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的太子妃有点不对劲》 第 1 章 第1章 “听说了没?圣上给景太子赐婚了!谁家?首辅谢家那位才貌双绝的大小姐,那谢小姐可是邺京城第一美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是个难得的佳人呀!可惜了。” 有不懂的追问:“可惜什么?这样的佳人难道还配不上太子?” “哪儿来的土包子,可惜什么?这么好的人,配了那景太子,怎么能不可惜?” “我可还听说了。”有好事的挤过来,压低了声音:“谢小姐一听要嫁给太子,上吊八次投湖五次还服了两次毒,要寻死呢!” “这、这又是为何?”先前不懂的人又追着问:“那可是太子呀,为何这位谢小姐宁死都不愿嫁?” “为什么?”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附在耳边,小声说道:“满邺京城的人都知道,那景太子是个不良于行的残废!” “坐轮椅的,听说那方面也不行。”有人叹气:“谁嫁给他那就等于是进了火坑,别说人家谢小姐,就是我们家的二丫,我都不愿意!” “切,你就做梦吧,还你们二丫,人太子能看上你们二丫?闹呢?” “呵呵,开玩笑开玩笑。” 茶馆里熙熙攘攘,片刻后话题就转到了别的方面,至于这景太子的婚事,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一桩闲话而已,说说闹闹也就过了。 茶馆角落里,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人脸上带着几分不平之色,扔下几两碎银子出了茶馆,沿着街道拐了几道弯,绕了几条巷,进了太子府的后门,然后一路去了东华苑。 “就、就这些了。”白离咬着牙,眼圈都是红的:“殿下,那谢家小姐有眼无珠,她不想嫁,咱还不想娶她呢,太子妃的位置多少人抢着要坐,皇上赐婚那是她的福气,咱们太子……” “白离,不可如此。”一声轻斥,带着几许的空寂,那声音仿佛从山间沟壑传来,带着几分温润的凉意:“谢小姐风华满誉邺京,本该有良配的,若当真嫁孤,与进火坑又有何异?孤一介废人,不该连累人家。罢了,白离,更衣进宫。” “殿下。”白离开口已经带着颤音:“殿下已经惹恼了皇上,若再拒,恐皇上责难殿下。” 木制轮椅“咯吱”响了两声,窗前的人转动轮椅挪了过来,窗外海棠随风飘落,洒在了他身上盖着的薄毯上,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捻起花瓣夹在书页中,将书递给了白离。 “责难就责难吧,总不能耽误了人家的终身。”轮椅上的人脸色有些不正常的苍白,因着病气连精致的五官都少了些颜色,看着让人怜惜。 “你不是也听了?谢小姐是宁死都不愿嫁的,若真逼急了,那是一条人命,孤定要求父皇收回成命,不能害了人家姑娘。” 白离听着太子的话,背过身子,抬手拿袖子捂住了眼睛,抽噎声传来,李晟景扭头看见白离委屈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白离,这是命,孤的命,莫哭了,准备衣裳随孤入宫。” 孤绝峰上,两个身影正在缠斗,银色面具一身黑衣手里长剑使得那叫一个让人眼花缭乱,灰色袍子明显处于下风,百十招之后,终于不敌,手中长剑被银色面具挑落,一掌将灰色袍子的击退几步,干脆利落挽了个剑花:“李兄承让了。” “不敢,我尽了全力的,今次剑客榜你鬼面阎罗闫毅又是榜首,走,下山喝一杯,无论如何你得请客。” “好说好说。”银色面具爽朗一笑:“能跟李兄痛快过招,谁第一谁第二又何妨?” “这话说的,那你刚才怎么不让我几招?” 银色面具拍着灰色袍子的肩膀:“那怎么行,我若让了,岂不是对不住李兄。走走,先喝酒,改日再切磋。” 才刚刚下到山脚,就有家丁着急忙慌上来:“公子,有急事。” 灰色袍子闻言马上笑道:“江湖传言说你鬼面阎罗是个俊俏的世家公子,莫非竟然是真的?”说着就要偷袭去摘那银色的面具,被闫毅灵巧闪躲过去,也笑着回:“李兄这可不厚道,若摘我面具大可光明正大地摘,何必使这阴招,叫人知道了笑话。” “谁不知道你的规矩,我若能在比试中摘了你的面具,又何必使那阴招?算了算了,这世家公子长什么模样我是无缘得见,我看十有八九是个丑八怪,不然干嘛带着面具?” 灰色袍子是江湖人称“快手无影剑”的李亮,他的快剑乃是一绝,可惜还是打不过鬼面阎罗的闫毅,都是使剑,闫毅的剑法已经出神入化,自打他入江湖以来,这每三年排一次的剑客榜,闫毅次次都是榜首,李亮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服气的。 “胡说,我家公子俊俏得很,才不是丑八怪!” “就你话多。”闫毅拿剑鞘拍了小厮一下,问他:“着急忙慌干什么?我不是说了,比完剑就回家。” “出事了。”小厮唯唯诺诺,看了一眼旁边的李亮:“公子,是大事!” 李亮:“行吧,今天的酒算是喝不成了,你小子记着欠我一顿酒,我可是会讨回来的。” “好说,李兄可随时来讨。” “行了,说吧,什么大事?” 化名闫毅的这人正是谢家那位才貌双绝的大小姐谢意颜。 只因谢家养不活男孩子,谢意颜上面两个哥哥全都幼年早夭,到了谢意颜这儿也是刚出生就多病多灾。 满月那天家中忽然来了个和尚,送了他一个保命符,说是什么谢家注定无子,养不住男娃,要想活命,那就得想个法子糊弄上天,所以谢家就给他扎了耳洞换上女装,从此只拿他当小姐来娇养着,就这么养到十来岁,那和尚又来了,认了谢意颜做徒弟,说是教他些强身健体的本事。 谢家想这好事呀,谁知道这一教就教出来个天下第一剑,也是了不得。 “皇上给大小姐赐婚了。” 谢意颜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什么玩意儿?赐婚?” 家丁苦着脸:“是的,这两年夫人给大小姐造势造得太厉害了,什么邺京城才貌双绝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把大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这不,让皇家知道了,皇上赐婚将大小姐许配给太子做太子妃呢!” “我爹怎么说?”谢意颜勒紧了缰绳。 “老爷说皇命难违,皇上下了圣旨,咱要不依那可是抗旨不尊,是死罪。”家丁连连叹气:“说要是真嫁了,那就是欺君,一样是死罪。” “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他在朝中糊弄了一辈子,现在还糊弄我,这么大的事情,他还不赶紧想办法请皇上收回成命,分析这些有什么用!” “想了。”家丁打马追上去:“老爷让人在京城散消息,说大小姐不愿意嫁,已经上吊投湖服毒了好几次,现在就请公子回去商量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 谢府书房。 谢夫人正在抹眼泪,哭得好不凄惨:“你说说你,皇上有赐婚的意思你怎么就没早察觉?还首辅呢,连圣意都揣摩不出来,你当的什么官?回家种地算了!要是早知道,我们就提前给颜儿说一门亲事,哪儿能摊上这种事情?” 谢意颜正在旁边擦他的剑,闻言抬头看了看谢夫人,提醒:“娘,这就不是提前说亲的事儿。” 谢夫人:“你懂什么,咱回老家招个上门女婿,总能敷衍瞒过去。” 谢首辅一甩袖子:“胡说八道,你个妇道人家你懂什么?颜儿他是男孩子,你招几个上门女婿,他都是男的!” “你知道你还不做早打算?现在可好,上门女婿也不用招了,给皇上做儿媳妇去,我看你怎么办!” “这事儿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太子一早就进宫说这事儿了,只要太子能说动皇上收回成命,这事儿就成不了。”谢首辅安慰着夫人:“你别哭了,光哭有什么用。” 谢意颜合上剑鞘,不是很理解:“太子怎么会去退婚?难道他也不想应这门婚事?不应该吧,常听爹说太子在朝中势单力薄,若与我家结亲,对太子来说当是助力才对,他为何不愿?” 谢首辅叹气:“你都知道,别人会不知道?你可知为什么你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皇上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 “为什么?”谢意颜不是很懂:“莫非皇上不信任爹了?” “那倒不是。”谢首辅摆摆手:“那是有心人想让你爹跟太子离心呢,皇上信任我,若太跟咱家结亲,自然是百利。可若我们家不愿意跟太子结这个亲皇上却下了赐婚的旨,那这结的就不是亲,结的就是怨了。” “那些人怎么会知道我们家不愿意?”谢意颜没明白:“我这男儿身份是秘密,只有家里几个心腹知道内情,旁人一概不知,没道理呀。” “我的儿,你是在外面跑傻了吧?”谢夫人拉过谢意颜:“那太子、不良于行,怎么能嫁?谁家女儿嫁了他,就是进了火坑,后半辈子都毁了。” “要说这景太子除了这点别的都还好,可惜了。”谢首辅摇头叹气:“爹之所以让人放消息,说你是宁愿寻死都不愿意嫁,就是因为他最是仁善,宅心仁厚绝对不忍心见这种事情的,有太子进宫去求,总比咱们去求有用得多。” 说完看了谢意颜一眼,摆摆手:“你赶紧回去换衣服,眼下非常时刻,不能再这么肆意,若让人知道了,更麻烦。” “爹,太子能说下吗?” “太子若求不下来,那这事儿怕是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谢首辅还是比较乐观的:“且等等消息,皇上对太子是不同的,太子去求,没准儿就能让皇上收回成命。” 朝阳殿外,日头逐渐西移,李晟景坐在轮椅上,嘴唇泛着白,这一整天,他不吃不喝就坐在外面等着,宫殿大门禁闭,莫说他身后的白离,就是守门的小内侍都跟着着急。 捧来一杯茶恭恭敬敬递过来:“陛下说,请太子殿下回去,圣旨已下,那谢家小姐是无论如何都要嫁的,她若不愿,尽管寻死,死后以太子妃身份下葬,入皇家陵寝。” “这是什么道理?”一整天滴水未进,李晟景的声音嘶哑,像是刀在他喉咙里划过:“父皇,儿臣一介废人,何苦拖累人家姑娘?她不愿嫁我,父皇就要逼她去死吗?敢问这就是父皇的为君之道?父皇就不怕寒了天下人的心?” “你闭嘴!”里面传来瓷器被摔碎的声音,片刻后宫门大开,永嘉帝背着手一脸的怒色:“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这婚事容不得你说不,滚,别在这儿碍朕的眼!” “除非父皇答应收回成命,否则,儿臣绝不离开。”轮椅上的李晟景撑着扶手,用力一扭,整个人就从轮椅上跌了下来。 “太子!” “殿下!” 李晟景匍匐着跪在地上,与玉阶上的永嘉帝对峙:“求父皇收回成命!” “你!”永嘉帝脸色更差,一摔龙袍:“要跪就跪着吧,这婚必须成!” ※※※※※※※※※※※※※※※※※※※※ 开文求个作收 出门左转,目录详情→作者专栏→收藏 爱你们么么哒 第 2 章 第2章 弯月已上中天,疏星三四点,朝阳殿外李晟景依旧跪着,唇色越发显得苍白,看了一眼同样跪在他身边的白离,抬了抬手,白离以为他要起来,赶紧过来扶,李晟景却摇摇手:“你不用陪着,孤的腿没感觉,跪便跪了,你又何苦?孤还指望着你呢,回去吧。” 白离:“殿下,殿下也要爱惜身体才是,皇上已经回了寝宫,咱们在这儿跪着也无济于事,殿下不如明天再来。” 李晟景摇摇头,看了一眼天色:“再过两个时辰就是早朝时间,孤就在这儿等。” “殿下、”白离还想再劝,可惜李晟景已经不听,他咬着唇,挺直了背跪在李晟景身边:“白离是太子殿下捡来的,太子受苦,哪有白离自己回去的道理?太子要跪白离就陪着跪,我就不信那皇帝的心是石头做的!” “白离!”李晟景轻斥:“休得胡言,皇宫禁苑你也口无遮拦,当心丢了小命!” “丢就丢了。”白离呜呜哝哝也不知道说着什么,竟然自己还哭了起来:“就没见过哪个当爹的这么狠心。” “你、”李晟景想说什么,到底也只是叹了口气:“以后这话不可再说,否则莫说你,就是孤、怕也、” 后面的话李晟景没说,白离听了半茬也不懂,但隐隐约约知道,这话不好不能说,皇家跟普通百姓家不一样,那当爹的不仅是爹还是皇帝,当皇帝的心能不狠吗? 白离并不是宫里出来的,他是李晟景在路边捡到的小乞丐,彼时李晟景刚刚从宫中迁出,就在太子府的门口捡到了这个小乞丐,衣衫褴褛一双眼睛却透着光,李晟景给他取了名字,就留在身边做伴。 “娘,你说太子昨天就进宫了,这一天一夜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传出来?” 谢意颜已经换回了女装,烟霞色长裙簪着一朵海棠花,脸上并未着脂粉,忽略他明显豪放的坐姿,那确实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说是邺京城第一美女一点儿也不过。 “你坐好。”谢夫人过来拍了他一下,言语教导:“男装随便我不管你,既然穿着女装,就有个样子,不然、若真进了太子府,可怎么得了?” 谢意颜收拾了下裙摆,很是不满意:“我在自己家也不行吗?” 谢夫人:“就怕你在家随意惯了,人前若是出了纰漏怎么办?” “听娘这话怎么好像我就一定会嫁给太子一样,太子不是进宫退婚去了吗?”谢意颜有些恼:“说不定就退了,等婚退了,我就回老家,免得再惹麻烦。” 谢夫人放下碗叹气:“怕是、等你爹下朝回来再说吧,要真是能退自然好,不过儿呀,娘感觉这事儿怕是玄,一天一夜都没消息,可见皇上心意已决,太子早晚要成家,这次、” 说着那眼眶就又红了起来,谢意颜赶紧劝:“娘你也别太悲观,就算真的退不了,不就是个太子府我去不就行了?” “你说得轻巧!”谢夫人捶打着谢意颜:“你懂什么?那太子府是能随便进的?你要真是个女孩子,去也就去了,太子虽然有腿疾可听你爹说人品也是极好的,若成了家必然不会亏待你,可你是个男孩子,怎么能去!” 谢夫人这两天是没少掉眼泪,眼睛都快哭肿了,谢意颜不忍心见母亲如此悲伤难过,就捡着轻巧的话哄她:“娘,你也说了,太子人品还可以,这婚事要真推不掉那也不是咱诚心欺瞒,太子殿下一定能理解的,您说是吧?” “大不了我就女装扮到底,不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不就好了?”谢意颜给谢夫人捏着肩膀:“实在不行,娘就把我当个女儿嫁了,总归太子不会亏待我。” “那怎么能一样!” “那怎么不一样?”谢意颜顺嘴说道:“太子腿疾,我听人说那方面也不行,怎么就不一样了?” “混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谢夫人一下子就恼了,继续捶打谢意颜:“不让你往外跑,非不听,在外面学的什么污言秽语,那是你能说的话?!你的规矩,你的教养呢!” “娘,娘,娘,别打了。”女装的谢意颜提着裙子躲得好不狼狈,谢夫人看着他那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又觉得心酸得很。 停下手,摸着谢意颜的脸,叹了口气:“颜儿,这十几年委屈你了。” “委屈什么。”谢意颜抱抱谢夫人:“娘,这有什么委屈的,不就是穿个女装扮个女子,儿那是为了活命,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前两天还拿了剑客榜第一呢,这扮得多值,您说是不是?” 娘俩正搂着哭呢,谢首辅就下朝回来了,进门也是唉声叹气。 “怎么了这是?可是、太子没说下来?”谢夫人急得不行:“那你快想想别的办法呀!” “什么办法?”谢首辅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你们知道太子昨天在朝阳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吗?今日早朝都那么跪着,看到我的时候还跟我说,让我不用忧心,这婚事他一定会求皇上退掉,绝不会耽搁了咱们家的‘女儿’。” 谢首辅放下茶杯叹气:“你们是没见,那脸色白得跟张纸一样,身边那个小内侍眼睛都哭肿了,跟你娘这眼睛一模一样,可怜见的呦。” “那你就心软了?!”谢夫人急得直跺脚:“你不能见他心软就把咱儿往火坑里推吧?” “你听我说完。”谢首辅继续说道:“我当时是想说,不然就算了吧,太子也求情了,皇上不应许能怎么办?可早朝上你猜怎么着?” 谢意颜不是很懂朝堂上的事情,安抚谢夫人先坐下才问:“怎么了?难道皇上责难爹了?” “皇上没责难咱们,皇上说太子忤逆,说赐婚的旨意已下,太子却任性妄为,此番背逆定要重罚,还说太子抗旨不尊是对不起咱家,非要打太子八十板子,然后让他上咱家来赔礼道歉。” 说到这儿谢首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要跪就上咱家门口来跪。” “这怎么能行!”谢夫人更急。 “这还没完呢。”谢首辅又说道:“皇上还说了,要退这门婚事也行,但退了皇家的婚事,咱家想再求亲就是难上加难,所以要想退婚就得再找一门婚事,看看满朝文武谁家愿意娶,若是有人愿意,皇上就重新赐婚,遂了太子的意。” “然后呢?” “没然后了,太子殿外跪的时候太长,听说还是滴水未进,人撑不住晕过去了,皇上就说等太子醒了再议。” “这、这不是两头逼吗?”谢夫人软在椅子上:“退了太子的婚还要再寻一门,有什么区别?” “夫人。”谢首辅站起来:“皇上根本就不想退婚,今日早朝上说的全是太子任性忤逆,明着是跟咱家半点关系都没有,错处全在太子,可实际呢?那字字句句都是在给我们施压,太子能有什么错?不想结亲的是咱家,太子是帮咱求情,还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你说这、做人不能没良心呀!” “这婚也不是不能退,你听皇上那意思了没有?真要退了这个婚,太子跟咱们那是两败俱伤。”谢首辅又叹了一口气:“这婚,依我看就成了吧。” “那怎么行!颜儿的身份你忘了?要是当初我真的生个女儿,就什么都不说了,可你这是个儿子你怎么嫁?欺君之罪抄家灭族你担当得起吗?” “娘,你别急,不至于那么严重。”谢意颜搀扶着谢夫人,看了看二老想了想:“娘只是担心孩儿的身份被发现,届时难以收场,但这事儿本就极其私密,旁人是难以知晓的,孩儿在家这些年,除了身边心腹别人不也不知道吗?以我看,没必要为这些事情烦心,这婚成就成了,日后太子荣登大宝咱想个法儿就能功成身退,说不定到时候孩儿还能换回男儿的身份再来孝敬爹娘。” “颜儿,这事儿不是儿戏。”谢夫人觉得谢意颜想的太简单了。 谢意颜笑笑:“什么儿戏不儿戏的,其实这事儿咱家根本就没有退路可以走,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我看那太子也不是个坏人,爹娘不是都说了嘛,太子就是腿疾,心底还是好的,就算孩儿身份被发现了,我相信太子今日能跪求退婚,他日也定不会弃我们不顾。” 谢夫人还在抹眼泪,谢首辅拍拍夫人的肩膀,重重叹气:“早知如此,当日就该早些归田。” 谢府屋檐上,谢意颜一身女装躺在屋顶上看月亮,嘴里还叼着一片树叶,看着看着就坐了起来,这婚事来得莫名其妙,谢意颜心里面也有些不太舒服,他算半个江湖人,最爱的是比武喝酒快意潇洒,原本以为自己终有一天能正式成为一个江湖人,谁知道迈出去了半只脚,再回来竟然要跟太子成婚? 他连这太子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不行,得看看去,不是说太子还跪求了一天一夜,他就当是去探望探望。 太子府东华苑,一盏小灯点在床头,白离伺候了半宿这会儿见太子睡得沉,自己才去外间打瞌睡,他这刚刚迷糊着,就看见屋里好像进了人,正要睁眼看,眼前又是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意颜没想到这守夜的小内侍这么机灵,他脚步已经够轻的,还是差点被发现,点了小内侍的睡穴才放心大胆往里去。 烛光下,只见床上的人眉心紧皱,一张薄唇透明得近乎没有颜色,谢意颜小时候身体不好,也算是药罐里泡大的,一看就知道这太子的身体也不好,他是药罐子把身体给泡好了,现在身强体壮还能比剑,太子显然就是没泡好,白喝了那么多药,这人还是孱弱得很,凑近了还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的药香味。 “唉,也是个可怜人。” 叹了口气,谢意颜从身上摸了个小药瓶出来,这是他师傅留给他的补药,滋养身体最好不过,就当是谢谢这小病秧子今日为谢家求情。 察觉到床上的人呼吸频率变了下,谢意颜知道他要醒,就想赶紧先找地方藏起来,可太子殿下醒得比他想得快些,谢意颜只来得及往房梁上躲。 “什么人?”李晟景声音有些虚弱,还咳嗽了两声,抬头看了看房梁的位置,虚声道:“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若要求财寻宝,去隔壁房间可随意拿些,切莫伤人害己。” 谢意颜一听就觉得有意思,捏着嗓音故意说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若是刺客,我早就死了。”床上的李晟景撑着身体稍微起来一点:“快去吧,一会儿巡逻的禁军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区区禁军我才不放在眼里。”谢意颜哼了一声,假装自己是个江湖大盗:“都说这皇城里就你这儿尊贵有宝贝,我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宝贝,可见谣言哄我,不能信,罢了罢了,走了,以后有宝贝我再来!” 一道轻纱扑面而来挡住了李晟景的视线,就听那人又说道:“桌上的药瓶是补药,留着用吧。” 轻纱落下,李晟景这才看见灯下果然有一个小药瓶,拿过来一摸药瓶还带着温度,应当是贴身带着的。 “好奇怪的江湖人。” 第 3 章 第3章 东华苑内寂静无声,李晟景独自坐在窗前,腿上依旧盖着毯子,只是毯子下面的膝盖上都是斑驳的伤,对旁人来说应当是疼痛难忍的,可李晟景双腿已残,再重的伤,他也毫无感觉。 远远的就看见白离从外面匆忙进来,一副着急的样子,冲白离招招手,对他说:“慢些,什么事情急成这样?” “殿下,谢首辅来了。” 李晟景转动轮椅:“他怎么来了?” “悄悄从后门来的,无人察觉,眼下正在前厅等候殿下。”白离过来推动轮椅,抱怨道:“想必是为婚事来的,这人真不知道好歹,殿下都进宫去求了皇上,可没用呀!昨日昏了一夜,才缓过来劲儿,他又来干什么?” “白离,越发放肆了,是不是要孤送你进宫学学规矩才好?” “我不去。”白离委委屈屈:“我去了谁照顾殿下?再说那规矩学了也没有用,只会把人学得死气沉沉,白离才不要变成跟那些人一样的木偶人,殿下也不喜欢的。” 白离说的木偶人就是跟李晟景一块儿从宫里出来的宫人,这些人都是经过宫规教导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一言一行皆有度,好是好,就是没有生气死板了些,白离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欢那些,不然也不会留他在身边贴身伺候。 轮椅声吱吱扭扭,人未至声先到,谢首辅听见声音就赶紧到门口候着,见到李晟景之后立刻跪了下来。 “谢大人这是做什么?白离,快扶谢大人起来。” 李晟景扶着轮椅的手背上青筋隐隐,他转着轮椅绕过了谢首辅,背对着说道:“谢大人不必如此,这婚事纵然皇上赐了婚,可孤若不愿,是无论如何都成不了的,谢大人尽可放心。” “殿下,老臣来此非为退婚。”谢首辅叹了声气:“殿下,谢家不愿成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坊间传闻那般……” “什么不得已的苦衷,谢小姐都上吊投湖服毒了,你让我家太子怎么办?就为了桩婚事,逼你们去死吗?谢大人这话说得好不轻巧!” “白离,下去。”李晟景的口气严肃了许多,听着就知道这是生气了,白离喏喏地低着头认错:“那我就在外面,殿下有事就喊我。” 白离一通抢白让谢首辅说不上来话,老脸都没地儿搁,但还是得继续往下说:“殿下,老臣也知道没脸来见殿下,殿下对我们谢家的恩情,谢家上下都铭记于心。” “谢大人言重了。”李晟景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来什么感情,但不愿再谈的意思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谢大人请回吧,孤会继续进宫请陛下收回旨意,此事与你谢家无干,这婚事是孤不愿。” “殿下!”谢首辅伏地直接磕了几个头,动静大到外面的白离都听见了,想伸头看看又怕太子生气,搓着手,小声低估:“这老家伙又是玩的哪一出?” “求殿下就应允了这门婚事吧!谢家上下感激不尽!”谢首辅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小女能嫁太子,那是她的福气,绝无任何不情愿之处,至于那些坊间传闻实在是无稽之谈,殿下切莫当真。” 李晟景转动轮椅,略显苍白脸色带着几许冷意:“谢大人,这婚是孤不想成,你明白吗?” “孤还不需要你来可怜。” 从赐婚到现在,谢家那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很不要脸悄摸地放出来一点流言出来,谢首辅为官这么多年,都能坐到首辅的位置,还是有点花花肠子的,他这么做就是想逼太子去退婚。 但没想到,皇上赐婚的心意已决,太子刚不过,要再不出面,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 “太子殿下,老臣也跟殿下说句实话,坊间说什么小女不愿嫁这事儿,不能说全是空穴来风。”谢首辅抛出第二个关键点:“她不是不愿嫁,是不能嫁,小女她、有病!这婚事其实是委屈了太子,原本老臣与夫人想着就留她在家中给我们老两口作伴,此生都不提婚嫁之事,可谁知道,殿下,老臣也与殿下说句实话,殿下肯娶小女,对老臣来说是天大的幸事,小女后半生有了托付,我与夫人就是下了黄泉也能放心。” “这婚事是有心之人故意作弄出来的,以为老臣定然不愿意将女儿许配,此举定然令老夫对太子殿下心生怨怼,可他们却不知道内情。”谢首辅字字真情发自肺腑:“殿下大恩,我谢家没齿难忘,只求殿下日后、能善待小女,给她留条活路,或放她回乡或另法安置,老臣在此叩谢殿下了!” 这一番慷慨激昂又极富感情的陈述,不仅让轮椅上的李晟景不知该如何处置,就连外面偷听的白离都听呆了,这谢首辅也太能说了吧?那这婚到底是成还是不成? “谢大人先起来说话吧。”李晟景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便是如此,邺京青年才俊甚多,谢小姐定能寻得良配。” “太子!”谢首辅沉声道:“这婚事不能拒了,谢家与殿下现在是一艘船上,老臣今日来此就是恳求殿下应允这门婚事,过往从前皆不再赘论,若再拒,惹怒龙颜,不仅太子危谢家亦难保!” 李晟景沉默了,他知道这是实话,这婚要是不能成,皇上盛怒之下他绝对不会有好果子吃,现在就已经背上了忤逆的罪名,到那时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谢府,谢意颜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手中长剑犹如飞龙在天一般,使得那叫一个眼花缭乱,门口的小厮守着洞门,远远地看见有人过来,赶紧喊:“小姐,小姐有人来了!” 谢意颜脚上绣鞋一蹬,长剑甩手就扔到了兵器架上,随手接过小厮抛来的长衫往身上一批披,两三下的功夫就变城了世家大小姐的模样。 “爹,太子怎么说?” 谢首辅过来看了一眼他裙摆上的土,直叹气:“稳重些,去了太子府可不敢再像现在这样,成天舞剑弄枪的,你好歹学学琴棋之类,太子喜好文静,你这么闹腾,他怎么受得了?” “他答应了?”谢意颜想到那天晚上躺在床上的人,也笑了:“确实,那人心善得很,爹这番动静,他必然吃不消,哪有不应的道理。” “你就这么说爹?”谢首辅叹气,拍着谢意颜的肩膀:“进来,爹叮嘱你几句话。” 三月□□吉,宜婚嫁。 太子大婚必然是普通同庆的,邺京城热闹非凡,一早就有吃瓜群众占领了地理位置最佳的茶馆,磕着瓜子聊八卦。 “这婚还真成了。” “太子能来迎亲吗?那个样子也不方便吧?” “呸,照你这么说太子还不出门了?听说礼部专门准备了喜车,太子与太子妃同乘。” “没想到谢家竟然舍得,那可是首辅呀。” “首辅怎么了?皇上下了圣旨的,他敢不从?那就是抗旨不尊的死罪!” 大街上吵吵嚷嚷,李晟景坐在喜车上,脸上不见半分喜色,一身大红色衬得他脸色越发的病态,只有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像是解不开的心结。 “哎呦我的大小姐,盖头盖头,红盖头呢!”喜婆吵吵嚷嚷,大红的手绢都飞到了谢意颜的脸上:“这怎么回事?妆也太淡了些,大喜的日子这怎么行?胭脂呢?” 说着就拿过胭脂冲着谢意颜的脸就是一通拍,呛得谢意颜都咳嗽了好几声。 喇叭唢呐滴滴答答地吹奏着,谢意颜耳朵动了动就听见外面有木制轮椅碾过地面的声音,这是太子迎亲来了,不等嬷嬷催,他就自己把红盖头盖到了头上。 果然片刻后,喜婆撒着糖,嘴里念着祝福的喜词儿,听着轮椅的动静,谢意颜微微垂眸就看轮椅上的一片红色喜袍。 “红绸牵两端,夫妻一生缘。”喜婆念着唱词将红绸递到谢意颜手中,要搀扶他起来,谢意颜自己就先站起来走到了太子身边,一点点将红绸缩短,拉近了他与李晟景的距离。 白离在太子身后推着轮椅,盯着旁边的太子妃看了又看,隔着盖头看不见人,但这个子是不是有点太高了?