得了。 谢贵妃面上被打得生疼,可还是要同这个冤家好好说话,“你当我是那等离不得男人的?若非是陛下以势强逼,我如何得能入了宫?你父亲没了,你又不是个儿子,爵位都保不住,我还能保得住你?若不是我同意了入宫,你哪里有如今的日子可过?” 顾惜宁听得冷笑,“那我到是要念着您的慈母之心了?今儿就把话给你说明白了,若非是你丧期之间就跟他勾搭上,我也不怨你,你还年轻,改嫁也是行的,我不拦着你,我父亲也不会拦着你,怪只怪你自个儿管不住自己。” 谢贵妃入宫多年,自不是一般的人,可听着这句句戳她肺管子的话,确实是被戳得灰头土脸——她坐在床沿,双手捧着脸低低哭泣了起来,“我……对不住你爹……” 这话像是要怀念起顾朝来,听得顾惜宁心中一片恶寒,可她知道这谢月映早就是吃了称砣铁了心的人,没的为她几滴眼泪就放过她的道理,“你也知道对不住我爹?” 谢贵妃捂着脸直哭,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似乎十分的委屈。 季嬷嬷见状,连忙递了帕子过去,却见谢贵妃不顾形象地哭,连帕子都拒了。 顾惜宁僵着俏脸,就任谢贵妃在那里哭。 季嬷嬷叹口气,跪在顾惜宁跟前,“县主,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姑娘这些年也是苦呀。”她也不称谢贵妃为“娘娘”了,就称上一声“姑娘”,话接着就来,“姑爷年纪轻轻就亡故,着实是姑娘心中的痛,可老奴瞧着姑娘还年轻,还劝过姑娘改嫁,姑娘还说这辈子都不改嫁了,就算是一个人带着你也要把日子过下去。” “可这人算不如天算,”季嬷嬷说得眼眶都红了起来,“陛下他来伯府祭诞姑爷,见着姑娘还如旧时一般模样,便强迫了姑娘。姑娘当日便要了断,可陛下却拿县主您的命来威胁姑娘,您可是姑爷膝下惟一的女儿,又是姑娘亲生的,姑娘哪里受得住陛下的强横,只得假作侯府还有个双生的妹妹,还是新寡的,这才入了宫……” “嬷嬷,你同说她说这些做什么?”谢贵妃一把将季嬷嬷拉起来,瞪着顾惜宁道,“她懂得甚么个道理,竟是给我寻麻烦,你也不必同她说这些,都过去的事了,都说什么呢。” 顾惜宁怔愣在当场,喃喃地问道,“是陛下逼迫您的?”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可她想起来就觉得谢贵妃指不定有甚么想法呢,就依着谢贵妃的性子,别人都不对,就她一个人是对的。 谢贵妃撇过脸,否认道,“没有,陛下并未强迫于我,是我不知廉耻。” 顾惜宁急走两步到了她跟前,急切问道,“真是他强迫于你?” 谢贵妃好没气道,“你知这些做什么?难不成还能替我出气?” 顾惜宁眼睛一眨,便滴落泪来,娇美的脸蛋这么哭起来到跟一幅画儿似的,“您也不跟我说,叫我一直就误会着您?” 058 这口气算是软乎了,谢贵妃心下大松,胡乱地拿过帕子往她脸上抹着,手法特别的生疏,“我同你有什么好说的?这种事叫我怎么说得出口?我想让做太子妃,你也不想想难道就只为了我好吗跟侯府好吗?还不是为了你,也叫你能好好儿地活着,起码在太子那里你还有用,现儿你看看都成这样了,我还怎么……怎么做呀?” 她说着就嘤嘤哭泣起来,到像个为被人误会十几年还隐忍不说的可怜人。 顾惜宁也就听听,嘴上还是道,“您不跟我说,我哪里晓得这个中情由。” 谢贵妃擦了擦脸,未施妆粉的脸瞧着有些憔悴,颇有些自暴自弃道,“如今我也没的甚么可盼的了,就这么着吧,他不来我这宫里,也省得我受那份罪。” 季嬷嬷道,“娘娘……” 谢贵妃不怕受那份罪,男人同女人的事,怎么能说是受罪呢;她是怕没了恩宠,又没有女儿为太子妃为她作依仗,“我的乖女儿,今儿你可是同顾婉宁一道入的宫?” 顾惜宁抿嘴道,“伯娘想让我带她入宫,我就带她入宫了,现儿她在老娘娘那处,我瞧着老娘娘恐怕要给秦王说亲呢,保不齐就是我那大姐姐呢。” 谢贵妃到不觉得,这会儿跟顾惜宁是推心置腹起来,“兴宁伯虽无用,可他也是兴宁伯,老娘娘不会将她许给秦王,且秦王如今身子上有大碍,必会寻个与东宫有干系的姑娘为秦王妃。” 这点上顾惜宁到没想过,听得谢贵妃这么说,到是觉着有些道理,“那必然不是出自傅家就是长宁侯府?傅家二姑娘为太子妃,恐怕不会再有嫡女嫁与秦王,庶女又衬不起秦王妃这名号,那么只有长宁侯府的二姑娘?” 谢贵妃点头,心中不无遗憾,到底是亲生的,跟她一样聪明,一点就通。 娘俩这会说了点私密话,没多会,顾婉宁就让人领着过来了,自然就到谢贵妃处拜见。顾婉宁虽是长房大姑娘,可也未曾见过当年的兴宁伯夫人,且又没再提当年的事,自然就不知道谢贵妃是顾惜宁的生母,一直觉得顾惜宁到是格外的像谢贵妃。 谢贵妃对长房的人并无好感,尤其是柳氏,瞧着像到个精贵人,办起事来处处都透着小家子气,就连她这个女儿瞧着也是。不过,她还是给足了面子,“惜儿你领着你大姐姐去歇着吧,这宫里不是别的地方,万事都得谨慎些。” 顾婉宁先前还能对谢贵妃有些向往,可看着太后不过一两句就将谢贵妃给发落了,她心里又不免未将谢贵妃放在眼里,只觉得这长春宫也不是个好去处。 谢贵妃满身疲累,觉着这些年都没近段时日疲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脸依旧是这张脸,就算是她再怎么精心呵护,这眼角难免多上一丝细纹,都令她感怀青春易逝。她往后一靠,拉着季嬷嬷的手,“嬷嬷,我今儿可真是累呀,好歹总算是将那个孽女给哄住了。” 季嬷嬷面上并未见惊讶,反而是相当坦然地安抚着谢贵妃道,“姑娘,您做的对,您做的都对。” 谢贵妃站起身,脱了衣衫,当着季嬷嬷的面就舞了起来,身若翩影,似欲飞去,“你瞧瞧我这身段,怎能叫我独守空房?我本该就是这宫里的女主人,都是顾朝毁了我,若不是他请了先帝的旨意,我何至于嫁他为妻!我既嫁于他,他到好,竟还背地里防了我一手,得亏我有本事,才不至于叫他给埋没了!” 她舞得累了,季嬷嬷上前替她披上衣衫,“姑娘您心里的苦,老奴都是知的。” 谢贵妃赤着玉白双足走向床塌,眼神尖利了起来,“只可惜他们不懂,他们个个都不懂。” 季嬷嬷拧了帕子替她擦脸,擦去她面上的泪痕,“姑娘,老奴瞧着县主到同姑娘年轻时候一个模样呢。” “是呀,她年轻呀,年轻真好呀,”谢贵妃顺着话说道,甚至还有些嫉妒,“若真穿一样的衣裙,从背后恐怕别人还辨不出来我们两个来,你瞧瞧她呀,长得跟我是一模一样……她不知富贵的好,不知权的好,简直无知!” 季嬷嬷劝道,“姑娘,她还小呢,哪里知道这些事,还得您教她呢。” 谢贵妃揉了揉胸口,“记得前儿那身送过来的裙子吗?给惜儿送过去,就说夜里我要与她好好地叙叙。”她叹口气,“她要怪也怪顾朝去,怪不得我,我待她是仁至义尽了。” 季嬷嬷道,“娘娘,您且放心,陛下会来的。” 谢贵妃还是揉了揉胸口,“陛下正值盛年,这江山大统之事还不定怎么样呢,我若还不为着自己着想一番,待陛下大行之后,难道我真是清灯古佛去嘛。既是我的女儿,那便就是替我生个儿子吧,也是替她父亲顾朝向我赎罪呢。” 季嬷嬷奉承道,“她还小,现儿不懂事,等大了真就知道好歹了。” 谢贵妃低低笑出声来,手作兰花指,娇媚面容上有着决绝,“这事要真成了,怕是她也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姑娘,等她知道这其中的好处了,自然就屈服了,”季嬷嬷附和道,“这也不怪您,谁让她没把太子拽在手里呢,着实怨不着您,您这是替她寻最好的出路呢,有什么比皇帝的女人更好呢?” 谢贵妃怔忡一下,瞬间就回过神来,喃喃道,“是呀,有甚么比当皇帝的女人更好呢?” 季嬷嬷见她这般,忙劝道,“姑娘,陛下看上她,这是她的福气呢,您是不是让她入宫来,她非得往宫里跑,是她自个找的事,怨不得您。” “是呀,”谢贵妃“嘻嘻”笑起来,“到时真蓝田种玉,她得多欢喜,她嫁不成太子,那么就让她儿子成为太子就是了。” 季嬷嬷笑着应是,十分放心去寻了尚衣局新送来的裙子。 