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树》 第1章 《冬日树》作者:裴忱洱【cp完结】 文案: 偏执傲娇占有欲极强受x笨蛋温柔老实人攻 陈南树是攻,不要站错咯~ 八年前,季晏棠叫陈小北,被陈南树捡回了家,他叫了陈南树三年哥,他们拉钩做一辈子的家人,他也真的以为这个愿望会实现,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傻男人会为了钱把他抛下了,还是头也不回的那种。 至此,季晏棠恨上了陈南树,发誓再也不见。 八年后,再次重逢,陈南树过得并不好,季晏棠很满意。 活该,这就是抛弃他的下场! 可堂堂季大少爷却总爱屈尊往陈南树的“破窝”那边跑,高大帅气的精英不要,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不要,季少爷只要那个窝囊的傻男人当他笼中的金丝雀。 季少爷不装了,看来看去,他还是喜欢这个傻男人 注: 受前期有点过分 文中会有与现实有出入的地方 攻是真的笨笨的 如有任何不适请勿勉强自己,退出阅读就好啦,蟹蟹~ 标签:he 老实人攻 久别重逢 傲娇受 强制爱 年上 虐恋 狗血 第1章 天空灰蒙蒙的,太阳隐蔽在厚重的云层中,只散发出微弱的光线。 陈南树骑着他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电驴穿梭在湍流拥挤的人潮中,风呼啦啦地吹着,将头盔上插着的竹蜻蜓吹的转动不停,显然,以陈南树木讷的心境是想不到在头盔上插竹蜻蜓做点缀的,这是喜顺三岁的小女儿梅梅的杰作。 北方的冬日总是透着股沉沉的死气,前些天刚下过一场大雪,路面结冰,陈南树骑到容易打滑的地方总是格外小心,不是他怕摔,自己摔了就摔了,把顾客的菜弄洒了可就不好了。 这次送餐的地方有点远,城市大,多的是没去过的地方,陈南树闷个头跟着导航绕来绕去,等到了地方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跑到了富人区,这一片都是豪宅别墅,光是看门口站岗的保安的穿着打扮敬业程度就足以想见里面住的人大抵都是非富即贵。 陈南树不自然地咽了口唾沫,低头看了眼手里拎的外卖,外卖连个像样的包装袋都没有,因为白色塑料袋用完了,还随手拿了装水果的红塑料袋来装饭盒。 格格不入的四个大字笼罩在陈南树周身,他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往门口走去,还没挨着大门呢,保安就将人拦住了。 保安上下打量了陈南树一眼,眼神犀利,声音又凶又嘹亮:“你找谁?” 陈南树赶忙翻手机查看,订餐的顾客留了备注,他把备注对着保安念了遍,又补充道:“我找周先生,很急,食物会凉的。” 保安浑浊的眼珠子定定地瞧着陈南树,最后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进去吧,快点出来啊。” 陈南树得了允许,挺高大的身躯弓着个腰,一溜烟跑了进去。 “晏棠,你真要和季成决结婚啊?”周洋手里抓着把瓜子嗑的直响。 季晏棠歪个身子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不然呢,家里都说好了的,订婚宴下周就办了。” 周洋:“可他是你哥啊。” 季晏棠:“又不是亲哥,有什么的。” 周洋还是很不理解,虽说季成决认了季晏棠他爸做干爹,和季晏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到底给季晏棠做了不少年的“哥”,他把嘴里的瓜子皮往垃圾桶里一吐,抹了把嘴说:“你不别扭啊?” 季晏棠抿了口高脚杯里的红酒,不以为然地说:“别扭什么?他对我挺好的,这么多年也知根知底,反正我也……” 后面那句话没说完,生生让一口红酒咽了下去,季晏棠漂亮的眉毛拧了个结,也不知道生哪门子气,“屋里怎么这么冷啊!” 这话说的可真过分,屋里暖和的周洋都把外套脱了,季晏棠却没头没尾非说冷。 一旁的宋冉心见状说道:“行了,你别老问东问西的,晏棠觉得好就行。” 周洋缩缩脖子,不吱声了。 宋冉心又将身上披着的毛毯扔到了沙发上,朝季晏棠说道:“喏,给你披。” 这时门铃响了,屋内的三人同时朝门口看去,周洋最先反应过来,麻溜从地上爬起,边往门口跑边乐道:“我点的外卖到了!” 季晏棠蹙着眉头,拿起沙发上的毛毯披在身上也跟着往门口走去。 “您的外卖。”陈南树低着头把手里的外卖交给开门的人就想赶紧离开,谁知忽然有人叫住了他。 “等一等。” 陈南树和周洋同时跟被施了定身术似的静止不动了,周洋还维持着接外卖的动作,“咋了?” 陈南树在看清说话那人的模样后先是一顿,旋即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住了。 这感觉很微妙,除了震惊和久别重逢的喜悦以外,陈南树最多的感觉是奇怪,奇怪于当年那个干瘦的小男孩竟然长这么大了,年少时便可初见端倪的姣好长相,现今一见果然如他当初所想象的一样俊朗漂亮。 他也曾想象过和季晏棠再次重逢的场景,可能季晏棠会指责他当初的抛弃,也可能季晏棠随着时间的流逝原谅他,两个人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但显然季晏棠并不想和他这种人扯上任何关系,他语气冰冷,对陈南树就像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麻烦师傅帮我把外卖放到餐桌上打开,我不确定过了这么久外卖是否依然完好,万一洒了汤汤水水可怎么办,所以我需要检查一下。” 第2章 周洋听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晏棠,就普通的外卖,不至于……” 季晏棠:“餐厅进门左手边就是。” 陈南树从怔愣中回过神,下意识垂下眼睛,他看着自己沾了泥巴的鞋子,局促地说:“我,鞋子脏。” 季晏棠低头看了眼,“鞋子脱了进来。” 他甚至都不准备给陈南树一双拖鞋穿,而是让他光着脚进来。 陈南树磨磨蹭蹭地脱鞋,他开始后悔了,后悔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怎么没换双新袜子,非要穿那双漏了个洞还没来得及缝的旧袜子。 他磨蹭半天,还是将鞋脱下了,大拇脚指头从袜洞里好不骄傲地探出头,又被主人屈起来抠着地。 按照季晏棠说的,他拎着外卖往左拐,眼睛始终盯着地面,没敢东看西看。 他把外卖放在了餐桌上,打开袋子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来自一旁赤裸裸明晃晃的视线,他不适应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于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要快点结束这一切。 喜顺打包的时候怕里面的汤洒出来,所以袋子系的是死扣,陈南树的指甲剪的很干净,又圆又饱满,这就导致他对付这种情况就很不应手,最后只能将袋子撕破。 “袋子破了。”一直没说话的季晏棠忽然说道。 但陈南树像是没听见,仍旧笨拙地从豁口处往外撕,企图将口子撕的更大,以便将饭盒拿出来。 季晏棠靠近了些,他还记得陈南树左边耳朵比右边好使来着,于是他贴着陈南树的左耳说:“你把袋子撕破了。” 陈南树终于有了反应,但却不是因为听见季晏棠在他左耳边说话,而是因为季晏棠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陈南树几乎往后撤了一大步,琥珀色的瞳孔震颤个不停,显然被吓得不清。 季晏棠冷着张脸,他盯着陈南树左脸颊的那颗朱砂痣看,男人长得很高,和他的名字一样,如树般挺拔,肩膀很宽身材结实,他虽然性格木讷,但却生了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叫季晏棠记了好多年,尤其脸颊上那颗血红色的朱砂痣就是化成灰了季晏棠都认得。 季晏棠将视线移开,他提高声音,本来他的音调就很清冷,此刻猛然拔高音调,听上去格外咄咄逼人:“笨手笨脚的连个塑料袋都不会解,你是蠢吗?” 陈南树终于听见了,他嘴唇翕动,无声地应下了这莫名其妙的指责。 周洋有些看不下去,跑来打圆场:“晏棠,一个塑料袋而已,别因为这个斤斤计较嘛。” 季晏棠看都没看周洋一眼,目光死咬着陈南树不放,“把饭盒打开。” 陈南树依言把里面的饭盒挨样在桌上摆好,依次将盖子打开,饭菜都是完好的,毕竟陈南树骑车很稳。 但,还是让季晏棠挑出了“错”,他用指尖轻轻弹了弹其中装着四喜丸子的饭盒,盒子的边缘沾上了菜汤,“我有理由怀疑饭盒在送来的路上受到了撞击。” 周洋实在听不下去了,说道:“人家也不是什么五星级配送,就一普通小菜馆能给你送过来就不错了,你就别鸡蛋里挑骨头了!” “行。”季晏棠语气转变很快,他拉开椅子坐下,又抽出一次性筷子,挨道菜夹一口品尝。 “四喜丸子味道太淡。” “糖醋小排太甜。” “烧茄子怎么能做的那么油,你家油不要钱是吧可劲往里面加。” …… 所有的菜试吃完毕,没有一个评价是好的,一旁的周洋和宋冉心听的胆战心惊,生怕店员小哥一个怒火烧心给季晏棠两个耳刮子。 谁知店员小哥脾气出奇地好,在季晏棠点评的时候全程默默听着,只在季晏棠说完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叹息中包含着无奈,但藏匿在无奈背后的却像是家长面对无理取闹的小孩那样的“宠溺”。 陈南树:“那我给您重做一份。” “诶诶!不用!”周洋跳了出来,他心善,见不得老实人被这么欺负,他按着陈南树的肩膀上把人往外推,“你家饭馆离我们这有好几里地呢,跑来跑去的多折腾人,再说这外卖也不是给他点的,是我吃,我觉得没问题就行。” 周洋一路碎碎念把人送出了家门,他像是生怕慢了一步季晏棠就又会跳出来拦着不让人走一样,说了句辛苦了就赶紧把门关上了。 “我说你抽什么风啊跟个送外卖的过不去?”周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看着桌上的外卖就直难受,让季晏棠这么一通折腾,饭菜都凉了。 周洋拿出双新筷子,也不嫌弃是季晏棠吃过的饭菜就大口吃了起来,“这菜不是挺好吃的,哪里难吃了。要不是他家小饭馆做菜好吃,我也不能点不是?诶,老宋,你也一起来吃啊?” 季晏棠靠在窗边,低垂的眼睫将眼底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翻腾的暗流浪潮。 …… 第2章 陈南树被周洋推出门后并没有立马离开,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终于意识到这扇门不会再打开后才讪讪地离开。 从饭馆骑到季晏棠的住处需要四十分钟,这一来一回就花了快两个小时,陈南树回到小馆时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早过了饭点,再加上天又冷,饭馆里没有客人,喜顺就抱着梅梅教她认字。 第3章 见陈南树回来,喜顺说道:“你咋去这么久呢,快进屋暖和暖和。” 这时喜顺的媳妇儿白盈端着刚出锅的羊肉汤出来,喜顺夫妻俩都知道陈南树的耳朵不好使,带着助听器也听不太清,平时和他说话都有意抬高音调。 白盈热情地招呼陈南树过来喝汤,“树哥,我刚煮的羊肉汤,快来趁热喝。” “诶。”陈南树忙应道,他把手套摘了,捧着白盈递给他的汤碗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羊肉汤。 汤很鲜灵,没有加太多的佐料,保留羊肉原滋原味的口感。 这一口羊汤下了肚,身体里的那点寒气都连带着被排出了体外。 陈南树喝着羊汤,心里却还惦记着住在几公里外富人区的季晏棠,想到季晏棠对饭菜的评价,他突然担心季晏棠会不会中午没饭吃。 这种担心纯属多余,季晏棠也不是傻子怎么会把自己饿死呢? 可陈南树却不觉得,在他的印象中,季晏棠还是小时候那个挑嘴的弟弟,遇到不爱吃的饭菜就不好好吃,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将就,每次都是半夜陈南树趁爸妈熟睡给季晏棠开小灶。 “树哥?树哥!”白盈和喜顺同时呼唤陈南树,终于将陈南树从走神中给唤了回来。 陈南树:“怎么了?” 喜顺打趣着说道:“你碗里的羊汤都没了,还抱着碗喝呢?” 陈南树低头一看,碗里果真没汤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白盈拿过陈南树的碗,又给他盛了一碗汤,“多喝点,不够还有。” 陈南树和喜顺交情深,在老家就是邻居兼发小,喜顺辍学早,早早就出去打工闯天地,后来靠着攒下来的积蓄盘下了个小饭馆,又结了婚有了娃,陈南树来投奔他时他连个喯儿都不打就同意了。 正好缺个帮忙的,陈南树又是知根知底的发小,他来帮忙对喜顺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 再加上白盈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陈南树和他们一家三口相处的很融洽,就像一家人一样。 陈南树用食指轻沿着碗边摩挲,心里还是放不下季晏棠,哪怕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可他仍对季晏棠保有当年的心境。 “我可以打包一份羊汤吗?”陈南树询问道。 白盈和喜顺对视一眼,她说:“当然可以,不过你这是……” 陈南树得了应允,又继续说道:“我还想炒几个菜。” “你要做什么菜?锅里就有现成的。” 陈南树摇摇头,他了解季晏棠的口味,只有他知道做成什么样才是季晏棠喜欢的。 他进了后厨,起锅烧油,做了道西红柿炒鸡蛋,又做了道肉末茄子,他用打包盒把菜装好,还从饭锅里盛了一碗米饭,连带着羊汤一并打包好。 白盈和喜顺就站在门口看着他忙活,不明白他这是抽哪门子疯。 梅梅扒着门缝,奶声奶气地问:“大树哥哥为什么那么高兴啊?” 要不是梅梅提醒,陈南树都不知道他在笑,他摸了摸脸,扬起的嘴角甚至都还没落下去。 笨蛋连喜悦都比旁人迟钝,都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开心。 他又见到弟弟了,在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季晏棠的时候,老天给了他一个惊喜。 周洋和宋冉心没有待太晚,他们下午还有事,早早就离开了。 在他们离开后,原本就空荡冷清的房子显得更加安静,静的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季晏棠窝在沙发上,颇为神经质地将指甲咬的咔咔响,屋内暖气开的很足,可季晏棠还是觉得冷。大概是那一年冬天他流落在外被冻着了的缘故,他时常觉得自己好像还没从那年冬天的冰天雪地中走出来。 忽然,门铃突兀地响起,季晏棠像只警觉的兔子,两只耳朵竖着,直到第二声门铃响起他才确定刚刚不是幻听。 脚踩进毛茸茸的拖鞋里,他慢悠悠地往门口走去,边开门边问:“谁啊?” 打开门,门口站着一个让人意外的人。 陈南树在门口站着,手里拎着饭盒,不同上次,这次他拎的是从白盈那要来的某面包店的袋子。 陈南树轻轻唤了一声:“小北……” 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也没必要再装不认识,季晏棠挑了下眉,没好气地问:“你来做什么?” “给你送饭。” 季晏棠看了眼陈南树手里的袋子,“不需要。” 陈南树听不清季晏棠说话,他两只耳朵都不好使,右耳带了助听器,但常常还是听不清楚别人说话,他只能盯着季晏棠的嘴唇看,通过口型辨别季晏棠说的话。 “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陈南树往前走了几步,打开袋子给季晏棠看,“西红柿炒鸡蛋,还有肉末茄子,你以前最爱吃这个了。” 季晏棠仍旧不为所动,“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陈南树动作一僵,拎着袋子的手垂了下来,“那你,吃饭了吗?” 季晏棠没吃,也不饿,“我吃没吃关你什么事?” 半晌,陈南树吐出一句:“对不起。” 季晏棠咬着嘴里的软肉,仍旧高傲地扬着下巴,他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你的东西,也不需要你的道歉。” 分明是很高的个子,但陈南树却在季晏棠一声声的指责中矮了半截。 第4章 最后,陈南树将手里的袋子放在了门边,“不吃饭喝口热汤也好。” 陈南树没再敢抬头看季晏棠,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季晏棠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双手攥成拳头,最后又倏地松开,他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他走到窗边,陈南树的身影在雪地里显得很渺小。 这么多年过去了,季晏棠发现陈南树这个人似乎一点也没变,又笨又木,是一个傻男人,可这个傻男人却精明到为了钱抛下他,明明他们说好了要做一辈子的家人的。 刚还嚷着冷的人把窗户推开,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季晏棠将身上的毯子裹的更紧了些。 他在国外待了好些年,前两天才回来,已经许久没经历过北方的冬天了,也是这时他才惊觉,原来距离他和陈南树分开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第3章 那天从季晏棠家离开后,陈南树没敢再去找他,他怕打扰季晏棠现在安稳的生活,也因为人有时候鼓起勇气也就只有那么一次,这次泄了劲儿,以后就再难鼓起勇气来了。 生活仍在继续,陈南树白天在喜顺家的饭馆打工,晚上偶尔接几单跑腿的外卖,每次晃悠回家都已经八九点了,再简单吃个晚饭,一天也就这样过去了。 但陈南树会在每晚睡前调出季晏棠主持的电台回放听,以此来结束疲惫的一天。 虽然他和季晏棠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但陈南树总会忍不住在网上搜索他的名字。 他知道季晏棠出国留学,知道他在国外拿了个大奖,知道他又回国了要继承家业,又知道他开了一个个人电台,每天不定时直播,一次只有半个小时,不是读他最近看的书,就是聊今天碰到的有意思的事。 抑或是随心所欲的说些自己的感想,想到什么说什么,也是因为他这样随心又与众不同的风格,竟收获了不少粉丝。 季晏棠的电台有很多人关注,陈南树只是众多听众粉丝中的一个,就这样默默关注了季晏棠很久很久。 这天陈南树趁休息时调出了电台听,他戴着耳机将声音调高了些,以便他并不灵敏的耳朵能够听清季晏棠的说话声。 今天很巧,休息时正赶上直播,直播已经开始了十多分钟了,季晏棠慵懒地嗓音在耳机里响起:“我是个很宅的人,回国后我就一直待在家里没怎么出过门,前两天我拉开窗帘一看,嗬,外面竟然下雪了,我回来的时候好像夏天才刚结束,怎么就冬天了呢。” 季晏棠喉咙里发出低低的轻笑声,他似是喃喃低语,“竟然又到了冬天,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 陈南树喝了口温水,下意识转头望向窗外,外面又飘起了雪花,伴随着季晏棠的喃喃自语,他也生起了几分惆怅之感,遥想当年他和季晏棠初遇时也是在一个冬日,那时他们还是十来岁的少年,如今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也有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这时,饭馆的门被人推开,喜顺拎着编织袋装的行李进了饭馆,身后还跟着一个约摸二十来岁左右的年轻姑娘,他朝屋里高兴地喊道:“阿盈,快看谁来了?” 白盈风风火火从后厨冲出来,见到喜顺身后的姑娘登时笑眯了眼,“瑶瑶!” 被称作瑶瑶的姑娘朝白盈跑了过去,和人抱了个满怀,“阿姐!” 姑娘叫白瑶,是白盈的亲妹妹,比她小两岁,之前一直在老家待着,头些日子说要来城里投奔阿姐,今天才下火车,就被喜顺接来了。 陈南树是个闷的,不怎么说话,平时只有喜顺和白盈在店里说话,现在白瑶来了,小饭馆开始变得热闹起来了。 下午的时候白瑶和白盈煮了一锅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 “树哥,吃饺子。”白瑶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过来。 白瑶说话声小,陈南树还是背对着她坐着,没听见她说话。 白瑶便伸手戳了戳陈南树的肩膀,陈南树正在走神,冷不丁还被吓了一跳,他回过头,见是白瑶,忙把悬着的助听器往耳蜗里推了推。 小姑娘腼腆,不敢看人,红着脸将碗往陈南树面前送了送:“树哥,吃饺子吧。” 陈南树赶忙将碗接了过来,“谢谢。” 白瑶摆了摆手,“没事,不够锅里还有。” 白瑶说完就一溜烟跑回了后厨找她姐姐白盈去了。 这时喜顺一脸八卦的坐了过来,贼兮兮地看着陈南树。 陈南树被看的浑身不自在,问:“怎么了?” 喜顺往厨房瞄了眼,又往陈南树的身边凑近了些,他在陈南树的耳边嘀咕道:“你小子,没看出来瑶瑶阿妹喜欢你啊。” 陈南树瞪大了眼睛,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阿盈那天跟我说她阿妹对你有意思,你人什么样我们都知根知底,瑶瑶什么样这些天的相处你也能感受出来,她和阿盈一样都是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好姑娘,你们岁数又相当......”喜顺絮絮说了很多,最后问:“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这让陈南树很难回答,他从小到大就没喜欢过什么人,从少时起就因为家庭的变故而早早比其他同龄人步入社会,整日为生活奔波,根本无暇考虑恋爱结婚,现在生活算是安稳下来,可心早已麻木,也没了心思。 陈南树缓缓摇了摇头,喜顺有些惊讶,“你觉得瑶瑶人不行?” 第5章 陈南树还是摇头,“不是,她很好,是我配不上,你知道我家里什么样,不能耽误人家好姑娘。” 喜顺反而松了口气,“这有什么的,你家里的情况我们早就和瑶瑶说明白了,人家不嫌你,还觉得你孝顺嘞!” 这时白盈和白瑶从后厨出来了,喜顺拍了拍陈南树的肩膀,“不管咋的,你再相处相处试试,老大不小了,也该考虑人生大事了。” 饭馆每个周末都是固定的休息日,陈南树本该在周末那天去跑腿送外卖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忘关窗睡觉的缘故,他感冒了,连着吃了几天的药也没好转,终于在周六的晚上发了高烧。 早上起床时,陈南树的头都晕乎乎的,跟灌了铅一样,他挣扎着起床给自己煮了小米粥喝。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陈南树迷迷糊糊地走过去开门,在看见门后的人时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小北,你怎么来了?”陈南树又惊又喜,两只手都高兴的不知道怎么摆好了。 季晏棠冷着张脸,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为了找陈南树,他在这栋破筒子楼里找了好几圈,腿都要走断了。 “快进来。”陈南树终于想起这么站在门口说话很不好,往旁边让了让,让季晏棠进屋。 季晏棠也不客气,抬脚就进了屋,连鞋子都没换就在陈南树三十来平的小屋里绕圈转。 其实也没什么好转的,陈南树这屋就这么大点地方,灶台,床,厕所都挤在这么个小地方,一眼就能望到头。 “吃早饭了吗?”陈南树跟在季晏棠身后问道:“我煮了小米粥,你要不要喝一点,或者你想吃什么别的,我给你做。” 季晏棠回过头,发现陈南树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眼底的乌青很重,一看就是没睡好。 “生病了?” “昨晚发烧了,但现在已经退烧了。”陈南树老实回答道。 季晏棠不禁皱起眉头,他看着陈南树身上穿的薄单衣,“发烧了也不知道多穿点,也不知道是该说你傻还是说什么好。” 陈南树任由季晏棠数落,脸上还挂着傻笑,觉得季晏棠这是在关心他。 陈南树给季晏棠盛了碗小米粥,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间皆是无话。 陈南树迟疑地问:“你怎么来了?” 喝着别人的粥,季晏棠嘴上半点不饶人:“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见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陈南树:“那你呢,过得好吗?” 季晏棠:“托你的福,过得很好。” 陈南树点点头,心里放心了,季晏棠过得好就够了。 粥喝一半季晏棠就不喝了,他把勺子扔进粥碗里,“不喝了,一点滋味都没有。” 陈南树:“那我给你煎个鸡蛋吧。” 陈南树说着就站起来去冰箱里拿鸡蛋去了,季晏棠看着他在灶台前忙活的背影,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曾经的画面,那时的陈南树比现在矮一些,身量也瘦弱一些,只敢用手电筒照亮,动作也放到最轻,背着父母给他开小灶。 那时的温暖仿佛跨越了时光又一次渡到了身上,季晏棠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他慢慢踱步到陈南树身旁,正好鸡蛋也煎好了,陈南树端着盘子又带他回到了座位上。 季晏棠尝了口鸡蛋,味道没变,还是熟悉的感觉,他大口吃了起来,几口就将两个鸡蛋都吃完了。 “够吃吗?要不要再给你煎几个?”陈南树问。 “不用。”季晏棠看着陈南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既然生病了,就赶紧回床上躺着去。” “诶。”陈南树应着,却没动,眼睛还盯着季晏棠看,跟怕人跑了一样。 季晏棠被陈南树傻乎乎的表情逗笑了,还得强压着嘴角,这么多年过去,陈南树除了变得更呆更笨了些,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看我干什么?” 陈南树移开眼,“没看。” “切。”季晏棠的指尖在桌子上敲了敲,“我......” 房门又响了,打断了季晏棠要说的话。 一早上陈南树的小破屋子来这么多访客可是稀罕事,陈南树走过去开门,来人是白瑶。 “树哥,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看你。”白瑶没给陈南树说话的机会就进了屋,“我熬了一早上的排骨汤,你赶紧趁热喝。” 见屋里还有别人,白瑶有些惊讶,“树哥,你家来客人啦。” “诶,是。”陈南树无措地看了眼季晏棠,季晏棠原本缓和的神情此刻又一次恢复了冷脸。 白瑶看了看陈南树,又看了看季晏棠,知道自己是打扰人家说话了,于是她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嘱咐陈南树记得喝就离开了。 白瑶一走,季晏棠就阴阳怪气地说:“那人谁啊?你对象啊?” “没有的事,不要乱说。” “还没有的事,不是你对象她还上杆子给你送汤,不是有所图就是喜欢你咯。”季晏棠翘着二郎腿,脚跟着一晃一晃的,“看不出来啊陈南树,你这样的傻子还挺招人喜欢。” “我没有......”尽管陈南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和季晏棠解释,但他还是笨拙地解释道:“阿瑶是个好姑娘,不要这么说她...” 听到陈南树那么亲昵的称呼对方为“阿瑶”,季晏棠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大字:季成决。 第6章 “喂?”季晏棠语气带着刻意的温柔,“哥,你来接我吧,地址我发你,我想吃小巴黎的牛排了,你一会儿带我去吃吧,好,我等你。” 季晏棠和季成决打电话时一直在盯着陈南树看,陈南树肉眼可见的颓废下去,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成决就在附近,很快就到了楼下,季晏棠拍拍屁股就走。 “我送你下去。”陈南树说。 季晏棠没回,自顾自地往前走,但他知道,陈南树就跟在他身后。 车停在路边,季成决穿着一身驼色大衣立在雪地中,格外养眼。 季晏棠远远喊了声哥,大步朝季成决的方向跑去,一个飞扑扑进了季成决的怀里。 季成决有些奇怪,季晏棠今天实在是过分热情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说天冷,让季晏棠赶紧上车。 季晏棠上车后,通过车窗往外看,看见陈南树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那件薄单衣,遥遥往车里看。 车子驶离,陈南树的身影渐渐缩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季晏棠怔怔地将脸转了过来,他记得好像当年离开陈家时也是这样的场景,他坐在车子里,陈南树在车外,陈南树的身影一点点变小,最后和茫茫白雪融为一体。 季成决:“在看什么?” 季晏棠:“没什么。” 季晏棠摇下车窗,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风声呼啸,卷着雪花飞舞,也带着季晏棠回到了遥远的八年前。 第4章 八年前。 隆冬的日子,天地静谧无声,刚下过一夜的大雪,地面铺了厚厚的一层雪,走在上面都能没过脚腕。 陈老汉早上起床顺着窗户往外看了眼,感叹道:“好几年没下这么大的雪咯。” 林秀芬附和道:“是啊,得有两三年了吧。” 她动作麻利地将炕头的被褥卷起来叠好放进柜子里,又拿鸡毛掸子掸了掸屋里的灰,她边掸灰边问:“小树起床没有?怎么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陈老汉呷了一声,“娃儿好不容易放假休息,让他睡个懒觉嘛。” “就你疼儿子!”林秀芬嗔怪了几句,就拍了拍手到厨房生火烧菜去了。 住在西屋的陈南树其实早就醒了,但天冷,他还想在热乎的被窝里多待一阵,于是一直也没起床。 他躺了会儿觉得无聊,于是半撑着身子往窗外看,小院堆了好厚一层雪,一会儿他得拿铁锹铲铲雪。 陈南树看了会儿雪景,觉得自己不能再躺下去了,厨房飘来了饭菜香,他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利索地穿好衣服,又将被子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这是他初一军训的时候学的,小县城的初中特意找了在部队当过兵的来给他们军训,军训的第一个晚上就教他们怎么叠豆腐块,都过去很久了陈南树也还保留着这个习惯。 打理好自己的小屋后,陈南树去厨房帮他妈端饭拿碗。 小桌在烧的火热的炕头支上,桌上摆了一锅昨晚剩下的白菜豆腐汤,一叠自家腌的咸菜和一锅刚出炉的小米粥。 陈南树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小米粥,热腾腾的小米粥下肚,五脏六腑都暖融的紧。 饭桌上陈老汉和林秀芬闲聊起来。 “小树开学又得交学费了吧。” “可不,还得交书本费呢,我也没见学校发下来几本书,就跟我们要那么些钱。” “书么,里面装着知识,知识无价,不贵怎么体现出它的重要?你个妇人懂什么?”陈老汉说道。 林秀芬揶揄道:“是是是,你懂,我不懂行了吧!” 陈南树没有参与两人的交谈,他正神游天外呢,忽然林秀芬推了他一把,“小树,你听见你爸跟你说话没有?” 陈南树回过神,发现林秀芬和陈老汉都盯着他看,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林秀芬:“刚你爸问你话呢,你没听见啊?” 陈南树啊了一声,“问啥了?” 陈老汉皱了下眉,“你耳朵又严重了?” 陈南树先天就有耳疾,右耳听力弱,去县城看了医生,医生让他们带陈南树去市里的三甲医院看,于是陈家夫妇又带着陈南树去了市里看病,三甲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给了个治疗方案,要每月定期过去检查,一个疗程下来就是不少钱,他们家哪来那么些钱看病,于是医生又说不治疗也可以,但平时得多注意,严重了可不行。 陈南树摸了摸耳朵,说:“没严重,刚走神了,没听见你们说话。” 陈老汉和林秀芬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陈老汉:“小树,一会儿吃完饭记得给黄豆喂饭。” 黄豆是只大黄狗,被陈南树捡到的时候还是只小狗仔,家里本来不让养,但耐不住陈南树央求,最后陈老汉先松口,把狗留下来了。 不过这也没少挨林秀芬埋怨,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养狗呢。 但抱怨归抱怨,当初不让养也归不让养,陈老汉和林秀芬也算是接受了黄豆,吃饭的时候也记着让陈南树给黄豆带一份。 到底还是心软。 “诶,知道了。”陈南树轻快地应道。 吃过饭,陈南树将剩饭菜倒到一个盆里,他用勺子搅和了几下,背着陈老汉和林秀芬,又偷偷往盆里加了香肠,香肠一块钱一根,他买了两根,不敢给多,怕黄豆吃多了肉就不肯好好吃菜了。 第7章 陈南树端着盆出了门,听到动静的黄豆立马从它的小窝里跑出来,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似的。 陈南树把饭菜倒进黄豆的饭盆里,又摸了摸黄豆的脑袋,“多吃点。” 这边黄豆吃着饭,那边陈南树拿铁锹铲雪。 他才铲出一块空地,黄豆就已经将盆里的饭吃了精光,它用黑豆似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盯着陈南树看。 陈南树:“你今天已经吃很多了,不能再吃了。” 黄豆发出呜呜地乞求声,尾巴晃啊晃的,甚至它还抬起两条前腿做出拜人的动作,有时候陈南树真的会怀疑黄豆是不是成精了。 最终“软柿子”陈南树还是没招架住黄豆的攻势,他有些无奈地说道:“好吧,你等一等,我去给你买香肠。” 小卖部在村东头,要走出去很远,陈南树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中,忽然,不远处靠墙边的一个“小雪人”吸引了陈南树的目光。 离得远瞧不太清,离近了他才发现那不是个雪人,而是一个“人”! 陈南树四下环顾了一圈,周遭静悄悄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将“雪人”脸上的雪扫开,“雪人”的脸冻的惨白,通过眉眼能看出他岁数不大,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 “醒醒!”陈南树用力晃了晃“雪人”的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人”终于有了生气,他缓缓睁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了低低地哼声。 “你还好吗?”陈南树有些担心地问道。 “雪人”翕动着嘴唇,风声太大,陈南树听不清雪人说话,他有些焦急的跺了跺脚,最后将雪人拦腰抱起朝着家的方向就跑。 当陈南树抱着个冻僵的孩子回到家后,陈老汉和林秀芬皆是长久的沉默。 林秀芬先反应过来,扯着尖细的嗓子叫道:“你从哪捡来的人?你晓得他是什么人啊就敢往家捡!他要是死屋里了可怎么办!” 面对林秀芬的声声质问,陈南树早已习以为常,“妈,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林秀芬一面从柜子里拿被盖在“雪人”身上,一面抱怨着说道:“你倒是救救我吧!” 陈老汉:“小树,去烧点热水。” 陈南树心领神会,连忙跑去烧了壶热水,热水一半倒进脸盆,拿毛巾投湿了给“雪人”擦冰冷的手脚,一半灌进了热水壶,等凉一凉,给“雪人”灌进了肚子里。 炕烧的滚热,又经过陈家人这么一通忙活,“雪人”煞白的小脸很快恢复了血色,渐渐地呼吸也均匀起来。 “雪人”醒了,那张脸闭着眼时就可以看出俊俏,等睁开眼睛,那双宛若桃花的眼睛就跟春风似的要吹进人心里一般。 林秀芬:“他醒了!” 陈老汉也抻个脖子看,“孩子,咋样了?好点没?” 陈南树伸出手在“雪人”眼前晃了晃,“你还好吗?” “雪人”迷茫地眨巴了下眼睛,“你们…是谁?” 三人面面相觑,皆是心里一凉。 “我刚才看见你晕倒在外面,就把你带了回来。”陈南树解释道。 林秀芬把陈南树挤到了一边,“孩子,你家是哪的啊?你爸妈呢?” “雪人”拧着眉头,像是很认真的在思考,最后他的眉毛都拧成了疙瘩,丧气地回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陈南树家所在的村子很偏远落后,到县里要坐一个多小时的客车。 陈南树一家带着“雪人”去了县里的派出所,民警只做了简单的登记就打发他们离开了。 林秀芬:“那这人你们不管啦?” 民警叹了口气,“大姨,不是不管,您看看我们这统共就这么大点地方,我们自己坐着都伸不开脚,更别提让他住这儿了,每天我们这儿都送来不少流浪的,我也不能个个都留下啊!您啊好人做到底,先把人领回家去,这边有信儿了我就联系您。” 这年头日子不好过,街上乞讨的流浪汉随处可见,碰到个脑袋不好使的无家可归的也不稀奇。 “要不然,就得先送他去收容所咯。” 县里的收容所啥样,陈家倒是略有耳闻,吃的穿的还不如在自己家。 “那……”林秀芬刚要再说,派出所里来了个丢钱包的大姐,嗓门直接盖过林秀芬,小小的派出所顿时热闹的跟放鞭炮似的。 陈家一行人只得离开派出所,坐小客车回家的路上谁也没说话,陈南树也不吱声,悄悄打量一旁默不作声的“雪人”。 “雪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看过来,陈南树慌里慌张地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到了家,想起还没给“雪人”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陈南树领着他进了自己屋,他从柜子里拿了套衣服出来给“雪人”穿。 “雪人”很快就将衣服换好,换衣服时,陈南树注意到“雪人”身上有几处淤青,身体也瘦成了骨头架子,一看就是吃了不少苦。 陈南树:“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雪人”:“嗯,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陈南树靠近了些,他把左耳朝向“雪人”,“我右耳朵不好使,你朝我左耳这边说。” “雪人”看了陈南树一眼,在他左耳边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陈南树:“那你是怎么到这来的?” 第8章 “雪人”扭着手指头,先是轻声说了几句,后来想起声音太小陈南树会听不见,于是又抬高了声音说:“我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流浪了,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到处都是山路,连人影都看不见,我走了好些天才走到村里,后来就晕过去了,再后来就遇到了你。” “哦,这样啊。”陈南树点了点头,他嘴笨,不太会安慰人,除了应和“雪人”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忽然,“雪人”开口道:“你们会赶我走吗?” 陈南树没反应过来,瞪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雪人”。 “雪人”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愿意收留我的,我是个累赘呢,你们能做到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你们是好人。” “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不知道我叫什么,不知道家人在哪里,我什么都不知道……”雪人忽然掉了眼泪,卷曲浓密的长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几乎能投射出陈南树的影子。 陈南树是个共情能力跟强的人,他能够通过雪人颤抖的身体感受到他的恐惧。 忽然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叫什么都不知道,陈南树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也会像雪人一样害怕。 雪人看上去年岁不大,就跟邻家弟弟一样,陈南树又是个心软善良的,见了这样的于心不忍,中二病的时期还没过去,他攥紧了拳头,坚定又充满正义感地说道:“我不会让你走的!” 陈老汉和林秀芬坐在炕头,陈南树拉着雪人站在墙角。 陈老汉从烟盒里摸出来一根烟,点上送进嘴里,屋里登时烟雾缭绕。 林秀芬语气生硬:“咱家啥样陈南树你心里没点数是不是,家里还欠着饥荒呢养你都费劲,再养一个,怎么养?你养?” 陈南树梗着脖子,很有骨气地说道:“我养。” 林秀芬恨不得拿鸡毛掸子抽死陈南树,“你个瓜娃子,还是个学生嘞,你拿什么养?!” 手心里的小手不安的动了动,陈南树安抚性的捏了捏对方的手,“我以后可以少吃饭,把我的饭劈一半给他,我的衣服也是,屋子也是,都可以劈一半给他。” “劈劈劈!你怎么不把我们劈一半给他做爹妈!” 陈南树竟还认真思考了下,给出了一个中肯的回答:“也可以。” 林秀芬被陈南树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她把手里的鸡毛掸子重重扔到地上,不想再和陈南树说话了。 陈南树把目光投向陈老汉,“爸……”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雪人”忽然开口说话了,“我会做饭,会收拾屋子,也可以帮您打下手干农活,你们就当我是个帮工的,不要钱,包吃住就行,您看成不?” 陈老汉连抽了好几根烟,半包烟盒都抽完了,脚边落了一地的灰。 好半天的时间,陈老汉终于发了话:“在娃儿他家里人没找来前就先住这儿吧。” 陈南树和“雪人”惊喜的对视一眼,交握的手攥的更紧。 第5章 雪人就这样被陈家留了下来。 村里和陈南树同龄的孩子少,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喜顺一年前出去打工去了,陈南树就更加孤独了,十六七的少年正是缺伴儿的时候,这回雪人来了,可把陈南树高兴坏了。 “我不能总叫你雪人,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陈南树坐在炕头绞尽脑汁,想着给这个弟弟取个什么名儿好,他看雪人皮肤白,睫毛长,就跟真的雪人似的,“陈…陈雪,怎么样?” 雪人正用小抹布擦着桌子,他怕陈家父母嫌他懒不要他,于是一个劲儿的收拾屋子,展示他的“有用”,不是闲人。 听见陈南树叫他陈雪,雪人的嘴角明显耷拉下来,可人家是主,他是借宿的,又不好直白的表露对名字的不喜。 雪人虽然失忆了,但脑筋却灵活,他转了个弯回道:“哥,你叫陈南树,里面有个南字,我现在住你家了,岁数比你小,那我占个北字,叫我陈小北行不?” 陈小北总比陈雪听起来像个男生名。 陈南树没有雪人心眼多,他身上带着乡下人最朴实的那种纯真,他喃喃念了几遍“陈小北”,旋即笑道:“行,这名字好听。” 陈小北松了一口气。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陈小北刚松懈下来的神经瞬间绷直,他将桌子擦的起劲儿,连常年粘着油污的地方都被他擦的锃光瓦亮。 来人是林秀芬,虽然她板着脸,面上看着不高兴,但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娃儿看着岁数不大,跟自家傻儿子差不多的岁数,失了忆,也不知道在外面流浪了多久,浑身瘦的只剩把骨头,母性使然,多少对孩子有几分怜爱。 可日子不好过,到底把人变得刻薄几分,林秀芬见陈小北在擦桌子,脸色缓和了些,但语气仍然很冷,“饭好了,来东屋吃饭吧。” 陈小北跟在陈南树身后进了东屋,挨着陈南树在炕上坐下。 小桌上摆着一锅白菜豆腐汤,不同于早上,这锅是新做的,家里囤了很多大白菜,吃一冬天基本没什么问题,所以陈家几乎一天三顿都吃白菜炖豆腐。 有时林秀芬会额外炒点别的菜,今天她炒了盘鸡蛋,再加上咸菜和咸鸭蛋,也就凑够了一顿晚饭。 陈小北端着饭碗,筷子伸进餐盘里的次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寄人篱下,不敢吃太多,他连鸡蛋都不敢夹,只敢夹几筷子白菜,就着碗里的大米饭吃。 第9章 碗里的饭吃完,肚子还没饱,也不敢说再添,碗在桌上放好,手摆在膝盖上端坐着,等着主人家都撂了筷子,就立马去收拾碗筷。 陈南树个高身量壮,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这会儿已经吃完第二碗饭了,注意到陈小北的拘谨,他问道:“小北,你吃饱了吗?” “小北?”陈老汉发出一声疑问。 陈南树便解释道:“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叫陈小北。” 陈老汉了然地应了一声。 这边陈南树还眼巴巴地等着他回答,陈小北抬眼打量了下对面一言不发的林秀芬,寄人篱下最重要的生存法则就是学会看人眼色,他小声说:“我吃饱了。” “你说什么?”陈南树没听清。 陈小北只得抬高音调又重复了一遍。 陈南树有些不信,“你真吃饱了吗?” “嗯,吃饱了。”陈小北揪着衣角,肯定地答复道。 吃过晚饭已是挺晚,陈老汉和林秀芬都睡得早,收拾完碗筷后就洗漱睡下了。 陈小北和陈南树住一个屋,趁陈南树洗漱的时候,他从柜子里拿出被子开始铺。 他不会铺被子,似乎在失忆前他也没有睡过炕,于是只学着刚才在东屋看林秀芬的铺法去铺。 陈南树洗漱回来,看见床上的被子哭笑不得,“小北,你铺错了,大的被子铺在下面,小的被子是用来盖的。” 陈小北的脸瞬间红了,捏着被角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 陈南树上了床,将大被子和小被子利索地掉了个个儿。 陈小北坐在炕梢,等陈南树将被铺到炕梢时,他拉住陈南树的胳膊,在他右耳边说道:“哥,这次没经验,我下次指定能铺好。” 陈南树笑着摸了摸陈小北的头,“没事,别那么拘谨。” 炕很大,睡两个人完全不挤,屋里关了灯,陈小北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肚子饿,胃好像都搅在了一起,一个劲儿的反酸。 “小北,你是不是睡不着啊?” 陈南树冷不丁说话给陈小北吓了一跳,陈小北立马不敢动了,他抿了抿嘴唇,先是小声应了一句,想起陈南树听力不好,又大声回道:“哥,我是吵着你了吗?我不乱动了。” “不是。”陈南树翻了个身,面向陈小北躺着,“我是担心你睡不着。” “我能睡着。”陈小北嘴硬道。 “是不晚上没吃饱?”陈南树虽然反应慢,但也能看出陈小北在他们家的拘谨。 “吃饱了。”陈小北仍旧嘴硬。 陈南树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拉开灯,突然打开灯,眼睛适应不了刺眼的亮光,陈小北用手背挡着眼睛缓了一会儿才睁开,而等他睁开眼时屋里的陈南树已经没了身影。 听到厨房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动,陈小北踩着鞋轻手轻脚踱步到了厨房,就看见陈南树围着灶台忙活。 “哥,你干啥呢?”陈小北扯了扯陈南树的袖子问道。 陈南树回头朝他笑了笑,“给你煎个鸡蛋。” 陈小北也知道陈南树他们家不容易,忙揪着陈南树的袖子说道:“哥,你别弄了,让姨知道了她该说你了!” “没事,我妈看不出来,正好我也饿了,咱俩一人一个。” 陈家人干活都麻利,陈南树也是,很快就将鸡蛋煎好了,他拿了个小碗把鸡蛋盛进去,带着陈小北又回了西屋。 陈小北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再不吃点东西怕是又要两眼一黑昏过去,他不再扭捏矜持,捧着碗将鸡蛋吃的香。 吃到第二个鸡蛋时,他咬了一口,忽然想到陈南树说这鸡蛋一人一个的事,鸡蛋都进嘴里了,他自己这么一吓又吐出来了。 陈小北脸上满是抱歉后悔的表情,他嗫嚅着嘴唇说道:“哥,对不起,把你的鸡蛋吃了。” 陈南树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很有做哥哥的样子,呼噜了下陈小北毛茸茸的脑袋,语气温柔地说道:“没事,本来也是做给你吃的。” 陈小北呆愣愣地望着陈南树,没反应过来,陈南树就接着说:“以后在我面前不用那么拘束,你叫我一声哥,我就把你当亲弟弟。” “为什么?”陈小北更讶异了,“为啥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陈南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一个原因是因为他天性本就善良,另一个大概是因为陈小北长得很好看吧。 人作为视觉动物,自然而然的会对好看的事物有着天生的喜爱。 但陈南树嘴笨,解释不明白,也回答不了陈小北的问题,他琢磨了下,发现自己讲不明白后就放弃了。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对你好呗。” 就是想对你好,很实在也很直白,没有华丽的词语修饰,却往往最能直击人的心灵。 没遇见陈南树之前,陈小北已经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时间,他流落在荒郊野岭,好容易找到有人居住的小村庄,在晕过去之前,他也敲过别人家的门。 有的大门紧闭,有的也会给他几个馒头,但大部分的时间里,陈小北是敲不开别人家的门的。 原以为他是撑不过这个冬天的,却没想到会遇见好心的陈南树一家,陈小北心里感激,听到陈南树说我就想对你好,陈小北冰凉的心脏就像注入了沸腾的热水一样暖和。 “我,我会报答你们的。”陈小北语气哽咽,带着哭腔,眼眶也跟着红了起来。 第10章 陈南树抓了抓头发,“哎呀不用,你,你咋还哭了?” 陈南树打小就怕人哭,偏偏他小学的女同桌就特别爱哭,生生被弄怕了,搞的现在看见个人哭就手足无措不知道咋办好。 “你别哭呀,我,我……”陈南树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个安慰人的漂亮话。 陈小北哭了一会儿,自己抹了把眼泪,说:“我不哭了。” 陈南树终于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才对嘛,眼睛都哭肿了。” 他把碗往陈小北那边推,“快吃吧,吃完好睡觉。” “诶。”陈小北应了声,抱着碗将剩下的鸡蛋吃完了。 陈小北在陈家待了两个多月,这期间白天他就帮忙收拾家务,饭菜是照例不敢多吃的,但也不怕,晚上陈南树会给他开小灶。 除此之外,陈小北管陈南树叫哥也叫的越来越顺口了,他知道陈南树是真的对他好,于是也愈发和他亲近。 冰雪消融的日子,陈南树开学了,他在县城念高中,再开学读高一。 陈南树去上学,陈小北白天就倍感孤独,帮忙干完活,他就去陈南树的屋里待着,从书架上找书看。 陈南树的小书架上都是练习册,课本,陈小北随便抽了本练习册出来,随手翻开,发现好像每道题都不陌生,都有思路,拿来笔在纸上划拉几下,得出一个结果,再翻出答案对比,几乎没有答错的时候。 那天陈小北又在西屋做题,陈老汉进屋找笔正好看见。 陈小北见陈老汉进来,忙将练习册插回书架,“陈叔……” 陈老汉:“你看你的,不用管我。” 陈老汉踱步到书桌旁,从笔筒里拿了根笔,余光瞄到陈小北未来得及收起来的演算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陈小北。 陈小北每天最大的盼头就是等陈南树回来,陈南树他们高中放学是七点,从县里坐客车到家需要一个多小时,到家就得八点多了。 每次陈小北都早早就出去等着,院门口有个大石头,他就坐在大石头上等着陈南树回来。 村里没修路灯,陈小北就拿手电筒来照,等估摸着陈南树下了车往这边走的时候,他就举着手电筒去接陈南树。 远远看见陈南树,陈小北高兴地喊道:“哥!” 陈小北一笑,陈南树也跟着笑,“诶!这呢!” 两人碰了面,再一路说说笑笑往家走,陈南树会给陈小北讲上学时遇见的趣事。 晚上吃过饭后,陈南树还得写作业,陈小北也不打扰他,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他写。 陈南树不是天资聪慧的人,能保持中等偏上的成绩全靠熬时间补。 今天他就被一道题难住了,他咬着笔杆,用废了好几张演算纸也没算出来正确答案。 陈小北见了,说:“哥,能给我看看吗?” 陈南树把练习册递给他,有些好奇地问:“你会做?” 陈小北没回答,而是认真看起题来,他看了不到一分钟,就唰唰在纸上写起公式来,没一会儿就求出了答案。 陈南树拿过来和答案一对,他惊讶地说道:“答对了!” “小北,你太厉害了!”陈南树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陈小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陈南树又接着说:“小北,这些东西你是学过吗?” 陈小北摇摇头又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学没学过,但如果没学过他怎么会做题呢? 陈小北给陈南树讲解题思路,这时林秀芬进来送水果,正好听见他们在讲题。 林秀芬没念过书,但听陈小北讲题讲的头头是道,就算不懂也能知道陈小北讲的好。 “阿姨。”见林秀芬进来陈小北立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知道这个家最反对他留下来的就是林秀芬了,所以也格外怕她。 林秀芬现在不再对陈小北板着脸了,这阵子陈小北没少干家务活,这两天又跟着去地里务农,小孩儿干活不偷懒不耍滑,她也就不再抱怨了。 “苹果一人一个,早点睡觉。”林秀芬嘱咐完就离开了。 陈小北有些激动,这还是林秀芬第一次这么明确的表示苹果是他和陈南树一人一个的,这是不是就代表着林秀芬有要接受他的意思了?! 陈南树没在意这个,他拉着陈小北说:“小北,你该去上学。” 陈小北垂下眼睛,两只手将衣角揉的皱皱巴巴的,“我,不想去。” 第6章 陈南树知道,不是陈小北不想去上学,而是条件不允许。 但陈南树看着陈小北的样子,心里总是不落忍,他想试试和林秀芬他们说说,万一他们同意了呢。 不出所料,陈南树被林秀芬骂了一顿。 林秀芬用食指戳着陈南树的脑袋,“你当我们家是亿万富翁呢,供你一个人读书都勉勉强强,还再供一个,你怎么不上天呢!” 陈南树的脑门都快被林秀芬戳成了筛子,他任由林秀芬数落,不敢像上次求他们把陈小北留下来那样据理力争,他不傻,知道家里的拮据,也知道承担不起陈小北的学费,但他在被林秀芬戳脑门的时候,想着他可以将零花钱省下来,攒一攒,或许凑够学费送陈小北去念书。 林秀芬数落陈南树的时候,陈老汉就在一旁默默抽烟,余光瞄到门缝处雪亮的眼睛,未及反应,对方就不见了。 第11章 陈老汉又深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充斥整个房间。 在陈南树的脑袋被戳成马蜂窝之前林秀芬终于说的口干舌燥放他走了,陈南树回了自己屋,看见陈小北已经钻进了被窝里,毛茸茸的后脑勺正对着他,看上去像只受委屈的小狗。 陈南树坐在炕边上,呼噜了两下陈小北的头发,“睡了吗?” 没有回应,陈南树便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没睡,你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房子不大,东西屋即便搁着长走廊也不隔音。 陈小北不再装睡,而是翻了个身面向陈南树,“我都听见了,我没事,你们能收留我就已经很感激了。” 陈南树捏了捏陈小北的手心,“我之前偷偷攒了些钱,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省下一半饭钱,肯定很快就能凑够学费,到时候我就送你去上学。” 陈小北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明亮,旋即那点光亮又暗淡了下来,“哥,你不用为我这样。” 陈南树一天的饭钱才十块钱,之前陈小北总听陈南树说他吃不饱饭,要是饭钱再折成一半,那陈南树岂不是更不够吃了,陈小北心疼陈南树,不希望他这样做。 陈南树说:“不。” 陈小北刚要张嘴,陈南树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捂着耳朵往外走:“我要去洗漱了,什么都听不见。” 等陈南树洗漱回来,关上了屋里的灯,他跟条灵活的鱼儿一样钻进了被窝。 陈南树察觉到平时都睡在炕头的陈小北往他这边挪了挪,他也跟着往陈小北的身边靠。 “哥。” “嗯?” “没事。” “哦。” 陈小北面朝着陈南树的方向,能感受到来自陈南树的温热气息,这让他感到很安心,渐渐地他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他睡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好觉。 生活仍在继续着,冰雪消融过后就是春暖花开,陈小北依旧住在陈家,帮着干农活,做家务,陈南树仍没有放弃攒钱送陈小北念书的想法,每天都勒紧了裤腰带,不让肚子发出咕咕叫声,硬是将饭钱省下了一半。 而在四月份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家里的农活干完了,闲下来一个下午,林秀芬就琢磨着上山去挖婆婆丁来做蘸酱菜。 陈小北也跟着林秀芬一起上了山,不同于和陈南树相处自然,也不同于和陈老汉能搭上几句话,陈小北和林秀芬几乎没什么话说。 陈小北知道自己不招林秀芬喜欢,所以平时在家的时候尽量不吭声,少说少错。 两人一路无言往山上走,山上长满了婆婆丁,林秀芬用小铲子挖婆婆丁,陈小北有样学样也跟着一起挖,不多时,就装了满满一篮子。 林秀芬总觉得装的不够,还想在多挖些,他们脚下的这片已经挖空了,她就转而往坡上走。 坡有些陡峭,前夜还下了雨,烂泥巴又湿又滑,林秀芬又穿着一双布鞋,往坡上没走几步人就摔了下来。 陈小北站在坡下看的清楚,想伸手接但根本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秀芬摔在地上。 林秀芬坐在地上,捂着脚腕疼的直抽气,陈小北跑过去紧张地问道:“秀芬姨,你没事吧?!” 都不用林秀芬回答,陈小北自己就能从林秀芬肿的老高的脚腕看出她摔的不轻。 “秀芬姨,您还能动吗?”陈小北搀着林秀芬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拽起来。 林秀芬试着用脚着地动了两下,疼的她诶哟诶哟的直叫唤,“疼,动不了了。” 陈小北将铲子扔进篮子里,在林秀芬面前蹲了下来,“姨,您上来,我背你回去。” 林秀芬看着陈小北瘦小的身板,有些不信任地说:“你能行吗?别把你压坏了。” “能行,您就上来吧。” 林秀芬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趴了上去。 陈小北背着林秀芬下山,几乎都是泥巴路,有好几次脚底打滑险些两个人都摔了出去。 四月份虽然暖和了些,但还是很冷,这么冷的天陈小北却出了一脑门的汗,林秀芬看见汗水顺着陈小北的脸颊滑到了下巴,晶莹的水珠就滴落到了泥巴地上,再难寻见踪影。 林秀芬:“小北,你把我放下来吧,路太远了,我自己走一段。” “没事,我背你走。”陈小北咬咬牙,将林秀芬往上颠了颠。 半小时的路程让陈小北他们走出了一个小时,到了家陈小北也没闲着,他去烧了壶热水,拿热水将毛巾投湿,用热毛巾给林秀芬敷脚。 “秀芬姨,这样好受点了吗?”陈小北边敷边问道。 “诶,舒服多了。”林秀芬目不转睛地盯着陈小北看,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陈小北。 以前怎么看陈小北怎么不顺眼,因为养这孩子多搭了一笔饭钱,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过得更紧吧,如今再这么一看,心境却全然不同,她发现陈小北是个漂亮的孩子,还发现陈小北乖巧又懂事。 注意到林秀芬在看他,陈小北朝她露出了一个怯生生又讨好的笑容,林秀芬有些怔愣,别扭地撇开了头。 林秀芬脚肿了一个月,白天陈老汉要去地里务农,陈南树要去上学,自然而然地照顾林秀芬的任务就落到了陈小北的头上。 陈小北除了照顾腿脚不便的林秀芬,还要收拾屋子做饭洗衣服。 第12章 所谓日久见人心,饶是林秀芬是块石头,也被陈小北所感化。渐渐地,她开始把陈小北当成自己家的孩子了。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当陈老汉突然宣布让陈小北和陈南树一块去上学时,陈南树和陈小北都愣住了,陈南树手里的筷子还掉到了桌子上。 “爸,你是认真的吗?不是骗人?!”陈南树又是激动又是不敢置信。 陈老汉点了点头,“是真的,不是骗人。” 陈南树和陈小北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一旁的林秀芬。 林秀芬扬起嘴角笑道:“真的,我和你爸都商量了,小北岁数小,直接让他去你们学校念初中,这样你俩上学放学还有个伴儿。” 陈南树激动地恨不得跳起来,“太好了!小北能和我一块儿上学了!” 陈小北心里的激动喜悦不比陈南树少,但他面上不显,只抿着嘴唇笑的腼腆。 “妈,你咋突然松口要送小北去上学呢?之前不都说不行的么?”陈南树问。 林秀芬一撇嘴,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像我多亏待了小北似的!你以为你半夜给小北开小灶我不知道?我不稀得说罢了!” 林秀芬噘着嘴,脑袋一歪,傲娇的不得了。 陈南树和陈小北先是愣了下,旋即明白过味儿来。 “没有没有,哪能啊,我老妈天下第一人美心善!”陈南树哄着林秀芬,把林秀芬哄的憋不住乐,终是破功了。 “就你贫嘴!”林秀芬笑骂道。 今天林秀芬罕见的做了道小鸡炖蘑菇,她给陈南树和陈小北一人夹了一块儿肉,“喏,多吃肉。” 陈小北看着碗里的肉有些受宠若惊,他眼眶有些湿润了,这时陈南树轻轻拍了拍他的腿,他抬头去看,就见陈南树鼓励地朝他笑了笑。 陈小北抿着嘴也朝陈南树露出一个笑容。 他知道他正式被陈家接纳了,他不用再担心流浪了,因为他有家了。 第7章 那天以后,陈小北被陈家彻底接纳了。起初他们还时常想着万一陈小北的家人哪天找来了怎么办,但一年两年过去了,他们没有收到任何音讯,也渐渐地不想这件事了。 又是一年深秋,入秋以后天渐渐黑的早了,考虑到学生放学回家要走好几里路坐好长时间车的安全问题,学校将放学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 下课铃一响,陈小北就赶紧将书包收拾好,成为了第一个冲出教室的人。 陈小北没有下楼,而是逆着乌泱泱的放学大军往楼上跑去,上面一层都是高三,陈南树在高三(二)班,陈小北跑到他班门口等他。 他从后门往里张望,没瞧见陈南树的身影,坐在后排的男生知道他来找陈南树,对他说道:“你哥让隔壁班的女生叫出去了。” 陈小北不由得皱起眉头,“叫去哪了?” 男生贼兮兮一笑,“不是小树林就是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呗。” 陈小北眉头皱的更深,他转身就往楼梯口走去,等走近了,他听见从虚掩的门里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他走到门边顺着门缝往里看,就看见陈南树和一个不认识的女生面对面站着,女生长得很可爱,此刻低着头,小脸红扑扑的,就算听不清他们的谈话也能用脚指头想象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陈小北斜靠着墙边站着,脸蒙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一会儿,里面的交谈声停止,女生先一步跑了出来,陈南树随后也跟着从里面出来,出来时还伴随着一声轻浅的叹息。 “小北?