看得有些出神,没注意脚下的路,推着轮椅的时候险些蹭到门框,李晟景正要提醒他,就感觉手上的红绸带着轮椅转了方向,将那一点偏差拉了回来,避免他撞到门框上。 很及时,很突兀,很奇怪。 是她拽的吗? 李晟景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这位谢小姐虽然个子是比寻常闺阁女子高了很多,但到底是文弱女子,怎么可能拽得动他,更不用说还有轮椅,想来应该是白离及时调转了方向才对。 迎亲拜堂送入洞房,一切都按部就班严谨有序谢意颜本来还有点紧张,后来发现成亲也就那么回事,坐到新婚洞房里的时候,他还有点懵懵的,眼前的红盖头挡住视线,只有一片红彤彤,他想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都不行。 伸手想把盖头摘下来,刚刚摸上去又自己放了下来,旁边的小丫鬟松了一口气:“小姐再等等,这红盖头得等太子来揭。” “我知道。”谢意颜叹气:“你真不愧是我娘教出来的,怎么跟我娘一样不放心,我在你们心里就这么鲁莽,这点规矩我还不懂吗?” 小丫头笑笑:“小姐在我心里最是端庄文雅。” 这陪嫁丫头是谢夫人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乖巧伶俐又十分妥帖,跟着谢意颜好歹帮衬着点。 拜完堂太子还要宴宾客等回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谢意颜以为他得等很久,听到轮椅声的时候还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他前脚被送进洞房,太子后脚就过来了,这是不是有点猴急? 以及,幸好他刚才没手快去掀盖头,不然这会儿多不好看。 第 4 章 第4章 喜婆也没想到新郎官能这么快就回来,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立刻就张罗起来,什么花生桂圆一把把往谢意颜身上砸,砸得谢意颜都快没脾气,才终于等到关键的掀盖头环节,他掌心都有点冒汗。 一柄如意递到李晟景手中,带着几许的凉意,捏在手中迟疑了片刻,李晟景才去挑开红盖头。 盖头里的谢意颜紧张地攥紧了裙子,顺着盖头的缝隙只能看到一点点的光,然后光越来越大,然后就看见了一只漂亮的手,如青葱玉指,单看这手就知道主人的长相一定非俗。 再之后,眼前红光一闪,盖头就已经被挑落,谢意颜彻底看清了面前的人。 今天的李晟景跟那日在床上见到的还不一样,当时的他太过孱弱,整个人都近乎透明一般随时都要散去,今天就鲜活了很多,大红色的喜服衬着面色也红润了很多。 等等,怎么还笑了? “殿下,笑什么?”谢意颜有点懵。 盖头掀开,他就看着李晟景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有点变化,再之后就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掀盖头很好笑吗? “无事。” 李晟景拿袖子挡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实在不怪他,他也没想到盖头里新娘子会是这般模样,脸颊两侧红彤彤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出来新娘子本来是什么样子的,悄悄又看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一张脸都被妆容模糊了。 “新郎官这是高兴呢。”喜婆马上接道:“笑咱们新娘子貌美如花,娶了个美娇娘,心里美。” “来,喜酒,同饮合卺酒,恩爱到白头。” 李晟景的酒杯端手里,看了一眼坐在喜床上的人刚刚接过酒杯,开口道:“孤身体不便,就这么喝吧。” 说着举起酒杯就打算直接喝了自己的酒,袖子却被人拽住了。 谢意颜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拉着李晟景的袖子,脸上还带着盈盈的笑意:“殿下,合卺酒不是这么喝的。” 他个子本来就高,再加上李晟景还坐在轮椅上,这个角度让李晟景只能抬头去看他,这一看就看到了满眼的灿若星河,李晟景稍微出神了一下,谢意颜就已经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主动挽着李晟景的胳膊将酒杯送到唇边,见李晟景没有反应,还提醒他:“殿下,喝了合卺酒我们才是夫妻。” 醇香的酒绵延入喉,手中酒杯被谢意颜接过去递给了一旁的小丫鬟,然后又蹲了下来,手直接放在李晟景的腿上,询问:“殿下可还要去宴客?” 这么近的距离让李晟景很不习惯,甚至还有点排斥,想让她起来,不要离自己这么近,可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 “是,怕太子妃久等,所以孤先来看看,还要回去,你若累了,先行歇着便是。”说完拍了拍轮椅的扶手,身后的白离就知道这就要走了,正打算推动轮椅,就见太子妃站起来冲他笑了一下:“我来。” 白离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位置就已经被人抢了,他想了想,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谢意颜并没有送远,到底他还穿着一身的嫁衣,不方便出去,把人送到走廊外,就停下来脚步。 绕到轮椅前,依旧蹲下来跟李晟景平视,把他腿上的毯子重新盖好,笑着说:“殿下去吧,莫要贪杯,我等着你。” 大红色的灯笼摇曳,李晟景看着面前妆容模糊的女子,半晌终于伸手抚上她的脸颊,也微微一笑:“太子妃还是早些回去梳洗吧。” 谢意颜:???什么玩意儿? 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找个镜子来看,这一看差点吓个半死,镜子里的是个什么怪物呀?那脸跟猴屁股一样也太吓人了吧? 所以刚才盖头掀开李晟景看到的就是他这个鬼样子?他还跟那儿演了半天的深情,这演的是个什么鬼? “秋月!我这脸,你就不提醒一声?”整个人都快裂开了。 秋月就是那个谢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陪嫁丫头,闻言赶紧解释:“小姐忘了?不对,该改口叫太子妃了,这是临盖盖头前那喜婆给您敷上的,说新娘子的妆容不能太淡,得喜庆一点。”当时急得很,谢意颜也没顾上再回头看一眼,直接盖上盖头这茬就给忘了。 谢意颜:……可真喜庆,怪不得李晟景那会儿笑得那么开心。 “洗掉洗掉!连着衣服一块儿换了,累赘。” “那可不行。”秋月赶紧过来,压低声音:“这衣服照规矩得太子来解,您还是再忍一会儿。” 谢意颜扫她一眼,让她打发走了屋里的其他人,然后直接就换了轻巧的便装,鹅黄色的水裙十分飘逸,一头长发也散了下来,脸洗得干干净净,素颜的样子倒是美得让人不敢看。 “太子妃可真美。”秋月过来帮他梳头,见他那坐姿就赶紧又提醒:“好看是好看,可您这腿往里收收,大家小姐不能坐得这么豪放。” “这不是没外人?”谢意颜扭扭脖子:“我就松散松散。” “那一会儿太子过来呢?” “轮椅动静大,他到院子外面我都听见了。”谢意颜浑然不在意:“我的软剑呢?” 秋月赶紧求饶:“今天是大喜之夜,您找那玩意干什么?” “没有剑我浑身不自在,我那是软剑,我专门让江湖朋友寻来的,薄如蝉翼日常当腰带用没问题。” 秋月扭捏了一会儿,见他真的要,只能叹气老实交代:“夫人不让带,说让您在这儿老老实实做太子妃,舞刀弄剑想都不要想。” 谢意颜:“我防身用。” 秋月:“太子府戒备森严,太子妃不用自己带着把剑防身。” 谢意颜:……他娘真有远见,这小丫头了不得。 百无聊赖的谢意颜晃悠着二郎腿灯着他的新郎官,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中天都不见人回来,他才有点急。 “才刚去打听了,说太子殿下去了景安苑歇息,没来咱这边。”秋月叹气:“现在怎么办?” “找他去!” 婚都成了,他是来跟太子搞好关系的,哪有新婚夜就被扔下的道理,虽然也不用真的洞房,但上来就这么搞传出去也不好听呀。 太子府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十分热闹,谢意颜带着秋月直接杀去了景安苑,外面还守着几个值班的禁军,正要过来拦着,谢意颜伸手这么一推,就化掉了禁军的阻拦,两个禁军面面相觑也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就被推开的。 “太子殿下,我进来了。” 意思地喊了一声,推门就进去,然后转身把秋月关在了外面。 白离正在伺候太子殿下更衣,大红的喜服已经脱了一半,见她就这么贸贸然闯进来,脸色十分不好看,可想着太子之前的叮嘱,只能咽下呛声的话:“见过太子妃。” “嗯,你下去吧,我来帮殿下换衣服。” 白离马上拒绝:“不行!” 李晟景身上的喜服已经换了一半,此刻形容难免狼狈,谢意颜贸然闯入也让他觉得有些不堪,整个人在轮椅上挺直了背,板着脸:“太子妃若有事明日再说不迟,天色已晚,来人,送太子妃回去。” “大婚之夜太子就要舍我而去吗?那明日我要如何在邺京立足?才刚过门就遭到殿下厌弃?天下人是骂殿下无情,还是说我活该没有好下场?”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依旧蹲在李晟景面前,这次握住了李晟景放在腿上的手。 冰凉的,不带温度,哪怕已经是阳春的三月,握着他的手依旧像是在隆冬。 突如其来的暖意让李晟景很不习惯,他想把手抽回来,但没抽动,太子妃的手劲有点大。 “还是说,殿下当真厌弃了我?”谢意颜笑问:“殿下怎么不看看我?我长得很丑吗?看一眼好不好?” 谢意颜的声音不是那种闺阁女子娇滴滴的软音,他的声音清亮,再加上刻意为之的呼吸吐纳,让他的声音更多添了几分飒爽的味道,是真真正正的雌雄莫辨。 这会儿故意带了几分委屈,果然让李晟景对上了他的眼睛。 谢意颜满意极了。 不是他吹,他这脸就是长得好,随了他娘,想当初他娘那是真真正正的邺京第一大美女,就是凭那张脸让他爹神魂颠倒至今,他就不信,都是男人,谁能不好色? 但李晟景也就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太子妃回去休息吧,孤身体不便,并非冷落太子妃,明日再去看你。” “这还不叫冷落呢?”谢意颜站了起来,从白离手中拿来李晟景要换的衣服,打发白离出去。 “不行,殿下身边不能离人的。” 谢意颜:“我在这儿你急什么?我会照顾好太子的,不仅今晚,以后你也不用守夜,哪有太子太子妃安寝你在旁边守着的道理?成何体统?出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谢意颜不悦地瞪了他一眼:“我有些闺房话要跟太子说,难道你也要听?” 白离不敢听,他虽然不懂什么规矩,但人家夫妻之间的闺房话哪是他能听的?那也太没规矩了一些,犹豫再三挪不动步子,最后还是被谢意颜直接给推搡出去的。 很粗鲁很凶,一点都不像是世家小姐的样子。 “太子妃这是何意?”李晟景转动轮椅,背对着谢意颜表达了他的不满意:“有什么就说吧。” “你都叫我太子妃了,还问我有什么话?”谢意颜再次追过去,大概是蹲了几次觉得不舒服,他这次干脆把李晟景的腿稍微挪了点位置,自己就坐在了脚踏上,脑袋靠在李晟景的腿上,语气带着些些的惆怅:“今夜是你我二人洞房花烛之夜,你把我扔那儿不管,那是什么意思?我还说等你,结果,你自己就跑了,殿下,为人夫君是这般道理吗?” 这是质问,还是软刀子的质问。 面对他的质问,李晟景沉默了一会儿,按着自己的膝盖说道:“你明知孤的腿疾,根本就不可能跟你洞房花烛,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谢意颜抬头:“婚前坊间传闻说我不愿嫁给太子,我爹来找殿下解释,可跟殿下说过我有病?” 见李晟景没说话,谢意颜就自己继续往下说:“我不能为人妻,不能过夫妻生活,这才是不能嫁太子的原因。不过也好,我们两个病人,就谁也别嫌弃谁了好吗?既然已经成婚,那就好好做夫妻,总不能让外人看我们的笑话。” “殿下,回去吧。” “或者,我留下?” ※※※※※※※※※※※※※※※※※※※※ 谢意颜:不能为人妻不能过夫妻生活。 读者画外音:你杨伟!! 谢意颜:!!!我可以为人夫!过夫夫生活!!!不懂别瞎说! 第 5 章 第5章 到底还是没扭过。 娇俏可爱的太子妃就坐在他身边,又是撒娇又是耍赖又是讲道理,李晟景又不是血冷心硬的人,看着那双带着希望的眼睛,他除了答应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我帮殿下更衣。” “不用。”李晟景赶紧拒绝:“叫白离来就好。” “那怎么行。”谢意颜拿着李晟景的衣服,一本正经:“你我拜过堂喝过合卺酒是正经的夫妻,你不让我吃帮忙,反而叫白离,那我做什么?” 他站起来,转动了轮椅:“知道殿下身边离不开人,那以后有了我,我在殿下身边就好,至于那个白离、” “太子妃!”李晟景抬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孤可以随你回去全你太子妃的颜面,不过太子妃还是适可而止得好。” “这么凶干什么?”谢意颜让步:“让白离来行了吧?我去外面等你。” 把衣服放在李晟景的腿上,想了想又握住了李晟景的手:“外面风凉,让白离给殿下加件厚衣服。” 然后帮李晟景盖了盖膝盖上的毯子,才转身出去。 他走后,李晟景望着那扇门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白离进来,才收回视线。 外面,秋月站在谢意颜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殿下答应回去了?” “嗯。” 秋月不解:“怎么太子妃好像不高兴?可是担心、”剩下的秋月没说出口,这担心什么就不用说了,洞房肯定是不可能洞房的,就是不知道这回去以后俩人怎么办。 “没事。”谢意颜有点烦。 说不上来的烦,也不知道烦什么,就是刚才,李晟景对他冷脸的时候,他就觉得不是太舒服。 其实谢意颜知道李晟景的意思,就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跟一口气堵在心里一样,他很想接近李晟景,盖头刚掀开的时候,明明他的笑也很温柔。 可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李晟景就变得疏冷起来,一副不好接近的感觉。 屋内有轮椅的动静,谢意颜转身过去,忽然想起什么,又扭脸对秋月说道:“你先回去,把屋子里的那一地花生桂圆收拾了。” “还有。”谢意颜又叮嘱:“以后都小心些,别跟在家一样,懂吗?” 秋月点了头,却不知道他说的小心些到底是哪些,也不方便问,就赶紧先听吩咐回去收拾房间了。 “我来。” 白离才刚刚把太子殿下推出来,谢意颜就已经上前接过了他的位置,人家是太子妃,他只能让出来位置,跟在后面。 红色的灯笼依旧摇曳,谢意颜推着李晟景走在青石板上,太子府跟别处不同,布置很简单,也没有什么鹅卵石的小路,所有不方便轮椅行走的布置摆设都没有,路是平坦的,院子房间也不设门槛之类的东西,甚至连坡度都很少,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太子能生活得更方便些。 两人一路上也没有说话,到门口的时候谢意颜还要往里进,就被李晟景拦住。 轮椅上好像有特殊的装置,也不知道李晟景按了什么地方,再往前谢意颜就推不动了。 “殿下?” 李晟景抬手:“孤就送太子妃到此,东华苑另有别苑,孤自去安歇,此处是内苑,你担心的那些不会有外人知晓。白离。” “殿下!”谢意颜按住了轮椅,没让他转动:“殿下不跟我睡?” 听听这哪像是闺阁小姐能说出来的话? 里面的秋月闻言赶紧开门出来,帮着劝:“殿下今日就在此安歇吧,也是太子妃的一片心意。” 李晟景握紧了轮椅扶手:“不了。” 这态度,谢意颜是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松了手:“那我明日去看殿下。” “嗯,太子妃早些安寝。” 说完白离就推着李晟景走了。 大红色的灯笼依旧摇曳,将那一主一仆的背影拉得很长,谢意颜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然后叹气。 “太子妃,你这、是什么意思?”秋月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太子回来睡,他不回来不是正好?” 谢意颜回屋:“你知道什么,我就是觉得嫁都嫁了,他一个、反正又不做什么,睡一起怎么了?” 他还记得那日夜探,李晟景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反正就是挺不舒服,既然人都来了,那、怎么就不能睡一起了?他就想睡一起,不行吗? “太子妃说话也注意点,别动不动就什么睡不睡的,好歹含蓄些,别把人家太子吓着了。” “行了,我的秋月姐姐,好姐姐,你也回去睡吧。”谢意颜赶人:“这大半夜的。” “明日还要进宫,你别贪觉。” 秋月完全不用担心,谢意颜第二天早上起得很早,或者说,他一夜没怎么睡,自己一个人睡着红鸾帐感觉还是有点奇怪的,枕着胳膊想了半宿,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收拾自己了。 他是自小就穿女装,捯饬自己没什么心理负担,想着新婚第二天,还特意挑了件喜庆的颜色,简单地化了个淡妆,然后就去李晟景门口守着。 靠在柱子上,听着里面的动静,知道李晟景起床了,白离抱他坐上轮椅,听见轮椅吱吱扭扭响动,听见水声,听见轮椅来来回回地动,感觉李晟景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他才敲了门。 “殿下,早膳已经准备好了,你想在哪儿吃?” 门打开的时候,李晟景已经收拾得十分整齐,谢意颜算是看出来了,太子殿下不会在他面前露出来任何不妥当的地方,昨天晚上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或许谢意颜不该怎么想,但他就是觉得李晟景好像很怕会在他面前露出狼狈的一面。 李晟景也没想到一大早谢意颜会在门口等他,而且已经收拾打扮好,不是刚刚掀开盖头的滑稽,也不是素颜的清水出芙蓉,一点精致的淡妆越发突显她清丽娇艳的容颜,都说谢家大小姐是邺京城第一美女,果然也当得起这称呼。 “殿下?” 谢意颜就注意到太子殿下好像发了个呆,而且还是看着他发的,故意撩了一下头发,然后走过来,李晟景就闻到一点点的香味,很淡,沁人心脾的味道。 “太子妃刚才说什么?” “殿下想去哪儿用早膳?” 谢意颜又问了一遍:“一会儿还要入宫觐见呢。” 李晟景说道:“宫里传来消息,母后让我们进宫用早膳,时间不早了,太子妃可还要再收拾下?” 这话说得非常委婉,李晟景低头看了看自己,不是很明白:“还有收拾什么?我收拾好的。” 连白离都看不下去时:“太子妃,入宫要换宫装的,太子妃这身好看是好看,就是不太合规矩。” 谢意颜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个规矩:“什么宫装?我怎么不知道?” “太子怎么会不知道?”白离也很纳闷:“宫装在婚礼前就已经送到了谢府,太子说让太子妃提前试试看是否合身,太子妃没见吗?” 谢意颜:…… 婚礼前太子府那边送来不少的东西,谢意颜懒得收拾也没怎么看过,哪知道还有这么一出,现在就是让人回去找,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怎么他这婚后第一天就要出岔子吗? “罢了,无碍。”李晟景拦下来白离要说的话,又看了看谢意颜:“太子妃这样很好,入宫吧。” 谢意颜依旧给李晟景推轮椅:“真的不要紧吗?” “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要紧的。” 有太子殿下给撑腰,谢意颜觉得确实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一件衣服而已,宫装那是宫里面妃子穿的,他是太子府的人,又不是皇帝的妃子,穿不穿好像也确实没什么所谓。 入皇宫太子有特意定制的辇车,由禁卫直接搬动轮椅上车,谢意颜都不能同乘,为此他还稍稍惆怅了一下,看着太子坐在轮椅上被人搬来搬去,心里面堵得好像更重了些。 关于太子的腿疾,民间有很多说法,有人说是生来如此,有人说是后天所致,什么马背上摔的,什么屋顶上掉下来的,乱七八糟版本无数,谢意颜以前没在意过,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跟这个太子有什么交集,可这一刻,他觉得李晟景这个样子很让人心疼。 大婚之前谢意颜有问过他爹太子这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谢首辅只是摇摇头,说是可惜了,再多的就没有,谢意颜从他爹的可惜里面听出来,太子这腿确实是后天出了意外才弄成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夜陨落,那时候他、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孤寂? 福寿宫,谢意颜跪在地上,气氛有些凝重,李晟景坐在轮椅上,比跪着的谢意颜稍微高了一些,轮椅稍稍向前,挡在了谢意颜的面前。 “母后不用责怪太子妃,宫装是儿臣没有准备,为件衣服就大动周章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皇后冷着脸:“太子这话何意?是在怪母后为难你的太子妃了?晟儿,母后有话跟太子妃单独说,你先去歇着。” “母后有话当着儿臣的面也可以说。”李晟景的轮椅挡在谢意颜的面前,他不动无人敢上前:“还是说,母后要打发儿臣后,好对太子妃动私刑?叫天下人知道母后为一件衣服动怒,母后还如何母仪天下,为天下典范?” “太子!”皇后脸色更差:“母后是为那一件衣裳吗?谢意颜哀家问你,太子可是配不上你谢家?还是配不上你这邺京第一美人?服毒上吊还投湖,嫁给太子可是委屈了你?” “母后,那是坊间谣言,不可信!” “谣言?无风不起浪!”皇后拍了桌子:“她谢家要是没这个意思,如何能让我儿在朝阳殿外跪上一天一·夜?我儿跪了多久,她就得给我跪多久,来人,太子妃殿外跪着去,任何人不得求情,带太子偏殿歇息!” 第 6 章 第6章 皇后这是动真格的,可太子殿下拦着也没人敢上前,最后还是谢意颜握住了李晟景的手,依旧凉,他下意识给搓了下指尖。 才小声跟李晟景说:“皇后正在气头上,殿下这个时候就不要硬出头,我就出去跪一会儿,等皇后气消了自然会饶我这一次。” 李晟景的指尖触到一点暖,看着太子妃如花的笑颜,她似乎并不当一回事,又或者说娇滴滴的大小姐,根本就不知道宫里罚跪是怎么回事。 “不可。”李晟景直接拒绝:“太子妃体弱,母后要罚就罚儿臣好了,她是儿臣的妻,纵有错处,也是儿臣的责任。” “太子妃乃闺阁小姐,平素二门不出,又能知道些什么?母后心中有气可冲儿臣发火,没必要牵连无辜弱女子。” “够了。” 皇后已经懒得听他废话,冷哼一声直接带人回了内殿,走之前还警告地瞪了谢意颜一眼。 谢意颜:……被太子护着的感觉还挺好的。 虽然他一点都不弱,身体不好那也是练武之前的事情了,现在谁敢说天下第一剑闫毅身体弱?开玩笑呢不是? “殿下,皇后是想看我真心,我去跪了便是。”谢意颜整理裙摆把李晟景推去了偏殿嘱咐宫人:“殿下早起未用膳,你们还不去准备?” 等宫人都走了,谢意颜才蹲下来,手放在李晟景的腿上,依旧握着他的手,柔声软语:“我知道殿下是担心我,放心,就在外面跪一会儿不要紧的,我跪一下能让皇后消气也值了。” “要叫母后。”李晟景提醒她:“宫里规矩多。” “好,叫母后。”谢意颜顺着他改了口:“殿下都跪得了我怎么跪不了?你我既已是夫妻,那自然要共患难才对,殿下跪一次我也跪一次,方显我们夫妻同心。” “你这是谬论。”李晟景叹气:“孤跪着没感觉,你能一样吗?不要任性,你先回太子府,母后那里自有孤去说。” “明明是殿下任性。”谢意颜也叹气:“殿下放心,我有数的。” “太子妃。” 李晟景喊住了到门口的谢意颜,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指尖还有着残留的温度。 “你不必为孤受这等委屈。” “殿下为我受的那才是委屈,我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宫殿门大开,谢意颜背对着光站门口,冲李晟景勾唇一笑,国色天香不过如此。 皇后要罚谢意颜跪,这个跪就不是那么简单的,看着宫人递过来的带棱的搓衣板,谢意颜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 怎么皇宫里也有这东西?他在外面游历江湖的时候常听人说家中有跪搓衣板的规矩,起初不明所以,知道后也是笑笑觉得有些荒谬,谁知道这荒谬都能荒到皇宫里来? 听见轮椅的动静,谢意颜立刻把搓衣板扔地上,然后自己跪上去拿裙摆遮挡得严严实实,并且警告宫人:“不许让太子知道。” 宫人根本就没甩他,反而过去拦住了要过来的李晟景:“太子殿下留步,皇后吩咐太子妃跪上两个时辰就可以回去了,若太子执意上前,那就跪足一天一夜。” 两个时辰还是不难跪的,但这只是谢意颜跪之前的想法,跪完以后他就不这么想了。 习武之人的膝盖也是肉做的。 “太子妃怎么伤成这样?”秋月眼圈都红了:“夫人知道了,该多心疼呀。” “那就不让她知道。” “后天就回门,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意颜疼得呲牙咧嘴,一边下了狠劲给自己揉开淤青:“我这药是师傅的独门秘方,特别好用,抹上就好了,神药。” 秋月:“太子妃那是师傅骗你的,就是寻常伤药,还是我去买来交给师傅的。” 谢意颜:…… 小时候他刚练武那阵,皮嫩得很,稍微不注意就浑身青紫,就不想练了,师傅为了哄他,就拿出这个伤药说是神药,抹上就好了,谢意颜就是这个神药哄着练成了今天的剑客榜第一。 合着,全是假的。 手里的伤药顿时就不香了。 “太子来了,快点我衣服。” 秋月还没听见动静,赶紧把衣服给他收拾好,就听见外面轮椅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太子妃的仪容姿态,才去开门。 “太子妃的伤如何?” 身后的白离将一个木匣子交给秋月:“这是上好的青玉膏,秋月姐姐给太子妃敷上,活血化瘀的。” “我没事,殿下进来说话。” 听着李晟景没有要进来的意思,屋里的谢意颜就主动出来接人了。 他在搓衣板上跪了几个时辰,那搓衣板还是专门打造的,棱尖锐得很,实打实跪了这么久,走路肯定成问题,他就这么一瘸一拐挪到了门口。 “殿下。” “你伤着,又出来做什么?” 谢意颜还是笑:“我不出来,殿下就走了,既然来了,不如进来说说话,秋月,沏壶好茶。” “茶不用了。” 谢意颜还以为他不想进来说话,停下脚步就看着李晟景:“殿下。” 李晟景推动轮椅:“秋月,扶好你家太子妃,她的腿不能受力,不可疏忽大意,知道吗?” “我知道。”谢意颜坐到软榻旁边,正好那儿还放着棋盒,出嫁之前就听他爹说了,太子爱书画之类雅静的东西,他这会儿想留太子说话,打开棋盒就邀请:“殿下,来一局如何?” 轮椅吱吱扭扭碾压过地板,李晟景到谢意颜身边,看她颇有兴致的表情也就点了头:“早听说太子妃才情冠绝邺京,棋艺更是了得。” 一刻后,谢意颜愁眉苦脸:“再来一局。” 一盏茶后,谢意颜不甘心扔了手里的白棋:“这次我用黑子再来一局。” 半盏茶后,李晟景收了棋子:“孤想起来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不下了?”谢意颜还有点恋恋不舍:“那改天再来,刚才那个落子我就觉得有点问题。” “太子妃膝盖有伤,不用送。” 白离推着太子殿下去了书房,关上门长舒一口气:“殿下的脾气也太好了些,就太子妃那下棋的水平连我都不如。” 李晟景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是孤亲自教出来的,她连布局都不懂,如何能比?” “那还敢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情冠绝邺京城?我看这琴呀书画的也难,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估计都是假的!” 李晟景摇头笑了笑,没多言。 倒是谢意颜本来就是想找个借口跟李晟景多待一会儿,结果三盘棋还把他的兴趣给勾上来了,李晟景走后,他就让秋月翻了棋谱出来,自己对着摆了半天,玩得不亦乐乎,打算下次再跟太子殿下好好杀上几个回合。 三日后回门,谢意颜的伤也只好了三分,行动无大碍,他怕被谢夫人看出来,自己多裹了两层纱布,尽量不露出来破绽。 到底是个习武之人,怎么能让搓衣板给打趴下! 但还是做了无用功,太子妃在宫里被皇后给罚了的消息早就传进谢夫人耳中,她是忧心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今天回门,第一件事就要看谢意颜腿上的伤。 “给娘看看伤得重不重?” “哎呀娘。”谢意颜一个闪身躲了过去,躲得幅度有点大,差点踩到裙摆:“皇后就是心疼太子,就跟您心疼我一样,人家太子跪一天一夜呢,我就跪两时辰真不碍事,再说儿怎么说也是个练武的,您看我这给你武一个。” “你给我站好了!”