顾惜宁猛然觉得身上一寒,可见着外头太阳高悬,未见着天有异色,不免觉得自己多心,到不曾放在心上。 顾婉宁是个能察言观色的,见着顾惜宁一瞬间的神情不对,便忙开口道,“二妹妹可是哪里不舒坦?” 顾惜宁歪在大迎枕上,竟是半点姿态也不讲究,听到顾婉宁问她,她还轻轻地摆摆手,“没有哪里不舒坦的,只觉得着这宫到底是不比家里头自在,就是老娘娘那里呀,瞧着秦王那般作态,到是叫我觉着好笑。” 顾婉宁根本不敢多看秦王,如今却听着她说秦王好笑,免不了将太后的意图一说,“老娘娘有意叫李二姑娘入秦王府呢,虽话并未明说,我听着就那么个意思。” 顾惜宁听着也到未觉得有甚么,可瞧顾婉宁说话的神态隐隐透着些幸灾乐祸,让她看出些端倪来,“老娘娘真有此意?” “还未下明旨,”顾婉宁说话还算是谨慎,“老娘娘想着东宫良娣是李大姑娘,若是这李二姑娘再入秦王府,以后秦王怕是无需忌讳了。” 顾惜宁听不得这种话,要她说嘛,景安帝若真是防备秦王,早就应该弄死秦王,何必还端着个面子呢——这么一想,到叫她觉得不好意思了,人秦王都给她帮忙给陆秘安排到西北军中,她这边到有这么个想法,着实是有些对不住人家,“也是有些道理,李二姐姐总得顾着点长宁侯府一家子。” “县主,老奴见过县主。” 这来的是季嬷嬷,瞧她身后跟着的宫女手捧着衣裙,瞧样子像是送裙过来。 顾惜宁懒得在季嬷嬷面前装样子,也就瞄了她一眼,就将视线收回来了,“嬷嬷且说吧,有甚么事过来寻我。” “这是尚衣局给娘娘新做的衣裙,娘娘近日试了试,腰身有些紧,”季嬷嬷说得很流利,没有半点疙瘩,“想着县主腰细,不如将这衣裙给了县主您,特特地叫老奴亲送过来。” 顾婉宁顺着季嬷嬷的声儿瞧过去,果见着宫女手中捧着的衣裙,就远瞧着这裙子颜色极为鲜艳,却是半点不艳俗,她一看便动了心,岂料顾惜宁不慌不忙地应了一声,“哦,还是放着吧。” 季嬷嬷见状,连忙道,“娘娘现下已经歇着了,歇之前吩咐了老奴,令老奴说与县主听。今晚月儿正好,娘娘邀了陛下一同赏月,如今明旨还未下,娘娘说了,应是还有机会呢。” 顾婉宁听得眼瞳一缩,瞬间就懂了。 顾惜宁面上乖巧地应了是,“回姨母的话,就说我会去的。” 季嬷嬷连忙将地方说上一说,待见顾惜宁懂了,这才放心离去。 顾婉宁嫉妒不已,有个亲姨母在宫里就是好,待季嬷嬷一离去,免不了泛起酸意来,“二妹妹有亲姨母在宫里就是好。” 顾惜宁摒退了跟前伺候的宫人,面上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来,“她哪里是什么我姨母,实是我亲生母亲。” 059 “啊?”顾婉宁差点惊呼出声,可想着长春宫的宫人就在外头,她连忙将捂了自己的嘴,“娘、娘娘是你亲生母亲?”她嘴唇颤颤了半晌才堪堪将话说个全,其中的震惊可想而知。 顾惜宁做个抹脖子的动作,“因着你是大姐姐,我才将这事与你说,若是叫旁人知道了,大姐姐你可要小命不保。” 顾婉宁刹时脸色惨白,不免怪起她来,“既是这等秘辛,你又何苦说来我听?” “我怕你在宫里乱说话,才说与你听,”顾惜宁连忙将过错推给她,推得干净利落,“别说甚么姨母了,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不见着替我考虑一二,你看看这太子妃还不是要定了傅家二姑娘?” 顾婉宁心肝颤颤,被她一说,嘴上又当了再怪她了,“二妹妹将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等乱说话的人?”她声音稍急,但不敢往高声里拔尖音量,生怕叫外头的人听见。 “我是不乐意去见陛下,”顾惜宁神情蔫蔫,人到是站起来,与顾婉宁站在一块儿,到也顾婉宁差不多身量,当下便扯开话题道,“我竟与大姐姐竟是差不多高,先前一直以为我比大姐姐要矮上些许呢。” 顾婉宁这才真留意起来,果然两个人身形差不多,除了脸不一样,颇有些怀念道,“我竟不知二妹妹竟是这么高了,还真是没太注意呢。” 顾惜宁“嘿嘿”一笑。 顾婉宁到是不肯结束话题,“老娘娘不是将贵妃的绿、绿头牌给撤了吗?”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对于“绿头牌”的意思是知道的,但从嘴里说出来难免有些羞赧。 顾惜宁两手一摊,“谢贵妃宠冠后宫之事,你没听说过?” 顾婉宁面上一僵,“可太后都那样说了,还能有假?”陛下还能为着谢贵妃逆了太后的懿旨不成? “大姐姐,不是我说你,你也真是太实诚了,”顾婉宁摇摇头,一副非常遗憾的模样,“陛下还就不能悄悄儿地来了?况太后虽是陛下之母,可陛下才是天底下说一不二的人哪。” 顾婉宁还真让她给说服了,不由得心思活泛起来,“那二妹妹可要去?” “不、不去,”顾惜宁撇嘴,“没的叫别人笑话我。” 顾婉宁急了,连忙劝道,“二妹妹,你还管别人笑你?你几时在意过了?等你成了太子妃,还能人能取笑你!” 顾惜宁以手支着下巴,缓缓地点点头,“大姐姐,你说的还蛮有道理呢。” 顾婉宁听得心里一松,可转而就听见顾惜宁说,“就是不想去,就觉得没那意思,没丁点意思,太子哥哥那里不求着陛下,我到要去求,谁知道太子哥哥怎么个想法呢,万一他就不乐意了呢。” 顾惜宁叹气,颇有些自伤的意味,“大姐姐,太子哥哥可未对我说过呢,傅二姑娘为太子妃的事,我都是听旁人说的。” “那你就不去了?”顾婉宁还是不死心地再问上一遍,指着谢贵妃送来的衣裙问,“好歹也看在谢贵妃一片慈母心的份上,也去看看?万一谢贵妃就将陛下给说服了呢。” 顾惜宁瞅那一眼衣裙,尚衣局的衣裙瞧着到是漂亮,可她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吗?“没的意思,不想去。” “那谢贵妃生起气来,你待如何?”顾婉宁追问道,恨不得敲开她脑袋看看,看看里头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跟个榆木脑袋似的,于这事上还执拗起来。 顾惜宁撇嘴,非常不以为然,“难不成她还要生我的气?” 顾婉宁都无语了,想想那也是人家亲娘,到是没甚么话可说了。 许是谢贵妃真是身子不太好的缘故,晚膳也就顾惜宁跟顾婉宁一块儿用。 夜越来越深,眼看着月儿爬上树梢头,却令顾婉宁心里越来越急,嘴上到不敢催着顾惜宁,可看着顾惜宁迳自睡了,她真是急得心都快胸口跳出来,砰砰的乱跳呢。 “惜儿?”她凑近床前,轻轻地唤着顾惜宁。 顾惜宁丝毫没有反应,瞧着像是熟睡了。 “惜儿?” 她还是不放心,将嘴凑近了顾惜宁的耳朵,又唤了一声。 顾惜宁跟个木桩子似的半点动静全无,令顾婉宁稍微松口气,不由喃喃自语道,“既是你不抓住这机会,那就别怪我了。”她不比别人,她是一定要入宫的。 得亏顾惜宁睡觉时并不喜有人值夜,内室只有她与睡着的顾惜宁两个人,她蹑手蹑脚地拿起谢贵妃打发人送过来的衣裙,刚拿起,猛听得床里有动静,她差点就将衣裙扔在地——屏着呼吸朝后看去,顾惜宁好像只是翻了个身,她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这身衣裙给换上,月光照进来,她隐隐地能看见自己的身影,从背后与顾惜宁到是一般无差。 可她这张脸不行,出去就让人认出来,她有急智,赶紧地将绢帕作了那面纱,两边耳朵夹起,就遮住了她的脸。 这番打扮才完,她竟觉得心又跳得厉害了些,连忙以手抚胸口,平稳了一下狂跳的心。 临出门时,她还往床里瞧了一眼,见顾惜宁还未有动静,这才放心地出门。 “县主,请随奴婢走。” 外面候着的宫女就将她当成了平鸾县主顾惜宁,便上来相迎。 顾婉宁只点头,并不出声,只用手指示意她别出声将里面睡着的人给吵醒了。 宫女以为是县主怕顾大姑娘知晓,自是应了下来,连忙领着人走了。 待过了许久,床里睡着的人,竟是一下子坐了起来,眼神清明,竟是没有一丝睡意。她靠在床头,机会是人家自己寻的,同她可没有关系。 “顾惜宁?”