你怎么跑这来了?”陈南树看见陈小北站在门口有些惊讶。 陈小北面无表情,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嘴角往下坠着,“我去教室等你发现你不在,有人告诉我你被隔壁班的女生叫到了这里,我就过来找你。” “这样啊……”陈南树揽着陈小北的肩膀,“等着急了吧,走走走,回家!” 坐上回家的客车,他们挑了个靠后的两人座坐下,陈南树发现今天的陈小北好像很不开心,他伸手戳了戳陈小北的胳膊,“咋啦?不高兴?” “没有。”陈小北把头偏向窗外,只留给陈南树一个倔强的后脑勺。 陈南树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咋了嘛?你跟我说说,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那为啥这么不高兴?” “没有。” 陈南树叹了口气,“没有没有没有,你是复读机嘛。” 他板着陈小北的肩膀让他面向自己,“之前咋跟你说的来着,有事千万不能憋着,会憋出病的,到底怎么了?” 陈小北咬着嘴里的软肉,终于从喉咙里憋出了一句:“刚那个女生是不是喜欢你?” 陈南树脸瞬间红了,磕磕巴巴地说:“你,你都听到了?” 见陈南树的反应陈小北忽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抬高了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你喜欢她?” 陈南树挠了挠头,“也还好吧……” 陈小北猛的甩开陈南树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要不是此刻在车上,他都恨不得离陈小北十万八千里远。 “但是她刚说话声太小了,我都没听清她说什么……”陈南树没注意到陈小北的反常,还陷在回忆中。 “不过,像我这种人哪能接受别人的喜欢呢。”陈南树喃喃道。 第13章 陈小北捕捉到这一句,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他回过头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家里穷,不能耽误人家好姑娘,而且高三这个阶段还是学习最重要。” 陈小北压制着上扬的嘴角,附和道:“你说的对,学习最重要了。” “陈南树,你这次月考数学又退步了。”陈小北特意提醒道。 陈南树听到数学成绩就一个头两个大,他捂着耳朵叫道:“哎呀,不要提这件事。” 陈小北抓着陈南树的胳膊,凑近他的耳朵念道:“陈南树是大笨蛋,是大笨蛋!” 陈南树松开耳朵,反守为攻,压着陈小北的胳膊抓他痒痒肉。 “好你个陈小北,竟敢说你哥是笨蛋!” 陈小北发出咯咯的笑声,他连连求饶道:“哥,我错了哈哈......” 马上就要下车了,陈南树这才停下手,他替陈小北整理好弄歪的衣领。 陈小北就抬眼盯着陈南树看,这两年过去,陈南树已经十八了,少年已然成为成年人的模样,因为经常帮家里干农活,身体也练的壮实,但那张脸却很斯文秀气,尤其是脸颊上的那颗小痣,每每他望向陈南树时,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颗朱砂痣。 “嘿,想什么呢?”陈南树在陈小北的眼前晃了晃,他提醒道:“下车了。” 陈小北倏地回过神,竟有些不好意思,他连忙背上书包跟着陈南树下车。 往家走的路上,陈南树从后面颠了颠陈小北的书包,“嗬,陈小北你扛炸药包呢。” 陈小北反驳道:“你懂什么,有好多作业要做呢,每本书都要用到,都得带着。” “哦~~”陈南树揶揄道:“每本书都要用到~” “陈南树你烦不烦人,不要学我说话!” 这两年融入了陈家后,陈小北渐渐被陈南树养娇气了,都敢对陈南树发脾气了,当然仅限于在陈南树和林秀芬不在的时候。 陈南树笑了一阵儿,自然地伸手将陈小北身上背着的书包拿了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迎着月光往家走,到家时,林秀芬已经做好了饭菜,满屋都是饭菜香。 一家四口挤在炕上,围着小桌吃着饭唠着嗑,温暖的小屋将冷风隔绝在外,屋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陈小北绘声绘色地给大家讲着班里发生的趣事,他口才好,将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每当大家笑的前仰后合的时候,陈小北就将脸藏在饭碗后,腼腆的抿嘴笑,他不习惯将喜悦展露在外面,可能是之前流浪让他没有安全感,他总怕自己太高兴了幸福就会溜走,所以只敢偷偷喜悦。 谈笑间陈老汉忽然提起过两天要去城里打工的事,陈老汉每年都会去城里打工,只要城里那边工地缺人,他就会跟着村里其他进城打工的人一起坐大巴车进城。 “那啥时候回来啊?”林秀芬问。 陈老汉:“怎么也得过年了吧。” 林秀芬有点不高兴,嘟囔道:“去年也说过年回来,年都过完了连个影儿都没见着。” 陈南树和陈小北也有点难受,家里少个人,吃饭也不热闹,平日里还怪惦念的。 可就算他们再不愿意陈老汉离家打工,这件事也不是他们说不行就不行的,光靠务农挣的钱难以负担生活费,要想生活下去就不得不向生活妥协。 饭后,陈南树和陈小北回西屋写作业,两人挤一张桌子前,陈小北还很嘚瑟的将脚搭在了陈南树的腿上,因为这个时间陈老汉和林秀芬已经睡下了,所以他才敢这么“胆大包天”。 两人人手一个烤红薯,红薯皮拨开,内里的黄瓤金灿灿的,咬一口下去甜的跟蜜一样。 “哥,你说陈叔今年什么时候能回来呢?”陈小北边晃脚边问道。 陈南树正算着数学题,闻言随口应道:“怎么着也得过年了吧。” 陈小北噘着嘴,“我怎么觉得得年后呢?” “可能吧。”陈南树答的心不在焉,连红薯都不吃了手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陈小北瞟了一眼,只粗略扫了下题干就有了思路,他用笔在其中一个公式上点了点,“用这个。” 陈南树盯着他指的公式看了一会儿,一瞬间醍醐灌顶,按照陈小北告诉他的,果然算出了正确答案。 “小北,我记得你们还没学到这儿呢吧,怎么这个公式你也会啊?”陈南树很是惊讶地问道。 陈小北才上高二,县城里高中不像市里抓进度,高二就能学到高三的东西。 陈小北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道:“高二的东西我都学完了,最近在自学高三的内容,前几天刚好学到这。” 陈南树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道:“好厉害。” 陈小北有些小得意,“那当然了,谁像你,笨蛋!” 陈南树登时不干了,抓着陈小北搭在他身上的腿把人往炕上掀,陈小北挣扎着往炕边上跑,陈南树就压着他不让他跑,两人顿时闹做一团。 怕吵醒熟睡的陈老汉和林秀芬,他们不敢笑的太大声,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叫出来。 两人折腾累了,都闹不动了,便停下来歇着,他们还保持着打闹时的姿势,陈南树瘫在陈小北身上,因为挨的近,陈小北能感受到陈南树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脖颈处,湿热的,带着陈南树独有的气息,激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第14章 陈小北的脸不由地红透了,但陈南树却没注意到,他用脸蹭了蹭陈小北的颈窝,“陈小北,你再叫我笨蛋我真的会变成笨蛋的。” 陈小北哪有心情和陈南树掰扯他到底是不是笨蛋的事情,他浑身都烧着了,跟要冒火似的热,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你快点从我身上起来。”陈小北有些承受不住,他推搡着陈南树的肩膀想让他起来。 陈南树不肯起来,反而将他压的更死,“你先答应不许再叫我笨蛋。” “我答应,你快点起来。”陈小北哄道。 陈南树这才从陈小北的身上起来,起来他才发现陈小北的脸很红,他咦了一声,又俯下身子凑近了去看,“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我压的吧?” 和陈南树这样近的距离四目相对让陈小北莫名的紧张起来,他感觉连心脏都开始停滞了,在快要窒息之前,他一个翻身从陈南树的身下逃离了出去。 “刚刚打闹笑的。”陈小北煞有介事地用手扇着风。 陈南树莫名其妙地看着陈小北,也没当回事,招呼陈小北回到书桌前接着写作业。 第8章 陈老汉进城打工的那天,全家人都起的很早。 上车饺子下车面,林秀芬天不亮就起床和面包饺子,饺子包的是陈老汉最喜欢吃的酸菜猪肉馅儿的,放在蒸锅里蒸熟了,满屋都飘着鲜香的味道。 陈南树和陈小北检查陈老汉的行李有没有少带东西,顺便把在学校超市里买的零食也塞了进去,当面让陈老汉带着他肯定说不要,所以他们都背着他塞。 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身高,陈南树跑到门框边站着,门框上有陈老汉用小刀刻出的他每一年的身高,“你们看我是不是又长高了?” 陈小北抻着脖子看,回道:“长了,比去年刻的线能高出去三厘米呢。” 陈老汉从炕上下来,翻出小刀走过去让陈南树站好,划了道新的线出来,他又看向一旁的陈小北,招呼道:“小北,过来。” 陈小北心领神会,立马也跑到门框边站好,从他来到陈家起,每年陈老汉给陈南树划身高线的时候也会叫上陈小北,给他也划一个。 陈老汉比量了半天,皱着眉头看上去很为难,陈南树瞧见了,心直口快道:“陈小北你这一年怎么都不长个的?” 陈小北气的脸都红了,“怎么可能没长嘛!我都感觉我长了!” “陈叔,你说我长没长嘛!”陈小北向陈老汉投以期待的眼神。 陈老汉大手一挥,在陈小北头顶上方两厘米的位置划了道横线,“长了。” 陈老汉的举动全落在了陈南树的眼里,他不满地叫唤道:“爸,你这不是骗人嘛,陈小北哪里长那么多了!” 陈小北躲在陈老汉身后,一双桃花眼笑的眯成了缝,“陈叔说我长了就是长了,难道陈叔还能骗人不成?” 陈南树向来说不过陈小北,天生嘴笨没得治,最后只好梗着脖子说:“陈小北你就自欺欺人吧你!” 陈小北朝陈南树做了个鬼脸,得意的不得了。 林秀芬从屋外回来,她买了些馒头花卷给陈老汉做路上吃的干粮,“收拾收拾东西吧,车快来了。” 林秀芬一发话,刚还闹作一团的三人立马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穿衣服的穿衣服去了。 陈南树和陈小北一人拎着一个装的满满当当的行李袋跟在陈老汉他们身后出了门,等车要去大道边上等,陈小北出来的着急没穿外套,穿的毛衣风一打就透。 陈南树注意到他穿的少,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给陈小北披上了。 陈小北:“我不用,你穿吧。” 陈南树按住陈小北要脱衣服的手,“你穿吧,小身板再冻坏了,还得我照顾你。” 陈南树说的是上次陈小北感冒发烧的事,那次折腾了好几个晚上,都是陈南树在照顾他。 陈小北脸一红,也不挣扎了,老老实实将外套穿好,拉链拉到头,他将脸埋进了衣领里,陈南树的衣服上永远都充满了干净清爽的皂香味,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就让陈小北无比的安心。 车没等多久就到了,临走前林秀芬嘱咐道:“花卷馒头都放在背包里了,天冷里面多穿件小马甲,不管咋的在外面一定要吃饱饭……” 林秀芬絮絮地说个不停,直到司机催促陈老汉赶紧上车才不得不停下。 陈老汉坐在了靠窗的位置,车开出去好远还将头伸出窗外朝他们招手,此次一别再见面就是年后了,任谁心中都多有不舍。 陈小北和陈南树站在林秀芬身后,也遥遥朝陈老汉招手,进城的大巴车越走越远,直到最后再也看不见了,他们才将胳膊放下。 “妈,回去吧,外面冷。”陈南树揽着林秀芬的肩膀把人往回带。 林秀芬将脸撇向一边,偷偷抹了把眼泪,陈小北看见了,也走到林秀芬的身边,扶着她的另一边胳膊,“秀芬姨,别难过,陈叔很快就会回来了。” 林秀芬摸着心房的位置,“这回你爸出门,我怎么心里这么不踏实呢?” 陈南树就宽慰道:“一定是你最近没睡好,别瞎想了,爸能有什么事啊,他年年都出去打工,哪次不是平平安安的回来?” 林秀芬觉得是这么个理儿,可她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不落底儿。 第15章 晚上铺床的时候,陈小北看见对面的东屋还亮着灯,平时这个点林秀芬早就睡觉了,今天却迟迟没有睡觉的意思。 陈小北:“哥,秀芬姨还担心呢?” 陈南树叹了口气,“是,等一会儿接到了爸的电话就好了。” “陈叔啥时候打电话呢?”陈小北在陈南树刚铺好的床上打了个滚。 陈南树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多了,他算了算从村里进城的时间,说:“估计快了。” 陈小北在软绒绒的被上翻滚,正好压在了陈南树还没铺好的被子上,“陈小北,快点起来。” 陈南树扯了扯被陈小北压在身下的被子,陈小北干脆不动了,摊开手脚像只八爪鱼一样压在被子上。 “陈小北你不起来是吧?” 陈南树一个跨步上了床,单手就将陈小北扛了起来,陈小北头朝下,一瞬间天旋地转,他连连告饶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陈南树也就是吓唬吓唬陈小北,他怕给陈小北真弄晕乎过去,赶紧给人放了下来。 陈小北忽然哎哟一声,给陈南树紧张地直问:“怎么了?” “刚好像把手杵到了。”陈小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把手腕伸给陈南树看。 陈小北的手腕还真有些红,但其实不是杵的,而是刚才在被子上磨的,可陈小北想让陈南树在乎关心他,所以假装是杵到了,故意让他心疼。 “能动吗?” “能。” “很疼?” “嗯……有点疼。” “揉一揉就不疼了。” 陈南树的手很大,陈小北的手放在他的手心里就显得很小,他一只手都能握住陈小北纤细的小手,所以他揉的格外小心,生怕一不小心把陈小北弄疼了。 他拿陈小北当宝贝,当亲弟弟呢。 陈小北喜欢看陈南树心疼他哄着他时的样子,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他看着陈南树垂下的长睫毛,自然地视线移到了他脸颊上的朱砂痣,他忍不住用食指戳了下那颗痣。 专心帮陈小北揉手腕的陈南树不明所以,奇怪地抬头看向陈小北,问:“怎么了?” 因为不明白怎么回事,陈南树的表情有些呆呆的,但是看在陈小北的眼里却傻的可爱。 陈小北转了下手指,掐住陈南树的半边脸颊扯了扯,“没怎么啊~” 陈南树已经对陈小北的各种奇怪行为习以为常,他接着揉手腕,边揉边问:“好点了没?” “还没有。”陈小北谎话张口就来。 陈南树就继续帮陈小北揉手腕,陈小北原本捏着陈南树的脸,渐渐地就转变成用指尖轻轻戳着面颊。 陈南树专心帮陈小北揉手腕,压根没注意到陈小北有一下没一下的戳他的脸。嘴唇干涩,陈南树舔了下嘴唇,两瓣儿薄唇就变得湿润,泛起水光来。 陈小北定定地看着陈南树,脑袋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好像陷入一团粉色棉花糖里,飘飘忽忽有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他咽了口唾沫,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哥……” 陈南树却忽然说道:“你的手看着一点也不像干活的。” 陈小北一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陈南树正在说什么,他猛然挺直了脊背,“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手不像干活的。”陈南树拿自己的手和陈小北比,他的手因为从小就帮着干活所以长满了老茧,手心粗糙,反观陈小北,也帮着干了两年的农活,但还是白白嫩嫩细皮嫩肉的。 陈南树开玩笑道:“小北,你说不定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呢,哪天说不准你爸妈就来接你回去过好日子了。” 谁知陈小北听了这话后立马不高兴了,他把手从陈南树的手里抽出来,“我不是公子哥!” 陈南树被陈小北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弄的一愣,陈小北不给他反应时间,嘴巴跟机关枪似的接着说道:“你是不是嫌我烦了,嫌我是累赘拖累你们了,不想要我了?” “我没……” “我告诉你陈南树,你别想甩掉我!” 陈小北说完就往墙角一窝,跟个受气包似的,但真正的受气包陈南树还愣在原地,不明白陈小北怎么突然这么生气。 过了一会儿陈南树坐到了陈小北旁边,想去揭开蒙在陈小北脸上的被子,却被陈小北躲开了。 “小北,我没有想甩掉你,也从没嫌你烦,没嫌你是累赘。” “那你干嘛说这种话?”被子里传来陈小北闷闷的声音。 “我只是开个玩笑。”陈南树温柔地哄道:“以后我不开这种玩笑了好不好?” 陈小北终于肯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了,他的眼眶有些红,话语里都透着委屈,“你说你要一辈子当我哥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一定说话算话。”陈南树替陈小北捋了捋额前细碎的刘海。 陈小北朝他伸出小手指,“那拉钩。” 陈南树勾住了陈小北的小手指,陪他一起幼稚,“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 陈小北终于露出了点笑容,陈南树就晃了晃他的手,“快点起来吧,被子还没铺好呢。” 陈小北这回倒是麻利的起来了,等陈南树这边把被子铺好,东屋那边的电话声就响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跳下床朝东屋跑去。 第16章 他们跑过去的时候林秀芬已经接起了电话,陈老汉已经在宿舍安置好了,晚饭也吃过了,这才有时间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 三个人围着一个电话听着陈老汉那边的消息,陈老汉是用公共电话打的,才说了五分钟,那边就有人催,于是匆匆挂了电话。 林秀芬长舒一口气,惴惴不安的心算是踏实了不少。 见陈老汉和林秀芬都没事,陈南树和陈小北也放心了些。 但变故却从来不给人准备的时间就在这个深冬悄然而至。 第9章 学校有校广播站,每天中午都会有广播员播讲新闻,放歌曲或朗诵一篇英语散文。 陈小北普通话说的好,声音又好听,受到语文老师的推荐被选为了广播站的播音员。 广播站播音员有一共有五位,周一到周五轮流广播,今天是周五,轮到陈小北主持,他提前一天准备好了稿子,等到中午午休铃一响就拿着演讲稿去校广播站。 今天陈小北念的是莎士比亚写的十四行诗中的一首。 温和清澈的男声通过广播的喇叭如同湍湍的水流一样流遍校园的每个角落: “能否把你比作夏日, 尽管你比夏日更可爱温和, 狂风将五月的花蕾摇撼, 夏天的足迹匆匆而去, 毫不停顿......” 陈南树正在去食堂的路上,路过广播喇叭听见陈小北的声音他忍不住驻足认真聆听。 “每一种美终将流逝, 但你的仲夏将永远繁茂, 连同你的所有美好都不会褪色, 死神不忍逼近, 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间长, 只要人类能呼吸,能看见, 这诗将长存,并赐予你生命。” 陈小北在朗诵这首诗时眉眼温柔,语气柔软,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模样,那个人总是笨笨的,笑起来也傻乎乎的,可是一举一动落在他的眼中都无比的让人欢喜。 陈小北的嘴角无意识地扬起,睁开眼时眼底盈着温柔的水波,飘飘荡荡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结束时陈小北用了一首周杰伦的《七里香》做结尾,他正在整理稿子,广播站的门就被人敲响,门被人推开,陈南树从门后探出脑袋,朝陈小北招手傻笑。 看着陈南树的傻样,陈小北也跟着一起笑,他把麦克风关了,说:“你来啦。” “我在食堂打了饭。”陈南树扬了扬手里的饭盒。 广播站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人,陈小北搬了把椅子给陈南树坐,两个人就着一个饭盒吃饭。 陈南树今天还难得打了个鸡腿,他把鸡腿夹到陈小北的碗里。 “你也吃。”陈小北要把鸡腿往陈南树那边送,被陈南树拦了下来。 “你先吃,吃剩了再给我。” 从来都是这样,有什么好吃的陈南树都会可着陈小北先吃,陈小北咬了一口鸡腿,心里美滋滋的,两只小脚欢快的来回摆动。 吃过午饭,午休也快结束了,两人将东西收拾好,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 路上碰到了上次和陈南树表白的女生,陈小北早把女生的信息摸清了,女生叫曲清,高一三班的,还是学习委员,据说学习很好,人品也不错,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在,和陈南树都有种莫名的般配感。 曲清见到陈南树有些害羞,怯生生地朝他打了个招呼,陈南树很有礼貌的也回了一个。 “你吃饭了吗?”曲清问道,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袋未开封的小饼干递了过去,“我这里有饼干。” 陈南树推拒道:“不用了,我吃过了,你留着吃吧。” 曲清讪讪地将举着饼干的手收回来,表情看上去有些失落,陈南树是个心软的人,见到曲清这个表情有点于心不忍,“要不你给我一块饼干我尝尝吧,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吃。” 曲清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她拆开饼干包装,拿出一块儿饼干递给陈南树,陈南树很有礼貌地双手接过递来的饼干,咬了一口夸道:“好吃。” “那这一袋都给你吃。”曲清开心地说道。 陈南树刚想拒绝,一旁的陈小北忽然冷冷开口:“马上要上课了,陈南树你还回不回去了?” 陈南树经这么一提醒,想起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的课不能迟到,立刻跟着陈小北走了,临走还不忘和曲清说再见。 陈小北阴阳怪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啊,一步三回头的都舍不得走。” 陈南树:“我哪有?” 陈小北哼了一声,“还说什么学习为重,我看你心思都跑到别人身上了,还说不喜欢,骗子。” 陈小北越说越来劲,最后都上升到了人格,陈南树莫名其妙被数落了一顿,完全摸不着头脑自己到底是哪里又惹到了陈小北。 “我怎么就是骗子了?” “不告诉你。” “不行,你快点告诉我,你忽然生什么气?” 陈小北甩开陈南树拉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教室拐,走前还留了一句:“你自己想去。” 陈南树愣是琢磨了一下午没琢磨明白,他发现陈小北有时候就跟个姑娘似的,不,比姑娘还难懂,说不准哪句就不乐意了,让人猜来猜去猜不明白,还自己在那生闷气。 因为不在一个楼层,除非主动去找对方,不然他们可能一天除了饭点都见不着面,平时都是陈小北去找陈南树,偶尔也会有陈南树下来找他的时候,不过这种情况极少,基本都是陈南树橡皮找不到了或者笔没油了才会来找他借东西。 第17章 陈小北今天有意不去找陈南树,想看看陈南树会不会主动来找他,等了一节课,两节课......晚自习都结束了也没等来陈南树,陈小北气的在本子上用力写道:陈南树是死木头,臭木头,笨木头。 他在最后还加了三个感叹号,每个感叹号都加粗加重。 身边的同学已经开始收拾书包了,陈小北还坐在椅子上不动地方,同学都走了大半,值日生看见陈小北坐着不动便走过来问道:“你怎么还不走啊?” 未等陈小北回答,他就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了,你在等你哥吧?” 陈小北还是不吭声,值日生都走了,他还保持着用笔戳本子的姿势。 “陈小北,你又偷偷骂我是不是?”陈南树忽然出现在陈小北身后,指着陈小北本子上加粗加重的字迹说道。 陈小北有一瞬的不好意思,但转而又心安理得,明明就是陈南树先惹的他,他干嘛要不好意思。 陈小北:“哼。” “你还哼。”陈南树捏着陈小北的脸,这两年陈小北被他养的很好,瘦削的脸颊上都长了点肉。 陈小北不正眼看他,还故意又哼了两声,面对陈小北的无理取闹陈南树也不生气,他脾气好,又愿意宠着陈小北,所以不管陈小北怎么“作”,他都没生过气。 他松开陈小北的脸颊,开始帮他收拾起书包来,也不知道陈小北能用到哪本书,桌面上摆着的书就都一块儿收进了书包里。 陈小北余光瞥见,指点道:“书桌里的卷纸也要带回去,还有那个红皮的练习册。” “好,知道了。” 陈南树爱干净,不管是书桌还是他的小屋都被他整理的井井有条,陈小北就不一样了,他的书桌被他弄的乱糟糟的,书包也是,卷纸练习册都胡乱的塞在里面,要不是他和陈南树住一个屋,有陈南树打理房间,小屋都得让他造成猪窝。 陈南树看不过眼,帮陈小北整理书桌,卷子一张张捋好,用摞好的课本压在上面,他边整理边数落:“书桌这么乱,你能找到你要用的东西?” “当然能了。” “那收拾一下是不是能找的更快。” 陈小北小嘴一撇,说的理所当然:“不想收拾,不是有你么,你帮我收拾呗。” 陈南树随口回道:“我还能一辈子跟在你后屁股帮你收拾啊?” 这句话也不知道戳中陈小北那根神经,他登时跳了起来,扭头就往外走。 陈南树蒙在鼓里,顾不得其他,赶忙拎起书包追了上去。 “你又生什么气?”陈南树一路小跑追上在前面走的飞快的陈小北,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拦了下来,“我是木头脑袋你也知道,你不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呢?” 陈小北停下脚步,望着一头雾水的陈南树,他嗫嚅着嘴唇,想说的话就挂在嘴边。 “到底怎么了?你跟哥说说好不好?” 陈小北张了张嘴,刚要鼓起勇气将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忽然陈南树兜里的手机响了。 因着放学晚,陈老汉给他们买了个旧手机,只能接打电话,平时都放在陈南树手里。 陈小北到嘴边的话被这一通电话打断,他只能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喂,妈,怎么了?” 陈南树的脸色瞬间变的惨白,声音也带着颤抖,“好,我们马上回来。” “哥,怎么了?”陈小北也跟着紧张起来。 “爸出事了,现在在医院。”陈南树说完拉着陈小北的手往车站赶,他们要赶上最近一班客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他们看见一向坚强的林秀芬瘫坐在地,眼睛都哭肿了,见到陈南树他们回来,她从地上爬起来朝他们走去,她拉着陈南树的手说:“怎么办啊,你爸爸他可怎么办啊?” 林秀芬已经完全慌了神,陈南树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妈,你有医院地址吗?” 林秀芬:“有,刚打电话那人给我留了地址。” 陈南树:“那咱们赶紧先去医院,到了才能知道爸现在是什么情况。” 当晚他们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就坐上了最近一趟去往江市的火车。 火车要开一宿,他们只买到了一张卧铺,卧铺留给了林秀芬,陈南树带着陈小北去过道的空地铺了旧床单坐着。 怕陈小北不舒服,陈南树从后面搂着他,又解开自己的大衣扣子将他包住,陈小北窝在陈南树温暖的怀抱中,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陈小北:“哥,我睡不着。” 陈南树声音沙哑:“我也睡不着。” “你说秀芬姨睡着了吗?” “...应该没有吧。” 陈小北从衣服里伸出手,握住陈南树露在外面的大手,常年热乎的手心此刻冰凉,陈小北知道,陈老汉是陈南树的父亲,血缘的纽带自然会让陈南树比他更担心,更焦急。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南树,最后只能学着陈南树常对他做的那样,将他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搓着,试图将手搓热乎,可搓了好一会儿,那双手还是冰凉,甚至温度变得更低了。 “哥......”陈小北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陈叔会没事的吧?” 他害怕,怕发生变故,怕一切都因变故改变,这种担心从他被陈家接受的那天起就一直存在,终于他担心的还是在这一天发生了,让他惶惶无措起来。 第18章 其实陈南树此刻应当远比他还难过,但他却仍语气温柔地安慰陈小北:“爸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陈小北是个多疑的人,很难相信别人说的话,但只要是陈南树说的,他就愿意信。 凌晨的时候,陈小北终于熬不住了,耷拉的眼皮合上,他沉沉睡了过去。 怀里的人呼吸均匀,陈南树看着窗外见亮的天,毫无睡意。 少年总是在某一时刻突然长大,在家里的天有顶梁柱撑着时,他永远都会是活在父亲羽翼下的幼鸟,但当顶梁柱撑不住,天要塌下来的瞬间,幼鸟被逼学会振翅飞翔,小树苗也在这一刻成长为为家人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 可这样的成长终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第10章 火车开了一夜,上午八点,火车准时到站,陈南树提前叫醒熟睡中的陈小北,林秀芬同样一夜没睡,只在凌晨时闭上眼假寐了一会儿,此刻已经收拾好,拎着行李过来找他们。 陈南树接过林秀芬手里的行李,搀扶着走路不稳的林秀芬,还不忘招呼陈小北跟上。 陈小北揪着陈南树的袖子,一步不落的跟在他身后,火车站到处都是人,他怕一个不留神就跟丢了。 这是陈南树第一次到大城市来,以前他总是问陈老汉城里是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像课本上写的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家家户户都住在装修精美的高楼里。 他对城里的生活充满了幻想,无数次想象自己考上大学,坐上开往市里的火车,亲眼去看看书本上所说的繁华,但没想到,他第一次进城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甚至都没有心情好好看一看大城市的繁华,就在湍流的人潮中迷失了方向。 陈南树手足无措,不知道下了火车该怎么走,甚至连火车站的出口都没找到。林秀芬不比陈南树强到哪里去,虽说比陈南树多活了几年,多吃了几年的盐,可她最远也就去过小县城,再加上对陈老汉的担心一下子就慌了神。 最后还是陈小北告诉陈南树他们该怎么走,陈小北并不慌张,反而自然地找到了出站口,还找到了专门用来打出租的站台。 他这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对城市生活的熟悉。 不过这都不是紧要的,对他们来说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去医院看陈老汉到底情况怎么样了。 排队打出租等了快二十分钟,上车后陈小北拿过陈南树记的字条,和出租车司机报了医院的地址。 出租车一路往北开,早上八点,刚好赶上早高峰,陈小北出神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大厦,没来时不觉得,到了这儿后陈小北忽然在心里对这座城市升腾起了熟悉的感觉,就好像见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熟悉。 可这熟悉并不能让陈小北高兴起来,反而让他很害怕。 一些片段在脑中闪过,他本能地抗拒回忆起过去,这让他头痛欲裂,最后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窗外。 陈小北将头靠在了陈南树宽大的肩膀上,“哥,我头疼。” 陈南树正在走神,闻言伸手呼噜了下陈小北的脑袋,“眯一会儿就好了。” 陈小北用脸蹭了蹭陈南树的肩膀,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听了陈南树的话,合上眼眯着,却怎么也睡不着。 不安让他难以入眠,他总有不好的预感,这让他惶惶无措。 出租车停在医院门口,陈南树他们按照前台护士的指示坐电梯上了六楼,在重症监护室他们看见了昏迷在病床上的陈老汉。 陈老汉的两条腿都没了,让车压的,断的齐整。 林秀芬看见陈老汉的第一眼先是一怔,之后便再也绷不住了,她捂着脸哭的泣不成声,陈南树的眼眶也红了,泪珠顺着脸颊滑下,那颗鲜红的朱砂痣在被泪水晕染后便的更加红艳。 陈南树咬着嘴唇,几乎快咬出血来,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陈小北嘴唇轻轻颤抖,趴着玻璃往里面看,陈老汉虽然四十多岁了,可身体一向硬朗,他平时虽然不苟言笑,但有时地里的活忙完了闲下来后,也会教陈小北和陈南树编草帽编小篮子。 陈小北很聪明,一学就会,陈老汉就笑眯眯地夸他聪明,每当这个时候陈小北心里都喜滋滋的。 不知不觉,陈老汉在陈小北心中便立下了一个高大威严的父亲的形象。 可现在陈老汉却倒下了,无法站起,甚至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一想到这陈小北的心就揪揪着疼。 陈小北哭的稀里哗啦,最后看不下去了,跑到陈南树怀里猫着,自欺欺人地想着看不见也就不难过了。 陈南树抹了把眼泪,不允许自己再哭,他知道这对于他们一家人来说这恐怕还只是个开头,林秀芬和陈小北都还指望着他呢,他不能倒下。 陈老汉是在下班后出去买饭的途中让大车撞了的,因为不是在工地上受了伤,所以公司不包医疗费,但出于对员工的关怀,派了个代表来慰问,给了五千块钱。 若是放在以前,陈南树会觉得这五千块钱可真多啊,给他一年都花不完,可现在陈老汉躺在重症监护室,一天的流水下来就要小一万块钱,那五千块能顶什么用呢? 陈老汉人缘好,工地的工友发起了众筹,筹了一万五千块钱给送了过来,陈南树站在病房门口将这钱接了下来,又给来送钱的叔叔磕了个响头。 第19章 “叔,这钱算我借的,等回头我一定还给你们。” 来送钱的叔叔听后眼睛都红了,他拉着陈南树的胳膊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不用还了,我们也拿不出再多的钱了,只希望你爸能早日康复。” 来看望陈老汉的所有人都对陈南树说你爸一定会好的,可谁都知道这不是他们期望就一定会实现的事,陈老汉到底能不能好,要看老天爷愿不愿意放他。 加上工友给的钱和陈南树家里攒的积蓄,又撑了两三天,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医生告诉陈南树,陈老汉可以从重症监护室换到普通病房了。 这是个好消息,他们短暂地高兴了一会儿又陷入了无措之中。 即使转进了普通病房,医药费他们也负担不起了。 林秀芬在医院找了个护工的工作,工作之余可以抽空来病房看看陈老汉,陈南树接替了陈老汉的工作,去工地干他未干完的活。 公司知道陈老汉的事,愿意提前给陈南树预付两个月的工资。 陈小北也想打工挣钱帮陈南树分担,他都已经找好了工作,在医院附近的小超市兼职收银,但是陈南树却不让他去。 陈小北急的直问:“哥,为啥不让我去啊!” 陈南树刚从工地回来,脸上还沾着灰,看上去很狼狈,他按住躁动的陈小北,“小北,你成绩好,能考上好大学,你得回去念书。” “我不回去!”陈小北甩开陈南树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这种时候你让我回去念书,我怎么安心念的下去!” “陈叔也是我的家人,你们都在努力挣钱,怎么就我回去念书跟没事人一样,我不要!”陈小北语气激动,还有些委屈,觉得陈南树是没把他当自己人。 陈南树有些累,他整个白天都在工地干活,晚上还要照看陈老汉,哪怕睡觉都睡不踏实,现在还要应付情绪激动的陈小北,他实在是疲惫的厉害,可他仍旧好脾气的听着陈小北胡闹。 陈南树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站了一天,脚底板疼的都麻木了,坐下才觉出钝痛。 陈小北见状不再嚷嚷了,才短短几天过去,陈南树整个人都变了,以前的陈南树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而现在却像是老了十多岁,脸上的稚气散去,心里也开始藏事了。 他心疼陈南树,心疼的恨不得自己替他受苦,所以才要去打工帮陈南树分担,所以才在陈南树让他回家去时这么生气。 陈小北语气软了下来,他在陈南树面前蹲下,将头枕在陈南树的膝盖上,“哥,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我可以帮你们照顾陈叔,还可以去打工挣钱,三个人挣钱肯定比两个人轻松些啊,对不对?” 陈南树看着陈小北发顶的旋儿,抬手想要摸他的头,看见自己手心都是黑的,又把手缩了回来。 “小北。”陈南树语气温柔,耐心地劝说道:“咱们家总得有一个能去念大学的人吧,我脑袋笨,成绩不好,估计也考不上好大学,你不一样,你聪明,年年考第一,老师都说你是读书的料。咱爸总说小北将来会有出息,我也这么觉得,我不希望因为这些事断送你的前途。” “所以,回去念书好不好?”陈南树商量道。 陈小北根本没听进去,他固执地认为陈南树就是没把他当自家人,不然为什么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让他出一份力。 他用力摇头,“不要。” 陈南树叹了口气,“小北,我饿了。” 陈小北立马直起身子,“秀芬姨在食堂打了饺子,我给你留了,就放在保温盒里,我给你拿去!” 陈小北跑进病房拿饺子去了,陈南树看着陈小北进去,默默拿出手机给那天来送钱的叔叔打了个电话。 “喂,刘叔,我想拜托你件事。” “能麻烦你帮我买一张后天到林县的火车票吗?” “诶,麻烦您了,票钱我回头给您送去。” 挂了电话,陈小北刚好端着饭盒跑出来,陈南树接过陈小北递来的筷子和饭盒,“谢谢。” 陈小北坐在陈南树身边,催促陈南树赶快趁着热乎吃,“哥,这饺子是猪肉白菜馅儿的,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馅儿的饺子了吗,快多吃点。” “诶。”陈南树将脸埋进饭盒里,将哀伤藏进眼底,不让陈小北看见。 第11章 陈老汉出事后,大车司机就出现过一次,司机说他现在拿不出那么多的钱赔偿,让陈南树他们等一等,等他筹到了钱就给送来。 这一等就是许多天,在陈南树他们以为等不到了的时候,大车司机风尘仆仆赶到,送来了三万块钱。 林秀芬拿到钱就哭了,有钱就代表有希望,濒临崩溃的神经被三万块钱修补,又得以坚持一段时间。 医院走廊上,陈南树和大车司机并排坐着,大车司机从衣服内兜掏出一包烟,他抽出一根递给陈南树,“抽烟不?” 陈南树拒绝了,“我不抽烟。” 他后又补充道:“医院不让抽烟。” 大车司机啊了一声,把烟塞回烟盒又揣回了兜里。 走廊静悄悄的,不时有护士匆匆走过,带起一阵小风。 大车司机缓缓开口:“剩下的钱,我肯定想办法赔给你,但你得给我点时间。” 陈南树抠着指缝里的灰,早上去工地干活,听到大车司机过来了都没来得及洗个手就匆忙跑了过来。 第20章 听到大车司机的话,他没吭声,平时也就算了,但现在他等不了,住院费医药费哪个都等不了,有一天断了陈老汉可能就醒不过来,这个家也就真的塌了。 大车司机将毛躁的头发抓乱,挺粗狂的男人忽然语气哽咽,“我家里有三个孩子,都还小正上学的年纪,老大听说了我这事,本来今年就考高中了,现在说不念了,要打工帮我还钱。我媳妇儿身体不好,上面还有老母,全家就能指望我一个人挣钱,这次回家我把家里亲戚的钱都借遍了才借了这么些,我,我……” 陈南树将手指的骨节按的直做响,一旁的大车司机像是在说给陈南树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感叹为什么生活对他这么不公,麻绳怎么专捡细处挑。 陈南树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生活都眼看着好起来了,却突然急转直下,连这个家都要散了。 他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窗外是一颗柿子树,上面的柿子烂的烂,坏的坏,一阵风吹过,将顶端摇摇欲坠的柿子给吹掉了。 楼底下传来骂声:“我靠!这天杀的柿子&¥……” 陈南树忽然笑了,大车司机原本还在自言自语,听见陈南树的笑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他抬头看去,陈南树嘴角的笑已然淡去,整个人又变回了沉默的木头。 大车司机垂下头,知道他们家算是完了。 陈南树却忽然开口道:“都不容易。” 大车司机猛然抬头,接着陈南树的话说:“是,都不容易。” 大车司机走后很久,陈南树都在椅子上坐着没动地方,陈小北拿着热水壶从病房里出来,看见陈南树坐在椅子上,他走过去问:“那人呢?后面的赔款什么时候给到位啊?” 陈南树:“我让他先走了,钱...他说一定会筹到,每月补一点......” 陈小北打断了陈南树的话,他激动地说:“哥,咱等不了他,现在医院还催着我们交钱呢,他走多久了,我去找他,不管咋的他都得把钱现在给我们还清了!” 陈小北说着就要冲出去,被陈南树给拦下了,陈南树握着陈小北的胳膊,拉着他坐下来。 “小北,今天哥不干活了,带你出去逛逛好不好?”陈南树说。 陈小北眼睛瞪大,“怎,怎么突然要带我出去逛啊?” 陈南树:“反正今天已经请假了,不差那半天工资,好不容易进趟城,总得出去溜达溜达看看,也当散心了。” 陈小北有些高兴,他站起来摆弄着手里的水壶,“那你等我下,我去把水打了,然后咱再走!” 陈南树看着陈小北欢快的背影忍不住扬起嘴角,但很快扬起的嘴角就落下去了,他打开手机,短信列表还躺着最新一条消息,是刘叔发来的,说火车票已经买好,是明天最早一班的火车。 陈南树身体往后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发出一声轻叹。 第一次来城里,不知道该去哪玩,陈南树问了帮忙给陈老汉换药的护士,护士推荐他去附近的商场逛逛,还告诉了他哪家的甜品店好吃,值得尝尝。 陈南树带着陈小北去了护士说的商场,不同于县城里老旧的商场,这里的商场装修的明亮整洁,吃的喝的玩的也多,陈南树一进商场里就迷失了方向,还是陈小北带着他走的。 “小北,你看上去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啊。”陈南树看着如鱼得水的陈小北有些奇怪地说道。 陈小北原本兴冲冲地拉着陈南树要去游戏厅看看,听了陈南树的话他脚步顿住,原本坚定地步伐变得迟疑起来,他回头朝陈南树尴尬地笑了笑,“有吗?其实我都是看哪里有意思就去哪里的,我对这一点都不熟。” 好在陈南树没多想,他也没心情多想,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就随着陈小北去了。 有人在抓娃娃,陈小北拉着陈南树在旁边观望,他跟陈南树咬耳朵:“你瞧着吧,照他这样抓,抓一辈子都抓不上来。” 陈南树以前没抓过娃娃,不知道抓娃娃有什么技巧,他疑惑地看向陈小北,“你会抓?” 陈小北朝陈南树狡黠一笑,他径直走到抓娃娃的人面前,也不知道跟那人说了什么,那人给了陈小北两个币子。 陈小北先往娃娃机里投了一个游戏币,陈南树站的远,没看清陈小北是怎么操作的,只知道眨眼的功夫陈小北就抓上来一个小熊玩偶。 给陈小北游戏币的人也惊呆了,连声问陈小北是怎么做到的。 陈小北把抓上来的小熊玩偶给了那人,把另一个游戏币扔进了投币口,他和那人说了几句,应该是在教他怎么抓,陈南树好奇也跟着走了过去,等走近时陈小北已经将娃娃抓起来了,夹子夹着娃娃移动到了出口,娃娃稳稳当当落进了出口。 是一只小乌龟。 陈小北拿起小乌龟和那人道了谢,兴高采烈地把小乌龟送给了陈南树。 “喏,送你。” 陈南树接过小乌龟,小乌龟很软,脸上装点了两个圆圆的大眼睛,看起来很萌。 陈南树:“你是怎么知道这样夹娃娃能夹起来的?” 陈小北很得意,“我就随便看了看就知道这个机器有猫腻,所以不能按正常的操作来,要有技巧。” 陈小北给陈南树讲了他的抓娃娃思路,陈南树没听懂,还被绕了进去,差点没绕晕过去。 第21章 “算啦,这也不什么重要的事,想不通就不想了。”陈小北拍了拍陈南树的后背,他指着小乌龟的脸说:“你看他像不像你,笨笨的。” 陈南树无奈地笑道:“又说你哥笨。” 陈小北嘿嘿直笑,“略略略。” 陈南树带陈小北去了护士说的那家甜品店,菜单让人瞠目结舌,陈南树盯着菜单久久都没有说话。 陈小北自然地注意到陈南树的窘迫,他偷偷拽了拽陈南树的袖子,“哥,我不吃了,咱回去吧。” 陈南树却放下菜单,对服务员说:“来一份你们这里的招牌甜点吧。” 服务员:“一份招牌绵绵冰是吗?一共三十五块钱,请问还有别的需要吗?” 陈南树:“没有了。” 服务员:“那您先找位置坐,稍等片刻就给您送上来。” 陈南树拉着陈小北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陈小北一直念叨:“哥,太贵了,这些钱够吃两顿饭呢。” 陈南树安抚道:“没事,不差这点钱。” 绵绵冰很快端上来,外观好看,吃起来味道也不错,陈小北尝了一口忍不住竖大拇指,实在是太好吃了。 陈小北:“哥,你也吃。” 陈南树尝了一口,绵绵冰入口即化,苦涩的舌尖也跟着变甜,“挺甜的。” “那你多吃点。”陈小北说着就把盘子往陈南树那边推。 陈南树却说:“我不太喜欢吃甜的,你都吃了吧。” 陈小北狐疑地看着陈南树,“真的?你骗我呢吧。” 陈南树扬起下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话倒是真的,陈小北仔细回忆了一番发现陈南树真的从来没骗过他。 “那,你真的不喜欢吃吗?”陈小北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嗯,不喜欢。” 陈小北这才敢敞开了肚子吃,他喜欢吃甜食,就好像吃甜的就能够化解现在的苦一样。 陈南树默默看着陈小北将一整盘绵绵冰都吃了个精光,吃完后陈南树问:“开心吗?” 陈小北点头如捣蒜:“开心!” 只要是和陈南树在一起,干什么陈小北都很开心。 陈南树用手指轻叩桌面,犹豫着说道:“小北,我给你买了明天回林县的火车票。” 陈小北手里的叉子落到了餐盘中发出叮当的脆响声,他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陈南树垂下眼,刻意不去看陈小北的脸,“你该回去上学了。” 陈小北轰的一声撞开椅子,他语气激动,克制不住的音量拔高,“我不是说了我不回去吗?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回去!” 有不少顾客都好奇地往他们这边张望,陈南树站起身想拉陈小北坐下好好说,但向来乖巧的陈小北却甩开了他的手,转身跑出了餐厅。 陈南树想要去追,耳朵却忽然发出了阵阵的嗡鸣,一瞬间天旋地转,陈南树不得不坐回了位置。 有服务员过来和他说什么,但陈南树一句也听不见,额头渗出了细汗,一股凉意涌遍全身,他害怕,恐慌,整个人趴在了桌面,双手捂住了耳朵。 过去了能有五分钟,渐渐地嗡鸣声小了些,陈南树听见服务员焦急地说:“先生,您没事吧?” 陈南树:“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服务员很快端了杯水过来,陈南树一口气将水喝光,发抖的身体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轻轻触碰了下右耳,刚才不是幻觉,短暂的五分钟他的右耳完全听不见了。 第12章 陈小北一口气冲出了商场,冷风迎面打在脸上,出来的急没穿外套,他里面只穿了件毛衣,风钻着毛衣上的缝儿就进去了,冻得陈小北直打哆嗦。 陈小北抱着胳膊搓了搓,悄咪咪地回头看了眼,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身后没有陈南树的身影,他想着应该是自己跑太快了陈南树没跟上,于是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影。 不应该啊,哪次他生气离开陈南树都会追上来的,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等了这么久也没见到陈南树追上来哄他。 看来陈南树是铁了心的要给他送回去,这让陈小北心里更气了,他觉得陈南树没把他当家里人,觉得他不能共患难。 陈小北一脚踢飞了脚边的小石子儿,小石子儿弹的老远,远的最后都不知道掉到哪去。 那天陈小北是自己回医院的,而陈南树是天黑之后回来的,回来后也不和人说话,就在椅子上一坐,连林秀芬跟他说话他也不吭声。 为了方便照顾陈老汉,也是为了省钱,他们没租房,而是选择住医院。旁边病床空着,和护士打了招呼,只要早上恢复原样就好,他们又租了个折叠床,折叠床给林秀芬睡,陈小北和陈南树就挤另一张空床。 林秀芬身体不好,每晚她都早早先睡下。这天林秀芬睡得早,屋内关了灯,只留了卫生间的灯开着,陈南树在卫生间里洗衣服,陈小北原本在床上躺着,后来躺不住就坐了起来。 卫生间的门没关严,露出一条小缝,光线从门缝中投射在墙上,成了屋里唯一的光亮。 陈小北忽然委屈的想哭。 都过去快一天了,陈南树也没想着来哄他,哪怕跟他说上一句“对不起,我是为你好”也行啊。 陈南树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冷漠过,陈小北受不了,越想越委屈,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被子上晕染开一块儿水渍。 第22章 陈南树洗完衣服出来看见陈小北坐在黑暗中,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映出了盈盈泪花。 他吓了一跳,又怕吵醒林秀芬,他将手里的衣服放在一边,轻手轻脚走到陈小北身边坐下,“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陈小北漂亮的大眼睛瞪着陈南树,轻轻眨巴下眼,眼泪就从长睫毛上滑下,跟拍文艺电影似的。 可陈南树没心思想那些,他满心都只有陈小北哭了这一件事,他看了眼旁边熟睡的林秀芬,抓着陈小北的胳膊连拉带拽把人带出了病房。 走廊很安静,前台值班的护士正埋头不知道写些什么,听见动静她抬头看了眼,又接着低头忙自己的事去了。 陈南树把陈小北拽到了楼梯口,头顶的灯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蒙了层灰也不见多亮,陈南树按着陈小北站在墙角,问:“怎么哭了?是因为我让你回去念书的事吗?” 陈小北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是也不是,他现在都分不清到底是陈南树不征求他的意见就买火车票送他回家还是陈南树下午没来哄他哪件更让他委屈了。 陈南树就急了,“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啊。” 陈小北抬起眼,看着陈南树着急的模样,心里忽然舒坦了,那股子委屈劲儿也消散不少。 陈南树心里有他,他还是担心他的。 “怎么了啊?”陈南树都快急死了,他看着陈小北哭红的眼睛心就揪揪地难受。 陈小北见陈南树着急了,终于肯说话了,“你下午怎么没追上来哄我?” 陈南树表情僵硬,想到下午耳朵听不见的事他就血液凝滞,手脚冰凉。 陈小北委委屈屈地继续说:“我连外套都没穿,一路冻着回来的,冷死我了。” 最后那句“冷死我了”说的别提多委屈,隐约还藏着些撒娇求安慰的意味。 陈南树回过神来,着急地问:“冻着了?现在难受吗?” 说着他伸手按在陈小北的脑门上,陈小北的脑门冰凉,没有发烧,陈南树松了口气,但还是追问着陈小北有没有别的地方不舒服,还要去药房买感冒冲剂给陈小北喝。 陈小北跟着陈南树身后,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我没事,不用买药。” 陈南树:“你都流鼻涕了,别再严重了,还是吃点感冒药吧。” 陈小北吸了吸鼻子,确实有点流鼻涕,他也就没再坚持,老老实实跟着陈南树买感冒药去了。 买了药回来,陈南树用自己的保温杯接了热水将冲剂冲开,怕烫着陈小北,陈南树先对着瓶口吹了吹,试了下温度觉得可以了才递给陈小北。 陈南树:“快趁热一口都喝了。” 陈小北听话的将感冒药一口气全喝光了,药虽然苦,可陈小北心里却很甜,他总是喜欢在细节上寻找陈南树对他的在乎,然后在心里加加减减,算出一个值,他希望这个值永远没有上限,希望陈南树对他的在意越来越高。 甚至自私的想希望陈南树全世界只在乎他一个。 陈南树从兜里掏出纸巾帮陈小北擦嘴角的水渍,“好点了吗,现在还冷么?” 陈小北又恢复了乖顺的模样,“好多了,不冷。” 陈南树点点头,放心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陈南树和陈小北并肩坐在一块儿,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此刻的安静不能让陈南树内心平静,反而让他无法抑制的焦虑起来,从小他就有听力缺陷,长到这么大一直都没有严重过,他也就没把这个当回事,可今天中午突然失去听力让他不得不意识到他的病没有终止,可能一切才刚刚开始。 他害怕听不见的世界,他的惶恐无处可说,他不能告诉林秀芬,更不能告诉陈小北,家里已经够乱了,他不能再让他们为他担心。 陈南树犹豫着开口,“小北,没跟你商量就送你回家是我不好。” 陈小北:“哦。” “我跟你道歉。”陈南树真诚地说道。 陈小北板着脸,剩下的那点气也在陈南树的这一句道歉全消了。 陈小北说:“我原谅你。” 陈南树淡淡地笑了下,他话音一转:“但是,明天还是要回去上学。” 陈小北跟个小炮仗似的弹了起来,他张了张嘴,看着就是要叫唤,但似乎在喊出来之前想起了这是公共场合不能那么没素质的大喊大叫吵醒别人,他就又愤愤地坐了回去。 “我不要!” “票已经买了,现在没法退了。” 陈小北转身瞪着陈南树,他气的不行,身子直抖,“陈南树我以前咋没发现你那么有主意呢!” 陈南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的意思是你哥是个傻子咯。” 陈小北嘟囔道:“难道不是么,全世界就数你最傻了,家里缺钱也缺人,我这么个非亲非故的好劳动力不利用,还死乞白赖把我送回去念书,你不是傻是什么?” 陈南树伸手按在陈小北的手上拍了拍,“小北,你是我弟弟,我一直都拿你当亲弟弟,你是知道的,对吧?” 陈小北撇了撇嘴,他不能否认陈南树对他的好,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亲兄弟之间都不一定能有陈南树这么好。 “你这么聪明,所有老师都说你能考上好大学,我就不一样了,我笨,你也总说我笨,我再怎么努力可能都达不到理想的成绩,所以送你回去读书也是认真考虑后的结果。”陈南树抓着陈小北的手轻轻晃了晃,“我们家总得出一个名校大学生啊,对吧?” 第23章 陈小北嘴撇的跟什么似的,“谁说你考不上好大学的,我说你笨都是开玩笑的!” 陈南树就逗他,“是吗,我看你每次说的都挺真情实感的。” 陈小北气急恨不得把椅子捶烂,“谁说的?我就是开玩笑!” 陈南树哄着他,“好好好,你是在开玩笑。” 两人闹了一通,安静下来,陈南树温柔地问道:“回去上学好不好?” 陈小北想说不,可看着陈南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一个“不”字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面对这样的陈南树,想着陈南树受得苦挨的累,陈小北心里就酸涩的紧。 陈小北咬着嘴唇,应道:“好。” 陈小北一宿都没睡好,他翻来覆去连带着陈南树也跟着没睡好。 天蒙蒙亮的时候,陈小北再次翻身,陈南树轻声问:“小北,睡不着啊?” 陈小北就不乱动了,“吵着你了?” 陈南树:“没有。” 陈小北:“哦,我睡不着。” 陈南树看了眼时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他从床上坐起,“吃馄饨吗,医院楼下的馄饨听说挺好吃。” 陈小北眼睛亮亮的,“好。” 要赶火车,没时间来回折腾,去吃馄饨的时候陈南树把陈小北的行李也一并带上了。 早餐店刚开门,店里没什么人,陈南树和陈小北找了位置坐下,一人一碗热腾腾的小馄饨。 陈小北边吃馄饨边问:“秀芬姨早上吃啥?” 陈南树:“等送完你回来我给她带一份馄饨。” 听到陈南树说送他,陈小北心里就不得劲,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回去,再说他还没见到陈叔醒嘞。 可都答应了陈南树要回家好好学习,火车票都买了,退也不能退,还花了钱,不回去也不是个事儿。 陈小北叹了口气,周身是肉眼可见的丧。 陈南树自然看见了,可他什么也没说,他硬着心肠,铁了心的要把陈小北送回去上学。 他的人生多半是断送了,陈小北不行,他要让陈小北有更好更光明的未来。 吃过早饭陈南树就送陈小北去了火车站,到的时间刚刚好,连说些分别的话的时间都没有陈小北就被送上了火车。 老式的绿皮火车发出呜呜的响声,陈小北将脸贴在窗户上,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着陈南树的模样。 还没驶出这座城,他就已经开始想念陈南树了。 第13章 周一早自习,教室里乱糟糟的,绝大部分的学生还没有从周末缓过劲儿来,不是打着瞌睡就是和周围的同学兴奋地聊天。 陈小北坐在座位上,既不睡觉也不和人说话,书本就摊开放在桌面上,一早上过去也没见他动过几笔。 走前陈南树把手机给他了,让他有事给他打电话,陈小北刚回家那两天有事没事就给陈南树打电话,不是每一次电话都能被接通,就是接通了陈南树和他的通话时间也不会超过五分钟。 陈南树似乎总是很忙,忙就会累,想到陈南树疲惫的模样,陈小北就又着急又难受,但他又什么都做不了。 跟个废物一样。 陈小北忍不住重重用手砸了下桌子,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教室短暂安静了几秒,所有人都回头看他怎么了,见陈小北也没什么事又都接着忙自己的了。 陈小北看了眼班级后门,没有主任出没的迹象,他掏出那部老年机给陈南树发了条短信。 陈小北:吃早饭了吗?陈叔醒了没? 发完他就把手机关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是等不来陈南树的回复的。 学委突然跑进教室说道:“一会儿老刘要检查上周留的卷纸大家都写没写,没写的要挨罚,你们赶紧补作业吧!” 一时间教室里哀嚎声连连,每周留的作业都能叠成个小山堆,成宿的熬都不一定能写的完,大家都捡着要紧的写,哪成想有时候觉得不要紧的老师还会检查。 所有人都在翻书包找卷纸借卷纸,陈小北的同桌高卓从桌洞里翻出团成乱麻的卷纸,边找边嘀咕:“完了完了,数学老师催我交的作业还没补完呢,又来一个要检查的,这下肯定要挨罚了。” 陈小北成了一众哀嚎中最淡定的一个,他成绩好,留的卷纸对他来说都很简单,陈小北只挑着题做,觉得有必要看看的才写,那种打眼一过就知道会的就不写,老师也不怎么管他这事,只要求他成绩不下降就行。 陈小北用笔尖戳着本子,忽然高卓的卷纸飞到了他的桌子上,他看了眼,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他先高卓一步拿起卷纸,说:“要不我帮你写啊,我写的肯定比你快。” 高卓听后眼睛一亮,嘴角就咧开了,“你真要帮我写啊?” 陈小北:“不过要给钱。” 天下哪有免费的馅饼,干什么都得付出点代价,高卓他爸就是做小买卖的,他能不懂吗?他已经好几回没完成作业,成绩也下降了一大截,这次要是再不完成肯定要被找家长,比起找家长花点小钱都不叫什么事。 高卓爽快地应下了,“成交!” 陈小北帮高卓补完了数学作业和英语作业,一共赚了十块钱。 他手里捏着那十块钱翻来覆去的看,吃了一次甜头,他还想吃第二次,第三次…… 第24章 毕竟钱不怕少,攒攒不就多了。 陈小北揽下了班上的代写作业的活,时间长了,又接了别的班的业务,五块十块的攒下来,竟也攒了不老少。 可他还嫌挣得不够,又在学校附近的网吧谋了个网管的兼职,兼职从下午四点开始,一直上到晚上十二点,和夜班的人交接后就可以离开。 一个月能挣近两千块钱,对于目前的陈小北来说是个还不错的工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上班时间是下午四点,陈小北必须要翘课才能去上班。 老师大概知道陈小北家里的情况,陈小北编了个谎话,说要早点回家照顾陈老汉,老师也没多想,同意了他的申请。 陈小北就这样白天帮人写作业,晚上去网吧兼职过了一段时间,这事自然不能告诉陈南树,他想着等攒够了一万块钱他就坐火车去城里给陈南树把钱送去。 他想的倒是挺美,却忘了纸包不住火,万事皆不如他想的那样如意。 陈小北帮人写作业会模仿对方的字迹,防止大家的作业字迹都长一个样被老师看出来,尽管他觉得自己模仿的很好,但终究会有出纰漏的时候。 那天语文老师拿着四张卷纸找到了陈小北他班的班主任,两人研究了一番这几张卷纸的字迹和答案,一直认为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而班主任正纳闷为什么陈小北成绩下滑的这么厉害,见了这个卷纸,再联想到陈小北家里的情况,大概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班主任给陈南树打电话的时候,陈南树刚好中午休息,他领了盒饭,和其他工友找了个边角地方坐下,刚吃几口电话就打了过来。 陈南树一看是陈小北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赶忙接了起来,“喂?刘老师,您给我打电话是小北惹祸了吗?” 班主任把陈小北近来的事情都和陈南树全讲了一遍,说完还问道:“你们家里是没人照顾你父亲吗,还要小北早回家照顾,小北现在处于高二的关键时期,这段时间要是把握好了考上好大学肯定没问题,我的建议还是多为孩子考虑,你说是吧?” 陈南树连声应道:“诶,是是,老师您说的是。” 挂了电话,陈南树饭就吃不下去了。 陈小北帮别人写作业挣钱,还天天下午翘课不知道干什么去,成绩还下降了不少,这些事都让他直上火,当晚他嘴角就起了个大泡。 陈南树和工地请了假,连夜坐火车回了林县,到了他就在校门口等着堵陈小北。 下午三点四十,陈南树眼看着陈小北背着书包晃晃悠悠从校园里往外走,他咬着嘴里的肉,没吭声,默默跟在陈小北的身后,他要看看陈小北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走了十分钟,陈小北拐进了小网吧,陈南树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他手脚冰凉,难以相信一向乖巧的陈小北会跑去网吧。 他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就是陈小北学坏了。 陈南树跟着进了网吧,就看见陈小北站在收银的位置,有客人点了泡面,陈小北就放下手里的工作去帮客人煮泡面。 陈南树忽然觉得阵阵心凉,他那么努力的挣钱工作,不是为了让陈小北去干这种活的。 “陈小北。”陈南树开口时嗓音都沙哑了,嘴角的结痂随着动作而撕开露出粉红色的嫩肉。 疼,心里更疼。 听见陈南树的声音陈小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回头一看,发现陈南树风尘仆仆站在他面前,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 半个月不见,陈小北很想陈南树,他高兴地叫道:“哥!你怎么来了?” 他冲过去想抱住陈南树,却被陈南树冷冷地推开,陈小北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蔫蔫儿地放下要抱陈南树的手,小声说:“哥,我错了。” 以前不管陈小北犯了什么错,只要他说一句“我错了”,陈南树就会原谅他。 