谢夫人吓得不行:“那宫里面怎么都传出来消息说你跪得满膝盖都是血?吓死人了。” “瞎传的。”谢意颜拔了他挂在墙上的剑,灵活地耍了两下,扔给秋月:“收起来,一会儿太子过来看见了不好解释。娘,我那软剑呢?” “什么软剑,不知道。”谢夫人答非所问:“你那宫装娘让人送去了,你没试试合身不合身?” “我的剑呢?”谢意颜才不管宫装,他一年到头能进几次宫,再说,从皇宫出来以后,织造府立刻送了一箱子各种款式各种季节的宫装,他的软剑可就那一柄,当然是剑重要。 “不知道。”谢夫人怎么可能告诉他。 “我告诉你,那东西你想都不要想,怎么可能让你带去太子府,你不要命了。”谢夫人忧心忡忡:“儿呀,你在太子府这几天,太子没察觉异样吧?” “我俩又不睡一张床,他怎么可能察觉。”谢意颜意兴阑珊,屋里溜达一圈真的没找到他的软剑,看来是藏在谢夫人的房间。 “娘,太子有忌口,你不去厨房盯着?我累了,打个盹儿,一会儿太子跟我爹说完你派个人来叫我一声。”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就把谢夫人撵走了。 谢夫人前脚走,后脚谢意颜就顺着屋顶溜达去了他爹娘的屋子,他娘藏东西就那几个地方,随便一翻就找到了他的软剑。 “刷啦啦”一抖,潇洒又威风,就是这一身女装不太适合藏,谢意颜随便一绕,沿着屋顶又溜达回去,刚到他院子外,就看见他娘跟太子殿下一块儿过来,他只好假装正要回屋。 谢夫人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他胡乱缠在手臂上的软剑,笑意盈盈过来,拍着谢意颜的胳膊:“太子殿下正寻你呢,你上哪儿去了?” 谢意颜还能不知道他娘的意思,也笑着,主动过来帮李晟景推轮椅,然后当着他娘的面就把软剑缠在了李晟景轮椅的推手上。 “自然是寻殿下去了,殿下头一次来,我领殿下四处转转,娘,你要一起吗?” 这软剑在他手里,谢夫人一哭二闹也得给他扣下来,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放太子这儿,敢跟他抢,敢跟太子抢吗? 这是他的陪嫁,必须得走哪儿带哪儿,看谁敢抢,他有太子撑腰! 第 7 章 第7章 看着谢意颜有恃无恐又张扬的模样,谢夫人是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警告地看了谢意颜一眼,才带着温婉的笑意:“那颜儿你就带殿下四处逛逛,不要走远。” “娘,就放心吧,我带殿下去花园。” 谢意颜推着轮椅捡着比较好走的路,拎着李晟景大致参观了一下,什么在哪儿棵树上爬过,又在哪儿放过风筝,哪颗牡丹花是被他浇死的等等,挑着一些有趣的故事都讲给李晟景听。 “殿下看那个池塘,我爹爱养鱼,池塘里面养了不少的观赏鱼,我小时候不懂事,就觉得那鱼长得好看,也一定很好吃,就偷偷带人去捞过,可挨了我爹不少的骂。” 推着李晟景到池塘边,谢意颜拿了鱼饲料过来放到李晟景的手上:“殿下可以喂喂它们,这鱼儿精明得很,一听见有人的脚步声就知道这是喂食的来了,自己就会游过来,你看你看,那个黑色条纹的,就它最能吃。” 一边说着还一边撒下一把鱼饲料,果然鱼群就都汇聚在一起,十分热闹。 李晟景也学着他的样子,往池塘里一点一点地撒着鱼饲料引诱鱼儿们来吃。 “没想到太子妃小时候也这么调皮。”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我娘说了,小孩子调皮那是天性,她每次护着我的时候都这么跟我爹说的,我爹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看得出来谢夫人确实向着你。”李晟景捏着鱼饲料,忽然问道:“太子妃刚才藏了什么东西不愿意给拿给谢夫人?莫非是什么私房体己?亦或是、” “没、没什么呀。” “是吗?”李晟景微微一笑,然后手向后就摸到了谢意颜刚刚缠上去的软剑,触手一片冰凉,但剥不掉,就紧紧扣在轮椅上:“这是什么东西?” 谢意颜:…… 大意了,没想到这太子殿下敏锐性这么强,明明也没有怎么样呀,他是怎么察觉到异样的? 但谢意颜也不能说,哦,是的呢殿下,我刚刚当着你的面藏了一把剑,您要不要试试这把剑是不是削铁如泥? “就是、一个小玩意儿。”谢意颜的手也摸到了软剑上,刚好跟李晟景的手搭在一起,脑子转呀转:“这是我让我爹特意给准备的,装在轮椅上面推动起来方便,不会手滑。” “太子妃不必如此麻烦。”李晟景脸上的表情变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回来,他把手拿了回来,继续撒着鱼饲料,声音也淡淡的:“孤身边有白离就够了,不敢劳烦太子妃。” “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俩是夫妻,以后我肯定常在你身边的,殿下要习惯。” 谢意颜这话就是脱口而出,他本来就只是找个借口而已,但是看着李晟景的样子,那种孤独的感觉,他就觉得不太舒服,想也没想就这么说了。 至于那把原本打算找个机会悄悄再收回来的软剑,就这么一直留在了李晟景的轮椅上,谢意颜是没机会拿来舞剑,但他可以时常过来摸摸,也算是一种慰藉。 回来一趟,娘嘱咐完了爹嘱咐,谢意颜听得头大,最后干脆就黏着李晟景,只有待在李晟景的身边,他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毕竟爹娘在太子殿下面前还都有点拘束,谢意颜就拉着李晟景在他的院子里清闲,乐得自在。 “太子妃这屋子装饰倒是与众不同。” “哪里不同?”谢意颜正在泡茶,刚问完他就后悔。 虽然自小是做女装打扮的,但谢意颜知道自己是个男子汉,从小又跟着师傅一块儿练武,除了女装他就没有一点儿别的地方跟女孩子沾边,其他女孩子的闺房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谢意颜也没去看过,但多半应该跟他的不太一样吧? “太子殿下难道还见过别家姑娘的闺房?”先发制人就是这么个好处,谢意颜微笑把茶杯送上:“那殿下倒是说说看,我也好吸取点经验。” 李晟景怎么可能见过别人家的闺房什么样子,他就是觉得这房间未免过于素净了一些,不像是小姑娘住的那种纱呀帐的,装饰也比较淡雅,冷不丁一看,倒像是哪家公子的书房。 “瞧着倒是文静得很。”李晟景捡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夸她:“怪不得都说太子妃乃邺京城第一才女,确实当得。” “呵呵。”谢意颜讪笑了一下。 他确实当不得。 这什么才女之类的名声,真的不是有意传出去的,早两年的时候他身量也还没有长开,倒是经常会陪着谢夫人一块儿去上个香,或者跟各位官员家属一块儿游个春,之类的活动也去过几次,他娘有点小虚荣心,当然这个虚荣心的前提是自己本身就心虚,别人家的姑娘都是千真万确的娇滴滴,就他是个假的,心虚之下就容易夸大言辞,再加上他确实长得好,早几年还没张开呢,就已经能看出来这以后肯定不是个俗人,再再加上他爹还是首辅,吹捧的人自然也就多,就这么一来二去的没个几年功夫,谢意颜的名声就已经在邺京城传开了。 这里面的水分那就大了去。 谢意颜本身就不爱那一道,他就喜欢跟师傅练练剑,认的那几个字还是他爹逼着学的,哪有什么才情?更不用说什么诗词歌赋,他是十窍通了九窍,还剩一窍不通。 “大小姐!大、太子妃!” 正说着话呢,外面就有人慌慌张张跑进来,谢意颜一见是平时跟着自己在外面跑的小厮,就赶紧掩唇咳嗽一声:“没点规矩,没见太子殿下在这儿吗?嚷嚷什么?” “太子妃,那个听说太子妃今日回门,那个、西街上的柳掌柜让我来传话。”那小厮挠挠头:“店面上新来了一批胭脂,问太子妃要不要带些回去?” “知道了,多大点事儿。”谢意颜摆摆手:“跟柳掌柜说不用了。” “柳掌柜说是南方新来的特色胭脂,只有十来盒,各家夫人小姐都争着抢着要,太子妃之前跟她订好的,若是、怕就让人给抢走了。” 小厮很着急,挤眉弄眼得让李晟景都看不下去了。 “既然是新到的胭脂,太子妃还是去看看吧,不然被别人抢了,多可惜。” “那殿下、” “孤与太子妃送到胭脂铺,太子妃可自去逛逛,孤正好去刑部一趟,如此安排可好?” “妥当得很。” 西街那个胭脂铺子名叫烟霞阁,是谢意颜的一个据点,当然不仅仅是他的据点,对江湖上那也是鬼面阎罗阎毅的据点,小厮能这么着急来找他,说明这是有人找上门来了,谢意颜冷着脸,快步走进屋内换下了女装,戴上银色面具,问柳君:“谁来找麻烦?” “还是那个李亮,说是有要紧事一定要见你。”柳君在后面收拾他换下来的裙子,赶紧给铺平挂好:“太子妃小心些,这衣裳都金贵得很,要是挂了丝,回去怎么交代?” “一件衣裳有什么好交代的。” 柳君叹气:“衣裳不用交代,倘若人家太子问你这衣裳是怎么挂的,你可怎么说?” 谢意颜:“太子会关心一件衣裳?他有说什么事吗?” “没说,但、他伤得很重,手筋被挑断了,以后怕是再难拿剑。”柳君脸色不大好看:“太子妃,恕我直言,他这次来,恐怕是惹了大麻烦,太子妃、”正说着就见谢意颜已经戴好面具换好衣服,便也跟着改了口:“公子还是小心为上,毕竟今日不同往日,这麻烦能不招惹还是别往身上揽得好。” “我懂。”谢意颜把手里的金簪子交给柳君:“他人呢?” 谢意颜见到李亮的时候也吃了一惊,饶是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也万万没想到,李亮不仅是伤得重,他整个人也十分的颓然,胡子拉碴的,身上还有浓浓的血腥味,左右手都裹着脏兮兮的布料,干涸的血迹凝在上面,跟之前在孤绝峰上的意气风发全然不同,整个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李兄这是、我让人去请大夫。” “不用了。”李亮苍白一笑,摇摇头拒绝:“没事,筋断了,再好的大夫也接不回去。闫毅兄弟,我来找你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孤绝峰一别之后,我往南走遇见了一个可怕的人。” 江湖人比武切磋实在是家常便饭,为此还总有各种各样的排行榜,为的就是方便切磋比武有个彩头,之前谢意颜拿下的那个剑客榜也是如此,可这次李亮遇见的这个人却十分的阴毒狠辣,切磋不为比武,却是要断人生路。 “他会来找你的,我来就是给你提个醒,那人手段下作,为了赢什么阴毒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闫毅兄弟你躲着点,别去应战。”李亮叹了口气:“你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一世家公子,犯不着为这些江湖恩怨伤了自己,断了大好的前程,避过这段风头,他找不到你,也就算了。” “他功夫很高吗?李兄都能败到他手下?” 谢意颜清楚李亮的水平,快剑不是说着玩的,就算输也不可能伤成这样,能将李亮伤到如此程度,可见这人也不是泛泛之辈。 “他功夫确实可以,我与他战得难舍难分,本来也想着碰见一个好对手,就像你我一般能痛快切磋一番,输赢不过就是个彩头,可谁知道、”李亮重重地锤了桌子,茶盖被震得乱颤,茶水溅出来许多:“他使毒!使毒还不算,我剑落之后,他、呵,还赶尽杀绝,挑断了我的手筋,说败于他手之人没资格再拿剑!” “卑鄙无耻用下毒的手段,还敢大放厥词,实在是、江湖败类!” 李晟景发现太子妃回来以后就有点魂不守舍,魂儿好像都丢到了那胭脂铺子,起初他还以为是那款新到的胭脂被人抢了,眼见着太子妃情绪不是很好,就派人从内务府特意给太子妃新定了一批的胭脂,打算用来哄太子妃开心,但后来发现不是,胭脂并不能哄太子妃开心。 第 8 章 第8章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秋月一边收拾房间,一边跟谢意颜说话:“好歹也收拾一下,怎么这衣裳还是昨天的?还有,人家太子给太子妃送胭脂水粉也是一番心意,知道你不爱装扮,可到底也用用,不然人家还当你是不喜欢呢,毕竟是太子,亲自给选胭脂水粉,若放在一般女子身上,那可是天大的福分。” “那就拿来用用。”谢意颜意兴阑珊:“怎么就那么多事儿,不就是个胭脂水粉,至于吗?” “还真至于。”秋月收拾了床被,过来给他装扮:“太子妃这两天明显闷闷不乐,太子殿下就把你之前找的那个借口当了真,真以为你是为没抢到胭脂才不高兴的,这不,才特意让内务府给送来的,全都是当季新品,谁家夫君要是这么知道哄娘子,那娘子还不高兴坏了。” “是吗?”谢意颜转着手里的小方盒,眼里带着一点的暖意。 他确实没把这些小玩意儿放在心里,自打从烟霞阁回来以后,谢意颜满脑子都是李亮说的事情,若是往常,他肯定得去会会这个家伙,绝对不能让那人如此嚣张,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还是想去,但身份不允许。 “一会儿去谢谢太子去。” “换身衣裳再去。”秋月提醒他:“太子妃之前不是还特意让厨房做了小糕点吗?一块儿给太子送点。” “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不知道?” 虽然他有心要跟李晟景搞好关系,但这两天确实疏忽了很多,李晟景也没怎么往他这儿来,谢意颜都忘了之前自己打算做什么。 “之前交代的,之前在外面的时候吃过说好吃,要给太子殿下尝尝,怎么就忘了。”秋月放心了手里的活计,很认真:“太子妃是真的有什么心事吧?有心事不妨说出来,夫人说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我娘交代你了,但我的事情我自己会做主,你不用管那么多。”谢意颜赶紧站起来,对着镜子大概看了看自己,然后撵秋月走:“姐姐,我要换衣服。” “穿那件粉色的吧,新做的还没上身。” 粉色裙摆上面绣着蝶恋花,不过这件衣服有点过于优秀了,谢意颜把他的胸调整了一下,顺道把领子也拉好,衣裳做得相当不错,前凸后翘都给表现出来了,不说别的,谢意颜自己看了都觉得很不错,对着镜子转了一圈,然后叹气。 平心而论,他女装确实好看,但谢意颜还是比较喜欢自己穿男装时的英俊飒爽,尤其是拿剑时候的模样,随着镜子假装手中有剑挥舞了一下,很是遗憾。 李晟景正在书房忙着,最近邺京城出了几件人命案子,京畿司那边把案子递了上来,皇上看过之后就把这件差事交给了李晟景,并且严令他好好调查,这烂摊子就接到了他手上,迄今为止还没有一点儿眉目。 “殿下?我能进来吗?做了些糕点,来给殿下尝尝。” “是太子妃,进来吧。”李晟景合上了手上的文书,示意白离推到他过去,谢意颜自己进来,把糕点盒子放下,就赶紧主动过来替代了白离。 白离也习惯了,太子妃进来,他就自觉告退,反正有太子妃的地方,也不需要他多事。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太子这话说的,我哪天没有空?”谢意颜笑笑:“殿下要尝尝新做的糕点吗?是府上没有的,尝个新鲜。” “哦,是太子妃亲手做的吗?”李晟景确实没见过这种糕点,粉粉·嫩·嫩就跟今天的太子妃一样,不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颜色看着倒是十分鲜亮。” “说是什么桃花酥,是用新鲜花瓣做的,殿下尝尝,鲜花饼味道不错的。” 修长的指尖托着一块儿糕点就喂到了李晟景唇边,李晟景眼眸微微下垂,看着面前的手指,手指干净得很,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留着好看的细长的指甲,太子妃的手指头圆滑可爱,只是、那是茧子吗? “殿下?” 被糕点挡着,李晟景并没有看得很清楚,他索性接过了谢意颜递过来的糕点,顺势将谢意颜的手也拉了过来,直接摊开了谢意颜的掌心:“太子妃这掌心的茧是?” 练剑练的,不然还能是怎么来的? 谢意颜是怎么都没想到李晟景会上来就拉他的手,而且直接奔着掌心的茧就来了,他只能说一句,太子殿下好眼神,这都能看见,真的是、让人无话可说呀。 “茧子是、”意外来得太突然,谢意颜也想不出来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是怎么把自己给弄得满手茧,但不妨碍他瞎编:“做针线活时弄的。” “针线?”李晟景不是很懂:“针线精巧细致,怎么会把手伤成这样?” “殿下没做过,自然不知道。”谢意颜摸着手上的茧子:“那刺框拿在手上时间久了,自然要磨出来茧子的,再加上我皮肤薄又嫩,也就更容易生茧子,经年累月就留下来了。” “是吗。”李晟景应了一句:“那太子妃以后可要好好爱惜自己,这刺绣之类的活儿还是交给绣娘去做就好。” “殿下这是疼惜我?”谢意颜是那种打蛇随棍上的,一见李晟景这事儿似乎是瞒过去了,马上就要往上爬:“那再好不过,今日天好,殿下可要出去散散心?我陪殿下一起,怎么样?” “不了,孤还有一些公务要处理,太子妃自己去散散心吧。”李晟景拒绝了他的邀请:“要是嫌在府里待得无聊了,出去逛逛也可以的,你是太子妃,又不是养在笼中的鸟儿,尽可以随意,不必来问孤的意思。” “殿下你知道我、”谢意颜没有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来献殷勤的,人家太子殿下也不是傻子,怎么能不知道是有求于人? 讪讪地笑了一下:“也不是,那我尽量早点回来。” “太子妃高兴就好。”李晟景倒也没说什么:“可要人跟着?白离常在外面走,可以让他跟着太子妃,也方便些。” “不用不用,我有秋月呢,白离机灵又活泼,我不在殿下跟前的时候还指望着他来逗殿下高兴呢。” 谢意颜马上告别:“那我走了。” “注意安全。” 离了太子府,谢意颜也并没有要去找柳君打探什么消息,他就是纯粹想出来转转,他还没有想明白到底要不要插手那件事,现在这个身份可容不得他胡闹,跟在谢家时候不一样,谢家是自己家里,有人帮衬着,他出去怎么胡闹都有人帮忙兜底,可要在太子府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麻烦就大了。 “哎,最近可是出了几件怪事,知道吗?” “什么怪事?吴将军家的小儿子让人给打了,那叫一个惨,听说连胳膊都给卸掉,正在家里养伤呢。” “哎呦,不止,我听说安乐侯的孙子也让人给收拾了,半夜里那贼人上来就差点砍断他的手,幸亏安乐侯府戒备森严,那小侯爷才捡了一条命。” “这怎么回事?我听说城南首富张家的大公子也是,半夜三更就让贼人给偷袭了,他更惨,手筋都让人给挑断了呢!” “夫人,咱是不是该走了?”秋月机灵,见谢意颜对那些人说的血腥事情有点感兴趣的样子,就拉着他要走:“不是说还要去看看首饰,走吧。” “去烟霞阁。” “哎。”秋月急得在后面追。 她本来是不知道这烟霞阁是什么地方的,还当就是一个普通的脂粉铺子,但自打上次谢意颜从烟霞阁回来之后就魂不守舍的,秋月就明白,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直到她看到柳君,烟霞阁名义上的掌柜的,才一脸的惊讶:“春花?你不是、嫁人了吗?怎么又叫了柳君?怎么回事?” “嫁人是幌子,公子出来闯荡之后,老爷夫人不放心,就特意重新给我捏造了一个新的身份,让我在外面帮衬着公子。” 柳君原叫春花,与秋月一道跟在谢夫人身边的,谢家人见她聪明伶俐有胆识,再加上那段时间正好谢意颜在外面闯荡,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衬着的,谢家就把她挪了出来。 昔日两姐妹抱头哭了一番,谢意颜才开始问话:“京城那些流言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人找上来了?” 柳君:“此事与太子妃不相干,还是别管了。” “柳君!”谢意颜面色不佳:“你说不相干?他在京城挑着权贵人家的公子下手,敢说不是在找我?若我不出面,难道就任由他这么嚣张胡为下去?那又有多少无辜之人要受害?这消息你是故意瞒着我的,谁教你如此擅做主张?” “公子,公子赎罪,我也是不想让公子掺和这些麻烦事,公子莫要忘了,今日不同往日,要我说,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干脆就把那什么闫毅的身份给废了吧,先安生过完这段日子,到时候公子想出来,大可以再捏造一个身份,何苦给自己添麻烦呢。” 秋月一听就知道不妙,赶紧拽了拽柳君的衣袖,让她不要再说了,但谢意颜已经生气。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呵,尽是不同往日?你要我放弃闫毅的身份做个缩头乌龟,呵,接下来呢?是不是还要劝我安心做个太子妃?好,好,你可真好!” 谢意颜冷哼一声,再无一句废话,扭脸就走径自回了太子府。 出门时还带着几分的惆怅,再回来就是怒意冲冲,而且还是直接怒意冲冲去找了李晟景,白离也觉得奇怪,太子妃自入府以来,一直都是好脾气的,笑意盈盈,尤其是在太子面前,可以说得上是十分温婉和善,怎么这会儿还一脸的怒? 藏都不带藏着的? “殿下,我有一事要请殿下应允。” “何事?”李晟景也不懂,怎么好好出去一趟,回来反而更不高兴了,难道外面是受了谁的欺负不成?但这也不可能,邺京城谁敢冲撞太子妃? “那个、我想去城外静影庵小住两日,上香祈福静静心,可以吗?” 他回来得匆忙,连理由都是现想的,就怕李晟景会追问,他怕圆不过来,但李晟景什么都没有问:“还是只带秋月去吗?” “嗯,对,秋月平时跟着我也习惯了,人家那是佛门清净地带太多人去反而不方便还打扰。”谢意颜松了一口气:“殿下答应了?” 李晟景点头:“太子妃想去就去吧,多住两日也可以,孤没有意见。” 谢意颜长舒一口气:“我尽快回来。” 等谢意颜走了之后,白离关上门,有些纳闷:“奇了怪了,这又不是初一十五的,太子妃怎么想去上香?而且,我怎么觉得太子妃好像有什么事情一样?从那日回门后就一直有点奇奇怪怪的,说不上来,倒像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殿下一样。” “白离,休得多言。”李晟景自己转着轮椅又回到了书桌前,翻着面前的卷宗,眉心紧锁:“安乐侯府也出了问题,那贼人连小侯爷都敢伤,如今邺京城不太平,太子妃出行你多注意些,派一队禁卫军妥善护送,然后就在山下驻扎,不可扰了佛门清净,懂吗?” 白离点头,领命而去。 而谢意颜,怎么也没想到,他以为的轻车简行上山礼佛,竟然是如此大的阵仗,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护送,他本来是打算半路就溜的,现在可好,只能先老老实实上山再说溜走的事情。 第 9 章 第9章 太子妃确实很奇怪,还奇怪得很明显,不用白离提醒李晟景自己都能感觉到,但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谢意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原本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人虽然是过了他的门,也是他名义上的太子妃,可到底…… 他并不想拘束着谢意颜,太子妃可以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李晟景都不会有意见。 城外静影庵,谢意颜起初还担心李晟景的人会随时监视他,那样行动就太不方便了,但没想到,这些人就只是护送他到山下,然后就驻扎在山下,确保他的安全的同时给了谢意颜足够的活动空间,他一点儿都不用担心自己搞点小动作什么的会被这些人发现。 客居里,谢意颜已经把换掉的女装扔给了秋月:“这些天你就去跟着师太们讲讲经法,等我回来。” 秋月接过谢意颜递过来的素纱,遮住半边脸,尤不放心地叮嘱:“太子妃还是早些回来,千万注意安全。” “懂。” 谢意颜已经戴上了他的银色面具,将头发束起:“我走了,你自己多注意。” 接过之前就藏在柳君那里的佩剑,趁着昏暗的天色谢意颜就又溜达下了山。 他这身装扮十分明显,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去找那人,他先去客栈订了个房间,然后茶楼里露了脸,当晚他要找的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匕首扫过蜡烛,堪堪熄灭了房间里的灯,谢意颜徒手接了匕首,冲着窗外呵道:“来者何人?” “霍呵呵。”一声古怪的笑声,窗户外面倒影出来一个佝偻着的身影,那人披头散发吊在窗户外面:“鬼面阎罗,你让我好找呀,终于敢出来了?哈哈,再不出来,这邺京城里的大少爷可经不起折腾了。” “你是何人?”谢意颜摸着剑就破窗而出,追着那人就打了过去。 一边拆招一边问:“快剑李亮可是你伤的?” “那个残废?哈哈,废物一个还敢自称快剑,是我,我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使剑!” “卑鄙无耻的手段,怪不得连家门都不敢报。” 城内不是动手的地方,两人一边拆招问话,一边往城外树林掠去。 “古煞教,藏力是也。” 又是一阵古怪的笑声:“让你尝尝你爷爷的剑!” 这什么教谢意颜根本听也没有听过,但这人的剑法确实刁钻得很,两人战到空旷之地,也都认真起来,谢意颜的剑法是传统正派,一招一式都是带着正义凛然的气势,但那个藏力却完全不一样的,他的剑法非常刁钻,因为之前听了李亮的提醒,谢意颜自然十分小心,招式上更是滴水不漏。 两人打了半个时辰,谢意颜的招式越发沉稳起来,他已经摸透这个藏力的底,剑法是快了些,角度是刁钻了些,但谢意颜拆招喂招这么多年,应付一个他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眼看着谢意颜就要占上风,对面的人忽然撒了一把粉末出来。 谢意颜早有防备,一个撤身,长剑划破衣摆剑风卷着就将那些粉末尽数扫到了别处,堪堪躲了过去,他躲得及时,可还是不慎吸了一口,眼前一阵阵发花,那藏力趁机攻得也很快,直接冲着谢意颜的下三路就打了过来,完全没有章法,谢意颜应付得匆忙,一时不察就让这家伙砍中了两处,一处在腰腹,一处在大·腿,谢意颜见了血,神色也严峻起来,反手迎战过去,忽然就听见一阵马蹄声,然后就是利箭破空而来。 “贼人哪里走,京畿卫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一听京畿卫谢意颜藏在面具里的脸色就变了变,还没等他想先溜,藏力就已经抽剑扔下一个烟雾雷就跑了。 “黄毛小儿竟然叫官,改日再跟你算账!” 谢意颜也想走来着,可惜他没走了,京畿卫的大军已经堵住了他的退路,谢意颜抱着剑,身上还沾着血,就见京畿卫领头之人骑着马过来冲他抱了抱拳:“敢问阁下大名?那逃走的贼人可是来找阁下的?” 谢意颜不愿意惹麻烦,也不多话,只说不认识就打算要走,却被拦住。 “阁下是江湖人,江湖恩怨朝廷一般不插手干涉,自有江湖规矩去处置,可那人身上背着十几条人命,其中还涉及到安乐侯府,阁下若是知道些什么,还请配合,也助我们早日破案还江湖平静。” 这人说话客客气气的,谢意颜也不好跟人甩脸色,他又不是正经江湖人,不管这些朝廷律法什么的,要是真的能抓到那个什么藏力,他还巴不得呢,只是可惜,他是真的不知道。 “抱歉,我只知道那人自称是什么古煞教,在此之前并未听过这个教派,所以我对他并不了解。” “那阁下为何与他相约在此?或者说,各位为何特意引诱他到此?”京畿卫这个领头人一看也不是好说话的:“关于此人,阁下必然早已知晓他的目的,才会特意来等他的吧?” 谢意颜无奈道:“是我一个朋友被他伤了,我只是替朋友报仇而已。”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今天与他也是第一次交手,官爷想知道的,赎在下实在无法告知,若无他事,在下现行一步,告辞。” 谢意颜的轻功还是可以的,当初他师父也说过,想要行走江湖一定要先把轻功给练好了,这样万一打不过,他还能跑,溜之大吉先保命再说。 只是这次出来的目的没有完成,还吃了一个亏,谢意颜有些懊恼,他没有轻敌,那个藏力论武功剑法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就像李亮说的那样,这人手段过于阴毒,看来还是得有个下次才行,他回了山上庵里,另一边,京畿卫指挥也往太子府复命去了。 太子府书房,李晟景转动轮椅,眉心微微蹙着:“你说凶手是冲着那个戴面具的人来的?为何?既然是江湖势力,为何会牵连到无辜之人?” 京畿卫指挥周方推测:“据卑职查探,戴面具的人应该是剑客榜榜首江湖人称鬼面阎罗的闫毅,闫毅此人剑法高超,从他入江湖参加剑客榜排名以来,已经连拿了两次榜首,那凶手应该是想挑战闫毅,至于为何好伤及无辜甚至牵连到安乐候府,卑职也是大胆猜测,江湖传说闫毅乃是世家公子,凶手很有可能是找不到闫毅,所以才会伤及无辜,闫毅不忍心见无辜被伤,所以自己出来与他迎战,刚好被卑职撞上。” “听着就像是假的。”清清冷冷的声音,不带任何的感情,李晟景合上了手里的卷宗:“哪个世家公子能有那般高强的武艺?又是谁教他的?不过是江湖传说罢了,你继续派人盯着。另外,太子妃这两日在城外静影庵清修,你派些人,山上山下切莫疏忽大意,不可惊扰了太子妃。” “卑职明白。” 此前周方只是听说太子殿下极为宠爱这位新太子妃,却是没想到,已经到了把人放到心坎上的程度,能让太子殿下如此惦记的女子,还真是福气得很,早也听闻那太子妃才貌双绝配太子殿下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双,若要说可惜,唉,只是可惜了殿下这腿疾,不然,那才是真的天造地设。 