然而窗子被轻轻扣响,伴随着一记唤她名字的声音,令她一下子就警觉起来,赤着双足下了床,她悄悄地将窗子推起一点,竟见着身着黑衣的秦王,让她一时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您还未出宫?” 秦王拉开窗子,令她让开点——她动作有点慢,还是让开了,秦王就势跃了进来,人也带来一丝凉意。“怎的未去陛下跟前?” 顾惜宁压着嗓子道,“人家想献我呢,我去作甚?” 秦王往她床沿一坐,往身边拍了拍,“你也坐着。” 顾惜宁赤着双足小跑着过来,此时才觉着有些不自在,先不提她身上只着寝衣,这寝衣也有些薄,她还赤着足——简直太不成体统了,她连忙抽了件外衫罩在身上,连带着想将小巧的双足也藏起来。“您过来作甚?”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王瞧她,见那件外衫还将她的身躯堪堪地遮起来,到遮不住她小巧的双足,月光里,她的双足似白玉一般可爱——他收回视线,“瞧瞧你有没有一门心思地朝着太子走。” “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呢?”顾惜宁吐吐舌头,一副俏皮样儿,“谁对我好,我还是知道的。” 他睨她一眼,“那谁对你好?” 顾惜宁刚想顺口说,可突然脑袋像是开了光一样,笑眯眯地对着秦王道,“您待我还是好的。” 秦王眼眸一深,瞧着这么小姑娘到是心眼贼多,不由得多问了一句,“真的?” 当然是假的啦,但顾惜宁没把心里话说出来,笑眯着眼睛,“您还过来瞧瞧我是不是上当了,当然是待我好的。” 秦王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过来了,大概是见不得这么鲜活的小姑娘真被他那个皇兄给糟蹋了,“你还算不是太笨,还能救一下。” “这样呀?”顾惜宁不顾形象地翻了个白眼,明显嫌弃他的话来,她拍拍自个的脑瓜子,“我哪里像不聪明了呀?谢月映她当自个是谁呢,几句软和话就让我信了她?” “小姑娘家家的,戒心还挺重,”秦王欲伸手,可手才伸出去,他又缩了回来,“戒心重不是甚么好事。” “要是我爹还活着,我也不会戒心重啦,”她笑得天真烂漫,“你知道谢月映打得什么个主意吗?” 月光里,对上她清澈的眼睛,秦王竟是有些难以启齿。 反而顾惜宁到没觉得有什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她呀,自个不能生,当然我爹弄的,怕她守不住,又要待我不好,先下手为强了;她就想着把我献了出去,好叫我怀了孩子,到时候,她来个留子去母就行。” 看着她似轻松地讲出这话来,秦王难免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含糊道,“也不至于如此。” 她对着他绽露一个大大的笑脸,似艳阳下的向日葵一般,瞬间刺痛了秦王的眼睛,也让他想起他过世的母妃,曾经她也那样努力地活着,可惜天不假年,她还是撑不住地过世了。 她明明笑着,却在说着世上最恶心的事,“这种事你听说过吗?她是我亲生母亲要将我推给她的丈夫,让我给她生个孩子,最好是儿子,她还能做一做当太后的美梦。” 她声音挺轻,轻飘飘的,像是一下子就会被风吹散了,就像她的人一样,也许一个不注意,她也会被吹走的。 秦王伸臂揽住了她,轻轻地附在她耳边道,“是呀,她在做美梦呢。” ※※※※※※※※※※※※※※※※※※※※ 有位亲猜中了我的内容,哈哈哈,我没打算改的,就这么写的哈哈感谢在2020-08-24 15:09:50~2020-08-25 12:28: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60 她仰头看向他,美眸里染上一丝疑惑,似在疑惑他怎么就揽住了她。 秦王瞅着她红艳艳的小嘴,喉结一动,手臂一松,将她放开来,“明儿就出宫吧。” 她还有些懵,似乎还不明白他的举动是何意,脑袋到是动了动,是点头。 “真乖,”秦王摸摸她的头,起身离开,还是从窗子跳出去,“早点睡。” 待他走了许多,身边已感觉不到丝气息后,顾惜宁才猛然站起来,纤纤手指指着那大开的窗子,“他、他、他……我、我我……”她还晓得收了声音,半天才回神来,她这是让秦王占了便宜,差点还、还被他给亲了? 顾惜宁顿时涨红了脸,忿忿地赤着双足将窗子关上,又不甘心地狠狠瞪了窗子两眼,这哪里是什么秦王,分明是个登徒子——他上辈子不是看中了李清欢嘛,怎的、怎么的……她插着腰,想着要是下回再碰到秦王,定要狠狠地踩他的脚,叫他个老不休,要占她的便宜!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好像是自个占了便宜,两辈子加起来,她算是比秦王都大了。 她将脸埋入锦被里,还是颇为忿忿。 相较她这里的忿忿不平,谢贵妃到是冷静得很,听到顾惜宁已经跟着宫女前去,她才将稍冷的茶端起来,才放到唇边,到是季嬷嬷拦了她,“姑娘,可不能再喝这冷茶,于您的身子不好。” 谢贵妃放了茶,端坐在床沿,神情颇有些阴沉,“嬷嬷,你说能一举成事吗?” 季嬷嬷给她换了盏热茶,“姑娘且放心,定能一举成事。” 谢贵妃浅抿一口热茶,心跳得厉害,比之当初她在丧期之时对着景安帝默默流泪试图引起他的怜惜时还要跳得更快,甚至她有种错觉,这心就要从胸前跳出来。她深呼吸一下,想平复一下心情,“这孩子,我虽时常接入宫里来小住,可到底与我不亲,这事后她恐怕、恐怕……” 她也考虑到另外一种结果,心猛地疼了一下,但她将这疼痛视为自然,“你说要怎么的?” 季嬷嬷了然道,“姑娘您得好生劝着点,莫要叫您的心血付诸东流。” “是呢,”谢贵妃不免嘲讽自个来,“嬷嬷,你看看我,如今到是一副善心了,将人哄去的时候,我也未心软呀。她要怪也只得怪顾朝,要不是顾朝短命,我岂能沦落至此!要是他未死,我还是京中羡慕的兴宁伯夫人,他死了,他护不住我,我只能捡最高的那枝头攀上去。” 季嬷嬷安抚道,“您做得对,想想那刘蛾,还不是为后?姑娘您哪里比得静安殿那位差了,您阖该是端坐高位之人。” 谢贵妃听得欢喜,不免嗔怪道,“嬷嬷,就你会说话,句句都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嫁给顾朝,只享了两年福,如今也是他女儿得还我这福了,我缺个儿子,那么她就替我生个,才算是还了我这生恩!” 季嬷嬷点头称是,“姑娘您说得是,这原是她应该还您的。”她伺候着谢贵妃睡下,便转身出了寝殿,便吩咐着宫女们要用心伺候谢贵妃,只身一人前往拢月楼。拢月楼是皇宫里第二高楼,此楼当年乃是先帝为着贵妃所建,此后多年此楼未曾打开过,自谢贵妃入宫后,景安帝便时常同谢贵妃来此处赏月。 今夜月正圆,此时拢月楼赏月正当时。 季嬷嬷提了裙摆上楼,楼道明亮似白昼一般,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约是年纪的缘故,她走得直喘气。 “黄公公,”她走到顶楼时,还稍稍地歇了一会儿,才不至于在景安帝的大伴跟前出洋相,待呼吸稍微顺畅时,她方才整整衣裙,往着守在外边的黄公公走去,“黄公公怎的在此?”她面上惊讶之色,更兼着自耳里听闻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竟是男女欢好所发出的声音,立时脸色一变就要上前。 黄公公冷着脸将人给拦住了,“季嬷嬷还是别上前的好,省得搅了陛下的兴致。” 季嬷嬷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在地,“黄公公,娘娘她、她才有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女儿”两个字就在她的舌尖,她欲言又止,“公公且、且帮娘娘一把吧,别叫娘娘她、她……” 黄公公将她挥开,低着声道,“陛下在里面,你想打扰陛下吗?” “可那、那是娘娘的、娘娘的……”季嬷嬷复又拉着黄公公的衣袖不放,神情悲戚,“公公您也是知道的,那里面可是娘娘的、娘娘的……” 黄公公半分不为所动,只冷冷地盯着季嬷嬷,“既知道里面是陛下,还敢放肆?” 