但是今天不行,陈南树攥紧了拳头,强行克制着翻腾的情绪。 陈南树:“跟我走。” 陈小北抿了抿嘴唇,央求道:“哥,我上班呢,现在走了今天的钱就没了。” 陈南树脖子上都爆起了青筋,脾气向来好的他难得压制不住火气,对陈小北发了平生第一次的火,“陈小北!你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会回来好好学习,那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我那么辛苦就是让你跑这来干这个的?!” 陈小北头一次被陈南树吼,他呆滞片刻,眼圈就红了,“你,你干嘛这么凶我啊!” 陈南树顶了顶腮帮,拉着陈小北的手腕就要带他出去,陈小北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地说着:“我不走!我不要走!” 刚要了泡面的客人也跟着瞎掺和,“你别拉他啊,我的泡面还没给我弄呢。” 陈南树松开了陈小北,夺过泡面盒,拿起桌上的热水壶把面冲开,插上叉子放在了客人的桌上。 动作一气呵成,客人都没来得及说句话陈南树就硬把陈小北拖走了。 “你放开我!你这样我会被记旷工的,老板会扣我钱,那我这半个月都才干了!” 陈南树气的说话都抖,“陈小北,你在这干了半个月了?怪不得老师说你成绩下降那么多,你这半个月心思都不在学习上吧你!” 陈小北也来了脾气,“陈叔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家里欠了那么多钱,我哪里有心思好好上学,要是我还能继续没心没肺上学那我还是人吗?” 第25章 “再说了,我打工还不是为了给家里帮忙吗,有我挣的这些钱,你是不是能轻松不少,我不还是因为心疼你吗!”陈小北越说越来劲,就差跳起来了。 陈南树嘴唇颤抖,他从来就说不过陈小北,陈小北那张嘴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很打字机似的突突突说个不停。 最后他吐出一句:“行,陈小北,我看你呆在这儿也没心思学习,那我就带你走,不念了!” 陈小北简直巴不得,“行啊,不念就不念!” 陈南树说的都是气话,他怎么可能不让陈小北念书,但他只请了一天假,第二天就得回工地接着干活,一个晚上解决不完陈小北的问题,他准备把陈小北带走,教育明白了再给送回来。 又是要坐一夜的火车,陈南树只买到两张硬座,两人坐在一块儿,却赌气的谁也不跟谁说话。 陈小北还挺高兴,能和陈南树呆一块儿,哪怕吵架他都开心。 因为吵架,晚上没吃饭,陈小北肚子饿了,他用膝盖蹭了蹭陈南树的,“我饿了。” 陈南树闭着眼睛,冷漠地说道:“饿着。” 陈小北扁扁嘴,身子往窗户上一歪,也不再说什么了。 没一会儿,他听见陈南树那边出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睛,就看见陈南树从包里翻出了一桶泡面。 陈南树拿着泡面离开了,没一会儿他又端着热腾腾的泡面回来。 陈小北眉开眼笑,他就知道陈南树舍不得他饿着。 他双手接过泡面桶,“谢谢哥。” 陈南树没理他,又闭上了眼睛。 “哥,吃面。”陈小北捧着泡面殷勤地将面喂到了陈南树嘴边。 陈南树别开脸,不应。 陈小北:“你吃一口吧,晚上都没吃饭,中午是不是也没吃?” 陈南树淡淡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陈小北咬着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他愤愤地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第14章 到了医院陈小北比谁都自在,灵活的跟条游鱼似的就钻进了陈老汉所在的病房,陈老汉已经醒了,林秀芬正在收拾他吃完的碗筷,看见陈小北进来,她勉强扬起个笑脸,“小北来啦。” “秀芬姨,陈叔。”陈小北小步跑过去帮林秀芬收拾碗筷。 陈老汉原本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陈小北的声音他回过头朝陈小北慈爱地笑了笑,“小北长高了。” 这是陈老汉出事后陈小北第一次见到醒着的陈老汉,陈老汉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两边脸颊凹陷,脸瘦了就显得眼睛又大又凸起,乍看上去很吓人。 陈老汉原来个子很高,长年干农活身材也板实,可现在他瘦成了皮包骨,骨头连着皮,人也跟着缩了一圈,任谁看了都想象不到这还只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反而像是人到古稀的老人。 听到陈老汉那一句“小北长高了”,陈小北瞬间就绷不住了,他本来就是个泪腺发达的人,此刻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水龙头呼呼往外冒。 陈小北扑在陈老汉的病床前哭成了小泪人,他这一哭惹得林秀芬也跟着掉眼泪,陈南树站在一旁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背过身去不愿再看。 耳边的哭声时强时弱,倒不是陈小北会自由控制哭声,而是陈南树的耳朵愈发地不好使了。 这半个月来,陈南树发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一次甚至两个小时他都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一个人抱着头缩在角落里,仿佛与整个世界断绝了联络,深陷进了无边的黑暗中。 陈南树没去看病,他害怕医生对他宣判“死刑”,所以一直逃避这件事,又每一天都在惴惴不安,不安于不知道哪一天会永远失去听力。 要是真的到了那一天,他该怎么办呢,这一大家子人又该怎么办呢? “小树!”林秀芬拍了拍陈南树的后背,陈南树回过神,转头看向林秀芬。 林秀芬的嘴开开合合,他一句都听不清,只听见最后一句:“我们出去说吧。” “好。”陈南树应下了,跟着林秀芬往外走,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陈小北已经不怎么哭了,但还是身体一抽一抽的。 林秀芬:“小树,医院这边又催我们交费了,说要是再不交钱就要强制出院了,你那边再联系联系大车司机,看看他能不能这个月再给点。” 陈南树其实早就联系过司机了,司机把他账户上的余额发给了陈南树看,还说自己现在已经去外地打工了,预支的一个月的薪水都已经在月初给了他们,实在拿不出钱来了。 陈南树又能说什么呢,总不能把人逼死,再说以他这样的性格也做不出来这事。 但陈南树还是对林秀芬说:“好,我再催催。” 林秀芬将鬓边的一缕头发别到了耳后,陈南树发现林秀芬鬓边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他还记得林秀芬那一头乌黑如瀑布一般的长发,不过就是一个月多月前的事,怎么却像跨越了十几年的光阴似的。 林秀芬往病房看了眼,说:“小北是在学校惹事了?” 陈南树想起陈小北干的那些事就窝火,但他还是说道:“没,小北挺好的,就是担心家里成绩有点下降,我跟他都已经谈好了,没啥事,等过几天我再给他送回去。” 第26章 林秀芬放心地点了点头,她又想到什么,说:“小树啊,我怎么总觉着你爸他不对劲呢。” 不止林秀芬,其实陈南树也发现了陈老汉的不对劲。 陈老汉是在陈小北回林县的第三天醒来的,一开始还挺有精气神,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双腿都没有了后,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 陈老汉表面上没表现出什么,但陈南树发现他整夜都不怎么睡觉,会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断腿看。 陈南树和林秀芬倒希望陈老汉可以闹一场发泄一通,可陈老汉越是这样平静他们就越担心。 陈南树安慰道:“妈,别担心,爸会好的。” 真的会好吗?陈南树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期望现在看似平静的日子能持续的更久些。 时隔许久,一家四口终于再次在一张桌上吃饭,林秀芬特意去附近的小馆子买了锅包肉。 陈南树没吃几口接了个电话就出门了,陈小北注意到他的动向,也撂下筷子偷偷跟了上去。 是医院又催着缴费,陈南树漫无目的地在医院楼下乱逛,工地那边他已经借了很多钱,家里亲戚也是能借的都借遍了,手头实在没钱交费了。 陈南树在路边坐下,两只手将头发抓的乱糟糟的,他从兜里掏出半包烟,这是工地的工友给他的,他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上。 半个月前他还不会抽烟,同时也讨厌抽烟,哪怕是在家的时候陈老汉抽烟他都会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难闻的烟味。 可现在他却到了需要用烟来麻痹神经的地步了。 陈小北一路都跟在陈南树身后,直到看见陈南树坐在路边抽烟他才冲了过去,“哥,你怎么开始抽烟了啊!” 陈小北抢过陈南树手里的烟,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总强调吸烟有害健康,他劝不动陈老汉,可绝不能纵着陈南树染上烟瘾。 陈南树许久都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陈小北,陈小北被他盯的不自在,“这么看着我干嘛?” “是不是医院那边催着交钱了?”陈小北问,“我这还有些钱,你拿去看看够不够,不够等我再想办法。” 陈小北说着从外衣内兜里取出了这些天攒的钱,“我看楼下小超市还招收银员,我准备去......” 陈小北话还没说完,陈南树就夺过他手里的烟起身就走。 陈南树个子高,腿又长,走的那么快陈小北根本追不上,只能徒劳地在他身后叫他:“哥!陈南树!” 陈南树连着两天没露面,再回到医院的时候将欠费都补齐了,只不过手臂上多了几个针眼。 陈小北看到都要心疼死了,抱着陈南树的胳膊直哭,“哥,呜呜呜......” 陈南树满脸疲态,他伸手擦掉陈小北眼角的泪珠,“别哭了,让妈和爸看见不好。” 陈小北抬手用袖子擦净眼泪,抽噎着说:“我,我不哭了。” 陈南树:“小北,回去念书吧。” 陈小北摇头:“不要。” 陈南树叹了口气,语气里含着万般无奈:“你到底要我怎样呢?” 陈小北心里委屈,他不想要陈南树怎样,他只是想为这个家出一份力,可陈南树这样总让他觉得陈南树根本没把他当成自己家人。 “哥,你是不是没把我当成一家人啊,为什么我只是想为家里出分力你就是不同意呢?” 陈南树心想他就是太拿陈小北当家里人,太在乎陈小北,才希望他能好好的。 陈小北没给陈南树说话的机会就跑开了,陈南树实在是太累了,也就没有去追。 陈小北的敏感,林秀芬的担忧,以及陈老汉琢磨不透的情绪,都让陈南树的世界陷入绝望。 在陈小北来医院的第五天,忽然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男人姓李,说是宇怀地产老总的秘书,来接走失多年的少爷回家。 少爷叫季晏棠,听说现在叫陈小北。 李秘书找来的时候赶巧陈南树一家都在,陈小北也在,他正给陈老汉削苹果皮,看见李秘书的第一眼他就直觉不对,下意识想逃离。 而李秘书在看见他后,直接叫了声“小少爷”。 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陈小北手里长长一条的苹果皮断了掉在了地上。 李秘书将事情的原委都和陈南树一家说了。 那年小少爷十五岁,和几个狐朋狗友出去旅游,起初几天还会跟家里报个平安,突然有一天就联系不上了。 和他出去玩的朋友告诉他们,那天他们约着季晏棠晚上出去吃夜宵,季晏棠想打游戏就没跟着去,等他们回来就发现季晏棠人不在酒店,他们还以为季晏棠自己出去玩了。 可等了一宿没等回来人,打电话手机也关机时他们才意识到季晏棠可能是出事了。 季家报了警,找了很多天也找不到人,没有人知道季晏棠去哪了,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但是季家并没有放弃寻找季晏棠,直到前些天他们查到当年陈南树他们在林县派出所登记的信息,一路找了过来,见到陈小北他们才确认,这个人就是失踪多年的季晏棠。 李秘书并没有着急把陈小北带走,了解到陈小北失忆了,可能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于是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但却留下了电话号码,还说第二天还会再来。 陈南树和陈小北并排坐在一起,陈南树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小北,我以前就说你看着像个金贵的小少爷,没想到你还真是。” 第27章 陈小北:“我不是,你别这样叫我!” 陈南树:“跟李秘书回去吧。” 陈小北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说了我哪也不去!我是陈小北,我不是什么季晏棠,也不是什么少爷!” 陈小北说完就跑,留陈南树一个人坐在原位。 林秀芬听到动静从病房里出来,她在陈南树身边坐下,温柔地拍了拍陈南树的后背,“小北不好接受吧。” “嗯。” 林秀芬:“但小北还是要回家去,这样才是对他好。” 陈南树重重点了下头,“嗯,我会劝他回去的。” 十一月末,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很大,洋洋洒洒如鹅毛一般铺天盖地地飘落下来。 陈小北仍赖在病房不走,任谁劝了都不好使,谁劝他就跟谁急。 因为下大雪工地放了两天假,陈南树这两天就待在病房照顾陈老汉,他买了羊杂汤回来。 林秀芬做护工去了,陈老汉正睡着觉,陈南树进屋的时候陈小北正打着盹,听见动静陈小北醒了,看见陈南树进来他转了个身看向窗外,也不理人。 陈老汉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觉,好不容易睡着了,陈南树不敢吵醒他,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陈小北身边,小声说:“小北,出来吃饭吧。” 陈小北跟着陈南树出了病房,屋外没有屋内暖和,陈小北还只穿了件单衣。 陈南树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陈小北裹上,陈小北没有什么反应,只往外套里缩了缩。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陈南树踌躇着说道:“小北……” 陈小北:“要是劝我回家就不用说了,我不会回去的。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也不会拖累你,上学的费用我自己会挣,不用你出一分钱。” 陈南树张了张嘴,“我……” “我吃好了。”陈小北把手里的饭盒往陈南树手里一塞,自顾自地进了病房。 第15章 这场雪下了很久,雪停的那天,陈南树被李秘书带去见了一个人。 陈南树被带去见的人叫季成决,自称是季晏棠也就是陈小北的哥哥。 单从穿着打扮上就可见此人气质不凡,是个富家公子哥,而季成决外貌又颇为俊朗英挺,陡然出现不由得让人眼前一亮。 他们约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陈南树到的时候季成决已经坐了很久了,陈南树见到他的第一眼脑中的想法便是这样的人才像小北的哥。 他以前每每望向陈小北时总有种感觉,陈小北不该是生活在这里的人,他身上有股劲儿,让人坚定的认为他不会是平庸的人,而季成决身上也有那种感觉。 陈南树看的入神,直到季成决转过头朝他投以视线他才慌忙垂下眼,他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椅子是沙发椅,材质很软,坐上去的瞬间他整个人就跟陷进泡芙里似的。 对面的季成决将菜单推到他面前,一开口就是儒雅温和的嗓音,“看看喝点什么。” 陈南树打眼看了下就不再看第二眼了,他又将菜单推了回去,“我喝水就好。” 季成决也没说什么,只和服务员要了杯温水。 服务员很快将水送了上来,陈南树双手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水。 季成决平淡开口:“李秘书应该和你介绍了我是谁,我就不再多自我介绍了,首先感谢你们家这几年对晏棠的照顾,如果不是你们可能我们就再也见不到晏棠了。” 季成决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他将银行卡顺着桌面推给陈南树,“卡里面有六十万,当做你们这三年照顾晏棠的感谢费,如果不够我可以再加钱。” “不用。”陈南树把银行卡推了回去,“我们家收养小北不是为了钱。” 季成决挑了下眉,对陈南树的反应有些惊讶,他似乎很不能理解陈南树的做法。 六十万是很多人奋斗多年都挣不来的钱,很难有人不会对这么多的钱不为所动,在他的心中理所应当的认为陈南树会毫不犹豫地收下钱,一如他见过的很多人一样。 季成决食指轻敲额角,问:“你是觉得少?” 陈南树忙摆手说道:“不,已经很多了,只是我们家并不是因为钱才收养小北的,现在小北找到了他的家人我们也是真心为他高兴。” 难得嘴笨的陈南树对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可他说的又全部都是真心话,他诚心为小北找到家人而高兴。 季成决眉头紧蹙,很是头疼,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不耐烦,但很快就隐藏不见,恢复了之前的平和。 “我听李秘书说了你们家的事,我为伯父的遭遇感到惋惜,也知道你们现在很缺钱。”季成决不紧不慢地将银行卡一点点推到了陈南树的手边,“这六十万或许可解你们的燃眉之急。” 触碰到银行卡边缘的指尖微微蜷缩,陈南树怔怔地盯着那张银行卡,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他缺钱,缺的要命,如果有了这六十万,所有人都可以松下一口气。 季成决观察着陈南树的反应,眼里露出了淡淡的讥讽,果然,天下人都一个样。 他也不催着陈南树做回答,反正最后的结果都必定会如他想的那样,时间流逝的缓慢,他开始细打量起陈南树来。 老实,平庸,是季成决对陈南树的第一印象。 陈南树挺高的个子,估摸着比他还要高半头,坐在他面前却佝偻着身子,窝窝囊囊,局促地样子全被他看在眼里。 第28章 季成决瞧不上这种人,若不是因为季晏棠,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 但是……季成决目光上移,移到了陈南树的脸上。 脸倒是不错,干净清爽,带点文弱书生的意思,可却长得板实高大,和这张脸完全不符。尤其脸颊上的那颗血红色的朱砂痣,点缀在这张脸上漂亮的不像话。 季成决忍不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么好看的脸,怪可惜的。 陈南树被他这声轻嗤拉回现实,他先是迷茫地看向季成决,想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这时季成决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他又低头看向那张被推来推去的银行卡,慢慢将手远离银行卡,“不用。” 这一次的拒绝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坚定了。 “伯父还躺在病床上吧,每天的流水都要许多钱,你高中都没毕业,除了卖命挣点微薄的血汗钱还有什么好的挣钱法子。”季成决说着说着语气愈发刻薄起来,“我敢打赌你挣十年都挣不来这些钱。” 季成决的话语像锋利的箭,正中靶心。陈南树蜷缩手指,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季成决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语气又缓和下来,“其实想让你接受这笔钱还有别的原因。” 陈南树不解的看向季成决,就听的季成决说道:“晏棠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他失忆了不记得家里人,这三年都和你们待在一起,已经把你们当成了家人,他自然不愿意和我们回去。我了解我弟弟,只要是他认定的事,不管别人怎么劝,他都不会听。” “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季成决说的迟疑,似乎他也明白这样的话说出来很难让人接受很不讲理。 陈南树难得聪明一次,他知道季成决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他用力闭了闭眼,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说:“好。” 陈南树回到医院的时候陈小北正帮陈老汉擦身体,他没直接进去,而是靠着门框看了一会儿。 陈小北干活很仔细,小毛巾叠成四方块,连耳后根的位置都不忘照顾到。 陈南树沉默地看着,心中更加坚定要把陈小北送回去的决心。 陈小北不该在这蹉跎青春,他该去念书,该去上学,他本就该拥有美好的未来,现在只不过是纠正错误罢了。 陈小北注意到陈南树站在门口,他这两天气消了不少,陈南树一直就是个爱钻死胡同的木头脑袋,跟他置气完全没必要。而且消气了他也明白陈南树是为他好,也能理解陈南树的做法。 不说这个,就说陈南树每天那么累,他就是再气,也会心疼的气不起来。 他把毛巾往盆里一扔,又给陈老汉盖好被子,走到门口去拉陈南树。 “咋站这不进来呢?”陈小北拉陈南树的时候碰到他冰凉的手,当即将手攥在手心里捂着,“手这么冰,也不知道出门多穿点,外面多冷啊。” 陈南树眼眶有些热,他瞥向别处,将眼眶里热乎的泪忍了回去。 “陈南树你就是个傻的。”陈小北嘟囔了一句。 “嗯。”陈南树应道。 陈小北惊奇地瞅了眼陈南树,他伸手摸了下陈南树的额头,“可别是真傻了。” 陈南树没再应,而是紧紧抱住了陈小北。 陈小北先是一愣,旋即脸就红了,他象征性地挣扎了下,“你干嘛啊,这是在医院,陈叔还看着呢。” 陈南树将整张脸都埋进陈小北的肩窝,他揪着陈小北后背的衣服,像是要把人的骨头揉碎揽进身体里。 他以后再也没有弟弟,再也没有陈小北了。 第16章 陈南树没让自己失控太久就松开了陈小北,陈小北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问:“你今天不用上班去吗,怎么这个点还在这。” 陈南树垂着眼轻声说:“嗯,今天不上班,以后......也可以暂时不用去了。” 陈小北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这时季成决出现在病房门口,朝陈小北叫了一声:“小棠。” 陈小北寻声看去,和季成决目光交错,他忽然心慌的厉害。 他往后退了一步,默不作声躲在了陈南树的身后。在他的印象里他不记得见过这人,可这个人却让他没来由的害怕,本能的抗拒和他有任何接触。 季成决往病房里走了几步,不确定地又唤了一声:“小棠?” 陈小北干脆整个人都躲进陈南树的怀里,“哥,他是谁啊?” 陈南树本能地挡在陈小北身前,回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安抚他:“没事。” 他抬起头正对上季成决的眼睛,陈南树指尖蜷缩,艰难地说道:“小北,他是你哥。” 陈小北难以置信地仰起脸,“你说什么?” 他不躲了,从陈南树的身后跳出来,他用力拽着陈南树的胳膊,大声说:“我根本不认识他,你才是我哥!” 季成决轻轻松了一口气,这声叹息极轻,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绷紧的脊背随之松懈下来。 陈小北吼的凶,但陈南树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他更加慌张,他拉着陈南树的手语气里满是乞求:“如果他是我哥,那你是什么?你才是我哥啊......” 陈南树咬牙忍住让自己不和陈小北对视,他生硬地将头扭到一边,说:“小北,我们和季先生一块吃个饭吧。” 第29章 这顿饭林秀芬没去,她要在医院照顾陈老汉。图方便,他们就约在医院旁边的火锅店。 以前陈小北总在陈南树耳边念叨想吃火锅,陈南树答应要带他去吃,但却一直没机会,就这么拖到现在,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情况实现了带陈小北吃火锅的约定。 三个人分坐两边,季成决坐一边,陈南树和陈小北坐另一边,脸色都不大好看,似乎也没什么可聊的,在热闹的火锅店里他们这一桌就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陈小北像只警觉的小猫,浑身的毛立着,警惕地关注着对面季成决的动向。 季成决对于陈小北的反应倒也不生气,他把菜单递给他,“想吃什么自己点,哥请客。” 陈小北看都不看递过来的菜单一眼,不满地嘟囔道:“你才不是我哥。” 陈南树伸手接下了季成决递来的菜单,缓和了尴尬的氛围,“我帮他点。” 手中菜单被人接过,季成决收回手,说:“小棠没变,还是这么任性。” “谁任性了!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陈小北像炸开了的小鞭炮,噼里啪啦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小北!”陈南树压低声音说道:“别那么没礼貌。” 陈小北抖着嘴唇,到底还是听陈南树的话,纵使再不满也没再说什么。 陈南树按照陈小北的喜好点了菜,肉和菜很快端上,陈南树机械地把菜和肉往热锅里下,等肉好了又拿勺子捞上来放进陈小北的盘子里,没多久陈小北面前的盘子就堆成了小山堆。 “你别光顾着给我夹啊,你也吃嘛。” “诶。”陈南树嘴上应着却还在给陈小北夹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里的不安。 季成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面的二人“兄友弟恭”,他眼中情绪不明,起身说:“我去趟洗手间。” 等季成决走了,陈小北撂下筷子,攀着陈南树的肩膀趴在他耳边嘀咕:“哥,我这两天想了想,其实跟他们回去也不是不行,听李秘书那意思季家很有钱,如果我回去他们一定会给我很多零花钱,到时候我再跑回来,有了这笔钱你和秀芬姨就不用那么累了。” 陈南树嘴唇微抖,攥紧的手骨节发出咔咔的响声。 季成决很快回来,陈南树倏地站起,“我吃好了,先回去了。” 陈南树撂下话就走,他走的飞快,一晃就没了影,留下陈小北和季成决大眼瞪小眼。 “哥!陈南树!”陈小北筷子一扔,也要跟着追出去。 季成决却说:“小棠,等一等。” 陈南树没回病房,而是坐在医院楼下靠近小花坛的长椅上,他抱着头将头发揉的凌乱,活了十八年,前十七年活的虽然不算好,但总也不算差,怎么到了今年一切都急转直下。 这一年太漫长,漫长到好像都让人觉得跨越不过去了一样。 “陈南树!”陈小北远远跑了过来,陈南树听到声音下意识站了起来,该来的总要来,躲是怎么也躲不过的。 “季成决说你收了他给的六十万块钱是真的吗?” 陈南树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嗓子是火辣辣的疼,“是真的。” “条件是我跟他回季家,也是真的?”陈小北声音颤抖,满是不敢相信,他盯着陈南树的嘴唇,期望从他嘴里得到否定的答复。 可陈南树却说:“是。” “为什么!”陈小北怒吼道,如同火山一样爆发了,“不是你答应我的吗,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家人,你永远都不会丢下我,我们拉过钩的说好了的啊!” 陈南树咬破了嘴里的肉,口腔里瞬间满是血腥味儿,“可是我需要钱。” 陈小北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陈南树了,陈南树是个那么老实的人,他想破了头都想不明白陈南树有一天会为了钱把他给跑下了。 “而且,你和我又不是亲兄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陈小北眼中有泪花打转,陈南树见了很想伸手帮他擦眼泪,他刚抬起手,就听陈小北语气冰冷地说:“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你。” 陈小北离开了很久陈南树都还保持着抬手要帮他擦眼泪的姿势。 陈南树收回手时胳膊已经僵硬,他蹲下身,高大的男人蜷缩着身体咬紧牙关,压抑着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 当天下午又下起了大雪,整座城都被冰雪覆盖,白茫茫一片,俨然成了名副其实的“雪城”。 陈小北走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带,他也没什么好带的,该有的不该有的季家都会给他。 林秀芬舍不得陈小北,抱着陈小北哭了好一通,陈老汉虽然话不多,但眼中满是隐忍的不舍。 所有人都知道陈小北是回去过好日子去了,他们不该难过的太厉害。 “以后要是有空就回来看看,姨给你做好吃的。” 陈小北眼眶泛红,却没接林秀芬的话,陈南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也就不需要做什么口头上的承诺。 季成决的车就停在医院楼下,陈小北走在前面,陈南树一路默默跟在后面,谁也不说话。 陈小北一次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伤了心,此刻的心硬的如石头一般,不想再看身后的人。 陈南树送到楼下就没再往前走,只站在远处朝陈小北的方向眺望。 陈小北上了车,季成决递来一杯热咖啡给他,“喝点咖啡暖暖身。” 第30章 季成决看向窗外,看见陈南树的身影,他下意识摸上口袋里的纸条。 纸条是陈南树写的,那是一张欠条,写着会尽快还清借的六十万块钱。 季成决只觉得怜悯,怜悯陈南树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他把那张欠条拿出来在手心里团成了一团,随手扔在了车载垃圾桶里。 车子启动,陈小北终究还是没忍住往外看了眼,陈南树孤零零的站在雪地之中,随着车子的驶远,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再也看不见了。 那是季晏棠最后一次看见他。 【作者有话说】 回忆结束~~ 第17章 “小棠?小棠!” 季晏棠猛然从回忆里惊醒,他迷茫地抬起头,季成决正看着他,“想什么呢那么投入,我叫你好几声都听不见。” 季晏棠摇摇头,含糊地说:“没什么。” 季成决眯起眼睛狐疑地打量着季晏棠,但他也没说什么,而是转移话题,说道:“这周回家一趟吧,从你回国你就没怎么回过几次家。” “我回不回家也没什么关系吧。” “小棠!”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会回去的。”季晏棠不想和季成决在这件事上起争执,他现在没心思想家里的事,脑袋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都是陈南树独身站在雪地中的场景。 这个该死的陈南树,都多少年了还不让人安生! 季晏棠在心里愤愤地骂着无辜的陈南树,越想越烦躁,他对季成决说道:“送我回家吧。” 季成决偏头看了眼,“不是说想吃小巴黎的牛排?” 季晏棠将头抵在窗玻璃上,闷声说:“我又不想吃了,我想回家。” 季成决没再多问,方向盘一转,车头就朝反方向开去。 季晏棠又在家窝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宋冉心约他出去玩,正好他心情烦闷,便同意了。 简单收拾下季晏棠就出了门,宋冉心的车就停在楼下,他上了车看见宋冉心脸上戴了个超大墨镜,几乎能盖住她的半张脸。 “自己开车来的?不怕被媒体拍到?” 宋冉心哼哼道:“放心,作为一个十八线小糊豆才没人注意我。” 季晏棠对宋冉心的自嘲行为抱以一笑,宋冉心和周洋都是他在国际学校念书时认识的,而宋冉心家里和季家也有很多合作,关系自是很好。 宋冉心作为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前两年抽了风非要逐梦演艺圈,家里砸了不少钱,但依旧没砸出什么水花,毕竟红不红的多半也要看运气,而宋冉心对于逐梦演艺圈的热情也消退了不少,这阵子都没去拍戏,闲赋在家纸醉金迷。 宋冉心带季晏棠去了她朋友开的夜店玩,他们到的时候卡座已经坐了不少人,有头有脸的富二代,娱乐圈当红小生,眼熟的不眼熟的,反正一块儿玩很快就能熟络起来。 “哟,这不是季少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胡安睿侃道。 季晏棠眉毛轻挑,反问:“我不能来?” “能,怎么不能。”胡安睿拍了拍旁边的座位,“快坐。” 季晏棠也不客气,就势坐下,胡安睿凑了过来接着说:“我听说你和季成决要订婚了,这是背着他出来玩的?” 季晏棠皱着眉头,有点不高兴,“我还用得着背着他出来,我想去哪去哪,他管不着。” “哟,够硬气啊!” 周围人开始起哄,所有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季晏棠和季成决订婚的事说不准已经成为他们的谈资好几天了。 宋冉心把季晏棠往身边揽,“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就是闲的喜欢八卦。” “我没事。”季晏棠说着仰头干了一杯酒下去。 很快众人对季晏棠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别的地方上去了,季晏棠仍旧闷头喝酒,连着喝了几杯,也不知谁叫了几个模特过来。女的美男的帅,嘴又甜会说话,逗的胡安瑞那几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笑的合不拢嘴。 “季少,一个人喝酒啊。”一个穿着砍袖长相硬朗帅气的男生坐在了季晏棠身边。 季晏棠看了眼那人,第一反应就是这人不冷吗,穿这么少。 季晏棠不搭腔对方也不生气,反而热情地给他倒起酒来,“我叫沈清,和冉心姐是一个公司的。季少刚回国没多久吧,还适应吗?” “嗯。”季晏棠淡淡应了声,他不瞎,沈清的示好已经很明显了,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带人走。 沈清看上去二十出头,很有少年的清爽感,热情,体贴,知道自己的魅力点在哪还很会展示,和这样的人待在一块儿谁都舒心。 沈清开始用腿碰他,季晏棠没躲开,这给了沈清很大的鼓励,当沈清整个人都贴上来时,季晏棠看着他的脸,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人。 季晏棠把沈清推到了一边,沈清没防备,整个人都撞在了桌子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所有人都回头看发生了什么,季晏棠站起身留下一句我先走了就离开了。 出门叫了车,没往家的方向开,反而朝着另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开去。 路上宋冉心打来电话问他抽什么风,季晏棠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只怪那害人的男狐狸千不该万不该出现在他面前。 车子停在陈南树家楼下,季晏棠再一次踏进乱糟糟的筒子楼,上楼,敲门,没人应,季晏棠以为陈南树烧晕过去,着急的直拍门。 第31章 结果没拍出来陈南树,反而把隔壁邻居惊动,隔壁住着一个网瘾大叔,季晏棠吵着他打游戏,他语气很冲地嚷嚷:“别敲了,人不在。” 季晏棠:“他去哪了?” “还能去哪,上班呗,问那废话。”网瘾大叔骂骂咧咧回了屋,门砰的一声关上,季晏棠很生气,不是生大叔的气,而是生陈南树的气。 病成那样不在家好好休息还跑回去上班,真是想钱想疯了! 小饭馆就在陈南树家附近,季晏棠没走几步就到了,他透过透明玻璃往里看,陈南树果然在里面。 这个点小饭馆很热闹,很多下班的人路过都会进来吃个晚饭,陈南树忙着端盘子都没注意到季晏棠进来。 “树哥,来客人了,你去点餐吧,这桌我送就好。”白瑶接过陈南树手里的餐盘说道。 “好。”陈南树拿着菜单往窗边走,在看见那人是季晏棠后他愣了下,很快露出一个惊喜的笑脸,“小北,你,你怎么来了?” 等来的是季晏棠的臭脸,“路过,饿了进来吃口饭。” “你吃什么,我请你。” “哼。”季晏棠冷哼,“用不着。” 他看着陈南树惨白的脸色,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语气刻薄又尖酸,“生病了还跑来端盘子,也不知道戴个口罩,把顾客传染了怎么办?” 周围有客人听到季晏棠说的话,当即惊恐地回头看,陈南树窘迫地直摆手,“我,我没有传染病。”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窘迫的好笑模样心里莫名舒坦,他笑吟吟地说:“你有没有谁知道呢?” 季晏棠旁边一圈的客人都跑了,陈南树束手无策,尴尬地立在原地,“小北……” 季晏棠笑的很开心,欺负陈南树让他格外爽,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注意到这边情况的白瑶跑了过来。 “树哥,咋的了,怎么人都走了啊?” “抱歉,是我的错。”陈南树很愧疚地说道。 “咋的就是你的错啦,到底怎么了啊?”白瑶看看陈南树,又看看季晏棠,她认出这人来,不就是今早去陈南树家的人么,“树哥,你朋友来啦。” 不等陈南树回答季晏棠就抢话道:“不是朋友。” 白瑶:“啊?” 季晏棠漫不经心地说:“是债主哦。” 白瑶焦急地问:“树哥,你欠人钱啦?” 季晏棠:“对,他欠我六十万的人情债呢。” 陈南树手指蜷缩,窘迫的耳尖都红了。 季晏棠轻轻敲了敲桌面,忽然起了玩乐的心思,他抬起脚沿着陈南树的腿蹭了蹭,“该怎么还呢?” 第18章 面对季晏棠突如其来的挑逗陈南树并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羞愧之中,当年没花完剩下的钱他全都悉数退回给了季成决,而此后的这几年他每年都会给季成决转钱,直到上个月他把欠的钱都还清了。 可他当年确实拿了那六十万,这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争辩的。 陈南树羞愧难当,跟鸵鸟一样埋着头。 季晏棠觉得好生无趣,陈南树这么笨,根本意识不到他在做什么,他收回脚,看向陈南树身边的姑娘。 白瑶在听见季晏棠说陈南树欠他钱后反而更加关心陈南树了,那担心的眼神就没从陈南树身上离开过,看的季晏棠很不爽。 他看的清清楚楚,那姑娘和陈南树是一个性子的人,能过到一块儿去,而且姑娘和高中跟陈南树表白的女生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陈南树这样的傻子就爱招那样的好姑娘。 烦,真烦。 季晏棠烦的莫名其妙毫无缘由,他霍然站起身,给对面俩人都吓了一跳。 陈南树怔愣回过神,见季晏棠要走他赶忙拉住对方的袖子,“小北,你去哪?还,还没吃饭呢。” 季晏棠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恶狠狠地瞪着陈南树,若是不清楚的人恐怕都会误会季晏棠和陈南树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知情的白瑶很害怕,都是债主了哪里能这么拉着人家呢,她伸手去拉陈南树,“树哥......” 季晏棠垂下眼看着搭在陈南树胳膊上的手,倏地甩开陈南树拉着他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离开了店里。 陈南树想也不想追了上去,季晏棠走的很快,他以前从未觉得季晏棠走的这么快过,让病还未好的他追的很辛苦。 冷风呼啸,带起枝头上的雪花洋洋洒洒落在身上,季晏棠攥着拳头走的飞快,他也不知道该走到哪里去,但心里憋着股火,让他烦闷的不行,非要在冷风里吹个清醒不可。 身后忽然有匆匆脚步传来,季晏棠心思一动,嘴角带着些许喜悦转过头去,却是一个匆忙赶路的路人从他身边经过。 季晏棠扬起的嘴角又掉了下去,心火烧的更旺,他掏出手机要给朋友打电话准备今晚不醉不归,忽然听得不远处传来路人惊呼:“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电话已经拨了出去,那头的宋冉心喂了好几声:“喂喂?说话啊?怎么了?” 季晏棠不确定地往呼救的方向走了几步,他慢慢将手机放到耳边,“喂...” “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还不说话。” 他慢慢往前踱步,他看见有人倒在地上,被围观的群众挡住了大半个身体,等他走的再近些,看见那件眼熟的旧毛衫,他心一凉,挂了电话,不管不顾地朝陈南树的方向跑去。 第32章 “病人只是感冒发烧,缺少休息,又在发烧的时候冻着了,所以才会晕倒,之后多注意休息保暖。” “好,谢谢医生。” 等医生离开,病房又恢复了安静,季晏棠坐在椅子上如同稻草人一样眼都不眨地盯着病床上的陈南树看。 陈南树闭着眼,脸色很苍白,但这会儿已经远比他刚被送进医院时好了不少,起码脸上有点血色了。 陈南树还在打吊瓶,这一瓶打完还有下一瓶,至少要打到凌晨去了。 索性季晏棠也没什么困意,手机不如陈南树有意思,他就这样盯着陈南树打完了一瓶吊水。 护士来换吊瓶时陈南树醒了,烧没完全退,人还迷糊着,眼神透着呆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一直盯着季晏棠看,直到护士给他扎针他的眉头才略微皱了下。 “挂完了记得去前台找我拔针。”护士嘱咐了句就离开了。 陈南树看着季晏棠张了张嘴,发现右耳的助听器不在耳蜗里。 没有助听器的世界对于陈南树来说安静的可怕,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勉强捕捉到微弱的声音,没了助听器,于他来说就像瘸子丢了拐,寸步难行。 “小北...”陈南树艰难地开口,“我,我的助听器在哪?” 季晏棠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南树,他盯着陈南树看了一会儿,最后都把陈南树看的发毛了,他才从衣服内兜掏出陈南树的助听器还给他。 陈南树赶忙将助听器戴上,绷紧的神经也松懈了些,他讨好地朝季晏棠笑了下:“小北,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 季晏棠语气不冷也不热,“不是我,是救护车。” “哦。”陈南树又蔫吧了,缩在被子里,像个委屈的小金毛。 季晏棠拿起桌上的水壶给陈南树倒了杯水,“喝水。” 陈南树确实有些渴了,抱着水杯一口气全喝光了,喝的太急还呛着了。 季晏棠看着咳嗽的厉害的陈南树,终是没忍住,走过去轻轻帮陈南树顺背。 陈南树有些受宠若惊,用充满感激地眼神傻乎乎地看着季晏棠,季晏棠受不了了,说道:“看着我干嘛?你是不是傻啊?生病了还跑出去上班,衣服也不知道多穿,要是我不在或者没人看见,你是准备冻死在外面是吗?” 陈南树楞楞地说:“我,我不会把我冻死的......” 傻子才会把自己冻死,可季晏棠看陈南树就是个傻子。 季晏棠从鼻腔里哼了声,又坐下了,翘着二郎腿刷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发出微微的蓝光。 过了一会儿,陈南树说:“今天,谢谢你。” ...... 又过了一会儿,陈南树说:“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啊?饿不饿?” ...... 陈南树:“我给你点个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季晏棠终于肯抬起头分给陈南树一点目光了,他呵呵冷笑,“还点外卖呢,你手机带出来了么?” 陈南树大窘,耳尖都红了,“我,我......” 季晏棠强压嘴角的笑意,默不作声地将脸藏在了手机后面。 又过了半晌,陈南树似乎是终于从窘迫中缓过劲儿来了,又对季晏棠说:“小北,你冷不冷,上来休息会儿吧。” 说着陈南树还往边上挪了挪,“我们挤一挤能躺下的。” 季晏棠思索片刻,也不客气就上了床,单人病床躺两个成年人的确有些挤,他的胳膊都紧贴着陈南树的胳膊。 陈南树还打着吊瓶,只能季晏棠侧躺着,他抱住陈南树的腰,整个人都搭在了他的身上。 陈南树瞬间绷直脊背,两只手不安的摆在身侧。 “你这件衣服穿好多年了吧”季晏棠指着陈南树身上的那件旧毛衫说道。 陈南树摸了摸衣服,“嗯,还能穿。” 季晏棠撇撇嘴,都破了好几个洞了还能穿呢。 “陈南树。”季晏棠将脸枕在陈南树的胸膛上,“你欠我的六十万人情债怎么还啊?” 陈南树把被子揪的皱巴巴的,“我把钱还你。” 季晏棠却说:“我不要钱。” 他定定地看着陈南树脸颊上的小红痣,他不需要钱,他从来想要的都只是陈南树。 陈南树问:“那你要什么?” 只要是他能给的,都会给。 季晏棠没说话,而是撑起身在陈南树没反应过来时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第19章 陈南树瞳孔剧烈地震颤起来,他永远反应慢半拍,因而在季晏棠亲了他后的几分钟内都还处于震惊迷茫之中。 季晏棠也不急,撩起陈南树的一缕头发放在手心中把完,他喜欢看陈南树犯傻的模样。 这么些年不见,尽管季晏棠很不想承认,但他对陈南树的爱意却是从未减少过的。 少年人的爱总是历久弥新,哪怕漫长的五年时光中未曾相见,但那颗跳动的心却是一刻也没有为陈南树而停止过悸动。 他恨陈南树,恨的肝肠寸断,恨的巴不得把陈南树剥皮抽骨,可真要让他那样做,他又舍不得。 再自欺欺人下去有什么意义呢?他恨陈南树,可他的恨全部都来自于对陈南树的爱。 “陈南树……”季晏棠嗓音缱绻慵懒,他将脸埋进陈南树的胸膛用力嗅着对方的气息,皂香味混合着饭馆的油烟味,其中还混合着什么,构成了独属于陈南树的气味。 第33章 季晏棠见过形形色色的人,那些上层的精英身上总带着淡淡的香气,什么味道的香水他都闻到过,但没有哪一种比陈南树身上的味道更吸引他。 他嗅够了,动作缓慢慵懒的抬起头,陈南树还愣着眼,季晏棠忍不住弯起嘴角,又在那颗血红色的小痣上亲了下。 陈南树终于反应过来了,他呼吸急促,难以置信地说:“小北,你在做什么?” 他一直当家人的弟弟就在刚刚毫无征兆地亲了他,这让他一时半刻很难接受。 陈南树直觉一切开始变了调,他开始慌乱的为季晏棠的所作所为找借口,“小北,你是不是在国外念书学了些洋文化,我知道外国人见面都喜欢亲脸...” “不是。”季晏棠干脆了当的否定了陈南树的话。 他盯着陈南树的嘴唇看,肖想了很多年,如今终于尝到了,但却快的都没尝出什么滋味来。 他舔了舔嘴唇,问:“陈南树,这是你的初吻吗?” 陈南树睫毛微颤,胸膛起伏不定。 季晏棠盯着他像要把人看穿,见陈南树不回答,他说:“算了。” 不管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只要从现在开始都是他的就够了。 “陈南树,我喜欢你。” 以前的季晏棠不敢开口,现在的季晏棠不管不顾,他坦荡地对陈南树说出了喜欢。 “我,我们是亲人。”陈南树的声音破碎的厉害。 季晏棠冷嗤了声,“谁和你是亲人,当初可是你说的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再说,你们家又收养我多久。” “我喜欢你,不是亲人的感情,而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想亲你,想抱你,想和你有更亲密的关系的那种喜欢。”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很早就喜欢你了,只是一直没和你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你伤害了我后还那么在乎你?” 季晏棠的话像冰水一样冷冷地浇灌在陈南树的身上,陈南树手脚冰凉,仿佛跌进了冰窟窿里一样冷。 他无法接受季晏棠的话,他没办法接受一直以来当弟弟一样对待的人突然说喜欢他。 “不...”陈南树的嗓子像着火了一样疼,他艰难地说:“我,不喜欢你,我只拿你当弟弟。” 季晏棠眼眸瞬间冷了下来,他攥着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留下深深的印记。 他知道以陈南树的思想没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但他仍希望陈南树能委婉地告诉他,而不是直接对他说“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犹如一把刀子插进他的心里,疼的要命。 陈南树挣扎着起身,他拔掉手背上的针头,“我先回去了,你自己好好冷静下。” 季晏棠抓住陈南树的手臂,“你待在这儿,我走。” 他把陈南树按回床上,叫来护士重新帮他把吊瓶挂上,然后就离开了医院。 季晏棠回家后倒床就睡着了,浑浑噩噩睡到第二天下午,打开手机发现有二十多条未读消息,其中十多条都是宋冉心发来的,问他抽什么风,打电话也不说话。 还有两条是季成决发来的,第一条是早上八点:别忘了今晚回家吃饭。 第二条是一个小时前:还没睡醒?我一会儿来接你。 季晏棠正要回复门铃就响了,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季成决,他睡眼惺忪走过去给季成决开门,门开了就不管了,晃晃悠悠躺在沙发上,眼睛又要合上。 季成决看着季晏棠这幅“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忍不住蹙起眉头,“又熬夜和你那帮朋友出去疯了?” “嗯~”季晏棠没否认,反正前半场他的确和宋冉心出去玩了啊。 季成决将脚边喝空的啤酒瓶踢到了一边,他大步走过去把季晏棠从沙发上揪了起来,“季晏棠,你该长大了,应该知道什么样的朋友该交什么样的不该交,你那帮狐朋狗友能给你带来什么价值?” 季晏棠轻哼了声,“我的朋友不都换了一批了么,你还不满意?” 他说的是失忆前玩在一起的朋友,也是失踪前和他一起出去旅游的朋友。 季晏棠随口的一句话让季成决脸色微变,他抓着季晏棠胳膊的手无意识的攥紧,把季晏棠疼的直叫唤,“你干嘛,弄疼我了!” 季成决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快松开了季晏棠,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赶紧洗漱收拾下,一会儿回家。” “哦。”季晏棠的目光在季成决的脸上多停留了几分,随后慢慢收回。 他们到家时,饭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季正松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季晏棠回来只掀起眼皮看了眼就又继续看报纸去了。 赵凤仪坐在沙发另一头,寡淡着张脸,但态度却比季正松好些,“小棠,成决来啦。” “爸,妈,我把小棠带过来了。” 赵凤仪站起身,虽然已经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但仍风韵犹存,几步路走的犹如高高在上的天鹅,“洗个手准备吃饭吧。” 季晏棠对家里的氛围早已习惯,从五年前李秘书找上来时他就知道所谓的亲生“父母”并不是很在乎他,若是真的在意他又怎么会只派秘书和季成决来,却不亲自来看看失散多年的儿子。 这顿饭吃的很安静,偶尔季成决会和季正松聊聊公司的事,所有人都套着层面具,气氛平静却又暗藏压抑。 季晏棠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都是他让助理查的资料,他大体翻了翻,了解到陈南树所工作的饭馆店主叫刘喜顺,和陈南树是发小,刘喜顺的妻子叫白盈,他还有一个小女儿叫梅梅,而店里那个年轻的女人叫白瑶,是白盈的妹妹,初中毕业,之前老家的理发店打工,前一阵子才来城里投奔姐姐。 第34章 资料中的末尾写着:据认识刘喜顺一家的人说,他们有意撮合陈南树和白瑶。那人还说,陈南树和白瑶互相都有意思,可能年底就能把这事定下来。 季晏棠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咔嚓的响声。 “小棠!” 季晏棠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掩饰眼中的“狠”意,对面的赵凤仪被他这眼神吓了一跳,问:“怎么了?” 季晏棠眨了下眼睛,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没事,您叫我?” 赵凤仪嗯了声,“一家人好不容易聚一起吃饭,就别看手机了。” “好。”季晏棠将手机放到一边。 季正松从鼻腔里哼了声,这哼声很微妙,但谁都能听出他的不满。 果不其然,季正松发话了:“回国也纵容你玩了那么多天,你该工作了,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周一你就去公司报道,读了那么多年书,是骡子是马也该拿出来溜溜了。” 季晏棠没意见,他露出一个完美无可挑剔的笑容,“知道了,父亲。” 饭后季晏棠借着上洗手间的借口把助理发来的资料从头到尾仔细看了遍,陈南树这个发小初中就辍学进城打工了,所以后来他没见过刘喜顺也正常,看收集的资料显示陈南树和刘喜顺关系很好,是能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季晏棠合上手机,屏幕反射出他的脸,映出了他嘴角的冷笑。 陈南树可以一时接受不了他的喜欢,也可以一时想不通,但他绝不允许陈南树和别人在一起。 陈南树没得选,只能和他在一起,永远。 第20章 周一那天季晏棠按照季正松的要求去公司报道,正点去,到了下班点准时离开,他下班时路过长长一排办公区域,所有人都抬头看他,神态迥异,大部分都是对他这个关系户的鄙夷。 季晏棠不在乎这个,他只管自己活舒服了就好。 下了班没回家,而是开车去了小饭馆,车子在小饭馆门口停下,季晏棠没下车,而是坐在位置上静静地看着饭馆的方向。 昨晚又下了一夜雪,地面被冰雪覆盖,又被太阳烤化,让人踩了一路黑水。季晏棠看了眼这条路就直皱眉,根本不想下车。 忽然,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从饭馆跑了出来,季晏棠认出这是陈南树发小的女儿梅梅。 小姑娘眼中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她蹲下身捧起一把雪在手心里团成了一个小雪球,不像调皮的男孩子会把雪球抛向熟悉的人,而是揣着雪球跑回店里。 季晏棠猜她应该是给店里的人展示她团的雪球去了,没一会儿梅梅又跑出来了,这回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人。 季晏棠直起身,手搭在窗框上往外看,陈南树跟在梅梅身后,两个人拿树枝在雪地上画画,也不知道画了些什么笑得很开心。 两个人一路画到了季晏棠停车的附近,季晏棠下意识挺直后背,他现在和陈南树只有一扇车门之隔。 陈南树和梅梅站在季晏棠旁边的一辆车前,那辆车应该是在这里停了一个晚上,车前盖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 梅梅忽然整个人趴在了车前盖上,再抬起头时车前盖上印了张小小的脸。 还没等季晏棠反应过来就看见陈南树弯着腰也把脸埋进了雪里,季晏棠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他边咳边满眼震惊地看着跟鸵鸟一样埋雪里的陈南树。 陈南树起身时脸上挂了雪,他抬手将脸上的雪拍掉,迫不及待地去看自己的“大作”,车前盖上留下了一个五官分明的“人脸”,一大一小紧挨着,梅梅指着人脸咯咯笑了起来,陈南树也跟着傻笑。 季晏棠的嘴角忍不住弯了弯,他笑的温柔,眼睛紧追着那个傻大个的身影。 陈南树和梅梅玩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季晏棠捞起搭在椅背上的围巾围好,拉开车门下了车。 这个时间小馆儿客人开始多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太过格格不入,季晏棠进门的瞬间就被刘喜顺捕捉到了。 刘喜顺走过去热情地问:“您好,想吃点什么?” 季晏棠冷冷看了眼刘喜顺,没吭声,刘喜顺被季晏棠这一眼弄的有些尴尬,“要不您先看看菜单,选好了您喊我就好。” 这时陈南树端着盘子从后厨出来,看见季晏棠愣了下,而后飞快地撇开眼,装作很忙的样子给客人上菜。 季晏棠抬起手指着陈南树说:“让他来给我点菜。” 刘喜顺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眼陈南树,上次季晏棠来他忙着在后厨烧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客人要求了那就应该做,刘喜顺朝陈南树喊道:“阿树,你来给客人点单!” 陈南树装没听见,转身就要往后厨跑,慌里慌张还撞了桌子。 季晏棠噗嗤笑出了声,刘喜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抱歉啊,我们家店员听力有问题,听不清人说话,要不我给您点吧,反正菜单都是一样的。” 季晏棠:“不,我就要他。” 刘喜顺只得回后厨找陈南树,“阿树,外面有个客人点名要你去点菜,你认识他吗?” 陈南树正在擦盘子,闻言说:“我能不去吗?” 刘喜顺叹了口气,“我也这么说的,但他非要你过去,你看......” 陈南树不想让朋友为难,只能硬着头皮过去,两天没见,但那晚发生的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 第35章 “您好,吃什么?” 季晏棠撑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陈南树,才过去多久就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不就是亲了一口么,还没做更过分的事呢,就能把人吓成这样。 “你病好了么?”季晏棠问。 陈南树垂着眼,“好了。” “脸色还是不太好。”季晏棠忽然握住陈南树的手,“手好凉。” 陈南树睁大眼睛,飞快地抽走自己的手,季晏棠眼眸一暗,陈南树这样就好像他是什么可怕的瘟疫一样。 “如果你不点菜的话,我就先去忙了。”陈南树转身要走,被季晏棠叫住了。 “我点,我要吃你做的西红柿盖浇饭。” 陈南树:“知道了。” 菜很简单,不多时就做好了,陈南树端着热腾腾的西红柿盖浇饭出来,还给季晏棠倒了杯热姜汤,季晏棠特意看了一圈,别的顾客桌上都没有热姜汤,只有他这桌有,还是陈南树偷偷摸摸背着其他顾客给倒的。 季晏棠觉得有趣,抱着姜汤笑了好一会儿。 傻子陈南树,还装不在乎。 季晏棠就着热姜汤把一盘西红柿盖浇饭都吃光了,吃完他没走,仍坐在原位看着忙活的陈南树,期间陈南树还跑来给他续了一碗姜汤。 陈南树倒姜汤的时候季晏棠又起了坏心,他逗陈南树:“不想喝碗里的,想吃你嘴里的。” 陈南树满眼惊恐,拎着汤壶转身就跑,季晏棠笑的腰都直不起来。 店里的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季晏棠岿然不动,再待下去都能成为店里的“吉祥物”了。 很快刘喜顺就看出了端倪,他注意到季晏棠一直在盯着陈南树看,等陈南树回后厨时他抓着陈南树非要让他解释明白外面那个人是谁。 白瑶和白盈原本一直在忙着烧菜,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聚了过来。 面对喜顺的追问陈南树低着头一直不回答,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喜顺说。 说季晏棠是他弟弟吗?可季晏棠却在两天前对他做出了出格的事情,这样形容季晏棠陈南树都不好开口。 白瑶听了这件事当即问:“不会是树哥的债主吧?” “债主?”喜顺和白盈异口同声地叫道。 喜顺:“阿树,你不是说你已经把欠的债都还清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债主啊?” 陈南树含糊不清地回答:“另一个。” 白瑶在旁边搭腔,“这个债主可凶了,树哥老实,他就欺负树哥。” 她猜陈南树又被那人欺负了,她气不过跑出去直奔季晏棠所在的位置,白瑶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别看平时说话声不大,但今天却是气势不减,“树哥欠你的钱,我们都会帮他尽快还上的,烦请你别总来找树哥的麻烦!” 陈南树追了上来把白瑶往后拉,“小瑶,别说了...”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和白瑶相互搀扶的手,周身就冷了一度,他站起身高傲地抬起下巴,看也不看白瑶一眼,只定定地看着陈南树:“陈南树,出来。” 是命令,不是请求。 说完他转身就走,也不看陈南树会不会跟出来。 陈南树还是跟了出来,他知道有些事不能一直躲着。 “上车。”季晏棠说话简洁,看见陈南树拉开后门,他又说:“坐到副驾驶来。” 陈南树讪讪地关上后门,拉开前门坐上了副驾驶。 季晏棠把暖风开到了最大,热的陈南树直出汗,季晏棠倒没怎么觉得热,可能是因为天生体虚的缘故。 他看着陈南树脖子上渗出的细汗,抬手想替他擦汗,却被陈南树躲开了。 季晏棠又收回手,冷冷地问:“你想清楚没有?” 陈南树:“什么?” “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 陈南树不安地扣着椅子,请求道:“小北,你别闹了好吗?” 季晏棠很不高兴地说:“我没闹,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很久了。” “我看见你就想亲你,想抱你,想把你按在床上......” 陈南树捂住了耳朵,不敢听后面的话,他快怕死了,这话要是让父亲的在天之灵听见可怎么办。 季晏棠生硬地拽下他的手,“我喜欢你,我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陈南树对他那么好,怎么会一点点喜欢都没有呢? “我说了,我不喜欢你,我一直都把你当成亲人,你不可以这样!”陈南树乞求道:“小北,我们是亲人啊。” 季晏棠却讥讽道:“你喜欢白瑶?” 陈南树迷茫地看着季晏棠,不明白季晏棠的思维为什么总是如此跳脱,他总也跟不上,他们之间的事和白瑶有什么关系。 季晏棠却将他的不言当成了默认,他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我再问你一遍,陈南树,你到底要不要接受我的喜欢?” “不要。”陈南树坚决地拒绝,他从来就没这个心思,而且这未免太荒谬了。 季晏棠忍不住冷笑,他笑的很渗人,“好。” 第21章 季晏棠看向窗外,喜顺一家都站在饭馆门口踮脚往这边看,他朝饭馆的方向扬了扬下巴,“你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 陈南树嗫嚅着嘴唇,想要去抓季晏棠的袖子,可是又悻悻缩回手,“小北,我们还能做回家人吗?” 第36章 季晏棠好笑地看着陈南树,讥讽道:“你就这么缺家人吗?” 陈南树不说话了,低头抠着椅子。 从父亲去世,母亲精神异常住进疗养院后,他便觉得在这偌大的尘世间他是那样的孤单,而陈小北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不能见面的家人。 他需要家人,需要陈小北。 “我们做家人不好吗?”陈南树忍不住说道。 “不好。”季晏棠回答地干脆利索,“陈南树,你不能什么都要。” 陈南树像一棵蔫吧的小树苗,缩在椅子里不言也不语,季晏棠就这样冷眼看着他,他转了转眼珠,将手机伸了过去,“加个好友吧,毕竟你们曾经帮过我,说到底我也欠你们的,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来找我。” 