第 10 章 第10章 初次交手谢意颜就挂了彩回来,一身的血把秋月给吓得不行,慌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谢意颜拿过纱布还得安抚她,秋月虽说平时谨慎些,但到底是跟着谢夫人的,闺阁之中哪里会见过这种场面,眼泪汪汪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放心,就是一点儿轻伤,长两天就好了。”谢意颜敷衍两句,然后叹气:“就是、这次失了手,也没把这个麻烦解决掉,是我疏忽大意。” 秋月一听就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马上说道:“不可!咱还是回太子府吧,这人再作恶,有官府的人呢,太子妃没必要非得以身涉险,这次就受了伤,万一、反正就是不行,夫人要是知道了……” “你不说,夫人怎么会知道?”谢意颜问得轻松,不过他也确实没有再打算插手。 “行了,明日就回府。”打发秋月出去:“我处理伤口,你去外面守着。” “我帮太子妃吧。” 谢意颜卷着纱布,头也没抬:“你是没把我当男人,还是没把自己当姑娘?” “没把你当男人。”秋月脸色不变:“在我心里,太子妃未出嫁时是大小姐,如今出了嫁就是太子妃,我帮你上药怎么了?” 谢意颜一脸的无可奈何:“大姐,我知道你是深受我娘的蛊毒,但,麻烦你出去避嫌下,你不当我还当呢,外面守着别让人进来。” “好好好。”秋月也笑,到底还是不放心:“有事儿就喊我,可千万别自己逞强。” 谢意颜的伤还有点重,尤其是腰腹上的那一刀,位置刁钻得很,而且伤口比较深,等他清理完伤口,上了药裹上纱布,额头上就已经渗出来一层的薄汗,这个什么藏力手段阴狠,而且看他的剑法也不像是中原传统剑术,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谢意颜不敢大意。 本来他想着这人是冲着他来的,那他就得出面来处理,可既然京畿卫有人来,他也就犯不着再给自己惹麻烦,秋月有一句话是对的,这恶人自有官府来收拾,至于他、他又不是真的传荡江湖的江湖人,守着什么江湖规矩,什么就江湖事江湖解决绝对不麻烦朝廷,他是不守这些的,京畿卫要拿藏力,说明藏力犯了案子,只要把人拿了,管他是谁出的手,他也乐得轻松。 回家去跟太子下下棋不香吗? 于是,谢意颜就毫无心理负担地把这事儿交给了京畿卫,领着人浩浩荡荡下山,又回了太子府。 李晟景知道太子妃清修礼佛回来,是想跟太子妃叙话的,可公事太忙,等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府上都挂满了灯笼,略一犹豫,还是让白离送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去打扰太子妃。 他是不想打扰,却不知道,谢意颜一直等着他呢。 习武之人耳朵灵,听着轮椅“吱纽吱纽”的声音就知道李晟景这是回来了,赶紧披了件薄纱就打算开门,他就笃定了李晟景回来一定会来看看他的,太子殿下十分体贴,没道理他出门了几天,回来连面都不见,那未免也太冷落他这个太子妃了。 结果,门一打开,就看见白离的背影。 “殿下。”谢意颜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殿下回来?” “太子妃。”李晟景坐在轮椅上,看着太子妃身上那薄薄的一层纱衣,手指无意识地点了点轮椅,略显苍白的唇微启:“天晚了,太子妃怎么还没有歇息?” “等你呀。”谢意颜回答得理所当然,更理所当然地接过白离的位置,推着李晟景就转了个方向:“回来的时候给殿下从师太那里带了些好茶,殿下尝尝。” 身后的白离想说,殿下从不这么晚喝茶,会影响睡眠的,可他到底还是没说,至于原因,白离也不清楚,可能也看出来太子妃说的什么喝茶都只是借口罢了。 太子妃推着太子殿下去了正院,白离就没跟着进去,片刻之后,秋月也出来了,两人一左一右守着门口,见白离直接坐在门口的地上,秋月也笑了下,跟着他一块儿坐在地上,小声说道:“殿下今日很忙吗?太子妃一回来就等着殿下了,一直等到现在。” 白离对这个大姐姐感官还是比较好的,见她问了,就叹气:“可不是,京城最近出了好几宗官司,而且还都是权贵人家,轻的都是各种伤,重的直接要人命,皇上责令殿下接受京畿卫,一定要尽快解决,殿下最近就一直忙着这个事儿。” “本来今天是想早点回来接太子妃的,可不巧,那贼人又出手伤了人,殿下就一直在京畿卫逗留,这才回来晚了。” 秋月聪明,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先前在外面的时候,她就已经了解了个大概,刚才又从白离那里套了两句话,基本上就都顺清楚,只是她还有一事不解:“今天又有人受伤?怎么回事?” “说来也很奇怪。”白离撑着下巴:“本来太子殿下已经查出来一点端倪,知道那个贼人是到邺京来寻仇的,他是没找到仇人才误伤了那些人,可今天这个显然不是,殿下说像是泄私愤,被伤的那个人被挑断了手脚筋,特别惨。” 白离絮絮叨叨的,秋月已经暗自记下了他的话。 屋内,谢意颜真的给泡了茶,香喷喷的茉莉花茶,还陪着一碟儿小点心:“殿下用过晚膳没有?都这么晚了,吃点点心垫垫吧。” 他搬了绣墩就坐在李晟景身边,眉眼里带着全是笑意,还主动帮李晟景拉了拉腿上的毯子,一副温良的模样,倒是让李晟景很不好意思:“公事耽搁了,下次太子妃不用这么晚还等孤,早些休息。” “那怎么能行。”谢意颜直接拒绝:“我等殿下还不是应该的?再说了,我又没什么事儿,回来的时候在车上睡了一会儿的,现在又不困,等等殿下。” 他见李晟景精神也还可以,就拉着李晟景说了两句闲话,大抵也是因为心虚,所以就多说了一些关于山上的风景呀什么之类的,生怕别人怀疑他一样。 “山上空气好,而且现在桃花也开得正好,殿下要是有空,下次我们可以一块儿去赏花。” 李晟景脸上的表情轻微变了一下,放在毯子上的手攥住了毯子,带出来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孤就不去了,山间风貌自然美,太子妃喜欢可以自去看看,时候不早了,孤就不打扰太子妃休息。” 说着就把茶杯往桌子上放。 他心神不稳,放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距离,茶杯还没有到桌子上就要松手,如果茶杯掉下来,热茶会直接洒到李晟景的腿上,谢意颜眼尖手快,立刻起身就把茶杯给捞了回来,他身手好,出手又是快准狠,茶杯稳稳落在手上,却因为动作太快,反应太及时,不小心拉扯到了腰腹上的伤口。 伤口直接就撕裂了,谢意颜脸色也跟着一变,整张脸都跟着苍白了三分。 他放下茶杯,下意识就捂住了腰腹的伤口,就怕万一不小心渗血出来,当着李晟景的面儿没法解释。 “那我送殿下回去。” “太子妃可是身体不适?” 李晟景却不走了,带着一点关怀一点紧张地看着谢意颜,然后喊外面的秋月。 秋月一听见动静,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进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扶着太子妃,她好像身体不舒服,叫太医来看看。” “不用!”谢意颜马上拒绝。 只是撕裂伤口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刚才扯开的那一下是实打实疼了一下,现在已经缓过来那个劲儿,没什么大碍的,叫太医,他怎么能叫太医,一叫太医他不就全露馅了?那太医就是再庸医,还能诊断不出来他是男是女?开什么玩笑? 本想让秋月退下,可再一看李晟景关心的眼神,谢意颜也软了三分,让秋月扶着,自己蹲在李晟景面前,握着那双微凉的手,安抚李晟景:“真的没事儿,谢谢殿下关心,时候不早,我送殿下回去吧。” 他要送李晟景回去,李晟景却按住了轮子不让谢意颜动:“你脸色很差,还是叫太医来看看,不然孤不放心。” “真的不用叫太医。” 见两个人有点小小的僵持,秋月机灵得很,几乎是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马上过来帮衬:“太子殿下关心太子妃呢,殿下,太子妃这毛病是女人的病,每个月都要有那么一次,每次都要肚子疼,想来方才也是肚子疼了吧,太子妃脸皮薄,为这个叫太医来,太子妃该害羞了。” “再者,这也不算是病,便是太医来了,也不过就是红糖益母草之类的,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一会儿煮一碗暖暖地喝下去,就没什么事儿了。” “那你还不快去。”李晟景的语气有些谴责:“既然早就知道,就该早就备着,怎可如此疏忽大意。” 谢意颜:……什么玩意儿?怎么回事儿?发生了什么? 不过,刚才太子、谢意颜看了看李晟景被毯子盖住的腿,默默叹了一口气,他刚才说错了话,李晟景也真是好脾气,竟然一点儿都没怪罪,现在竟然关心他肚子疼的问题,真的是、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夫君了。 最后的最后,李晟景就真的盯着谢意颜喝了满满一大碗热滚滚的红糖益母草,等谢意颜喝完之后,他才自己回去,还非不让谢意颜送,说什么太子妃这两天身体不方便,要好好休息。 就很、又可笑又可爱,李晟景都走了好半天,谢意颜还拿着空碗在发呆。 ※※※※※※※※※※※※※※※※※※※※ 除夕快乐,爱你们么么哒 第 11 章 第11章 太子妃忽然身体“不适”,李晟景还是很关心的,他也知道这毛病很麻烦,太子妃不愿意看太医,李晟景就让人把大概情况跟太医说了说,拿了个养身体的方子回来,仔细看过之后,让人煎好药送到太子妃那边,他自己则是因为怕太子妃不好意思,还特意避了个嫌。 “殿下特意交代的,这汤药就是得这个时候喝,喝了肚子就不疼了。” 来传话的白离没那么多宫里面的规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太子殿下那是关心太子妃,他有什么话不能传的,自然要把太子殿下的关心都传达到位了才行。 “还说,这两天不能碰凉的,连厨房都交代了,菜要做得清淡一点,另外还有这个小暖炉子,殿下也说了,让拿给太子妃捂着肚子,暖暖会好很多。” 谢意颜:…… 脸上的温和的笑意都快撑不住:“这、就不用了吧,你看看,这都几月的天了,用不着。” “那不用烧得那么热嘛。”白离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热水烧到冒热气,然后灌进去,这个季节正好用,太子殿下一直都是这么用的,特别好使,一会儿我教教秋月姐姐。” 谢意颜手上动作一顿,佯装不经意地问他:“殿下现在还用这个?” “可不是,按往常得用到五月下旬了。” “我怎么不知道?往常也没见过。” 白离叹了口气:“殿下夜里睡觉时得用这个暖着腿,不然会疼,现在天暖和了还好些,冬天最难熬,常常疼得成宿成宿没法儿睡觉,阴天下雨也是,都得拿这个炉子暖着才行,今年天儿还好一些,夜里才睡安稳。” “是吗?”摩擦着手里的小暖炉,谢意颜淡淡应了一句,恍惚了一下,才想起来白离还在这儿,赶紧说道:“替我跟殿下说声谢谢,还有就是、殿下若无事,请他来陪我下下棋,我这、自己待着也挺无聊的。” “殿下这两天怕是没空。”白离回话:“最近邺京城不安生,殿下得时常往京畿卫那边去,太子妃好好养着身体,这汤药得一直喝,太医说了,连续喝上半年才会有效果,药我就送来了,我得去跟殿下回话了。” “且慢。”谢意颜喊住了白离:“替我、” 他想叫白离帮忙带封信,可又不知道写些什么,信纸铺开半晌,墨汁滴下来晕染了出一点,谢意颜干脆画了个棋盘,自己又随手点了几个点在上面:“殿下闲的时候,你把这个给他。” 白离看了看上面的黑子,把脸上复杂的情绪藏了起来,表示自己一定会将信带到。 果然,李晟景收到谢意颜的信时,脸上的表情也很有意思,对着上面的棋子看了一会儿,然后无奈摇头,随手抄起红色的朱砂笔,照样在上面随意点了两点,不过没有交给白离,自己收了起来。 白离一看就知道,太子殿下这是打算自己亲自去交给太子妃的,就笑了一下,还没李晟景给看见了。 “你笑什么?”李晟景放下笔问。 白离还坦诚:“白离这是高兴呢,殿下跟太子妃如此恩爱,殿下如此体贴太子妃,是好事呀,好事当然要高兴。” “别胡说。”李晟景不轻不重地反驳了他一句:“太子妃一人,又不太方便,难免孤单无趣了些,孤陪陪她也是应该的。” “那殿下也不用陪着下棋呀。”白离嘴快:“就太子妃那棋艺、三岁小孩儿都不愿意跟她玩,您还那么认真。” 李晟景扫了他一眼,白离立刻捂住嘴不说话了。 受着伤的谢意颜确实很无聊,李晟景这两天忙着调查那个什么藏力的事情,天天早出晚归的,人影都不见,谢意颜有几次想等等他,结果等到半夜都等困了也不见他回来,知道李晟景不在外面过夜,他今天晚上直接跑到李晟景的房间里来等,就不信等不着这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 他是做足了准备,李晟景今天却是出乎意料地回来得很早。 谢意颜自己趴在桌子上翻看着江湖轶事册,就听见外面轮椅的声音,慌忙起身打算去迎迎,又想起来自己手里的江湖轶事册没地儿藏,听着轮椅声越来越近,干脆就往后腰一塞,整理了一下衣裳,才直接开门跑了出去。 “太子妃?怎么在孤的房间?” “我、”谢意颜正要找借口,就看见李晟景身上的衣服是脏的,衣袖上面明显沾了血迹,他脸色立刻就变了,大步上前就要检查李晟景是不是受伤:“殿下身上的血是什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无碍,今日去了案发现场。”李晟景轻轻推开谢意颜:“太子妃离远些,等孤换身衣裳。” “不是殿下的血?” “自然不是,太子妃莫要担心。” 李晟景看着跟他到门口的谢意颜,略带无奈的提醒:“太子妃,孤要换衣服。” “哦。”谢意颜才在门口停了下来,握了下拳头,然后又松开,这是不让进了,他笑着往门边让了一下,靠在门框上:“那你快点,我等着呢。” 如此无赖,还无赖得如此理直气壮,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靠着门框,望着外面随风摇曳的树枝,听着里面的动静,谢意颜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心口好像有一只手抓着他的心一样,死死地捏住,让他觉得很难呼吸。 李晟景本是天子骄子,是身份尊贵的太子殿下,可刚刚就在他拒绝谢意颜进屋的那一瞬间,谢意颜在他脸上看到了脆弱,还有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怯,谢意颜好像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的惧怕,他在怕什么,不用说谢意颜也都明白,他的腿,太子殿下的腿疾,不仅疾在身上,也疾在他的心里。 那一刻,他对李晟景产生了无限的怜悯之情,而谢意颜也清楚地知道,太子殿下并不需要这份怜悯,他也不该对李晟景产生这样的感情。 门“吱呀”一声又打开,白离出来:“太子妃有事儿直接喊我,我就在外面。” 谢意颜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进屋就反手关上了门,深呼一口气才重新带着笑意走到李晟景身边,蹲下去帮他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毯子,摸了摸毯子的厚度,又摸了摸李晟景的手的温度,才征求他的意见:“天渐渐暖和了,殿下需不需要换一个薄一点的毯子?” 这话一问出口,李晟景的脸色就有一瞬间的紧绷。 确实天热了,再盖着这样一个厚毯子并不合适,白离今天就说回来帮他换一个薄一点的,但刚才大概是忘了,并没有换,依旧盖着这张不合时宜的厚毯子,他看了看谢意颜,握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那、就劳烦太子妃了。” “没关系,我应该做的。” 谢意颜自然察觉到了李晟景态度上的变化,他心里高兴,脸上的笑意就更明显:“能为殿下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我都很高兴。” “辛苦太子妃了。” “殿下说这话多生分,我们是夫妻呀。” 李晟景看着面前的人,璀璨的笑容,眼里好像有光一样,看一眼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块儿轻松起来,谢意颜从见到他的第一次开始,一直是这样,愿意蹲下来跟他平时,细心又温柔,她是那么美好的女子,原本就该有一个良配,可惜,他只是一个残废。 “我去拿毯子。” 谢意颜起得很快,动作有点匆忙,腰间别着的那本江湖轶事册正好就在他转身的时候直接掉了下来,掉在了李晟景的面前,谢意颜还没来得及去捡起来,册子就已经到了李晟景的手上,而且,太子殿下还拿着看了看。 “江湖轶事册?这是什么东西?” “是、秋月买来的小话本,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刚才等殿下的时候闲着无聊想看看,还没来得及看呢。”谢意颜有点紧张,那里面可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小话本,这里面讲的都是江湖上的一些恩怨仇恨之类,什么哪个家族跟哪个世家有仇,哪个门派跟哪个门派不合,谁跟谁有私怨,还有一些比较流行大家都会去参加的各种比武大会等等,算是江湖八卦报。 谢意颜不是正经江湖人,很多事情他也是一知半解,出门在外就靠这轶事册补充点知识点,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翻翻看,看到什么比较想去的参加的大会,就过去凑个热闹,这东西让李晟景看见,他还真是没想起来要怎么解释。 见李晟景要去翻,谢意颜马上喊道:“殿下,那个毯子在哪儿放着?” “左手边第一个柜子。” “是这个吗?”谢意颜故意拉开另一个柜子,还一脸的茫然:“我怎么找不到。” 李晟景收起手里的册子,转动轮椅过来:“孤自己拿吧。” “哎呀原来是在这儿呢,我找到了,我来我来。” 抖开毯子,谢意颜给李晟景铺盖到腿上,然后“不经意”地碰到了李晟景的腿,虽然只是轻轻擦过,但就那么一碰的功夫,谢意颜已经可以感觉到藏在衣服下面的双·腿是多么的单薄,他常年坐在轮椅上,这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 谢意颜给李晟景盖好毯子,正要起来,手腕就被李晟景按住。 “太子妃,以后不可如此。”简简单单一句话,没有明说,但已经是警告,警告完李晟景才抬起谢意颜的手腕,将人带起来,自己转动轮椅往外:“孤还没有用晚膳,太子妃可要一道?” 谢意颜脸上的表情也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就调整过来,推着李晟景的轮椅:“好呀,厨房今天有新菜色,殿下可要尝尝。” 轮椅的声音“吱纽吱纽”一声声碾过青石板,也同样碾在两个人的心里,李晟景是满心的苍凉,谢意颜是满心疼惜。 情人节特辑 情人节特辑 今天是西历情人节,李晟景也是头一遭听说,下了早朝看到街边有卖花的,想了又想,还是在回去的路上给太子妃带了一篮子。 鲜嫩娇艳红彤彤,特别好看。 结果,太子妃并没有在家。 李晟景拎着个花篮子,脸上的表情有点微凉,随手将篮子扔到一边,秋月见状赶紧上前解释:“那个、太子妃说今日烟霞阁有新进的胭脂,去看看就回,殿下若是急,这就派人请太子妃回来。” “烟霞阁、”李晟景转动轮椅:“他到底是买胭脂还是会女人,他自己心里有数。” 说完那脸色更冷了,秋月完全不明所以,战战兢兢送走了太子殿下,也是急得不行。 今天一早,太子妃就又收了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战帖,太子妃最近正是手痒得很,一见这人还有点水平就怎么都忍不住,太子殿下前脚上朝才刚走,后脚他就直接迎站去了,这会儿上哪儿找人去? 谢意颜今天打了个痛快,烟霞阁里正换回自己的女装,柳掌柜还顺手给他装了盒新到的胭脂,算是应付一下,免得露馅。 “谢了。”抛着胭脂谢意颜就打算撤,却被柳掌柜叫住:“公子等等,回去的时候就不给太子殿下带个礼物?” “礼物?什么礼物?”谢意颜还满头雾水。 柳掌柜提醒他:“今日可是西历的情人节,公子就这么空手回去,不给太子殿下表示表示?一年可就一次的情人节,机会难得呢。” “情人节是什么节?” 柳掌柜这么细细一解释,谢意颜就明白了,手里的胭脂都有点烫手一样,拿不住,脸上还有点羞涩的感觉:“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俩又不是正经夫妻,这节……” “公子说这话可就打脸了。”柳掌柜摇头:“您可照照镜子,敢仔说一遍?就您对太子那点心思,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今天这机会可难得,你还不抓紧表白去。” “我怎么表白。”谢意颜还很恼:“他当我是女人呢,那我是个男人呀,我怎么跟他表白,这怎么说?” 一看就十分苦恼。 柳掌柜点他:“什么男人女人,那不都是你吗?有什么区别?难道太子殿下就因为你是男人或者你是女人,就不是你了?那格局未免也太小了点。” “那他要是……” “管他呢,今天是情人节,你先去试试他。”柳掌柜给谢意颜出主意:“如此这般,这事儿就成了。” 谢意颜将信将疑,回家的时候也按照柳掌柜说的带了一篮子的鲜花,红彤彤特别喜庆,但他回去并没有找到李晟景。 秋月回话:“今日太子殿下也给太子妃带了这么一篮子的花,不过听说太子妃不在家之后脸色就不太好,然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他也给我带了花?”谢意颜有点高兴,正要去找人,秋月又赶紧拉住他:“还有还有,太子好像不太满意太子妃总往烟霞阁跑,说什么会女人什么的,瞧着就不太高兴。” “会女人?”谢意颜眼眸一闪,唇间带出一摸淡淡的笑,猜着李晟景可能知道了些什么。 但眼下还是找人要紧。 他找了一圈,最后在汤阁里找到了李晟景,白离守在外面拦他:“殿下正在沐浴,太子妃不能进去。” 但没拦住。 汤阁里面是温泉,李晟景的腿不好,需要时常泡温泉来疏通经脉,这一进去就是烟雾缭绕,谢意颜只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上半身不着寸缕,长发湿漉漉散在肩上,他咽了口唾沫,喉结也跟着动了动。 “太子妃可是要沐浴?”李晟景坐在汤池里没动:“隔壁还有一间,你去哪儿吧。” 谢意颜走近:“不能跟殿下一起吗?” 他走得太近,不过须臾功夫人已经到了李晟景跟前,李晟景抬头看他,平素温和的眼眸里藏着刺一般:“你敢吗?” 谢意颜心里也咯噔了一下,故意笑:“有什么不敢?” 他不仅敢,还很敢。 手里还提着一篮子的花,谢意颜揪掉花瓣直接撒到了李晟景的身上,花瓣顺着李晟景的肩头滑落,掉进池水里,格外鲜艳。 那意味也格外明显。 “你好大的胆子!” 谢意颜轻笑一声,直接下了水,身上的薄衫被打湿,藏在衣服里面的身材一览无余,那模样,怎么看都不是娇滴滴的闺阁女子,谢意颜撩起李晟景一缕长发,缠绕在指尖,凑近在李晟景耳边轻问:“殿下什么时候知道的?” 彼此都是聪明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足矣。 “放手。” “不,除非殿下告诉我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李晟景红着眼睛不说话,谢意颜自顾自往下说:“殿下以为我会女人去了,所以生气,不想理我是不是?” “我没有,我出去跟人打架了。”李晟景拍了他的手一下,不让他乱动:“我管你干什么。” “那你还生气?不对,还吃醋?” “殿下。”谢意颜捧着李晟景的脸,非要李晟景看着他:“我是男人,你不介意吗?我们还是夫妻吗?怎么不说话,殿下,我还等着你呢,你不说,我可就说了。” “我一直心仪殿下,从新婚夜开始,殿下就一直在我心里,只是不敢唐突冒昧了殿下。” 李晟景的耳朵都红了起来:“你放肆!你这是欺君之罪!” “殿下忍心治我的罪?”谢意颜叹气,在水里握住李晟景的手:“殿下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还一直帮我隐瞒,这又是为什么?听秋月说殿下今天还给我买花了,又是为什么?殿下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给情人送花的日子,殿下是不是也想给我送花?” “不是!”李晟景扭脸,错开了谢意颜越来越近的呼吸。 谢意颜却笑了,抚着他的背:“好好好,不是就不是,殿下你耳朵红了。” “你不是,我却是的。”谢意颜的手一点点往下,继续撩拨着李晟景:“我的花是买给情人的,殿下愿意做我的情人吗?” 轻声呢喃落在耳边,李晟景还没来得及回答,谢意颜的吻就落在了他的耳垂上,滚烫的温度,激得李晟景挺直了背,他只恨自己行动不便。 可行动不便也有行动不便的好处,这样某人就不会因为害羞逃跑了。 “情人节快乐,我的殿下,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 第 12 章 第12章 原本晚膳之后谢意颜还想跟李晟景聊会儿天,这也算是两个人之间的一点小小的小习惯,李晟景话不多,但只要谢意颜愿意,俩人总能说上点什么,气氛还算是温馨的,但今天并没有,谢意颜才刚刚开口,李晟景就推脱说还有公事要忙,直接走了。 搞得谢意颜还挺不是那个滋味。 “我是不是得去给他道个歉呀?” 秋月不明所以:“道什么歉?太子妃做错什么事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谢意颜没跟她说,自己回屋歪在软塌上,翻着手里的棋谱思绪早就飞到李晟景身上去了。 小太子很敏·感,起码比谢意颜想的还要敏·感得多,他就是借着盖毯子的功夫稍微检查了一下李晟景的腿而已,就这还是提前做了铺垫的,没想到都能让李晟景觉察出来,而且很明显,太子殿下不高兴他这么做。 “唉。” 秋月端了水果过来:“太子妃叹什么气?” 谢意颜坐了起来:“秋月,你一直在家,那个、”谢意颜回手关上了窗户,连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太子殿下那腿你有没有听过什么小道消息之类的?” 秋月是跟着谢夫人的,之前经常也游走在达官贵人妇人圈子里面,别的不好说,这种小道八卦之类的消息,她知道的应该比谢意颜多很多,谢意颜平时根本就不关注这些,他要么是跟着师傅练功夫,要么就是一心想着往外跑,就这京圈里的事儿,基本上就一白薄。 “太子妃怎么问这个。”秋月拿着绣框帮他做刺绣,不怎么在意:“坊间倒是有很多流言,不过也都当不得真,这种皇家密辛,如何是我们能知道的?太子妃要是想跟太子搞好关系,尽可以往别的地方下下功夫,这个我看还是少打听得好,免得反而惹太子殿下不高兴。” 谢意颜翘着二郎腿,枕着手里的棋谱:“我就想知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一好好的太子,怎么那腿就忽然废了?而且东宫不住,还另外出来建这太子府,怎么看这中间都像是、” 话说到一半,立刻噤声,鲤鱼打挺地坐了起来,秋月聪明又伶俐,马上把手里的绣框换到了谢意颜的手上,谢意颜捏着针,秋月帮他整理了一下裙摆,然后就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是白离。 “太子妃,殿下让我把这个给送来。” 白离恭恭敬敬递上之前的太子妃手绘的那张棋盘,上面还有太子殿下随手点的小红点,他以为太子殿下要自己来送的,结果也没有,跟太子妃一块儿用了晚膳,回去拿着这张纸自己个儿看了半天,好像是要把这纸给看出来个洞,白离还以为有什么深意,再之后,就让他给送了过来。 有点莫名其妙。 谢意颜接过来看了看,越看眉心越拧得紧,太子殿下这棋下得他完全看不懂,看不懂没关系,不妨碍谢意颜通过这一张纸看出来太子殿下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忙,绣框直接扔到一边,问白离:“殿下的卷宗都看完了?” 白离摇摇头:“没呢,都没看。” “都没看、”谢意颜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我看看殿下去。” “哎,殿下不是说正忙公务吗?太子妃还是明天再去吧。”秋月想揽着他:“这个时候还是别去打扰太子殿下了,免得殿下不高兴。” 秋月这个提醒已经很明显了,今天太子殿下没有留下来跟太子妃闲扯,那不就是不想跟他聊天嘛,这个时候还上赶着去,是不是有点不太明智,而且会招人烦。 “我去去看看就回,不会打扰他的。” 说完人就已经走了,只留下一片裙角。 秋月看着那片裙角,叹了口气:“这怎么回事呀?要跟太子殿下搞好关系是不错,但、这是不是有点过于殷勤?夫人还交代,千万要注意把握度,这个度是不是有点过了?” 就很发愁,维持一下表面功夫就已经很够的,怎么这还三更半夜非要往人家那儿跑,还看看,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谢意颜拎着裙摆跑到李晟景门口的时候,屋内的李晟景也听见了动静,那脚步声一听就比白离的轻,是这两天他已经熟悉的太子妃的脚步,转动轮椅,李晟景也很奇怪,她这么晚还跑过来做什么? “殿下还没睡呢?” 