季嬷嬷眼里露怯,可还是不肯放开黄公公,“她还小呢,经不起的,公公,您去劝劝陛下,别叫陛下……” “放肆!”黄公公轻声呵斥道,“能服侍陛下,皆是福份,竟还敢乔张作致?” 季嬷嬷软在地上,竟是起不来,脸色灰败,“我可、我可如何才同娘娘说呀,娘娘那里、娘娘那里……” 黄公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既是陛下的恩宠,娘娘受着便是。” “可、可……”季嬷嬷喃喃着,终不敢将“女儿”两字吐出口。 里面声音不断,竟听得那女声如泣似哭,还有那男声兴发如吼,似一夜不曾断。 天渐渐亮,黄公公才推了门进去,见景安帝似餍足一般自未着一缕的年轻女体上起来,他连忙上前伺候,只听得景安帝吩咐道,“伺候顾昭仪吧。” 景安帝出来之前,仅瞧了一眼季嬷嬷,留下一句话,“顾昭仪就劳烦谢贵妃好生照料。” 季嬷嬷瘫软的身子似活过来一样,连忙跪拜。 黄公公伺候着景安帝回去,就令外头的人去伺候新晋的顾昭仪。 顾昭仪这一夜,娇弱无助,被景安帝折腾得花心欲碎柳腰欲折,这会儿被宫女扶起来,到似那娇无力的杨玉环一般。季嬷嬷进得里面,闻得里面的气味,整个人没有方才瘫软的模样,当走得近前,瞧见那张脸—— 她顿时怔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顾、顾大姑娘?” 顾婉宁身上斑斑驳,皆是景安帝宠爱所致,被宫女扶着伺候梳洗,她本就是心绪还未回复,这突见着季嬷嬷,立时就瞪圆了美眸——她身上无一不痛,尤其是被景安疼宠过之处更疼,她一时竟起不得身,若不是宫女扶着,她怕是起不来。 而她昨夜,昨夜不过是想替了顾惜宁过来,替顾惜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或者顾惜宁不想入东宫,那么她是想的,也许她可以在谢贵妃跟前求上一求——只她没想到,谢贵妃并未来,来的只有她一个人,上得这拢月楼,里面燃着薰花就将她给薰晕过去。 当她渐醒的时候,压在她身上的竟然是景安帝,她又怕又惊又疼,也就在这一刻,她突然间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季嬷嬷很惊讶吗?”她声音微哑,昨夜里被景安帝索求太多,以至于嗓音受阻。 季嬷嬷也反应了过来,立时就摇头,连忙福礼,“昨夜里娘娘受凉经不得风,便未来拢月楼,老奴怕县主在此处一直等,便过来瞧瞧,没想到是您。” 顾婉宁似醒未醒之间,已然得了昭仪封号,景安帝正值盛年,她还是个不经事的小姑娘,如今身子给了景安帝,这想法就变了,虽怀念太子年轻,可景安帝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她哪里能不春心萌动呢,如今都成了昭仪。她看向季嬷嬷,笑着道:“嬷嬷没料到来的竟是我吧?” 季嬷嬷低头,“老奴从未这么想过。” 顾婉宁轻笑出声,“嬷嬷回去可得同贵妃娘娘说上一声,承她的好意了。”顾惜宁并不愿意来,大抵是看穿了谢贵妃的打算,她呢,还想捡个机会,可若是真让她知道谢贵妃有这个打算,而顾惜宁又不愿意的话,她也会来的。 季嬷嬷心里痛骂这个一朝得势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顾大姑娘,恨不得立时回去跟谢贵妃回话,“昭仪娘娘,既是县主不在,那老奴就告退了。” 顾婉宁摆摆手,“走吧。” 景安帝刚立了一位昭仪的事,令阖宫都都大为惊异。王皇后更为吃惊,一问竟然是兴宁伯府的顾大姑娘,令她着实震惊,顾大姑娘是同平鸾县主一道入宫,先前还去太后宫里拜见,得了太后几句夸赞,且当时秦王也在,她还以为太后要将顾大姑娘赐给秦王为妃,到是没想到谢月映竟然将人献给景安帝。 太子云奕听闻兴宁伯府姑娘承宠得封昭仪,一时在东宫竟待不住,不由前往静安殿王皇后处,见王皇后眉头深锁,他连忙上前问,“母后,可是平鸾?” 王皇后摇头,当着太子的面用了凤印,“是兴宁伯之女,昨儿还跟着平鸾到太后宫里拜见过。” 太子云奕眼神幽深,轻叹了一句,“我到以为是平鸾。” ※※※※※※※※※※※※※※※※※※※※ 嘿嘿看了后台,我也有258个收了哈哈,好高兴呀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还有地雷,谢谢了感谢在2020-08-25 12:28:21~2020-08-27 07:02: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1909716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3828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61 王皇后轻叹,“也算是谢月映有些慈母心肠。” 太子道,“那母后,我可纳了平鸾?” 王皇后摇头,“我几次见你父皇神色,似留意了平鸾,今次还想看看谢月映是否真的狠得下心,没想到她到是另选他人。虽则顾大姑娘已然是昭仪,可你父皇是何等心思,你我皆不知,不可冒然行事。” 太子自出生时就被立为太子,如今被三皇子检举之事给闹得灰头土脸,也得亏景安帝并未有废太子之心,不然他恐怕……明明知道他现在最是好什么也不做,可还是心里头觉得憋屈,他是太子,凭甚么得让三皇弟在他跟前得瑟?“母后,你可知三皇弟已然向平鸾提过求娶之事。” 王皇后眼神微冷,“陛下不会同意的。” 太子有些急,“母后,父皇就算不同意,若是三皇弟他……” 王皇后手捏着佛珠,看了面有急色的太子,“奕儿,你失了平常心。”出生时就被立为太子,太顺风顺水了,她虽想让太子经历一下风雨,可就怕这风雨太大,叫太子翻了船。 太子怔了一下,思及自己这几日的寝食难安,到底是想明白了,长叹口气,平缓了呼吸,“母后,是我着急了。” 王皇后轻叹口气,“也难怪你着急,本宫也着急,可如今这事着急也没甚么用,你急了,就会出错,就容易被人攻讦,只管在你父皇跟前奉承,做个乖儿子便行。你看你父皇给你定的太子妃,是傅相府上的二姑娘,她父亲是傅相嫡长子,如今外放为官,也是一方大员,也是你父皇看重于你。” 太子不是不明白这些事,他从小有太傅教导,也是文武兼备,这么多年顺风顺水过来让他着实有些想当然了。他点了香在佛像跟前拜了一拜,又将香插好,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没想到父皇竟……”后面的话他未说出口,身为太子,而且景安帝是他父皇,有些话实在是不好说出口。 王皇后嗤笑,“于你父皇有什么干系?你父皇不过多看了平鸾两眼,就谢贵妃上赶着献人。”她完全看不上谢月映,当年谢月映嫁给顾朝,顾朝文武双全,是当世少有的美男子,当年京中闺秀俱多羡慕。可惜顾朝死得早,当年的神仙眷侣还不是镜花水月一场梦?谢月映都以再嫁之身不知廉耻地入宫为妃。 太子手指轻扣桌面,“母后,谢贵妃当真有这份慈母心吗?” “她哪里有甚么慈母心!”王皇后丝毫不掩饰她的鄙夷,“你可知她在顾朝丧期之时就勾搭了你父皇,还是在你父皇前去吊唁时,她一副模样引得你父皇起了心思。”她自是看不上谢月映的作派,可谢月映这么多年在宫中受宠也是事实,她巴不得谢月映倒楣,她原以为谢月映真的会献上亲女儿,没想到将兴宁伯府的女儿献出来。 “你父皇还封了人为昭仪,”王皇后为着选太子妃的事,还留意过各勋贵府上的姑娘,对顾婉宁也是留意过,可惜兴宁伯顾涛没有顾朝的雄才大略,且有顾惜宁在,顾朝的人脉并不会落在顾涛身上,“定是十分满意这姑娘的。” 太子觉得其中定有蹊跷,但他也说不上来,可此时季嬷嬷已然拖着虚软的双腿回了长春宫,整个人都让汗湿透了,似浸在水里过一般。