陈南树惊喜地抬起头,他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加了季晏棠的微信,还认真备注上“小北”。 这些举动都被季晏棠看在眼里,他心里五味杂陈,满足于陈南树对他的重视,又气陈南树珍重却不喜欢他。 陈南树保存好季晏棠的联系方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小北,没事的时候也可以找你吗?” 季晏棠深深地看了眼陈南树,旋即唇角绽开一个意味深长地笑,“随便你,回不回是我的事。” 反正迟早你会有事找上门,乖乖回到我的身边。 今天是陈南树最开心的一天,他连季晏棠喜欢他的这件烦心事都忘了,翻来覆去看着他和季晏棠的聊天界面,然后在对话框里删删打打,给季晏棠发过去一条消息。 -一棵树:小北,你睡了吗? 彼时的季晏棠刚洗漱完,他边用毛巾擦头发边打开手机,看到陈南树发来的消息他冷哼了一声。 又不喜欢他又缠着他,陈南树可谓欲拒还迎的典范,要不是他了解陈南树,知道以陈南树迟钝的脑回路不会觉得刚拒绝完别人的表白又乐颠颠地去跟别人嘘寒问暖是一件多么愚蠢的行为,他可能真的会被这种行为惹恼。 没一会儿陈南树又发来了一条消息,是一锅刚出炉的饺子。 -一棵树:我晚上吃饺子,酸菜馅儿的,我记得你也喜欢吃这个馅儿的饺子,什么时候你来我家我包给你吃。 照片上的电视屏幕映出了陈南树模糊的身影,季晏棠把照片放大到最大,看见陈南树还穿着那件破洞旧毛衫。 和陈南树刚认识时他就已经在穿这件衣服了,如今已经过去了八年多,季晏棠望着照片嘀咕了句:“还没洗缩水呢。” 他又贴近看了眼,看见衣摆已经缩到了小腹的位置露出了里面的衬衣时,他竟放心地舒了口气,“我就说么,怎么可能不缩水。” “就不能买件新衣服穿吗,不是都拿了60万,还过得这么憋屈。”季晏棠心中不解,当年虽然离开的时候放下狠话再也不想看见陈南树,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打听陈南树家的情况。 他走后两个月陈老汉就出院了,听说恢复的不错,在陈老汉出院后陈南树就带着他们回老家了。 知道陈老汉的病治好了他就放心了,也就没再继续打听,毕竟他还和陈南树生着气。 思忖间季成决忽然打来电话,季晏棠接起电话,“喂?” “这周的订婚宴能不能往后推一推?” 季晏棠不禁蹙起眉头,他都忘了他和季成决还要办订婚宴来着。 见季晏棠这边迟迟没有回应,季成决又说道:“我明天要出差一趟,有很重要的客户要谈,这周恐怕回不来,所以……” “好。”季晏棠说,“等你回来再说。” 那边的季成决显然松了一口气,他语气轻松不少,“在做什么,刚到家么?” “嗯,刚洗漱完。” …… 一时间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若是让外人看见恐怕要惊讶于即将订婚的两人能不熟但这种程度。 季晏棠知道季成决很想对他好,也很想和他有共同话题,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季晏棠的错觉,季成决似乎总对他有所“戒备”,像是随时都准备从这种“亲密”关系中抽离开一样。 季晏棠先一步打破尴尬,“你明天还要出差,早点休息吧。” 季成决:“好。” 挂断电话发现陈南树又发来了消息,是饺子掉在地上的照片,配上一个“大哭”的表情。 季晏棠弯弯嘴角,“笨蛋。” 最终季晏棠也没有回陈南树的消息,他准备好好晾一段时间陈南树。 虽然季晏棠从不回他的消息,但陈南树依旧很乐呵,每天乐此不彼地把生活中的件件小事都分享给季晏棠。 从还完债后陈南树身上的重担全部卸下,轻松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尽的空虚,好像每天支撑他生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还债,等还完了,他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陈南树很颓废,干脆选择去发小的店里帮工,准备这么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 和季晏棠的重逢是个惊喜,忽然之间在他身体里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开始变得积极,热爱生活起来。 那天路过早市,还买了一个小仙人球,每天都拍照记录仙人球的成长,还不忘发给季晏棠看。 发的多了,季晏棠一条也不回,他又开始担心季晏棠会不会嫌他烦。 这天他正纠结要不要问问季晏棠在干什么时,忽然一帮彪形大汉冲了进来,上来就乱砸店里的东西,把梅梅吓得直哭。 第37章 喜顺上去想要阻拦他们,“有什么事咱们坐下好好说啊!” 几个大汉乱砸了一通,领头的男人是个光头,脑后勺有一道长长的疤,看上去就很不好惹,“俺老娘吃了你们家的饭当晚就闹了肚子,大半夜给送去了急诊室,医生说是食物中毒,可怜我老娘年过八十遭这种罪,都是你们黑心店闹的!” 喜顺他们几人面面相觑,白盈说:“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们的菜和肉都是新鲜的,绝对不可能有过期的食物,我们做的菜自己都会吃,也没出事啊。” “你们还不承认是吧!”刀疤男眉毛一立,把白盈吓了一哆嗦。 那天刀疤男带人在饭馆待到了晚上,开口就是五十万,喜顺不是傻子,不肯给,一定要见了老太太确认了是自己家馆子的事才行。 刀疤男带他们去见了,确实有个老太太住在医院,但不是食物中毒而是脑溢血。 喜顺和刀疤男讲道理,但刀疤男不讲,就认是喜顺他们家的菜有问题。 报了警,警察说教一通,刀疤男老实了,但没过几天又来上门找茬,这次没砸东西,而是带了乌泱泱一帮人就坐在饭馆不走,来一个客人就说他们家的菜有毒不要吃,把客人都给吓跑了。 再报警再说教,又周而复始循环了个遍,刀疤男终归是没做什么伤人害命的事,不能拿他怎么着。可却愁坏了喜顺一家,全家人就靠开饭馆做生意过活,现在有这么个活阎王在这儿,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陈南树也跟着着急上火,嘴角都起了泡,可他也没办法,平民老百姓的哪斗得过地痞无赖。 白盈两姐妹整日都抹眼泪,喜顺也成天唉声叹气,怎么就受了这种无妄之灾。 陈南树心里有小人乱斗,斗了好几天,终于得了个结果。 他犹豫着给季晏棠打了个电话,季晏棠语气轻快,“喂?怎么了?” 陈南树艰难地张开嘴,嘴角粘连的泡就被扯开露出鲜红的肉,“小北,你能帮帮我吗?” 电话那头的季晏棠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啊。” 第22章 季晏棠约见面的地方陈南树没去过,跟着导航绕了一大圈才到,等到了地方他傻眼了,是一家看着很高档的西餐厅。 陈南树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直到季晏棠打来电话问他为什么还不到时他才鼓足勇气进去。 一进门迎来的是服务员热情的欢迎,陈南树不善于和人打交道,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西餐厅有两层楼,服务员带着陈南树径直上了二楼,季晏棠就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 季晏棠和陈南树打招呼:“你来了。” 见到熟人让陈南树松了一口气,他表情自然了许多,“小北,你等很久了吗?” “还行。”季晏棠把菜单推到陈南树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陈南树没动菜单,根据经验来看这里的菜肯定不会很便宜,别说这里了,喜顺家的小饭馆一碗面都需要十来块钱呢。 “我,不饿。”陈南树半天憋出一句。 季晏棠掀起眼皮看了眼陈南树,也没说什么就将菜单拿了回来,他叫来服务员点好了餐。 等餐的过程中,两人面对面谁也不说话,陈南树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季晏棠说,但他现在不好意思和季晏棠说话了。 从那天打完电话后他就后悔了,这么多年不见面,刚一见面就找人帮忙,当初还拿了人家的钱,他脸皮得多厚才能做出这样的事。 陈南树埋头谴责自己的时候季晏棠就在对面打量他。 陈南树又瘦了,原本脸上还有点肉来着,现在再看连那点可怜的肉都没了。 季晏棠皱着眉头,食指不耐地敲着桌面,“你嘴起泡了?” 陈南树下意识碰了下嘴角,“没事。” 陈南树身体往前倾,犹豫着开口:“小北……” 季晏棠:“吃完饭再说。” 牛排被服务员端了上来,陈南树拿着刀叉不知道从哪下手好,他偷瞄着季晏棠的动作,但到底还是模仿的不像,刀叉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陈南树切的很费力,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正当他窘迫之际,一只纤细修长的手将一盘切好的牛排放在了他面前。 季晏棠又将陈南树的牛排拿了过来,他切牛排的动作很漂亮,几下就将牛排切好。 “好吃吗?”季晏棠问。 陈南树尝了一口,“好吃。” 季晏棠勾了勾嘴角,“他家的牛排口碑很好,我之前一直想带你来尝尝。” 陈南树正恍惚着,没仔细听季晏棠说话,季晏棠也没说什么,只是想起他刚被接回家的那一阵子,每发现一家好吃的店脑袋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带陈南树也来尝尝看。 还以为永远都没机会了。 吃过饭后,两人离开了餐厅。 陈南树上了季晏棠的车,季晏棠开暖风时本来打算开到最大,调温度时他看了眼旁边的陈南树,最终还是调了个差不多适宜的温度。 季晏棠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陈南树结痂的嘴角,“疼不疼?” 陈南树:“不疼。” 季晏棠不信,嘴角都烧成这样怎么可能不疼。 为别人的事上火成这样,除了陈南树也没别人了。 季晏棠有点不高兴,但转念一想,如果陈南树不是这样的人,可能他也就没什么办法能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第38章 “你昨天说要我帮忙?是什么事?”季晏棠明知故问道。 陈南树就支支吾吾将事情和季晏棠说了,说完他还补充一句:“小北,如果太麻烦了就算了。” 季晏棠冷冷地哼了声,“既然知道麻烦还来找我。” 陈南树有些局促地抓着椅子,“我,我除了喜顺,就只认识你了。”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季晏棠脑中的哪根神经,季晏棠心里竟有些高兴。 “我帮你也可以,但是有条件。” 陈南树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季晏棠递给了陈南树一张纸,陈南树接过来看,眼睛越瞪越大,到最后连话都说的结结巴巴,“小,小北,你,你……” 季晏棠给他的是一份包养协议,季晏棠是金主,而他就是那只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季晏棠很淡定,他漫不经心地说:“你要是觉得不行就算了,那你拜托我的事也跟着一起算了,你自己想好。” “你,不能这样。”陈南树连吞咽唾沫都变得艰难起来,在他的印象中陈小北从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怎么就不能这样了?”季晏棠讥笑道:“我是一个商人,什么东西有得到就要有付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靠近了些,呼出的气打在陈南树脸上,“还是说你想不劳而获?这世上就没有这个道理。” “我只给你五分钟。”季晏棠撂下狠话。 季晏棠放下一点车窗,他看向窗外,天空被大团的云遮蔽,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 讨厌冬天,冬天太冷了,而他又是一个那么怕冷的人,冬日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沙沙沙。 季晏棠的耳朵动了动,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身后传来的响动,是笔尖落在书本的声音。 不多时,就听陈南树轻声说:“我签好了。” 季晏棠转过头,接过协议扫了眼,末尾写着“陈南树”三个字。 他把协议收了起来,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从今天开始,陈南树名义上就是他的了。 “张嘴。”季晏棠命令道。 陈南树不明所以:“什么?” 季晏棠狡黠一笑,“先盖个章。” 上一次只是浅尝辄止,这次他想好好尝个够。 第23章 逼仄的空间里满是暧昧的气息,陈南树愣着眼,张着嘴,嘴唇湿润,面庞绯红。 季晏棠刚压过来时他是强烈反抗的,但是季晏棠说:如果反抗的话,那么刚才的协议就通通不做数。 陈南树听了这话就老实了,不敢再反抗一点。 过程漫长,因为肾上腺素飙升,他的耳朵开始发出阵阵的嗡鸣声,嗡鸣声过后,世界又恢复安静,静的他好像能听见下雪的声音。 极轻极轻的,像怕惊扰车里相拥的人。 季晏棠用拇指刮掉嘴角的水渍,眼里满是餍足的笑意。 他做过无数次梦,尤其是在青春期时,每每早晨醒来尤记得梦里的场景。 比想象中感觉更好,而这仅仅只是亲吻。 季晏棠发动车子,“我先送你回家,你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晚上搬过来。” 陈南树的指甲几乎要抠进椅子里,“我,能不能不搬过去?” 季晏棠转动方向盘时瞥了眼陈南树,“不搬过来?那要我每次都去找你么?你那个小窝太小,床也太小,我可不去。” 陈南树便不吭声了,这一路他都像个沉默的死木,如果不是能听见他还喘着气,恐怕季晏棠都会忘了他的存在。 车子开到陈南树家楼下,临走前季晏棠对他说:“你发小的事不用太担心,我很快就会解决好。我呢也知道什么事不能太着急,给你半天时间收拾东西,我晚上再来接你。” 陈南树没应声,像具行尸走肉上了楼,回到屋里没坐下多久,他倏地起身往外冲。 他一路都在跑,刚好赶上最近一趟公交车。 在终点站时他下了车,这里是一处靠近城郊的疗养院,陈南树熟稔地上了四楼,这个时间点是林秀芬固定的午睡时间,他到的时候林秀芬刚睡下。 护工问:“要把她叫醒吗?” 陈南树摇了摇头,“不用。” 他拉开椅子坐下,林秀芬被护工照顾的很好,头发梳理得当,连指甲都修剪的很好,起码比他照顾的要好。 陈南树将脸轻轻贴在林秀芬的手背上,“妈……” 当年陈老汉出院后他们就回了老家,陈老汉的两条腿都截止了,整日只能坐在轮椅上。家里的重担都落在林秀芬和陈南树身上,虽然手里还有季成决借给他们的钱,但他们都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这钱不能再花,要还回去,不然那就是真的把小北当成商品做买卖。 起初一切都还好好的,陈南树天真的以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他那时太忙了,林秀芬也太忙了,没有人发现陈老汉的异常。 三个人像三条朝不同方向发出的射线,谁也顾不上谁。 陈老汉自杀那天早上,陈南树隐隐心里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那天出门前他特意去东屋看了眼陈老汉。 陈老汉当时坐在炕头盯着窗台上干枯的花看,听见陈南树进来朝他笑了笑。 “爸……”陈南树唤了声。 “爸没事。”陈老汉朝陈南树伸手,陈南树立马握住了他的手。 第39章 “我们小树竟然都长这么大了。” 陈老汉慈爱地摸了摸陈南树的头,陈南树也不知怎么了,没忍住,鼻尖一酸,眼泪就啪嗒掉了下来。不管陈南树在外表现的多么坚强,在父亲这里他永远只是个孩子。 “可惜小北不在这。”陈老汉有些遗憾地说。 那时陈南树没听出陈老汉话语里的含义,还对陈老汉说:“等我把钱还清了就去找小北,把他带回来看你。” 陈老汉一笑,眼角的褶皱就堆到一块儿,他眼眶湿润,不住地说:“好,好。” 当晚陈南树回家时就得知了陈老汉喝农药自杀的噩耗,直到那时他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陈老汉喜欢坐着轮椅抬头看天,一坐就是一整天,哪怕是下大雨也会去院子里待一会儿。 四方的小院,轮椅迈不过去的门坎,无望的人生终将疲惫的人逼到了绝境。 陈老汉死后,林秀芬精神就出了问题,陈南树陷入了痛苦的境地,他把林秀芬送到疗养院,开始拼了命地挣钱。 他以挣钱为借口不常去看林秀芬,试图回避绝望的过往。可每当脆弱时,他却仍像襁褓里的婴孩寻找母亲的庇护。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陈南树的叹息声,“妈,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当季晏棠兴冲冲地到了陈南树家却发现陈南树没收拾行李时,他当即就黑了脸,以为陈南树是反悔了不愿意和他走。 “陈南树,你什么意思?” 陈南树就默默起身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行李,季晏棠不依不饶追在陈南树后面,“我给你一下午的时间收拾你为什么不收拾?” “我有事。”陈南树将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叠好。 “你有什么事?” “就是有事。” 季晏棠咬着牙,强压下火,他今天心情好,不想和陈南树一般见识。 他看见陈南树叠的衣服不是旧就是破,他看不过眼说道:“你那些破衣服就别要了,之后换新的。” 陈南树说:“不要,还能穿。” 季晏棠火气上来,“都破成那样了还能穿?” 陈南树恍若未闻,仍旧自顾自地把衣服放进行李箱,季晏棠看着来气,又觉得陈南树那副又窝囊又犟的劲儿还挺招人喜欢。 陈南树长的高,再加上从小帮家里种地干活,身材练的很好,宽肩窄腰,手臂动作时绷紧的肌肉会透过衣服显现出来。 季晏棠看了会儿,往前走了几步,修长的手指就勾住了陈南树的衣摆。 后背开始冒凉风时陈南树才反应过来,他回头看见季晏棠把他的衣摆掀了起来。 面对陈南树的视线,季晏棠面不改色道:“我就是看看你里面穿没穿保暖衬衣。” 然后掀起的幅度更大。 第24章 陈南树背过手想把衣服往下拽,忽然有冰凉的触感在脊背处流连,周身像有电流流过,陈南树反应很大,他挣脱开季晏棠连连往后退。 季晏棠的手还悬在半空中,面对陈南树的反应他的眼眸暗了暗,问:“后背的疤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是陈南树后腰偏左上的位置有一道长长的疤,疤痕已经泛白,看上去有年头了。 陈南树把被季晏棠掀起的衣服往下拉,“不小心划伤的。” “是么?怎么划的?” 陈南树含糊地说:“就是不小心。” 季晏棠靠在门框上看着陈南树忙碌的背影,眼神愈发的冷,但终是没再问什么。 问也问不出实话,何必浪费口舌。 陈南树的行李不多,几件衣服,两双旧鞋子,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品,行李拎在手里轻飘飘的,这些就是陈南树的全部身家。 下午等陈南树的时候,季晏棠回了趟家把屋子收拾了一遍,他在主卧多加了个枕头,又将床单被罩换成了新的,而拖鞋,水杯等等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做完这些离约定去接陈南树的时间还有一阵子,他倒在床上像条鱼一样扑腾,床很大,以前一个人睡得时候总觉得空空的,先前他还打算换张小一点的床,现在陈南树来了就不需要了。 他在床上扑腾了一会儿,扑腾累了他拿起一边的手机给张虎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起就是张虎连连的抱怨声,“喂?季老板,你可终于打电话过来了,我这边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你说我从出狱后就一直安分守己当个好人,突然让我欺负老实人我真受不住啊!” 张虎一直在碎碎念,像是势要将这些天他的不容易都倾倒个干净不可,季晏棠掏了掏耳朵,不耐烦地说:“你老娘剩下的手术费我一会儿就转到你账上,之后可以不用去闹事了。” 张虎乐的直咧嘴,连声应着好,他是真干不下去了,要不是为了老娘他才不干这伤天害理的活,这下可算解脱了。 陈南树到季晏棠家时收到了喜顺打来的电话,喜顺告诉他刀疤男一下午都没来过,今天出奇的消停。 喜顺:“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来,要是以后都不来就好了。” 陈南树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季晏棠,轻声说:“他以后应该也不会来了。” “啊?真的吗?阿树,你怎么知道的,是你做什么了吗?”喜顺惊讶地问。 “我没做什么,只是直觉。”陈南树没说实话。 第40章 尽管陈南树站的位置离季晏棠有一定距离,但季晏棠还是能听清陈南树的说话声,听到陈南树说他没做什么时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陈南树听到了季晏棠的笑声,无措地往他那边看了眼,很快就挂了电话。 季晏棠语气酸溜溜地说:“你和你发小感情还挺深,都能为他做到这份上。” 陈南树不接话,他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上,开始往外掏东西。 季晏棠却不准备放过他,坏心眼上来了收都收不住,“不过我就比较好奇,要是换个人要你卖身你还愿意吗?还是说谁都行,为了你发小你谁都能跟?” 陈南树掏东西的动作一滞,手背上都有青筋凸起,他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应答,继续往外拿东西。 “知道放哪吗就把东西都拿出来?”季晏棠走过去,用脚不轻不重地踢了踢陈南树摆在地上的东西。 铁质的饼干盒发出清脆的响声,季晏棠好奇地把饼干盒打开,里面杂七杂八放了一堆小玩意,有兔子形状的小摆件,针线盒,早就不能用的小收音机,还有年代久远生锈了的勺子,什么不搭边的东西都放在了这个饼干盒里。 “你是捡破烂的吗什么都要。”在季晏棠眼里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拿去报废的程度。 季晏棠想把饼干盒扔掉,却被陈南树又抢回去了。 陈南树把饼干盒宝贝似的放进行李箱里,像是怕季晏棠趁他不注意给扔了,还把拉链拉上了。 “还能用。”陈南树说。 季晏棠拔高声音,“能用就有鬼了!那勺子上的细菌都快赶上垃圾堆里的多了!” 陈南树脸红的滴血,讷讷地说:“我都是洗干净放进去的。” “谁知道你洗没洗干净。”季晏棠明知道陈南树最爱干净却还是故意数落他,他也不想这样,可陈南树又气人又好欺负,他忍不住。 “衣服放那屋的柜子里去。”季晏棠朝主卧扬了扬下巴。 陈南树就抱着衣服进了主卧,他将衣服叠的板正,拉开柜门却发现里面挂满了衣服。 季晏棠就跟在他身后,见他停下便说:“旁边有衣架,挂上就行。” 陈南树磨磨蹭蹭挂衣服,他总觉得自己这粗制滥造的衣服会把季晏棠昂贵的衣服蹭坏。 挂完后陈南树后退了几步,他的衣服占据了柜子的一个小角落,却显得很是格格不入,就像他和季晏棠,分明已是两个世界的人,却非要融在一起。 “你想什么呢?”季晏棠不知什么时候贴近了他耳边,呼出的热气烫的他一哆嗦,陈南树当即往后退,后背都贴在了墙壁上。 季晏棠撇了撇嘴,对陈南树的反应很不满。 “给你买的睡衣,换上吧。”季晏棠朝着床上叠着的深蓝色真丝睡衣努了努嘴。 陈南树:“我带睡衣了。” 季晏棠漂亮的眼睛一瞪,“我说穿什么就穿什么,别和金主讨价还价。” 房间陷入了死寂,季晏棠和陈南树大眼瞪小眼,过去了漫长的一分钟,陈南树拿起床上的睡衣进了卫生间。 季晏棠在卫生间门口不满地嚷嚷:“谁准你进去换了!就在我面前换!” 咔哒一声,卫生间的门被锁住了。 季晏棠嘴上嚷的欢实,但耳尖却可疑的红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季成决只是逢场作戏的合作关系,认为他私下里并不老实,就连宋冉心都默认以季晏棠花花公子的形象会养很多漂亮的小0,所以推荐他买这款睡衣,还说穿上会很性感。 谁会知道季少爷不走寻常路,不养那些漂亮宝贝,却在家里藏了块儿朽木。 陈南树换好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扣子只能系到胸膛的位置,顺着敞开的衣领直灌凉风,怎么穿怎么觉得不舒服。 季晏棠咽了口唾沫,心道宋冉心还挺有品味,他用手背挡着嘴唇偏过了头,“看上去还凑合。” 他脑中忍不住想入非非起来,一番天人交战,再一扭头发现陈南树人不见了,跑出去找就看见陈南树正在把他从家带来的“破烂”往架子上放。 “你能不能把你那堆破烂扔了,你喜欢什么我买新的给你不好?”季晏棠颇为无奈地说。 陈南树用身体行动向季晏棠表达着拒绝,他刚摆在桌子上的保温杯被季晏棠拿起来,“外面的漆都掉了,扔了吧。” 季晏棠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陈南树就停下摆东西的手,去垃圾桶里捡他可怜的保温杯。 “陈南树!”季晏棠很恼火,“不准捡!” 陈南树抓住保温杯杯壁,半晌抬起头,长年平淡木讷的眼中荡起浅浅的波动。他是天生的老实好脾气,对着陈小北更是好脾气到没有底线。 “小北,你能别欺负我了吗?”陈南树恳求道,他真的累了,比任何时候都更疲惫,实在不想和季晏棠再这样拉扯下去了。 季晏棠愣了片刻,手将一旁的桌子按的直做响,也不知道陈南树刺激到了他哪根不正常的神经,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 他几步上前把陈南树按在地上,他今天还就想欺负陈南树不可。 第25章 最终季晏棠也没有做到最后。 他看着那颗血红色的小朱砂痣忽然生了怜惜之情,他又舍不得了。越在乎一个人就越珍惜,他很珍惜陈南树。 第41章 季晏棠坐起身帮陈南树整理凌乱的衣衫,刚被下了命令不许乱动所以陈南树躺的像块木头一样,但是手还死死抓着裤子,破有种誓死不从的架势。 季晏棠:“算了,慢慢来吧。”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陈南树比兔子跑的都快,眨巴眼的功夫就跑没了影,季晏棠还坐在原地,食指轻敲太阳穴,嘴角还噙着笑意。 陈南树一直在书房躲到了晚上十点多,他把门反锁了,怕季晏棠突然冲进来再做些什么荒唐事。 起初他还很担心季晏棠会进来,可过了一会儿,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警惕性就放松下来了。 在里面待着无聊,又不敢出去,他从书架上拿了本书看,看没多久眼皮就开始发沉,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睁开眼时就看见季晏棠正在看他睡前看的书。 “醒了?”季晏棠没看陈南树,而是翻了页书。 陈南树:“你,怎么进来的?” 季晏棠有些好笑地说:“这是我家,我什么钥匙没有。” 陈南树便默不作声地低下头,他都睡糊涂了,忘了自己现在在季晏棠的家里。 “躲够了没有?躲够了就回屋睡觉。”季晏棠啪的一下将书合上。 见陈南树不吭声,他又接着说:“今晚我什么也不做,你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陈南树有些不信任地看了眼季晏棠,季晏棠眼中带着玩味的笑意,“今天我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不代表明天,后天就什么都不做。陈南树,你要记得我首先是你的金主,其次才和你是旧交,签了卖身契就要好好做分内事,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接受。” 陈南树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和季晏棠回卧室去了。 一张大床,躺下三个人都绰绰有余,陈南树睡在床边,侧着身曲着腿,把自己蜷缩起来,活像个受气包。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他难道是瘟疫吗,让陈南树这么怕他,连被子都不盖躲他躲的远远的。 季晏棠翻了个身,朝陈南树那边挪去。感知到身后人的动静,陈南树不由得脊背绷直。 一双手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季晏棠将脸贴在了陈南树的后背上。 “我不喜欢这样。”陈南树鼓起勇气说。 季晏棠淡淡地回道:“嗯,可你没得选。” 陈南树没戴助听器,听不见季晏棠说话,而他也没指望从季晏棠那得到想听的答复。 怎么就这样了呢?陈南树百思不得其解,他对季晏棠的感情还停留在五年前,可季晏棠对他却不知何时变了味儿。 他还想着要带季晏棠去见陈老汉林秀芬的,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 一夜无眠,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陈南树才睡着,但没睡多久他就被吵醒了。 “妈的,烦死了,什么客户一定要我去见……”季晏棠嘴上骂骂咧咧,但还是手脚麻利的洗漱换衣服。 陈南树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撑起身看向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季晏棠。 季晏棠火气很大,他今天本来打算不去公司好好和陈南树过二人世界,结果临时有重要客户过来,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这就好像前脚已经坐上飞机准备度蜜月了,后脚就让人叫回去搬砖打螺丝一样痛苦。 季晏棠匆匆将自己收拾妥帖,转头看见眼神迷离还没睡醒的陈南树,冲天的火气降下去不少,还添了几分温柔,他走过去捧着陈南树的脸亲了一口,“我很快回来,你乖乖在家等我。” 陈南树本来人还发懵,或许季晏棠走后他还能倒头就睡,但现在他睡不着了,被季晏棠亲了的半边脸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热发烫。 他呆了片刻,人就精神了,他在床上躺了会儿,躺不住了就起来了,才早上八点,喜顺家的小饭馆九点开门,现在过去时间绰绰有余。 陈南树换下身上的睡衣,小心翼翼的将睡衣叠好放在床上,那面料一摸就知道好,穿在身上就跟羽毛似的轻,就是他不太适应,还是喜欢穿他原来自己的衣服。 陈南树好几天没来,甫一到店里就被喜顺他们围着盘问去哪了。 “我去看我妈了。”陈南树不擅长说谎,说这话时他都不敢看喜顺的眼睛,但索性喜顺没看出来他的紧张。 喜顺忙问:“秀芬姨没事吧?” “没事。”陈南树拿着抹布帮忙擦桌子,避开喜顺的追问。 好在喜顺没再追问,好不容易没有闹事的了,可要好好做生意把之前歇业那几天少赚的钱都挣回来。 最前面安了个电视,平时电视开着,随机放个频道,店里有点声显着也热闹。 上午没什么人,喜顺边拖地边听电视,听到娱乐新闻说某某男星被狗仔拍到深夜幽会对象还是个男的时,他不禁抬起头看了两眼。 “嘿,真稀罕。” 旁边有桌男大学生接话道:“不稀罕咯,同性都能结婚了。” 喜顺点点头:“那倒也是。” “不过男的和男的怎么那个啊?”喜顺很是真诚地问道。 这话一出,男大学生笑的很猥琐,“还能怎么那个啊,当然是……” 喜顺和男大学生说话时陈南树就站在不远处收拾桌子,他们说话声不小,哪怕陈南树耳朵不好使还是能听见一些关键词。 第42章 喜顺被男大学生隐晦的话语弄的一愣一愣的,他意识到公然讨论这些不是很好,干笑了两声就转移了话题。 陈南树机械的擦着桌子,他很心虚,尽管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但脸就是红到了脖子根。 “阿树,想啥呢那么入迷?”喜顺怼了怼陈南树。 “没有。”陈南树否认道。 “这块桌子都快让你擦掉皮了。” 陈南树低头看了眼,确实擦了很久,“我去洗碗。” 喜顺看着陈南树慌张离开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奇怪。” 季晏棠今天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回家,他嫌司机王叔开车慢,自己一脚油门轰回了家,他等不及想赶紧回去见陈南树,结果兴冲冲的回家却发现陈南树不在,那一刻他的心都凉到了底。 他给陈南树打电话,第一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接连打了好几个,最后终于接通了。 “喂?” “你人跑哪去了?” “我在上班。” 季晏棠深吸了一口气,“在哪上班?” “在喜顺家的饭馆啊。”陈南树答的理所当然。 “我去接你。”季晏棠说完就挂了电话,开车去接陈南树的一路上他都在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发火,不要和陈南树一般见识。 等到了饭馆门口,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往里看,看见陈南树和白瑶不知道在开心的聊什么时他就没法淡定了。 他给陈南树打了电话过去,“现在出来。” 他看见陈南树往外看了眼,然后和白瑶说了什么就穿上外套出来了。 陈南树要坐后座,但后门被季晏棠锁住只好去坐副驾驶。 季晏棠的脸色阴沉的可怕,陈南树不知道谁惹着季晏棠了让他那么不高兴,出于关心,他问道:“小北,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季晏棠鼻腔里发出哼声,他不开心都是因为谁啊? 一路无言回了家,季晏棠将脚上的鞋子踢出去好远,又将公文包和西服外套随手甩在地上,他将领带用力扯了扯,总算透口气出来。 陈南树跟在身默默后帮他捡起被甩飞的鞋子和衣服。 季晏棠最后还是没忍住,“谁准你回去上班的?!” 陈南树摆鞋子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季晏棠。 “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着不准再回去上班你是忘了吗?” 陈南树回忆了下,的确记不起协议上都写了什么。 季晏棠冷笑道:“忘了是吧,行,那我重新跟你说一遍,不准回去工作。” “为什么?”陈南树不能理解,为什么连工作的权利都要被剥夺。 “因为我讨厌你在那里工作。”季晏棠忽然贴近陈南树,在他的身上嗅了下,“一股油烟味,臭都臭死了,我讨厌这个味道!” 陈南树忍不住低头闻了下,的确有一股菜味儿,但并不算难闻,没有季晏棠说的那么夸张。 “你受不了的话我回去住也好。”陈南树说。 季晏棠骨节按的咔咔直响,“不行!” 陈南树:“可是你不是讨厌这个味道?” 季晏棠:“你以后不再去饭馆不就行了!” 陈南树半天不吭声,最后从嘴里小声吐出一句:“不要。” 季晏棠眉头拧着,“你再说一遍?!” 陈南树没再说话,而是默默进了浴室,季晏棠追上去被他挡在门外,“你干什么?” 陈南树从门缝中露出半张脸,说:“洗澡,你不是嫌臭。” 季晏棠没反应过来门就被关上了,等他后反劲回过神,门都给锁上了。 陈南树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但是无意识气人的时候是真的能把人气死。 季晏棠拍门气急败坏地喊道:“开门!谁准你洗澡了!陈南树!” 第26章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季晏棠将脸贴在玻璃门上,一碰到陈南树的事他就很容易失态。 只要是看见陈南树和白瑶在一起他就受不了,好像从始至终陈南树都是喜欢女生的吧,季晏棠眼眸一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该怎么让陈南树喜欢上他。 要不然找根链子把陈南树锁起来关在家里关一辈子好了。 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浴室的门被人打开,他一个不稳踉跄着往前摔去,但没摔在地上,反而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那人身上还带着蒸腾的热气,沐浴露的香味季晏棠一闻就知道是他常用的那一款。 陈南树用了他的沐浴露,季晏棠心尖颤了颤,他抬起头,陈南树的发梢还滴着水,有一滴水珠都滴在了他的脸上。 陈南树慢慢将季晏棠扶正,“没事吧?” 玩强制爱的季小少爷忽然小鹿乱撞纯情起来,他慌乱垂下眼,“没事。” 但手还死死抓着陈南树的衣服不肯放,陈南树有一瞬间像是看见了过去的季晏棠,那时的季晏棠天真可爱,他心里柔软几分,“晚上吃饭了吗?” “没吃。” 季晏棠本来打算回来带陈南树出去吃的,结果陈南树却跑回去上班,想起这事他就生气。 “我去做饭。”陈南树想拉开季晏棠的手,谁知季晏棠的指甲都勾进了他的衣服里。 “小北,我要去做饭了。”陈南树温和地哄着季晏棠放手。 季晏棠抓了两下陈南树的衣服,最后还是松开了手,手虽然松开了,但是眼睛却一刻也不闲的追着陈南树的身影。 第43章 高大的身影在厨房忙活起来,季晏棠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厨房门口,他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手拄着下巴看陈南树烧菜。 如果没有时间限制,他能一辈子就这样看下去,永远都看不腻。 对陈南树的喜欢就像是短暂的戒断了五年,这五年自欺欺人不仅没将爱意斩断,反而更加汹涌。 想到两个人也吃不多,陈南树简单地做了两道家常菜,一盘尖椒炒蛋,一盘肉末茄子。 两人各居桌子一边,屋内很安静,偶有筷子碰碗的声音。 比起刚重逢时的嘴硬,现在的季晏棠嘴“软”的很,大半盘的菜都被他吃了。这些年的山珍海味也没少吃,但都不如陈南树做的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么想念这个味道。 季晏棠将碗里剩下的饭扒净,对陈南树说:“你有没有发现你做饭很好吃?” 陈南树老实地摇摇头,他连一开始做饭都是因为林秀芬太忙了没时间顾得上他他才学着做的,他自己尝不出来味道和别人做的有什么与众不同,只觉得能吃就行。 “其实你做饭还挺有天赋的。”季晏棠吃饱喝足往椅背上一靠,“你有没有想过靠这份手艺做点什么,比如自己开个饭馆。” “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帮你。”季晏棠说完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行,还是算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 陈南树将剩菜都倒进了碗里,用筷子把饭和菜搅拌均匀,一口下去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曾经喜顺也给他提过这个意见,但都被他否定了,他已经做好庸庸碌碌过一辈子的打算,不想尝试任何新的事情。 忽然,脸颊被人扯住,季晏棠正捏着他的脸好奇地自言自语:“你是仓鼠吗?嘴里能装下那么多东西。” 陈南树的腮帮动了动,然后费力的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好死不死噎住了,撑的他难受。 季晏棠反应很快,给他接了杯水帮他把食物顺下去,等陈南树终于将噎人的食物咽下去后,他忽然觉得自己饱了。 但是菜还剩着很浪费,陈南树又拿起被扔在一旁的筷子扒菜,季晏棠很会观察陈南树的小举动,看那样子陈南树估计是吃不下了,又不想浪费食物。 “别吃了。”季晏棠直接抢过陈南树的碗,不由分说地将剩菜倒进了垃圾桶。 “小,小北!”陈南树想拦都来不及,季晏棠动作实在太快,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饭菜进了垃圾桶。 “吃不下还要硬吃,把自己吃出毛病了就好了。”季晏棠数落道,他走过去捧住陈南树的脸,像撸小狗一样揉搓,“你以前也没这么笨啊。” 以前的陈南树虽然很笨,却是鲜活的有生气的,现在却死气沉沉宛如死木。 “别弄了。”陈南树被揉的不舒服,轻轻拍了拍季晏棠的手背。 季晏棠反而揉的更过分,陈南树脸上本来没什么肉,被他硬是将五官挤到了一起,总是对他说“不要”的嘴巴撅着,像在索吻。 可爱的要命,季晏棠心软软,捧着陈南树亲了好几下。 迟钝的笨蛋终于反应过来,挣脱开季晏棠,又跑没影了。 季晏棠笑的很大声,他笑陈南树总是不禁逗,明明已经亲过那么多次了,却总像第一次一样纯情的要死。 季晏棠笑够了,自言自语道:“我真时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怎么办啊。” 饭后的时间还很充裕,对于夜猫子季晏棠来说一天的生活才刚刚开始,他想做点有情调的事,于是找了部恐怖片邀请陈南树一起看。 他盘算的很美,等陈南树看恐怖片害怕了,他就将怀抱张开,到时候陈南树肯定乖乖地躲他怀里,然后酱酱酿酿任他揉捏。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往往很骨感。 电影刚开场十分钟季晏棠就后悔了,挑电影的时候只想着要吓唬陈南树,却忘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 他用手挡住半边脸,全程眯着眼睛,有好几次屏幕上突然冒出鬼脸他都想跑走不看了,可又觉得这样在陈南树面前很丢面。 恐怖片是他提出要看的,结果他自己先受不了,想想就丢人。 阴森的背景音乐响起时季晏棠就知道估计又要有鬼跑出来吓人了,他实在受不了将头扭到了一边,他偷瞄了眼陈南树,从坐下看电影开始,陈南树就一直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他脸上甚至连半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面色平静的让季晏棠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这么淡定?不可能吧?季晏棠狐疑地多看了几眼陈南树,还是他挑的恐怖片不够吓人?他扭头看向屏幕,好巧不巧,屏幕上正好蹦出张带血的鬼脸。 电影里的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而没有心理准备的季晏棠冷不丁被吓到也发出了短促地叫声。 听见季晏棠的叫声,陈南树终于将眼睛从屏幕上移开,他还以为季晏棠不害怕所以一直没怎么注意他。 看着季晏棠禁闭的眼睛他就知道了,季晏棠害怕。 陈南树关掉电视,轻轻拍了拍季晏棠的后背,“没事了,都是假的。” 季晏棠还在嘴硬,他明明吓的都哆嗦,可还是固执地说:“我不怕,你把电视打开。” 陈南树没动,仍旧温柔地安抚着季晏棠。 季晏棠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熟悉的气息钻进鼻腔,他终究还是抱紧了陈南树,将整个人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第44章 季晏棠用手抓了抓陈南树的衣服,质感似乎不太对劲,他缓缓睁开眼,发现陈南树不知什么时候又换成以前的旧睡衣。 “为什么不穿我给你的那件?” “那件太贵了,我怕穿坏了。” “穿坏就穿坏,我给你换新的。” “不要。” 季晏棠瞪过来,陈南树接着说道:“现在这件还能穿。” “你打算穿一辈子是吧。” “嗯。” 陈南树一向节俭,什么东西都有用一辈子的打算,这让季晏棠时常觉得他和陈南树不是一辈儿人。 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像陈南树这样的人才最长情。 季晏棠的手指在陈南树身上徘徊打转,在腰侧的地方停下来,“这里破了个洞。” 很小的一个洞,不仔细看都瞧不出来。 纤细的手指顺着破洞挤进去,将洞越捅越大,最后指尖戳在滚烫的肌肤上跟挠痒似的画了个圈。 陈南树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季晏棠的脸就贴在他的心口处,听见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剧烈。 “我想休息了。”陈南树推开季晏棠想离开,被季晏棠攥住了手腕。 季晏棠命令道:“坐下。” 陈南树不动,和季晏棠僵持着,他眼中有惊慌和不愿,同刚刚温言细语安抚他的陈南树判若两人。 季晏棠才发现原来陈南树不喜欢他和对他好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可他却反倒宁愿陈南树不要这样对他好,倒省了他无望的期待。 季晏棠松开了手,再开口时语气冷到了冰点,“脱衣服。” 陈南树的眼睛慢慢瞪大,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季晏棠不急不慢地说道:“陈南树,我能帮你把闹事的人打发走,也就能让他再回来。” 陈南树的瞳孔震颤起来,季晏棠知道他的威胁起效了,尽管他并不想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逼迫陈南树屈服,可他没别的办法了,总不能叫他眼睁睁的看着陈南树和别人结婚生子。 “我数三个数。” “三…” “二…” “一…” 第27章 浑浑噩噩睡到夜半,季晏棠就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他从被窝里撑起身,被子从肩膀滑至腰际,露出光洁白皙如陶瓷一般的肌肤。 他伸长胳膊越过熟睡中的陈南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也没看来电话的是谁,他接起电话不耐烦地嘟囔道:“谁啊?” “我,宋冉心!”电话那头的宋冉心语气激动,“我要和你说个事。” “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季晏棠没好气地说道。 宋冉心:“是特别要紧的事!我刚给你转了个新闻,你快看看。” 季晏棠胡乱点进宋冉心发的链接,手指飞快地划动屏幕,大致将新闻看明白了。 是季成决被人拍到深夜幽会嫩模,照片拍的很清晰,还有视频动图。 “喂喂?你看了没啊?”这边宋冉心还在不停地催促。 季晏棠:“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爱找谁玩找谁玩,他就是找十个嫩模都关不着我啥事。” 说完季晏棠就把电话挂了,顺便还关了个机,以防再有人打扰他好梦。 陈南树没有被打电话声吵醒,睡梦中的他翻了个身,变成面朝着季晏棠。 窗帘没拉严,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给陈南树的脸上镀了层朦胧的柔光。 季晏棠闭上眼在陈南树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再一次进入了梦乡。 早上睁眼的时候,旁边的被窝空了,只是昨晚散落在地上的衣服被人叠好放在了床边。 季晏棠没急着起床,而是在床上翻了个身滚到了床边,纤长的胳膊垂到床下,眼睛半眯着,耳朵微微动着捕捉外面的声音。 是起锅烧油的声音,他猜陈南树在煎鸡蛋,估计锅里还煮着小米粥。 他掀起被子从床上坐起,起身时才感觉到疼,腰也跟要散架子一样难受。季晏棠没穿衣服,就这样晃晃悠悠寻着香味晃悠进了厨房。 陈南树正掀起锅盖看粥煮的怎么样,余光瞥到有个人影晃进来,他下意识回头去看,结果看见一丝不挂的季晏棠,大清早就有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吓得陈南树差点没将手里的勺子扔出去。 陈南树赶忙背过身,耳尖红的要滴血,“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难受,你给我穿。”季晏棠撒娇道。 季晏棠几乎是和陈南树异口同声地说道:“不要。” “哼,我就知道是又要说不要,那我就冻着好了,冻感冒了发烧了也没人管。” 季晏棠身子一歪大喇喇地倒在了沙发上,倒下去的时候抻到了要紧的地方,疼的他哎哟哎哟的直哼哼。 不出他所料,眼见着陈南树进了卧室,又拿了衣服出来,陈南树目不斜视,也不往季晏棠身上看,就跟盲人一样摸索着帮季晏棠穿衣服。 季晏棠被他逗的咯咯直笑,“你干嘛,又不是没看过,你以为你现在不看就能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陈南树恍若未闻,还在倔强地试图闭着眼睛把季晏棠的胳膊套进袖子里。 “陈南树,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啊。”季晏棠笑的肚子疼,连带着后面也疼,但他嘴上却不饶人,“我看你昨天感觉好像还挺好的,要不要再来一次?” 第45章 陈南树眼里的惊恐就跟要溢出来一样,昨晚的事情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他对着小北做那种事,而且竟然还真的做的出来?他不敢想,到现在他都很惶恐,不晓得该怎么面对父母。 看陈南树那么害怕,季晏棠不满地撇了撇嘴,“我逗你呢,就算你想我也来不了。” 陈南树很明显松了口气,可能是发现越磨蹭季晏棠就越爱逗他玩,他干脆不闭眼了,动作迅速地帮季晏棠穿好了衣服。 刚坐沙发时还不觉得,屁股一沾上椅子季晏棠就弹了起来,他疼的直抽气,眼眶都红了。 这把陈南树吓着了,“怎,怎么了,疼吗?” 要是季晏棠自己一个人就能忍得住,但一看陈南树这么关心他,他心里美,面上嚷嚷的更厉害。 “疼,可疼了,哎哟受不了了,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季晏棠趴在沙发上让陈南树帮他看,陈南树傻嘛,不知道季晏棠是在逗他玩,真的认真看了,还顶实诚地说:“没出血。” “真的呀?我怎么觉着流血了呢,要没流血咋那么疼,你再好好看看。” 陈南树当真想要顺着季晏棠的意思再仔细看看,却听见了轻笑声,他登时就反应过来了,季晏棠这又是在逗他玩。 “小北,能不能不要闹了。” 季晏棠见好就收,“知道了,不闹你了。” “我今天要上班,你白天在家乖乖待着,我晚上会早点回来的。”季晏棠特意强调道:“不许再跑去饭馆上班,我下班回家必须要见到你人,听到了吗?” 尽管陈南树没回答,但季晏棠知道他听见了,而且估摸着经过昨晚的事陈南树也能老实一阵子。 今早季晏棠当公司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惊讶,他们惊讶于成日里冷着张脸的季晏棠今天竟然罕见的有了笑脸。大家都在猜测,难不成是有什么好事? 季晏棠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今儿个看谁都顺眼。 进了办公室,屁股刚挨上皮质的沙发季晏棠就打了个哆嗦,他没骗陈南树,疼是真的疼,站也疼坐也疼。 昨晚他太心急,手头又没有东西,就那么生硬地坐下去,当时就觉得撕裂的疼,碍于面子,他忍着没出声,坐都坐上去了,又怎么能停下。 那感觉没有想象中好,但因为对方是陈南树,哪怕是疼也是快乐的。 季晏棠调整了下坐姿,勉强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机刚一开机,就弹出好几条消息,叮叮咚咚响个不停,还没等消息弹完,电话就打了过来。 是季成决的电话,季晏棠想起昨晚半梦半醒看的新闻,估计他打电话是为了这件事。 “喂?” “晏棠,起床了?” 季晏棠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都到公司了。” 季成决迟疑地问:“新闻你看见了?” “你说你私会嫩模的事?”季晏棠反问道。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季成决深吸一口气,说:“这件事我可以和你解释。” 季晏棠并不在意季成决在外面做什么,他打断季成决的话,“等你回来再说吧,正好我也有话和你说。” 季成决犹豫了下,还是说:“好。” 季晏棠要挂电话的时候季成决忽然喊住了他,季成决说:“小棠,你相信我吗?” 季晏棠皱了下眉,他相信与否其实都不重要,因为不论季成决做什么他都不在乎,真的假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我相信不相信的很重要吗?” “……” 季成决:“好,我知道了。” 季晏棠一天都在处理工作,他是那种要么不做事,要做就做到最好的人,工作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还是秘书张严看不过眼,给他叫了外卖送到他面前他才停下来吃几口。 吃饭的时候他给陈南树打了个电话,“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 陈南树那边有杂音,被季晏棠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问:“你在外面?” “嗯……” “我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季晏棠声音忽然抬高,引得张严好奇地往这边看了两眼。 陈南树就不吭声了,他不说话但是也不挂电话,季晏棠在这边干生气,那边连个声都没有。 季晏棠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到陈南树的表情,低着头跟个受气包一样。 “你现在给我回家去,我下班的时候要在家看见你人。”季晏棠命令道。 “哦。” “到家后给我发张照片,证明你回家了。” “哦。” “哦什么哦,你就不能换个词!” “嗯。” “……” 季晏棠气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还要自己平复心情,安慰自己陈南树就那样,三棍子闷不出个屁,也不会说好听话,再说自己喜欢的不就是这个样子的陈南树。 季晏棠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忽然张严一脸八卦的靠近,“季总,是家里的小情人不听话吗?” 季晏棠瞪了眼张严,没好气地骂道:“滚边去!” 张严才不滚,嘻嘻笑的很是鸡贼,他一早就摸透了季晏棠的脾气,也不怕他。 “季总,小情人不能总关家里,这就跟养小动物一样,适当的也得带出去活动活动。”张严说。 季晏棠挑了下眉毛,若有所思道:“带出去?” 第46章 季晏棠到家的时候陈南树正在包饺子,他很满意一回家就能看见陈南树。 冰箱里多了些菜和肉,季晏棠问:“你是出去买菜了?” 陈南树没抬头:“嗯。” 季晏棠:“下次不用自己去买,点个跑腿就好了。” 陈南树:“跑腿的贵,去菜市场便宜,还可以讲价。” “钱够不够?”季晏棠掏出一张卡递给陈南树,“给你的,以后买东西就用这张卡。” 陈南树:“不要,我有钱。” 季晏棠挑了下眉毛,早有预料陈南树会这样回答,不过没关系,反正早晚会用到。 他回屋去换衣服,走路还是很疼,稍微动动就会牵扯到后面,他扶着腰进了卧室,发现桌子上放了几盒药膏。 季晏棠拿起来看了眼,知道这是什么药了,嘴角缓缓荡起笑意。 “陈南树!这是你买的吗?”季晏棠拿着药去找陈南树。 陈南树眼神躲闪,装作很忙的样子擀面皮,含含糊糊地也不说清楚。 季晏棠笑的很开心,陈南树在乎他,关心他,给他买药,还给他包饺子。 “可我自己上不了药,你不如好人做到底,帮帮我,嗯?”季晏棠一脸玩味地说道。 第28章 陈南树半天没反应,季晏棠也不急着催,他一手撑着桌子,身体晃悠悠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每次晃一下都会碰到陈南树。 他打量着陈南树,陈南树正装作很忙的样子擀面皮,那面皮都快让他擀出火星子来了,光是看他纠结那样季晏棠就想笑。 “行不行嘛?”季晏棠轻轻撞了下陈南树。 陈南树嘴唇抖了抖,“晚,晚上吧。” “好嘛,那我一会儿吃完饭洗个澡你就帮我上药。”季晏棠眼睛都笑弯成了小月牙。 “今天怎么想到要包饺子?”季晏棠拿起一旁放馅儿的盆闻了下,酸菜味儿很浓,但是不如以前秀芬姨自己积的酸菜香。 “之前说过要包饺子给你吃。” 陈南树说的是之前刚加季晏棠微信时说要给他包饺子的事,不止那次,在分开的这些年里每一次想到季晏棠他都在想,要是让他和小北再次相逢他一定要给小北包他最爱吃的酸菜馅饺子。 虽然现在他和季晏棠的关系别扭又让人难以接受,可他还是控制不住想对季晏棠好,这样的感情很割裂,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面皮擀的差不多了,陈南树就开始包饺子,筷子夹起一坨肉馅儿放在面皮中间,大手沿着面皮边缘捻一圈,一个饱满可爱的饺子就包好了。 包好的饺子挨着饺子帘转圈摆放,不一会儿就包好了一圈,季晏棠原本想帮陈南树一起包,可饶是季小少再聪明也有做不好的事,比如包饺子。 若说陈南树包的饺子是正襟危坐的好学生,那么季晏棠包的饺子就是东倒西歪不好好听课的坏孩子。 经季晏棠手的饺子不是漏馅儿就是包的形状很奇怪,这就还要麻烦陈南树再返工一遍,反而更费时。 后来季晏棠包生气了不包了,反倒让陈南树松了口气,陈南树说:“小北,你去休息吧,饺子好了我叫你。” 季晏棠找了个舒服的垫子垫在屁股下面,“我不走,我要在这看你包饺子。” 说是看包饺子,其实是看人,经过昨晚的情事,季晏棠觉得他和陈南树变得更亲密了。不,这世界再不会有人比他和陈南树更亲密了。 季晏棠趴在桌子上,自下而上看着陈南树,陈南树平时面对他时总爱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而现在从这个角度能让他看见平常陈南树低着头的表情。 陈南树的长睫毛在眼底蒙上一层深深的阴影,好看的唇形微微抿着,专注又投入。 看着看着季晏棠的手就忍不住伸过去放在陈南树的手上,陈南树疑惑地看向季晏棠,就见季晏棠笑着说:“陈南树,你给我当小媳妇儿一辈子给我做饭好不好?” 他看着陈南树的脸一点一点变红了,嘴唇也抿的更紧。 陈南树肤色不算白,偏小麦色,能那么清晰直观的看着陈南树的脸是怎么红成大虾的也是蛮不容易。 季晏棠将嘴唇贴在陈南树的手背上亲了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好珍惜你的,给我当媳妇儿吧,嗯?” “别闹了。”陈南树受不住季晏棠这样,他脸皮比饺子皮都薄,也不晓得季晏棠是怎么做到面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麻人的话的。 “我没闹。”季晏棠忽然认真起来,“说真的,要不我们结婚吧。” 季晏棠刚才想到,为什么他不和陈南树结婚呢?这样他们就是真的牢牢锁在一起了。 陈南树吓得手里的饺子掉到了地上,“不行!” 季晏棠被陈南树这么大的反应也吓了一跳,他脸色阴沉起来,“为什么不行?我们都有夫妻之实了,难道还差一本结婚证?” “那,那不是我自愿的。”陈南树磕磕巴巴地说。 季晏棠嗤笑道:“不愿意还能对着我起得来。” 他摸了摸小腹的位置,“昨天晚上这里都被装满了。” 要是给陈南树一个地缝,现在的他肯定能顺着地缝钻到地里去,季晏棠说的是不争的事实,让陈南树羞愧难当,在心里唾弃自己又当又立。 第47章 看着陈南树那副羞愧的模样季晏棠低声道:“笨蛋。” 他知道陈南树的顾虑,他也有顾虑,家里没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太平,在他没把握之前不敢轻易做什么。 “结婚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先吃饺子。”季晏棠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还在陈南树包饺子的时候吃了几口“豆腐”。 从搬到季晏棠家,陈南树就没怎么睡过好觉,整日提心吊胆不是担心季晏棠在他睡前对他动手动脚就是担心睡着后被动手动脚。 平时他不到十点就上床睡觉,早上六点多就起床,现在作息时间完全变了个样,十二点之前都不一定能睡着,晚上睡不好白天也醒不来,八点能睁开眼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今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本该去上班的季晏棠还没走,看他睁眼朝他笑了下,“醒啦?” 陈南树没听见,他没戴助听器,只知道季晏棠的嘴巴动了两下。 季晏棠捏了捏陈南树的耳朵,“听不见嘛?耳疾严重了?” 陈南树还是没什么反应,他还没大睡醒,再加上听不见,反应就更迟钝。 直到季晏棠忽然贴近,他感到有热气扑在耳朵上,而后是湿漉漉的感觉,他打了个哆嗦,猛然清醒过来。 不敢太大动作,怕把季晏棠弄伤,他只用掌心抵着季晏棠的肩膀把他往后推。 季晏棠却像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双手游走,要紧的不要紧的全摸了个遍,“酒足饭饱”后,季晏棠心满意足地说:“今天我不上班,带你出去逛逛。” 陈南树不大有反应,跟个虾米似的缩在被窝里,还没从刚刚被“揩油”的惊慌中缓过劲儿。 想起陈南树没戴助听器,应当是没听见他说话,他把助听器放进陈南树的耳蜗里,自言自语道:“这会儿应该能听见了吧?” 季晏棠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陈南树脸上没有高兴,好像还有点失落。 “陈南树,你很不高兴?”季晏棠问。 陈南树就是不开心也不能说出来,这话要说出来季晏棠估计又要跟个炮仗似的噼里啪啦乱炸。 陈南树翻身背对着季晏棠,“我不想出门。” 季晏棠忍不住蹙眉,“骗人,去饭馆工作怎么就愿意出门,到我这儿就变成不想出门了!” 陈南树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装死,又被季晏棠掀开被子强制开机。 “陈南树,你不想出门是吧,那行,今天咱们就在家做点爱做的事。” 季晏棠话音刚落,陈南树就起来了,从衣柜里找出他那几件破烂衣服别别扭扭进浴室洗漱换衣服去了。 季晏棠嘴角抽搐,恨不得把陈南树的脑壳敲开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吃亏的明明是我好吧。”季晏棠不满地嘟囔道。 第29章 昨晚的饺子没吃完,大概还剩下半盆左右,被陈南树放进了冰箱里冷藏。 本来季晏棠打算收拾好就带陈南树出门,但陈南树非要热饺子,一定要吃完早饭再出门。 “一会儿直接出去吃不就行了。”季晏棠坐在餐桌前看陈南树忙活。 陈南树把一盘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闻言说道:“不吃早饭对胃不好。” 季晏棠扁扁嘴,“你不在的时候我就没吃过早饭。” 见陈南树看他,季晏棠乐颠颠地晃晃脚丫,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陈南树说:“以后我给你做早餐。” 季晏棠:“真的呀?你能给我做一辈子早餐吗?” 陈南树抿抿唇,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碗边,似乎在犹豫该怎么回答季晏棠。 “你给我做早餐我就吃,不是你做的我就不吃,按照你说的不吃早餐胃会不好,如果你不能保证给我做一辈子的话,那我迟早有天胃会坏掉。”季晏棠说的振振有词,“听说胃病严重起来会发展成胃……” “可以。”陈南树打断了季晏棠的话,不让他说后面的那个字,这种话哪怕是开玩笑似的也不要说,他害怕会成为真的。 陈南树定定地看着季晏棠,说出了宛如婚礼誓言一样郑重的“可以”。 季晏棠先是愣了下,旋即嘴边荡漾起如春日桃花绽放一样的灿烂笑容,“哇……陈南树,你刚刚说的就好像你答应了我的求婚要嫁给我一样。” 陈南树瞪圆了眼睛,季晏棠的跳脱常让他不知道怎么接话,最后这话也没接,只是说:“饺子要凉了,快吃吧。” 季晏棠喜欢吃酸菜馅儿饺子,从离开陈家后他就没吃过正宗的酸菜馅儿饺子,外面的小菜馆总也做不出他想要的味道。 思念最深时,他甚至找过私厨到家里,按照他的口味要求做了一遍又一遍,有一次味道已经很接近了,但他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 季晏棠咬了一口饺子,酸菜混合着肉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了味蕾,他想可能是差了那点“家”的味道吧。 饺子虽然剩了半盆,但似乎两个人吃也是不够的,陈南树怕季晏棠吃不饱,没怎么动筷子夹饺子,一直喝粥吃咸菜。 