门缝拉开,谢意颜先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转身把白离关在了门外,一路跟过来的白离就慢了一步,就被太子妃给关在了外面,摸摸鼻子,也只好退了回来,自打有了这太子妃,他的作用好像明显变小了。 “太子妃也没睡?” “我那个、”谢意颜挪过来,把那张纸放到李晟景桌案上:“我看不懂,殿下这步棋是什么意思。” 他看不懂是真的,想借口来看看李晟景也是真的。 李晟景却抽出来一本棋谱递给她:“太子妃可以先看这个,等看明白了,也就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又是棋谱?”谢意颜接过来翻了翻,叹气:“这棋谱怎么好像比我看的还要难一点。” 他现在看的都是入门级别,就已经有点为难他这个第一剑客,现在李晟景给他的这本棋谱明显是进阶版本的,岂不是更为难? “慢慢看。”李晟景本来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视线也转移到了自己的卷宗上:“总能看得明白。” 他怎么会不知道以谢意颜这种水平,是看不明白的,原本李晟景的打算是带着这本棋谱然后亲自教教太子妃下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可、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握拳,李晟景眼里的暗色越加浓重,有些事他不能做。 谢意颜还在翻棋谱,想找话题,就听见轮椅轻轻动了一下,他赶紧去看李晟景,人是没动,只是抬头看了着他:“太子妃若无事,就先回去吧,天也晚了。” “殿下要休息了吗?” 李晟景摇头:“还不,京畿卫那边的卷宗还没有看完。” “那我陪殿下呗。” 谢意颜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说陪就陪,自己拿着棋谱顺手就歪到了李晟景的美人榻上,李晟景坐轮椅,那美人榻就是个摆设根本就不会用,正好便宜了他,知道李晟景在看他,谢意颜还装得很是那么一回事儿,捧着棋谱看得那叫一个专心。 “殿下该忙忙你的,我就坐这儿看会儿棋谱,不打扰你。” 说这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好像一副痴迷于棋谱,非常想立刻就把这本棋谱看完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钻研棋局,可其实,就是个连下棋规则都不怎么懂的白薄一个。 李晟景想说什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忙自己的。 这种高阶棋谱谢意颜是不可能看明白,他就装了一会儿样子,见李晟景专心忙个公务不再注意他之后,就扔了棋谱,倒是盯着李晟景开始发呆想事情,想得过于入迷,连他要装的淑女姿势都忘了,整个人歪得二五八万,甚至还翘了个不是那么明显的二郎腿。 他以为李晟景专心公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却不知道太子殿下平素独来独往,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还是存在感那么强烈的一个人,他又怎么可能还能继续专心于公事?谢意颜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李晟景的余光之中,看着他假模假样地研究棋谱,看着他扔掉棋谱,看着他没了闺秀小姐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也跟着放松下来,原本看不进去的公文,也慢慢看了进去。 烛光摇曳,等谢意颜回神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太不像话,赶紧往回收,收的动作有点太大,还差点从美人榻上滑下来,李晟景听见动静一回头,就看见谢意颜已经端端正正坐好,手里还捧着那本棋谱,如何忽略被拿反的棋谱,还真是一点儿毛病都挑不出来。 “太子妃可是困了?孤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困倒是没困。”谢意颜收起棋谱,有点无辜:“就是这棋谱没太看明白。殿下呢?还没忙完?” “嗯,案情有些复杂。” “今日见殿下身上沾了血,还吓了我一跳,京城是出了什么恶贼吗?”谢意颜倒是有心想把话题往这儿引引。 有朝廷插手,他肯定不会再去给自己惹麻烦,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有太子妃这个身份约束着肯定不能跟之前一样任性乱来,这可不是他自己的事儿,毕竟还关系到谢家九族呢,谢意颜自然不敢疏忽大意,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不关心这件事了。 那个藏力心狠手辣,也不知道朝廷这边目前是什么进展。 “江湖人逞凶斗狠罢了,不过牵扯到权贵家族,今日欧阳太尉的孙子也遭了贼人的毒手,孤正是去查探此事身上才沾了血。”说到这儿,李晟景叹了口气:“欧阳家就那一根独苗,今年才十七岁,还想着明年考个武状元,这下可好,手筋被挑断,以后就成了废人一个。” “不能考武状元他还能做别的,怎么就成了废人。”谢意颜拧着眉,不是很乐意从李晟景嘴里听到“废人”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就好像是刀一样,直接扎他心窝子,听着就难受。 李晟景停顿了一下,大抵也是听出来了谢意颜的意思,移开视线,故意不看谢意颜:“不是废人又是什么?孤到现在都还没有头绪,明日早朝欧阳太尉一定会上奏,孤这个太子、” 剩下的话李晟景没有往下说,他不想当着谢意颜的面说这个,会觉得很难堪。 “殿下、” 谢意颜人都站了起来,想上前,可明明就是这么近一点儿的距离,他却觉得李晟景离他很远,很远很远,远到他们中间好像隔了一条银河,他知道,李晟景那话不是在说什么欧阳家的孙子,那是在说他自己,明明是天之骄子人中龙凤,却认为自己是个废物,这种无力的感觉,让谢意颜觉得窒息。 第 13 章 第13章 谢夫人一早就来看“女儿”了,自打成婚以后,她就总是放心不下谢意颜,生怕是哪一点没做好让太子发现点什么,又怕谢意颜在家里随意惯了,忽然到了太子府上,各种约束之后,他会觉得不自在不舒坦,总之就是牵肠挂肚,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才小心地表达了自己思念“女儿”想来看看的想法,没想到,太子府上不仅没意见,竟然还人特意派了人来接。 可着实让谢夫人觉得受宠若惊,可见这太子殿下,果真是个厚道人。 “殿下吩咐了,夫人若是想来看太子妃,随时都能来。”管家一路领着谢夫人去了东华苑:“太子说了,那些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未免过于约束人伦,夫人这边请,太子妃这会儿怕是在午休。” 正在“午休”的谢意颜听见动静,立刻从树上跳了下来,伸手找秋月拿了外衫披上,顺手把树上的两个鸟蛋也塞到秋月手里,秋月一脸的无奈:“衣服,衣服没穿好。” “我娘怎么来了。”谢意颜收拾好衣裳,叮嘱秋月:“一会儿你可不能跟她瞎说,尤其我受伤的事情,半句都不能讲,知道不知道?” 秋月叹气:“这伤还没好就开始上树掏鸟蛋,还不让人说,太子妃您这也太、比在府上都放肆。” 以往在府上的时候,还有夫人时常叮嘱约束,如今到了这太子府上,太子老大他老二,谁敢多说一句?而且太子忙,也不经常回来,只吩咐府上上下可千万不能怠慢了太子妃,就这么着,越发纵容得谢意颜没个正行,太子不在家的时候,他都敢上树掏鸟蛋了。 “嘘!”谢意颜警告她:“敢说错话,你就跟我娘回去吧。” 秋月:“我回去了,谁给太子妃梳妆打扮做刺绣?那太子殿下的香囊还绣不绣?” “什么绣不绣呀?” 谢夫人已经进来了,先是看了谢意颜一眼,然后就叹气,过来把他头上的簪子扶正,又拍了拍衣襟上不知道从哪儿沾到的一点土,最后看了看谢意颜不着脂粉的脸,又叹气:“颜儿,你这也太、放肆了一点,这样子要是让太子殿下看见了,你可怎么解释?” “娘怎么来了?”谢意颜瞪了一眼偷笑的秋月,扶着谢夫人上座:“可是有什么事儿?” “不放心你,来看看。”谢夫人拍拍谢意颜的手,让秋月去外面守着,才对谢意颜说道:“你这成婚都一个多月了,娘怕呀,天天提心吊胆的就怕、就过来看看你,你怎么样呀?太子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能发现什么?”谢意颜根本就不当一回事:“娘,我这好着呢,太子确实是个宽和仁厚的人,一点儿也没为难我,而且您看,这太子府上上下下谁不拿我当个正经的太子妃来看,太子也十分敬重我,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娘就放心吧,儿能妥善处理。” 谢夫人瞅着他,半晌才压低声音:“你们夜夜宿在一起,他就当真没有发现点什么?你不要疏忽大意!” “娘、”谢意颜脸上的表情崩掉了一下,但很快就又调整回来:“娘您打听这个干什么?再说,谁说我就跟他天天晚上睡一起的?这也太、怎么连人家的床闱之事都拿出来打听,娘您这可不行,这也太三姑六婆了点,那像个首辅夫人会做的事情。” “你这孩子。”谢夫人不轻不重地锤了他一下,嗔怪道:“你娘能打听这个?那还不是怕你露馅?太子要是没跟你睡一块儿,那宫里皇后能愿意,能不找你麻烦?这明摆着的事情,还用我打听吗?” “没睡一起。”谢意颜揉揉胳膊:“东华苑还有侧间,就一个院子,他睡侧间了,外人不知道。” 那语气,怎么听都有点遗憾的感觉。 谢夫人有点惊讶:“没睡一起?那就好,那就好,只要不睡一起,太子发现的可能性就降低了很多,你就安全了很多。” “娘你也太操心了,我觉得就算我的身份被太子发现了,他应该也不会、” “你觉得什么你就觉得?那是谁?那是太子,你说他不会把你怎么样就不把你怎么样了?”谢夫人嘴快:“前日早朝上,欧阳太尉上折子·弹劾太子查案不利,你知道太子是怎么应的吗?” “什么?” 谢意颜打起了精神。 这个欧阳太尉他是听李晟景说过的,他家的独苗苗让藏力给挑断了手筋成了半个废人,李晟景说姓欧阳的肯定会在早朝上告他的状,但之后这事儿就没再提了,谢意颜当然也没法儿过问朝堂上的事情,这事儿后来怎么样,他还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 “太子是怎么回的?” 谢夫人也跟着摇头:“我听你爹说,太子立了军令状,说五日之内若不能缉拿凶犯,按军法处罚。” “军法?”谢意颜不懂军法是怎么回事,但听起来就非常严重:“会怎么样?” 谢夫人:“你爹说是仗二百。” “仗二百?”谢意颜神色有点不太对:“就太子那身板,两百还不把他都打死了?” “这不是关键。”谢夫人又叹气:“那是太子,办事不利岂是二百板子能收得了场的?听你爹的意思,他要是不能如期缉拿凶犯,这二百板子打下来伤的可不仅仅是太子的身,基本上就动了他的根基,皇上那儿、不好交代。” “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谢夫人话题转了一圈,又绕了回来:“你呀,太子那人仁厚宽容是不错,但他也是有手段的,这话都能说出来,可见他是有把握,你个马大哈在他跟前可千万得小心着点,人家皇室子弟从小就是尔虞我诈长大,他要是没点心机手段,能活到现在?你别太放松恣意了,要论心眼,十个你也不是他的对手,明白吗?” “娘,我知道。”谢意颜嘴上说着知道,那心思明显还在李晟景身上:“您说那什么皇室的尔虞我诈是不是跟他的腿有关系?” “不是你能打听的。”谢夫人显然不想说。 “娘不说,我怎么小心?” 谢夫人一想也是,跟他说一点也是提个醒,免得这孩子自己又莽撞,斟酌了一下才说道:“其实,那皇家密辛咱们外面人知道的也不多,这也是你爹猜测的,悄悄跟我说的,你听说就忘了,知道不知道?” 谢意颜点点头。 谢夫人才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太子下面还有个二皇子吗?那二皇子是苏贵妃所出,就比太子小了半岁,自小就十分聪明伶俐皇上很喜欢二皇子,当时朝中就有风向要改立太子,这风往哪儿吹不全看上面那位的脸色吗?” “皇上也有意要改立太子?” “嘘,你低点声。”谢夫人拉住谢意颜的胳膊:“后来就出事儿了,说是太子落了水,大病了一场,醒来这腿就废了,再然后宫里苏贵妃暴毙,那二皇子随母发丧直接发配到岭南老家,这一走就再没回来,太子病好之后就出宫另立了府邸,这改立皇储的话题自此以后再没人提过。” 谢意颜听了个稀里糊涂:“那这意思是太子的腿是那二皇子给弄的?所以把他发配了?” 谢夫人摇头却没再往下说:“若是那样就简单了,这事儿里面复杂着呢,我就知道这么多,你心里有点数就行,别到处瞎打听,知道吗?” “皇家里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仁厚心善不代表人家就不精。”谢夫人看着自家有点憨的“傻儿子”越看越叹气:“颜儿呀,娘是真的不放心你,你可得小心注意,知道不知道?” “知道,知道。”谢意颜很敷衍:“娘你也太小看我了,我长这么大,有出过纰漏吗?放心吧,在家什么样我就还什么样,绝对不会露馅的。” “在家什么样你还什么样,你就露馅了!”谢夫人气得拍他:“要比在家时候还要小心谨慎些。” 当娘的总是不放心这也是能理解的,谢意颜从不怎么走心的敷衍答应,到最后还真用了那么三分的真心真意才算是哄住了谢夫人,谢夫人一走,他就自己开始坐着发呆,秋月进来几次都见他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正想问问是不是夫人交代了什么事儿,谢意颜就“腾”一下站了起来,吩咐秋月:“我写封信,你拿给柳君让她明日一早就给我送到京畿卫去。” “啊?”秋月脸色一变,马上就知道他要做什么:“太子妃,咱不说好不掺和这事儿的吗?” 谢意颜:“我能看着他挨打吗?就那小身板,两百板子打下来,还有命吗?” 太子羸弱得很,起码在谢意颜这里就是这个样子的,单单薄薄的小身板还是个坐轮椅的,正常人都受不住,他怎么能忍心让李晟景受这个罪?更不用说,他娘还说了,受罪是小,太子这差事要办砸了,这根基就动摇了,他能袖手旁观? 指定不行!有违江湖侠义之道! 第 14 章 第14章 李晟景在京畿卫看完了那个江湖人的带给他的信,转动轮椅将自己挪到窗户外,问指挥周方:“到目前为止,受害人有多少了?” 周方脸上的表情有点不太好看:“算上侯爷家与欧阳大人家里,一共十二名受害人,受伤程度不一,其中刘富豪家的小儿子因为身体不太好,没撑过去死了。” “这个闫毅可靠吗?”李晟景将手里的信折叠起来:“若用他有几分把握?” “原本按照太子殿下的计划,我们有六成把握,如果闫毅能加入助阵,那就有八分把握。”周方本来不打算夸奖这么一个江湖人,那样好像会显得他们京畿卫很没有成色一样,但这次缉拿凶犯时间紧任务重,太子殿下还在皇上那儿立了军令状,帮手当然是越多越好。 更何况,这闫毅,确实不是一般人,剑客榜排名第一,能不厉害吗? “闫毅出身来历皆是迷,他很神秘,江湖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但他的剑法确实厉害,自打他出江湖以来,剑客榜上他就一直是第一,连快剑李亮都不是他的对手,有闫毅帮忙,我们缉拿凶犯的把握会大大增加。” “上次你不是说,这个闫毅并没有打过那个凶犯,若这次他也失手呢?”李晟景眉心微微拧着:“若再让凶犯逃脱,那又该如何?” “殿下。”周方摸摸鼻子:“殿下说句实话,如果有闫毅在还能让这人跑了,那这差事就真的不好办,殿下、” 他那话没说完,但意思很直白,就是说李晟景不能太托大,那什么军令状立早了。 “孤要亲自跟他谈谈。” “啊?”谢意颜这会儿正在烟霞阁里挑水粉,听完柳君的话脸上的表情就有点裂:“他要亲自跟我谈?谈什么?他们抓犯人,我去做诱饵就行了,那信上不是写得清清楚楚,怎么还要亲自谈?这朝廷办事也太谨慎了吧。” 柳君给他挑了一盒自己卖不出去的胭脂,直接说道:“那哪是朝廷谨慎,京畿卫指挥周方我认识,他可不是这么心细的人,这是那太子殿下谨慎,太子妃,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吧?” “你去拒绝他,就说,我没时间,到时候怎么行动告诉我,我直接配合就行了,哪儿那么多事儿。” 柳君去告诉了,结果人家太子那边给的反应也很直接,不见就不用,直接请他往边儿站,别打扰人家办正事。 搞得谢意颜是一脸的懵:“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这是怎么个意思?” 柳君劝:“人家那是小心谨慎,这事儿还挺大的,我听说太子都在皇上那儿立了军令状,你一个江湖人,他又不认识你,凭什么相信你?人家说见见,也合情合理,就是你自己个儿心虚,不敢见。” 谢意颜懒得搭理她:“我心虚什么,我行走江湖这么长时间,谁还认出来我的身份了?开玩笑。” 柳君拆台:“那可不是,名声刚打出去没两天,满江湖都在传你鬼面阎罗是个世家公子出身,就您这、你以为人家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说明本公子贵气逼人。” 谢意颜揣上胭脂:“我回去劝劝他去,干什么非得见,多没必要。” “你怎么劝呀?”柳君不是很放心:“公子,你说话可小心点,夫人才交代……” “我该怎么劝就怎么劝呗,我一太子妃,给太子分分忧,哪里不合适吗?” 李晟景今天就发现太子妃有点奇怪,好像是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样子,平时两个人用过晚膳基本上都是各忙各的,谢意颜有时候也会跟他说两句话不相干的闲话,但基本上不会打扰到他,今天就尤其不一样,一会儿过来给他添点茶,一会儿又过来给研墨,再过一会儿又过来添茶,再研墨,就这么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怎么看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李晟景只能放下手里的毛笔,叫停了“忙碌”的谢意颜,问道:“太子妃可是有什么心事要跟孤讲?” “我没有,我能有什么心事。”谢意颜否认得很快,不仅快,而且就跟铺垫好了一样:“不是殿下有心事吗?” “孤没有心事呀。”李晟景觉得很奇怪:“太子妃怎么会觉得孤有心事?” “就、殿下怎么会没有心事,殿下这两天眉心都拧出来皱纹了,还说么心事呢。”谢意颜叹了口气,自己捞了一个椅子过来坐到李晟景对面,趴在李晟景的桌案前:“我都知道了,殿下不用瞒我。” “你知道了什么?” 李晟景让她说得丈八和尚摸不到头脑:“孤又瞒你什么了?你倒是把孤给说糊涂了。” “知道殿下立军令状的事情。”谢意颜找了一个切入点:“殿下,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我就算不能帮殿下分忧,也能、陪殿下说说话不是吗?别人不能说,我还不能说吗?我是太子妃呀。”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甚至还有点天真的眼神,让李晟景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柔和了下来,然后掏出自己的手帕递到谢意颜面前。 谢意颜没懂李晟景给他个手绢干什么,拿过来看了看,素白的绢面,上面连点花纹都没有,很是素气,他就大气地说道:“我给殿下绣个小蝴蝶吧。” 李晟景:“太子妃脸上沾了墨迹,孤是让你擦擦脸。” 谢意颜:…… “怎么可能,我又没、”他这往脸上一抹,还真摸到了一点黑,这下不仅脸黑,脸上的表情也有点黑了:“怎么回事,哪儿来的墨?” 李晟景指了指他刚才趴过的地方,恰好有李晟景刚写完的文书,他趴得随意,那纸就滑下来蹭到了他脸上,可惜,这人太专心跟太子殿下聊天,根本就没注意到。 “哦。”谢意颜有点小尴尬,赶紧拿着李晟景给他的手绢去擦脸。 他又没带个镜子,就那么自己胡乱擦,结果本来只是擦上了一点点,让他这么一擦,整个把脸擦成了花猫一样,让李晟景看了都忍俊不禁:“你、没擦干净,那儿有镜子,去照镜子擦。” 李晟景的笑很淡,只是唇角那么勾了一下,但表情很放松,谢意颜准确地捕捉到了那一抹的笑容,然后就怎么都移不开自己的眼睛,鬼使神差一般地直接说道:“殿下给我擦。” 这话说完,不仅是他,李晟景也愣了一下,显然是知道这话说得不妥当,谢意颜干脆当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过去蹲到李晟景面前,仰头把脸擦过去,又说了一遍:“殿下给我擦。” 李晟景手里被塞了手绢,蚕丝有点凉,明明是轻到没有重量的手绢,捏到李晟景手中,却仿佛重如千斤,他捏着手绢,根本就抬不起手。 偏偏谢意颜还要催促:“殿下,快点呀,不然一会儿干了就擦不掉了。” 说得好像那墨痕要是不赶紧擦掉,就会一辈子长在他脸上一样,成了此时此刻最大的事情。 李晟景拿着手绢,一点点小心又仔细地帮谢意颜把脸擦干净,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碰到谢意颜的肌肤,只有手绢在接触谢意颜,等终于擦干净,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上都出了一层的薄汗。 “太子妃,孤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好吗?” 李晟景给他擦脸的时候,谢意颜全程都在盯着李晟景看,而且看得光明正大没有一丝的遮掩,他能看出来李晟景的紧张,也能感觉到此刻的李晟景、似乎有点脆弱,那种莫名其妙,又忽然冒上来的脆弱感,再度戳了谢意颜的心。 他没走,又坐在了李晟景轮椅的脚踏上,这次还很放肆,直接靠到了李晟景的腿上,李晟景整个人都僵硬起来,想叫他起来,嘴唇动了又动,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殿下是在为缉拿凶犯的事情发愁吗?我听说那个江湖人要帮殿下来着,有他帮忙还不行吗?为什么殿下还这么忧心?”谢意颜尽量用比较随意的语气,夹杂着一点关心,仿佛自己真的是个只关心太子的太子妃:“还是殿下在忧心军令状,怕抓不住那个凶犯?有殿下在,还有京畿卫御林军外加那个天下第一的剑客,这把握得有十成了,殿下还不放心什么?” 李晟景听她说完这些,视线终于再度落到谢意颜身上,盯着她的耳廓默默看着,眼神里有些深意,但谢意颜这会儿背对着李晟景,根本就不知道李晟景看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探究。 “京畿卫外加御林军怕困不住那个凶犯。”李晟景言简意赅:“至于太子妃说的那个江湖人,到底是江湖人,孤有些不放心他。” “啊?不放心?他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他多让人放心呀。”谢意颜直接站起来就反驳,然后就迎上了李晟景的视线,李晟景坐在轮椅上,比站着的谢意颜矮了半截,可李晟景看他的眼神,就让谢意颜莫名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矮了半截的人。 他都有点紧张了。 而李晟景的问话,更让他紧张。 “太子妃似乎很相信那江湖人?为何? 一句话直戳要害,谢意颜的心跳都跟着快了几下,想当初第一次上孤绝峰跟人打架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 第 15 章 第15章 脑子里一团浆糊了片刻之后,终于在混沌之中让谢意颜抓到了一丝丝的光明,他眼里故意带上了三分迷茫的神色,假装自己好像是什么无知的深闺大小姐,一脸天真地问李晟景:“殿下不相信他?他不是江湖大侠吗?我听秋月说,江湖上的大侠都很厉害的,人家侠义心肠帮我们缉拿凶犯,不对吗?” 李晟景看着太子妃单纯的模样,也没多想什么,只当她平时看些小话本,对那江湖人有些过于向往,手伸出去似乎想说摸摸她的脸,到半截的时候又自己收了回来,放在轮椅上,眼眸微垂,解释道:“不过都是些江湖传言而已,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都没人知道,江湖上又只有他的传说,甚至连他人长什么样子都没人知道,这样的人,怎么能信?不是孤以小人之心度他人之腹,倘若他与那真凶是一伙儿的呢?” “不、不应该吧?” 谢意颜是真没想到,小太子竟然会想得这么深,而且还都是他完全没有考虑过的问题,都能把他跟藏力联系在一起,这也太、谨慎?好像也不是,太子似乎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对于他真能帮忙持怀疑态度,就很,这也把人想得太坏了一点。 “如何不应该?”李晟景轻轻叹了一口气:“太子妃心思单纯,不知江湖险恶,人心更是险恶,那个江湖人上次已经跟凶犯有过交手,他功夫不是错,但咱们不知根又不知底细,若是、”李晟景没跟谢意颜说那些险恶的事,只是缓了口气:“太子妃心思纯良,于人不涉防备,自然想不到那些。” “哦。”谢意颜有点不太好意思,握着李晟景放在膝盖上的手,想了想:“那殿下就不用这人了?万一他真能帮忙呢?不用是不是可惜了些?” 至于李晟景夸他心思单纯之类的话,谢意颜把这话往心尖上转了一圈,觉得有点甜滋滋。 对,他就是这么单纯善良,太子殿下没看错人! “孤要见见人,问他几句才好做决定。”李晟景的手被谢意颜握住,太子妃的手心暖暖的,掌心还有些薄薄的茧子,李晟景感觉着那些薄茧,将心里的疑虑暂时压下,继续跟谢意颜说道:“只是他不肯见,多半是心虚吧。” 谢意颜:……他才不心虚! 翌日,京畿卫那边就收到了鬼面阎罗的信,对方表示可以见见他们的主事大人,也就是太子殿下。 李晟景知道的时候,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看着面前已经装扮妥当的太子妃,还不忘叮嘱两句:“今日起了风,太子妃出门记得带件披风,免得着凉。” “嗯嗯,我知道。”谢意颜装着无辜:“那殿下几时回来?” “说不准,看与那人能谈到什么时候吧。”李晟景又说道:“若是晚了,太子妃不用特意等孤用晚膳。” “我等你。”谢意颜答得很快:“一个人吃饭没意思,等一会儿又不碍什么事儿,那殿下我先走了。” “当真不用孤送你?” “不用不用,殿下还是忙正经事要紧。” 太子妃前脚出门绕到烟霞阁,换了身衣裳戴好面具拿着剑就直奔跟李晟景约好的茶楼,到包厢门口的时候,他自己都紧张了一下,逞能说不心虚的时候胆子很大,真到了要见李晟景的时候,还是难免要心虚。 但李晟景态度坚决,他要不见见,太子殿下始终对他这个江湖人不放心,而且李晟景说的也有道理,毕竟江湖险恶,他又是立了军令状的,怎么重要的任务用他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当然不如自己人来得放心些,就算自己人功夫不如他这个剑客榜第一,可到底是自己人,别的不说,肯定是听指挥的,他不来见见李晟景,表表忠心,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呢。 “我家大人久候,请。”周方冲面前的人抱拳,主动给他开了包厢的门,言语带着几分谨慎:“公子,鬼面阎罗闫毅到。” 谢意颜就看见他家太子殿下坐在靠窗的位置,品着一杯茶,面前表情云淡风轻的,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剑,天知道,他这会儿心都快从肚子面跳出来了。 “请他进来。”李晟景放下茶杯,一抬头,手里的茶杯险些落空,那江湖人站在门口位置,逆着光,李晟景根本就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看到一个大概身形,那个身形怎么看都有点眼熟的感觉,只一眼,李晟景就想到了府里的太子妃,未免也太像了些。 ※※※※※※※※※※※※※※※※※※※※ 李晟景:闫公子,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鬼面阎罗:讲。 李晟景:你长得很像我的太子妃。 鬼面阎罗:登月碰瓷是不是? 第 16 章 第16章 坐在那儿的李晟景,直勾勾盯着进来的人看,眉心也微微拧着,这个闫毅未免跟太子妃的身形太像了一点。 李晟景跟太子妃也可以说得上是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如果眼前这人换身女装,往哪儿一站,除了太子妃李晟景绝不做他想。 太子妃身量高挑,莫说跟一般的闺阁小姐比,就是比寻常的男子都还要高一点的,李晟景腿疾常年坐轮椅,他又是太子的身份,一般人见他要么低头要么弯腰,只有太子妃,每次都不怎么往心里去,偶尔会过来在他这儿撒撒娇,但那点身高,李晟景还是能记住的。 眼前这人,几乎与太子妃一边高,如果非说哪儿不一样,只能说腰围粗了一点,不如太子妃的细。 “这就是你们主事的大人?” 谢意颜被李晟景盯得心虚,生怕会被看出来点什么,才赶紧开口说话。 他从小跟着师傅联系发声,变个音调对他来说就是拿手小菜,平时在外谢意颜也会故意把声音弄得更粗一点,今天尤其得粗,糙莽大汉什么声音,他就什么声音,糊弄一个李晟景,绝对够用了。 李晟景听见这话说的声音,立刻就把自己的浮想联翩收了起来,点了点头:“是我。” 这人怎么可能跟太子妃身形像,太可笑了,他一定是没见过太多人在他面前站直了,所以才会觉得像,太子妃那样娇滴滴如天仙下凡一般,声音也是清脆得很,如林籁泉韵般,怎会跟眼前这、还戴着个面具,恐怕是面目丑陋怕吓到人,怎么也不该联想到太子妃身上去。 