“娘、娘娘……”她到了谢贵妃跟前,腿已受不得力,软瘫在谢贵妃跟前。 谢贵妃由着手巧宫女替她往颊上画粉色的桃花瓣,见季嬷嬷这狼狈样儿,还颇有些好笑,“嬷嬷,这是怎的了?怎么的这么个模样,可是一路跑回来给我报信了?” 季嬷嬷喘气极急,“娘、娘娘,顾昭仪她、昭仪她……” “哦,这便封了照仪呀,”谢贵妃不错眼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瞧着那粉色的桃花瓣衬得自己格外娇艳,面上的笑意更深了起来,“陛下还真知道疼人呢。” “不、不是,”季嬷嬷终于喘上了气,“娘娘,那不是县主、是、是顾大姑娘!” “哐当”一声,谢贵妃手里的铜镜掉落在地,连带着她脸一动,宫女还未察觉出来,就将花瓣给画歪了,在谢贵妃脸上拉一条条弯曲的线条来,赫得那宫女连忙跪在地上求饶。 谢贵妃一脚踢在她身上,便站起来,踉跄着步子到季嬷嬷跟前,一把揪着季嬷嬷的衣襟,“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她神情狰狞,似要吃人一般。 被踢的宫女不敢呼疼,立时起了来跪在后面。 季嬷嬷衣襟被扯住,将脖子给勒得紧紧的,她面上立时涨红了起来,“姑、姑娘,姑娘!” 谢贵妃蹲了身子在她跟前,放开她的衣襟,拿手拍拍她的脸,“季嬷嬷,你同我好好说说,甚么个顾大姑娘?” 季嬷嬷被她一拍脸,拍得脸上生疼,连忙回魂一般,“姑娘,昨儿个夜里去的并非是县主,而是顾大姑娘,如今顾大姑娘已经被陛下封了昭仪。”她总算将说通顺了。 “我不信!”谢贵妃将她推开,人便出了寝殿朝着偏殿跑去。 季嬷嬷大惊,生怕她出什么事,连忙喊着宫女们跟上,她自是也起来跟着。 顾惜宁这边消息也不慢,长春宫里有她的眼线,谢贵妃还沉浸在能抱个儿子的美梦里,她这边早就得了顾婉宁承宠的消息,且景安帝也不多怜香惜玉之人,硬是把顾婉宁折腾得浑身没一处好的,这事儿都传到了她的耳里——更别提景安帝一早就封了顾婉这为顾昭仪的事,她不由“嗤嗤”笑出声来,惹得伺候她的宫女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她却像是未发现一样,只顾着自己“嗤嗤”笑,就跟得了失心疯一个样。 宫女伺候着她用朝食,她心情儿到好,就等着看谢月映大发雷霆之后又无可奈何的模样,用过朝食后就在心里默默地数着数儿,待数到一千零一时,果然听得声音,是谢贵妃来了。 她挥手让宫女们都出去,好整以暇地等着谢贵妃大驾光临,果见着谢贵妃满脸怒容地冲进去,没出平时娇媚的模样,此时的她脸上妆容未好,将将画好的桃花妆,不知因着何故而在脸上划出长长的一条线来,竟似毁容一般,瞧着极为吓人。 “顾惜宁!”谢贵妃咬牙切齿。 顾惜宁欠欠身,装模作样地同谢贵妃行了个礼,“您一早过来看我,真叫我受宠若惊。” 这不咸不淡的话,令得谢贵妃脸色更为难看,盯着顾惜宁看了许久,这才冷笑着开口,“你可真是好本事,竟是蛊惑的你那堂姐去拢月楼,如今她得封昭仪,你心中是否开心?” “甚么?”顾惜宁装模作样地露出个惊讶状,还微张了小嘴,”姨母,您是不是气糊涂了?” 谢贵妃气得肝疼,顾婉宁是顾婉宁,顾婉宁如何会听她摆布,如今她又得封昭仪,更不能听她摆布了,只有她自己的女儿得了恩宠,陛下定会碍于面子不敢公开此事,只得让她暗地里照顾,那么她就可以如她算计的一样,将来会有个儿子在身边——可偏偏昨夜承宠的是顾婉宁! “你哪里是我女儿,定是我前世的冤家,投胎过来是来寻我的仇!”谢贵妃照着她的面呵斥道,手指着顾惜宁面门,“早知如此,在你生下来的时候,我便把你掐死为好。” 顾惜宁已经不是头次听这样的话,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到为着她父亲顾朝可惜,竟是有眼无珠只瞧中美貌,不知这人心如蛇蝎,他堂堂男儿,竟得这样女人为妻。“姨母您为何这般生气?昨夜里你令我去拢月楼赏月,我恐怕是随了父亲的性子,竟是不爱这等赏月之风雅事,也就早早地睡着了。我可也要问问姨母您呢,我好好儿地将堂姐带来您的宫里,您到好,还让陛下他将堂姐收用了?” 她说着便“嘤嘤”哭泣起来,以手掩面,“我出宫可怎么给伯父与伯娘交待呀……” 谢贵妃听得脑仁疼,大声道,“顾惜宁!” 顾惜宁立时露出受惊吓的表情,纤纤玉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姨母,您好好说话就成了,这么大声,我会吓着的。” 谢贵妃不光肝疼,脑仁疼,这会感觉全身都像是被什么砸过一样的难受。可她是这宫中的贵妃,自是不能同那村妇一样跟厮打顾惜宁,只得憋着,“你真是天生的黑心肝,跟顾朝一个德行!” “嗯,得亏我跟我爹一个德行,”顾惜宁收下了,反而笑弯了眉,“幸好不是跟你一样。” 谢贵妃手抚着胸口,似被她气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样,“你好,你好……” “嗯,我很好,没有您这样的亲娘在身边,也好好儿地长大了,”顾惜宁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依旧是笑眯眯的像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小姑娘,“您这样不顾形象地跑过来,若是传到陛下耳里,您觉得您会怎么样?” 谢贵妃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枕边人是什么样的性情,她岂能不知?若昨夜里的人真是顾惜宁,那么景安帝必会将人送到她这里来,令她好生照看着,所有的事,只有她知景安帝知;然而昨夜里是顾婉宁,景安帝恐怕会认为她不愿意将亲女儿献出,只献个隔房侄女出来—— 她脸色又白又红,又转为青色,就跟戴了层面具似的,可她依旧骄傲,不肯在顾惜宁面前认输,“你给我等着。” 顾惜宁笑眯了眼睛,“哦,行呀,我等着呢。” ※※※※※※※※※※※※※※※※※※※※ 昨儿下班回家,发现大编给了我红字上面的图推,好兴奋呀。 嗯,又涨了一点收,离300收好像有希望了哈哈 感谢在2020-08-27 07:02:03~2020-08-28 06:10: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番茄主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62 谢贵妃这回真的病了,可她不敢病,若病了,岂不是说她对景安帝封顾大姑娘为昭仪不满?要不然怎么能在顾大姑娘承宠受封后就病倒了?往日里她受宠,自是不会有这些个言语落在她身上,而如今她在景安帝那里恐怕……她深知景安帝的性子,必是要恼了她的,不然也不能封了顾大姑娘为昭仪。 谢贵妃回去时,脚几乎都是打着飘,也得亏季嬷嬷是个贴心的,知道领人来迎她,将她迎了回去。 季嬷嬷只得劝道,“姑娘,您可不能真倒下了,这时候,您更得……” 谢贵妃脸上的妆已经洗了,白皙的脸未见半丝血色,足见她的狼狈,她没了先前的心气,整个人似被扯开了一样,觉得整个人都难受得慌,比当初顾朝死了那会还要难受,“嬷嬷你说,我怎么生了这么个……” 季嬷嬷心疼她,“姑娘,您可别再想这些了,如今都这么着了。” 谢贵妃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往日里在宫中她都是独一份,如今顾婉宁的异军突起,且又不是能受她控制的人,她心里头慌慌的,不由得拿起铜镜照将起来,“嬷嬷,你看看我,是不是老了?” 要论年纪,她三十多,同她这年纪的妇人,恐怕都已经有做祖母的了,她本也应该是那样的,可谁让她不信命入了宫呢,如今膝下空空,难道连陛下的宠爱都要失去了吗?“你说陛下他、他是不是厌弃了我?”她双手颤抖,整个人似枯萎一般。 