季晏棠注意到陈南树不怎么动筷子,他心思细,稍稍转了下脑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把筷子放下,“我吃饱了。” 陈南树看了眼盘子里的饺子,“可是你还没吃多少啊。” “我本来早上就没什么胃口,吃不下。” 第48章 陈南树不太相信地看着季晏棠,季晏棠就说:“你快点吃啊,吃完好出门,还是说你不想出门想和我在家……” 话音未落,陈南树就闷头吃起饺子来,那种事情对陈南树来说经历一次就够了,想都不敢想再发生第二次。 季晏棠嘴噘的老高,眼皮一掀翻了个白眼,一说到这个事陈南树就老实,好像吃亏的那个是他一样,他现在后面还疼呢。 季晏棠带陈南树去了商场,他早看陈南树的那堆“破烂”衣服不顺眼了。 其实陈南树的那些衣服也不算“破”,只不过年代久远,过时不说,有的衣服起球的起球,掉色的掉色,季晏棠光看着就眼睛疼。 陈南树难得聪明一次,在季晏棠带他到商场时他就大概猜到季晏棠要干什么了。 “陈南树,你干嘛呢进来啊。”季晏棠刚走进一家店里,扭头的功夫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没影了,他走出去看发现陈南树就在门口站着。 陈南树不肯进来,“小北,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你。” “你不进来我怎么给你买衣服啊。”季晏棠说着就要拉陈南树进来。 陈南树往后躲,人都要缩墙角里,亏的陈南树长得高,不然季晏棠都该以为他要找个洞钻进去了。 陈南树越躲,季晏棠就越往前,最后他把陈南树逼到了墙角,“你是我的小情人,穿的难看我带出去也没面子。” “那就,别带我出来。” 季晏棠嘴角抽搐了下,忍住想要敲开陈南树脑壳的冲动,压低声音威胁道:“你要是想让我在大街上办了你你就在这待着。” 陈南树原是个内双,眼睛狭长微挑,此刻被季晏棠这一句弄得硬生生瞪成了核桃大。 他不知道季晏棠都在国外学了些什么东西,每次说话都这么语出惊人。 陈南树艰难地说:“小北,你以前不这样的。” 季晏棠顶了顶腮帮,他也不想这样,都是陈南树逼他的。 他拽着陈南树的手腕把他拖进了店里,人是拖进来了,但是陈南树不太配合,衣服不肯好好试,明明很合适,陈南树偏说不合身。 后来季晏棠琢磨明白了,陈南树这不是为难他,是怕他多花钱。他不问陈南树喜欢哪件了,问又问不出来,干脆他看着好的都让导购包了起来。 陈南树光看着季晏棠花钱如流水就心疼的很,“别买了,够了,这些一辈子都穿不完。” “这才多少件就一辈子都穿不完了。”季晏棠看了眼沙发上堆的几袋子衣服,觉得陈南树可真容易满足。 偏的季晏棠嘴巴毒,“别人家养的小情人都这也要那也要,到了你这什么什么都不要。不过也是,别人家的小情人都把金主服侍的服服帖帖的,你木头一个,毫无情趣可言,除了我谁还把你当宝贝。” 陈南树被季晏棠说的面红耳赤,他不喜欢“情人”这个称呼,可他不喜欢又能怎么办,协议都签了,他和外面那些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季晏棠这人知道什么话伤人,但他憋不住不说,说完还后悔,碍着面子又不能说什么,就从别的地方找补。 只不过季晏棠的找补可能不是陈南树需要的。 “那边那两件也给我找个他这样的码,帮我包起来。” 陈南树听着,张了张嘴想说话,后来又憋回去了,他说不过季晏棠的。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大包小裹都快拿不下。季晏棠给张严打了个电话,让他找几个小助理过来帮忙拎东西,后来想了想,又让那几个小助理先带着东西回去了,免得打扰他和陈南树约会。 陈南树一直在琢磨季晏棠给他买的那些衣服怎么处理,他将去过的那些店的名字都一一记下,衣服吊牌不摘,等季晏棠上班的时候他就把衣服拿回来退了。 他琢磨事儿的时候季晏棠把他带到了一个造型工作室,季晏棠之前没出国时总来这儿,跟这里的老板很熟。 “哟!什么风把季少给吹来了!”一个打扮新潮,穿了一身绿的男人扭着细腰出来迎接季晏棠。 看见季晏棠身后的陈南树时他不由的一愣,上下打量了两眼,说:“季少现在出门还带保镖啊。” 季晏棠用眼睛斜了他一眼,“林文文,你近视眼手术是不是白做了,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是保镖的?” 林文文撩了下挡住眼睛的刘海,再一次往陈南树那边看去。 刚才陈南树低着头看不清脸,许是注意到周围环境变了,他迷茫的抬起头左右环顾。 林文文夸张的捂住嘴,“哦哟,是我眼拙了,我刚看挺高个个子还以为是保镖嘞,啧啧啧这小脸长得真嫩啊……” 季晏棠一早了解林文文的浮夸,还嫩呢,天天送外卖陈南树那脸都让风吹的糙成啥样了。 “长得真标致,是明星吧。”林文文说着就要上手去摸陈南树的脸。 陈南树满脸惊恐地往后躲,求助地看向季晏棠。 “嘶……”季晏棠眉毛一竖,漂亮的眼睛瞪了下林文文。 林文文讪讪地收回手,“不好意思啊,我这见到帅哥就忍不住。” 林文文眼珠子滴溜溜转,他偷摸打量了几眼陈南树,心道陈南树这一款的在他们圈里都算行情不好的,长得是好看,但是个子也太高了,看上去还挺木,估计床上功夫不太行。没想到季晏棠口味独特,不喜欢白白嫩嫩小鸟依人的,喜欢这一款。 第49章 “你看着弄,给他换个发型。”季晏棠吩咐了一句就跑去坐着去了,他知道林文文技术好,不用多嘱咐。 陈南树人还懵着就被拖到了椅子上坐着,他还没来得及拒绝,林文文就已经两剪子下去剪掉他好几缕头发。 “别担心,不会剪毁的。”林文文摆正陈南树的头,悄悄在他耳边说:“放心,肯定让季少满意,保准让他今晚好好疼你。” “什……”陈南树刚要说话林文文就又开始剪发,发茬都掉他眼睛里去了。 季晏棠原本在处理工作,忽然季成决的电话毫无征兆地打了个过来。 “喂?” “晏棠,我今晚回家,方便见一面吗?” 季晏棠皱了下眉,季成决正常应该是下周才回来,怎么忽然提前了。 “今晚可能不太方便,要不然明天吧。”季晏棠说道。 “季少!你快来看看满不满意!”林文文远远的招呼季晏棠过来。 季晏棠转头看向林文文的方向,陈南树原先有些长的刘海被剪下去了不少,又被林文文用发胶做了个造型,似乎林文文还给他稍微化了个妆,不知情的人看了或许还会以为陈南树是什么偶像团体的爱豆。 “喂?小棠?” 季晏棠的眼睛没从陈南树身上移开,他将手机贴到耳朵上,“明天再说吧,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林文文:“是不是有明星的感觉了你看看。” 季晏棠走近了些,淡淡应道:“嗯。” 陈南树不是很舒服,林文文不知道在他脸上涂了什么,跟糊了层面粉一样难受。 哪都好,就是衣服不太合适,季晏棠碰了碰陈南树缺了个纽扣的外套,“有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 林文文打了个响指,“有,这边请!” 林文文挑了件纯白高领毛衣,又搭配好裤子外套一起递给陈南树,“更衣室在里面。” 陈南树进了更衣室,刚要关门,一只脚就卡在了门缝,季晏棠宛如一尾灵活的游鱼挤进了狭小的更衣室。 咔哒一声,更衣室的门就被季晏棠锁上了。 啪! 季晏棠两只手按在陈南树身后的墙上将人圈在怀里,他个子比陈南树矮半头多,需要仰视陈南树,而这个姿势就显得莫名奇怪起来。 季晏棠:“你勾引我。” “什么?”陈南树简直莫名其妙,他明明什么都没干。 季晏棠就将脸整个埋进陈南树的胸膛,像柔软的小猫咪在撒娇,“陈南树你个笨蛋!” 第30章 季晏棠踮起脚尖,一点点朝陈南树靠近,陈南树就往后躲,最后实在没地方躲了,他红着脸梗着脖子憋出一句:“强扭的瓜不甜。” 季晏棠就笑了,他在陈南树的嘴角轻啄了下,“是吗?我觉得挺甜的啊。” ...... “陈南树,你是不是偷吃话梅糖了。”季晏棠砸吧了下嘴说道。 陈南树想起刚才理发的时候林文文给了他一颗话梅糖的事,“我没偷吃......” “......” “好甜。”季晏棠用鼻尖顶了顶陈南树的,语气暧昧低沉,“全是话梅味儿,以后我把沐浴露也换成话梅味儿的怎么样?” 陈南树已经回答不出来话了,肾上腺素飙升导致他的耳朵出现了短暂的嗡鸣声,心跳急剧加速,快的好像随时都会死过去一样。 每次和季晏棠接触都是这样,陈南树羞耻又不知所措,除了装死好像也没别的好办法。 林文文是个好看戏的,他拿着店里开的正好的一盆长寿花站在更衣室门口,看上去像是在打理花,实则耳朵都要贴门板上去了,要是可以,他都恨不得钻进更衣室现场“观摩”。 等了许久,等到林文文手里那盆花都要被他剪秃时,季晏棠和陈南树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先走出来的是季晏棠,一脸春风得意,一看就是刚“饱食”了一顿,后脚出来的陈南树就没季晏棠那么“潇洒”了。 他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领子都有被人扯过的痕迹,脸上刚被林文文涂好的打底从嘴角为起点,沿圈一路到下巴都已经严重脱妆。 陈南树眼神里透着呆滞,大概是被季晏棠亲傻了,本就不太灵光的脑袋陷入了漫长的“死机”状态。 林文文眼睛都笑没了,他把手里的花一扔,乐颠颠地跑过去把陈南树拉回化妆间,“你怎么换个衣服就脱妆了,我给你补补。” 陈南树缓过神,看见林文文又要往他脸上拍“面粉”,他伸手要拦住林文文,他一个男人干嘛要像女孩子那样化妆啊。 谁知林文文灵活的跟什么似的,胳膊一转绕开陈南树伸来的手,结结实实将粉扑在了陈南树的下巴上。 林文文小声说:“我就说嘛,季少肯定会好好疼你,就是没想到他这么心急,在这就......” 林文文笑的很暧昧,陈南树脸直接红成了大虾米,偏的林文文是个话密的,说起来就没个完。 “季少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呢?长那么壮实,个子还那么高,也没看你怎么哄季少高兴。”林文文嘟囔道,“还是说你长得结实,比较...” 陈南树没听林文文后面的话,他虽然耳朵不好使,但能在某些时刻屏蔽掉一些“露骨”的话保护他可怜的耳朵。 从林文文那离开后已经下午了,季晏棠饮食习惯不规律,常常是有上顿没下顿,陈南树不一样,常年保持着健康良好的作息和饮食习惯,所以陈南树早就饿了。 第50章 “饿了吧,想吃什么?”季晏棠问,“带你尝尝意大利菜好不好?我知道这里有一家很不错的店。” 陈南树没回答好不好,而是说道:“我请你。” 季晏棠挑了下眉,半晌没说话,陈南树以为他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请你。” 季晏棠了然地点了下头,“好啊。那去吃火锅吧,刚来的时候我看见路边有家火锅店来着。” 陈南树皱着眉,问:“你不是说想去吃意大利菜吗?” “我又不想吃了,不行吗?”季晏棠反问道。 陈南树手指蜷缩,似乎明白季晏棠为什么突然改口,想想就知道季晏棠要带他去吃的店一定很贵,但他还是说:“去吃吧,或者去吃你上次打电话说的那个牛排,我请你。” 季晏棠回忆了下,想起来陈南树说的应该是那天他赌气对季成决打电话说要吃小巴黎的牛排的事,没想到陈南树还记着这事呢。 季晏棠的眼睛在陈南树身上来回逡巡,慢慢地笑意就爬上了眼角眉梢,“可是我想吃火锅啊。” 陈南树盯着季晏棠看,像是在思考季晏棠说的话是真是假,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看出来,他迟疑地问:“真的?” “真的。”季晏棠背着手微微踮脚,风吹起了他的头发,发梢飞扬,人亦笑的灿烂。 陈南树有一瞬间的走神,他往前走了几步,帮季晏棠系衣领上的扣子,将露在外面的白皙脖颈盖住。 该给小北买一条羊绒围巾的,天太冷了。整理衣领时陈南树在心里默默想着。 季晏棠嘴唇微张,连眼睛都不眨,就那样看着陈南树。 陈南树帮季晏棠整理好衣领后,抬起眼正好和季晏棠四目相对,“天冷,别冻着了。” “好。”季晏棠却垂下眼,“你在我就不会冻着。” 后面那句陈南树没听清,因为季晏棠声音实在是太小了。 季晏棠说要吃的那家火锅店很小,一共坐不下几桌人,陈南树再一次怀疑季晏棠是不是怕他多花钱才来这吃。 “当然不是,我看这家就挺好的,暖风开的足很暖和。”季晏棠将外套脱下来随意的扔在椅子上,他刚放下,陈南树就拿起来叠好立立正正摆放在椅子上。 季晏棠就那么看着,念了句:“小媳妇儿。” 季晏棠点了份双人套餐,再加上店里搞了什么活动,一顿饭下来也就才一百多。 “你吃饱了吗?”陈南树问。 “吃饱了啊,我本来也吃不了多少。”季晏棠慢悠悠地说道,“倒是你,也没见你夹肉吃,你吃饱了?” “嗯。” 季晏棠也懒得戳穿陈南树,反正一会儿再买点小吃什么的也饿不着陈南树。 “晚上去吃你说的意大利菜吧,我请。”陈南树说。 季晏棠身子一歪,靠在了陈南树身上,他像是酒足饭饱的小猫在慵懒的伸懒腰,“你请你请,一句话说好几遍。” 他双手捧住陈南树的脸,跟揉面似的揉起来,“我看你不想给我当媳妇儿,是想做我老公。” 陈南树瞪大眼睛,拼命往后缩,“我什么都不想当,你是我弟弟。” “可是我有哥了诶。”季晏棠漫不经心地说,“我不缺哥哥,缺小媳妇儿。” 陈南树嘴笨,不知道怎么接,跟个受气包样在那一坐,逗得季晏棠笑的更嘚瑟。 后来一直到他们从火锅店离开陈南树也没再和季晏棠说过话,季晏棠觉得无趣,便说:“好啦,我不逗你了还不行。” 陈南树闷头在前面走,别扭地说:“一点都不好玩。” 季晏棠没忍住,又笑了出来,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纯情小笨狗,这么有意思。 路过小吃街,里面在搞啤酒节的活动,季晏棠拉住陈南树,“我想吃小吃。” 陈南树身体很实诚,听见季晏棠说想吃小吃,当即就拐进了小吃街。 “你想吃什么?” “嗯...糖葫芦。” 陈南树买了两根糖葫芦,一根山楂的,一根草莓的。 季晏棠吃了两口山楂的就嫌酸不吃了,草莓的也是,后来又吃炸串,榴莲饼,也是同样季晏棠吃没两口就不吃了。他一向如此,什么东西吃不了多少。 陈南树没给自己买什么吃的,他这一路都在捡季晏棠狗剩,小时候也是,季晏棠吃不下的都是他捡剩下的,他也不嫌。 两人找了个长椅坐下,陈南树正在吃季晏棠没吃完的榴莲饼,季晏棠拄着下巴歪头看他吃,看了一会儿他冒出一句:“你吃过的东西上面都有我的口水,相当于间接接吻了诶。” 陈南树吃东西的动作瞬间顿住,季晏棠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之前亲你一口你都跟要死了一样,现在吃我吃过的东西怎么就不嫌了呢。” 喉结艰难滚动,没嚼好的食物被人着急的咽下,卡在了喉咙里。 季晏棠笑着起身,去附近的小摊买了两杯饮品,他把其中一杯给了陈南树,“喝点水顺一顺。” 陈南树喝下去大半杯,将噎人的食物咽了下去。 “笨蛋。”季晏棠喝了口饮料,他蹙了下眉,拿起饮品看了眼,刚才只顾着看包装好看,都没问店家这是什么饮料,没想到竟然是酒。 想起来了,今天是啤酒节活动来着。季晏棠又喝了几口,“晚上干点什么好呢?天这么冷泡个热水澡怎么样?” 第51章 季晏棠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管说的话有多露骨,他说了半天,旁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觉得没意思,偏过头看向陈南树,“喂,你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陈南树低着头没反应,季晏棠当陈南树还在和他闹别扭,他捏着陈南树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在看见陈南树迷茫的眼神时,季晏棠的瞳孔颤了颤,他不确定地问:“陈南树,你不会喝醉了吧?” 第31章 陈南树的脸颊带着不自然的绯红,眼睛也不甚清明,他没有回答季晏棠的话,只是那样呆呆地望着他。 季晏棠嘴角抽搐了下,“不是吧,真的喝醉了?” 他拿起被放在一旁的酒喝了几口,自言自语道:“这酒度数没那么高,还是果酒,怎,怎么就能喝醉呢?” 很快他又自问自答,“不过也是,陈叔酒量就不行,估计陈南树酒量更差。” “陈南树,你还认得我是谁吧,嗯?”季晏棠在陈南树眼前挥了挥手,想确认陈南树到底处于什么状态。 季晏棠的手从左边挥到右边,陈南树的眼睛就跟着从左边转到右边。 “唉。”季晏棠叹了口气,“还真喝醉了,还有好多事没干呢。” 一股冷风刮来,季晏棠的衣领被吹散,冷风顺着领口灌入,季晏棠打了个哆嗦,“嘶,好冷。”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将季晏棠的衣领扣好,又将手覆在了季晏棠被冻红了的耳朵上。 季晏棠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能感觉到温暖的手心将他冻的麻木的耳朵一点点捂热。 他抬起头看见陈南树正在对他笑,季晏棠咽了口唾沫,难得害羞不自在,小声说了句:“傻乎乎的。” 季晏棠:“我不止耳朵冷,脸也冷呢。” 陈南树便松开季晏棠的耳朵,转而捧住了季晏棠的脸,哪怕是喝醉了,他的动作依旧很温柔,小心翼翼的,像是怕摸坏了。 季晏棠感觉自己心跳的快要爆炸了,他抖了抖嘴唇,试探性地又说道:“身体也冷。” 之后他就被陈南树抱在了怀里。 季晏棠身体绷直,有些不太适应陈南树的主动拥抱,后来他渐渐缓过神来,抬起手回抱住了陈南树。 他将脸埋进了陈南树的怀里,像是寻找避风港的小猫,恨不得将整个人都缩进去。 是熟悉的久违的温暖怀抱,好喜欢。 抱了一会儿,他伸手轻轻去碰陈南树的脸,此刻的陈南树照平时比要“温驯”的多,不管季晏棠怎么碰他好像都不会有什么强烈的反应。 原本季晏棠只是沿着陈南树的脸颊轮廓慢慢勾勒,忽然陈南树轻轻贴着季晏棠的手心蹭了下,宛如小狗在和主人撒娇一样。 季晏棠瞳孔大张,连呼吸都有一瞬间的停滞,他倏地收回手,煞有介事地捂着被蹭过的手心,面庞也开始发热起来。 “什么啊,这是在做什么啊。”季晏棠小声嘀咕道。 他再次抬起眼,陈南树还是一副傻笑的模样看着他,季晏棠咬了下嘴唇,“真是的,怎么喝醉了就这么乖啊。” 忽然,陈南树整个人直挺挺地朝季晏棠倒去,季晏棠勉强才撑住身子,他拍了拍陈南树的后背,“喂,陈南树,你先别睡啊,喂喂!你那么沉我怎么把你搬回去啊!” 家离这太远了,再加上陈南树现在醉酒不能在外面多晃悠怕他感冒,季晏棠就没带陈南树回家,而是就近找了个酒店住下。 季晏棠把陈南树放倒在床上,活动了两下肩膀,陈南树也太沉了,拖到酒店快把他累死了。 他先打理好陈南树,把人收拾妥帖最后盖好被子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倒在床上。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本来他今天还有很多计划要和陈南树做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下好了,浪漫约会全泡汤了。 季晏棠翻了个身钻进了被窝,陈南树睡得很香,脸还红扑扑的,越看越像个笨蛋。 “不许睡,陈南树。”季晏棠闲的无聊又开始折腾陈南树。 陈南树被季晏棠晃醒了,他迷茫地眨巴了两下眼睛。 “陈南树,起来陪我玩。” 季晏棠没指望陈南树真能起来陪他玩,他就是说着玩玩的。 他们的脸离的很近,再近些鼻尖就能贴到一起去。 季晏棠能看见陈南树长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扫在眼底,他伸手戳了戳陈南树的睫毛,“睫毛还挺长呢,都快赶上我的了。” 陈南树用脸蹭了蹭季晏棠的手,过程中嘴唇碰到了季晏棠的手心,季晏棠指尖蜷缩了下,而后没有半分犹豫,如同闪电一般压了过去。 喝醉了的陈南树不像平时那样不情愿地挣扎,即使不作回应,却很顺从。 季晏棠直起身,发现陈南树的眼睛又闭上了,他捏了捏陈南树的脸,“不许睡觉!” 陈南树就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很快就又合上了。 陈南树人老实,哪怕喝醉了也是个老实的,不闹人,只会睡觉。 季晏棠见叫不醒陈南树便放弃了,他转转眼珠,贴近陈南树的耳朵像是念咒一样说道:“陈南树,你是我的小媳妇儿,知道了嘛?” 他说了好几遍,好像这样说陈南树酒醒后就能记住了一样。 念了几遍后,季晏棠缩进陈南树的怀里,将耳朵贴在陈南树的心口的位置听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第52章 脸用被子盖住,红着脸,不敢太大声,只用蚊子似的声音叫了句:“老公。” 第32章 房间很安静,呼啸的冷风被隔绝在墙壁之外,季晏棠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的陈南树背着陈老汉和林秀芬给他开小灶。 那时候的陈南树比现在矮,身形也比现在单薄,他正在往烧的沸腾的水里下面条,像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季晏棠,他转过头朝季晏棠笑了下,小声说:“再等等,很快就好了。” 陈南树下的是清汤面,面里全是菜叶,不见肉腥,可就是这样的清汤面却被陈南树做的有滋有味,连梦里的季晏棠都在流口水。 一个荷包蛋分成两半,大的那份放在了季晏棠的碗里,筷子按在荷包蛋上往下压了压,让汤汁浸透荷包蛋入味。 梦中的季晏棠咽了口口水,“哥,好香啊。” 陈南树笑着说:“快吃吧。” 扑通一声闷响把季晏棠从梦中吵醒,短暂的心悸后,季晏棠从床上坐起。 他们睡下的时候天还亮着,房间里也就没开灯,现在屋子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季晏棠往旁边摸了一把,空落落的,但还残留着热度。 “陈南树?!”季晏棠连忙打开床头灯,他爬到床边往下看,看见陈南树摔坐在地上,眼睛半睁着,看样子是摔傻了。 季晏棠从床上跳下来半蹲在地上,轻轻晃了晃陈南树,“摔哪了?疼不疼?” 陈南树的眼睛又睁开了些,但回答的却不是季晏棠问的话,“我想上厕所。” “什么?”季晏棠没听清陈南树说的话。 陈南树忽然站起身,摇摇晃晃朝门口冲去,季晏棠大概知道陈南树要干什么了,赶忙跟过去拦住他。 “厕所不在那里啊!”季晏棠拎着陈南树的后领把人往回拉。 陈南树声音听上去还有点委屈,“可我想上厕所……” “上上上。”季晏棠把陈南树拎到了卫生间,“这里才是卫生间。” 季晏棠问:“你自己能上的了吗?” 都不用陈南树回答,光是看着陈南树头重脚轻要往马桶里栽的样子就知道他自己不行,季晏棠从后面扶着陈南树,嘴里还不饶人的嘟囔着:“酒还没醒呢,都过去多久了,果然是个笨蛋……” 说着脸又红了,季晏棠别扭的把脸转向一边,但耳朵却还能听见,又忍不住偷瞄。 把陈南树的生理问题解决完毕后,他给陈南树倒了杯水喝。 “喝点水,润润嗓子。” 陈南树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杯,看样子是渴很久了。 这回陈南树精神了很多,但眼睛还是不聚焦。 季晏棠掐着陈南树的脸,“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添了很多麻烦啊?嗯?” 陈南树微微歪头,听不懂季晏棠在说什么。 “陈南树,你真的很讨厌,我快讨厌死你了。”季晏棠莫名委屈起来,想想当初陈南树抛弃他对他说的话他就很生气。 “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我?”季晏棠问道,“我可是总在想你呢。” 陈南树的眼眸黯淡了下,慢慢抱住季晏棠,大手在季晏棠的后背拍了拍,跟哄孩子一样哄着季晏棠。 怎么可能不想念?哪怕是喝醉了的陈南树也在想念着陈小北。 陈南树早上睁开眼时,头疼的跟要爆炸了一样,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缓了一会儿,死机的脑袋拼命回想断片后的记忆。 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他喝了酒,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醒了啊。”慵懒的声音传来,吓了陈南树一个激灵,他这才发现怀里躺着个人。 季晏棠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你昨晚可真闹人,我都没睡好。” 等季晏棠大喇喇地从被窝里坐起来时,陈南树发现季晏棠什么也没穿,很快又惊恐的发现自己也是,再结合季晏棠说的话,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陈南树:“我,做什么了吗?” 季晏棠耸耸肩,“你说呢。” 陈南树揪着被子宛如黄花大闺女,“不,不可能!” 季晏棠笑的很是意味深长,“你不承认就不承认咯,反正我都无所谓。” 陈南树瞪着眼睛,被季晏棠绕进去了,“我没不承认…” “那你承认你干坏事了?” “我没干……” “你看你还是不承认。” “我没……” “算了,不和你这种笨蛋一般见识。”季晏棠翻身下床,准备去洗个澡。 进浴室之前他还回头看了眼陈南树,那家伙快纠结的把自己的头发抓没了,季晏棠扬了扬嘴角,其实什么都没发生,他故意逗陈南树的。 季晏棠冲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出来时看见陈南树已经穿好衣服了,甚至还把被子重新铺好。 “酒店的人会收拾房间的,不需要你整理。”季晏棠皱眉道。 陈南树铺被子的手没停,还是将被子皱巴的边边角角捋平整,季晏棠有时候就怀疑陈南树是不是有点强迫症加洁癖。 他没再管陈南树,而是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他习惯性在休息时将手机静音,昨天忙着照顾陈南树就没再看过手机。 他打开手机看见有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季成决打来的,最新一条消息也是季成决发来的。 第53章 -季成决:小棠,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一晚上,你去哪了,和谁在一起,为什么没回家? 第33章 季晏棠到家时看见季成决的车停在楼下,昨晚下了雪,季成决的车子上落了很厚一层雪。 他走到车子边上弯下腰敲了敲车窗,车窗缓缓落下,他发现车里除了季成决以外还有另一个人。 宋冉心睡眼惺忪,一向打理的很好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她坐在副驾驶上,半个身子几乎都要从车窗季探出来,字字句句都是控诉,“你昨晚跑哪去了啊!我和季大哥都快担心死你了,还以为你又和小时候那样失踪了……” 季晏棠挑了下眉,视线移向季成决。 季成决略显疲态,他捏了捏鼻梁说道:“我怕你出事就把冉心叫来了,想着说不定能帮上忙。” “哦。”季晏棠淡淡应了声,“我没事。” 季成决的食指轻轻叩着方向盘,“你不准备让等了你一夜的人上楼坐一会儿?” 季晏棠眯缝起眼睛,犹豫了下,说道:“上来吧。” 一进门季成决就看见了摆在鞋架子上的那几双绝不属于季晏棠的鞋,但他没说什么,直到看见沙发上散落的衣服,他就像是定住了一样,目光紧锁在那几件衣服上。 衣服很大,不是季晏棠的尺码,材质也不好,看上去有年头了,粗制滥造是地摊货,不是季晏棠会穿的。 季成决深吸了一口气,未等他开口宋冉心就已经抢先说道:“棠,你不会养小情人了吧?” 宋冉心一向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说完就意识到不对,眼睛频频朝季成决的方向看去。 没想到季晏棠并不否认,“嗯。” 季成决腮帮子顶起,宋冉心意识到情况不对,立马以太困了需要休息为借口多进了客房。 宋冉心进了客房之后季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季晏棠和季成决。 季晏棠将沙发上的衣服捡起来,学着陈南树的样子叠好,昨天出门匆忙,他嫌陈南树磨叽,硬是逼着人在客厅把衣服换了,也不给时间整理就拽着人出了门。 他边整理衣服边说:“坐吧。” 季成决哪里还坐的下去,他说道:“小棠,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那我可以和你解释,新闻上说的并不是真的,那天只是个意外。” “我没有报复你,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个。”季晏棠随口应道,他抱着叠好的衣服进了卧室,准备把衣服收进衣柜里。 季成决跟在季晏棠的身后,自然地看见衣柜里格格不入的衣服。 他攥紧了拳头,克制着情绪,“你愿意怎么乱玩我不管,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阶层很重要,你要是沾上了苍蝇,想甩掉可没那么容易,它们惯会缠着人。” 季晏棠转过身,含着桃花的眼睛此刻如同冷冽的冰刃,“可你曾经不也是芳姨的儿子?” 芳姨是季晏棠小时候家里请的保姆,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初次见到芳姨时对方那一头如瀑布般的乌黑长发。 季成决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唇绷紧成一道白线。 季晏棠意识到自己失言,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先去上班了,这周要回家看爸妈你别忘了。”季成决不给季晏棠解释的机会就离开了。 季晏棠叹了口气,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话要和季成决说。 算了,等周末回家当着季正松和赵凤仪的面一起说好了。 宋冉心听到外面的动静从房里跑出来,“季大哥走啦?” “走了。”季晏棠把衣服放进衣柜里,想了想又从里面拿了件陈南树穿了还没洗的旧睡衣抱在怀里深深嗅了一下。 宋冉心看着季晏棠的动作直龇牙咧嘴,“棠,你不觉得你现在很变态吗?” 季晏棠便笑了,“嗯,我知道啊。” 宋冉心嘴角抽搐的更加厉害,“你不会认真了吧?” 季晏棠朝宋冉心眨眨眼,“你说呢?” 宋冉心惊的下巴都要垂到地上。 季晏棠抱着陈南树的衣服,才分开一会儿他就有些想陈南树了,他对宋冉心说道:“你快走吧,我要去接我的小情人了。” 宋冉心追在季晏棠的身后问:“你那小情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能让你这么认真。” 季晏棠认真地想了想,说:“一个笨蛋。” 陈南树坐在小出租屋里走了半天的神,早上的时候季晏棠说他有事要做,把他送到这就离开了。 再次回到熟悉的小家陈南树竟对这有了几分生疏感,他坐不住了,便起来收拾屋子,几天不住人房间里就落了一层的灰。 打扫到柜子时,他拿出了放在柜子深处的纸盒,里面装着他没带走的东西。 都是一些旧物,这些旧物全来自一个人——陈小北。 陈南树从里面拿出季晏棠当时抓娃娃抓上来的小乌龟放在手心里把玩,五年过去,绿色的小乌龟依旧色彩鲜明。 看着那些旧物,陈南树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时候虽然吃不好穿不暖,但是父母健在,小北也在,是段不管多久以后回忆起来都会觉得美好的日子。 陈南树调出季晏棠的电台,从第六期开始听,这一期季晏棠讲了在陈家的生活片段,这一期已经被他听了不下几十次,只要没事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听,虽然没有明确的讲述,但是陈南树还是从那些片段里回忆起过往。 第54章 手机贴着耳朵,温和如清泉的声线传入耳朵,陈南树的眼皮渐渐发沉,最后撑不住缓缓合上眼。 季晏棠进屋时就看见陈南树躺在床上睡的正香,打眼一看就是陈南树穿的丑衣服。 “本来就不白,还穿这么红的衣服。”季晏棠忍不住吐槽道,“到底哪来的这么多丑衣服。” 在看见陈南树枕在脸下的小乌龟时,季晏棠的呼吸停滞了下,他还记得那只小乌龟,那是他当时抓娃娃送给陈南树的,没想到陈南树还留着。 他往前走了几步,脚尖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下,低头看去是一个纸盒箱,他蹲下身,看见纸箱里的东西时倒吸了一口气。 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他都记得,都是他曾用过的东西,被陈南树好好的保存了下来。 除了他的东西,还有一个小相簿,相簿里没几张照片,很多是陈老汉和林秀芬的结婚照,有一张照片从相簿里滑出来,季晏棠把照片捡起来看,只看一眼他便知道照片上的小孩儿是陈南树。 大概三四岁的样子,脸上有婴儿肥,那时的眼睛比现在要大一些,眼神里带着懵懂和单纯,与现在似乎也没多大区别,脸颊上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让这张褪色的照片变得鲜活起来。 季晏棠把照片放进了钱包夹层里,以后只要一打开钱包就能看见这张照片。 陈南树没睡太实,很快就醒了,入眼是季晏棠玩味的笑脸。他揉了揉眼,想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他看见季晏棠的嘴开开合合,却听不清什么。 下意识摸上右耳,耳蜗里的助听器不见了,可能是睡觉时掉哪了。 季晏棠伸出拇指按在陈南树的嘴角从左边慢慢划到右边,而后俯下身啄了一下,“睡醒了吗?没听见我说话吗?” 第34章 季晏棠最近找到了将陈南树从宕机中强制开机的方法。 亲第一下的时候陈南树还没什么反应,等到了第二下,陈南树的瞳孔终于聚焦,季晏棠就知道陈南树要清醒了。 他直起腰往后撤了下,给陈南树留出空间“扑腾”。 陈南树宛如惊弓之鸟,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边往后蹿,一边在找什么东西。 季晏棠对陈南树的反应习以为常,悠闲地拄着下巴看陈南树忙活。 “你在找什么?”季晏棠看了会儿问道。 没得到答复,陈南树背对着他往桌下角落里钻,季晏棠皱了皱眉,“你干嘛呢?” 季晏棠也蹲下身学着陈南树的样子往桌下看去,没看出什么花花来,他喊陈南树的名字喊了好几遍,也不见人应。 陈南树耳朵不好使季晏棠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大的声音都听不见,季晏棠当陈南树是故意不理他,心里有些不高兴。 等陈南树从桌子下面钻出来时,他故意在陈南树的左耳边大喊了一声:“陈南树!” 可结果陈南树并没有如他预期的一般被吓了一跳,反倒是在陈南树回头差点和他迎面撞上时才有了些反应。 季晏棠的眉头紧锁,似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陈南树手心里攥着一枚耳机大小的助听器,这是他刚从桌子下面找出来的,他把助听器戴进耳朵里,问:“事情处理完了吗?” “嗯,处理完了。”季晏棠的眼睛在陈南树的耳朵上来回逡巡,“你的耳朵严重了?” 陈南树摸了摸耳朵,“没事。” “真的?”季晏棠不太相信。 “嗯,我没事。”陈南树站起身,看见床上散落的东西,他惊慌地看了眼季晏棠便开始手忙脚乱的要把东西重新收回箱子里。 季晏棠被陈南树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玩味笑意爬上眼角眉梢,“陈南树,嘴上说着不喜欢我,为什么又偷偷藏着我的东西?” “还偷听我的电台,你这样好变态哦。”季晏棠调侃道。 陈南树胡乱的把东西塞进箱子里,嘴上不停地说:“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都被我抓了现行还不承认。”季晏棠戳了戳陈南树泛红的耳朵,“你喜欢我,对吧?” 陈南树用力闭了闭眼,说:“不是喜欢,是因为你是家人。” 季晏棠嘴角的笑意一滞,旋即装作满不在乎地样子说:“随你怎么说。” 他坐在床上翘着脚看陈南树收拾,“收拾完一起出去吃饭吧。” “在家吃吧,冰箱里有菜,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陈南树打定主意不要和季晏棠再出去吃,不要季晏棠再为他花那么多钱,怎么能总让季晏棠花钱,这太说不过去了。 季晏棠噘了噘嘴,呈大字型倒在了床上,“想吃的可多了,怕你不会做。” 陈南树:“我会学。” 季晏棠就笑,“为了我去学吗?我好感动啊陈南树。” 陈南树就不接茬了,别扭的模样逗的季晏棠咯咯直笑。 “我们还是出去吧,我想给陈叔和秀芬姨买点东西去看看他们。”季晏棠忽然认真起来,“好久没见了,他们身体可还好?” 等来的是陈南树长久的沉默。 陈南树是背对着季晏棠的,因此季晏棠看不清他的表情。 季晏棠见陈南树不回应,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话呢。” “下次吧。” 季晏棠翻身从床上坐起,“为什么要下次,今天不可以么?开车去的话下午就能到的。” 第55章 …… 季晏棠渐渐意识到什么,他扳着陈南树的肩膀迫使他回头,琥珀色的瞳孔里浸满了悲伤,他抖了抖嘴唇,“发生什么了?” 季晏棠和陈南树到疗养院的时候正好撞上林秀芬一个月难得一次的清醒时刻。 在看见季晏棠时,林秀芬怔愣了下,不确定地开口问道:“是小北吗?” 季晏棠咬着嘴唇,走到病床边坐下,乖顺地将头枕在林秀芬的膝盖上,“秀芬姨,是我,我是小北。” 林秀芬笑的很开心,眼角的皱纹密密麻麻刻在一起,“小北都长这么大了啊。” 季晏棠鼻头一酸,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眼泪,便将脸埋的更深,很快将被子晕染开一圈圈水渍。 陈南树就站在旁边看着季晏棠和林秀芬,这一幕好像带着他跨越了漫长的岁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过去。 林秀芬抬头看向他,朝他伸出手,陈南树连忙握住林秀芬的手。 “真好,孩子们都长大了。”林秀芬眼眶泛红,她的意识不甚清明,还将小北当做自家的孩子,她说着做母亲的对孩子的期盼,“等你们各自成了家,也要像现在这样互相帮扶,知道吗?” 季晏棠身子一僵,迟缓地点了点头。 林秀芬慈爱地摸了摸季晏棠的头,“小北交女朋友了吗?” 季晏棠尴尬地笑了下,“还没有。” 林秀芬接着说:“不要紧,该着急的是你哥,你哥哥到现在也没个女朋友。” 她叹了口气,“我就盼着你哥能早点找个好姑娘结婚成家生子,我这辈子就没别的心愿了,也好早点去见你陈叔。” 季晏棠下意识攥紧了拳头,他咬着嘴里的肉,生生咬出了血来,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儿。 忽然,林秀芬清明的眼球又变得浑浊起来,在她尖叫着抓起旁边的杯子砸向季晏棠之前陈南树把他拉开了。 杯子砸在脚边,碎片擦着陈南树的脸颊飞过,在脸上留下了一道擦痕。 季晏棠被陈南树护在怀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从陈南树的怀里探出头,看见有护士跑过来按住发疯的林秀芬给她打了一针。 这个过程持续了五分钟,季晏棠看着林秀芬从发狂乱叫渐渐安静下来,最后被护士扶着躺下睡着了。 季晏棠被陈南树带出了病房,他们在走廊上的长椅坐下。 “没事吧?”陈南树关心道。 季晏棠机械地摇了摇头,听陈南树轻描淡写的讲家里的事他尚不能感受强烈,直到亲眼看见林秀芬发疯他才深刻地意识到陈南树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秀芬姨这样多久了?” “爸死后就这样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季晏棠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也没想到他走后陈家会发生这些事。 不,或许在和陈南树重逢时他就该意识到了。 右耳戴助听器,明明正常的左耳却好像听不见他说话,独身一人住在筒子楼,没有完成学业,在饭馆打工,从不给家里打电话,曾经也是个爱笑的人,现在却木讷似死水。 种种他都看在眼里,可他却像看不见一样故意忽略。 从重逢到现在,一次也没问过陈老汉和秀芬的情况,不是忘记了他们的恩情,而是为了得到陈南树自私的忽略了他们。 季晏棠很想哭,眼睛干涩的厉害,还有些疼,硬挤也挤不出眼泪。后来他就放弃了,自嘲地想这样也太做作了。 陈南树之所以一直没告诉季晏棠这些事就是怕他难过,他犹豫了下,抬起手轻轻帮季晏棠顺着后背,温柔地安慰道:“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季晏棠觉得陈南树真是天真的傻子,他这样一个冷血自私的人还用不着他这么担心。 若是陈南树知道他现在心里最在意的是林秀芬刚才清醒时说的盼着陈南树早日结婚生子的事,恐怕就不会这么担心他了。 他抬起头看见陈南树脸上的伤口,想起应该是刚才陈南树为了保护他被玻璃碎片划伤的,他伸出手碰了碰,伤口再长点就要划到那颗朱砂痣了。 “疼吗?” “不疼,没事。” 季晏棠有些心疼,“还是要找护士处理下伤口。” 他离近了些,嘴唇刚贴在陈南树的朱砂痣上,就被陈南树躲开了。 陈南树反应很大,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把季晏棠推开。 季晏棠一个不备摔在了地上,钝痛遍布全身,他忍不住蹙紧眉头。 陈南树忙蹲下身查看季晏棠的情况,充满歉意地说:“小北,你没事吧?” 说话间陈南树还频繁朝病房里看,一次次确认林秀芬还在沉睡中,不会睁眼看见他们亲密的举动。 陈南树的这些小动作自然的被季晏棠捕捉到,他定定地看着陈南树,心底忽然升起了一股怒意,不是生陈南树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对陈南树起了歪心思,气自己辜负了陈老汉和林秀芬的恩情,气自己到现在也还是自私地不肯放开陈南树。 陈南树是年少时就长在心尖上的人,爱意早早生了根,长久的驻扎在心上,若是拔去,势必要丢了半条命去。 他看着陈南树的眼睛,幽深的瞳孔里倒映出他的影子,透过陈南树的眼睛,他看见自己眼里的贪婪。 他只是个平凡人,喜欢上了一个和他同样平凡的人,这又有什么错呢? 第56章 季晏棠环住陈南树的脖子将人禁锢在逼仄的角落里,不顾陈南树的反抗,当着熟睡中林秀芬的面,不管不顾地吻了下去。 他承认了,他就是个无情无义冷血自私的人。可他这辈子仅有的快乐就是和陈南树在一起的时光,就是下地狱被人人唾弃他也不会放开陈南树。 第35章 凌晨三点,季晏棠从睡梦中惊醒。 他梦见自己从高处跌落,他想要抓住什么阻止自己跌下去,但是却抓了个空。 这些年精神压力大时他就会做这个梦,梦里一直有个模糊的身影,每一次他都想看清那个人是谁,却一直都看不清,眼前总像蒙了层雾。 季晏棠喘息的厉害,偏过头看见陈南树还好好的睡在身边,他才安心了些。他打开床头灯,单看凌乱狼藉的床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而睡在其中的陈南树身上遍布暧昧的痕迹。 都是季晏棠的杰作,他抚摸上那大片的痕迹,想着这些痕迹可能要有很久才会消下去了。 从疗养院回来就没再出过卧室的门,季晏棠像是疯了一样在陈南树身上刻上自己的印记,一遍又一遍,明知道这些印记早晚会消失,可他却固执地留下,仿佛这样陈南树就真的能永远都独属于他一样。 疯狂之后并没有让他得到心灵上的平静,反而更烦躁起来。 季晏棠勉强撑着身体下了床,他拿起椅子上的毛毯披在身上走到书桌前坐下。 刚沾上椅子时季晏棠倒吸了一口凉气,慢慢挪动身体调整坐姿,最后变成半边屁股悬在椅子外面。 季晏棠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嘟囔道:“陈南树那玩意到底怎么长的......” 他拉开抽屉拿出烟盒从里面取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打火机点上火,很快烟雾缭绕起来。 季晏棠抽烟的动作很熟练,他自嘲地想陈南树当年没染上的恶习反而让他沾上了。 闲来无事,他打开钱包拿出“偷”来的照片看,上次没看仔细,这次才发现照片背面写了字。 ——“摄于小树苗3岁。” “小树苗?”季晏棠读了一遍,他回忆起来了,之前好像听过秀芬姨叫陈南树小树苗。 他忍不住笑了下,“小名叫小树苗吗?现在都长成参天大树了。” 一根烟抽完,心情平复了些,他将照片收好,回到床上挨着陈南树躺下。 陈南树背对着他,后背的疤痕明晃晃地刺着季晏棠的眼睛,都不用陈南树说,在看见林秀芬失控的样子后他就知道这疤是怎么来的了。 心疼的厉害,季晏棠从背后抱住陈南树,贴近他的左耳温柔地说:“晚安小树苗。” 陈南树起床的时候季晏棠还没醒,他睡得很沉很安静。 陈南树心情复杂,昨天的事季晏棠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平时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当着林秀芬的面做那样的事。 他心里有气,昨天也憋着劲儿不让季晏棠如意,可季晏棠比他想象的要固执倔强的多,好像他想要的不得到就一定不会罢休。 怕季晏棠受伤,他最后还是软了下来,他这颗心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对季晏棠狠起来。只要是对上季晏棠,他永远都会是无条件妥协屈服的那一个。 他看了一会儿季晏棠,还是帮季晏棠盖好被子,掖被子的时候手背碰到季晏棠的脸,滚烫的吓人。 陈南树脸色一变,轻轻晃了晃季晏棠喊着他的名字,“小北!小北你醒醒!” 在陈南树以为季晏棠昏迷了准备打120时,季晏棠终于悠悠转醒,“陈南树你怎么大清早就这么聒噪。” “小北,你发烧了,要去医院。”陈南树担心地说道,说着还要找衣服帮季晏棠穿上,准备随时带人去医院。 “不去医院。”季晏棠嘟囔着翻了个身要接着睡下,他实在太累太困了,身体也不舒服,只想睡觉。 可谁知一向安静的陈南树却跟麻雀一样在耳边吵个不停,季晏棠只得掀起眼皮,陈南树就蹲在床边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干嘛,这么担心我?”季晏棠调侃道。 陈南树:“要去医院的。” “不想去医院,我讨厌医院。”季晏棠朝陈南树伸出手,“你亲亲我就好了。” “别闹了。”陈南树把季晏棠扶起来,“我们去医院看看吧,你烧的太厉害了。” 季晏棠不以为意,“有吗?我没什么感觉啊。” 看陈南树担心的模样,季晏棠心里别提多美,他把头靠在陈南树的肩膀上,撒娇似的说:“不去医院好不好,我吃药还不行吗?” 陈南树有些犹豫,他怕季晏棠昨天做的太狠伤到身体,季晏棠又接着说:“发烧很正常的,因为昨天进去很多呢。” 陈南树面颊绯红,“别说了。” “呐,吃药就好了嘛。”季晏棠打了个哈欠,窝在陈南树的怀里又睡了过去。 陈南树叹了口气,把人重新放回被窝里盖好被子。 家里没有药,陈南树跑到楼下药房买药,还顺便买了菜回来。 先喂季晏棠吃了退烧药,吃药的时候季晏棠好不闹腾,嫌药片太大,他的嗓子眼太细,咽不下去,说什么也不肯吃。 陈南树就哄着他,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听话,用力咽就咽下去了,吃了药才能好。” 就这么几句话说的陈南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季晏棠才肯吃药。 第57章 吃过药季晏棠就又睡下了,陈南树坐不住,一会儿打水给季晏棠擦脸,一会儿帮季晏棠掖被子。 临近中午时季晏棠悠悠转醒,睁开眼就看见陈南树一脸紧张地看着他,季晏棠没忍住笑,以前也是,他发个烧给陈南树担心的吃不下睡不好。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陈南树问道,“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喝。” 季晏棠抓住陈南树的手,声音有些虚弱,“别折腾了,老实坐一会儿吧。” 陈南树又坐了下来,“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季晏棠现在精神了些,虽然刚才一直睡着,但他能感觉到陈南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瞎忙活。 “你饿不饿?我煮了粥,要不要喝一点?”陈南树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跑去厨房盛粥去了。 手心又一次空了,季晏棠有些无奈,他现在想要的就是陈南树陪在他身边就好,奈何陈南树永远也闲不住。 陈南树很快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季晏棠靠在床头,小口吃着陈南树喂来的小米粥。 粥里加了白糖,吃起来是甜的。平时陈南树煮粥是不会加糖的,只有季晏棠生病的时候才会加一点糖,因为季晏棠说过生病难受的时候想吃点甜的。 季晏棠的眼眶有些湿润,可能是病了的缘故,一向外在刚强的人反倒变得感性起来。 粥喝了半碗就喝不下去了,陈南树问:“要不要吃个苹果?” “好。” 陈南树只削了一部分苹果皮,等露出了苹果肉,他就换成勺子在苹果肉上刮,苹果肉被刮成了泥,连带着苹果汁喂到了季晏棠的嘴边。 这是陈南树独创的吃苹果方法,专适用于季晏棠。 季晏棠以前生病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下去,家里除了便宜的苹果也没别的吃的,季晏棠又嫌苹果太硬 ,陈南树就用勺子把苹果肉碾碎喂给季晏棠,这样就像是吃了带果肉的苹果汁一样。 季晏棠的眼睛没离开过陈南树,他定定地盯着人看,心里想着陈南树是一个那么好的人,要是他能喜欢自己该多好。 陈南树用手背贴在季晏棠的额头上,“好像不烧了。” 没等季晏棠有所反应,陈南树就贴了过来,他将额头抵在季晏棠的太阳穴上感受着温度。 小时候每次季晏棠生病陈南树都通过这个方法测温度,起初季晏棠还笑陈南树好好的体温计不用非用这种办法,后来发现每次陈南树估摸的体温都和体温计量出来的差不多后他就不再拿这个取消陈南树了。 陈南树是个大笨蛋,但他有超能力,会人工量体温。 “降到37度了。”陈南树说,他低头看见季晏棠正盯着他看,意识到两人离得太近又赶忙往后退。 他拿出体温计甩了甩,递给季晏棠,“再量一下吧。” 季晏棠把体温计夹在腋下,他指了指陈南树脸上的伤口说:“擦药了吗?” 陈南树不是很在意脸上的伤,“没事,过几天就长好了。” “不擦药留疤怎么办?”季晏棠皱眉道。 “我又不是姑娘,留就留吧。” “不行。”季晏棠命令道:“我作为你的金主命令你擦药不许留疤。” 陈南树愣了下,最终点点头,“知道了。” “你的耳朵......”季晏棠缓缓开口,“什么时候严重的?” “爸住院的时候。” 季晏棠瞳孔颤了下,讷讷地说:“那个时候吗......” “去看过医生么?” “看了,医生说治不好,也不确定以后右耳会不会像左耳一样完全失去听力。”陈南树露出一个很勉强的苦笑,“没关系的,不要担心。” 季晏棠咬紧牙关,别扭地别开脸,不让陈南树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谁担心你了!” “混蛋陈南树,什么都不告诉我......”季晏棠赌气似的碎碎念。 他抬手擦了擦眼泪,回头却看见陈南树跟没事儿人一样在扒柚子皮,不禁怒火中烧,他在这边为了陈南树那么难过,陈南树却总不在状态。 平时也是,他对陈南树说那么多深情的话做那么多挑逗动情的事,陈南树不是在走神就是在惦记锅里煮的饭和洗衣机里搅和的衣服。 他拿起床上的小乌龟扔向陈南树,他扔的很准,biu的一下,小乌龟正好不轻不重砸在陈南树的脑门上。 陈南树被砸懵了,两只手还保持着扒柚子的动作,“怎么了?” “陈南树你个呆瓜!笨蛋!大傻子!”季晏棠说着把体温计拿出来拍在桌子上,掀起被子蒙住脸把自己包成了饭团。 桌上的体温计显示体温:37度。 第36章 身体还是很不舒服,吃过早饭后季晏棠就又睡下了,迷迷糊糊睡到下午,再醒来后身体好一些了。 陈南树趴在床边睡着了,耳蜗里的助听器滚落在床上,小小一个,怕弄丢了,被季晏棠捡起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季晏棠坐起身,陈南树就在他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看见陈南树脖子上的红痕,他抬手将陈南树的领子往后拉了拉让红痕全部露出来。 这么一看他昨天弄的还挺狠的,都破皮了。 睡梦中的陈南树哼哼了一声,脑袋换了个朝向,变成了面向季晏棠这一边。 季晏棠离近了些,几乎要贴到陈南树的脸上,食指点着陈南树的睫毛小声数。 第58章 数了一遍又一遍,睫毛太密了,数不明白,季晏棠数生气了不数了。 季晏棠看了一会儿后默默起身,撑着疲惫的身体换了衣服出门,自己是开不了车的,于是叫了车,车子一路朝着疗养院开去。 到的时候林秀芬已经睡下了,她的世界里不分白昼,吃过饭后是一定要睡觉的。 季晏棠把带来的营养品交给看护林秀芬的护工,又多给了护工些钱,让他照看林秀芬时再多上点心。 护工离开后,房间里就只剩下季晏棠和林秀芬,季晏棠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静静的看着病床上的林秀芬。 来的路上想了很多话,可到了这里季晏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就这样看了许久,直到太阳落山,季晏棠才从这漫长的寂静中抽离出来。 陈南树还在家里等他回去,不能一直呆在这。 季晏棠从椅子上站起来,帮林秀芬把被角掖好,“秀芬姨,我会常来看你的。” 他咬着嘴唇,又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他回到家的时候陈南树正往身上穿羽绒服,急急忙忙的样子像是要出门,在看见他回来,陈南树焦急的模样明显松宽了些。 陈南树快急死了,醒来就发现季晏棠不见了,打电话也不接,人还生着病,他生怕季晏棠晕倒在外边没人管,正准备出门去找,结果季晏棠就回来了。 “小北你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你打电话了?”季晏棠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显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但是他把手机静音了没接到电话。 “我出去办了点事。”季晏棠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 “你身体好些了吗?能出门吗?” 季晏棠想说他没什么事,可看见陈南树那副担心的模样,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不太好,那里还是很不舒服,腿也酸腰也酸,走路跟要人命一样。”季晏棠故意夸大其词,把自己说的脆弱的跟什么似的。 陈南树更担心了,想扶着季晏棠回床上歇着。 季晏棠张开胳膊,说:“你抱我。” 陈南树明显犹豫了,季晏棠就故作自暴自弃的样子说:“那就疼死我好了。” 陈南树妥协了,将季晏棠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季晏棠悠闲自在的宛如大爷,“我饿了。” “你想吃什么?” “嗯…排骨汤。” “好。” 陈南树没走,站在原地,嘴巴要张不张要说不说,季晏棠就催他,“怎么了?” “既然不舒服以后就不要做了。”陈南树最终还是说了出口,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难受干嘛还要做,明明那也不是该进去的地方,每次都像打仗一样,双方都不舒服。 季晏棠晃了晃脚,满不在乎地说:“谁说我不舒服了,我只要看着你的脸就爽到不行诶。” “而且你不是也很舒服么,每次都把我添的很满……” 陈南树撂下一句“我没有”就跑出去了,别别扭扭那样逗的季晏棠笑的肚子疼,肚子一疼就牵扯到后面,季晏棠就笑不出来了,哎哟哎哟直抽凉气。 生了场小病,季晏棠变成了一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娇气包,吃饭也要陈南树喂,不喂就不吃。 陈南树被季晏棠磨成了个逆来顺受的,再加上他本来就对季晏棠无底线的好,也没说什么,要他喂便喂了。 一勺米饭一勺菜,最后再喂一口汤,对面还坐着个赏心悦目的木头美人,季晏棠这顿饭吃的有滋有味。 他不太老实,如玉似的脚趾夹着陈南树的衣服往上撩,露出紧致的腹肌。 还没等他好好欣赏,一只手就把衣服拽了下来。 那边刚拽下来,这边又拉了起来,一拉一拽,如此反复循环,终于把老实人欺负的急了。 陈南树:“小北,你能别闹了吗?” 捻着衣摆的脚忽然直接探进了衣服里,显然是不准备“不闹了”。 陈南树把筷子往碗上一放,“你吃饱了我就把碗筷收了。” “诶诶!”季晏棠忙想把人留下,但已然晚了,陈南树端着碗筷出了卧室,估计一个小时内是不想再回来了。 等陈南树那边洗完碗筷,把房间收拾干净再回来后,就看见季晏棠整个人如同一只八爪鱼一样躺的四仰八叉,甚至半截身子都要悬在床外。 “你终于肯回来了,我都快无聊死了。”季晏棠说。 “躺好。”陈南树把季晏棠悬在外面的半截身体推回去。 季晏棠翻身坐起,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拿了个小药盒出来,他朝陈南树招招手,“你坐过来些。” 陈南树迟疑地往季晏棠身边靠了靠,只见季晏棠拿棉签蘸了些药膏,涂在了他脸上的伤口上。 “这是防止留疤的药膏,一天涂三次。”季晏棠解释道。 季晏棠涂的很认真,嘴唇都因为认真而抿着,陈南树怔怔地看着季晏棠,心跳莫名加速起来。 季晏棠注意到陈南树的视线,问道:“你在偷看我?” 陈南树收回视线,垂下头不承认,“没有。” 季晏棠勾勾嘴角,“那你脸红什么?” 陈南树咽了口唾沫,仍是重复:“没有。” 第37章 季晏棠在家养了两天,其实第二天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难得陈南树不躲着他,他就又多休了一天。 第59章 休了这么长时间,工作堆积如山,再不回去说不过去,饶是季晏棠再不想去上班也得去了。 像是知道他今天会上班,季晏棠起床的时候陈南树已经做好了早餐,几张现烙好的馅饼,配上一碗冒着热气的疙瘩汤,吃进肚里暖洋洋的。 也不是没吃过外面的馅饼疙瘩汤,但是季晏棠就是觉得陈南树做出来的这个味道是外面饭店比不了的。 哪怕是很简单的食物,到了陈南树手里做出来的味道就是要比其他人做的好吃。 季晏棠看向对面的陈南树,他正在吃馅饼,腮帮子塞的鼓鼓的,嘴巴也叫馅饼的油蹭的油汪汪的。 他拄着下巴,勺子在汤碗里绕圈搅和,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好奇陈南树的嘴巴是怎么长得,明明脸很瘦,却能装下那么多东西,而且陈南树好像没有挑食的毛病,给他什么都能吃。 “陈南树。”季晏棠叫了一声,但是陈南树没听见,仍旧埋头吃饭。 季晏棠不得不提高声音,说:“陈南树!” 陈南树终于听见了,他迷茫地看向季晏棠,“嗯?” “你有什么不喜欢吃的么?” 陈南树不太明白季晏棠为什么问他这个,但他还是认真想了想,最后缓缓摇了摇头。 “没有。” “那你喜欢吃什么?”季晏棠换了个问法。 对面的陈南树露出了纠结的表情,看上去是真的在很努力的思考自己喜欢吃什么,但最后的结果依旧是——没有。 他没有特别喜欢的食物,也没有特别讨厌的食物,同样没有特别的爱好和兴趣,好像这一辈子随随便便就能这样过去了。 季晏棠听后嘀咕了句:“笨蛋。” 陈南树虽然听不清季晏棠说了什么,但是光看嘴型他就知道季晏棠又在说他笨,他垂下头咬了口馅饼,发现季晏棠好像也没说错,本来他就不聪明。 季晏棠很无奈,他刚才自己也回忆了下,以前他和陈南树相处的时候,确实也没见陈南树喜欢过什么。 连想投其所好的机会都没有,季晏棠噘噘嘴,将剩下的汤一口气都喝了。 吃过饭就该去上班了,季晏棠对着门口的镜子系领带,透过镜子看见陈南树拎着扫帚在屋里走来走去,他系领带的动作放慢了些,眼睛也追着陈南树走。 他看见陈南树把扫帚放到了一边,手里拿了个团成团的塑料袋,他仔细看了看,应该是超市的袋子。 陈南树在客厅的小茶几前坐下,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个装满塑料袋的布兜子,然后季晏棠就看见陈南树将团成一团的塑料袋放在桌子上捋平,就像是对待什么宝贝一样把塑料袋叠成了小方块。 季晏棠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以前陈南树就有这个习惯,不舍得丢东西,哪怕是用不到的东西只要没坏就会收起来。 大抵是苦惯了的人都会很节省,季晏棠看着镜子里的陈南树,对方还在专心地叠塑料袋,强迫症似的一定要把边角叠成四四方方的样子。 也许是季晏棠的目光太让人难以忽略,他看见陈南树迟疑地扭头朝他这边看过来。 两人透过镜子四目相对,最先别开眼的是陈南树,心虚似的抱着布兜子进了房间。 都不用猜,季晏棠用脚趾头想就知道陈南树是去藏东西去了。 上次他把陈南树装了一堆破烂的饼干盒扔了,白天扔的,晚上就看见陈南树又捡回来,还极其正经地告诉他不可以扔。 后来季晏棠没再干过这事。爱一个人么,就要接受他的方方面面。 季晏棠迅速地将领带系好,卧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敲了敲门框提醒背对着他的陈南树。 陈南树正在叠被子,听到动静回过头,季晏棠对他说:“我要去上班了,今天应该会加班,晚上不用等我吃饭。” 陈南树眨了眨眼睛,季晏棠不在,那他今天就可以去送外卖了。 见陈南树没反应,季晏棠还以为他没听见,于是走到陈南树身边,捏着他的耳垂说道:“听见我说的了么,我今天会加班,不用等我吃晚饭。” 陈南树终于有了反应,躲开季晏棠的手,说:“知道了。” 季晏棠很不满意陈南树的反应,本来他不打算做什么,但陈南树越躲他还偏要往上贴。 他踮起脚环住陈南树的脖子,在陈南树超长的反射弧转过弯来之前在他的唇上用力啄了下。 是爆米花味儿的吻。 季晏棠皱眉,“陈南树,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偷吃东西了?” 陈南树满面通红,“我没有。” 他简直冤枉死,昨晚季晏棠非要拉着他看电影,还说看电影没有爆米花不尽兴,于是又买了爆米花。 结果爆米花买回来季晏棠又不想吃了,那么大一桶丢了又可惜,陈南树怕爆米花坏了,早上都没怎么吃饭,就想着赶紧把爆米花吃完。 季晏棠咯咯笑了起来,嘴角弯起,又在脸颊上啄了下,“我走咯。” 季晏棠满面春风出了家门,在看见楼下停着的车后,他嘴角的笑意渐渐僵硬。 车窗缓缓落下,露出季成决阴晴不定的脸,季晏棠走到车边,问:“你怎么来了?” 季成决:“听人说你生病了,过来看看你。” 季晏棠:“怎么不上楼?” 第60章 季成决深深看了眼季晏棠,都不用说明,彼此也知道为什么。 “上车吧,我送你上班。” 季晏棠也不客气,拉开车门上了车。 车子驶出很远,季成决说:“晚上回家,和爸妈商量下订婚宴的事。” 季晏棠将头抵在车窗上,闻言淡淡应了一声,他正好要和他们谈谈这件事。 季成决顶了顶腮帮,终究是没忍住,“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季成决又重复了一遍。 季晏棠深感季成决的这个问题很莫名其妙,可当别人和他谈论他喜欢的人时,他又会忍不住去回答。 “他啊,一个笨蛋。” 这是什么形容?季成决不能理解,他惊诧地看了眼季晏棠,却被对方眼里的笑意深深地刺痛了下。 第38章 晚上,季家。 季晏棠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季正松和赵凤仪就坐在对面,一家三口谁也不说话,看上去就跟陌生人一样。 不多时,季成决姗姗来迟,季正松和赵凤仪几乎是同时起身往餐厅去。 赵凤仪:“刘姐,可以上菜了。” 季晏棠跟在他们身后也进了餐厅,一道道摆盘精美的菜被端了上来,散发的香味却勾不起季晏棠一点食欲。 果然,他还是不能适应这个家。起初刚被季成决接回家时,他还当是因为自己失忆了所以不适应,现在看来,是他天生就亲情淡薄。 季成决拉开季晏棠身旁的椅子坐下,他先是和季正松聊了会儿工作上的事,很快话题就转移到他们的订婚宴上。 赵凤仪加入到话题中,她已经列好了邀请人名单,让季成决和季晏棠再想想还需要邀请谁。 季晏棠突然打断三人的交谈,“爸,妈,订婚宴我不想办了。” 一时间餐厅静的连根针掉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季成决指节发白,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小棠,你在说什么?” 季晏棠深吸一口气,说:“之前答应订婚是我还没想好,我最近想了想,我觉得我还太年轻了,不想这么早结婚。” 季正松忽然发出短促地轻笑,引的所有人都看向他。他意味深长地对季成决说:“成决啊,有的事要么别干,要么就藏住了,你看现在我想帮你说话都说不了。” 季成决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很是难堪地笑了下。 