按了下太阳穴,李晟景觉得自己有点奇怪,他怎么接二连三会想起太子妃?见到一个江湖草莽大汉都往太子妃身上想,实在是不妥,太不妥了。 “这位大人?”谢意颜又粗着声音喊了李晟景一遍:“大人叫我来,到底要问什么,快些问吧?” “你就是闫毅?”李晟景抬眸,眼里已经只剩下一点淡然:“周方说,你愿意协助朝廷缉拿凶犯,可有此事?” “有呀。”谢意颜大大咧咧坐下来,完全一副江湖人士不拘小节的样子,还给自己倒了茶:“这事儿你们自己干不行,我帮你们,肯定能行。” “脚放下去。”李晟景冷了脸。 谢意颜乖乖把猜这轮椅轱辘的脚拿开,演得有点过分了。 啧,还是没把握住分寸。 他其实不是那种没规矩的人,到底是谢家大公子,首辅家里面跟着名师长大的,就算在外面疯玩了几年,也不像个闺阁女子,可该有的规矩礼数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差,今天是格外的心虚,所以就故意要往江湖人士上面靠,靠得怎么样先不说,反正太子殿下不高兴。 “那啥,我们江湖人粗,大人您可千万别介意。”谢意颜赶紧卖笑脸,又想起自己还戴着面具,只能一本正经先说正事:“我知道大人你信不过我这个江湖人,觉得我不可靠,可这事儿交给我来办,成功的把握大得多,那个藏力就是奔着我来的,以我为诱饵,他肯定上钩,大人你要换成是个别人,那藏力不上当,不是白忙活一场?您说是不是?” “听说你是世家公子出身,藏力才找的你,哪一家?” 李晟景上来就点题,谢意颜回答得磕磕绊绊:“什么哪一家,就是瞎传的,我自小跟着师父长大,不知道什么世家公子不公子的,我这种粗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公子,开什么玩笑。” 李晟景看他也不像,但藏力的目标确实是他,而且最近动手的都是邺京城内有名有姓有声望的人家,这又如何解释? “这个、”谢意颜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抓耳挠腮临时现编:“那人是个神经病呗,我怎么知道?大人你看我既然敢来,肯定不可能诓骗你,不然这京城里到处都是官兵,我跑都没地儿跑去,我是真心想帮朝廷缉拿凶犯,非常诚。” “都说江湖人肆意洒脱。”李晟景转着杯子,打量着面前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看闫公子你也是个洒脱人。” “哪里哪里,一般一般。” 谢意颜不敢掉以轻心,太子肯定不会夸他,估计后面还有话。 果然,就听李晟景又说道:“我常听人说,江湖事江湖了,你帮朝廷缉拿凶犯,不是犯了江湖规矩吗?勾结朝廷以后就成了朝廷的走狗,你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不惜赔上自己的江湖名号也要掺和此事,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说,抓住藏力,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个好处大到能让你放弃以后继续在江湖上露面行走?” 小太子语气缓缓的,好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平铺直叙地就把谢意颜帮朝廷缉拿凶犯的后果跟他复述了一遍,而且这个后果还不是说给你一个糖吃的那种,事实却是如小太子说的那般,江湖人如果掺和朝廷里事情,那就是朝廷的走狗,是会被江湖人排挤的,一旦闫毅真的掺和了这件事,那他以后想要再继续在江湖上行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可不简简单单是受人白眼,说不定还要招惹一堆跟朝廷有恩怨的仇家,这后半辈子都休想消停。 乖乖,他家太子殿下可真是够厉害的,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直接就拆了闫毅的台,闫毅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理由来帮他们缉拿凶犯,就算闫毅跟藏力有什么私仇,他自己报不了也可以召集一帮子的江湖人,来个江湖事江湖了,还真犯不着去跟朝廷合作。 尤其还是上赶着地合作。 谢意颜掌心都冒汗了,他现在承认,他娘说的真是对的,别看太子殿下温和纯良,那手段还是很厉害的。 “大人你这话说得太严重了吧,什么朝廷的走狗,我们江湖上早就不论这个了。”藏在面具下面的脸上表情有点苦,谢意颜还得撑着继续往下编:“现在是什么年代,太平盛世呀,哪有大人你说得那样,什么江湖朝廷的,不都是一家人,这铲除祸害是我们江湖人义不容辞的事情,今天别说是我,就算换了其他人,肯定也是义不容辞的。” “那为什么是你?”李晟景继续追问。 谢意颜真的是快要撑不住了。 为什么是他,因为他不仅是闫毅,他还是谢意颜,甚至他可以不做闫毅却不能不做谢意颜,更因为,他家太子可是立了军令状的,谢意颜能忍心他自己面对这件事吗?怎么可能,而且,李晟景说的那些什么后果,对谢意颜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他的身份江湖上早就有传说了,在那帮子江湖人心里面,他本来就是来自庙堂之高,帮朝廷做事就是理所当然的,跟他相交的那些人,多半也是欣赏他,身份在他这儿早就被淡化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在乎这个,他又不是真去闯荡江湖,那些人会不会孤立排挤为难他,根本就不重要。 “因为、因为我是剑客榜第一。”谢意颜挺直了背,语气很骄傲:“江湖上还没有人比我的剑更厉害,大人你要是能找到比我更厉害的人,我相信那人也肯定义不容辞,我们江湖人就是这么的侠肝义胆豪情万丈。” “周方,详细计划你与他说清楚。”李晟景转动轮椅,最后提醒面前的人:“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必须遵从周指挥的命令,如果你胆敢违抗命令私自行动,闫毅以凶犯同谋论处,我会下通缉令全国缉拿你,不死不休可明白?” “明白。”谢意颜咽了口唾沫,悄悄松了口气。 然后又偷偷看了小太子两眼。 真的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有这么、这么厉害的时候,平时在太子府的时候,太子都是温和的,像是暖阳一样,悉心关照呵护他的衣食住行,又妥帖又仔细,甚至有时候比他娘照料得还要仔细,冷不丁从太子嘴里面听到“不死不休”四个字,而且还是带着冰霜,仿佛是从阴间招魂使者嘴里面说出来的,还真是、 不太习惯。 摸着脸上的冰凉的银色面具,谢意颜有些出神,他今天见到了跟平日不同的太子殿下,在太子府的李晟景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夫君,会关心妻子的起居日常,也会下棋闲话,那这会儿,他见到的就真的是太子,国之储君。 没想到,他的小太子还挺厉害的,不错,谢意颜觉得自己有点与有荣焉的感觉。 ※※※※※※※※※※※※※※※※※※※※ 旁人:你不觉得太子凶? 谢意颜:凶什么凶,那就气势,你懂什么! 第 17 章 第17章 太子殿下聊完就回府了,留下周方继续跟谢意颜跟进,虽然谢意颜也很想跟着一块儿回去但他还真走不了,这个周指挥相当啰嗦,交代得事无巨细生怕谢意颜砸了他们的场子。 没办法,谢意颜就只能按耐着性子,且忍着呢。 李晟景忙完手头的事情终于回来个早的,他最近公务一直都比较繁忙,自觉有些怠慢了太子妃,心里面有点过意不去,就特意让白离去请太子妃过来下盘棋。 “秋月姐姐说太子妃逛花市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白离推着太子殿下提议:“殿下,不如去花园转转吧?府里牡丹这会儿开了一些,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李晟景:“不去了。” 转动轮椅要去书房,忽然又想起来一个问题:“太子妃出去,是谁在跟着?” 白离去找太子妃,是秋月回的话,那说明太子妃并没有带她的随身侍女秋月一道出门,而府里其他人她又素来用不习惯,日常都是秋月随侍,今天连秋月都没带,难道是一个人出去的? 想到这里,李晟景微微拧眉:“叫秋月过来,孤有话问她。” 秋月见到太子就忐忑,但还勉强撑得住,行礼之后就规规矩矩等着太子殿下问话。 李晟景瞧了她一眼,像是日常的例行询问:“今日跟太子妃出门的是哪个?” “是红儿。”秋月胆大心细,说了一个前些天请了病假的小丫鬟,府里这么多人,太子怎么可能记得住红儿又是哪个。 果然,李晟景并未再追究,反而问她:“你怎么没去?往常不是都是你跟在太子妃身边吗?旁人可照料得妥当?” 这话听着像是对那个小丫鬟不放心,怕太子妃在外面受了委屈,但若再仔细看,就能从李晟景眼里看到一丝的审视。 可惜,秋月根本就不敢抬头:“今日身体不适,太子妃体恤奴婢。” “是吗?”李晟景淡淡地应了一声:“下去吧。” 明明太子殿下也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可秋月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后背凉丝丝的,搓着手一时间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太子妃有点放肆了。 以往在谢家的时候,他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说跑就跑,还归期不定,可现在换了地方,这是太子府,那么大一个太子妃说溜就溜了,秋月愣是没看住,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交代? 秋月心里急,白离嘴上急。 “殿下,那秋月她撒谎!”白离愤愤不平:“什么红儿跟太子妃出门,太子府上规矩多,红儿就是个小丫鬟就算太子妃出门要带人,怎么也带不上她,而且,红儿前几天告假了,根本就没来当差,又怎么可能跟太子妃出门?” 李晟景提笔:“研墨。” “殿下你怎么还有心思练字,那个秋月她撒谎。” “孤知道。”李晟景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示:“太子妃自己出去的,没带人。” “对呀。”白离肯定。 肯定完了又不解:“那太子妃自己干嘛去了?连贴身侍女都不带?殿下出门还带着我呢。” “不知。” 李晟景这字一练就练到天黑,最后连晚膳都没用,就回房休息去了,白离一直陪在旁边,总觉得今天的太子殿下跟往常一样,但又好像比往常还要再沉默一点。 谢意颜回来得晚,都怪那个周指挥,太啰嗦了,不就是个行动计划,谢意颜心里面都有数,那个周方又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千万要听指挥,搞得好像谢意颜有多不可靠一样。 怪不得江湖人都不爱跟朝廷打交道,这谁能受得了?也就是他为了家里的太子殿下愿意受这份罪,不然这事儿谢意颜也能江湖了,多省心。 他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也没来得及换衣裳,仗着自己轻功还可以,打算偷偷摸摸直接潜伏回东苑。 毕竟这事儿他以前在家里就常做,熟门熟路。 可惜,他低估了太子府的守卫。 “什么人?来人,有刺客!” 谢意颜当时就惊了,几个轻跃,又不敢往东苑去,怕被抓个现行,这动静太大,最后仗着轻功好,守卫虽然发现了他,但奈何不了他,绕着守卫在太子府兜了一圈,悻悻然从后门又溜走了,缩在墙角拍着心口,觉得要完,这可怎么办? 暗怪自己不该偷懒,这下可好,这么大的动静太子府以后守备肯定更加森严,看来偷偷摸摸这事儿在这儿是行不通的。 关键,他现在怎么办?烟霞阁那边关门了,柳君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他总得换衣裳回去吧?这要一晚上不回去,他怎么跟太子殿下交代? 太子府里,李晟景看着白离点了蜡烛,问他:“刺客抓住了?” 白离:“赵统领说,让他给跑了,肯定又是、殿下当初就不该放他一条活路。” 李晟景按按眉心:“太子妃那边呢?可派人、罢了,孤自己去看看吧,太子妃可能受惊了。” 秋月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子妃还没回来?” 李晟景看了看天色,已经月上中天,扫了秋月一眼:“她到底去哪儿了?赵奇呢?” “已经去叫赵统领了,马上就到。”白离给太子加了件披风,冲着秋月使眼色:“殿下挂念太子妃,如今这天都黑成这样,太子妃孤身一人在外,京城又不太平,万一遇上歹人,你有几条命?还不快说实话。” “太子妃就快回来了。” 方才府里那动静,秋月都不做他想,肯定是太子妃准备偷溜回来,结果让府里的侍卫给发现了,这是太子妃不比自己家那几个护院,人家太子这边训练出来的人,那能小瞧吗? “她去了何处?” 秋月后背是一层层的汗,但到底还是稳住了:“奴婢不能说。” 李晟景没说话,白离急了:“还不能说,这是太子殿下问你话,你不能说也得说!” “太子妃是去、”秋月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并且还有一点点的委屈:“奴婢说了,殿下能当不知道吗?” “先说。”李晟景捏了捏披风的一角,脸上神色又冷了三分:“她到底去做什么了?” “是给殿下准备生辰礼物。”秋月低头,小声说道:“太子妃知道殿下下个月生辰,就想给殿下准备个惊喜,特意叮嘱奴婢千万不能说漏了嘴,殿下,太子妃马上就回来了,殿下能不能、别怪罪太子妃?太子妃只是想让殿下高兴。” “孤的生辰?” 这个答案是李晟景无论如何都没想过的,松开了披风,又问秋月:“什么礼物?” “这、这是惊喜。”秋月支支吾吾:“殿下还是别问了,都是太子妃的一番心意,殿下要是提前知道,那惊喜就没有了。” 说完还又补了一句:“如果殿下一定要问,奴婢说就是。” “既然是太子妃让你保密的,那就不用说了。” 秋月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真的太紧张了,而且也赌对了,现在就盼着太子妃能赶快回来。 谢意颜这边临时找了一家裁缝铺,留下钱袋子换了一身衣裳,把自己随便收拾收拾,身上换下来的衣服面具还有剑都找个地方挖坑埋了,收拾好一切之后,看到路边摊竟然还有卖馄饨的,就打算给太子带个宵夜回去,也好交差圆谎。 可惜,他身上的钱都留在裁缝铺了。 “姑娘深夜一人还在街上可不安全。”卖馄饨的大娘好心,给他打包一份带走:“快些回家吧,京城这两天出现了歹人,太子正抓他呢,抓到以后就安全了。” “大娘对太子好像很有信心。” 大娘笑:“那可是太子呀,姑娘快回家吧。”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谢意颜也觉得理所当然了,那可是他家太子,当然能行! 谢意颜提着大娘给的一个小餐盒,脸上有点不好意思:“我明天让人把钱给您送来。” “一碗馄饨不打紧。”大娘摆摆手:“快回去吧,当心家里人担心。” 正说着呢,就听见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谢意颜心里一紧,隐约猜到什么,果然扭脸就看见了太子府里的赵统领。 “太、夫人,该回家了,公子担心夫人特意派我等来接。” 谢意颜朝他伸手:“有钱吗?我刚买了馄饨没带钱,借一点先,回去让你家公子再给你。” 赵统领:……为什么感觉太子妃伸手要钱的动作这么匪气? 第 18 章 第18章 赵统领都出来了,谢意颜想着他回去肯定得挨收拾,小太子又不是没有厉害过,没见过他厉害时的样子还能心存侥幸,见过以后谢意颜觉得自己大概只能认命。 就太子殿下那一套又一套的,他肯定招架不住,得另外想个办法才好。 事实上,他真的多虑了。 李晟景见他回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视线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见太子妃穿的并不是往日的绫罗绸缎,只是一件粗布衣裳,头上的发饰也不见,就随便用一个布缕捆着,看起来、不像是太子妃,倒像是哪个村里跑出来的。 “殿下。”谢意颜见李晟景打量他,就不敢太上前,犹犹豫豫,明显心虚。 李晟景哪里看不出来,身后的白离推着他往前到了太子妃跟前,李晟景微微笑了一下:“倒是没见过太子妃如此朴实的模样,甚是、娇憨可爱。” 谢意颜:????怎么没被骂,好像还被夸奖了一下? “殿下不生气?”谢意颜揣着小心,问得谨慎:“不骂我?” “骂你做什么?今日天晚了,太子妃辛苦一天,早些休息,孤就不打扰。”李晟景见他安好,也没多问,就要叫白离回去,轮椅声吱吱扭扭,碾在谢意颜的心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挡在了李晟景的面前。 “你、你生气你就骂我,教训我,罚我也行。”谢意颜伸开双臂挡着李晟景的路,低着头,像是犯错的小孩儿:“对不起。” 这情况别说他还是太子妃,就是放在谢府上,他爹都要教训他几句,甚至还有可能请家法,李晟景这么不咸不淡就把他放过去了,谢意颜怎么琢磨都不是那个劲儿,小太子一看就是心事重的人,别藏在心里再憋出病来。 “不然,你打我出出气也可以的。” 秋月扶额,实在是很想提醒太子妃,太子要走你就让他走呗,怎么那么多事,本来可能已经没事,别再让他给捅出事情来…… “太子妃,殿下可能累了,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可好?” “不行。”谢意颜是一心笃定李晟景肯定恼他,并不知道前面秋月给做的铺垫,按着李晟景轮椅的扶手,态度很认真:“夫妻没有隔夜仇,隔了夜就容易影响感情,殿下你罚我吧,别影响感情。” 气氛有点安静,李晟景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正要想着怎么安抚面前如此不安的太子妃,就听见了一声“咕噜”的声音,谢意颜立刻松开了李晟景的轮椅,脸上神色明显尴尬起来。 “太子妃还未用晚膳?白离,请厨房给太子妃准备宵夜。” “不用,不用,我买了馄饨,我们一起吃好不好?” 眼巴巴瞅着,就希望李晟景能点头。 李晟景也真的点了头,一碗馄饨两个人分,李晟景也没吃晚饭,这会儿闻着馄饨的香味也能跟着吃一点。 他这儿才动了两口,错个眼的功夫就发现太子妃那半碗已经空了。 李晟景拿着手里的勺子,想把自己面前这碗推过去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还是叫了白离:“让厨房送宵夜过来。” 谢意颜更不好意思起来:“我那个、殿下馄饨味道还可以吧?” 他这忙活一天,哪儿有时间吃饭,本来没觉得饿,馄饨两口吃下去,越吃越饿,习武之人,不能饿肚子。 “味道很好,太子妃选得也好。” “你是真没生我气还是假装的?”谢意颜守着一个空碗,看着李晟景,似乎是想从李晟景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边上的秋月已经认命,左右太子殿下不会真的跟太子妃生气,太子妃也不会主动交代自己干什么去了,美好的误会,挺好的,就让她深藏功与名吧。 “太子妃是说今天晚归的事情吗?无碍的,府上没有那么多规矩,你随意自在就好,孤不会约束你,府上无趣出去逛逛也是应该的。”这话李晟景说的认真,也是他的心里话:“孤不想因为入了太子府就让你受委屈,太子妃就还当是在家里一样,随心即可。” 李晟景见谢意颜好像没太反应过来,又多解释了一句:“只是如今不太平,外面你也知道有江湖人行凶,府内也一样,太子妃回来之前也有刺客来过,孤确实担心你的安全,下次不可孤身一人,好歹叫人跟着才行。” 谢意颜心虚得不行,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其实都是他的锅。 “那什么刺客也不是常来的,这次可能是偶然找错了地方,咱这可是太子府哪有刺客天天往这儿跑,他不要命了。” “太子妃此言差矣。”白离叹有些愤愤不平:“正是因为是太子府,所以有刺客是常事,不是想吓唬太子妃,咱东苑这边守备森严,一般来说是没什么事的,但还是要小心警惕才行,毕竟歹人心狠。” “有很多刺客会来暗杀太子?” 谢意颜又不傻,听这话就明白是什么意思,神色变得有些紧张:“太子可知道幕后之人?” “白离多嘴。”李晟景斥责白离,又安抚太子妃:“莫要听他胡说,白离这孩子让孤纵坏了,什么话都敢乱说,你回去自己领罚。” 白离低着头,不敢再多话。 谢意颜却把这事儿记到了心里。 李晟景虽然在高位,可太子这个身份也实在是危险,他还有腿疾,皇室里那些人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一旦暗杀太子成功,这江山就能换人坐了。 小小一个太子府竟然藏着这么多的杀机,如果不是他这次不小心误打误撞,谢意颜还真的不会往这方面想。 太子难做,难做太子,不过是个弱冠少年,甚至还比他小一点,身处在如此环境之下,他还能长成这般温柔的模样。 “太子妃?怎么不吃了?是厨房做的宵夜不合胃口吗?” “合,合得很,殿下你也吃。” 李晟景点点头,烛光下看着一身布衣的太子妃认真用夜宵,他跟着胃口也好了许多,只是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 太子妃往常吃东西也不多,怎么今天胃口这么好?大晚上吃这么多会不会积食?他要不要提醒一下?看着太子妃又吃了一碗酒酿小圆子,李晟景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许是在外面辛苦了吧。 还有就是,太子妃准备的惊喜会是什么呢?李晟景望着太子妃长长的睫毛,意识不自觉就飘远了,跟太子妃相处的时候,他好像总是不由自主地卸下满身的防备,哪怕只是这么简单地用上一顿宵夜,都让他有点舍不得就这么离开。 大约是太子妃身上有什么奇怪的魔力吧,烛光摇曳,李晟景知道他该走了,该回自己的地方。 “太子妃慢用,孤就不陪了。” “我送你!” 一听李晟景要走,谢意颜立马不吃了,勺子一扔,随便用袖子擦了下嘴就站了起来,根本就没给李晟景阻止的机会,就先一步推动了轮椅。 好像送李晟景成了他的职责一样,他必须尽忠职守才对得起自己的心。 ※※※※※※※※※※※※※※※※※※※※ 李晟景:无碍,太子妃想做什么都行、 谢意颜:想做。 求个都耽预收《男朋友是个黏人精》 夏斐从小就爱黏着陆原舟。 原舟哥哥上幼儿园他年纪不到也要跟着去。 原舟哥哥打拳他萝卜头一样跟着打沙包。 原舟哥哥分到理科班他一窍不通也要去学理。 原舟哥哥长原舟哥哥短,原舟哥哥挂嘴边,直到有一天,陆原舟不让他喊哥哥了。 夏斐:\( ??∧?`)/嘤嘤嘤! —————————————— 陆原舟心里住了一个魔鬼,他喜欢上了那个从小到大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家伙,所有人都当他跟夏斐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只有陆原舟从来不这么想,夏斐每次一喊他哥哥,陆原舟的内心就充满了背德感。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魔鬼也越来越嚣张肆意,陆原舟决定在魔鬼还没有伤害到夏斐之前抽身离开。 夏斐却不干了。 夏斐:让魔鬼来得更疯狂些吧! 陆原舟:叫哥哥。 夏斐:嘤~ 留于2021.1.19 第 19 章 第19章 秋月一早就给太子妃收拾衣裳,连着昨天的粗布衣一块儿收拾起来,一边收拾着一边抽空把自己昨天圆的谎,跟太子妃详细说了说。 “然后他就没生气了?”谢意颜赞秋月:“怪不得我娘喜欢你,秋月姐姐果然很聪明。” “那是太子殿下本来就没生气。”衣服放好,秋月过来给他整理头发:“只是昨夜动静大了点,太子殿下那是担心太子妃的安全,第一时间就赶紧过来探望太子妃,太子妃以后可省点心吧,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胡来?” “下次不敢了。”谢意颜也真的心有余悸:“我就是小瞧了太子府,你看咱们大白天平时看着也没什么,谁知道晚上那么多好手,戒备简直比大内还要森严,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钻这个空子。” “我一会儿去跟太子说回家看我娘,你机灵点。” 秋月提醒:“那太子妃可记着别忘了你的惊喜。” “想着呢,忘不了。”谢意颜琢磨了一下:“我确实该给他好好过个生辰。” 头发梳好,只给他簪了一朵花,免得金银首饰又不知道掉什么地方去,白惹麻烦,秋月整理好以后叮嘱谢意颜:“太子妃这次太大胆了些,万一让殿下瞧出来,可怎么办?只此一回,下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冒险,否则,我可就要告诉夫人了。” “就这一回。”谢意颜肯定道:“放心,我又不是那种不守规矩不懂事的人。” “对了,你记得去烟霞阁找找柳君,问问昨天她上哪儿去了?差点坏我的事,跟她说,以后再擅离职守,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太子妃也要小心。”秋月想起来就害怕:“幸好太子殿下不追究那么多,不然太子妃这到处都是漏洞,根本就经不起盘问。” 因为昨天闹的那一出,谢意颜也心有余悸,不敢再莽撞,他就借口回去看望谢夫人,还特意到李晟景这儿过了明路,回了家就方便很多。 “我娘生病了,说是染了风寒,我心里记挂想去看看。” “好。”李晟景自然答应:“只是孤今日还有公事要处理,不能陪太子妃一同前往,不如这样,让白离带着太医一看儿陪太子妃回去,可好?” “白离还要照顾殿下,我带太医回去就行。”谢意颜赶紧说道:“那明天再回来可以吗?” 李晟景温和地笑了下:“自然可以,想多住几天也无妨,到时候孤去接你回来。” “殿下公务繁忙,我自己会回来的。” 谢意颜帮李晟景整理了一下盖在腿上的毯子:“那我走了,殿下保重身体。” “好。” 谢意颜走了两步回头就见李晟景坐在轮椅上还在看他,挤出来一丝的微笑,冲李晟景摆摆手,然后快步离开。 “白离,派人守好谢家,保护好太子妃的安全。” 白离动了动嘴唇,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李晟景知道他的想法,转动轮椅过来面对着白离:“孤不想约束了她,她想做什么尽管随意,你是孤近身之人,知道该对太子妃什么态度吗?若再有下次,白离孤这太子府就不留你了。” 白离一听这话,马上就急了:“殿下,我没有对太子妃有意见,太子妃是个好人,我知道她对殿下也好,就是、就是觉得太子妃怪怪的,别的想法绝对没有,殿下不要赶我走,白离有用的。” 李晟景叹了口气:“最后一次,这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明白吗?” “明白。”白离点着头,虽然不是太明白,但殿下让他明白他就得明白,至于奇奇怪怪的太子妃,连他都看出来了,那殿下能看不出来吗? 不说了,白离抹了一把眼泪,太子妃以后再奇怪,他都不说了,只要殿下高兴就行。 太子妃这是回娘家,哪怕低调跟着的人也不少,上来就把谢家人给吓住了,尤其是谢夫人还以为谢意颜在太子府惹了什么祸,一家子严阵以待。 谢意颜不当一回事:“爹娘,我现在可是太子妃,身边跟着点人怎么了,多正常,那说明太子宠我。” 谢夫人:“我还不知道你,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没有。”谢意颜马上否认:“就是你把那些人安排到西厢去,离我院子远点,我有事儿。” “什么事?非要避开太子跑回家?”谢首辅沉着脸:“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惹祸了?让你成婚后安稳些,忍上两年等太子登基爹再想办法让你脱身,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这才多久?太子府装不下你是不是?” “不是。”谢意颜本来没想说,但二老着急的样子他也不忍心,就只能老实交代:“我帮太子缉拿凶犯,回家住两天,免得太子那边察觉异常。” “什么?!” 谢夫人脸色瞬间苍白:“你掺和这事儿干什么?你怎么就……” “娘!”谢意颜站了起来,态度坚决:“太子都立了军令状,我能不管他吗?这事儿我必须管!” “老爷,你看看这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你万一让太子发现了身份,可怎么办?抓凶犯京城那么多人,又不差你一个,你去掺和什么?” “抓藏力我有把握,我交过手,藏力狡猾得很,万一让他跑了,那太子的军令状怎么办?”谢意颜缓了语气:“爹娘,我有分寸的,再说了,太子根本就不会怀疑我的身份,他对我很信任呢,而且真的挺宠儿的,我在太子府过得比家里都舒坦,就当是报人家太子的优待之情,这事儿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谢意颜打定的主意谁劝都没用:“我就图方便回家借住两天,你们让住我就住,不让住我再找地方。” “颜儿你、” “夫人。”谢首辅叹气:“颜儿既然已经决定,你再说也没用,自己养大的孩子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你不让他带软剑进太子府,结果那软剑你也没留住不是?