季嬷嬷轻声劝着道,“姑娘,没的事,陛下还是待您依旧的。” “可……”谢贵妃有些慌,“嬷嬷,如今我被老娘娘撤了绿头牌,恐怕、恐怕陛下都不会想起我来。”昨儿她还觉得虽不是小事,就算是撤了可也是架不住陛下要过来,可今儿她就觉得着天大的事了。 季嬷嬷叹气,“姑娘,这些年里宫里进的新人还少吗?您不还是您的贵妃,那些新人怎么能压得过您?” 谢贵妃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嬷嬷你说的是,说得对,任凭宫里进了多少人,陛下还不是依旧往我这长春宫里跑。对的,就是这样子,顾婉宁也休想得了好。她算个什么东西,若不是有我,她连这点恩宠都得不着。” 季嬷嬷连忙点头,“姑娘您说得是,就这样子,她顾婉宁再怎么着得恩宠,也得记着姑娘您这份恩宠。” 谢贵妃顿时就精神头十足起来,可她便是精神头百足千足也没的用,景安帝将她禁足了。 景安帝贪鲜是真事,对谢贵妃也是有那么点情份,可谢贵妃并未让顾惜宁上拢月楼,而是让顾婉宁上了拢月楼,这便让景安帝不高兴了。他是皇帝,岂容别人违逆?即便是他宠爱多年的谢贵妃,一旦逆了他的意思,便弃之脑后。 顾惜宁并不替谢贵妃可惜,她惟一可惜的是谢贵妃失宠来得太晚,她也相信谢贵妃定会想尽办法咸鱼翻身,不过她不会给谢贵妃有翻身的机会,就这等人,只该在深宫里孤独到老。 季嬷嬷去迎了人,竟是顾昭仪使来的人,只得客气地接待了,并让人领着去顾惜宁处。 顾昭仪使人过来也没别的事,只是叫顾惜宁过去——顾惜宁知道顾婉宁有显摆的心思,当下就应了前去,到了顾昭仪宫中,只见着顾婉宁一身华贵,昨儿瞧着还是个未经事的小姑娘,这才一夜呢,瞧着就立时成熟了许多,整个人春风拂面,沾染了浓烈的春色。 她挥退宫人,上前亲热地握住顾惜宁的手,将顾惜宁拉着在身边坐下,似真非真地说道,“二妹妹,这可真是阴差阳错了,我想着二妹妹不愿去赏月,可陛下既来,二妹妹未去,实在是不好,索性就替了妹妹前去。哪里想那拢月楼处,竟不见贵妃人影,我待要走,到是陛下来了。” 顾惜宁到不戳穿她的话,有些话听着就是了,别戳穿别人使劲给自己织的面子。“我今晨未见着大姐姐,还想着去寻了大姐姐,没想到大姐姐还有这等际遇,到叫我羡慕呢。” 顾婉宁掩嘴轻笑,“二妹妹难道也想要这样的际遇?” 这是试探她呢,顾惜宁还不至于连这点话都听不懂,连忙摆摆手,“大姐姐,这等福气我是受不得的。” 瞧她说得并不像假话,顾婉宁才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姨母那里定是容不得你了,不如你来我这处?” “大姐姐一片好意,我是当不得的,”顾惜宁笑着回道,“如今大姐姐这般封了位,也得好好儿地为着自己打算一番,别叫伯伯娘在外头替你担忧。” 这话简直说到顾婉宁心坎上,真想不到自己这么大的福气,还能一受宠就成昭仪娘娘,只昨夜里那番被翻红浪景象到不好同她说,紧紧握着她的手,待她也有了一点儿真心,“二妹妹,你着实受苦了。” “我受什么苦呀,”顾惜宁像是毫无所觉这中间的蹊跷,笑眯眯地对上她的视线,“大姐姐说得可真儿怪。” 顾婉宁想着谢贵妃那个龌龊主意,真是令她心寒,可看着顾惜宁这张脸,不由得心生感慨,“二妹妹这宫里还是不要来了,省得有甚么事儿撇不清,还不如在外头自在些。” 顾惜宁到有些讶异,她听出来了,顾婉宁在劝她别入宫,当作没听出来,“我还见太子哥哥呢。” 顾婉宁如今成了景安帝的女人,往里对太子那些心思就成了她的心刺,想想陛下年富力强,昨夜里……才一想起来她就烫红了脸,免不了用帕子掩了一下脸,待脸不那么烫时,她才撤了帕子下来,“二妹妹,太子这都要立正妃纳良娣了,你见了也没的意思。” 顾惜宁摇摇头,“不管如何,还是太子哥哥呢,总得要见上一见的,若不来,将来他登位,我……” 这话顾婉宁听懂了,手下意识地抚过腹部,那里平坦如昔,可经过昨夜是不一样的,她既盼着景帝安的恩宠,又盼着蓝田种玉一朝玉成,“陛下还盛年呢,谁知道将来的事呢。” 顾惜宁执起她的手,颇有些感动,“大姐姐说的是,我盼着大姐姐生个小皇子出来,到时伯父跟伯娘可要欢喜的。”说着她便从袖子里掏出似纸张般的东西递了过去。 顾婉宁接过来一看,却是张银票,且是一万两的银票,当下给便觉得烫手,“二妹妹你这……” “大姐姐如今虽为昭仪,可也架不住会有那欺生的,”顾惜宁轻声道,“大姐姐身边还是有着点银子傍身才好。” 这话真是妥帖到了顾婉宁心坎上,终是是谨慎地吩咐了她一句,“往后呀真避不了入宫来,就往老娘娘宫里走吧,便是你姨母那里也不要走了。”她情知谢贵妃是顾惜宁生母,可为人母成这样,也是令顾婉宁觉着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也看谢贵妃真个心黑手狠,甚至丧心病狂了。 顾惜宁跟顾婉宁聊了会,就前往了东宫,以前入东宫,她自是自在万分,有太子亲迎,如今呢,也是太子亲迎,到瞧着太子还像往日里一样待她亲近——她不免有些想笑,想笑也就笑了出来,到是太子见着她这般笑,只觉得她美貌动人,迷花了他的眼睛。 太子自知道顾惜宁的美貌,将手递到顾惜宁跟前,便已经转换了好几个心思,“平鸾。” 这一声“平鸾”听上去有些沉重,尤其是在他即将要立妃纳良娣之时,顾惜宁早就习惯这样的声儿,每每他这样,倒楣的人总是她——她仰头,露出娇美面容,眼神清澈地瞧着他,“太子哥哥不同我说说吗?” 太子面对这张脸,有些话似梗在喉咙底,便是想说,一时也说不出来,到是身畔的清铃见太子被为难,忙上道福礼道,“县主,太子也是身不由己,您别为着这些事怪太子。” 顾惜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瞬不瞬地盯着清铃,“你是何人,敢在我跟前插话?” 清铃顿时红了眼眶,低了头,“婢子不敢。” 她声音轻柔,似受了十分的委屈。 太子眉头轻蹙,叹气道,“平鸾,这与她无关的,你有脾气就发与我听就是了,别对着旁人。” 顾惜宁即便是经了一辈子,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有些怒火从心头起——但她也学会了忍着,听着这些恶心的话,学着不立即发脾气而是将别人的话都记住,到时候她也要这么着地他们面前把话甩回去,叫他们气死。“太子哥哥……”她张了张口,话还未说完,就已然哭了起来。 她要是质问,要是发脾气都行,太子早就有应对的法子,如今她一哭,这一哭到显得柔弱起来,令太子心里头也是五味杂陈——可他心里头清楚,父皇看上了她,他一个当儿子的还能跟父皇抢女人吗?“平鸾,”他轻声道,面对她含着委屈的美眸,他不得不劝道,“父皇他定的事,我、我虽为太子,可也是父皇的儿子,总不能逆了父皇的意思。” “那太子哥哥就要、就要不对平鸾好了吗?”她含着晶莹的热泪道,垂在身侧的手捏握成拳,又慢慢地松开来,语气里还带着强烈的期盼,“明明太子哥哥就跟我说过,要一辈子待我好的。” 她娇弱,她美得令人心颤,这样的人儿站在你跟前,差点哭成泪人儿,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经不过,连带着太子也不由得心魂迷醉,甚至将景安帝置于一旁,“平鸾,你还是出宫吧。” ※※※※※※※※※※※※※※※※※※※※ 嘿嘿嘿275了,离300真的不远了哈哈哈,走过路过,不要忘记收一收哈哈感谢在2020-08-28 06:10:06~2020-08-29 08:5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9097163 6瓶;番茄主义 2瓶;138282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063 她低着头,“既是太子哥哥这般说,那我便出宫了。” 她朝着太子一行礼,动作有些迟疑,甚至有些凌乱,一行完礼还未等太子叫起,她便转身。 