季正松和赵凤仪并没有对季晏棠突如其来的悔婚有很大的反应,本来这场婚约最初的提出者就是季成决,因而结或不结,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季晏棠吃过饭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准备带些秋装回去。 收拾衣服时季成决忽然闯了进来,季晏棠并没有太惊讶,依旧淡定地叠衣服。 “为什么?”季成决用发胶固定好的头发此刻已经有些乱了,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很焦躁。 季晏棠反问:“什么为什么?” 这是季成决第一次失态,他抓着季晏棠的肩膀,压低声音质问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对这种事都很无所谓么?为什么突然不想结婚了?不是像爸误会的那样因为我的那条桃色新闻吧?是不是因为住在你家的那个人?” 季成决直直地盯着季晏棠的眼睛看,恨不得透过季晏棠的眼睛看破他的心里。 即便季晏棠没回答,季成决也知道答案,他难以置信地问:“就为了一个鸭子你要毁约?” 季晏棠狠狠瞪向季成决,“他不是鸭子,我不准你这么说他!” “一个被人包养的不是鸭子也是个窝囊废!”季成决口不择言说着恶毒话。 季晏棠脾气也上来了,他听不得季成决这么说陈南树,用力把季成决推到一边。 季成决被推了个踉跄,直接撞在了旁边的柜子上,柜子晃了晃,摆在上面的相框就被晃的摔了下来。 照片上是三个人的合照,左边的是十岁的季晏棠,右边的是比他大五岁的季成决,而站在中间的少年温润如玉,笑的灿烂,他是季晏棠去世多年的亲哥——季决言。 两人低头看着地上碎裂的相框长久不发一言,季晏棠蹲下身拨开玻璃碎片捡起照片看。 他对季决言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如果不是看见照片,他恐怕连脸都记不得了。 之前常听赵凤仪说她的大儿子多么多么好,连季正松都会时不时对着季决言的照片叹气,可他却一点想不起来季决言的事情。 门被人拉开,又砰的一声关上,季成决离开了,像十二点的灰姑娘落荒而逃。 季晏棠烦躁地抹了把脸,他其实挺理解季成决的,给失去爱子的季正松夫妇当了十多年的替身,对外宣称是季家的养子,可实际上却连收养手续都没有,有名却无实,为了稳固地位和不喜欢的人结婚,却突然被悔婚,换谁可能都接受不了。 算了,之后再好好和季成决道个歉吧。 陈南树今天接了好几单跑腿,除了中午吃了口饭外,剩下的时间就没有闲下来过。 最后一单跑的有点远了,陈南树怕不能赶在季晏棠下班前回家于是把小电驴骑的飞快,结果拐弯的时候骑在结冰的路面上没稳住人摔飞了出去。 好在戴了头盔,脑袋没摔坏,就是膝盖磕出了个血口子,血淋淋的怪吓人的。 第61章 陈南树也没处理,裤腿撩起看了眼伤口就又放下去了,虽然很疼,但还能忍,对他来说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都不算什么大事。 摔了之后不敢骑那么快了,陈南树骑着电动车晃到了附近的商场。 视线被橱窗内的一条灰色的羊毛围巾吸引,陈南树站在玻璃窗前看了一会儿,想象着季晏棠戴上围巾的样子。 他把电动车停好,下定决心进了店里,服务员很热情地询问他想要买什么。 陈南树指着那条灰色羊毛围巾说:“我想看看这条。” 服务员把围巾取了下来,笑着说:“你眼光真好,今年这款围巾很流行哦。” 陈南树轻轻捏了捏围巾,料子很舒适,摸上去就觉得会很暖和。 陈南树问:“这条多少钱?” “这一款原价五百元,但我们最近店里搞活动,打完折四百五。” 陈南树着实是被围巾的价格吓到了,只是条围巾而已,怎么会这么贵啊。 大抵是看出了陈南树的犹豫,服务员试探地问:“先生,您还买吗?” 陈南树沉默五秒,“买。” 回家的路上途径小吃街,陈南树买围巾的时候肚子就已经有点饿了,此刻被小吃街的香味勾的肚子咕咕直叫。 路过煎饼摊时,陈南树放慢了脚步,他看了眼价格,一张煎饼要十五块钱,陈南树咽了口唾沫,还是骑车离开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想到季晏棠说不用等他吃饭,陈南树就简单做了个蛋炒饭吃。 饭后陈南树看了会儿电视,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季晏棠也没回来,他忍不住给季晏棠发了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季晏棠倒是回的很快,光是看文字就能看出他语气里的戏谑:哟,想我啦? 陈南树没回复,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一边看电视一边等季晏棠。 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早就累的不行,不知不觉间陈南树就睡着了。 晚上十一点,季晏棠回到家,看见客厅散发的微弱光线,他轻手轻脚走过去,看见陈南树歪倒在沙发上睡的正沉。 季晏棠勾了勾嘴角,弯腰在陈南树的脸上啄了下。 啵唧一声,陈南树被亲醒了,“你回来了。” “嗯,怎么不回卧室睡?在等我?”季晏棠问。 陈南树答非所问,“你回来的好晚。” 季晏棠干脆跨坐在陈南树身上,语气暧昧道:“那以后我早点回家好不好?” 陈南树往后缩着下巴,别扭地把脸扭向一边,“别这样,好奇怪。” “哪里奇怪了?”季晏棠将脸贴在陈南树的脖子上,他鼻子很灵,用力嗅了嗅闻到了一股饭菜味儿,他问:“你今天又跑去饭馆了?” “没有。” “真的没有?”季晏棠眯缝起眼睛狐疑地问。 “没有。”陈南树答的很坚定,他本来就没去饭馆,他是去送外卖了。 陈南树难得机灵一回,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袋子递给季晏棠。 “这是什么?”季晏棠好奇地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灰色围巾。 季晏棠眼睛瞬间亮了,“给我的?” “嗯。”陈南树拿起围巾系在季晏棠的脖子上。 和他预想的一样,这条围巾很配季晏棠。 季晏棠眼睛都笑弯了,“我喜欢。” 陈南树腼腆地笑了下,下一秒季晏棠就扑了过来,把他紧紧抱住。 “谢谢,我好喜欢。” 陈南树两只手悬在半空中,最后还是轻搭在了季晏棠的腰上。 季晏棠贴着陈南树的脸颊,“陈南树,你脸好烫。” 陈南树不说话,嘴闭的紧紧的当哑巴。 如果现在季晏棠把脸埋在陈南树的胸膛上,就会听见陈南树的心跳快的如同擂鼓一样。 第39章 季晏棠抓了抓陈南树身上的衣服,皱眉问:“你怎么又穿回你那件旧睡衣了?” 陈南树:“衣服没坏,还能穿。” 季晏棠找到衣服上的破洞,原本只是小小一个,被季晏棠的手指钻进去,用力一扯,就变成了很大一个豁口。 陈南树还没反应过来,季晏棠离他离的实在太近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每次和季晏棠接近心跳快的就跟要跳出来一样。 他正努力想让自己心跳别跳那么快,忽然布料碎裂的声音把他从走神中拉了回来,他低下头就看见他准备穿进棺材里的睡衣让季晏棠撕坏了。 季晏棠瞧着陈南树的反应,对方抖了抖嘴唇,一副要死了的模样。季晏棠两只手按在豁口上,长痛不如短痛,决定给陈南树个痛快。 “撕拉”一声,穿了多年的睡衣终于寿终正寝,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季晏棠啧了一声,“什么破料子,这么不禁撕,我都没怎么使劲。” 见陈南树不说话,他又欠欠儿的逗人家,“干嘛,你不会要哭吧?” 陈南树当然不会哭,但是他这颗心着实是跟着被撕坏的衣服颤了颤。 他是个念旧的人,这件睡衣陈老汉在的时候他就穿着了,穿了那么多年都有感情了。 一般人或许早就发火了,可陈南树是个好脾气的,只会抱着睡衣默默伤心。 季晏棠抚额叹气,陈南树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已经很久了,跟受气的小狗似的。 第62章 “喂,陈南树!我都跟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啊?”季晏棠不满地嚷嚷道。 陈南树依旧不应声,季晏棠神经质地咬着指甲,想去哄,又抹不开面,可看陈南树那可怜样又舍不得,最后轰一下子站起来,跟要打架似的冲过去,嘴边的话却是生硬的要哄人的。 “你要是喜欢这样的睡衣我再给你买新……”季晏棠噎住了,他走近了才发现陈南树在缝衣服,专心地嘴角都在用力,绷成了一条白线。 如果说陈南树缝之前的睡衣只是旧的话,那么缝完之后的睡衣就只能用丑来形容了。衣服从中间分成两半,又被黑色的针线歪歪扭扭地缝合在了一起,乍看上去跟条蚯蚓似的,毫无美观可言。 最后一针缝完,大功告成,陈南树还挺满意,毕竟他不算心灵手巧,能缝成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身后有阴风吹来,陈南树这时才发现季晏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背后,季晏棠暗含威胁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陈南树,你敢在我面前穿这件衣服我就把你脑瓜子掀飞。” 陈南树瑟缩了下,穿是不敢穿的,但要收起来,放在季晏棠找不到的地方,等自己住的时候再穿。 “快点换衣服,赶紧洗漱睡觉,困死了。”季晏棠没好气的说道。 陈南树最终还是认命地拿起季晏棠送他的睡衣换上了,换睡裤的时候季晏棠忽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膝盖怎么弄的?” 陈南树闻言看了眼自己的膝盖,季晏棠要不说他都忘了这事,摔破的膝盖此时已经结了痂,猩红色的看的人触目惊心,但他自己到不觉得有什么。 “不小心摔了。” “怎么摔的,处理伤口了吗?” 季晏棠都不用听陈南树回复就知道他一定没处理,他按着陈南树坐在沙发上,拿来碘伏帮他擦药。 “我自己来就好。”陈南树想去接,却被季晏棠避开。 季晏棠动作很轻很仔细的为陈南树上药,摔的人不是他,可光看着伤口心就揪揪着难受。 陈南树的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了,在胸腔里敲锣打鼓好不闹腾,他把手按在心脏的位置,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这时季晏棠处理好陈南树腿上的伤口,又拿出祛疤膏帮陈南树擦脸上的伤,结痂的地方已经掉了,此刻只剩了道浅浅的月牙似的疤。 他沾了些药膏涂在疤痕上,眼睛瞥向陈南树,对方正愣着眼盯着他看。 季晏棠挑了下眉,故意不看陈南树,过了一会儿再看,发现对方还在看他。 他便扔了手里的棉签,“陈南树,你今晚不想睡觉了是吧?” “?”陈南树眨了眨眼。 季晏棠叹了口气,要不是他今天实在太累了没精神,不然他真想现在把陈南树吃进肚子里。 “睡觉!” 第二天大清早陈南树就起来了,做好了早餐等季晏棠吃完去上班,他就跑去送外卖。 结果今天季晏棠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等的陈南树忍不住问:“你今天不去上班吗?” 季晏棠正在看手机,听后头都不抬地说:“上。” 陈南树这口气还没松下去,就听季晏棠又说:“我请了半天假,一会儿带你去医院看耳朵。” “什么?”陈南树瞪大眼睛。 季晏棠没做解释,只让陈南树换衣服跟他去医院。 季晏棠带陈南树去了全市最好的医院,到了后陈南树直接被人带去做了一堆检查。 等陈南树做完检查出来后,就看见季晏棠和一个外形俊朗的年轻医生聊天,两人看上去很熟的样子,谈笑间举止亲密。 陈南树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企图看的更清楚些。 两人注意到陈南树,年轻医生指了指最近的房间示意陈南树进去,随后年轻医生也跟着进了房间。 陈南树看了眼医生胸前的铭牌,知道他叫沈译。 做检查时,陈南树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身上逡巡,这让他很不舒服。 沈译忽然问:“你和晏棠是什么关系?” 陈南树动了动嘴,发现这个问题他回答不清楚后就放弃了。 沈译没得到回复也不见生气,反而接着说:“晏棠那么关心你,你该不会是他的恋人吧?” 陈南树抠着椅子,“不是。” 沈译笑了下,“那我就放心了。” 陈南树不明所以地看向沈译,沈译便回答道:“我和晏棠是同学,实不相瞒,我已经暗恋他很久了,你不是他的恋人的话,那我就可以放心追他了。” 陈南树了然地点了下头,听了沈译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好像空了一下。 他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真是得了什么毛病。 第40章 “最近有没有觉得右耳听力越来越差?” “有一点。” “听力下降的厉害吗?” “还好。” …… 沈译和陈南树交流时季晏棠一直担心的看着陈南树,他都不知道陈南树的右耳听力在下降,怪不得他有时和陈南树说什么也没反应。 相比于季晏棠的担忧,陈南树倒是坦然许多,从左耳失聪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另一只耳朵也会听不见的准备。 反正,或许人生也不会更差了。 第63章 沈译:“每月需要定期来医院做治疗,虽然不能保证听力恢复,但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听力下降的情况。” 季晏棠忙应道:“好。” 陈南树从后面拽了拽季晏棠的袖子,有些难为情地说:“小北,要不算了吧,治疗要好多钱的。” 季晏棠皱眉道:“耳朵重要还是钱重要?” 陈南树舔了舔嘴唇,小声说:“钱重要。” 季晏棠本来想瞪陈南树的,但想到陈南树的耳朵,心里多了几分怜惜心疼,想想就算了。 沈译给开了些药,嘱咐陈南树按时吃,季晏棠去药房领了药,陈南树看着那一袋子药就心疼钱,想和季晏棠说不要买药也不要治疗了,可季晏棠全程都没看他,一直在和沈译说话,他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沈译:“从我回国后我们好像就没再见过,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 季晏棠客套道:“怎么会,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沈大医生。” 沈译嘴角弯了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季晏棠。 …… 沈译一直送到了医院门口,季晏棠往前走了几步,说:“沈医生,就送到这吧,有时间请你吃饭。” “那后天晚上有空吗?”沈译问。 季晏棠想了想,毕竟是拜托了沈译帮忙,自然是该以人家的时间为准的,他刚要开口,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是一条转账提示。 他看向旁边装没事人的陈南树,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下压,这时沈译奇怪地问道:“晏棠,怎么了?” 季晏棠朝沈译笑了笑,“没事,那就后天晚上,餐厅我来定。” 沈译开心地笑道:“好。” 等告别了沈译回到了车上季晏棠才发作,“陈南树,你给我转钱做什么?你是觉得这点钱我都出不起吗?” 陈南树抠着裤缝,“不是一点钱,是很多。” 这些药三百多块呢,治疗一次还不知道要多少钱。 季晏棠小脾气上来,高声道:“那又怎么了,我有钱,难道还买不起这点药?” 陈南树跟个闷葫芦似的不说话,他身上的旧羽绒服有些大了,穿在身上窝窝囊囊的,再加上他低着个头,更显的可怜巴巴。 “我给你买的衣服为什么不穿?”季晏棠问。 陈南树低着头不回答,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但就算他不回答,季晏棠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为什么。 季晏棠咬着嘴唇,对着陈南树又发不出火了,他掐着陈南树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你是我的小情人,我想给你最好的,有错么?” 陈南树的睫毛颤了颤,“你给的太多了,我还不起。” “那就欠一辈子。”季晏棠巴不得陈南树欠他的越多越好,这样他就能将陈南树一辈子锁在身边。 陈南树撇开眼,“不。” 季晏棠气笑了,看着陈南树那别扭样又觉得他倔起来还挺带劲儿的,陈南树越倔反而越发激起他的欲望来。 忽然,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眯着,微微偏过头,努力透过被陈南树浓密的睫毛遮挡的眼睛捕捉藏在其中的小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在陈南树眼中发现这样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又让人捉摸不透。 鼻尖贴着鼻尖,睫毛扫到对方的脸颊,都离的这么近了,季晏棠还是没看懂陈南树眼里的情绪。 “你到底在闹什么?”季晏棠问道,他笃定陈南树绝不只是因为表面上的这点事不开心,可除了这个还因为什么呢? 陈南树迷茫地看向季晏棠,“我没有在闹。” 季晏棠挑了下眉,小声嘀咕了句:“不管了,真是忍不了了。” 他掐着陈南树的下巴迫使他靠近自己。 …… 车内的温度骤升,季晏棠蹭了蹭陈南树的鼻尖,对方显然已经被亲迷糊了,头顶都在冒着傻气。 “真不想上班。”季晏棠抱怨道。 要是可以把陈南树变小揣在口袋里走哪带哪就好了。 季晏棠的火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又变得语气温柔起来,“我晚上会早点回家的,你乖乖在家等我,知道了吗?” 陈南树耳尖发红,贴着车壁往后靠,心里盘算着下午要去送外卖。 开车送陈南树回家的路上,陈南树忽然提出想借他的手机用一下,季晏棠有点奇怪,但还是同意了。 季晏棠把手机递给陈南树,“密码你生日。” 陈南树嘴唇抖了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背过身鼓弄季晏棠的手机去了。 季晏棠:“怎么?查我手机啊?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背着你在外面勾三搭四。” 这时陈南树用完手机放回了原位,季晏棠又调侃道:“这么快就查完了,不再检查检查相册什么的?” 陈南树闭眼装死,耳边响起季晏棠的笑声,他就默默将助听器拿下来攥在手心。 他的那些小动作全被季晏棠捕捉到了,季晏棠早习惯陈南树不定时装死的小动物行为,反正该亲亲该抱抱,又不影响什么。 等陈南树下了车,季晏棠拿起手机一看,发现陈南树的那条转账消息已经被人点了接收。 季晏棠握着手机的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咬牙切齿道:“陈.南.树!” 季晏棠是个忙起来就会忘了时间的人,等他终于从焦头烂额的公务中解放出来时,才发现竟然已经到晚上了,他甚至忙的连午饭都没吃上。 第64章 从公司往外走的时候他还在自嘲,说好了要正点上班到点走人的,结果真正投入进工作后反而做不到了。 到家的时候陈南树正在浴室洗澡,季晏棠连衣服都没换就倒在了沙发上,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后,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累。 等陈南树的时候他翻出来钱包里的照片看,小时候的陈南树比现在还可爱,带着婴儿肥的脸颊看着就很好揉。 “可爱。”这是季晏棠睡着前的说的最后一句话。 季晏棠做了个梦,在梦里的他并不知道这是梦,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拐进了一个看上去很熟悉的小村庄。 忽然远远看见一个小孩,七八岁的样子,穿着破旧的小棉袄堆雪人。 他走近了些,看清了小男孩的模样,软乎乎的小脸被风吹的通红,怪可爱的。 小男孩看见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你是谁啊?” 季晏棠没回答,他蹲下身戳了戳小男孩的脸,软的跟棉花糖一样。 然后……小男孩就被戳哭了,两道清鼻涕流下来,可怜兮兮的。 季晏棠想去哄的时候人就醒了,睁眼就看见坐在旁边的陈南树。 他反应过来,梦里的小男孩不就是陈南树小时候。 陈南树正在吃红薯,没注意到季晏棠醒了。 季晏棠提高音量,说:“陈南树,你又背着我偷吃。” 谁知陈南树忽然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比他手里的大了两倍的红薯递给了季晏棠。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递过来的红薯,又对比了下他嘴里吃的那一个,陈南树吃的那个就跟递过来的红薯生的崽儿似的,小的可怜。 季晏棠不想吃红薯,他抓住陈南树伸过来的手腕,用力一带,人就被拽了过来。 第41章 陈南树猝不及防,手里的红薯直接按在了沙发上压扁了,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心疼红薯还是沙发。 季晏棠勾着陈南树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耳朵听不见,害怕吗?” 陈南树终于将视线从烤红薯上转移开。 怕过,但现在释然了。 他缓缓摇了摇头,“我会看一点唇语。” 怕以后真的有听不见的一天,他有努力学着通过看别人的嘴型分辨对方在说什么。 季晏棠捏了捏陈南树的耳垂,白天忙都没时间想这事,现在松懈下来,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难过。 陈南树就是反应再慢,也感受到了季晏棠的难过,他安慰道:“我没事,已经习惯了,听不见也没关系。” 季晏棠将脸埋进陈南树的怀里,怎么可能会没关系呢,光是想想听不见的世界就会觉得很痛苦。 后背被人轻轻拍着,一下一下无声安抚着他。 “药吃了吗?” 陈南树点头,“吃了。” 都花钱了肯定是要吃的,不然就白买了。 怀里的人忽然发出抽泣声,陈南树紧张起来,“小北,你怎么了?” 季晏棠不肯让陈南树看见他哭了的样子,这样实在是太丢脸了,他把脸在陈南树的衣服上蹭了蹭,陈南树胸前的衣服就湿了一大片。 再次抬起脸时,季晏棠已经神色恢复如常,就是眼睛有些红。 对上陈南树担心的视线,季晏棠转移话题道:“你在哪买的烤红薯?” “菜市场打折,我买了几个自己回来烤的。” 哦对了,家里有烤箱来着。季晏棠点了点头,“甜吗?” “甜。”陈南树举起被压扁的烤红薯,又开始心疼起来,他特意挑了最大的给季晏棠留着,结果季晏棠没吃到,全给沙发“吃了”。 压坏了的烤红薯也不能给季晏棠吃了,他一共就烤了两个红薯,他看了眼自己吃了一半的红薯,这个也不能给季晏棠。 “我再去烤一个。”陈南树要起身,谁知季晏棠的腿忽然缠在了他的腰上,直接将他牢牢锁住,根本动弹不得。 ...... 季晏棠舔了舔嘴角,“红薯是挺甜的嘛。” 他戳了戳陈南树的脸颊,回忆起刚才做的梦,然后又戳了几下。 现实里的陈南树不会被戳哭,好可惜,季晏棠有些小失望。 指尖移到陈南树脸颊上的小红痣上,“这里有颗痣。” 又摸索到肩膀的位置,“这里也有一颗。” “腰上也有一颗。” 最后一句是贴着陈南树戴着助听器的耳朵说的,“屁股上也有一颗,和脸上的是对称的诶。” 陈南树已经听不见季晏棠说话了,肾上腺素飙升,耳朵发出阵阵的嗡鸣声,他想挣脱开季晏棠的束缚,但不管怎么努力,季晏棠都好像一把锁链牢牢地缠在他身上。 季晏棠眼睛笑的眯成了月牙,陈南树怎么那么会长,连身上的小痣都跟长在了他心上一样。 ...... 晚上临睡觉前,季晏棠准备看会儿书,本来给陈南树也拿了本书看,结果才过去十分钟,他再抬头看陈南树的时候,对方已经打起了瞌睡。 头点到书上时,陈南树醒了过来,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睛,打了个哈欠。 好像小狗打哈欠,季晏棠透过书瞄着陈南树。 陈南树不经意看了眼季晏棠,正好撞上对方戏谑地眼神,顿时有种悚然的感觉,只一瞬间他就精神了。 “我先睡了。”陈南树把书放到一边,就势躺下了。 第65章 正好季晏棠也有点困了,关灯前他说道:“后天要和沈医生一起吃个晚饭,你晚上就别做饭了。” 看陈南树没反应,季晏棠往前探了探身,陈南树的助听器还好好的塞在耳蜗里,“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你去就好了,我去做什么?” 又来了,那种奇妙地感觉,季晏棠将下巴拄在陈南树的肩膀上,“陈南树,你是不高兴了吗?” 陈南树眼睛闭的紧紧的,“没有。” 季晏棠也觉得陈南树没必要不高兴,但这感觉为什么那么奇怪。 “沈医生给你看病,不应该跟人家吃个饭吗?” 陈南树睁开眼睛,觉得季晏棠说的对,他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下意识就说出那样的话,好像他真的不高兴了一样。 想不通。两个人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声。 到了和沈译约定好吃饭的那天,季晏棠提前订好了餐厅,是当地一家口碑不错的川菜馆。 季晏棠和陈南树提前到了餐厅,不多时沈译也到了,在看见季晏棠身边的陈南树明显怔了一下。 “怎么了吗?”季晏棠问。 沈译拉开椅子坐下,对季晏棠笑了下,“没什么。” 陈南树倒是知道为什么,沈译显然不希望这顿饭会有他这个电灯泡的存在,他尽量让自己不那么惹眼,不打扰到他们二人的相处。 季晏棠和沈译寒暄了几句,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沈译聊关于陈南树的治疗方案,到最后沈译面露苦笑,“晏棠,我们出来吃饭就不要谈工作的事了,这会让我有种我还在上班的错觉。” 季晏棠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是我考虑不周。” “没关系。”沈译倒是善解人意,“听说你去你爸的公司上班了,怎么样,还适应吗?” “还好,目前来说还能接受。”季晏棠忍不住看旁边的陈南树在干什么,刚才光顾着和沈译说话,身旁的陈南树一点动静都没有,都快让人忘了他的存在。 陈南树正闷头吃着饭,或许是过于拘谨,他只夹离的最近的菜。 季晏棠动了动嘴唇,想到沈译还在这,没说什么。 这边应付着沈译的谈话,手上却不停地给陈南树夹菜,不多时陈南树盘子里的菜食就叠成了小山高。 “小北,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陈南树终于发出了点动静。 季晏棠动作没停,又夹了块肉放进了陈南树的盘子里,“吃不了就剩下。” 沈译夹在两人中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他的眼睛在季晏棠和陈南树的身上来回转,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人不像是普通朋友的样子。 季晏棠也知道自己冷落了沈译,忙说:“沈医生,你也吃。” “好。”沈译笑的不大自然,自己默默夹了口菜吃。 天气冷,服务员会隔一段时间过来给他们的杯子续上热水。 服务员端着热水壶来倒水时,季晏棠正和沈译聊着过去在学校的趣事,他们聊的很投入,以至于服务员都倒满了一杯水他们才注意到。 倒的是刚烧开的白开水,服务员还没来得及提醒一句小心烫,就被追逐打闹的小孩儿撞了个踉跄。 手里的水壶倾斜,眼看热水就要浇在季晏棠身上,沈译不由得惊呼:“小心!” 一只大手在关键时刻伸了过来,揽住季晏棠的肩膀把人护在怀里。 热水哗啦啦的流下,浇湿了陈南树的半边臂膀。 有几滴水蹦到了季晏棠的脸上,带着灼烧的热度,他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陈南树!” 季晏棠想去看陈南树的胳膊怎么样,谁知陈南树却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反而按着他的肩膀仔细检查,在确认季晏棠没有被烫着后,他才露出心安的表情。 眼泪夺眶而出,季晏棠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抚上陈南树的胳膊,“你怎么样?疼不疼?” 周围的人都被吓着了,服务员也紧张地问着:“顾客,您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 陈南树反倒是在场最淡定的那一个,他神色平静的撸起袖子,半边胳膊被烫的红的吓人。 “没什么事。”陈南树又把袖子放下去了。 服务员都看傻了,被这么烫的热水烫了还能这么淡定的说没事。 疼是肯定会疼的,但陈南树的确没把这点疼放在心上,这些年他经历过比这更疼的伤,反倒显得这只是小事。 沈译率先反应过来,说:“快用凉水冲。” 经沈译这么提醒,季晏棠终于回过神,拉着陈南树就往洗手间冲。 他按着陈南树的半边胳膊在凉水下冲了很久,“你是不是傻啊!” 陈南树迟疑地抬起手,用拇指揭掉季晏棠眼角的泪珠,“别哭了,我没事。” 第42章 陈南树看着啜泣的季晏棠,仿佛被拉回了很久之前,在季晏棠还叫陈小北的时候,常常像今天这样哭的让他毫无防备。 他手足无措想安慰季晏棠,可除了对季晏棠说自己没事,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他。 季晏棠的眼泪像小珍珠,噼里啪啦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陈南树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他擦眼泪,薄薄的纸叠了三层厚,很快就叫季晏棠的“珍珠”眼泪打透。 陈南树惊觉季晏棠越哭越凶,吓得他不知所措,“小,小北,你别哭了……” 第66章 季晏棠也不想哭,可一想到他在陈南树的面前哭成这样就觉得好丢脸,于是哭的更凶了起来。 在陈南树口袋里揣的半卷纸用完后,季晏棠终于不哭了。 他哭的鼻子都堵了,说话声音也有些哑,“胳膊给我看看。” 陈南树自觉地将胳膊伸过去给季晏棠看,皮肤还是很红,还有要起泡的迹象。 季晏棠不住地说:“你是不是傻啊,不知道水多烫吗?” 陈南树当然知道水很烫,可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没想过别的,只想着不能让季晏棠受伤。 他把手收回来,将袖子放了下去,“过两天就好了,不用担心。” 季晏棠眼睛还追着陈南树的胳膊看,陈南树就把胳膊背了过去,说:“沈医生还在等我们。” 季晏棠这才想起被晾在餐厅的沈译,他和陈南树离开洗手间,沈译还坐在原位等他们,见他们出来问道:“怎么样?严重吗?” 陈南树回答道:“我没什么事。” 沈译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后面这顿饭季晏棠吃的心不在焉,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陈南树烫伤的胳膊看,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沈译。 沈译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心不在焉,他苦笑着说:“本来还打算邀请你一起看个电影,现在看来大概是看不上了。” 季晏棠正在走神,没听清沈译说的话,“你刚才说什么?” 沈译落寞地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顿饭草草结束,因为喝了点酒,季晏棠就没有开车,家离的也不远,两人决定走回家。 路过药房季晏棠买了烫伤膏,准备回家就让陈南树涂上。 “胳膊还疼不疼了?” “不疼。” 不管季晏棠问多少次,陈南树都只会回答“不疼。” “骗人。”季晏棠撇了撇嘴,被热水烫了疼不疼他还能不知道吗,陈南树又不是没有感官,怎么可能不疼。 陈南树的视线被街边卖糖葫芦的吸引了过去,有很多刚放学的学生围在卖糖葫芦的小摊等着买糖葫芦。 他忽然想到是不是他也可以做些糖葫芦拿出来卖,成本也不高,利润还挺可观的。 一对情侣从旁边经过,季晏棠看见那对情侣紧紧相牵的手不禁心念一动,他伸出手轻轻勾住陈南树的小手指,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放进对方温暖的手心里。 陈南树正琢磨着卖糖葫芦的事,手心里的柔软触感让他一愣,他低头看了眼,发现季晏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手。 他张了张嘴,既没牵住季晏棠的手,但也没甩开。 就这样要牵不牵走了一段距离,陈南树本来已经有些松动,想要牵住悬在手心里的手时,却恍惚间看见一个酷似陈老汉的人。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南树甩开了季晏棠的手,季晏棠毫无防备,手被甩开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空了一下。 果然,陈南树还是不能接受和男人这样亲密的走在大街上吗? 季晏棠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陈南树喜欢女生,他不是早就知道,虽然现在同性可婚,但还是会有人带有色眼光,陈南树畏惧这样的眼光他也可以理解。 陈南树用力闭了闭眼,发现是他自己看错了,那人只是长的有点像陈老汉罢了。 他把手揣进口袋里,脚步也加快了些,把季晏棠甩出去了一小段距离。 说不难过是假的,季晏棠的鼻尖又有点泛酸,他快把手心里的肉抠掉一块,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他快走几步追上了陈南树,又一次和他肩并肩。 白天季晏棠去上班后,陈南树买了些山楂和葡萄,直接拎着水果去了小饭馆。 小饭馆附近就有一家中学,他准备白天串好糖葫芦,晚上就去中学门口卖,再加上季晏棠最近每天都加班到很晚,他算了算时间,差不多能在季晏棠下班回家之前赶回去。 陈南树好一阵子不来饭馆,喜顺他们都很好奇陈南树这阵子忙什么去了,早上一过去连活都不干了,全围着陈南树七嘴八舌地问。 陈南树回答不上来,只含糊地告诉他们最近在忙些别的事。 梅梅许久没见到陈南树,这下干脆抱着他不撒手。 “你这么久不来,梅梅都想你了,每天都问我大树哥哥今天会不会来。”喜顺打趣道。 梅梅小嘴一噘,奶声奶气地说:“大树哥哥这么久不来,是不是都快把梅梅忘了?” 陈南树看着梅梅可爱的面庞,心里别提多软,他温柔地摸了摸梅梅的头说:“当然不会忘了梅梅了。” 梅梅就嘿嘿笑了起来,她又继续说道:“不止梅梅想大树哥哥啦,瑶瑶姐姐也想大树哥哥了~” 梅梅的童言童语让在场的大人皆是一顿,陈南树有点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白瑶脸虽然红透了,但眼睛却热切地望着陈南树。 姑娘的心思就算陈南树再木讷,之前经过喜顺的提点他也心中明了,白瑶是个好姑娘,他身无长物,也没有殷实的家底,他原就不打算做回应。 只是他的不回应却好像给了白瑶很大的鼓舞,陈南树垂下头,不去看白瑶的眼睛,他打算等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委婉地和白瑶说清楚。 但怎么说他还没想好,既不能伤了姑娘的自尊和真心,也不能说的不明不白。 第67章 大概是因为卖的便宜,一串上的山楂颗数也多的缘故,陈南树的糖葫芦卖的出奇的好。 靠着卖糖葫芦,陈南树又多了一份可观的薪水。 虽然季晏棠之前命令禁止过陈南树去小饭馆工作,可陈南树试了几次发现季晏棠没发现后,胆子愈发大了起来,甚至有好几回他前脚刚回家,后脚季晏棠就跟着进了家门。 但纸包不住火,尤其对方还是顶聪明的季晏棠,很快季晏棠就发现了端倪。 越到年底事儿越多越忙,季晏棠最近忙的恨不得分裂出个分身来替自己,白天忙的焦头烂额,到了晚上连想和陈南树温存一下的精力都没有。 起初他还没注意,以为陈南树最近消停了,但渐渐地,他发现几乎每次他到家的时候陈南树都在洗澡,甚至连电饭锅里的饭都是刚煮上的还没熟。 一开始他还以为陈南树是对他有意见,连饭都不肯好好给他做,可每次陈南树洗完澡后又火急火燎跑去厨房烧菜的样子又着实看不出来敷衍和不满。 后来有一天季晏棠下班早,到家发现陈南树不在家,他没打电话问陈南树去了哪里,而是凭着直觉开车去了小饭馆。 玻璃窗户上了一层哈气,隐约可见里面的人影,季晏棠用指尖轻轻点着太阳穴,脸色在看见陈南树和白瑶推着插满糖葫芦的自行车从饭馆的小门拐出来时阴沉到了极点。 陈南树:“阿瑶,你不用跟着我去的,我自己可以,外面太冷了。” 白瑶:“没事,正好现在店里也不忙,我跟着你还能陪你唠唠嗑。” 陈南树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他深吸一口气,说:“阿瑶,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白瑶将脸埋进围巾里,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树哥,你咋突然说这个。” “就是,我,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还欠着人家钱,我也没什么本事,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陈南树将在心里打好的腹稿说了出来。 白瑶打断陈南树的话,“树哥,这些我都知道,陈叔生病这事不怪你,欠债也是为了给陈叔治病,这也不怪你,你吃苦耐劳,做事认真,人又善良孝顺,我觉得你很好。” 白瑶真诚地话语让陈南树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半晌,他说:“谢谢你。” “谢我干啥,我都说的是实话。”白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 “那树哥,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南树:“你很好......” 白瑶打断他,“我问的不是这个,是...你,你喜欢我吗?” 面对这样一个热情纯真的姑娘,陈南树很难残忍地说出那一句“不喜欢”,他沉默了片刻,说:“你应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可我就觉得你很好。” 陈南树想再说,但白瑶就不让他开口了,“没关系,你不用那么急着答复我,我等的起,等你想好了再和我说也不迟。” 白瑶看了眼手机,说:“我阿姐说店里忙,让我回去帮忙呢,我先回去了!” 她像是很怕听见陈南树的回答,连头都不敢回就跑走了。 陈南树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今天家里的气压有点低,季晏棠从回到家就冷着一张脸,甚至一句话都不和陈南树说。 陈南树刚开始还以为季晏棠是发现了他出去上班的事,后来他又自己否定掉了这个想法,天真地认为这件事他瞒的天衣无缝,季晏棠不会发现。 等到了晚上临睡前,陈南树终于忍不住了,主动和季晏棠搭话,“小北,你今天是不开心吗?” 季晏棠背对着他,脸埋在被子里,冷漠地说:“闭嘴,睡觉。” 陈南树就不说话了,老实关了灯睡觉,他想大概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吧,压力大,情绪就不好。 可季晏棠不开心,他就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最后轻轻拍了拍季晏棠,“小北,不开心的话就说出来。” 季晏棠后槽牙咬的直痒痒,他现在恨不得把陈南树的脑袋掀开,把里面那堆没用的浆糊倒出来。 见季晏棠没有反应,陈南树以为他睡了,也就没再出声,他眼皮发沉,不多时也睡着了。 等身后的人睡着,季晏棠才翻过身,充斥着偏执阴郁的眼睛跟要把陈南树盯穿一样盯着他。 喜欢女人是吧,好,他就如陈南树所愿。 第二天季晏棠走的很早,陈南树迷迷糊糊刚睡醒,季晏棠就已经穿好衣服出门了。 “小北,你不吃早饭了吗?”陈南树问。 季晏棠握着门把手,回头朝陈南树冷笑,“我不吃了,你多吃点。” 陈南树没戴助听器,没听清季晏棠说了什么,眼睛也没大睁开,只模糊看见季晏棠的嘴皮动了动。 季晏棠说完就走了,陈南树缓了一会儿也精神了,简单吃了几口饭就出了门。 因为陈南树自己也不知道哪天就来不了饭馆了,所以他和喜顺商量好了工资日结。 中午的时间段是一天中最忙的时候,有不少附近中学的学生会过来吃口午饭。 陈南树既要端盘子,又要点单,忙的脚打后脑勺。 晕头转向间,陈南树忽然听见靠近门口的一桌中学女生发出了惊叹声。 “哇,好漂亮!” “这么冷的天穿丝袜不冷吗?” 第68章 “别管冷不冷了,美就够了!” “她的腿好长好细啊!” ...... 陈南树好奇地看去,只这一眼,他手里的菜单啪嗒就掉到了地上。 对面那桌穿着短裙黑丝,纤长的美腿交叠,长发垂到腰际,明艳不可方物吸引了店里所有人目光的“美女”,好死不死,正是季晏棠。 【作者有话说】 平安夜快乐~ 第43章 陈南树在原地足足愣了一分钟,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那就是季晏棠。 他连客人都不管了,快步走到季晏棠的桌边,紧张地说:“小北,你在干嘛啊?” 季晏棠随手翻弄着桌上的菜单,反问道:“我这样你不喜欢吗?” 陈南树:“你,你这样好奇怪。” 明明是男生,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啊?陈南树无法理解季晏棠的行为。 这时喜顺和白瑶一人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菜出来,看见僵持不下的陈南树和季晏棠,以为陈南树惹了什么事,纷纷走上前询问。 “阿树,怎么了?”喜顺从后面绕到陈南树旁边问道。 明明穿女装的是季晏棠,可紧张心虚的人却是陈南树,他慌张的样子更让人怀疑是他惹事了,于是喜顺就陪着笑脸对季晏棠说:“客人,是我们店员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了吗?” 季晏棠眼睛都没往喜顺那边瞧,而是看向站在喜顺旁边的白瑶。他本就生的美中藏锋,此刻眼神更是饱含侵略性。 在把人盯穿前,季晏棠收回了眼神,原本冷着的脸忽然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你们就是阿树的朋友们吧?” 在喜顺和白瑶没反应过来之前,季晏棠自然地拉住了他们两个人的手,“常听阿树提起你们,今天终于见到你们了!” 陈南树眼珠子瞪的都要掉出来,他什么时候和季晏棠提过喜顺他们?! “啊!”季晏棠夸张地捂住嘴,“太激动都忘了和你们做自我介绍了。” 他不由分说地拉过一旁的陈南树,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你们好,我叫小棠,是阿树的女朋友。” 陈南树差点没被口水呛到,他咳的天崩地裂,就快把肺管子咳出来了。 喜顺看看陈南树,又看看季晏棠,难以置信地问:“阿树,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说完他又瞄了眼一旁的白瑶,姑娘咬着嘴角,说不上是悲伤多还是愤怒多。 下午饭馆的客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终于得了闲,几个人围坐一桌,喜顺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热姜茶。 季晏棠碰了碰杯子,涂了唇膏晶莹莹的嘴巴就噘了起来,他夹着嗓子,娇滴滴地说:“阿树,姜茶好烫啊~” 这一声叫的人骨头都发酥,陈南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说:“晾一会儿就不烫了。” “可人家现在就想喝嘛。”季晏棠抓着陈南树的胳膊晃啊晃,人也跟着往陈南树那边挤。 陈南树被弄的面红耳赤,最后无奈找来了个纸杯子,两个杯子将姜茶折了几个来回,差不多能喝了再递给季晏棠。 季晏棠心满意足地将姜茶喝下了肚,看见对面的喜顺他们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之前听阿树说你们对他很照顾,一直都想来拜访你们,结果拖到了今天才来,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呢。” 白瑶皱眉问:“你和树哥在一起很久了吗?” “是呀,我们都在一起好几个月了。”季晏棠故作奇怪地问:“阿树没和你们说吗?” 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陈南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想说压根没有这回事,可他怕说了,季晏棠会干出更不可理喻的事,于是低头装死。 喜顺尴尬地干笑两声,“说过,我们给忘了。” 季晏棠甜甜一笑,“我就知道阿树不会不告诉你们的。” “阿树特别喜欢在小饭馆工作,我之前开玩笑不让他来,他还不乐意呢,是吧阿树?” 不知情的人不会觉得季晏棠这话有什么毛病,但知道内情的人却能听见字里行间的阴阳怪气。 陈南树脸憋的通红,拿纸巾擦桌子,假装很忙的样子。 季晏棠说了半天,陈南树倒是一声不吭,他心里有气,就是不想让陈南树好过,他看见陈南树嘴角的茶水渍,伸出手蹭了蹭,在陈南树要躲之前贴了过去,舌尖卷了下嘴角。 “宝宝,你怎么喝水也会漏啊,好笨哦。”季晏棠嗔怪道。 陈南树身体僵硬,随时都要晕死过去,想把季晏棠推到一边,可对方那副打扮让他恍恍惚惚真的以为他是女生。 对女生不能那么粗鲁,陈南树犯起迷糊,他左手叠右手,手背都快抠掉快皮。 白瑶忽然豁的一下站起来冲出了饭馆,白盈连忙追了上去,喜顺扶额直叹气,但当着季晏棠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陈南树是连拖带拽将季晏棠从饭馆里拉了出来。 回到车上,季晏棠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 “小北,你这是要干嘛啊。” 陈南树竟然还不乐意了,季晏棠漂亮的眼睛瞪过去,质问的话都到了嘴边,忽然又起了坏心,他勾了勾唇角,腿就搭在了陈南树的腿上。 大概是故意穿了小一号的丝袜,季晏棠的细腿被渔网丝袜勒出了肉,不显胖,反而更欲。 第69章 “我好看吗?”季晏棠撩了下头发。 季晏棠长得好看,原本的样子好看,扮女生的样子也好看。 或者说,在陈南树的眼中,不管季晏棠什么样他都是好看的。 陈南树觉得自己的心脏又不听使唤了,砰砰砰的跳,他还觉得很热,以为又是季晏棠把暖风开的太足,但其实今天季晏棠调的温度很低,根本不会让人觉得热。 “问你话呢?好不好看?”季晏棠抬起腿,脚尖划向陈南树的心口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陈南树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了季晏棠的腿上,“你这样腿会冻坏,老了会得老寒腿的。” 季晏棠嘴角抽抽了下,他就知道陈南树说不出什么好话,有时候他真恨不得陈南树是个哑巴而不是聋子。 他脚尖一点,身体就稳稳坐在了陈南树的腿上。 “我问你,我好不好看?像不像女人?回答我。” 第44章 下巴被人掐着迫使他抬头,陈南树不敢直视季晏棠的眼睛,可眼角余光却控制不住的去瞄面前的人。 季晏棠的嘴唇本来就很粉,此刻涂了唇膏的嘴唇如同果冻一样晶莹,他似乎吃了草莓糖,呼出的热气里还带着草莓的甜香味儿。 陈南树觉得自己快要烧着了,裸露在外的皮肤红的惊人,宛如刚煮熟的大虾,脑袋顶上还在冒热气。 他看着季晏棠开开合合的嘴,知道他一直在说话,可是说的什么他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忽然,季晏棠像是迟迟得不到回应不高兴了,他用力掐着陈南树的脸强迫他往前,嘴巴被人用力咬了下,疼痛让迟钝的大脑运转起来,陈南树渐渐能听见季晏棠的说话声了。 “你装什么傻,问你话呢,我这样打扮像不像个女人?” 陈南树咽了口唾沫,嗓子干的厉害,“你是男人。” 季晏棠翻了个白眼,“我当然知道我是男人,所以我才问你我这样打扮像不像女人,到底像不像?” 陈南树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与其说季晏棠像女人,不如说他打扮起来比女人还漂亮。 季晏棠还在催促他回答,陈南树脑袋里的浆糊搅和来搅和去,最后他吐出一句:“像。” 季晏棠开心了,“真的?” 陈南树掀起眼皮飞快地瞄了眼季晏棠的盈盈笑脸,蚊子似的应了声,“嗯。” 透过蒲扇似的长睫毛,季晏棠捕捉到了陈南树眼神的微妙变化,这是他以前从未在陈南树眼里看见过的神情。 这让季晏棠很激动,这个眼神给了他很大的鼓舞,他看见了陈南树的松动,或许也有一点动心。 如果他这样做能让陈南树喜欢他,他愿意一辈子都当个“女人”。 “陈南树,你喜欢这样的我吗?”季晏棠声音颤抖,迫切地希望听到陈南树的答复,不,陈南树都不用回答,只要给他一点点的眼神暗示就够了。 陈南树脑袋里的浆糊已经彻底搅和不动了,他迷迷糊糊把手搭在了季晏棠纤细的腰上,掌心触碰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季晏棠浑身颤了下。 脸被人捧住,并不温柔的吻的落了下来,热烈又激动,陈南树缺氧的厉害,草莓的气息快把他整个人包裹住,他觉得自己也要变成一颗被季晏棠含在嘴里的草莓糖了。 迷糊间,耳边响起欢快的铃声,陈南树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他看见放在一旁座椅上的手机屏幕闪烁着“沈译”两个字后,他才知道他没听错,真的有铃声在响。 出奇的,他的意识也渐渐清醒起来,升高的体温降下来,甚至比正常的体温还低了几度。 铃声响个不停,即使一直都没被人接起,打电话的人还是锲而不舍地打着电话。 季晏棠很投入,像是没听见铃声一般,陈南树看不过眼,拿起手机递给季晏棠。 “晚点再接。”季晏棠正在兴头上,闻言把手机推开。 陈南树攥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是沈医生打来的。” 季晏棠停了下来,如果是别人,就算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也要往后稍,可打电话的人是沈译,陈南树的耳朵还指望着他治好,所以他打来的电话是无论如何要接的。 他整理了下被汗水打湿黏在脸上的假发,觉得这长头发还真是碍事,下次干脆让林文文帮他编个辫子好了。 他接起电话,随手点了免提扩音扔到一边,继续对陈南树“动手动脚”。 “喂,沈医生。” “小棠,在上班吗?没有打扰到你吧?” “不打扰,有什么事吗?” “嗯……就是想问你今天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陈南树默默将被季晏棠扯开的衣服拉上,但很快拉上去的衣服又被扯开,季晏棠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威胁道:“老实点。” “小棠?” 季晏棠忙应道:“我在。” “今晚有空吗?我看新上映了一部评价还不错的影片,要一起去看吗?” 季晏棠没仔细听,脑筋都不转脱口而出,“今晚可能不行,要不然改天吧,我订票,上次饭没吃好,我带上陈南树一起,请你吃饭。” 沈译好长时间都没说话,最后他有些无奈地笑了,“小棠,我不是这个意思。” 季晏棠正在掰陈南树遮身体的手,闻言问道:“什么?” 第70章 连陈南树都听出了沈译的意思,人家是希望只有他们两个人一起,而不是多个电灯泡。 “他想和你单独出去。”陈南树轻声提醒道。 季晏棠动作一滞,他眼珠转了转,发现陈南树脸上又出现了上次的表情。 陈南树以为季晏棠没听明白,又说道:“他想和你…约会。” 季晏棠挑了下眉毛,好像琢磨明白了陈南树的微妙表情。 “小棠,你还在听吗?” 季晏棠拿起手机,按掉了免提,把手机放到耳边,说:“沈医生,今天恐怕不行,我这边有些事,改天再约吧。” 电话挂断,手机扔到一边,季晏棠两手撑在陈南树身后的椅背上,他眼里迸发着亢奋的光芒,“小树苗,我们约会吧。” 陈南树一时分不清是听见季晏棠叫他“小树苗”还是季晏棠说“我们约会”更让他惊诧。 “我们约会吧,嗯?约会吧。” 陈南树抖了抖嘴唇,“不,不要。” “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季晏棠打了个响指,他干脆窝在陈南树怀里,研究起来今天的约会计划。 “我说不要。”陈南树无力地重复道。 显然他说的话毫无分量可言,都没能进季晏棠的耳朵,全掉在了地上。 “小树苗,你想坐海盗船吗?或者摩天轮?” 陈南树一听见季晏棠叫他“小树苗”,就又是起鸡皮疙瘩又是不得劲的,“别这么叫我。” “怎么?不喜欢?”季晏棠明知故问道。 那都是小时候的名字了,除了林秀芬和陈老汉再没人叫过,现在他都多大了,也不是能叫这个名字的时候了。 “别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陈南树惜字如金,但事实却是陈南树语言匮乏,再加上嘴笨,为了不让季晏棠拿这个笑话他,索性少说几个字。 “我怎么不别扭呢。”季晏棠仰脸逗他,“你七老八十了,我也叫你小树苗。” 陈南树当真想了想,一想到自己挺大岁数,头发也白了背也驼了,还被人叫小树苗就头皮发麻,“不要。” 季晏棠不看他了,自顾自说:“那就海盗船和摩天轮都坐好了。” 第45章 在陈南树的坚持下,季晏棠还是在穿着黑丝的长腿外面套了层羽绒裤。 季晏棠晃了晃腿,抱怨道:“这样就不好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角色扮演太投入,季晏棠连现在说话都有种娇滴滴的感觉,陈南树头皮发麻,红着脸把自己的羽绒外套脱了给季晏棠披上。 季晏棠嫌弃道:“不穿这个,丑都丑死了。” “冷。” “冷也不要穿。” 季晏棠不配合,甩着胳膊要把衣服脱了。两人僵持不下,一个一定要对方把外套穿上,一个就是不肯配合。 “求你了,穿上吧。”陈南树无奈说道。 这话听着好笑,为人好的偏放低了姿态,被哄的那个却矜贵的像大爷。可若细究到底是谁为谁放低了姿态更多,一个两个的倒也算不明白。 陈南树都这么求他了,季晏棠也不好再为难人,于是把脱下来的袖子重新穿上,别说,陈南树的丑衣服穿在季晏棠身上反倒增光不少。 人好看,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我给你买的衣服为什么不穿?”往商场电影院走时,季晏棠还在抱怨衣服丑,影响他精心打造的形象。 季晏棠为了配短裙丝袜,今天还特意穿了双带跟的小皮鞋,陈南树看他走路歪歪扭扭,时刻留意着,怕他摔了。 听到季晏棠的问话,陈南树捏了捏衣角,说:“我都收起来了,明年再穿。” 一听这话,季晏棠弯叶似的眉毛就拧到一处,“收起来做什么,留着生蛋吗?” 陈南树向来说不过季晏棠,每次和他的对话不过一个来回就结束,基本是季晏棠问一句他答一句,季晏棠再怼一句他就接不上了。 季晏棠偏是个嘴巴坏的,欺负人起来就没个完,非要戳人心窝子不可。 “你该不会还打算留给你的子孙后代穿吧?”季晏棠阴阳怪气道,“甭合计了,你就没有儿孙命。” 陈南树被数落的脸都红透了,“我没想过……” 季晏棠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现在没想过以后也别想。” 进了商场,商场的暖风开的很足,陈南树被冻僵的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引起了季晏棠的注意。 “冻着了?”季晏棠碰了碰陈南树的手背,冰凉的触感显得他常年不热乎的手心暖和的多。 “没事。”陈南树摆摆手。 挥着的手被季晏棠强硬地攥进了手心,他就这样被季晏棠牵着走。 “真是的,说你笨还真笨,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走在前面的季晏棠一路都在碎碎念,陈南树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冻的麻木的手在对方温热的手心里回温,他动了动手指,触碰到柔软的肌肤,心跳漏了一拍,他像木头人一样由着季晏棠牵着,都忘了松开手。 季晏棠买了两杯热奶茶,一杯塞进了陈南树的手里,“喝点热的暖一暖,小心烫。” 陈南树听话的喝了一口,舌头就被烫了,他呛了下,眉头不禁蹙紧。 “你是不是傻啊!都说小心烫了!”季晏棠要被陈南树气死,“伸出来我看看,烫什么样了。” 第71章 陈南树微微张开嘴,只露出一小截舌尖。 烫红的舌尖悬在唇边,舔了下嘴唇,很快又收回去。 “我没事。”陈南树说。 季晏棠的眼眸一沉,掐着陈南树胳膊的手重了几分,“陈南树,不准勾引我。” 陈南树简直莫名其妙,他什么时候做这种事了,上一次也是,季晏棠总是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好在电影快开场了,他们没再为这事耗时间。 既然是约会,肯定是要看电影的,季晏棠随便找了部片子看,又选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坐下。 他买了大桶爆米花,让陈南树捧着,吃几口就吃腻了,剩下的全归倒霉的陈南树“打扫”干净。 电影没什么看头,季晏棠看着片子里的男主,觉得还不如旁边专注吃爆米花的陈南树好看。 季少爷看着看着眼睛就从大屏幕飘到了陈南树身上,屏幕的光闪烁映在人脸上,鲜红的小朱砂痣若隐若现,他忍不住抬手戳了下。 陈南树以为季晏棠又想吃爆米花了,忙把爆米花桶递过去。 季晏棠拄着下巴,翘起的脚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晃啊晃的,就架在了陈南树腿上。 陈南树后背绷直,他左右看了看,往季晏棠的方向贴了过来。 陈南树的气息压过来时,季晏棠心跳的厉害,在他要把眼睛闭上时,就听见陈南树极其认真地小声说:“小北,网上说电影院的摄像头很高清,能看见每个人都在做什么,你还是不要,不要……” 虽然陈南树没把后面的话说全,但季晏棠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陈南树说完默默将季晏棠的腿从身上拿了下去,还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季晏棠嘴角抽搐,有那么一秒钟他都想把陈南树脑壳掀了,后来冷静下来,反而气笑了。 笑自己到底喜欢陈南树哪一点,也不是没被比陈南树容貌更好看,嘴更甜的男人追求过,偏偏朝思暮想的只有陈南树一个。 还以为得到了也就不那么惦记了,可占有欲却随着相处的时间推移变得更强烈。 旁边人目光太直白晃眼,让陈南树很难忽视,他坐立难安,眼睛盯着屏幕,装作很认真看电影的样子。 忽然肩头一沉,他偏过头,看见季晏棠将头枕在了他的肩上。 他下意识调整了下身体,想让季晏棠能更舒服些。 季晏棠慢慢看进去电影了,到了结尾他甚至还跟着掉了两滴眼泪,结果仰头就看见陈南树头歪着睡着了。 他攥紧拳头,忍住了要一掌呼在陈南树脸上的冲动。 影院亮起灯,陈南树醒了,他揉揉发沉的眼睛,低头就看见季晏棠漂亮的眼睛正剜着他,他瞬间悚然惊醒,“怎么了?” 季晏棠咬了咬嘴唇,“没事。” 他站起身,长腿跨过陈南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陈南树摸不着头脑,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桶追出去,季晏棠在前面走的飞快,陈南树看他不稳当的高跟鞋就担心的很,忙快走几步要追上。 结果季晏棠忽然没征兆的停了下来,陈南树来不及刹车,和转过身的季晏棠撞了个满怀。 季晏棠的脑门磕在了陈南树的下巴上,娇气的小少爷捂着额头连声嚷嚷:“疼疼疼!” 陈南树想拿开季晏棠的手看看他撞成什么样了,季晏棠却拍掉他的手,抬起的眼睛都噙着水光。 “你怎么那么讨厌啊!”季晏棠嗔怒道。 陈南树无措地搓手,季晏棠哭了,他最怕人哭了。 “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陈南树闭了嘴,低着头不吭声了。 路过的人纷纷好奇地瞧着这对容貌出众的情侣,都猜测是吵架了,但其实只是季晏棠单方面输出罢了。 季晏棠的脑门红了一块,现在不怎么疼了,但他还是说:“陈南树,我疼。” 陈南树抬起头,好脾气地问:“很疼吗?我看看。” 季晏棠就把下巴一抬,让陈南树看他红红的额头,“都是你害的。” “对不起。”陈南树充满歉意地说。 “哼。”季晏棠眼珠一转,说:“你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陈南树定定看着季晏棠,快把衣服抠出个洞来。 季晏棠等不及,想也知道陈南树憋不出什么来,于是踮脚在陈南树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不高兴公主和他的没头脑保安 第46章 有看热闹的路人见状皆是背过脸去,心道现在的小年轻啊,可真是。 季晏棠顺势牵起陈南树的手,穿过指缝十指交扣,指甲在手背上挑逗似的轻轻刮了下。 陈南树木头人似的机械地只顾跟着季晏棠往前走。 他们像天下最平凡的情侣一样,吃饭,逛街,看电影。 季晏棠拉着陈南树跑到了星景公园,这里有很多游乐设施,他牵着陈南树直奔海盗船。 海盗船孤零零地停在那,船头还留着上一次大雪没扫干净的积雪,连售票员都因为太冷了而躲在售票处的小屋子里,见有人过来也不着急出来拉客,而是拉开窗户问了句:“坐海盗船?” 想也知道这种鬼天气几乎没人会愿意坐海盗船的,光是这冷风吹人身上就够受得了。 第72章 谁知季晏棠说:“坐!” 售票员愣了下,没想到还真有人坐海盗船,他边披棉袄边说:“等我下奥。” 陈南树扯了扯季晏棠的袖子,“小北,要不别坐了吧,再感冒了。” “没事,就咱两个人更好玩呢,我们一会儿坐船尾,那更刺激。”季晏棠脸上难掩激动,他想和陈南树一起坐海盗船想很久了。 他还记得以前放寒假的时候,家里农活不忙,林秀芬就会打开电视,追一下午的韩剧。季晏棠无聊,也跟着林秀芬一起看,剧情他已经记不大清了,但剧里的男女主第一次约会就是去游乐场坐海盗船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和陈南树约会他想到的第一项就是去坐海盗船。 一冬天没怎么开启过的海盗船终于在这一天动了起来,季晏棠和陈南树坐在船尾,这处荡的最高最刺激。 椅子就跟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块一样冰,连扶手都冰的好像摸上去就会把手冻上一般。 季晏棠打了个寒颤,虽然很冷,但他却还是兴奋的不行。 船身动了起来,原本就风大的天气,此刻随着船身摆动,打在脸上的风就更猛。 陈南树怕季晏棠吹着,伸手帮他整理了下围巾,让围巾能够遮住季晏棠的下半张脸。 当船身开始大幅度摇摆时,季晏棠兴奋地大喊,他自己喊还不够,还要拉着一旁的陈南树一起,他拍了拍陈南树握着扶手的手,“好刺激啊!!” 没有回应,季晏棠一开始还没当回事,陈南树也不是一天两天不搭理他了,可当他不经意间朝陈南树那边瞄了一眼后,他才注意到陈南树惨白的脸和紧闭的眼。 “不是吧……”季晏棠讷讷道,他凑近了去看,冻得通红的鼻尖戳在了陈南树脸上,“你不会害怕吧?” 陈南树现在已经听不见季晏棠的说话声了,耳边是呼啸的风声,以及伴随着失重,他的小腹阵阵痉挛,这让他更加煎熬。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覆盖在了他的手背上,小手指勾住了他的,恐惧奇异地得到了安抚,陈南树慢慢睁开眼睛,也是这时船身的摇晃幅度变小起来。 季晏棠正关切地看着他,通过唇形分辨出他在问他“没事吧?” 陈南树张了张嘴,想说我没事,但他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也不知道季晏棠听见了没有。 从海盗船上下来时,陈南树的两条腿都在打颤,倒不是他恐高,以前跟着陈老汉上山挖菜的时候也不见害怕。他之前没坐过海盗船,不知道这东西动起来这么吓人,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季晏棠从后面扶着他,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很难受吗?” 