他都已经答应京畿卫,再说也无济于事,倒是颜儿你,切记千万小心,人要抓住,你也要平安。” 夜阑人静时分,谢意颜一身黑色夜行衣悄然无声地从谢家大院潜出,奔着跟周方约定好的地点掠去,等他到时,周方已经布置安排妥当。 “你确定他回来?”周方保持着警惕:“闫公子,此事可容不得半点疏忽。” 谢意颜跟京畿卫商量好缉拿藏力的方案以后,就特意在京圈外露了脸,给藏力下了战书,约好了时间。 当然,他约的这个时间地点早就布置好了朝廷的兵马,只要藏力来,就插翅难飞。 谢意颜过去拍拍周方的肩膀:“论对江湖人的了解,你不如他。” “谁?”周方稀里糊涂。 “那天那位大人呀。”谢意颜理所当然:“看着文弱书生一样,可比你强多了,他有句话很对,江湖事江湖了,我又不是你京畿卫的人,素来跟朝廷也没什么牵扯,藏力怎么可能想得到我在这儿埋伏了官兵等他?那跟朝廷走狗有什么分别?” 周方:???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闫公子,若如此说,你那天的话全是在骗我家大人!”周方拔了刀,被谢意颜抬手拍了回去:“行了,明人不说暗话,什么你家大人,我虽行走在江湖还能不认识太子殿下吗?” “实话也告诉你,我就只是来帮太子的,若你家大人换个人,这事儿我才懒得跟你们京畿卫掺和。” “太子殿下仁厚,是百姓之福,天下百姓不愿见其受罚,我不过是代百姓帮他一把而已。” ※※※※※※※※※※※※※※※※※※※※ 闫毅:你不如他。 周方:谁? 闫毅:我家太子【骄傲脸】 第 20 章 第20章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任是周方也觉得有点合乎情理,可仔细品品,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具体哪里,他又说不上来。 “行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等我暗号。” 谢意颜没跟他废话,交代两句就把人都赶走了,月上三更天,藏力果然来了。 “呵呵,你小子倒是让我好找呀,怎么缩头乌龟今天敢出来露面了?” “呸!”谢意颜抬脚踢了剑鞘过去:“就凭你,也敢跟我叫嚣?藏力是吧?本公子本来是不想搭理你这种癞皮狗的,奈何你自己不长眼睛,竟然撞到我这儿来,我问你,这邺京城一十三桩的案子可都是你犯下的?” “是我又怎么样?”藏力迎上来就跟谢意颜缠斗在一起:“你想替他们报仇吗?来呀,让我看看这排名第一的剑,到底能在我手里过上几招?” “就凭你?”谢意颜冷哼一声:“你在京城不就是想为你们那破教扬扬名声吗?今天就让你瞧瞧爷爷的本事,让你知道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藏力就是来挑衅的,根本就不是比武,不管是李亮也好,京城犯下的案子也罢,他总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态度,开始的时候谢意颜也没想明白,后来就懂了。 这个藏力背后的古煞教是这两年新起的江湖教派,行事很令人不齿,说是□□也不为过,江湖人不屑与之为伍,这个古煞教就想在江湖上立威。 第一个找的是李亮,李亮负伤,下一个是他,他们原本的计划应该是用下三滥的手段重伤他跟李亮二人,只是到了邺京以后又改了主意,故意做下伤人的案子,来达到令人闻之丧胆的效果。 谢意颜上次跟藏力过过招,知道他那点水平,这次也没打算跟他认真打,又不是比武切磋,他的目的是抓人! “还来!还给你!” 谢意颜抬剑卷起一阵剑风顺手一兜将那白色粉末全都朝藏力击去,藏力躲得快,并未沾到,阴恻恻笑了一声:“今天不陪你玩,改日再会。” “想走?”谢意颜挡住他的退路:“你说玩就玩?我答应了吗?来时容易,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招!” “下次再陪你玩。”藏力使了个□□,刚要往外扔,就觉得心口一阵闷痛,手里的□□还没扔出去,就捂着心口吐出来一口血:“你用毒!卑鄙无耻!” 谢意颜用剑挑走了他手里的□□:“这话说的,你没用吗?来而不往非礼也,非君子所为,只能说你技不如人,你的毒我躲过了,我的毒、哼哼,下在剑上,你与我过招半个时辰,早就毒入肺腑,这会儿我让你走,你也走不了五十步。” “藏力,现在可不是你说走就能走的情况,明白吗?”说着将手中长剑合鞘,打了个响指:“周大人,可以来领功了。” “你勾结朝廷,是朝廷的走狗!” “哦,谁知道我勾结朝廷,是朝廷的走狗?”谢意颜笑得开心:“藏力,你不会觉得自己还有命活着出去传我闲话吧?这么大个人,怎么这么天真?” “行了周大人,事儿我也办完了,你可回去跟你家太子殿下交差,就是今天这详细情况周大人还是忘了得好,如果敢传出去一个字,哼,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周方他们是为了抓人,所以提前给谢意颜准备了京畿卫审讯用的秘药,那实在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东西,一般人肯定不会答应他们这么来,简直毁自己的名声,但谢意颜不一样,他只为太子缉拿凶犯,至于过程怎样,抓着人就行了,反正藏力的手段也不光明,他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毕竟不是在江湖行走的,他也没有那些个心理负担,事儿办成了就好。 周方见他果然用了秘药,也松了一口气:“闫公子放心,京畿卫绝对不会乱说话坏公子名声,这药其实也不是什么肮脏的东西,里面就是加了一点藏红花,吓唬人用的,公子不必介怀。” 他让人把藏力捆起来带走,对谢意颜抱拳:“此番多亏公子相助,不然想引他上钩还真的是难。” 谢意颜摆摆手:“不用,这人罪不至死,你们顶多也就关他个一二十年的,可千万关好了,留心别让人劫了狱。” 周方闻言,立刻警惕起来,又叫来几个手下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等他再回首想跟那鬼面阎罗说说赏酬的事儿,人已经不见了。 “奇怪,跑得这么快?”周方摇摇头:“罢了,没想到这闻名江湖的鬼面阎罗还挺好说话的。” 之前他们就担心转这个闫毅妄自托大,千叮咛万嘱咐必要时刻可用非常手段,比武不是关键抓人才是,一是怕他不往心里去,二是担心他不听吩咐,没想到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位闫大侠没有一点江湖人的怪脾气,让干啥就干啥,让下药都愿意。 周方回去跟太子复命的时候,也没忍住夸了两句:“这鬼面阎罗还真的跟那些无组织无纪律只知道逞凶斗狠的江湖人不一样,懂顾全大局,不计较个人得失。” 李晟景抬了抬眼眸:“你让他用药?” 周方以为太子要责备他不该用这种手段,赶紧解释:“只是为了万无一失地缉拿凶犯。” “你做得对。”李晟景合上了手里的卷宗:“将这些整理好后交予刑部,将那闫毅的提醒的话也告诉刑部,让他们严加看管,剩下的你自去处理,孤进宫一趟。” 案子结了,凶犯也已经羁押候审,剩下的就不是他的事儿,李晟景自然得进宫交差,他身上还背着军令状呢。 朝阳殿内,永嘉帝靠在龙椅上听完了太子汇报的情况,面色有些不悦,手里的奏折直接扔到李晟景轮椅前,落地清脆有声。 “就这么点小事,你也处理不好,这是欧阳的折子,你自己看吧。”永嘉帝明显不满意:“江湖人都敢在皇城脚下肆意作乱,你管着京畿卫,就给朕抓了个人回来?他幕后的指使者呢?涉及的江湖势力呢?就这么不痛不痒抓个人,还用得着你这个太子亲自去办?” “你也太让朕失望了!” 永嘉帝怒斥声好像没有落进李晟景的耳朵里,他坐在轮椅上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奏折,放在膝盖上默默听着永嘉帝的训斥,直到听见两声咳嗽,并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李晟景知道,今天的公事办完了。 “儿臣办事不周,请父皇责罚。” “罢了。”永嘉帝掩着唇,又是一阵咳嗽:“朕也不指望你能办个漂亮的差事,这事儿朕自有处置,你也算抓到了个人,能交差就行了,朕乏了,退下吧。” 白离推着太子走得很慢,皇宫里的地砖跟太子府里的不一样,推起来更费力,而且容易颠,他每次都尽量小心,就怕会让太子不舒服,但每次太子都会催他快些,今天也不例外。 白离能感觉到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喜欢皇宫,也是,要是喜欢,也不会搬出来住。 白离以前是个流浪的乞丐,什么也不懂,他遇见太子就被带了太子府里,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其实太子其实不应该住在外面,皇宫里面有太子的宫殿,就是俗称的东宫,历朝历代的太子们都住在东宫里,只有他家的太子例外。 隐隐约约白离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可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太子殿下,皇后娘娘请殿下到福寿宫。” 宫女垂首请安态度恭谨:“娘娘等候殿下多时了。” 轮椅调转了头往福寿宫的方向去,皇宫里面有很多的台阶,尤其是各个宫殿前面,矮一点的几阶,高一点的几十甚至几百,对寻常人来说不过是走两步的功夫,但对李晟景来说,是折磨。 被人抬着一步步向上,李晟景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眼里闪过一丝隐忍又屈辱的表情,很快又被他掩饰起来,面上再度恢复到往常那般波澜不惊。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起身,抬手让宫人都退下,自己过来推着李晟景到里间:“又挨你父皇的训了?我儿别往心里去,那事儿母后都知道,你做得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抓到凶犯足矣给那些老家伙们交差,你父皇年纪大了,他就是故意找你麻烦,什么幕后指使,就算是有幕后指使,也不是两三天能解决的事情。” “是儿臣没把事情办好。”李晟景不想说这个,转移了话题:“母后叫儿臣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嗯。”皇后将李晟景的轮椅转动到自己身边的软榻边,她在软榻上落座,然后才说道:“宫里新进了一个美人,苏雨的堂妹,长得跟苏雨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父皇待见得很,过两天可能就升位份了,跟你说一声,苏家不死心的,太子府上估计也不会太平,多注意点安全,出了宫勾心斗角虽然少了,可真刀真枪多了,你自己多小心。” “儿臣明白,母后也小心。” 皇后:“哼,当年的苏雨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倒是希望这个小妖精使劲儿作,你父皇那身子早就不行了,这两年太医都让他禁女色,这个时候苏家巴巴送来一个小妖精,是嫌他活得太长!” “李茂那边你给我盯紧了,苏家肯定会想方设法把他再重新弄回邺京,才太平了几年就又掀起风浪,既然要起,这次就起个大的。”皇后说完又看了李晟景一眼,叹了口气:“你的腿母后一直都没放弃,母后打听到江湖上有个神医圣手,可惜行踪不定。” “母后不用白费功夫。”李晟景按着自己的腿:“经脉受损再难恢复,最近连痛意都少了很多,已经麻木,想恢复是不可能的。” “谁说的!”皇后有点急,见李晟景明显不想说这个,也不再多说:“太子妃呢?” 李晟景还没开口,皇后就已经不满:“三天两头她回娘家,怎么太子府还委屈她了不成?皇家的儿媳妇,一点规矩都不知道守,就是普通人家的媳妇儿也没有像她这样,见缝插针就要往娘家跑的!” “谢夫人生病了,太子妃回去探望母亲。”李晟景帮忙解释:“母后不要过于苛责太子妃。” “苛责她?”皇后呼了一口气:“景儿你也太惯着她了,母后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怕委屈了她,母后告诉你,能做你的太子妃那是她的福气,她没资格觉得委屈!你也不许替她委屈!” “母后,这是儿臣与太子妃的私事,母后就不要插手了。”李晟景态度有些强硬:“不仅这次,以后也一样,她是儿臣的太子妃,儿臣不介意,母后也不用操这个心。” “你、”皇后有心要替太子撑腰出气,可太子不领情,她脸色也很不好看:“下月初八你姑妈设宴,让太子妃代本宫去一趟。” “记住,她是代本宫去的,莫丢了本宫的脸面!” ※※※※※※※※※※※※※※※※※※※※ v前压下字数,这周还是隔日更吧 感谢追文,爱你们么么哒 第 21 章 第21章 谢意颜以为太子说来接他就是说说而已,他就没当真,想着回来都回来了,就在家多住一天陪陪他娘,然后就把太子殿下给等来了。 太子亲自登门来接人,又把谢首辅跟夫人惊了一跳,谢夫人挽着自家夫君的胳膊,还送了一路,看着太子的马车渐行渐远,谢夫人有点担心。 “这太子殿下对自家颜儿也太宠了点,怎么还亲自来娘家接人,就跟小两口闹矛盾,女婿上门来赔罪一样,唉。” 谢首辅:“可不就是嘛,唉。” 谢夫人停下脚步:“老爷,你说太子会不会喜欢上咱家颜儿呀?” 一想到这种可能,谢夫人脸上立刻露出来浓浓的担忧之色:“别的不说,颜儿长得随我,那张脸还是挺能骗人的,你说会不会太子就喜欢他的脸?这可怎么办?咱家颜儿可是……” “夫人多虑了。”谢首辅摇头:“咱家颜儿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再说太子就算喜欢,又能耐他何?你担心的那些我都知道,太子是什么人?那、”谢首辅朝上撇了两眼:“那位佳丽三千呢,最近听说又进了一位美人,太子这边还用说?你不用担心,纵然颜儿一时入了太子的眼,就他那狗脾气,太子也难忍他三天,多的是娇俏可人美人等着伺候,不用担心这个。” “那就好,不然还真是麻烦。” 先不说谢家二老如何担心,只说马车上的谢意颜这会儿也有点忐忑。 他没有跟李晟景坐过同一辆马车,今天这是第一次。 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但也没有太多的不一样,只是更大了一些,完全可以容下轮椅,还能给谢意颜留出来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很舒适,比他想的要好上很多。 “来时本想去太子妃喜欢的那家胭脂铺给你带个胭脂,可惜没有开张,下次吧。”李晟景询问:“太子妃可还有别的喜欢?可以顺路去看看。” “呵呵,我没有呀,就是平时喜欢胭脂水粉。”谢意颜撩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不过,我想去买几本棋谱,殿下方便吗?” “棋谱?” “对呀。”谢意颜答得理所当然:“殿下给的那本太难了,我看不懂,想来殿下书房里的棋谱我应该都看不懂,不如买两本简单的。” 听着他的话,李晟景嘴角微微上扬:“不用买棋谱,太子妃想学下棋,孤可以教你。” 反正买了也还是看不懂,实在没有必要花这个冤枉钱。 “我不是不会,我就是下得不好。”谢意颜还撑着给自己挽尊:“殿下也不用特别教,稍微点播一二就行,不过别跟上次那样的,太高深了,我有点琢磨不明白。” 谢意颜说的是他之前写个李晟景的那张棋,本来打算用来跟太子殿下友好交流的,结果才两步棋就堵死了他友好交流的路:) 太子今天格外地好脾气,接了谢意颜回府之后,果真就教了谢意颜下棋,哦,不对,是指点。 “这里是这样的吗?不对不对,你让我再想想,我走这儿是不是比较好?”谢意颜捏着旗子拿不定主意,对面的李晟景好整以暇端着一杯清茶,慢悠悠品了一口:“太子妃慢慢想,孤跟你说件事。” 谢意颜不想了,立马把手里的棋子放下,表情都略带严肃:“殿下你说,什么事?” “嗯、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下月初八姑母的百花宴母后让你代为前往。”李晟景递过去一张花笺:“届时会有很多夫人小姐都会去赏花,太子妃不是喜欢赏花吗?正好也去凑凑热闹,说不定还能新认识一两个闺中好友。” 谢意颜:……脸上的表情都裂开了。 太子殿下的姑母定安大长公主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今年高寿六十八,平时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召集邺京城的贵妇人小姐们一块儿办个什么宴,这百花宴是每年动静最大的一个,据说已经办了二十多年,已经成了邺京城内一道风景线。 但谢意颜对这个风景线真的不感兴趣,他常年扮女装,也不是没有跟着谢夫人赴过夫人小姐们的宴会,独独这百花宴,谢夫人从来不去。 据他娘说,这宴会刚办起来的时候她也去过,但只去了一次,回来以后就装了一场大病,病了好几天,病好之后特意去大长公主府上请了罪,再往后的百花宴她就再也不曾去过。 谢意颜也好奇过,追问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宴会上还有老虎不成?他娘一个字都不说,而大长公主百花宴的帖子也再没有往谢府下过,要不是知道他娘跟大长公主还有来往,谢意颜一度都要怀疑他娘是不是把人家大长公主给得罪狠了。 “百花宴?定安大长公主的那个?”谢意颜犹犹豫豫:“殿下,我能不去吗?” 谢意颜对他娘的基本判断还是相信的,既然他娘这么多年都不让他去的地方,一定存在着某些未知的危险,能不去还是不去得好。 “罢了,太子妃不想去就不去。”李晟景点了下棋盘:“刚才那一子,你可以落在这里。” 谢意颜的心思却不在下棋上了,他想起来刚才李晟景开口提的关键点,是皇后让他去的。 “我去。”谢意颜马上就反悔:“早就听闻大长公主的百花宴很有趣,我还没去过呢,殿下我去,我答应了。” 李晟景知这不是太子妃的本意,刚才还一脸为难要拒绝,不过片刻功夫怎么就改主意?多半是体恤他,怕皇后责怪下来。 “太子妃不用勉强,不过是个宴会,不想去就不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谢意颜摇摇头:“我想去。” “你、”李晟景要说什么就跟谢意颜的视线撞到了一起,谢意颜看着他笑了一下,语气轻松:“好吧,我确实不想去的,那些贵夫人说的话题我都不感兴趣,聊不到一块儿去,要是凑到一起肯定会很无聊,不如在家跟殿下下棋有意思。” “但是。”谢意颜话音一转:“既然是皇后娘娘让我去的,我如果不去,怎么跟娘娘交差?而且可能还要连累殿下,殿下也说了,不过就是一场宴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过去看看玩玩也就回来了,犯不着因为这个惹皇后娘娘不高兴。” “殿下觉得我说得对不对?” “太子妃不用顾虑那么多,你只要过得顺心就好,其他那些有孤担着。” “殿下说得不对。”谢意颜叹了口气,站了起来,把窗户推开透透气,阳春三月春风拂面,带来的气息都是温暖的,窗外的柳树已经冒了新芽。 “既然成了婚就是一家人,殿下可以担着我,那我也不是胡搅蛮缠不讲理的人,要真这么不懂事,那不就成了恃宠而骄?”谢意颜开着玩笑:“殿下放心吧,如果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不喜欢,那我就推给殿下担着,现在就是一个小小的宴会而已,我能行的,殿下不用担心。” 一个宴会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有什么不能去的,就算是龙潭虎穴又怎么了,有太子殿下给他撑腰,就是龙潭虎穴闯一闯又何妨? “好,太子妃若不愿,孤就给你担着。” “刚才下到哪儿?我应该往哪儿放才对?是这儿吗?”谢意颜重新拿起棋子,明明之前李晟景已经给他演示过,结果还是放错了位置。 太子殿下默默地帮他移了一下:“是这里,下在这里你就能吃掉这一片的棋子。” “果然可以呀。”谢意颜带着点惊喜,然后美滋滋捡走了一大片李晟景的白棋,满足得很。 倒是李晟景,在他专注捡棋子的时候,视线一直都落在谢意颜的身上,淡淡的,看一会儿就移开,然后再看过来,如此反复又十分小心。 “来来来,继续。” 杀了几盘之后,谢意颜还有点意犹未尽,但天色不早了,小太子还要好好休息,他依依不舍收拾棋盘,并主动邀约下次。 “下次可以给你讲讲棋谱。”李晟景没说得太透,提醒得十分委婉:“单是下棋很难进步,还书得从棋谱上来做学问。” “好啊。”谢意颜也只迟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下来:“不过殿下可不能嫌我笨。” “太子妃不笨,很聪明。” 谢意颜也笑:“没想到殿下嘴这么甜呢。” 他说得无心,李晟景听了却觉得心里不是那个滋味,见谢意颜还要送他回去,就婉拒道:“太子妃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 李晟景说得委婉,谢意颜就没听出来:“不累,就坐那儿下会儿棋能有多累,而且在屋子里坐的时间也太长了,我正好出来透透气。” 就是坐一会儿而已,怎么能叫累,他一个练武的,要是这都喊累,那真的是没脸见人了,而且谢意颜执意要送送李晟景除了那一点想要讨好太子的心思外,他还想多摸摸自己的软剑,那软剑自打带回来以后就一直嵌在李晟景的轮椅上,谢意颜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拿回来,只能找借口多摸摸。 也有点心酸。 ※※※※※※※※※※※※※※※※※※※※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呀 新的一年,希望你们磕的cp都甜甜腻腻 第 22 章 第22章 四月初八,宜祈福,出行,沐浴,动土。 谢意颜一脸的生无可恋,他今天得去赴定安大长公主的宴,一早起来就是一脸的起床气。 秋月捧着一个盒子过来就看见他满脸的不高兴,哄着劝:“太子妃好歹高兴点,宴会也不都是无趣的,说了是赏花会,咱去看看花儿也是好的。” “你拿的什么?” 秋月打开盒子:“昨儿大长公主府上送来的,说是让太子妃今天穿这个去赴宴。” 谢意颜纳闷:“这什么意思?怎么还怕别人没衣服去参加她的宴会吗?是宫装?” “好像不是。”秋月打开看了看:“我问过送衣服的人,说是惯例如此,每个要去参加宴会的夫人小姐都送了衣服的。” “这位还真是怪癖。”谢意颜随手拎过衣服:“我去换衣服。” 然后自己去了屏风后面,秋月正在挑选今天要佩戴的首饰,还没挑出来就听见人出来的声音:“这么快?”一转身,太子妃还是那件寝衣,根本没换。 “怎么了?是不是衣服不合身?” “不是,我说姐姐这衣服是不是有点问题?我怎么好像不会穿。”谢意颜十分窘迫,脸都有点微微泛红,挠着头把衣服还给了秋月:“你帮我看看。” “怎么不会穿,我看看。” 谢意颜是从小扮女装到大的,怎么可能不会穿女装,但这件衣服,真的有点为难他了。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谢意颜皱着眉头把手里的布料抖落开:“就外面这件还稍微好点,里面一块儿又一块儿的,跟破布有什么区别?别是这大长公主故意收拾我吧?不应该呀,我又没得罪她。” 秋月接过手,也是研究了一会儿,才解释:“这是肚兜,就是小了一点可能会露一点,不过不碍事,一会儿我看看怎么遮一下,这是下裙、” “谁家裙子是这样的?你看这一条条的怎么穿?” 谢意颜看着这糟心的布料都有点急眼,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的衣服! “但是它长,是三层的。”秋月拿着又看了看,琢磨过来:“这样可能是为了更灵动飘逸些,太子妃别急,这衣裳虽然是有点不合常规,但并有太大的问题,最多就是、” 秋月没往下说,谢意颜哼了一声:“露的肉多,这衣裳不会是从青楼里学来的吧,搞成这样,这是给夫人小姐们穿的?像话吗?谁爱穿谁穿,反正我不穿!” 秋月哑言,片刻后又小声说道:“太子妃不能去青楼,以后也不要再提。” “我没去过!”谢意颜赶紧替自己解释:“听说得还不行吗?你不知道,那些人最爱谈论的话题就是酒和女人,我听两句自己就知道了。” 秋月在他娘身边待的时间比较久,一言一行都随了他娘,以至于就这么稍微提醒一两句,都会让谢意颜觉得好像被他娘给抓到了一样,十分不自在。 “不穿就不穿吧,就是件衣服,若真是想怪罪那也跟衣服无关。”秋月是在内院的,她看这件衣服也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但让谢意颜一说,就觉得确实不像正经好人家女孩会穿的衣服。 至于这到底是大长公主刻意刁难还是别的,恐怕也只能到时候再看。 “我去找件合适的薄衫来。” 天气渐暖,衣裳也越穿越薄,对谢意颜来说,更麻烦,他要做的掩饰也就更多,以往在家里,没到夏天他就换成男装跑出去流浪,现在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装扮上。 锁骨上被秋月描了红色的花纹,衣裳裙摆都是特意做的收腰款式,越发显得人亭亭玉立,簪上金簪,秋月看着镜子里的人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确实像夫人年轻的时候。” 谢意颜无奈:“我娘年轻的时候你才几岁?能记得什么。” “记得夫人芳华绝美就够了。”秋月拿过来一盒子的颈花,选了一支颜色稍微艳一点绯霞色:“太子妃看这个喜欢吗?” “随便吧,就是挡挡,我又不是真拿这玩意儿来比美。” 冬天穿的衣服厚又多还好,基本上都能刻意选一些遮住脖子的,就算不能也可以加一圈毛毛围脖,足足够用,夏天就不一样了,夏□□服薄又少,挡喉结就成了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用颈花来装饰还是秋月想出来的,谢夫人也满意,特意让人做了一大堆,各种款式各种材质,有簪花的有挂金银宝石的,完美解决他的尴尬难题,同时为了搭配和谐还准备了同款式的手花,可以戴在手腕上。 装备齐全到让谢意颜一度觉得他娘是真的以打扮他为乐趣,每一个母亲,都有着一个给儿子穿女装的梦,他娘直接化梦境为现实,人生赢家:) 颈花才刚拿到手里,谢意颜就听见了轮椅的声音,赶紧催秋月:“快点,太子来了。” 秋月手脚麻利,等听见白离通报的声音,这边她就已经把太子妃收拾妥当去开了门。 李晟景坐在轮椅上被白离推着进来,一进门就看见了盛装的太子妃,烟罗裙衫摇曳生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晟景的心尖上跳舞。 太子妃生得极美,在邺京城那是享有盛名的,平时未施粉黛就已经可以看出好颜色,今天又是格外打扮过的,说是光彩夺目一点儿也不过,脖颈手腕戴着两朵花,随时都能招来蝴蝶,李晟景看着面前的太子妃,有点移不开眼睛。 “殿下?太子殿下?” 李晟景过去喊了两声,李晟景才回过神来:“这是姑母送来的衣裳吗?” “不是,我自己的。”谢意颜拎着裙摆在李晟景面前转了一圈:“殿下,好看吗?” “好看的,很好看。”嘴上说着好看,眼睛却没有再看:“孤顺路送太子妃去赴宴。” “殿下还有一件事。”谢意颜蹲下来,按住了李晟景的手背,有些小心:“我没有穿大长公主送的衣服,到时候要是问起来,我就说是殿下不喜欢,可以吗?” “好,不想穿就不穿。”李晟景没问他为什么不穿,抬手扶起了太子妃:“不用怕姑母不高兴,孤给你担着就是。” “那就好。”谢意颜松了一口气:“殿下给我担着就行,走吧出发!” 谢意颜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宴无好宴,尤其是那件衣裳,给谢意颜的感觉就是下马威一样,大长公主肯定是要收拾他的,也可能是皇后想借着大长公主的手敲打敲打他,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一遭肯定不好过。 谢意颜刚才假借衣裳请太子帮他担着,担的也不仅仅衣裳,秋月说得对,真想怪罪也绝对跟衣服没关系,他请太子帮他担着的是宴会上可能会发生的一些让谢意颜自己没法儿交代的事情。 定安大长公主的春日百花宴设在她的私宅,那是先帝御赐的府邸,据说就连当今圣上都不能随意擅入,自成一方天地,谢意颜就怕自己会折在里面。 “太子妃可有什么话想对孤说?” “没事,殿下路上慢点,我、去了。” 那话说的就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李晟景也叹了口气,拦住了谢意颜:“罢了,我们回去吧,改日孤陪太子妃来跟姑母告个罪,不妨事的。” 谢意颜深呼一口气,挤出来一丝的笑:“我就是有点紧张,没别的,殿下忙正事要紧,我、晚上回来去看殿下,走了。” 说着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太子妃穿着漂亮的裙子,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此举……别人看见没看见不好说,反正李晟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谢意颜抬头看了看大门上的匾额,上面只写了“春园”两个字,春日设宴摆在春园,倒也十分应景。 “走吧。”