太子稍一滞,便上前将人拦住,“平鸾。” 她低着头,沾着泪的手将太子的手给挥开,“我知的,太子哥哥你好生儿地同傅二姑娘好吧,还有李大姑娘。”她的话明显带了点置气的成分,听上去像是醋了。 “平鸾,”太子叹气,拽着她的手不放,她的手柔弱无骨,令他不免再紧了些,紧紧地拽着她的手,像是要把她的心都系在自己身上一样,他甚至有种隐秘的痛快,父皇他坐拥江山,就算是看上了谁,谁还能不拒了?可在他跟前,平鸾是向着他这个太子的,这令他暗暗觉着痛快,隐隐比过父皇一样,“平鸾,说什么傻话,我与她们没半点情分。” 她顿时面露喜色,还沾着泪的美眸,这会儿到是璀璨明亮,似天上的星子一般。 太子拉着她近身,觉着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更觉得极为满足,将来成事也更容易些,“父皇之命,我不能违抗,平鸾,若不是三弟闹出这些事,恐怕现如今就在等着我们大婚了。” 后半句才是实话,顾惜宁是经历过,上辈子这个时候她已经在准备嫁妆要嫁入东宫了,现在呢,这日子还过得逍遥呢。“太子哥哥别再提这事了,我也知道太子哥哥的苦衷,既都这样了,太子哥哥还是别再惦记着先前对我说的话了,就好好待傅二姑娘吧。” “平鸾,”太子情知娶傅二姑娘并不会不好,他想过的是两全其美,可惜父皇这边不能让他两全其美,“你放心,将来……” 顾惜宁深怕听他许诺的话叫自己恶心,索性就用手指捂了他的嘴,“太子哥哥别说了,说来也徒惹……” 她缩回手,不免叹气道,“太子哥哥,你万事顺意,我心里头也就高兴了。” 太子听得心头妥贴,先前他还想过她可能不依不挠的样子,没想到她竟这么替他着想,这心就软了,也对她少了防备,“听说你想让陆秘入军中,可有想过让他去哪里?” 她颇有些意外,“太子哥哥怎的知晓此事?”她露出疑惑的表情来,“我也只同大表哥说过一二。” 话才说出口,她像是明白过来,眼睛灿亮亮的,“莫不是大表哥他……” 太子笑着点头,“你大表哥是个人才,往日里也替我办事,你若有事尽可寻他。” “大表哥可真是嘴紧得很,竟是一句都不同我说,”顾惜宁皱皱鼻子,免不了还有丝抱怨,“可他竟为太子哥哥办事,此时也还未出仕,自当要谨慎一些,况侯府里大舅母不喜他,更得要走一步想三步的。”她说到后面,还理解起谢呈宙起来。 太子极爱她这番大度之心,“他也是难得,对侯府众人竟是没有半占怨恨之心,就同你一样,你们到底是表兄妹,这性子上到是一个样的,都是大度极了。” 她皱皱鼻头,当着太子的面就改表现出她不喜欢的模样来,“太子哥哥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也不是大度的。” “那是为着我大度的?”太子倾身近前,几乎凑到她的脸上,亲昵地道,“平鸾,我晓得这回是委屈你了,以后、以后自不会再亏待于你的。” 顾惜宁往后退了一步,实在不想同太子靠得这么近——她又不能拒得太明显,只得道,“太子哥哥还是别说了,省得叫别人听见了,万一传到傅二姑娘耳里,定是要恼了我的。” “她敢!”太子在她跟前真是什么样儿都有,这会儿竟是装起痴情来,拉着顾惜宁的手不放,还同她保证道,“平鸾,你放心好了,不管谁入了东宫,你在我这里都是头一份的。” 顾惜宁害羞地低了头,“太子哥哥,你无须待我这般好的。”她嘴上说这么说,其实心里头恶心得紧,还得与他虚与委蛇一番。 “平鸾,”太子轻呼出一口气,似这口气憋了许多,“我怎么待你好都不为过的。” 待她好,要是拿了她的单子找永定侯府要东西,永定侯府到是银子凑齐了,他这边到是还没信呢,必是把信子都给吞了个干干净净,连给她丁点都未落下。“我信太子哥哥的,”顾惜宁言不由衷,面上漾着笑意,“我就等着太子哥哥呢。” 太子试图将她拉过来——谁知道竟让她脸儿红通地推开了,他眼底微暗,被推拒,总叫他不乐意的,“平鸾,你可记住了,不要再去你姨母处,不能再去了。” 顾惜宁不明所以,嘴上到是听话,“我听太子哥哥的。” 还是再加上一句,“太子哥哥,要是姨母传我过去我又待如何?” “你当顾大姑娘的事怎么回事?”这般全心全意的依赖,令太子不免自得,还提醒了她一回,“昨儿个夜里,你怎么就让顾大姑娘去了拢月楼?” “拢月楼?”她微睁大了眼睛,“大姐姐是去了拢月楼?怎的我竟一点儿都不知。” 她这种茫然不知的模样,逗乐了太子,“她扮作你的模样,去了拢月楼,父皇在那里赏月,她便承了宠。” “赏月?”她惊呼出声,“可姨母说……姨母是让我去赏月的,是姨母……” 她话还未说完,就立时明白了,脸色微白,手上还有点颤抖。 见她这副模样,太子知道她是想通其中关键了,也就劝她道,“她虽是你姨母……” “不,”顾惜宁连忙慌乱地摇摇头,手紧紧地揪着太子的手,“太子哥哥,我前儿才晓得她是我生母。” 她眼里的震惊难以掩饰,就这份震惊让太子也跟着凝了脸,“谢贵妃当真是、当真是……”身为一位从小被培养的储君,他就算是怒极,也没能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顾惜宁慎重地点头,并未对太子流于表面的怒意而太于在意,幽幽说道,“太子哥哥你且放心,我必不会、不会再见姨母的。” 太子再点头,又与她小叙一回,并说了要将陆秘安排到北衙禁军之事,才让她出宫。 这出宫时,她竟遇到秦王,眼神淡淡地从秦王身上扫过,见他看向自己,她连忙冷哼了记,迳自就上了马车。 秦王见她这般模样,嘴角便带出一丝笑意来,“她出宫前去过东宫了?” 王茂生躬身回答,“是的,爷,县主去过东宫,不光去过东宫,也去过顾昭仪处。” 秦王微摇头,“还真是小姑娘,还要去见见自己的胜利品。” 王茂生轻声道,“约莫是不放心?” 秦王不置可否。 顾惜宁这回了兴宁伯府,因着顾婉宁的事,自然要去见见兴宁伯与柳氏。 柳氏这便已然知道女儿顾婉宁入宫获宠并得封昭仪之事,此事令她一时惊异,又免不了有些意料之外的欣喜,令她见到顾惜宁时便比往日里更为亲近,“惜儿,我未想到你大姐姐竟还有这等福分!” 相较于柳氏形于外的欣喜,兴宁伯虽有喜色,到底是男子,还稍微克制了一下,“你大姐姐是如何获宠的?” 顾惜宁自把话重新说上一遍,“我夜里睡着了,着实不知大姐姐竟被……”说着,她适时地红了脸,赶紧地换了个话,“大姐姐还吩咐我以后不要往姨母那里去呢,我也不知道大姐姐心里头有甚么打算呢。” 柳氏闻言,依旧难掩欣喜,“也是,你听你大姐姐的便是了,以后少亲近你姨母,你大姐姐现儿为昭仪,若是以后真得宠了,恐怕你姨母还得怪你身上,觉着是你将你大姐姐带入宫里所致。” “啊?”顾惜宁似天真的小白菜一样轻呼了声,“伯娘,姨母竟会这般想我?” 柳氏叹气,“别人不知你姨母性子,我是知的,她惯常觉着都是别人的错,你大姐姐这一入宫,将来要是分了她的宠,必会怪罪于你的。”她与谢贵妃早年为妯娌,自是受过几次谢贵妃的气,她虽是庶长子媳妇,可谢贵妃当时已经是兴宁伯夫人,总是看不上她这个庶子媳妇,当家夫人看不起她,这兴宁伯府的人也就见菜下碟了。 顾惜宁抚着胸口,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我、姨母她……”她一时之间像是被吓着了。 柳氏上前拉着她的手道,“你也别怕,她也就在宫里,咱们不入宫便是了。” 顾惜宁这才松一口气,“伯娘说的也是,可那是我姨母,我、我小时常在长春宫,姨母待我也是好的。要姨母真怪罪于我,我、我也不知如何才好。” “你且放宽心,”柳氏劝她,“到底是你亲姨母,也许也不会怪你。”她话中停顿了一下,差点说出“亲娘”两字。 只是她不知,谢贵妃是何等自私自利之人,竟想献出女儿博宠——却不料阴差阳错,叫她柳氏与兴宁伯的女儿得了这个缘法。 ※※※※※※※※※※※※※※※※※※※※ 哇哇,好幸福呀,收藏已经294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我可以的哈哈哈 064 柳氏劝她道,“婉儿是你大姐姐,也是称娘娘一声姨母的,如今这同入了宫中,我还怕你大姐姐在里头……也得亏有娘娘在,婉儿若是有事不懂还可向娘娘请教一下。” 