耳朵现在能听见了,陈南树说“我没事”,然后踉跄地冲进公共卫生间将晚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最后季晏棠把陈南树带到了附近一家咖啡馆,给他点了杯热牛奶捧在手里暖手压惊。 “吃点蛋糕?”季晏棠叉了一块巧克力蛋糕在陈南树眼前晃了晃。 陈南树眼神发直,显然还没怎么缓过来,当季晏棠手里的叉子晃到第二十下的时候,陈南树的眼睛终于聚焦。 “我不想吃。” 刚吐过,胃还有些灼烧着不舒服,陈南树什么也吃不下。 “好吧。”季晏棠放下叉子,“那你喝点牛奶。” 陈南树喝了一口热牛奶,热流顺着食道流向五脏六腑,让他感觉好了不少。 季晏棠手拄着桌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蛋糕,眼睛粘在身边人的脸上,不觉得陈南树狼狈,反而觉得还挺可爱的。 以前还以为没什么能让陈南树害怕的东西,却没想到陈南树会害怕坐海盗船。 陈南树后知后觉不好意思起来,偏的旁边人目光明晃晃,丝毫不见移开眼的样子。 他不动声色稍稍背过去了些,装作若无其事地样子喝牛奶,但他不知道,泛红的耳尖早已暴露了一切。 “好点了没?”季晏棠问。 “没事了。”陈南树老实回答道。 “那我们去坐摩天轮怎么样?”季晏棠提议道,还顺便解释了下:“摩天轮很慢的,不会像海盗船那么快。” “我知道。” “那走吗?” 陈南树将牛奶一口气喝光,看见季晏棠的蛋糕还剩下一半,欲言又止的样子季晏棠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剩下的蛋糕我让服务员打包。” 陈南树小小的松了口气,季晏棠又说:“打包的回去你自己解决。” 陈南树没意见,只要不浪费粮食怎么都好。 位于星景公园的摩天轮是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建筑,往常夏天的时候坐摩天轮几乎都要排队,但大概是因为今天天太冷的缘故,没什么人来坐,自然也就不用排队。 摩天轮车厢的温度很低,季晏棠身上穿着陈南树的羽绒服,而陈南树里面就只穿了件毛衣和贴身穿的内衣。 “冷不冷?” “不冷。” 陈南树就是冷了也不会说,季晏棠敞开羽绒服,从后面把陈南树冻的像冰棍一样的身体包裹住。 “暖和点了吗?” 陈南树点头又很快摇头,季晏棠轻笑了下,他将下巴支在陈南树的肩膀上,陈南树很瘦,要不是有毛衣垫着,骨头都硌人。 季晏棠:“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 第73章 陈南树倒是认真地回想了下,发现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每天睁开眼就是打工。 他当时为了快点把钱还给季成决打了好几份工,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像不停歇的陀螺一样转个不停。 所以他回答:“打工,挣钱。” 季晏棠:“不是拿了很多钱么?为什么不回去念书?” 陈南树抠着裤缝,半晌,说:“我书念得不好。” “那也可以考上大学。” 陈南树就不说话了,车厢再一次安静下来。 季晏棠将陈南树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搓着,他摸到陈南树手上的茧子,不知怎的,觉得陈南树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陈南树不会和他说那些苦,他原就不是个喜欢抱怨的人。 摩天轮缓缓上升到最高点,从这里俯瞰,这座繁华的城市灯火辉煌,像一卷在黑夜中铺展开的瑰丽画作。 陈南树的视线也被吸引,他在这座城市待了几年,一次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看过这座城市。 在陈南树被窗外的景象吸引时,季晏棠却是在看着陈南树。 陈南树的瞳孔倒映出窗外的灯火,琥珀色的瞳仁里像是落满了跳动闪烁的星星。 像是察觉到了身旁的视线,陈南树看向季晏棠,被灯火映照的瞳孔暗了下来,又一次变成了纯粹的琥珀色。 季晏棠从琥珀色的瞳孔中看见了打扮成女人的自己,他想,今天真好,不必在意世人的眼光,他可以像天底下所有正常的情侣一样光明正大牵着陈南树的手走在马路上。 最重要的是,陈南树眼中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说不定还有几分喜欢。 “陈南树,你喜欢这样的我吗?”动情时,季晏棠忍不住问道。 如果你喜欢,我愿意一辈子为了你这样。 陈南树却摸上了自己的心脏,心跳的好快,像是要破开血肉从胸腔里挣脱开。 鼻尖顶着鼻尖,嘴唇似碰不碰,季晏棠眸光流转,微微偏头,吻上柔软的唇瓣。 第47章 从摩天轮上下来时已经很晚了,大街上行人脚步匆匆,都赶着回到温暖的小家。 季晏棠今个儿高兴,他买了瓶啤酒喝,分明是个好酒量的,却像是有点喝醉了,走路摇摇晃晃的。 陈南树一路小心扶着,生怕季晏棠摔了,还怕季晏棠迎风喝酒呛着,“小北,回去再喝吧,风太大了。” 季晏棠大手一挥,“没事!我喜欢!” 然后高跟鞋就踩进了路边的小坑里,手里的酒就以一个优美的弧度洒了出去,这时候也顾不上洒了的酒,陈南树眼疾手快捞住往前倒的季晏棠,把人拽回了怀里。 季晏棠也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看看空了的酒瓶,嘴一扁,委屈的很,“陈南树,酒都洒没了。” 陈南树巴不得季晏棠酒瓶里的酒都洒光,这样就不用担心季晏棠喝酒呛着。 “我再给你买。” “那你现在给我买。” 季晏棠食指一指,不远处就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陈南树抿抿嘴唇,有些犹豫。 “你不是说给我买吗?你怎么不去啊!”季晏棠闹了起来,他环住陈南树的脖子,追着陈南树躲避的眼睛,“你又骗我是不是?你以前总骗我。” 陈南树心沉了下,他知道季晏棠说的是什么事。 “对不起。” 季晏棠眼泪就掉了下来,“你不是和我说好了,一辈子给我当哥,我们一辈子都是家人的么?” 陈南树看着季晏棠的眼泪,更加无措懊悔,他捧住季晏棠的脸动作温柔地替他擦眼泪,“是我不对,我们现在也可以是家人。” 季晏棠却用力拍了下陈南树的脑袋,骂道:“木头脑袋!” 不管季晏棠现在说什么,陈南树都只有听的份,他对季晏棠充满了愧疚,季晏棠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骗子。 “我现在不想和你做家人了。”季晏棠将陈南树搂的更紧,他眼神朦胧,像是真的醉了,“我做你的女人好不好?” 陈南树抓着季晏棠的胳膊想把他的手放下来,他觉得季晏棠是真的喝醉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胡话来。 “你别松开我,我要和你在一起!”季晏棠不肯放手,反而抱的更紧。 被风吹的冰凉的脸贴在了陈南树的脖子上,泪珠顺着陈南树的衣领滑了进去,在心窝的地方打了个转。 “小北,别哭了。”陈南树哄着撒泼的“小孩儿”,轻拍他的后背,最后慢慢抱住了季晏棠,他心情复杂,心窝被眼泪划过的地方还隐隐有种灼烧感。 季晏棠是被陈南树背回去的,高跟鞋坏了,鞋跟戳进了坑里,被陈南树拔出来,用纸包好揣进口袋里准备拿回去修一修。 陈南树把季晏棠包的严实,只露出双眼睛来,但季晏棠自己不老实,在陈南树的背上动来动去,整张脸露出来,贴在陈南树的脸上。 他轻轻蹭了下,“你脸好冰。” “嗯。”陈南树说:“风很大,把帽子戴上。” “我不。” “听话。” 季晏棠却说起了别的,“你还记得吗,那年下大雪,我们提早放学,车子在路上抛锚,剩下的路程就得走回去。我路上摔了一跤把脚崴了,是你一路背我回去的。” 陈南树当然记得,那天的雪下的很大,越往前走雪越深越难走,但好在没什么风,不然更是折磨人。 第74章 天地间静悄悄的,只有后背上的陈小北不停地说着话,他讲学校里有意思的事,又问陈南树累不累,累的话他就下来走。 路不好走,身上再背个人,必然难上加难,但陈南树不说累,也不肯放陈小北下来,就那样一路走回了家。 “那天的雪下的可大了,回家后我才发现你的半截裤腿都灌满了雪。” 季晏棠在陈南树的耳边轻声说着,“我就是那时候发现我喜欢上你的。” “我想和你好一辈子。”季晏棠越说声越小,酒劲儿上来了,他眼皮见沉,最后睁不动了,眼睛闭上睡着了。 季晏棠的脸还贴着陈南树,不同于陈南树被风吹的冰冷的脸,季晏棠的脸是暖的。 陈南树把季晏棠往上托了托,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季晏棠早上醒来时看见他昨天戴的假发,短裙,丝袜都被人叠好放在了桌子上,他掀起被子,发现身上穿着居家睡衣,睡裤的裤腿被他睡的卷了起来,昨天穿了一天的渔网丝袜,他心机的挑了小一款的,到现在腿上的红痕都没消下去。 他下了床进浴室照镜子,脸上的妆已经被人擦掉,露出原本清爽的脸庞。 昨天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他做了有生之年最为疯狂的事,不,只要有陈南树在,他还会做出更多常人难以理解的事。 陈南树正在厨房煎土豆饼,季晏棠走路像猫,没有一点动静,直到季晏棠抱住了他的腰他才发现。 “在做什么?”季晏棠枕着陈南树的肩膀问。 陈南树握紧了锅铲,回道:“煎土豆饼。” 季晏棠嗅了嗅,“你身上都有土豆味儿了。” “你在这站久了也会有的。” “是嘛。” “嗯。” 季晏棠把陈南树抱的更紧,语气暧昧:“昨晚是你给我换的衣服?” 陈南树将锅里的土豆饼翻了个面,红着脸应了声,“嗯。” 季晏棠嘴角难以抑制地扬起,“我都被你看光了。” 陈南树呼吸不畅,他关了火,把锅里的土豆饼都盛进盘子里,“吃饭吧。” “我今天要去上班,你在家老实待着等我回来。” 季晏棠夹了个香肠放进盘子里,用筷子指向陈南树威胁道:“不准再去小饭馆上班。” 但很快他又笑着说:“不过呢你去也没关系,你去一次我就去一次,在你好朋友那混个脸熟。” 听了季晏棠这话,陈南树哪还敢再去,他生怕季晏棠再过去把喜顺一家平静的生活搅和个天翻地覆。 季晏棠吃过早饭,要换衣服上班时,他看着准备要穿的西装转了转眼珠,喊来了在厨房刷碗的陈南树,让他给他穿衣服。 陈南树倒是听话,他逆来顺受惯了,拿起西服帮季晏棠穿。 系领带时,陈南树捏着那一截领带不知道怎么下手,季晏棠就手把手教他,“先这样穿过来…再这样…你试试。” 陈南树试了下,领带系的歪歪扭扭,他想拆下来重系,谁知季晏棠避开了,“这样就行。” “以后每天早上你都要帮我系领带,知道了吗?” 陈南树看着穿着西装的季晏棠,觉得季晏棠就跟又变了一个人一样,眼下的季晏棠和电视上的精英没什么两样,西装也很衬人,很好看。 季晏棠见陈南树不回话,屈起食指刮了下陈南树的鼻尖,“又想什么呢?” 陈南树摇了摇头,低下头去。 “等我回家。”季晏棠抱了下陈南树就出门上班了。 陈南树把碗洗了,又把家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闲下来无事,他就坐在落地窗前往外看。 窗外的枝头上压着层厚厚的雪,风吹过,枝头不堪重负弯下去,雪就簌簌落下。 电话响了,是喜顺打来的,他接了起来。 喜顺埋怨他找了女朋友也不和他们说一声,害得他们还要撮合白瑶和他在一块儿,还说白瑶很伤心,昨个儿哭了一晚上。 其实怪不着陈南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一个“女朋友”,可他还是说:“对不起。” “我就是气你这事做的不地道,可我也是了解你的,你也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隐情我不知道。” 陈南树说:“没有。” 喜顺叹了口气,“你啊,什么事都愿意闷在心里,算了算了,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小瑶这边我再劝劝她,你最近先别来了,我怕她看着你难过。” “好。”陈南树应下。 “你女朋友对你挺好的?” 陈南树抠着裤缝,沉默片刻,“嗯,挺好的。” “我做梦都没想到原来你会喜欢那种类型的,不对不对,也不是没想到,是没想到你会找到这样的女朋友。”喜顺实在想不通,“那大美女到底看上你什么了啊?” 陈南树快把裤缝抠穿,他也不知道季晏棠到底喜欢他什么,于是说:“不知道。” 喜顺之后又说了些什么,无非就是希望发小能过得好,后来店里来生意了,喜顺就把电话挂了。 陈南树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中午了,距离季晏棠去上班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吃饭了吗? 等了五分钟也没有消息回复,陈南树拍拍裤子站起身,准备煮点面条吃。 第75章 彼时,季晏棠坐在办公室,面前的桌子上放了几张照片。 照片上是穿着女装的他和陈南树亲密地搂抱在一起,而坐在桌子对面的季成决铁青着一张脸,手将桌子按的直做响。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声,屏幕亮起,两个人同时看向手机。 -小树苗:吃饭了吗? 季晏棠将手机扣过去,对季成决不耐烦道:“你想干嘛?”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第48章 季成决是前一天晚上收到这些照片的,他怕季晏棠被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人骗,就找人跟着季晏棠拍下了这些照片。 在看照片之前,季成决还抱有一丝侥幸心理,季晏棠是在报复他,哪怕是真的包养了个小情人,以季晏棠的性格也不会认真。 可当看见照片后,季成决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 第一眼看去是季晏棠夸张的造型,可看到扮女装的季晏棠他也就只是皱了下眉而已,直到他注意到季晏棠旁边的男人,他的手开始不可遏制的抖了起来。 五年多不见,那个男人光是从照片上看就知道他还是那么平庸,木讷,窝囊,可他会出现在季晏棠身边是季成决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当年他把季晏棠接回家,季晏棠的颓废厌世和对陈南树的恨意他都是看在眼里的,想也知道以当时季晏棠的天真肯定不能接受那么信任的人为了钱拿他当物品转手交换。 果然如他所料,季晏棠除了陈老汉出院时打听了些消息后就再没提过陈南树一家。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快把这段陈年往事给忘了,却没想到有一天那个窝囊的男人会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惊诧过后是难以抑制的愤怒,季成决是个高傲的人,他甚至可以接受季晏棠包养了个鸭子,但却不能接受季晏棠是真的喜欢上了一个那样平庸窝囊的人。 他一夜没睡,清早就到了公司,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太阳一点点升起,桌上就摆着那几张照片,他不想再看一眼,眼睛都刺的疼。 季晏棠蹙紧眉头,不耐烦地问道:“你想干嘛?” “这就是你包养的小情人?”季成决开口前先深吸了一口气,尽可能保持理智。 谁知季晏棠却说:“不是情人,他是我的恋人。” 脑中维持理智的弦在听见季晏棠这句话后“啪”的一下子断了,季成决眼底充血,几乎要将桌子抠掉一块儿下来,“你说什么?” “我说他是我的恋人,不是什么小情人。” “你是不是疯了?!”季成决忽然用力砸了下桌子,桌上的水杯就跟着晃了晃,里面的水洒了些出来,将照片的一角打湿。 季晏棠不能理解季成决为什么这么激动,好像他真的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我清醒着呢。”季晏棠说。 “清醒?”季成决冷笑,“你但凡清醒都不会喜欢上这种人,你忘了他当年是怎么为了钱放弃你的?他现在混的也不好吧,大学都没念,送外卖,在饭店端盘子打杂。” “日子不好过了又跟个蛀虫一样缠上了你,他还不如那些鸭子……” 季成决话未说完,季晏棠就将一整杯的水都泼到了他的脸上。 季晏棠将杯子往桌上一扔,杯底磕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语气冷如腊月枝头的雪,“第一,陈南树当年把我捡回家,没让我冻死在外面,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来就是欠他的,他拿钱无可厚非。” “第二,虽然陈南树没说,但我知道他不是真的为了钱拿我当个物件做交换,当年我为这事恨他,但即使我心里不想承认,我也清楚,他这样做是为我好。” “第三,即便陈南树只是个在饭店端盘子打杂的,他也是在靠自己的劳动努力生活下去,你不能否定他的努力。” “第四,他不是蛀虫,他没有缠着我,是我缠着他,他没有依附于我,也没有从我这拿走一分钱,是我死乞白赖想对他好。” “陈南树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他善良,勤恳,温柔,拥有很多美好的品质,他是我的恋人,我不允许任何人诽谤他,你听明白了吗?” 季晏棠一字一句将话说明,坐在对面的季成决脸色愈发铁青,季晏棠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进去了,但他心里对陈南树有固执的偏见,即使明知道季晏棠说的是对的,他还是妄图辩驳:“可他当初拿了钱是不争的事实。” “我说了,那是我欠他的,他救了我一条命,多少钱能换来一条命?” 陈家当时什么情况,别人不清楚,季晏棠却无比清楚,那时节陈家几乎顿顿都是白菜炖豆腐,再不然就是白菜炖土豆,陈南树的衣服旧的不成样子,个子蹿的快,裤子都穿成了七分裤也舍不得花钱买条新的。 就是那样的情况下,陈家勒紧裤腰带咬牙收留了他,要是没有陈家,没有陈南树,他今天就站不到这里和季成决掰扯这些有的没的。 季成决铁青着一张脸,像是发泄愤怒一般,将桌子上的照片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季成决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挎在胳膊上,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忽然回头,说:“你觉得爸妈会同意你和这样一个男人在一起么?我劝你好自为之。” 季晏棠耸耸肩膀,摆出无所谓的态度,他心中有数,他对陈南树珍之重之,不会轻易舍弃,哪怕是亲生父母反对也没用。 第76章 季成决按着门把手的手攥紧了些,“周五是大哥的祭日,要回江城,你别忘了。” 门关上,偌大的办公室又一次陷入安静之中。 季晏棠重重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从刚才季成决忽然情绪激动地发火,他的头就开始疼。季成决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以前他在国外,不怎么和季成决接触,也没怎么和季成决发生过冲突。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以前好像也和季成决这样争执过,甚至比这几次都要凶。 可他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 陈南树今天老老实实在家待了一天,白天收拾房间,把家里的地拖了一遍,还把窗帘卸下来洗了,忙活了一天,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一部很老的电视剧。 有点无聊,陈南树从没这样闲下来过,才闲了一天而已,他就有些受不了了。 这样就好像他真的是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废人了。 陈南树打开手机,季晏棠中午发的消息还安静地躺在聊天框里。 季晏棠说他今天很忙,应该不回家了,让他不要等。 陈南树想,那他是不是可以去送外卖了,晚上点夜宵的人不在少数,这个点出去多跑几单收入会很可观。 但他也就想想,他怕万一季晏棠回来了看见他不在又该生气了。 陈南树是个好脾气的,他想不通季晏棠怎么那么爱生气,而他常常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惹着了季晏棠。 他在聊天框里输入:注意休息,不要太累。 季晏棠没回,陈南树也不急,退出聊天界面,转而点进了一个刷小视频的软件。 他刷到一个教人做菜的博主,光是一个做红烧肉的视频就有好几万的点赞评论,陈南树刷到时博主正好在直播,他点进去看了一会儿,不明白只是做个菜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看。 那他也可以吗?陈南树心思动了动,点开了直播,正好他也要准备晚饭。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对着灶台,就开始准备晚饭食材,季晏棠不在家吃,他就只做一道土豆烧茄子。 等把菜炖上,陈南树才想起看手机,别说,直播间还真进来十来个人,有夸陈南树长得帅的,有说陈南树手好看的,还有人说陈南树这样做茄子不会好吃的。 陈南树看着手机镜头里的自己,忽然尴尬窘迫,他忙把直播关了。 晚上睡前,季晏棠也没回他消息,陈南树觉着季晏棠应该不会回来了,他又给季晏棠发了条消息过去:小北,记得吃饭休息,别睡太晚。 怕季晏棠工作忙,不敢多发消息打扰他,陈南树只发这一条就不再发了。 他发完消息,又点开下午直播的账号看,没想到还多了三个粉丝。 陈南树又有点高兴起来,没想到他随便开了个直播还会有人看,还能有粉丝关注。 但陈南树想到这也就没再往远了去想了,他太过老实本分,不知道互联网这口饭要是吃起来该有多香。 凌晨,季晏棠到了家,洗完澡收拾妥帖才轻手轻脚进了卧室。 点亮床头的台灯,就看见陈南树抱着他的枕头正睡着。 季晏棠看笑了,平时也没见陈南树多亲近他,他不在家,反而还抱着他的枕头睡了。 大概是心里惦记着季晏棠,陈南树也没睡太实,他被光晃醒,睁开眼就看见季晏棠站在床边眼里含笑望着他。 “干嘛抱着我的枕头,你是不是变态?”季晏棠调侃道。 陈南树听不见,没睡醒,脑袋懵,光看着季晏棠嘴皮动,却看不懂他在说什么。 季晏棠拿起旁边小桌上放着的助听器放进陈南树耳蜗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陈南树红了脸,反而无意识将怀里的枕头抱的更紧。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和季晏棠一起睡习惯了,不抱点什么就觉得空空的,他睡不着看见放在旁边的枕头,也没多想就拿过来抱在怀里,哪知道说好不回来的季晏棠又回来了,让他抓个正着。 “你不是说今天不回来了?” “我又反悔了。”季晏棠俯下身,贴了贴陈南树的脸,“我要是不回来,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变态,抱着我的枕头睡。” 说着,他的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陈南树躲他,按着他的手说:“我没有,你别这样。” 季晏棠嘴角一勾,定定看着陈南树,说:“树苗,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不要的时候,那副'宁死不从'的模样可带劲儿了,越看我就越想……” 陈南树简直不能理解季晏棠的脑回路,他一个翻身从季晏棠的桎梏中挣脱开,问:“你吃饭了吗?” 大半夜的,问这问题怪奇怪的,但季晏棠却还是答了,“没吃。” 公司下午出了些事,忙到现在才解决完,早就饿过劲儿了。 “我去给你煮碗面条。”说着陈南树穿上拖鞋就往外走。 季晏棠从后面拉住陈南树的衣角,陈南树奇怪回头,“怎么了?” “开火车。”季晏棠扯了扯衣角。 那是小时候的游戏,一帮孩子一个挨着一个牵着对方衣角开火车。 陈南树呆呆地看着季晏棠,季晏棠就催他,“快去煮面呀。” “哦。”陈南树转过头往前走,季晏棠就拽着他的衣角跟着他。 第77章 有点幼稚,但季晏棠喜欢在陈南树面前幼稚。 第49章 陈南树怕季晏棠半夜吃东西不消化,特意选择做好消化的面条给季晏棠吃。 他还做了碗尖椒鸡蛋卤,面条煮好后盛出来,将鸡蛋卤倒在面条上,一碗简单的面条就做好了。 季晏棠原本不饿,在闻到面味儿后,休眠的肚子像是苏醒了过来,因着饥饿感咕咕叫了起来。 他拿起筷子大口吃着面条,吃的时候不禁在心中感慨,不管多么简单的食材好像一到陈南树的手里总能做的美味。 鸡蛋卤的味道调的刚刚好,不咸也不淡,筷子将鸡蛋卤搅拌均匀,一口下去鲜香过瘾。 餐厅很安静,只有季晏棠吸溜面条的声音,季晏棠吃了半碗下去,饥饿感淡去,胃里被热乎的面条填满,身体都是暖的。 旁边的陈南树打着瞌睡,眼皮都睁不动,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最后越来越低,在他的头要戳到桌面时,季晏棠伸出空着的左手托住了陈南树的下巴。 陈南树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眼尾就红了。 “你先回去睡吧。”尽管季晏棠很想要陈南树在这儿陪他吃完,可看陈南树困成那样又不忍心。 陈南树努力睁大眼睛,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等你。” 季晏棠忍不住多瞅了陈南树一眼,也没再说什么,接着吃剩下没吃完的面条。 平时的季少爷吃东西总爱剩,今儿个却出息了,一碗面全吃下肚不说,还把剩下的汤底儿都一口气喝完了。 季少爷酒足饭饱,拽住陈南树的衣角,“我要刷牙。” 陈南树困的都流眼泪,还是起身,“开火车”带季晏棠去了卫生间洗漱。 季晏棠洗漱完毕,手一抬,说:“我累了,走不动了。” 陈南树也没多想,就说“我背你”,可季晏棠却不满意,“不要背,要抱。” 此时此刻,陈南树只想早点见周公,根本没多想就将季晏棠打横抱起。 头终于沾到枕头,陈南树舒服的用脸蹭了蹭枕头,意识已然处于游离状态。 “陈南树,我周五要去趟外地。”季晏棠捏了捏陈南树的耳垂,他耳蜗里的助听器还没摘下来。 陈南树哼哼了声,也没睁眼,季晏棠的话也没进他耳朵。 季晏棠当他听见了,又接着说:“可能要在外面待几天,不过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想了想,调笑着说:“到时候枕头借你抱,你要想我了就给我打电话,不打电话发消息也行,听见了吗?” 这回陈南树只哼哼了一声,早没了意识。 季晏棠摘掉了陈南树的助听器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他抱住陈南树的腰,将耳朵贴在陈南树心房的位置,在对方勃勃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 季晏棠不是土生土长的宁城人,他们一家原来都住在江城,季正松的主要产业原先也都在江城。 他们是后来才搬到宁城的,那时候他大哥季决言重病去世,季家陷入一片哀寂之中,赵凤仪整日以泪洗面,听说精神状态也不好了,季正松觉得江城再待不得了,这是一个伤心地,于是带着一家搬到了宁城。 可是季决言埋在了江城,每年临到他的祭日时,全家都会去江城看他。 这些事季晏棠都不记得了,还是听季成决后来和他说的。这么些年在国外,季晏棠就只是刚被接回来时去看过一次。 周五那天早上,季晏棠在家里吃了早饭就要出发去江城。 陈南树头一天包了牛肉馅的小笼包,早上拿出来热了,还煮了些小米粥配着吃。 “陈南树,你最近没去饭馆吧?”吃饭的时候季晏棠忽然问道。 陈南树倒不心虚,他这几天都在家待着,于是摇头,“我没去。” 季晏棠咬着筷子打量着陈南树,想看出来陈南树到底有没有撒谎。 看陈南树一脸淡定,想来应该是没撒谎,季晏棠心情好,眼睛也笑眯眯的,“以后也不准去,知道吗?” 陈南树咬了口包子,说:“小北,我想出去工作。” 他是用商量的语气和季晏棠沟通,他知道对季晏棠来硬的没用,不过他本身也强硬不起来。 他这一辈子,也就只有在那年逼季晏棠回去上学时硬气过那么一回。 小笼包在酱油碟里转了一圈,季晏棠微张红唇,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唇齿间炸开。 他说:“我想想吧。” 陈南树眼睛亮了下,不像以前,他说要出去工作季晏棠会立刻否定他的提议,这次他却说“再想想”,那就是有戏的意思。 季晏棠脾气坏,也不怎么会爱人,再加上那年被陈南树“抛弃”,原生家庭又没多少爱,就这么着让他心里逐渐变了态。在他那,他恨不得把陈南树关在家里关一辈子。 他本来也这么打算的,但那天他刷手机刷到了句话:爱是尊重对方。 忽然福至心灵,觉得他一味的以自己的想法强加给陈南树不对,也应该学会理解尊重陈南树的想法。 但他不想让陈南树再去干脏活累活了,但到底让陈南树去干什么他还没想好。 他看了眼时间,和季成决约好中午之前要到江城,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想等从江城回来后再好好考虑这件事。 “我先走了。”季晏棠走到陈南树面前,俯下身在他的嘴角亲了下,“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第78章 季晏棠都走出去好久,陈南树都还保持着夹包子的动作。 吸气,呼气,调整心跳,等终于重归平静,陈南树才继续吃没吃完的包子。 江城距离宁城不算远但也不算近,车子开了三个小时,头天晚上睡得太晚,季晏棠一直昏昏沉沉的,但也睡不着。 他看着窗外,能感受到对江城的熟悉,毕竟听季成决说他们在这儿生活了十来年。 车子驶进别墅区,在其中一幢别墅前停了下来,这里是季晏棠在江城的家。 季成决和季正松他们早就到了,家里虽然不住人,但会定时雇人过来打扫,所以屋子没有很大的灰尘。 前两天刚和季成决吵过一架,再见面时难免尴尬,季晏棠和季成决四目相对,季成决就撇开眼去。 但没过一会儿,他还是走过来,说:“昨晚没睡好?” 他指的是季晏棠眼底的乌青,季晏棠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季成决眯起眼睛,“和他在一起?” 季晏棠不耐烦地掀起眼皮,“不然呢,我每晚都和他在一起。” 季成决脖子上凸起青筋,像盘根错节的树枝。 这时季正松往他们这边过来,季成决很快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变脸之快连季晏棠都没看清楚。 “爸。”季成决摆出谦卑的模样叫了一声。 季正松看了看季成决,又看了看季晏棠,他是个老狐狸,看出来这两人之间不快,但也没说什么。 “等保姆把房间收拾好,你们就先上去休息,明天我们再去看决言。” “好。”季成决点头。 舟车劳累,季晏棠早早上了楼,他记得他的房间,就挨着季决言以前住的房间。 他才刚进卧室没多久,季正松就进来了。 父子俩没什么话说,生疏的堪比陌生人,季晏棠坐床上,季正松就坐在椅子上和他面对面。 季正松一笑,就更像个打算盘的狐狸,季晏棠等着听他说什么。 “和成决吵架了?” “没。” 季正松才不信,又试探道:“还为上次那事?” 季正松说的是季成决被人拍到和人私会的事,季晏棠扯了扯嘴角对季正松笑了下,并不接茬。 “其实我一开始就不太赞成你和成决结婚。” 季晏棠挑了下眉毛,还有这事?分明当时季正松没什么表示。 “还好你及时醒悟过来。”季正松拍了拍季晏棠的手背,“成决就算姓季,他也不是季家人,当年要不是为了你妈,我也不会同意认一个佣人的孩子当干儿子。” 季晏棠不言语,只是听着季正松说。 当初季决言去世,赵凤仪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失常,天天神叨叨地说要把儿子找回来。 季成决年岁和季决言相仿,模样又有几分相似,赵凤仪那天犯了病,推开季决言的卧室门,就看见正在帮季决言整理遗物的季成决,她从季成决身上看见了去世儿子的影子,说什么都要季成决给她当儿子。 那时的季成决不叫季成决,叫什么季晏棠不记得了,只知道后来季成决改了姓改了名,取季决言的“决”,再加一个“成”,寓意“成为决言”,代替季决言给赵凤仪当儿子。 季正松留了心眼,改名了,但是没办手续,也就是说季成决实质上还是保姆芳姨的儿子。 “麻雀再怎么变也是麻雀,成不了凤凰的。”季正松翘着二郎腿,眼里满是奸诈的笑。 季晏棠心里毫无波澜,只是觉得季成决也挺可怜的,辛辛苦苦替别人扮演了十多年好儿子的角色,最后也只换来一句“麻雀变不了凤凰”。 这时门忽然被人叩响,季成决推开门进来,说:“爸,小棠,下楼吃饭吧。” 季正松脸色短暂地变了下,似是背后说人坏话心虚,但很快神色恢复如常,他拍了拍裤子站起身,说:“知道了。” 季正松先一步出了门,季晏棠跟在后面,他观察季成决的表情,企图从微妙的表情中看出季成决到底听没听见刚才的对话。 看不出来,季成决神色平静,几乎可以用面无表情来形容,但是饭桌上和季正松交谈时又谈笑得当。 要么他就是没听见,要么就是听见了,但他心思深沉在装傻。 而季正松那一瞬间的慌张也很叫人玩味,按理说做主人的愿意说什么便说什么,再加上季正松这个性格也不是会在意季成决想法的人。 可他的确慌了,季晏棠隐约明白季正松在慌什么。 这个家表面风平浪静,可实际却藏了太多事。 陈南树白天和网上烘焙主播学做面包,他对这个还挺感兴趣,一学就是大半天。 烤箱他还不大会使,烤了好几个面包都不太好,最后终于成功烤了个看的过去的,他把面包包起来,把好的留给季晏棠,那些烤坏的,他挑着能吃的地方都吃了,结果吃太多到了晚上也不饿。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要给季晏棠吃的面包,从天还亮时等到了天黑,新闻联播都结束了,电视开始播八点黄金档的电视剧,他也没有等到季晏棠回来。 陈南树给季晏棠发了条消息过去:今天工作很忙吗?什么时候回来? 季晏棠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那头的季晏棠声音里带着笑意,“陈南树,我那天晚上跟你说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吗?” 第79章 陈南树皱眉,哪天晚上,什么时候,说什么了? “笨蛋。”季晏棠忍不住嘀咕了句,“我去外地了,这几天都不回来,你不用等我,早点睡。” 好半天,陈南树才回了句:“啊,这样啊。” “怎么?听你这语气很失落?这么想我?” “没有。”陈南树拿起桌上的面包放在手里捏,光滑的面包表面都叫他捏出好几个坑,反正季晏棠也不会回来吃了。 电话忽然挂了,陈南树还没反应过来就又来了电话,只不过这次是视频。 陈南树接起,镜头里出现季晏棠的脸,季晏棠应该是刚洗过澡,发梢还在滴水,桃花眼对着镜头眨了眨,笑道:“你干什么了,脸上蹭的那是什么啊?” 陈南树离近镜头看,他脸上沾了面粉,忙用手抹了一把,“没什么。” “你是去外地出差吗?” “嗯...就当我是去出差了吧。” “那你吃晚饭了吗?” “吃了。” “哦。” 毫无营养价值的对话,但季晏棠也不觉得闷,他伸手搁着屏幕戳了戳陈南树颊边的小红痣,“陈南树,你这颗痣还挺会长的。” 陈南树下意识摸了下,“我之前还打算把痣点了。” 季晏棠眉毛一立,“不准点!” 陈南树就是说说,点痣还得花钱,他才舍不得点。 季晏棠在床上翻了个身,坏心起了,说:“你洗澡了么?” “还没。” “你怎么那么埋汰不洗澡,别把我床单弄脏了。” “我一会儿就去。”陈南树着急辩驳。 “谁知道你一会儿到底洗不洗。”季晏棠勾着嘴角,说:“你带着我一起,我亲眼看着才放心。” 陈南树反应过来,知道季晏棠又在逗他,一本正经地说:“小北,你别总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谁开玩笑了,我是真想看.....”季晏棠话音停住,季成决忽然推门进来,刚好看见他的手机屏幕。 第50章 季晏棠将手机叩在身前,不满地说:“你进来怎么不敲门?” “我敲了,你没听见。”季成决说这话的时候牙齿都咬的直响。 陈南树看见屏幕变黑了,电话那头能听见季晏棠在和一个男人交谈,都这么晚了,季晏棠还在工作吗? 不对,他刚才分明看见季晏棠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床上。 陈南树将手里的面包抠出了个大洞,这时黑着的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季晏棠语速很快,说:“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你早点睡觉,晚安。” 几乎是季晏棠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陈南树放下手机,拿出被自己抠出好几个洞的面包吃。 今天吃了太多面包,再尝这个味儿都有点恶心,可陈南树还是一口一口硬往肚子里咽。 这夜的陈南树因为吃了太多面包胃不舒服,失眠了大半夜。 季成决是来给季晏棠送明天要穿的衣服的,去扫墓总要穿的正式沉稳些,季成决给他带了一套黑色西装。 “谢谢你啊。”季晏棠没起身,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斜靠在床头。 季成决把衣服放下却没走,他站在门边,头快赶上门框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晏棠。 “还有事?”季晏棠没什么耐性,“我要睡觉了。” “你想起以前的事了吗?”季成决没来由地问道。 “哈?”季晏棠眉头蹙紧,“什么意思?” 季成决却看上去放心了些,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轻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和失忆前的你越来越像了。” “你说什么?”季晏棠听不懂季成决的意思,他之前什么样他自己不记得了,但他想了下,刚从陈家被接回来时,他的脾气的确还不像现在这么坏。 “没什么。”季成决拉开门,挤出一个温和的笑脸说:“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季晏棠只觉得季成决这个笑脸很勉强,明明刚闹过不愉快,季成决现在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对他展现出好哥哥的样子,也挺让季晏棠感慨他的心理之强大。 他还发现,季成决每一次假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在固定的位置,像是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过。 季晏棠看向摆在一边书架上的相框,那是他和季决言为数不多的合照,照片上的季决言像一块儿白玉,温和剔透,只是看着照片就会让人觉得很有亲和力。 倒是站在季决言旁边的自己,摆着张臭脸很不耐烦,好像下一秒就要甩开季决言搭在肩膀上的手跑掉一样。 季晏棠头有些疼,他到底忘记了些什么? 江城不像宁城那样四季分明,冬天它几乎不下雪,偶尔在别的城市下大雪时,他会象征性地下雨。 今天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季晏棠拉开窗帘,外面的天被乌云笼罩,他忍不住骂了句,阴天比下雪刮大风更让人讨厌。 他换上昨天季成决拿给他的黑色西服,他的头发本来就是如墨一般的乌黑色,穿了这一身黑后,更显得肤色白如雪。 眼底的乌青更深,他认床,换个地方就睡不好,昨晚翻来覆去滚了好几圈才睡着。 本来没睡好心情就不好,此刻更是烦躁到了极点,头顶笼罩乌云,宛如一个瘟神。 他没和季正松他们坐一辆车,而是选择远远跟在后面。 第80章 车子往郊外的墓园驶去,雨天路不好走,车子开的很慢,比正常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空旷的墓地除了季家没有其他人,季晏棠跟在季成决身后,手里也捧了一束白花,准备一会儿放在季决言的墓前。 赵凤仪年轻时是个骨相极佳的美人,哪怕是到了迟暮之年也是个美人,要是没经历丧失爱子之痛,她能远比现在看上去更年轻些。 从到了墓园赵凤仪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季正松环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慰她,季晏棠在后面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他对季决言这个哥哥的感触还不如季成决的多,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他这人有些冷血,网上说的什么手足情深血脉相连在他这根本不存在。 “言言,妈妈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吗……”赵凤仪蹲在墓前,絮絮地对着季决言的照片说着话。 季晏棠听着,心里却想季决言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听见赵凤仪说的话。 看赵凤仪那个样子可能要在这儿待上很长一段时间,季晏棠无聊,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溜达。 墓园没什么好逛的,这里除了坟墓就还是坟墓,一派死寂。 季晏棠撑着一把黑伞,风吹过,有雨捎进伞里,打湿他的半边肩膀。 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季晏棠掏出来看了眼就忍不住笑了,陈南树问他:“你在干嘛?” 也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当一个人问你“在干嘛”时,就是在说:“我想你了。” 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了几下,一条消息就发了过去。 陈南树正坐在烤箱旁等面包烤熟,手机响起时他第一时间拿起手机看消息。 -小北:在想你。 陈南树忍不住捏紧了手机,明明人也不在身边,却好像季晏棠就站在他面前调侃他一样。 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打不下一个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最后,他对着烤箱里的面包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树苗:我在烤面包。 季晏棠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什么嘛,简直是笨蛋,直接说我也想你不就好了吗,在烤面包是什么鬼啊。” -小北:怎么想起烤起面包了? -树苗:在网上看见别人做,我也跟着学了一下。 -树苗:昨天也做了,给你留了一个,但是你没回来,我就自己吃了。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发的消息,忽然有点小愧疚,他都能想象到陈南树守着面包可怜巴巴等他回来的样子。 -小北:等我回来你再给我做好不好? -树苗:嗯。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是皮鞋踩在碎石子上的声音,季晏棠回头,看见季成决撑着伞往他这边走。 “结束了?”季晏棠问。 “没有。”季成决在他面前站定,“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一会儿爸妈发现你不在该说了。” 季晏棠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待着无聊就出来走走。” 季成决从口袋里拿出叠的整齐的手帕,伸手想要替季晏棠擦脸上的雨水,手才刚伸过去,季晏棠就往后退了一步。 季成决的手悬在半空中,没一会儿手帕都淋上了雨水。 “你就这么讨厌我?” “不讨厌。”季晏棠回答的干脆,他的确不讨厌季成决,他回季家的这几年,家里也就只有季成决关心他,虽然可能这点关心都是出于讨好,但也实打实地上了心付出了行动。 可是,季晏棠说:“但我不喜欢你。” “你也不喜欢我对吧?”季晏棠说的直白,“不喜欢就还是别勉强了。” 季成决像是被人戳中了心思,他脸色变了下,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回去吧,这束花还没送出去。”季晏棠示意了下手里的白花。 他顺着台阶要往下走,手腕却被人攥住。 “为什么是他?”季成决仰起脸,雨水打湿了额前的碎发。 季晏棠看了眼被季成决抓着的手腕,想要把手抽出来,但对方将他抓的很紧,怎么抽也抽不出来。 “因为他是这个世上最真心待我的人。” 季晏棠人生仅有的温暖都来自陈南树,那样温柔笨拙的人,他没办法不喜欢上他。 “懂了吗?松手,我要回去了。”季晏棠手上使劲想把胳膊抽出。 季成决的眼睛一点点变暗,如同要把人吞噬的汹涌浪潮。 季晏棠怔了下,下一秒,手腕上的力便松了,他没反应过来,还在拼命挣扎,这力一泄,他就要往后倒。 下雨路湿,台阶更是湿滑,季晏棠站不稳,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他像是经历了一场慢动作,他往后倒下时,清楚的看见季成决的神色一点点发生变化,他眼中有惊惧,不相信季晏棠会因此摔下去。 这还是季晏棠头一次在季成决的眼里看见这样的表情。 他脑中忽然有无数个画面闪过,头甚至比摔在地上的身体还疼,没等他细想那些画面,人就晕了过去。 “棠,一块出去吃夜宵去啊?”刘正杰的脸夹在门缝中间殷切地问道。 季晏棠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闻言头都不抬,“不去。” “真不去啊?好不容易出来旅游,别总闷在屋里打游戏啊。” 季晏棠随手抓起床上的抱枕砸向门板,“滚蛋!” 第81章 门又关上了,他听见刘正杰和其他几个人交谈,很快喧闹声远离,他们出去了。 季晏棠眼睛里满是红血丝,他打了一下午的游戏,两个手机轮流充电用。 门又被人敲响,季晏棠以为又是刘正杰那家伙回来了,没好气地说:“又干什么?” 结果来人却是季成决,他从宁城找到这来,开了一天的车,头发都有些乱。 “季晏棠,你在外面玩够了没有?玩够了就跟我回家。” 季晏棠掀起眼皮看了眼季成决,嗤笑道:“哟,什么风还把你给吹来了。我没玩够呢,你先回去吧,等我玩够了自己就回去了。” 谁知季成决却夺过他的手机,不由分说地架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拖,“跟我回去。” 季晏棠拼命挣扎起来,“放开我,我不跟你回去!” 两人扭打起来,彼时的季晏棠还只是个初中生,个子比季成决矮出去一个头,根本不是季成决的对手,三两下就被季成决制服架上了车。 车门上锁,季晏棠挥拳砸玻璃,“放我出去!” 季成决系上安全带,通过后视镜看季晏棠,“我劝你省点劲儿。” 车子驶离季晏棠住的酒店,他看见刘正杰他们拎着夜宵往酒店走,于是拼命拍窗户大喊:“刘正杰!高岸!救命!” 可惜,没人听见他的喊声,等车子驶远了,季晏棠也喊累了,他跟摊烂泥一样瘫在椅子上,阴阳怪气道:“我怎么记着,我爸就是让你认了个干爹,也没说收养你啊,不管是从血缘上还是法律上,你都不是我哥,还轮不着你管我吧?” 季成决嘴唇绷成一条白线,额前有青筋暴起。 季晏棠越说越来劲儿,“我爸每个月给你多少钱啊让你这么管着我,话说你也真是尽责,又是给人扮好儿子,又是给人演好哥哥的,你累不累啊?嗯?” “喂,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礼貌啊?”季晏棠伸长胳膊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季成决的肩膀,“你以为你改了个姓就真成我哥啦?别想了,我爸那老狐狸还能让你个外人进家门,你说你是不是蠢啊?” 季成决忽然猛踩一脚刹车,季晏棠没防备,差点没飞出去,他的脸撞在椅背上,他骂了句脏的,捂着脸抬起头,就对上季成决可以称得上“恐怖”的眼神。 …… 季晏棠猛然睁开眼睛,他出了一身的冷汗,鬓边的头发都让汗水打湿。 “小棠,你醒了?”守在一边的季成决见他醒了赶忙走近询问,季正松和赵凤仪也围上前问他怎么样。 季晏棠的眼珠定在季成决身上,季成决被他盯的发毛,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他坐起来,腿疼的他直抽凉气,但他没心情去管他的腿,而是着急忙慌地找手机。 陈南树,他要找陈南树,他不要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他想要陈南树来带他走。 可当要打电话时他却停下了,他冷静下来,按灭手机屏幕。 “我想喝水。”季晏棠喉结滚动,嗓子干的生疼。 第51章 季晏棠说好会早点回来,但是都过去了一周他也没有回来,陈南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以前一个人住惯了也没觉得孤单,直到现在季晏棠好久都不回来,他开始觉得孤独起来。 这么久不回来,陈南树想季晏棠应该是真的很忙,他怕打扰季晏棠,后来都不敢白天找他说话,都是晚上临睡前发一条消息。 而季晏棠也不找他,换作平日的季晏棠,一天能给陈南树发好几条消息,哪怕是白天很忙的时候,也会抽空发条消息“骚扰”一下。 现在手机消停了,陈南树反而不适应了,每天抱着手机等消息,可也总是等不到。 这天是每月固定去医院治疗耳朵的日子,前一天晚上聊天时季晏棠还特意提醒他别忘了去医院,陈南树倒是没忘,钱都交了,要是不去钱就该打水漂了。 他早早起床,换衣服的时候不知怎么想起季晏棠损他的那句“衣服不穿留着下蛋吗”,他纠结了下,还是从被他收起来的新衣服里翻出一套。 新衣服穿在身上都和旧衣服的感觉不一样,陈南树在落地镜前照了照,他还没仔细看过,现在一看突然明白了那句“人靠衣装,马靠鞍”,连他这样的换了身新衣服连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他以前在网上老刷到别人对镜自拍,现在四下无人,他拿出像素堪比老人机的手机对着镜子比量了一下。 不会拍,怎么也拍不出人家的那种感觉,陈南树犹豫着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耶,咔嚓一声按下快门。 好傻,陈南树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怪季晏棠总说他笨,他自己都有些看不下去。 陈南树丧气地将手机揣进口袋,以后再也不要拍了。 “今天自己来的?”沈译看见只有陈南树一个人进来时还往门口看了眼,“晏棠呢?” “他出差了。” “这样啊。”沈译点了点头,下巴朝面前的椅子抬了抬,“先坐吧。” 陈南树在仪器前坐好,沈译在单子上唰唰写了几笔,随手将笔插回胸前的口袋里就走了过来。 “头稍微往左偏下。” 陈南树就稍稍转过头,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窗外,太阳已经升起,今天阳光足,甚至都有些刺眼,他忍不住眯起眼睛。 第82章 “这样耳朵疼吗?”沈译动了动手里的仪器问道。 “还好。” “疼了就说。” “嗯。” …… “你和晏棠是什么关系?真是普通朋友?” 陈南树抠着手心,不知道怎么回答好,他知道沈译喜欢季晏棠,他自己还和季晏棠有不纯粹的关系,如果到了现在还对沈译说他和季晏棠只是朋友,对于真心喜欢季晏棠的沈译来说实在不公平。 还没等陈南树想好回复,沈译就自己接着说下去了,“不是朋友吧?我还真没听说晏棠对哪个朋友会上心到这份上的。” 指甲在手心里留下月牙状的印子,陈南树终于开口:“不是朋友。” 沈译了然一笑,话语里藏着调侃:“但也不是恋人吧?” 陈南树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沈译是怎么看出来的? 沈译笑的意味深长,他不急着讲,“把头往右偏。” 陈南树机械地按照沈译的要求去做,冰凉的器械探进耳朵,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我们这些留学生有个圈子,虽然大部分人在回国后都没什么联系,但只要是圈里的人,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出几天的功夫就能传遍整个圈子。” 陈南树沉默地听着,不太明白沈译和他说这些做什么。 “以前就听说晏棠在国外玩的挺花的,我还不信,直到看见了你,我才信了。” 沈译的话像是一颗石子儿,投进常年平静无涟漪的湖里,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沈译拽了拽陈南树的领子,靠近肩膀的位置隐约可见未消下去的红痕,陈南树被他的动作吓到了,猛地往后缩。 沈译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你上次来捂的严实,可我还是看见了,一块儿连着一块儿,不知道是得有多激烈才能留那么深的印记。” “晏棠的情人不好当吧,听说他下手挺重的,有好多人受不了他就跑了。”沈译说这些话时语气是轻飘飘的,一点也不像喜欢季晏棠的样子。 陈南树呼吸不稳起来,指甲嵌进掌心,那点疼却不足以让人平静下来。 他从来没问过季晏棠在国外的事,季晏棠也没和他提过,他傻嘛,以为出国就是好好念书去了,没想过二十出头,有钱又有貌的少爷不会谈个恋爱,或者,玩些上流公子的“游戏”。 沈译很满意陈南树的表情,他略表同情地拍了拍陈南树的肩膀,“没关系,起码现在他最在意你不是?” “不过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别对那种人太上心了,像他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最是没有心,我听人说,季晏棠之前养的那些个小情人,都是没多久就扔了……” 沈译说了很多,语言之尖酸刻薄,全然不似当初面对季晏棠时的谦和。 人性大抵如此,千层面孔,揣摩不透。 陈南树打断沈译的话,“可你也只是听说。” 沈译脸色一变,“什么?” “这些你都是听别人说的,你没有亲眼见过吧?” 沈译哈了一声,“是,我是听别人说的,可是大家都这么传……” “所以你没有亲眼见过。”陈南树肯定地说。 “对,我没见过,但是什么事儿都不是空穴来风你明白吧,季晏棠要是没干过这些事,谁还能平白无故造谣吗?” “但是你没有亲眼见过。”陈南树又一次重复道,“所以你不可以这样说他,因为你没见过,只是听别人说。” 沈译气笑了,“你是不是傻啊?我好心提醒你,你还不信。”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 陈南树站起身,拿起搭在架子上的外套穿上就要离开,走到门口时,他的手按在门把手上迟迟不推门离开,他不是一个擅长指责别人的人,很多时候,当感受到来自外界对自己的恶意时,他会选择默不作声,因为觉得没必要,也疲于应对。 可是他听不得别人说季晏棠,于是他说:“沈医生,你这样的行为真的很下作。” 沈译的脸瞬间黑了,还没等他反驳,陈南树就又说:“以后我不会再过来了,麻烦你把治疗费退给小棠。” 说完陈南树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身后是沈译气急败坏的喊声:“你早晚会后悔!” 陈南树逞了嘴上之快,但心里却还是堵得慌,他走在人来车往的大街上,天突然开始飘起雪花,鹅毛似的落下来,不多时地面就铺了薄薄一层。 有点难受,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难受,嘴里发苦,连咽下去的唾沫都是苦水。 街边有卖烤红薯的,陈南树奢侈地买了一个小的,红薯是甜的,但陈南树吃着却还是觉得苦。 他打开手机想看看季晏棠那边的天气怎么样,却发现他连季晏棠去哪里出差都不知道。 想起那天打电话听见的陌生男人的声音,陈南树闭了闭眼,试图把这件事忘掉。 迎着冷风,陈南树吃完了一个烤地瓜,胃里暖和了,身体却还是凉的。 不太想回家,因为回家也没有什么事干,他绕了一圈去菜市场买菜,回家的路上,他看见街边的灌木丛里有一团黑乎乎像抹布一样的东西在动。 陈南树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结果那团东西忽然掉了个个儿,露出一张脸来。 是一只小狗,黑不溜秋的,不怎么好看,冻得瑟瑟发抖,看样子快撑不住了。 第83章 陈南树没多想,隔着塑料袋抱住了小狗,总不能眼看着小狗冻死,他把狗抱回了家。 他给小狗洗了澡,还喂了鸡蛋和牛奶,小狗好似缓过劲儿来了,扭着尾巴往陈南树脚边蹭。 这时候陈南树才犯了难,以前黄豆还在的时候,季晏棠就不怎么喜欢狗,现在他住在季晏棠家,没经过他允许就捡回一条狗,要是季晏棠生气了可怎么办。 他在和季晏棠的聊天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终还是不敢说,能拖一天是一天,陈南树放下手机,琢磨给小狗起个名字。 “就叫你黑豆吧。”陈南树伸手摸摸黑豆的脑袋,眼睛笑的弯成了月牙。 季晏棠那天摔坏了腿,脑袋也撞成了轻微脑震荡,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头才不那么晕了。 腿嘛没骨折,可比骨折也好不到哪里去,膝盖肿的像发面馒头,季晏棠看着自己的腿,决定再晚些回家。 按陈南树那个操心劲儿,看见他这样估计都要心疼死,季晏棠其实挺享受陈南树担心他的,但是又不想让陈南树看见伤的这么重的自己。 他这一拖就拖了快两周,后来实在待不住,他打电话给宋冉心和周洋,让他们两个过来接他。 收拾行李时季成决说道:“我送你回去不就行了,何必麻烦他们跑一趟。” 季晏棠扯了扯嘴角笑的牵强,“你留下来多陪陪他们吧,妈需要你。” 季成决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拎起他的行李往外走。 宋冉心搀着季晏棠的胳膊,边走边数落:“你说你挺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走路还能摔成这样啊。” 走在前面的季成决身体僵直,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 “宋小姐,你说话怎么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你滚!” 周洋的车停在外面,看见他们出来从车上下来,接过季成决手里的行李箱,看见季晏棠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夸张地叫道:“哎哟我的棠啊,你这怎么搞的啊这是。” “滚蛋,别那么夸张。”季晏棠往后座钻,恨不得让周洋赶紧把车开走。 要关车门时,季成决忽然按住了门框,压低声音说:“小棠,对不起。” 季晏棠不看季成决的眼睛,胡乱摆了摆手,“没事。” 季晏棠先不准备回家,他光看镜子里自己那副憔悴样就受不了,不想让陈南树看见这么丑的自己,他打算在周洋家住一晚上养养精神再回去。 可宋冉心不是个消停的主儿,季晏棠脚都没沾上周洋家的地板就被她强行带走了。 宋冉心前些日子和朋友一起盘下了个小酒吧,酒吧开业第一天搞活动,一定要季晏棠和周洋去捧场。 “宋冉心,你有没有一点良知,我都这样了你还把带到这来。”季晏棠忍不住吐槽道。 周洋也跟着帮腔,“就是,我一个乖乖好学生,从来不来这种地方。” 宋冉心翻了个白眼,反问道:“好朋友的店新开业,你们来捧场不是应该的吗!” “是是是,对对对。”季晏棠和周洋同时应付道。 酒吧里乱哄哄的,酷炫的灯光扫射全场,人群中忽然爆发欢呼声,有彩带从上空飘下来。 一帮穿着大胆,外形出挑的服务生端着酒走出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周洋喝了口酒,看着那帮服务生打趣道:“啧啧,谁家正经男人来这种地方啊。” 季晏棠漫不经心瞥去一眼,心咯噔一下,拿着酒杯的手都因用力而开始颤抖。 走在那群服务生中最后面的人赫然正是陈南树! 周洋的话犹在耳边回荡:谁家正经男人来这种地方啊。 谁家的男人,季晏棠当宝贝似藏起来的笨男人。 简直不得了,季少爷后院着火,他才不在家几天,家里的傻男人简直要翻了天去了! 【作者有话说】 沈译说的都是假的... 第52章 以前陈南树觉得养狗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小时候养黄豆的时候,就是每天陪它玩一会儿,给它喂水喂饭,也没觉得多麻烦。 直到他捡了黑豆,起初他还以为黑豆蔫蔫儿的是因为饿着了,结果放在家里养了两天,黑豆还是蔫头耷脑提不起精神,他才意识到黑豆是生病了。 陈南树是个心善的,小时候能捡个大活人回来养,长大了心眼也不见多,觉着既然黑豆捡都捡了,那有病就得去看去治。 他之前没去过宠物医院,不知道现在给小动物治病要花好多钱,他抱着黑豆去了最近的宠物医院,医生给检查了下,没有太大的毛病,但是光是一些小毛病零零总总的治疗费加在一起就让陈南树咋舌。 陈南树看着医生递过来的单据好长时间都不发一言,手将单据捏的皱巴巴。 医生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说:“虽然都是些小毛病,但也要重视,不然很容易就发展成很严重的大毛病。” 陈南树咬咬牙,付了钱,将小黑豆裹进小被子里一路抱着往回走。 本来就很久不工作没有收入,如今又支出了这么大一笔钱,这让陈南树很不踏实。 一辈子都在靠自己努力生活的人,突然有一天闲赋在家,入不敷出,很难不让人心慌。 反正季晏棠也一直不回来,陈南树就跑出去送外卖,这几天天气不好,风又大,他在外面跑一天回来,骨头缝都渗着寒意,连手上也生了疮。 第84章 说来也是巧,宁市这么大,外卖小哥那么多,林文文的外卖偏偏让陈南树送着了。 陈南树着急多跑几单多挣点钱,每一家都是匆匆把外卖送到就离开,这次也是,他低个头把手里的外卖往客人手里一递就要走,谁知对方却叫住了他。 林文文头发染成了浅蓝色,一开始陈南树都没认出来这人是林文文,还是林文文先和他打招呼他才记起来。 显然林文文也很惊讶,他分明记得没多久前这人还是季公子的宝贝疙瘩,怎么现在竟然沦落到送外卖了的地步了。 林文文是个过分热情的人,不由分说拉着陈南树进了屋,非要陈南树和他一起吃披萨。 陈南树如坐针毡,想走,但觉得不礼貌,只能接过林文文递来的披萨。 “哟,手怎么了这是?”林文文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陈南树手上的冻疮。 陈南树:“没什么。” 林文文啧啧直摇头,他心思活泛,眨眼的功夫脑筋就转了好几圈。 “唉,那些富贵人家含金汤匙出生的小少爷哪里有什么感情啊,还不都是图个一时新鲜,玩腻了就不要了。” 陈南树起初没反应过来,还觉得莫名其妙,好好的林文文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直到后来林文文又说:“你就说季少那模样那身段那家底,这圈子里多少男男女女想往他身上贴呢,他能静下心来只对一个人好就奇了怪了。” 陈南树意识到林文文这是误会了,他几次张嘴想解释,奈何林文文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林文文伸手拍了拍陈南树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好歹你也跟过季少,季少怎么着也能给你不少分手费。” 然后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睛在陈南树身上打转,琢磨着陈南树落得送外卖的田地指定是因为把季晏棠给的分手费败光了。 陈南树哪里知道他在林文文那的形象已然成了一个败家吃软饭的小白脸,所以当林文文说要给他介绍工作时,他压根没想到那会是一份“不太正经”的工作。 光是听到林文文说一晚上给开五百,陈南树就两眼放光,要知道他起早贪黑送一天外卖也挣不来那么多钱呢。 林文文笑的贼兮兮,“你要是自己再努力点,一晚上挣个大几千也不成问题。” 陈南树问是什么工作,林文文只说是好工作,让他不用担心绝不会忽悠他的。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林文文介绍他工作的地方是夜店,而这个时候陈南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林文文把他交给了一个叫李连的男人就走了,李连是个不苟言笑的人,连寒暄也没有,往陈南树手里塞了套衣服就把他推进了更衣室,催促他赶快换上。 