谢意颜做足了心理准备,带着秋月进了他以为的“龙潭虎穴”,心理准备做的十分悲壮,他迈出去第一步就已经猜着今天自己可能得横着出来。 刚一进门就碰见了一位来得早些的小姐,那小姐随意地扫了他一眼,像是在看他的衣着,然后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身上的披风,谢意颜本来没想盯着人家姑娘看的。 虽然他穿女装,但他是个男人,他娘从小就教导他要知礼守礼,不能因为穿女装就孟浪放肆。 可那位小姐脱掉披风以后的装扮让谢意颜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十分轻薄的一衣衫,跟大长公主送到他那儿的有些雷同,大约比他那件布料更单薄一些,露的也更多一点,见谢意颜看她,就款款走来,行动间雪白的大腿直接就露了出来,谢意颜立刻转身,非礼勿视。 “姐姐看着眼生,头一次来赏花吗?我带姐姐四处看看可好?” 姑娘你说话就说话,别摸我手呀! ※※※※※※※※※※※※※※※※※※※※ 谢意颜:我有choker你没有! 只要choker做得好,就没人能发现我有喉结! 第 23 章 第23章 谢意颜赶紧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他脑中警铃大作,脸上陪着笑意:“不、不用了,谢谢好意。” 那位小姐看了他一眼,然后还想上前,就见谢意颜已经在躲她,只好叹气:“姐姐第一次来,紧张害羞也是正常的,我叫刘琦,户部刘侍郎家的,姐姐以后可以来找我玩。” 然后又十分不舍地看了谢意颜一眼,才挪动步子,走了。 谢意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注意到,可能真不是大长公主故意给他下马威要刁难他,就这一会儿,院子里又进来一位夫人和一位小姐,解掉披风之后,里面穿的都十分清凉,大约是见过了刘琦碰钉子,所以两人都只是冲他笑笑,并未上来打招呼。 说不上来为什么,谢意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有侍女过来给他领路,谢意颜跟在侍女后面,发现大长公主面子还挺大,来赴宴的夫人小姐挺多的,偌大一个院子,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女人,有一块儿说笑玩闹的,也有凑在一块儿看书下棋,或者一块儿看花喂鱼,气氛看着倒是很和睦,跟谢意颜以前才加的闺阁宴会还不一样。 这里的女人们脸上的笑意是轻松的,不带着防备,更不存在攀比现象,谢意颜就看见一个姑娘在帮另一个点红唇,两个人还凑到镜子里一块儿对着镜子笑,是那种真心实意地希望对方更好看,更漂亮。 所以,这是大长公主攒的局,让这些闺阁里的夫人小姐能有个说体己话的地方? 是他想多了?人家只是请他来一块儿玩的,并没有他想的那些个什么龙潭虎穴? 谢意颜有点懵,转过游廊,就看见两个姑娘挤在一处,一个拥着另一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上的薄衫滑落大半,隐约能看见里面的风光。 谢意颜赶紧低头,紧走了两步,前面的侍女瞧见他这模样,手帕掩着唇轻了一声,没有恶意地小声说道:“不妨事的,都是女人,太子妃想看什么就看什么,左右有我们大长公主给您撑腰。” 这话怎么听着也不是那个意思呢? 侍女领着他往前走,谢意颜就注意到跟之前庭院里不一样,越是往这边走,人就越少,而且跟外面那些三五一堆的不一样,碰见的似乎都是两两成双,谢意颜心里正疑惑,侍女领着他就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屋子。 一直跟在他身后错一步的秋月不知为何忽然上前,挡住了谢意颜的视线,谢意颜看了秋月一眼,秋月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给他领路的样子,实则挡了他大半的视线。 怎么回事?怎么连秋月也变得这么奇怪? “公主,太子妃到了。” “进来吧。”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听着有些上了年纪,应该是定安大长公主本人,谢意颜跟着侍女又往里去,隐约嗅到一丝甜腻腻的香味。 目之所及更是极其奢华,正中间的软榻上依着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只看一眼,谢意颜就明白为什么大长公主要给他送那样的衣服。 因为公主本人喜欢,根本就不存在他想的什么折辱、下马威之类的,甚至她自己穿的这件更过分,比外面那些女人身上的要过分多了,不仅胸口露着腿露着,就连腰也露着,浑身上下就那么一层纱裹着,若隐若现。 如果说,谢意颜嫌弃给他送的那件衣服过于轻浮,那他那件也只是青楼女子普通的衣着,大长公主本人身上穿的这件就是青楼女子办事儿时候穿的。 谢意颜琢磨不过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是平时被规矩礼仪束缚着,特意找个地方来放松自己?也是有可能的,这来的都是夫人小姐,就像那侍女说的那样,都是女人,天又慢慢热了,为了贪凉少穿一点,也正常吧?是正常的吧? “见过姑母。” “意颜,听你母亲说你小名叫颜儿,一晃都长这么大了,还成了我们家的媳妇,真是造化弄人。”大长公主招招手:“颜儿过来坐,姑母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你坐近些,跟姑母说说话。” “是。”谢意颜听吩咐挪到前面来,挨着大长公主的软榻落座。 离得近,看得也更清楚,大长公主今年都六十多了,可这状态看着顶多也就四十来岁,皮肤还十分紧致,脸上也不显皱纹,真的是驻颜有方。 谢意颜再想到院子里来赴宴的女人可不少,或许也有可能是奔着大长公主驻颜有方来的? “像你娘年轻的时候,这眉眼还是这么俊,你娘想当初可是邺京城第一美人,不错,你没辱没你娘的名声。” “姑母谬赞了,颜儿不敢当。” “没赞你,我赞的是你娘。” 谢意颜:……这让我怎么接话? 他这儿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就看见一个女官打扮的人,带着一个侍女一人捧着一盘儿葡萄进来,侍女将葡萄放在谢意颜面前的矮几上,就退到了谢意颜身后,那女官不一样,女官直接坐在了定安长公主的身边,公主似乎也并不觉得僭越,反而往女官身边挪了挪,女官捏着葡萄喂到了公主的嘴里,然后伸手等公主将葡萄籽吐到她手里。 谢意颜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自己拿着一枚葡萄捏着玩,他觉得不对劲,外面的人不对劲,里面的人也不对劲,可要说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颜儿怎么没穿姑母送的衣服?”大长公主吃了两颗葡萄就不吃了,歪在女官的身上,女官给她捏着肩膀,力道软绵绵的,与其说是捏肩膀,倒不如说是在摸她还差不多。 又或者说,是在調情。 “有点不合身所以没有穿,请姑母莫要怪罪。”谢意颜低眉敛目,再不敢多看一眼。 “哦,那是她们不尽心,你、”大长公主又看了他一眼:“身量确实比你娘高挑些,这样穿也挺好看的,就是到我这儿来,显得有些拘谨。” 谢意颜应承了两句,没敢多话。 “颜儿头一次来,姑母给你介绍介绍,咱也出去走走,吹吹暖风。” 谢意颜不想去,意识到不对劲之后,他就不想往院子里去了,生怕会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 “姑母,不如等宴会之后再逛逛园子,权当消食散步可好?” 大长公主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从软榻上起来,身边的女官给她披了一件外衫,大长公主像是不满意身上多了一件衣裳,但也没说什么,冲谢意颜伸了手,谢意颜赶紧上前扶着她。 “你这孩子跟你娘一样实心眼,上姑母这儿吃饭来了?你们太子府上不管饭?”搭着谢意颜的手腕往外走:“来这儿自然得吃点别的,姑母带你尝个鲜,得了趣,你以后天天往我这儿跑,那丫头就不用跟着了,怎么还怕我拐跑了你们家太子妃不成?” 被点名的秋月之后止步,看着大长公主带着太子妃走远,脸上的神色显得有些焦灼,她在原地搓着手,就听见一点暧;昧的声音,想往别处躲躲,又想起进来时不小心撇见的画面,到底没敢乱走,她怕看见更多不该看见的东西。 谢意颜跟在大长公主的身边,再出来时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他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倒也没觉得什么,这会儿总觉得别扭得厉害,眼睛只敢看自己裙子下面那一小片的路,看住自己别踩到裙子就行。 他是不想看了,可惜,大长公主再带他出来去的地方也跟之前谢意颜自己过来时的完全不一样,他之前看到的那些只是小打小闹罢了,顶多就是两个人离得近些说两句体己话。 现在这、谢意颜即便不看,也能听见耳边的调笑声,还有几声女孩子的喘气声,偶尔看到两个人站在一起,四只脚也是挨得非常近,可以想象脚的主人凑的有多么近。 龙潭虎穴算不上,可这也算是美人窟了吧?! 他还是要折在这儿呀! “颜儿怎么如此害羞,怎么姑母这里的花不好看吗?你喜欢哪个,指给姑母看,姑母给你介绍。” 大长公主伸手抬起了谢意颜的下巴,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院子里她们不会放肆,真要玩什么,都自己回屋了,你看吧,无妨的。” 那也不敢看! 谢意颜算是明白了,这哪是什么赏花,不对,这赏的哪是什么花呀,这赏的分明就是美人! “叫苏怡过来,介绍她给太子妃认识认识。”大长公主吩咐了女官一声,然后牵着谢意颜的手腕带他到凉亭里休息:“这个苏怡是内阁大学士的夫人,成婚三年有余,不过苏怡没跟那男人睡过,倒是喜欢上我这儿来玩,小姑娘们都喜欢她,长得俊会哄人又温柔体贴。” “姑、姑母不用了。” “怎么怕被比下去?”大长公主掩着唇笑得开心,等笑完了才对谢意颜说道:“你放心吧,你没来她是最受欢迎的,来了你,她就得往后让让,别的不说,就我们颜儿这张脸就够招蜂引蝶的,你一路上只顾着低头,没看见多少人都在打量你,那是我在这儿呢,我要是敢挪挪脚把你自己放这儿,瞧吧,那小姑娘还不都得奔着你来,说不定还有争风吃醋的呢。” 谢意颜:……我现在倒是希望去一趟龙潭虎穴,还来得及吗? ※※※※※※※※※※※※※※※※※※※※ 谢意颜:我是谁?我在哪儿?殿下救我狗命! v前压下字数,下一更在后天 感谢追文,爱你们么么哒 第 24 章 第24章 龙潭虎穴肯定是去不成了,这美人岭少不得要过一过,大长公主叫的人很快就过来了,确实是个俊俏的美人,可谢意颜连头都不敢抬,低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头,他想得赶紧脱身才好。 “这就是苏怡了。”大长公主拉着苏怡让她坐在谢意颜身边:“这是太子妃,你没见过,太子妃第一次过来,还有些内敛害羞,苏怡你陪太子妃说说话,我年纪大了,有些乏,就不跟你们年轻人凑热闹,苏怡,好好照应太子妃。” 大长公主安排完就伸手让那女官搀着她,二人施施然走远了。 谢意颜:……这叫什么事儿呀。 “苏夫人、那个我、” “叫什么夫人,在这儿可不许这么喊,好不容易离了那烦人的身份,图个快活自在,让姐姐这么一喊,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苏怡带着笑,给谢意颜倒了杯茶:“我们都以姐妹相称,姐姐若不愿,喊我怡儿也无妨。” 她拎着茶壶,薄衫顺着手腕就往下滑,小手臂全都露了出来,谢意颜赶紧移开视线,非礼勿视,他还是个男人,这叫什么事儿呀。 干脆站起来,背对着苏怡去看园子里的牡丹花。 花丛角落处,两个女孩子依偎在一起,高个子的在给稍微矮一点的女孩儿簪花,也不知在女孩儿耳边说了句什么,逗得小姑娘捂着嘴笑。 谢意颜又转了一下,干脆对着光秃秃的假山。 他真的待不下去,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出去。 苏怡见他这般状态,也捂着嘴笑了起来,跟到谢意颜身边:“没想到姐姐当真如此害羞,没关系的。” “我还有事,苏、小姐请多担待,就先告辞。” “公主不会让你走的,宴会没有结束谁都不能擅自离开这里,这是规矩。” 谢意颜不明白:“这是什么规矩,而且这里也没有什么宴会,若早知如此,我不会来的。” “哦,你不知道吗?”苏怡看了谢意颜身上的衣服,有些了然:“怪不得你没穿公主送的衣服,想必是觉得这衣裳不成体统吧。” 苏怡拎着裙摆在原地转了一圈:“不好看吗?原来太子妃也不过就是守着规矩的俗人罢了,当初太子要纳妃,满邺京城都传你如何桀骜如何不驯,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是个守规矩的,是我想错了。” “你看这衣裳不成体统,却不知道,恰恰是这不成体统的衣裳让我们重新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快活,女人的身体多美呀,为什么要藏起来?”苏怡叹了一口气:“你再看这满园的姐妹,她们哪一个不喜欢?太子妃是还不知道这个中的滋味,若是得了趣,自然又不一样,我可以教你。” 说着那手就伸过来要去摸谢意颜的颈花,谢意颜反手直接一巴掌拍掉了苏怡的手,一点儿也不怜香惜玉,听着清脆的一声响,苏怡的手背就红了一片。 “你、” “姑娘请自重!”谢意颜冷声警告:“再动手动脚,休怪我不客气。” “哈哈,怡儿也有吃瘪的时候,你就放弃吧,太子妃虽然长得美,可人家显然不吃你这套,还是让我来。”一道略显清亮的嗓音从假山后面传来,谢意颜抬头去看,说话的人戴着玉冠,一身白色锦袍做男子装扮,手里晃着一把折扇,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潇洒。 谢意颜松了一口气,起码这个人衣服穿得整齐,没有露胳膊也没露腿。 “阿昭你来干什么?”苏怡不大高兴。 女扮男装的阿昭晃悠着扇子走过来,收起扇子对谢意颜恭恭敬敬作了个揖:“在下裴昭,见过太子妃。” 苏怡冷嗤一声,显然很是不屑裴昭这一套。 裴昭也不恼:“公主觉得你不能成事,所以让我来看看,这一看,果然,你看看你把太子妃吓的。” 苏怡瞪了她一眼:“装腔作势,哼!” 然后扭脸走了,她一走,谢意颜也松了口气,对裴昭说道:“多谢姑娘解围,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太子妃,宴会未结束你走不了的。”裴昭用扇子虚虚拦了他一下:“你看看这里的人,她们穿的衣服,她们做的事,若不小心被传出去、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娘家夫家在朝中都是要职,他们丢不起这个脸,所以,宴会一旦开始,必须等到结束才能离开,此刻的春园戒备森严,莫说太子妃,连只蚂蚁都出不去。” “既来之则安之,太子妃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公主会下帖请你来吗?” 谢意颜想知道,他太想知道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坐下慢慢聊。” 裴昭话音才落下,就听见假山后面又传来一点动静,压抑的喘;息和女人的s,y声,不知是痛苦还是快活。 “又不守规矩,怎地如此急色,我带太子妃寻个安静的去处可好?” 谢意颜巴不得呢,赶紧点头。 裴昭领他去了一艘画舫,确实是个安静的去处,烹了茶焚了香,瞧着就十分高雅,可惜,谢意颜没心思欣赏这些。 “姑娘知道什么内情,但说无妨。”眼见裴昭都喝了两杯茶,谢意颜实在忍不住自己主动开口问了。 “叫我阿昭就行。”裴昭放下茶杯,笑了笑,像是才回过神一般:“太子妃来之前不知这里是什么情况,那现在该知道了吧?” “嗯。”谢意颜掩饰性地喝了口茶,他现在要还是不知道,那脑子里面装的就真是浆糊了。 “太子妃不好奇原因吗?” 裴昭也不等谢意颜回答,自己开口说道:“其实这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只是一个供同好觅友的场所而已,毕竟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儿不多,平时又很难接触到外人,所以才由公主牵线,搞了这么个聚会的地方。”裴昭说到这儿就叹了口气:“但这里有很大一部分她们并不是喜欢女人,喜欢的只是纯粹的快活而已。” “这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深闺里的女人,她们的夫君在家里养着大把的女人还不算,还要出去寻花问柳,有的是受了冷落,有的是夫君早就把身体掏空了,根本就满足不了,所以春园慢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公主也不管吗?”谢意颜拧着眉。 “管?为什么要管?”裴昭晃了晃扇子:“都是可怜人罢了,能快活就快活,何乐而不为呢?” “你也是这样?”谢意颜盯着她,问得直接:“出来找快活的?” “我不一样。”裴昭打开扇子,盯着扇面瞧了一会儿,嘴角带出一抹笑意:“我寻人来的,不过见太子妃郁结,公主让我来开导一二。” “辛苦好意,可惜我用不到。” “是吗?”裴昭合上扇子,扇柄敲着桌面,像是一曲小调:“太子应该满足不了你吧?你二人应当也还未圆房,太子妃现在说这个话早了点。” 谢意颜手一抖,茶杯歪了一下,里面的茶水洒出来,湿了他的裙摆。 裴昭递了手帕过来:“我说对了。” “你什么意思?”谢意颜没接她的手帕,眼里含着警告:“好大的胆子,你敢妄论太子私事,就不怕惹祸上身!” “太子妃,你该知道是谁让你来的,你也该知道妄论太子私事的人到底是谁,我便直说了吧,太子那情况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怕你深闺寂寞出去找野男人背叛太子,所以才把你送到这儿来的。” “既能让你满足快活,也不算是给太子戴绿帽,你看这儿的夫人们,不都是如此?”裴昭讥讽地说道:“男人不会在乎女人跟女人玩的,不然他们也不敢娶那么多女人放在家里。” “既满足了你,又保全了太子的体面,不好吗?” ※※※※※※※※※※※※※※※※※※※※ 下一章后天早上六点 第 25 章 第25章 那一瞬间,谢意颜出离地愤怒了,他直接站了起来,要不是还在画舫上,他这会儿就已经暴走了。 裴昭看着明显生气的太子妃,也挺纳闷:“你不是不喜欢太子吗?深闺寂寞,你又不喜欢他,皇后要是不早点把你笼络过来,那肯定要出事呀。” “你坐拥太子妃的高位,唯一遗憾的也就是这么一点事儿,只要你不背叛太子,这边也随便你玩,想要什么欢愉都可以,这样你就能安心做太子妃,两全其美的事情,你怎么好像、” 裴昭说不下去了,声音也低了很多:“这话不是我说的,你别这么看着我,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他们是为了笼络你安心做太子妃,女人嘛,是不能被冷落的,太子不能满足你,那换个法子总行的。” “这是皇后的意思?”谢意颜慢慢冷静下来,他的后背上出了一层的汗,这会儿只觉得凉丝丝的。 “当初你不愿意嫁给太子,又是上吊又是喝药的,闹得满城风雨,皇后就担心你跟太子过不下去,就来跟公主商议,这才想了这么个主意。”裴昭瞅了太子妃一眼:“还是说,你现在又喜欢上太子了,所以才不愿意?” 谢意颜扫了她一眼,警告道:“裴小姐管好自己的事吧,你跟我说这些,不就是怕我看上你,你想多了,我对你没兴趣。” “那你对谁有兴趣?”裴昭嘴快,看着谢意颜也很警惕,好像生怕被谢意颜抢走什么东西一样。 谢意颜咬牙切齿:“我对这里的任何女人都没兴趣!你放心吧!” 裴昭叹气:“那可就麻烦了,如果我都不行的话,公主肯定还会再找别人来,总要找一个能让你感兴趣的人,而且他们的态度是,你没尝过所以才这般端着,一旦尝过了个中滋味,知道了什么叫快活,就不会非男人不可了。” “你闭嘴!” 船晃了晃,谢意颜没站稳,裴昭想来扶他,被谢意颜闪开,他想去外面透透气,又被裴昭拦住。 “我帮你解释了这么多,你也帮我一下呗。”少女脸上有些拘谨:“你别出去,就在船上坐会儿可以吗?” “为什么?”谢意颜冷着脸:“我说过了,我对你们没兴趣。” “我、我有心上人,我想让她在意我。”裴昭攥紧了手里的扇子:“我跟她们不一样,我不是因为寂寞才来的,我是寻人,可她、她不理我,刚才我上船的时候她看见了,还多看了我一眼,你多坐会儿,我想让她误会。” “可是我不想!!!” 谢意颜深呼一口气,转身就看见裴昭明显落寞的神色,迈出去的脚顿了一下,提醒她:“你这么做是不对的,平白辱没你我二人的名声,你若钟情那人,为何不坦坦荡荡告诉她?去跟她示好,去追求她,用这些手段不嫌肮脏吗?” “让船靠岸,我要去见公主。” 裴昭让他说得十分犹豫,也不知如何是好,画舫靠岸之后,二人上岸,正好又碰见苏怡,这会儿苏怡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孩子,谢意颜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就看见身边的裴昭在看苏怡,但苏怡已经带着人走远了。 谢意颜:……好,明白了,怪不得上来就跟他掏底说这么多,原来如此。 春园外,李晟景的马车停门口,白离一脸为难神色地跟太子回话:“里面的人说宴会不散不能离开,也不让我进去,殿下,怎么办,咱还接不接太子妃了?他们说宴会散后,会送太子妃回府。” 李晟景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禁闭的大门,垂下眼眸:“先回府吧。” 马车刚动起来,李晟景又说道:“停下,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等宴会散席。” 白离不敢多问,赶紧依言照办。 春园内,谢意颜开始是震怒生气,后来又觉得十分荒谬,辞了裴昭自己就回去找大长公主辞行,这地方他真是一刻都待不下去。 秋月守在外面,见到他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上来:“太子妃、” 谢意颜抬了抬手:“什么都不必说,今天在这儿听见的看见的,都给我通通忘记,我们只是来赴了一场普通的宴会,明白吗?” 秋月点头:“明白。” “尤其是对太子。”谢意颜强调了一遍:“一个字都不许透漏。” 大长公主见他自己回来,挥挥手让一旁的乐官舞女都退下,才问道:“见到阿昭了?” “见了。”谢意颜不打算多说:“姑母,时候不早了,颜儿身体有些撑不住,想先回去,不知可否方便。” “不喜欢?”大长公主没接他要走的茬儿:“姑母料想你不会喜欢苏怡那种的,正好阿昭今天过来,就让她去陪陪你,怎么阿昭也不喜欢?阿昭长得俊,又是世代的武侯之家的,自小就是当男孩儿一般养大的,怎么,也不喜欢吗?不如先试试?” 谢意颜:“不用了!” 生硬地拒绝掉,谢意颜又缓了语气,重新说道:“姑母,颜儿与太子感情甚笃,心中眼中都放不下旁人,姑母不可如此。” “哦?”大长公主似乎来了兴趣,坐起来看着谢意颜一脸坚定的样子,说道:“可怎么听说你不愿意嫁给太子,婚前还一哭二闹三上吊,服过毒还投过河?若非府中水浅,怕是没机会跟姑母坐在这儿闲话了吧?” “坊间传闻。”谢意颜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微微的痛意让他保持着警惕:“姑母也知道,那些人闲着没事干就想看笑话,颜儿是仰慕太子才嫁的太子,根本就不存在姑母说的那些,婚后我与太子琴瑟和鸣感情很好,有劳姑母操心了。” “感情很好?”大长公主却是不信:“你与太子平素没有往来,婚后他也不亲近你,这叫感情好?” “姑母。”谢意颜抬头:“姑母慎言,太子是否亲近于我,姑母如何得知?” “再者、”谢意颜干脆一编到底:“我母亲幼年时曾带我入宫,颜儿自那时便与太子相熟,太子与颜儿幼年相识,青梅竹马一般长大,如今到婚配的年纪,我二人自然是情投意合的,不知姑母从何处听了些谣言,又做出如此荒诞的行径,但只一次,下不为例!” “时候也不早了,改日颜儿再到府上给姑母赔罪请安,今天就容告退。” 大长公主也没料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看着谢意颜脸上坚毅果断的神色,也琢磨过来这事儿办得不妥当,赶紧顺势说道:“也好,想来是姑母误会了,你既然不喜欢我这里,那姑母就不多留你,来人,送太子妃。” 出了园子,谢意颜心口憋着的气才散了一点,天色已经渐晚,又提醒秋月:“记住,不可声张。” 秋月面色也不太好看:“太子妃,那边是太子的马车,太子殿下在候着太子妃。” 谢意颜果然看见了太子府上的马车,脸色稍微好看一点,又再三叮嘱秋月:“高兴点,就是去吃吃饭,赏了赏歌舞,陪大长公主说了会儿话,其他一概不许乱说。” 秋月答应了一声,想说什么,到底没开口,只是眼里的担忧更甚,她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殿下?殿下特意来接我的吗?”谢意颜上了马车,就看见李晟景拿着一本书正在看,见他上来还伸手扶了一把。 谢意颜:“谢谢殿下。” “宴会上可都还好?”李晟景放下了手里的书,问这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点关心。 “好,都好。”谢意颜笑笑:“姑母请了京城最有名的乐师,菜也做得好吃,就是很多人我不认识,只跟姑母说了会儿话。” “那就好。”李晟景也放了心:“以后太子妃闲来无事,可以常来走走,姑母这里热闹。” 谢意颜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很快又收拾好,打着哈哈:“那我还想在府上多陪陪殿下呢,再说,殿下还要教我下棋,这把我打发出来,是不想教了吗?” “教的。”李晟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只要太子妃想学。” 回去后照例是一块儿用了晚膳,气氛正好又拉着李晟景下了两盘棋才各自回房休息,谢意颜坐在镜子前卸妆。 见身后的秋月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晚饭时候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说就是了,什么时候也学得吞吞吐吐。” 秋月放下手里的金簪,想了想还是直接说:“太子妃有没有想过,今日为何太子殿下会候在春园门口?” “自然等我的。”谢意颜根本就没多想。 秋月却说道:“那宴会是太子殿下请太子妃去的,皇后是知道内情的,太子殿下呢?他知道不知道?” “什么意思?” 秋月叹气:“太子妃被大长公主带出去的时候,我跟那园子里的丫鬟套过话,去赴宴的夫人中很多家中丈夫都是知情的,更有一些为了自己的前程,故意把夫人送进去好攀附权贵女子,来给他们的仕途铺路。” “太子妃今日所见所闻,难道就没有别的想法吗?”秋月眼里全是担心:“这次太子妃拒绝了,若有下次呢?倘若他们真的存了这个心思,那太子妃的身份、” 秋月没说完,剩下的话不用说谢意颜也明白。 秋月提醒他:“太子殿下并未亲近太子妃的事情,是闺中秘事,那大长公主是怎么知道的?莫说太子府守备森严容不下什么探子耳目,就这东苑更是铁桶一般,这消息是什么人散播出去的?” “不可能!”谢意颜仓促间站了起来:“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做那种事情!” 秋月:“可太子殿下有疾也是事实。” 有疾就不能行房事,放着他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太子妃守着空闺,又能守得了几时? 谢意颜想到了裴昭的话。 “男人是不在乎女人跟女人玩的,不然他们也不敢娶那么多女人放在家里。” “怕你红杏出墙去找野男人背叛了太子。” “既满足了你,又保全了太子的体面,不好吗?” 谢意颜大受打击踉跄了一下,扶住妆台,脸上颜色褪尽:“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做那种事情!” “我去找他问清楚!” ※※※※※※※※※※※※※※※※※※※※ 下一章在周六,就直接入v了 剧透一小下,会有太子妃感情上的变化,感谢支持,爱你们 推一下预收都耽《男朋友是个黏人精》 夏斐从小就爱黏着陆原舟。 原舟哥哥上幼儿园他年纪不到也要跟着去。 原舟哥哥打拳他萝卜头一样跟着打沙包。 原舟哥哥分到理科班他一窍不通也要去学理。 原舟哥哥长原舟哥哥短,原舟哥哥挂嘴边,直到有一天,陆原舟不让他喊哥哥了。 夏斐:\( ??∧?`)/嘤嘤嘤! —————————————— 陆原舟心里住了一个魔鬼,他喜欢上了那个从小到大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家伙,所有人都当他跟夏斐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只有陆原舟从来不这么想,夏斐每次一喊他哥哥,陆原舟的内心就充满了背德感。 随着他一天天长大,魔鬼也越来越嚣张肆意,陆原舟决定在魔鬼还没有伤害到夏斐之前抽身离开。 夏斐却不干了。 夏斐:让魔鬼来得更疯狂些吧! 陆原舟:叫哥哥。 夏斐: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