顾惜宁觉着自己这个伯娘说话还真有意思,不过她听着也喜欢就是了,到时顾婉宁去谢贵妃宫中,恐怕要将谢贵妃气得半死——她这么一想,这唇角便微微扬起,“伯娘说的是,姨母她素来是个和善的,定能指点大姐姐一二的。” 柳氏笑得合不拢嘴,看顾惜宁也格外地顺眼,心里还有些一些后悔当年没看顾好她,任由永定侯府的人将她接走,给照顾成一副不着五六的性子,也得亏这年岁是懂事了,也晓得说话了。她也是听说永定侯府的惨状,到处将当年卖出的东西给赎回来,还有那坐地起价之人,早就成了京中的新鲜事,一时都传遍了。 她不敢说兴宁伯府未用过顾惜宁的银子,用是用过的,可跟永定侯府比起来真当是小巫见大巫了,且顾惜宁未发作出来,恐怕也觉着府上用这些银子都不值当她看在眼里。“惜儿今后有何打算?”她这是真要替顾惜宁打算了,东宫很快就有太子妃入主,“可有意寻个什么样的夫婿?” 兴宁伯也插了一句,“你替惜儿张罗一下,务必寻个叫惜儿满意的夫婿。” 也不怪兴宁伯会这么说,顾惜宁好歹是有县主名号,且家资深厚,又是顾朝之女,除却宫中皇子,想娶她的人有,可没那个胆子;毕竟太子在前,谁敢跟一国储君抢人? 柳氏笑着目送兴宁伯,转而与顾惜宁道,“你看你伯父,这家中的事他从来都不管,都是得我一个人操持。” “那是伯父信重伯娘哟,”顾惜宁也不是不会说好话,这就拿话捧着柳氏,娇美的面容上漾开笑意来,“伯娘,我不拘着什么人,寻个愿意上门的就成,头一点就是长得要好看。” 柳氏听得“哎哟”一声差点就没让这个侄女的话给惊着了,连忙拿手捂了她的嘴,回头看这屋里并没有外人在,她到松口气,才松了手,“我的惜儿哟,这话可不敢放在嘴上说,寻个上门的也还成,可这哪里能叫寻个找得好看的?” 顾惜宁俏皮地眨眨眼睛,“那伯娘,我要怎么说来着?” 柳氏闻弦歌知雅意道,“自是要寻个门当户对之人。” 顾惜宁微瞪大了眼睛,双眼似星子一般闪亮,“那门当户对之人如何同意上门来?” “那有何难?”柳氏并不着急,反而觉着这事挺好,“也不拘着非要那上门的,寻个那一门无需承继家业的嫡幼子,婚后也用同居一处,那到不是难事。” “伯娘,您主意真好。”顾惜宁竖了大拇指,“那就劳烦伯娘了。” 柳氏虽总被谢贵妃嫌弃是出自小门小户,且眼界不宽,可她有一个优点,那就是特别的识时务,也知道怎么最好,“你同伯娘有甚么可客气的?你父亲没得早,我与你伯父自当要照顾你的。” 顾惜宁含笑道,“听闻西大街有两家米铺子开不下去了,伯娘可有想过开两间铺子?不拘着非得开米铺,开别的也行。” 柳氏立时猜到了是永定侯府的两家铺子,如今那铺子是不能维持了,早已经成了京中笑话,不过铺子的地段到是极好,就算不开米铺子而开别的铺子也会有生意进账。她心下一动,笑迎上顾惜宁的目光,“惜儿你前次献了那么多银子,还能、还能……” “到还有些傍身的,”顾惜宁并不如何隐瞒,“伯娘也是知道我的,惯常享受的,哪里真能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只我瞧着这两个铺子极好,如今大姐姐入了宫,也是要用银子的时候,不如这两个铺子我买下来给了大姐姐,也当是给大姐姐的贺礼,您觉着可好?” 柳氏非常喜欢听这话,要说她当时也怕顾惜宁一时头脑发热将银子献完了,他们兴宁伯府还得添个口,到不是说她缺这添上这口的银子,只是顾惜宁身边用的吃的哪样不精致,她还怕伺候不好呢——这会儿,她到立时就松快了,“既是你的心意,我便替你大姐姐收了,回头我也与她说上一声。” 顾惜宁微打了个呵欠,“那伯娘,我且回去歇上一会儿,这会儿还有些犯困。” 柳氏自是跟送金娃娃一样将她送出去,待回来见着儿媳王氏也来了,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连忙双手合十拜了拜,“真个儿是天降喜事呢,没想到你妹妹还有这一个福份。” 王氏也是欢喜不已,“母亲,这真当是大妹妹的福份了。”景帝帝正值盛年,若顾婉宁真生个皇子,就算是不能立为太子,也是妥妥的王爷,于他们家总归是好事。 “回头你二妹妹那里更要顾着点,”柳氏吩咐道,“她这么些年也是不容易。” 王氏有些迟疑,“母亲,二妹妹处……” 她瞧了一眼柳氏,见柳氏难掩喜色,接着说道,“您也知道二妹妹处我们插不上手。” 柳氏若平时真当是觉着顾惜宁太不将兴宁伯的人放在眼里,这会子她看顾惜宁样样儿都是好的,便摆摆手道,“不是叫你插上手,而是令你顾着点就行,还有呀,这京中各家同她年纪相仿的公子们,咱们得看起来。” 王氏不免心下狐疑,“母亲这是要替二妹妹相看起来?” “嗯,”柳氏用着怜惜的语气道,“太子也是……” 她只起了个头,到底不敢说太子的不是,只将话这么说了,“姑娘家总要嫁人的,便替她寻个脾性儿好的,就算是脾性儿再好,也是能拿得出手的,那等一味儿只叫吃穿老婆的可不能要了。” 王氏心下更是吃惊,舌上不由笨拙起来,手朝皇城方向悄悄地指了指,“那位可、可……” “他不娶,难不成惜儿就不嫁人了?”柳氏想得到也简单,当初圣旨也没定,不过是王皇后与太子的意思,可到头来,太子妃是傅二姑娘,这难道还不许人另选夫郎了?“就算是那位,也没的必要强逼功臣之女吧,那岂不是要寒了功臣的心?” 王氏想想也是,到是也跟着柳氏张罗起来—— 这一张罗,瞧着得都是各家勋贵府上的公子,王氏就难免不想到娘家弟弟,若真娶了位顾惜宁这位县主,她都觉着自个在娘家都多长脸,她还未同娘家提起时,就先把这话同柳氏提了,原以为柳氏会同意,到没想到婆母柳氏竟是一迭声地回绝。 王氏在柳氏跟前素来听话,可柳氏这一迭声的不同意,叫她似脸上刮了一层皮似的,还得问清楚原因,“母亲您……” 柳氏见王氏这表情,就知道自个方才回得太快,可王氏那弟弟她也是见过的,一副虎背熊猫的模样,脸还是个方正的国字脸,真当看不出来半点风姿。可这是她亲儿媳,还得把话说开了,“你不晓得惜儿那意思,就得寻个风姿过人的,你那弟弟,你想想……”她直接让王氏自个儿喜,能不能够得上人家的标准。 王氏当时脸就僵住了,风姿,她那弟弟有甚么个风姿,到是能一拳打死狼,“母亲,也不由着二妹妹这样子挑人吧,这样儿岂不是埋汰人?” “那你去同她说说,叫她改改主意?”柳氏反问道。 王氏有些难堪,到也没真敢到顾惜宁面前说嘴,兴宁伯府的境况她也是知道的,还得靠着顾惜宁——永定侯府的事她也是听说过,虽永定侯府在外头说顾惜宁是个白眼狼,可京中谁人不知侯府就靠着顾惜宁的,还有那主意更正的人都说永定侯府一家子上下都是白眼狼。 柳氏替顾惜宁相看人的事,永定侯府也听说了,把个侯夫人气得七窍生烟,不由得拍拍床,“这个作孽的,叫她姨母失了宠,这会儿还有心思寻个夫婿,真是搅家精!” 张氏最近好弄歹弄,将自个的嫁妆都凑了出来,当然,她嫁妆也不多,还得是多年在侯府里的经营攒下来的东西,都通通给了王良,且她这事上,侯府一个人也不插手,就好似所的有东西都她一个人贪了似的,便是那在任上的二房,就跟未听说过有这事一样。张氏这些日子气得肝疼,这脸色也不好,更还有个谢元娘脸上还未好,虽比先前好上一点,可还不能出门见人。 两相弄下来,张氏憔悴了不少,这会听着侯夫人骂顾惜宁,她也是木着脸跟没听见一样,“老太太,儿媳先回了,您歇着。”说着,她也就起了身。 侯夫人见这个素来附和自己的长媳这么就走了,面上一片光火,想着谢贵妃被太后撤了绿头牌又给禁足,不由在心里恼恨太后来,想着都这么个年岁了,还要管陛下的房中事,真是老不休!要说更恼的人就是兴宁伯府上,两家子是亲家,他们家到是不要脸的,还能将女儿献给陛下,她在心里头又骂了兴宁伯府,不敢涉及半点景安帝跟太后。 “行呀,她不是想嫁人嘛,”侯夫人有了主意,“叫你们大爷过来。” ※※※※※※※※※※※※※※※※※※※※ 追-更:danmei.cloud (woo18.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