陈南树抱着衣服进了更衣室,换上衣服才发现这衣服没扣子,他还觉得新奇,现在的衣服设计怪新潮的。 他换好衣服出去,李连看了他一眼,一双豆眼都瞪的溜圆。 李连:“里面的衣服脱了。” 陈南树老实说道:“可是脱了这件里面就没衣服了。” 李连眉头皱的更紧,以不容置喙地口吻命令道:“里面什么都不能穿。” 说完他还嘀咕道:“谁会把保暖内衣穿里面啊。” 陈南树还想说什么,李连就威胁他:“你还要不要钱?不要你就走。” 五百块还是很让人心动的,陈南树妥协了,老老实实把保暖内衣脱了,不夸张的说,凉风都能顺着肚皮灌进肚子里,陈南树打了个寒颤,他跟在李连的身后进了候场室,里面全是和他穿的一样,甚至还有穿着更露骨的男生。 还没等陈南树弄明白怎么回事,他手里就被塞了一瓶酒,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背把他推了出去。 刚才在里面还没觉得有多吵,直到被推到了人群之中,炫酷的灯光四处扫射,音乐声震耳欲聋,陈南树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 当看见走在他前面的男生坐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时,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有很多人在舞池跳舞,人潮涌了过来,陈南树被挤在中间,混乱中有人抓了一把他的屁股。 未等陈南树有所反应,身后就传来一声哀嚎。 “疼疼疼!松,松手啊!” “你再敢摸他一下试试呢?” 季晏棠掐着红毛男人的手腕,那股狠劲儿上来,就跟要把手整个掰下来似的。 陈南树怕季晏棠真把人家的手掰坏了赔钱,赶忙上前去拦,“小北你别这样,快放开。” 季晏棠一个眼刀瞪过去,手下更加用力,只听咔嚓一声,就知道红毛男的手腕怕是要废。 红毛男当场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季晏棠终于松了手,拽着陈南树的胳膊把人带走了。 陈南树被季晏棠带进了一个包间,他听见季晏棠把门锁上,回头的功夫就被扑倒在沙发上。 季晏棠像只暴躁的小野猫,眼尾泛着狰狞的红,他几乎是要把牙齿咬碎,就听见陈南树还傻不拉几的问:“小北,你怎么在这儿?” “我才想问你怎么会在这。”季晏棠咬牙切齿,用力抓了一把陈南树。 陈南树发出一声闷哼,想跑,但怕弄伤季晏棠,只能拿手挡着躲。 “陈南树,你可真行啊。”季晏棠阴阳怪气,笑的阴沉,“在家包的跟个粽子似的,跑外面来发浪。” 第85章 “什么?我没有。”陈南树着急辩解。 “你没有?”季晏棠掐着陈南树的脸,他拨开陈南树的手,一下下抓着弄着,“那你穿这样浪给谁看?陈南树,我已经够忍着你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第53章 季晏棠是个天生嘴巴坏的,以前在陈南树家时寄人篱下,这项技能被束缚住没能展现出来,自打和陈南树分开的这些年,他脾气愈发的坏,嘴巴也愈发的毒。 他弄着陈南树,一点也不耽误嘴上损人,火气正大更是口不择言。 他说陈南树是浪蹄子,说陈南树被别人碰过的地方脏,他恨不得把那一块砍下来扔掉,他还说陈南树对着他装纯,背地里却跑到这种地方来鬼混。 陈南树想起沈译说的话,心里本来就不舒服,被季晏棠这么一说更是堵得慌,原是逆来顺受的听着,终是忍不住,钳制住季晏棠“为非作歹”的手。 之前都是陈南树让着季晏棠,但只要是陈南树有心反抗,在绝对力量面前,季晏棠是奈何不了陈南树的。 季晏棠拼命扭着被陈南树抓着的手腕,根本挣脱不开,陈南树的手劲儿很大,而且他压根没怎么用力,但季晏棠也甩不开。 “松开!”季晏棠凶巴巴地命令道。 陈南树被季晏棠弄了很久,面颊上一抹淡淡的红晕,嘴唇也因为隐忍而咬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连脸上那颗小红痣也仿佛随着主人体温上升而变得更加红艳起来。 季晏棠在心里骂娘,骂陈南树是个该死的男狐狸精,在他火冒三丈的时候也能把他勾的心神颠倒。 陈南树定定看着季晏棠,起伏不定的胸膛渐渐平缓下来,他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季晏棠嘴巴太坏太伤人心,嗓子干涩,连话也说的酸溜溜,“可你不也在这么?你不是说后天才回来吗?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难道真的像沈译说的那样,季晏棠在外面玩的很花吗? 季晏棠登时哑口无言,陈南树这话说的怎么怪让人心虚的,就好像陈南树真是他家的小媳妇儿,他背着媳妇儿在外面干坏事被抓包了一样。 陈南树虽然没再说什么,但是光那一双盛着水光的眼就够让人受得。 倒没有多少指责,好像更多的是难过,可季晏棠心虚,觉得陈南树就是在埋怨他。 但季晏棠好面,就算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承认,他没理装凶:“那又怎么了,我是金主,我愿意去哪就去哪。” 陈南树垂下眼,长睫毛遮住了那双常年平淡的琥珀色瞳孔,再看不清他的情绪。 这让季晏棠开始慌了,钳制着手腕的力气松了,他想把手拿出来,低头就看见陈南树手上的冻疮,冻疮触目惊心,看的他心上一紧。 他拿起陈南树的手,问:“这怎么弄的?” 陈南树将手抽出来,淡淡道:“没事。” 他翻了个身从沙发上坐起来,衣服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季晏棠扯坏了,他叹了口气,这下完了,钱没挣到,估计还要往里搭钱。 听到陈南树无奈地叹息声,季晏棠更加慌张,他脱掉自己的外套扔在陈南树身上。 知道陈南树穿不上,他说:“披着。” 他跟着陈南树去找放在更衣室的衣服,结果更衣室里早不见了衣服的影子,陈南树猜可能是被李连拿走了,还没等他去找李连,李连自己就找上了门。 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陈南树惹了事,客人闹着要赔钱。 季晏棠听着,怒火烧心,他这人就许自己说,不许别人说他的陈南树一点不好。 上来反把李连骂了一通,那嘴就跟机关枪似的疯狂输出,把李连骂傻了眼,季晏棠骂累了,从钱包里掏出一沓红票子甩李连身上,说是给红毛男的治疗费。 这时宋冉心和周洋也跑了过来,两人瞪着眼睛吃惊地看着季晏棠和陈南树。 周洋指着陈南树嘴张的老大,“这,这不是那天那个外卖小哥吗?” 两人对视一眼,什么情况啊这是? 季晏棠没空和他们解释,他看中了周洋身上的大棉袄,命令他把棉袄脱了。 周洋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季晏棠压迫感太强,他脑袋还没转过来就已经把棉袄脱了交给季晏棠了。 季晏棠把棉袄扔给陈南树,周洋和陈南树身形差不多,再加上周洋胖,棉袄也肥,估计陈南树能穿下。 陈南树看了眼周洋,没接季晏棠递来的棉袄。 几个人僵持在这,季晏棠更加烦躁,他扯掉陈南树披着的外套,不由分说地把棉袄往他身上套。 陈南树不配合,别扭着说道:“我不穿……” 季晏棠就咬着他耳朵咬牙切齿威胁道:“你愿意光着就回家光去,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赶紧给我穿上。” 棉袄穿的别扭,陈南树充满歉意的看了眼周洋,打算等回家就把棉袄洗干净给人送回去。 “改天再说。”季晏棠对宋冉心和周洋撂下一句就拉着陈南树离开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一路无言,季晏棠两只手都快把方向盘掐变形,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尤其是陈南树,只给他一个后脑勺,跟个受气包似的,更让他烦心。 到了家,季晏棠才刚打开门,陈南树就抢先一步进了屋,鞋子匆匆脱下就往屋里走。 季晏棠还以为陈南树在闹脾气,他也来了火气,追在陈南树身后跟上去,“陈南树,你又闹什么脾气呢?给我站住!” 第86章 还没等他追上陈南树,手机就响了,是沈译打来的电话,怕是跟陈南树治疗有关的事不好不接,他只得停下来好声好气接起电话。 谁知又是一个让人火冒三丈的消息,电话里沈译告诉他陈南树说不会再来治疗了,他把治疗费已经都退给季晏棠,让季晏棠注意查收。 季晏棠攥紧拳头,强让自己保持理智,“沈医生,是陈南树不懂事,他不明白治疗的重要性,你不用把钱退给我,我一会儿劝劝他,他还得去你那治疗呢。” 谁知沈译说什么都不愿意再收,最后沈译说:“我把我的老师推荐给你吧,这方面他是权威,他来治疗效果会更好。” 季晏棠沉吟道:“这样啊,那也好,麻烦沈医生了。” 沈译沉默半晌,像是有话要说,季晏棠问:“怎么了?” “没什么。” 在挂掉电话前,季晏棠听见沈译说了句极轻的“对不起”,声音轻到让他误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想这事,挂了电话他就往屋里冲,“陈南树,你到底想干什么?沈医生说你不治疗了是怎么回事?” 他边说边推开门,进门就看见陈南树怀里抱着一只黑不拉几的丑狗,慌里慌张地好像要把这狗藏起来。 季晏棠深深吸了一口气,“陈南树,这狗是怎么回事?” 陈南树把黑豆抱的更紧,好像下一秒黑豆就会被季晏棠抢走扔出家门一样,他说:“捡的。” “你捡狗怎么不告诉我?” “……”陈南树沉默一会儿,小声嗡嗡:“你不会让我养的。” 季晏棠骨节按的咔咔响,也不是气陈南树捡狗,他是不喜欢小动物,但他当年也是让陈南树捡回家去的,他气的是陈南树什么也不和他说,那样子就跟他是什么大恶人一样,难不成他还能真把狗扔了不让陈南树养不成? 这一晚上的火气都攒一块儿去了,季晏棠觉得小腹里都是燃烧的火焰,他几步上前,夺过陈南树手里的黑豆往地上一放把人按倒。 ……… “汪汪汪!”黑豆以为自己主人被欺负了,叫的很凶,极力想往床上跳,奈何腿短,根本上不去。 季晏棠直起腰,瞪了眼黑豆,故作很凶的样子挥了挥拳头:“叫什么叫,信不信把你炖了煲汤?” 狗不老实,人更是不老实,季晏棠掐着陈南树的下巴迫使他抬眼看着自己,“陈树苗,你让我舒服了,我就同意你把狗留下。” 陈南树老实了,他也不动不出声,甚至连看都不看季晏棠,眼睛闭着,却跟什么似的,把季晏棠的魂儿都快勾走。 这世上一物降一物,季小公子不可一世,而陈南树软的跟团面疙瘩似的,却总能无意中把季晏棠治的一愣一愣的。 情动时季晏棠在陈南树耳边低声嘟囔:“我怎么就他妈那么喜欢你?” 第54章 黑豆叫唤累了,趴在一旁的地板上,下巴搭在两个小爪子上,舌头耷拉在外面呼呼喘着热气。 那边的黑豆安静了,这边的两个人也进入尾声,季晏棠缠着陈南树,一会儿戳戳这儿,一会儿戳戳那儿。 陈南树还闭着眼,季晏棠知道他没睡着在那里装死。 季晏棠身上舒坦了,心里的火气也消下去大半,他将陈南树的手放在手心里,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手上的冻疮。 他稍微动动脑筋就知道陈南树又是跑外面送外卖去了。 “你是不是去送外卖了?” 陈南树不吭声,但睫毛颤了颤,季晏棠扯了扯嘴角,就知道陈南树在装死。 他伸长胳膊去拿放在桌上的手机,想也知道陈南树没买药,他点了个跑腿买药,又把手机扔到一边。 季晏棠手欠,上手扒陈南树眼皮,陈南树装不下去了,翻了个身要往旁边跑,奈何季晏棠一双长腿缠的紧,根本跑不开,折腾半天才挪到床边。 黑豆看见主人动弹,激动地往床边跑,小短腿蹦啊蹦的,想让主人摸摸头。 季晏棠压在陈南树身上,越过陈南树在黑豆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弹了一下,颇为幼稚地宣示主权:“他是我的。” 黑豆发出呜咽声,两只小爪子急得直挠床。 “就为了养这只丑狗大冷天跑出去送外卖?” 季晏棠是个多聪明一人,看见黑豆就想明白了先前还答应他老实在家的陈南树为什么又跑出去送外卖。 他捏着陈南树的耳朵,“陈南树,你自己动一动,我就帮你养狗。” 陈南树又开始装死,季晏棠就在他耳边烦他,“你动一下就行,嗯?挺挺腰的事,又不让你干别的。” 陈南树干脆把脸埋被子里了,他闷声说道:“我自己养。” “那不用你动了,你主动亲我一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嗯?”季晏棠退而求其次,他揉了两下见陈南树没反应,又开始威胁道:“我还没同意你把狗留下来呢,你信不信我一会儿就把它扔了。” 陈南树终于有了点反应,也不知道是压的还是怎么,他的脸都红透了,他嘴唇抖了抖,说:“小北,你太过分了。” 季晏棠挑了下眉,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陈南树就抬起身,极其纯情的闭上眼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不等季晏棠高兴,陈南树就又把脸埋被子里了,“你不能再拿黑豆威胁我了。” 第87章 意思是再这么威胁下去就太欺负人了,陈南树倒是不能怎么样,但季晏棠难得良心,没再拿这事威胁陈南树,他被陈南树弄的心软软,“黑豆?这只丑狗的名字?” “嗯。” “我怎么记得以前老家那只大黄也叫什么豆来着?” “它叫黄豆。” “对对,黄豆,你以前可喜欢那只狗了,那狗现在去哪了?” …… 季晏棠暗道不妙,这话估计又戳陈南树心窝子上了,他俩分开都五年快六年了,老家那只大黄狗在他小时候就已经四岁多了,就是能活到现在也该是老狗一只了。 陈南树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它死了,爸去世没多久它也没了。” 他把黄豆埋在小院的桃树下,每年回家上坟时,还会去桃树下坐一会儿,就当陪黄豆了。 “这样啊。”季晏棠讪讪道,他将下巴支在陈南树的肩膀上,用脸蹭了蹭他。 “你别把脸埋被子里了,多憋的慌啊。”季晏棠拿掉被子,好奇地凑近看,“你不会哭了吧?” 陈南树才不会哭,小小年纪人生的跌宕起伏经历了个遍,他早就哭不出来了,除了眼睛干涩,心里难受一会儿也就再没别的了。 季晏棠多半有点变态,总想看陈南树哭,可一次也没见过,还怪失落的。 “夜店那工作你自己找的?”季晏棠终于问出了他今晚最想问的,他现在冷静下来想了想,觉得以陈南树的能耐还不至于会去干这种工作。 当他得知是林文文把陈南树忽悠过去后,季晏棠登时气的脸都绿了。 季晏棠当即一个电话打过去,把林文文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陈南树听不下去,拦着季晏棠让他别再骂了。 季晏棠挂了电话,气儿还没捋顺,拧了陈南树一把,“不知道是什么工作你就去,要是把给你卖了怎么办?!” 其实陈南树也挺冤的,一辈子都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身边的熟人也都是老实本分的,哪知道季晏棠交的朋友一个两个都那么“不正经”。 “还出去工作呢,被人拐被窝里去了你就老实了!”季晏棠越说越来劲,他一步跨坐上去,边弄边说:“笨死了,你就是光长个不长心眼!你以后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准去!” 床板嘎吱响,黑豆也跟着床板的节奏汪汪直叫,这一夜鸡飞狗跳,好不吵闹。 第二天大清早,天都没亮呢,季晏棠就让狗叫声吵醒了。 眼皮都睁不动,他骂骂咧咧,这狗昨儿个就叫了一宿,怎么大早上也不让人消停。 “闭嘴!信不信把你卖去狗肉馆!” 季晏棠骂了句,把旁边熟睡的人往怀里一捞想要再睡,谁知黑豆不仅汪汪叫唤,还拿爪子挠床腿,沙沙沙,就跟指甲刮黑板似的,听的人头皮发麻。 季晏棠气的睁开了眼,黑豆见终于把人叫起来了,叫的更欢实了。 他没养过狗,但也知道狗不像猫往家一放就好了,狗需要遛,他看养狗的朋友都是早上遛一遍,晚上遛一遍。 季晏棠看了眼旁边的陈南树,昨晚睡前他把助听器摘了,此刻睡得正熟,丝毫不受打扰。 他特想把陈南树从床上薅起来让他带着他的狗一块儿滚蛋,但最终也没这么做,而是一边骂一边起床洗漱换衣服。 遛狗得牵绳,季晏棠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遛狗绳,“丑狗,你狗绳放哪了?” 问这一句也没指望黑豆能回答,但黑豆就跟通灵性似的,一溜烟儿跑进屋又很快出来,嘴里多了一团绳子似的东西。 打眼看上去,季晏棠就觉得黑豆嘴里叼的那坨东西很眼熟,等拿起来一看,季少爷本来就黑了的脸变得更黑了。 遛狗绳显然是陈南树自制的,一边是不知道从哪件旧卫衣上抽出来的松紧绳,另一头系狗脖子上的是他的皮带——一条价值四位数的皮带。 季晏棠嘴角抽搐的厉害,陈南树可真会“省钱”。 吸气,呼气,再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去,季晏棠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就是条皮带吗,陈南树高兴就行了。 他现在特理解古代皇帝为博美人一笑的荒唐,特别,特别理解。 推开门,门口放着昨晚买的药,昨天都没听见外卖小哥的敲门声,季晏棠弯腰把袋子捡起来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牵着黑豆出了门。 上一次季晏棠这么早起床出门都要好多年前了,一出门迎面就吹来一阵凉风,季晏棠打了个寒颤,把脸往围巾里缩了缩。 他牵着黑豆在小区里一圈圈遛,遛了半个小时他就受不了了,拽了拽手里的绳子不耐烦地说:“你好了没有,好了就回去吧,冻死了要。” 谁知黑豆尾巴一翘,上起厕所来,季晏棠站的够远了,他还嫌弃的捂住鼻子。 这还不够,黑豆倒是心满意足上完厕所了,季晏棠还得捡它下的黑蛋蛋。 季晏棠边呕边捡,嘴里骂着陈南树,这狗到底是给谁养的。 又遛了半小时,季晏棠耐心彻底磨没,提溜黑豆的后脖颈把狗拎回了家。 陈南树还没醒,黑豆想往卧室里钻,被季晏棠撵出去,他把食指比在唇中,“嘘,别吵他。” 季晏棠翻出一袋狗粮给黑豆倒上,又给它倒了些牛奶。 他这人也就嘴巴坏,心眼倒也不差,季少爷有钱,转眼就在手机上下单了狗窝狗粮狗零食狗玩具什么的,这叫爱屋及乌。 第88章 睡了一觉清醒不少,季晏棠觉着自己昨晚对陈南树说了太多过分的话,还冤枉了人家,也就陈南树好脾气,换个人都忍不了他。 道歉是拉不下来脸道的,于是季晏棠就从别处找补,以前都是陈南树准备早餐,今天季晏棠准备亲自下厨。 平时看陈南树做个什么都可简单了,真轮到自己亲自上手时他才觉出难来。 他想模仿陈南树煎饼,别说煎了,就连面都和不好。 季晏棠把面往旁边一扔,拿出冰箱里冻的饺子煮,他在锅前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饺子好。 水沸腾了好一会儿,都快烧到锅底,季晏棠才反应过来过了下饺子的时机,只能再添水再等。 饺子下入锅,季晏棠就跑一边刷手机去了,黑豆吃饱了饭,跑季晏棠脚边蹲着,大概是早上让季晏棠遛了一圈,它跟季晏棠熟悉起来,小尾巴一下下扫着地板,像是等季晏棠来摸它。 季晏棠嘴上嫌弃黑豆丑,但身体还是很实诚,他摸黑豆的脑袋,黑豆就势倒在地上露出肚皮。 空气中有糊味儿传来,季晏棠鼻子动了动,想起锅里的饺子,坏了! 他往厨房跑,黑豆也跟着他跑,锅发出尖锐的报鸣声,火舌烧的旺,季晏棠关了开关,拿抹布垫着打开盖子,一锅饺子都糊了。 这时陈南树醒了,闻到糊味进了厨房,“小北,怎么了?” 季晏棠回头露出苦笑,“饺子糊了。” 说着他夹起一个黑成炭似的糊状物给陈南树看。 第55章 季晏棠这是殷勤没献到,还反搭进去一锅饺子和一口锅。 陈南树还没太睡醒,迷迷糊糊的,一根呆毛高高翘起。 他揉揉眼睛走了过来,接过季晏棠手里的勺子,将糊掉的饺子挨个盛出来扔进垃圾桶。 饺子糊成炭,锅也落不着好,底儿都黑的不成样子,陈南树把锅放进水槽,接了水泡着,又拿来刷子刷锅。 本来就长了冻疮,现在让水泡了,冻疮的位置更是猩红。 季晏棠抓住陈南树的手腕不让他再刷锅,“丢了就是了,别刷了。” “还能用呢。”陈南树说。 “那我自己刷。”季晏棠随口说道。 陈南树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季晏棠,把季晏棠看的心虚,“看我干嘛,我说我会刷就是会刷。” 陈南树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没说什么,但好像话语都已经藏进眼睛里了,他拿起搭在架子上的手套套在手上,认真地刷起锅来。 人家都刷了好一会儿了,季晏棠还呆愣在原地回味陈南树的笑。 陈南树是不常笑的,从他和陈南树重逢后,就很少看陈南树笑过,大多数的时候陈南树都是面无表情的,淡然的如同一汪湖泊。 其实陈南树笑起来很好看,内敛的人连笑也不会轻狂大笑,陈南树笑的时候很温柔,嘴唇会微微抿着,嘴角还有个不明显的小酒窝。 季晏棠晃了晃头,要命了,真是要命了。他往前走了两步,将下巴支在陈南树的肩膀上,鼻尖戳着温热的颈窝,他忍不住环住陈南树的脖子。 也没有喝酒,却平白无故像喝醉了一样,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醉倒在陈南树浅的快看不清的酒窝里了。 纤长的手指像跳芭蕾舞的小人一路沿着凸起的骨骼划动,季晏棠“沉醉”其中为非作歹。 忽然,他听见陈南树含含糊糊地说:“你不是嫌脏。” 说着他还把手伸过来扒拉开季晏棠的手。 季晏棠睁开眼,扯扯嘴角,陈南树这人怎么还记仇,他昨天无心说的话睡了一宿也不忘还记到现在。 他不管,又揉了一把,“那怎么了,我就摸,陈南树你怎么那么小心眼,还记仇!” 季晏棠恶人先告状,没理也硬是不低头,他咬着陈南树的耳朵,犹如一只凶神恶煞的猫咪,“你是我的,我的,我的!只能我碰,别人不行!” 陈南树把头往旁边偏,他越躲,季晏棠就越攀着他的肩膀凑过去碎碎念。 “以后谁再不长眼睛敢碰你,我就把那人的手剁了喂狗。”季晏棠放着狠话。 蹲在一旁的黑豆汪汪几声,季晏棠稀罕似的看了眼黑豆,补充道:“剁了喂黑豆!” 陈南树听着,觉得小北还是那个幼稚的小北,他忍不住笑,酒窝又荡开了来。 锅刷完了,他问:“早餐还吃饺子吗?” 季晏棠眼神发直,他正荡漾在酒窝里,他脱口而出,“不吃饺子,吃你。” 陈南树当没听见,自顾自地去冰箱里拿冷冻饺子,身后跟着个尾巴,游魂儿似的追在他后面,充满欲望的目光直白地粘在人身上,想忽略都难。 一双手环在腰上,猫主子也有撒娇的时候,“树苗儿,你给我吃一口,嗯?” 陈南树耳尖红红,同意是不可能同意的,但在季晏棠那不回答就是默认同意。 他缠着陈南树,两个人在厨房拉拉扯扯,最后拉扯回了卧室里。 “我怎么觉着你好像也有点反应了?”季晏棠打趣道。 陈南树脸都埋在被子里,跟个鹌鹑似的,季晏棠一把扯开蒙在陈南树脸上的被子,陈南树眼睛闭的死死的,满面通红,像是刚参加完一场憋气大赛。 他就喜欢陈南树这副傻样,不管几次,永远纯情的像第一次。 第89章 “我去拿东西,你等等我。”季晏棠想起有重要的东西没拿,起身跑出去拿。 等季晏棠出去了,陈南树才敢睁开眼,没一会儿门口又传来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季晏棠就拿着东西进来了。 陈南树瞪大眼睛,季晏棠的膝盖淤青明显,他昨天甚至都没发现季晏棠走路都是一瘸一拐的。 “你怎么坐起来了?”季晏棠有点小窃喜,以为陈南树终于开窍了。 谁知陈南树指着他的膝盖问:“怎么弄的?” 季晏棠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说:“不小心摔的。” 陈南树不信,哪里是能随便摔成这样的,就是他上次骑车摔倒也没摔的这么严重。 他第一反应是季晏棠被人打了,拉着季晏棠一定要他说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季晏棠喜欢看陈南树担心他的样子,他捏着陈南树的耳朵晃了晃,“担心我啊?” “到底怎么弄的?”陈南树是真有些急了,眉毛都拧的打了个结。 “都说了摔的嘛。” “怎么摔的?” “从台阶上摔下去的咯?” 陈南树手心蜷缩,“为什么?” “想你想的。”季晏棠张嘴就是胡话,跟跑火车似的突突突:“你安安分分待在我身边,给我当一辈子小媳妇儿,我就不东想西想就不会受伤了。” “你别…唔……” 话都不让人说完,季晏棠可等不及,他肚子“饿”了,要赶紧饱餐一顿。 …… 陈南树的眼睛一直盯着季晏棠的膝盖,季晏棠注意到了,说:“我都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没事。” 陈南树终于放心些了,季晏棠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食指在陈南树的面颊上戳啊戳的,“小媳妇儿。” “我不是。” “都洞房了还不承认你是我的小媳妇儿。” 陈南树禁不住调侃,又开始闭眼装死,季晏棠笑的肩膀直抖,陈南树到底是哪个星球来的笨蛋,这么好玩。 头顶传来陈南树的嗡嗡声:“小北,我想出去工作,不想待在家里。” 季晏棠笑意止住,“我不说了么,你以后就老实待家里。” “我不想。” “你出去就叫人骗,万一和人私奔了我找谁哭去。” “我不是八岁小孩儿。” “你是笨蛋。” “我不是。” “那让人骗的是谁,要不是我,你另一瓣儿屁股都得让叫那脏手抓一回。” 俩人难得你来我往交谈多几个来回,但最后陈南树还是被季晏棠露骨的话和机关枪似的嘴打败了。 季晏棠抬起眼,陈南树那副可怜样儿真够让人心堵。 他灵机一动,想着要不让陈南树来公司给他当助理,既能贴身带着,还能让陈南树有事干。 季晏棠知道他和陈南树这关系藏也藏不住多久,但他却没想到会传的那么快。 短短几天,季少爷搞办公室恋情的消息就跟一股小旋风席卷整个圈子。 第56章 在季晏棠提出要陈南树去他的公司上班后,陈南树是拒绝的,他没念过大学,想也知道他干不来那样的工作。 但季晏棠说要么就来他的公司上班,要么就老实在家待着。 “不能有第三个选择吗?”陈南树问。 “陈树苗,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选择给你。”季晏棠反问道。 陈南树抠抠衣角,竟然觉得季晏棠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就这么连唬带骗被季晏棠骗去了公司。 季晏棠知道陈南树什么都不懂,他本来也没想让陈南树干活,但还不能让他没事干,不然以陈南树的性格过不了几天又要和他磨叽出去工作的事。 于是他给陈南树安排了个助理的岗位,工作内容也简单,做做表格,偶尔跑个腿也就没什么了,他还找了个人教他,估摸着跟着学个一周就能上手。 本来他想在自己的办公室再放一张桌子,让陈南树在他眼皮子底下待着,但那样太明目张胆,索性还是在外面的大办公室安排了个工位给他。 上班第一天,陈南树紧张地手心冒冷汗,身上的衬衫怎么穿怎么别扭,总觉得这不是该他穿的衣服。 面前的电脑亮着屏幕,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生靠过来给他讲了些工作内容,他边说边一一点开桌上的文件夹。 男生语速很快,常常是他讲的上一个点陈南树还没捋明白就切换到了下一个,陈南树已经很用心听了,可还是脑袋空空。 “听懂了吗?”男生问。 陈南树眨了眨眼,茫然地摇了摇头,没听懂,一点都没听懂。 男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觉得陈南树这是在为难他,都是些很简单的东西,哪怕是刚毕业步入职场的大学生听一遍也能懂了,怎么还会和他说没听懂呢。 陈南树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你能再讲一遍吗?” 对方的眼神太过诚恳,男生多看了陈南树一眼,又重新讲了一遍。 这次在男生要讲下一个之前,陈南树抢先说:“可以慢一点吗,我还没太理解。” 男生皱着眉头看着陈南树,“哪里不懂。” 陈南树指了几处给男生看,男生眉头皱的更深,“你大学的时候没学过计算机课吗?” 别说大学了,就是高中初中也没学过,家里也没有电脑,只在同学家摸过几次鼠标,还都是玩小游戏,根本没接触过软件。 第90章 见陈南树不吭声,男生的表情很夸张,“你不会真没学过吧?” 他让陈南树操作了下,发现他的确不会时,他才确认陈南树不是在耍他。 这回男生耐心了许多,每一步都努力说的仔细直白能让人听懂。 讲了一上午,说的男生口干舌燥,陈南树手里的本子记了小半本,他对男生说谢谢。 男生朝他笑了笑,“没事,我是真没遇到过你这种情况。” 男生说的还挺犹豫委婉,陈南树自己也心虚,要不是季晏棠给他走后门,他是一定进不来公司的。 “一起吃饭去么?”男生看了眼手表说道,现在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陈南树当然点头同意,男生带他去了食堂,吃饭时候陈南树才想起还没问男生名字呢。 “我叫宋柯。” “陈南树。”陈南树指了指自己说。 宋柯笑道:“我知道你名字,是小季总让我来教你的。” 他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问:“你和小季总是什么关系啊?” 陈南树被米饭噎住,他心虚,每次别人问他和季晏棠是什么关系他就答不上来。 宋柯把水杯往陈南树面前推了推,“快喝点水。” 陈南树喝水将噎人的米饭顺了下去,就听见宋柯追问:“小季总让我多照顾你呢,说真的,你和小季总是朋友吗?” 陈南树含含糊糊也不回答清楚,喉咙里嘟囔几句,就赶紧闷头吃饭。 宋柯觉得没意思,问也问不出来,后来他就不问了,反而玩起手机来。 等他们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季晏棠的秘书张严就过来了。 张严对陈南树说:“季总找你。” 宋柯八卦的眼神明晃晃打了过来,陈南树下意识抱起电脑,装作他是因为要和季晏棠谈工作才被叫去的样子。 季晏棠很不爽,他让陈南树来公司上班说白了就是为了他那点私心。 之前工作忙,只能晚上和陈南树腻歪一会儿,现在他把人叫来公司上班,为的就是能上班之余拉个小手,亲个小嘴,再一起吃个午饭,增进感情。 他中午想的好好的带陈南树出去吃饭,结果呢,陈南树竟然跑去和别人吃饭,气的季少爷中午没吃饭,直接气饱了。 张严把人领进办公室就识相的离开了,陈南树抱着电脑过去,看季晏棠一脸阴沉,想了想他上午都没和季晏棠见过面,应该不是他让季晏棠不高兴了,于是问:“小北,你不开心了吗?” 季晏棠冷笑。 陈南树又问:“吃午饭了吗?” 季晏棠还是冷笑。 陈南树当季晏棠是嘴角抽筋了,他把电脑放在季晏棠的桌子上,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打开电脑就开始“敲敲敲”。 季晏棠这回嘴角是真抽筋了,他用脚尖踢了陈南树一脚,“我不高兴你看不出来吗?” 陈南树抬起眼,认真地点了点头,“看出来了。” “那你什么表示都没有!”季晏棠气的就差拍桌子。 陈南树抿抿嘴,“可是你也不告诉我你在生什么气。” “那你就不管了?” 陈南树手上还在“敲敲敲”,眼睛也忍不住往屏幕上飘,“没有不管,只是你不告诉我为什么生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哄你。” 季晏棠深吸一口气,觉得陈南树迟早要把他气死。 “你忙什么呢和我说话还在敲电脑?”季晏棠拽过陈南树的电脑看,发现陈南树在做表格。 陈南树的手伸了过来,偷偷摸摸地要把电脑拉回来,“我还没弄完。” 看他那样,还有点不好意思给季晏棠看。 季晏棠点了点表格里的数:“公式用错了。” 陈南树很好学,立马问道:“哪里错了?” “你过来我教你。” 陈南树搬椅子坐在季晏棠身边,季晏棠给陈南树讲了一遍,又让他自己做。 “这里再改改。”季晏棠一边指导,一边摸上了陈南树的手。 他从后面环住陈南树,呈半包围的姿势把人圈在怀里,借着教人的名义,实则偷偷占人便宜。 陈南树专心学习,没注意到季晏棠的动作。 季晏棠鼻尖贴着陈南树乌黑的头发,他闻到陈南树的头发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缓缓下移,嘴唇扫过耳尖,他忍不住亲了亲。 “小北,这里是什么意思?”陈南树问。 季晏棠都没看屏幕,他将脸贴在陈南树的脸上,随口回道:“晚点再说,树苗儿,你身上好香。” 陈南树脊背僵硬,终于发现季晏棠在干什么坏事,他把电脑合上就要离开,季晏棠当然不会让他走。 “跑哪去?”季晏棠勾住陈南树腰上的皮带。 “去工作。”陈南树面红耳赤,头都不敢回。 “你最大的工作就是让我高兴,知道吗?”季晏棠把人勾了回来。 “我不喜欢这样。”陈南树倔强说道。 季晏棠停下动作,他定定看着陈南树,最终妥协了,“好吧。” 下一秒他凶巴巴地说:“你以后中午等我一起吃饭记住了吗?” 陈南树迷茫地眨巴了下眼睛,“知道了。” 之后季晏棠没有在工作时间打扰陈南树,偶尔有忍不住的时候,会在卫生间里堵住陈南树,在小小的隔间里寻找刺激,浅尝辄止。 第91章 尽管陈南树已经很认真在学了,可大部分的工作他还是弄不明白。 渐渐的周围的同事都意识到了这个新来的和季晏棠关系匪浅,很快办公室就掀起了一股八卦风潮。 有人说看见新来的和小季总一起吃饭,小季总还亲手喂他菜。 有人说看见新来的坐在小季总的腿上,在做些不得体的事。 还有人说听见新来的缠着小季总要买两套市中心地段最好的房子…… 总之传闻越传越离谱,转眼就传出了公司去。 那天宋柯被叫去跑腿买咖啡,他一个人实在拿不来那么多咖啡,陈南树主动提出和他一起。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是这附近不少白领的聚集处,陈南树到咖啡店的时候,店里有不少人。 宋柯去排队买咖啡,陈南树就在不远处站着等。 身后传来一阵嗤笑声,陈南树听见有人说:“这就是你弟养的小情人啊?” 陈南树虽然没回头,但却敏感的觉得对方好像是在说自己。 “也不怎么样吗,又没什么出众之处,你弟喜欢他什么?” 陈南树没忍住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英挺地眉眼满是玩世不恭,正毫不避讳戏谑地望着他。 男人说着还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人,“成决,你说是不是?” 第57章 “你弟喜欢他什么呢?” 季成决心情复杂,江津续的问题他回答不上,他自己也想不通季晏棠到底喜欢这个男人什么,他究竟输在哪里。 一晃这么多年的过去,再见到这个男人,他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哪怕换了身“金装”也还是那么平庸,窝囊,让人瞧不上。 可季晏棠就喜欢这样的,大街上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季晏棠偏偏就喜欢这个叫陈南树的窝囊男人。 江津续手里盘了两个核桃,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手轻轻一抖,核桃就掉在了地上,一路咕噜到了陈南树的脚边。 “诶,帮忙捡一下呗。”江津续对陈南树说道。 如果是往常,陈南树是会帮忙捡的,但这人刚才还明面说过他,他就是再好心也不会去帮这样的人捡东西。 见陈南树不动,江津续脸上笑意更深,“你不会是听见我刚才说的了吧?” 说的那么明目张胆,生怕叫人不知道说的是谁,傻子才听不到。 陈南树神色淡淡,将脸转了回去。 “嗬。”江津续轻佻地勾了勾嘴角,“挺沉得住气啊,怎么和你跟我讲的不一样,你不和我说这人挺老实的么?” 季成决满头黑线,斜了眼旁边的蠢货,他站起身朝陈南树说:“方便说几句话吗?” 陈南树再次转过头,这次他走了过去。 上一次见面,也并不是全然的愉快,季成决言语间透露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都仿佛历历在目。 但这一次陈南树脊背要挺的直一些,因为他已经将钱全都还给了季成决。 “坐吧。”季成决示意道,“喝点什么?” “不用。”陈南树回绝道。 季成决:“好久不见,什么时候来的宁市?我记得你家在林县来着,离这不近吧。” 陈南树并没有看季成决,而是回头看宋柯的位置,宋柯还没有拿到咖啡,估摸着还要有一会儿。 “嗯,前年来的。” 季成决不再假装寒暄,而是直接切入主题,“你现在和小棠住一起?” “嗯。” “小棠让你来公司上班的?” “嗯。” 陈南树始终保持不咸不淡的态度,和五年前对着季成决佝偻脊背的模样截然不同,这让季成决更加恼了。 季成决忍不住冷笑,“所以是小棠在养你咯。” 陈南树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松动的表情,“不是。” “怎么不是?”季成决讥笑道:“吃穿用度哪一样不是小棠的?就连你现在身上穿的这身,应该也是小棠买的吧?你知道你这身衣服多少钱吗?” 陈南树不知道,只是季晏棠让他穿他便穿了,他猜最贵应该也就只是几百块钱吧。 可季成决却比了个一,陈南树心想:一千吗? “一万。”季成决将字咬的很重,“你自己买的起?” 陈南树陡然睁大眼睛,季晏棠和他说过的这件衣服没多少钱他才安心穿的。 季成决语气戏谑,嘲讽已经完全不加掩饰。 “现在是小棠什么都有,他想尝试你这种和圈子里的人不一样的新鲜玩意儿,要是有一天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就该明白你这样的窝囊废接不住他,再喜欢也是白搭。”季成决有些失态,话语里似是意有所指。 陈南树攥紧拳头,沉默地听着季成决的话。 一旁的江津续很不识相的鼓掌拍手,“哇,成决,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么尖酸刻薄的话也能从你的嘴里说出来耶。” 江津续又好奇地去看陈南树的表情,他纯是看热闹,巴不得看见这两人打起来,但和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陈南树的脸上没有多少愤怒,他垂着眼,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江津续忽然觉得这人有点意思,对陈南树生起莫大的兴趣来了。 这时宋柯遥遥叫陈南树名字,“陈南树,过来帮我拿下咖啡!” 第92章 陈南树再抬起眼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没有和季成决打招呼,而是径直离开。 季成决眼看着陈南树离开咖啡厅,原本绷直的身体颓废地倒回椅子里,刚才强撑的气势已然不见。 “诶,你这么和他说完,按照电视剧的套路他是不是该自惭形秽离开季晏棠了?”江津续问。 季成决揉着鼻梁,不想回答江津续的话,他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不敢太明目张胆地针对陈南树,怕季晏棠知道了更厌恶他,他只敢像阴暗角落里的老鼠一样,趁着季晏棠不在,偷偷跑出来欺负那个老实人,因为他知道,陈南树不会和季晏棠说。 “你说他要是和季晏棠分了,我去追他怎么样?”江津续拍了拍季成决的肩膀问。 季成决头更痛了,他今天就不该和这个废物点心一块儿出来。 陈南树和宋柯拎着咖啡回去,分咖啡的时候宋柯问:“你心情不好吗?” 陈南树摇摇头,“没有。” 宋柯一再确认道:“真没有吗?” “嗯,没有。”陈南树从袋子里拿出一杯抹茶拿铁。 宋柯说:“这是小季总点的,小季总在对面的会议室开会,你给他送过去吧。” 陈南树有些迟疑,宋柯就把他往会议室那边推,“你去吧,剩下这些我自己分就行了。” 陈南树不常去会议室,他没有重要的工作要干,也不需要去开会。 进去前他敲了敲门,但里面的人都专注的在开会,所以没有人搭理他。 季晏棠正在讲话,陈南树不方便过去打扰,就在一边站着听了一会儿。 季晏棠说的那些指标数据他听不懂,但光是看着季晏棠就觉得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样,好厉害。 季晏棠余光瞄到站在角落的陈南树,他眼睛一亮,朝陈南树勾了勾手指。 这间会议室里的人大多都听说了绯闻,皆是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两个人。 陈南树把咖啡放在季晏棠面前的桌子上,他不敢久留,放下就要走,谁知季晏棠不着痕迹拉住他的手,用指腹揉了下他的手心。 陈南树后背像是烧着了,他迅速将手从季晏棠手心里抽走,一溜烟儿离开了会议室。 季晏棠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再次面向下属时又变回了严肃的表情。 陈家往年入冬有屯菜的习惯,陈南树也养成了这个习惯,前些日子他去早市买了一箱土豆搬回家,回去后掰着手指算算,发现这家卖的土豆比别家要便宜不少,于是出门又买了两箱回来。 起初季晏棠没觉得有什么,陈南树愿意买什么便买什么,只要他高兴就行。 可当他连着半个月顿顿都吃土豆后他就受不了了。 陈南树倒是还能聪明点,每天做的菜不一样,今天是青椒炒土豆丝,明天是茄子炖土豆,再到后天就变成白菜炖土豆了。 可就是再怎么换样式,季晏棠现在也是闻到土豆味儿就想吐。 这天陈南树在厨房拿了个小板凳坐着削土豆皮,在他还琢磨着今晚是做酸辣土豆丝好还是茄子炖土豆好时,头顶就蒙上了一层阴影。 季晏棠黑着一张脸,威胁地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再敢做一道带土豆的菜,信不信我今天把你削成土豆皮。” 陈南树喉结滚了滚,默默将手里没削好的土豆放进筐里。 季晏棠撂下狠话就走了,陈南树看着不远处装着土豆的箱子,还有一箱半的土豆,不抓紧吃完的话土豆就该发芽了,他有点愁得慌,心疼他那些土豆。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陈南树每天早上做早餐的时候都会用蒸锅蒸两个土豆,不敢叫季晏棠看见,蒸好土豆就赶忙装起来,带到公司当零嘴吃。 季晏棠偶然去厨房看了眼,发现箱子里的土豆见少,却不见陈南树拿土豆做菜,他心中奇怪,端着杯热牛奶回卧室找陈南树问。 “土豆你怎么处理的?” 陈南树正在看书,因为看不大懂,脸都要埋书里去,心理作用觉得离得越近读的就能越明白。 他没听见季晏棠问的话,还再专注看书。 季晏棠走过去,手指搭在他的脑门上把陈南树的头往后拨,“离这么近看眼睛不想要了?” “怎么想起来看书了?”季晏棠喝了口牛奶问道,平时陈南树看两眼书早迷糊了,最近竟然主动看书学习了。 “就是想看了。”陈南树答的含糊,脸还有点红,不知道在害羞个什么劲儿。 “喏,喝点牛奶补补脑子。”季晏棠把手里的杯子递给陈南树。 陈南树眼睛没离开书,想也不想接过喝了一口。 一旁的季晏棠幽幽道:“这是我喝过的哦。” 陈南树不明所以眨巴了两下眼睛,嘴里的牛奶还没咽下去,就看见季晏棠点了点嘴唇。 间接接吻哦。 陈南树呛了一口,就跟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季晏棠帮陈南树顺背,一点也不耽误他幸灾乐祸。 “陈树苗,你怎么这么好玩儿?”季晏棠揉搓着陈南树的脸。 陈南树咳的浑身出汗,此刻和季晏棠对上眼,汗出的更多。 “你好呆哦。”季晏棠捏了下陈南树的鼻尖,“幸亏你眼睛长得不大,不然更呆。” 陈南树默默听着,呼吸更加急促,季晏棠的睡衣领口很大,刚才笑闹一阵,领口就扯的更大,露出内里白皙光洁的胸膛。 第93章 陈南树眼神飘忽,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季晏棠没发现陈南树的异常,陈南树的一些小狗似的奇怪行为他早就习以为常,也就没当回事。 他今天有些累,没再逗陈南树玩,而是早早歇息睡下了。 陈南树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睡不着就喜欢东想西想,脑海里总闪过那一抹雪白,他忍不住红了耳尖,将脸埋进被子里。 他想,他完了,他要变成变态了。 第58章 陈南树第二天早上差点没起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旁的季晏棠还在睡觉。 因为没睡醒,他的眼睛并不聚焦,他侧着身子眼神涣散地看了一会儿季晏棠,而后意识逐渐清醒,面前的季晏棠的脸愈发清晰。 季晏棠的手就搭在两人枕头间,陈南树稍微动动就能碰到他的手。 他的手压在床单上,一点点像蜗牛一样缓慢挪向季晏棠的手。 季晏棠的手比小时候要大了一些,已然是成年男人的手,但是和陈南树的手比对下来还是要小一些。 陈南树轻轻碰了下季晏棠的指尖,然后飞快瞥了眼季晏棠,确认对方没有醒。 他变得胆大了些,小心翼翼包住了季晏棠的手,他的手很柔软,包在手心里都叫人担心会像雪糕一样融化。 心脏又开始不听使唤地剧烈跳动起来,陈南树愣着眼,还忍不住抬头看天花板,担心些没有用的,要是让爸的在天之灵瞧见了可怎么办啊? 他把手松开缩回了被子里,眼睛四处乱飞,又跟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握住了季晏棠的手。 这可是小北啊,是他当亲弟弟养了三年的小北啊。 陈南树又松开手,跟茧蛹子一样包在被子里小幅度的拱。 他把脸埋进被子里,手机屏幕的光照在他的脸上,陈南树在搜索框里输入:变成变态还有救吗? 看了一圈,没有很有用的信息,陈南树正准备再换别的问法,被子忽然被人掀开,季晏棠睡眼惺忪,他揉着眼睛问:“陈树苗你把自己包那么严实也不怕憋死。” 陈南树做贼心虚,手机扣在胸前,眼神躲闪,整个人往下滑,试图继续往被子里拱。 季晏棠看他那傻样就想笑,也不知道陈南树大清早又犯什么傻。 他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那两瓣儿面团,“你干嘛呢?” 陈南树还在被子里拱,挺高个身板,藏在被子里就跟个毛毛虫似的。 季晏棠等了一会儿,而后一把将整个被子掀开,陈南树都快拱到床边去了,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要顺着床边溜走。 他把陈南树拽了回来,掐着人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陈南树的脸蛋红扑扑,估计是在被子里憋的。 拇指按在陈南树的嘴唇上用力碾了一下,唇色就变得更深,他啄了一下,说:“真想敲开你的脑袋看看你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陈南树打了个哆嗦,蚊子似的声音小声嗡嗡:“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变态……” 季晏棠只能看见陈南树嘴皮子在动,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将耳朵靠近了去听,也还是听不见,他蹙眉去看陈南树,眼睛闭着,嘴巴动着,那架势跟唐僧有的一拼,好像他是个害人的妖精。 季晏棠勾勾唇角,陈南树一年365天,每天都能给他带来不一样的乐趣。 “树苗儿,张嘴。” 陈南树迷迷糊糊睁开眼,嘴里还机械地念着“我不是变态。” “张嘴。”季晏棠哄着陈南树。 陈南树:“?” “我想亲你。” 季晏棠等不及,干脆捏着陈南树的脸,手上使了点劲儿,陈南树的嘴巴就噘了起来。 陈南树觉得自己像溺死在温柔海里的鱼,他忍不住睁开眼偷看季晏棠,季晏棠长长的睫毛好似蝴蝶扇动。 想要汲取温暖,想要更加亲近,陈南树本能地抬起胳膊想要抱住季晏棠。 但季晏棠却在这时停下了,他还捏着陈南树的脸,好笑地点评道:“你好像一只吐泡泡的傻鱼。” 陈南树眼前都有圈圈在打转,他闭上眼,又开始小声嗡嗡,试图将自己洗脑。 陈南树最近喜欢去公司楼下的咖啡馆看书。 在他发现即使不点咖啡也不会有人来赶他离开后,他变得更大胆了些,还会带上早上蒸的两个土豆过去吃。 书是从季晏棠的书房里拿的,讲的是初级管理知识,他看了半本,觉得人还是应该去念书。像他没去念大学,再看书也只是看了个一知半解。 他快24岁了,现在去念书会不会太晚?陈南树没事的时候总在想这个问题,知识改变命运,这恐怕是改变他现状的唯一办法。 那天季成决的话他全听进心里了,他不生气,反而觉得季成决说的对。 他是个一无所有的人,身上的存款加起来或许都比不过季晏棠给他买的那些衣服多。 如果有一天季晏棠需要依靠,他又能做什么呢? 陈南树看着面前摊开的书本,上面写的满是他读不懂的话,怅然地垂下头。 中午没吃饭,肚子准时咕咕叫了起来,陈南树在心里骂自己是个废物,书读不明白,只知道饿肚子要吃饭。 他拿出土豆泄愤似的咬了一口,将书又翻了一页,强迫自己看进去。 忽然,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有人在他旁边坐下。 第94章 是上次和季成决在一起的那个男人,今天他穿了身黑色西服,里面没穿内搭,大片的胸膛都露在外面。 陈南树光看着就觉得冷,他不知道男人想干嘛,警觉地盯着对方。 江津续笑嘻嘻的,像是忘了自己上次说的话,“干嘛呢?你吃的这是什么啊?土豆吗?” 得不到回答江津续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开心,“光吃土豆不干吗?” 陈南树还是没反应,只有腮帮子还在随着咀嚼而动作。 江津续摸了摸下巴,上回见还没觉得这人多稀罕,毕竟他见过的帅哥美女太多了,今天离近了看,觉着这人还挺耐看的。 “你怎么不说话啊?”江津续看陈南树嘴角有土豆渣,他撩了下头发,做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动作,他抬起手想要蹭掉陈南树嘴角的土豆渣。 手还没伸过去呢,就被陈南树钳制住手腕。 手腕传来剧烈的痛感,江津续脸都憋红了,“啊啊啊痛痛痛痛痛痛……” 陈南树松开手,问:“你要干嘛?” 江津续揉着捏红的手腕,不停地倒抽凉气,听见陈南树的问题,他在心里想,我想干嘛,还不是想撩你,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 见得不到回答,陈南树也不想再和这人僵持下去,他把书收起来,越过林津续离开。 江津续捂着手腕瞪着陈南树的背影喊道:“诶诶,你回来!” 陈南树当然不会回来,这个人行为异常,看上去就不太像好人,还是离他。 陈南树回去的时候,季晏棠正好在找他。 “你跑哪去了?” 陈南树如实回答:“我去楼下咖啡馆看书。” 季晏棠挑了挑眉,最近陈南树学习热情高涨,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了。 “你要是想学,我送你去商学院念书怎么样?”季晏棠说。 陈南树下意识拒绝了,他始终觉得,想要得到什么都该脚踏实地凭自己的本事。 季晏棠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让陈南树再考虑考虑。 季晏棠指了指嘴角问:“你嘴边那是什么?” 陈南树抬手摸,没摸到,“嗯?” “过来。”季晏棠招手。 陈南树走过去,微微低下头,季晏棠用指腹轻刮了下,那块渣子就掉了下来。 他狐疑地眯起眼睛,横看竖看,这块儿黄渣子都像是土豆上的。 季晏棠没说多余的话,轻车熟路把手伸进陈南树外套口袋里,果不其然掏出了啃的只剩半个的土豆。 塑料袋被季晏棠捏的直响,他就说呢,家里的土豆见少不见吃。 “干吃你也不怕噎死。” 陈南树把土豆拿回来又放回口袋里,生怕季晏棠转头就给他扔进垃圾桶。 季晏棠还准备再说,有电话打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接起听了几句,季晏棠挂了电话,说:“我一会儿要见个客户,晚上再找你说这事。” 陈南树心想晚上季晏棠就不一定记得了。 他要走,一只手速度特别快,拿走了他口袋里的土豆。 陈南树:“小北!” 季晏棠用不容置喙地口吻说:“出去。” 陈南树讪讪地离开了,等门一关上,季晏棠打开包土豆的塑料袋,他先凑近闻了闻,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土豆熟了的味道。 “什么玩意都当宝贝,好像我不给吃好的一样。”季晏棠边不满地嘀咕边咬了一口土豆,他吐槽道:“什么破玩意儿那么难吃。” 季少爷一边嫌弃一边吃完了半个土豆,全吃完了他也没想明白陈南树的那个脑袋里都装的什么浆糊。 季晏棠要见的客户是他爸合作伙伴的儿子,他之前也见过那人几次,典型的人傻钱多富二代。 季晏棠不太喜欢他,但是这种人最好忽悠,不宰这肥羊一笔未免可惜。 所以见江津续的时候,季晏棠还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 江津续直接被带进了会客厅,合同就放在桌子上,每次季晏棠要和他谈合作的事,江津续不是说他渴了想喝水就是说些没用的事情。 季晏棠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的不剩多少,在江津续又一次提出要喝咖啡时,他准备如果这次之后江津续还是不谈正事,他就把江津续的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本来该是宋柯去送咖啡,但他临时想上厕所,于是拜托陈南树帮他冲一杯咖啡送过去。 陈南树是全公司最闲的人,索性无事做,去送个咖啡也没什么。 他泡好咖啡,低个头就往里送,咖啡放到桌上准备离开,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欠欠儿地传来,“诶?土豆君?” 陈南树莫名其妙地看过去,发现是下午见到的那个怪人。 季晏棠眉头紧皱,在陈南树和江津续的身上来回打量,“土豆君?” 江津续跟条吐舌头的哈士奇似的拼命点头,“我刚才见着他,在咖啡厅吃土豆。” 他站起身,一张脸都快戳到陈南树脸上,吓得陈南树直往后退,江津续说:“你嘴角的土豆渣拿掉了啊。” 季晏棠脖子上暴起青筋,他把陈南树拉到身后,眼睛里像是有燃烧的火舌,“怎么回事?你认识他?” 陈南树说:“不认识。” 江津续立马嚷嚷道:“怎么不认识啊,前两天咱们还见过呢!” 第95章 季晏棠掐着陈南树手腕的手都在小幅度颤抖。 陈南树也有点急了,见过又不能算认识,他想解释,结果被季晏棠推出了门。 “小北……”陈南树看着季晏棠的眼神,莫名有点心慌,竟真觉得是自己背着季晏棠做错了什么事。 “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再找你算账。”季晏棠咬牙切齿道。 门关上之前,陈南树透过门缝小声说:“小北,你相信我……” 门都关上了,陈南树还眼巴巴站在门口。 他要季晏棠相信他什么,自己也说不出来,可他不想让季晏棠不高兴,季晏棠不开心,他心里也难受。 大多数时刻,季晏棠都是理智占上风的,他毕竟是个商人,无论如何都要先把合同签了。 签合同的时候,江津续频频回头看,办公室的百叶窗没放下来,可以通过窗户看见外面大办公室的情况。 陈南树不安分地坐在工位上,也时不时地回头往这边看。 江津续问:“晏棠,你那个小情人跟你多久了?” 季晏棠皮笑肉不笑,“怎么?” “我就是想,等你玩腻了,要不就送我吧。” 季晏棠的手陡然攥成拳头,凸起的青筋宛如交错的树枝。 江津续其人是个实打实的富二代,又是家里独子,从小众星捧月,周边围着的也都是上赶着恭维他的,他也就是这么着被“惯”成了个傻缺。 江津续小时候被他小表姐带着一起看韩剧,脑袋也跟着看坏了,就喜欢那种与众不同的。 今天让陈南树抓了下手腕还给他抓来劲儿了,平时身边都是顺着自己的,突然来了个这么不一样的,把江津续勾的来了兴致。 江津续看不出来别人脸色,还不知死活地说:“你从哪找来的这么带劲儿的小情人,你看我这手腕都是让他抓红的。” 他还故作神秘兮兮地凑过去小声问:“尝起来什么滋味啊?” 下一秒办公室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秘书张严很有眼力见,在被众人围观之前将百叶窗拉了下来。 门开了,张严先出来,把围观的人驱散,“工作干完了吗都,回去工作去。” 紧接着,江津续挡着脸从里面出来,陈南树看见江津续的半张脸都是淤青,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想也不想跑进了办公室。 “小北你没事吧?”陈南树慌慌张张地问道。 季晏棠的关节处红了一片,除此之外没什么大碍,他额前的头发有些乱,眼尾也泛着红——被人气的。 陈南树走到季晏棠面前蹲下,心疼地拿起季晏棠的手,“疼吗?” 季晏棠不答话,乌黑的眼珠盯着陈南树,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北?” 下一秒,一股大力袭来,陈南树被拖到了沙发上,季晏棠把门锁上,百叶窗也拉的严丝合缝。 悬在头顶的白炽灯很亮,给陈南树一种他在被审讯的错觉。 “你和江津续怎么认识的?” 原来那个人叫江津续,陈南树回道:“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他说你抓他手腕了?你们俩干什么了还能有肢体接触?”季晏棠冷声问。 陈南树张了张嘴,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季晏棠单手解开衬衫的几粒扣子,这动作按照网上的流行语来形容那就是很“涩”。 尽管很不合时宜,可陈南树的心难以控制的悸动了下。 陈南树又开始犯起迷糊来,肾上腺素飙升,脑袋也跟着晕晕乎乎。 他知道季晏棠在拧他,耳边也能听见季晏棠的阴阳怪气,可他现在只能看见季晏棠露出来的那截白皙脖颈和漂亮的锁骨。 “陈南树你可真能个,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那么招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稀罕呢?” “养家里要防着你叫人骗跟人跑了,没想到放我眼皮子底下你还能给我找事,是不是非要我在你脖子上栓个铁链子把你栓身边了你才能安分点?” 季晏棠气不过,拧了几下这个败家傻男人,结果等他举起手时,才发现他摸了一手湿。 季晏棠傻眼了,“陈,陈南树你怎么回事?” 陈南树早就脸红透了,他屈起腿把脸埋沙发里,简直丢人死,他满心凄惨地想:他没救了,他现在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了,他爹在天之灵指定饶不了他,将来下了黄泉是要被他爹拿鞋底子抽死的。 季晏棠呆滞片刻,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 他笑的前仰后合,一点不给陈南树面子,他不仅笑,还哪壶不开提哪壶,非要逗陈南树,“陈树苗,你怎么回事,你才多大啊就早……” 陈南树可不想听季晏棠后面说的话,耳朵捂得死死的,羞愤地恨不得变成毛毛虫找地缝钻进去。 第59章 “陈南树,你还要在那躺到什么时候?”季晏棠坐在办公桌前,不耐烦地用笔敲了敲桌面。 陈南树面朝沙发内部,像大虾一样弯曲身体,看上去别提多委屈。 而陈南树就躺在季晏棠抬头就能看见的位置,这位置想不注意都难,扰的他心烦意乱,文件都看不进去。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陈南树还不见起来的迹象。 季晏棠朝陈南树走过去,“你也该起来了吧,这都过去多久了,赶紧起来别装死。” 陈南树还是一动不动,季晏棠有些无奈,他缓和语气哄道:“你起来吧,我保证不笑话你,嗯?” 第96章 …… 季晏棠没了耐性,刚要按着陈南树的肩膀把人翻过来,陈南树自己就翻了个身。 陈南树眼睛还闭着,跟平时小狗似的装死不同,现在很明显是真的睡着了,连眉宇都舒展开来。 季晏棠嘴角抽搐,手举起又放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气笑了,也就陈南树吧,晾个鸟在外面还能睡的这么实惠。 季晏棠抽了几张纸巾帮陈南树简单处理了下,湿了的衣物拿到一边晾着,怕陈南树冻着,他还找了个毛毯给他盖。 办公室的门锁上,一下午都很安静,季晏棠偶尔压低声音接一两个电话。 太阳落山时,季晏棠从繁琐的公务中抬起头,他揉了揉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两下腰背。 陈南树还在睡,下午季晏棠嫌陈南树影响他工作,还用毯子盖住了他的脸,此刻陈南树躺在沙发上安详的宛如一具木乃伊。 他走过去揭开陈南树脸上的毯子,弯腰打量陈南树。 季晏棠看着熟睡的陈南树在心里默默想:陈南树实在是一个过分神奇的生物。 不聪明,还有点笨,经历了社会的捶打,却还保有两分天真和淳朴。这么傻的人还能安安生生的度过了他不在的这些年,也没被人骗,实在可以称之为奇迹。 季晏棠干脆蹲下来,将下巴枕在沙发上,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南树看。 傻男人怪招人稀罕的,光是看着就让人喜欢。 他看了一会儿,发现陈南树眼皮下的眼珠开始小幅度的滚动,脸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季晏棠单挑眉毛,没出声,而是准备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陈南树前一天晚上熬到天快亮才睡着,白天都没什么精神,虽然如此他本来是没打算睡的,可能是沙发太软太舒服了,他胡思乱想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做了长长的一个梦,在梦里,他和季晏棠结婚成家,几个春秋四季度过,从少年变成白发苍苍的垂髫老人,那是漫长的一生,也是很幸福的一生。 明明意识已经清醒,可陈南树却还眷恋着美梦不肯脱离。 直到发现实在不能再将美梦续上后,他才感知到一旁强烈的视线。 一瞬间陈南树回想起睡着前发生的事情,羞耻感再一次袭来。 睁眼是不可能睁的,一睁开估计又要被季晏棠笑话,太丢脸,想想就羞耻的要死过去。 可是装睡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尤其旁边注视着自己的人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陈南树假装还在熟睡,然后偷偷摸摸地准备翻个身背对着季晏棠。 忽然,像是有阴风刮过,后颈都凉嗖嗖的,季晏棠幽幽的声音传来,“陈南树,你醒了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陈南树身形一僵,选择继续装睡,反正只要他不睁眼那他就是没醒。 “啪叽”一声脆响,陈南树人懵了,浑身也跟着打了个哆嗦。 季晏棠扬起手,照着两瓣儿面团又扇了下,冷酷又无情地说:“你起不起来?光着也不嫌丢人。” 陈南树麻利儿起来了,把毯子在腰上围了三圈,还把身子往沙发里缩。 季晏棠把晾干的裤子扔给陈南树,他把手伸进口袋里取出根烟叼上,借烟压下腹中那团火。 “小北,你,你怎么还抽烟了?”陈南树看见季晏棠抽烟有些不敢置信。 季晏棠睨了一眼陈南树,“你以前能抽,我怎么就抽不得?” 陈南树知道季晏棠说的是陈老汉刚出事那阵他抽烟的事,他讷讷说道:“可是我现在不抽了。” “哼。” 陈南树又轻声说:“小北,你也别抽了,吸烟对身体不好。” 季晏棠动作熟练,烟雾缭绕,清冷的一张脸若隐若现。 “你心疼啊?”季晏棠语气轻佻。 没指望陈南树回答,他就是逗陈南树玩逗习惯了。 可陈南树抠着裤缝,喉咙里发出了极轻地一声:“嗯。” 季晏棠往嘴边送烟的动作猛地一顿,桃花眼瞪大,“你说什么?” “小北,你别抽烟了,戒了吧。”陈南树顾左右而言他。 季晏棠却当真听话的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 戒,从今天就开始戒。 他染上烟瘾本来也是因为心情郁结,如今惦记的人儿又回他身边了,这烟早早就该戒。 季晏棠让陈南树先回家,他还有工作没处理完要留下来加班。 本来陈南树是不打算走的,他想留下来等季晏棠一起。 “你不用回家做饭吗?你不做饭我吃什么?还有黑豆,你不用回家去遛它吗?狗到底是给你养的还是给我养的?”季晏棠一边审批文件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 陈南树:“那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你做的都行。” “知道了。” 陈南树刚要离开又被季晏棠叫住了,季晏棠伸出两根手指,“两个事。” “一,你和江津续的事儿还没完,我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回家后你编也给我编个差不多的解释,明白吗?” 陈南树点头又摇头,他不明白,如果是编的,那解释还有什么意义。 “说你是笨蛋你还真是笨蛋。”季晏棠无奈摇头,他不想和陈南树计较这些事,火发完了也就那样了,只要陈南树乖乖待在他身边,哪怕陈南树是骗他也好,他也愿意装傻。 第97章 “反正你照做就是了,别那么多问题。”季晏棠不耐烦地说道。 陈南树默默在心里的小本子上记上一句:小北不喜欢问题多的人。 “第二件事呢?” “二,不准做土豆。”季晏棠语气里带着威胁的含义,他手掌立起在脖子上比划了下,“敢做你试试,信不信我给你削成土豆皮。” 信,怎么不信呢?陈南树心想,季晏棠把他蹦成爆米花都有可能。 “知道了。” “回去吧,司机师傅在楼下等着呢。”季晏棠说完就接着埋头审批文件去了。 陈南树一步三回头,都走到门边要出去了,他还按着门把手说:“小北,你早点回家。” 季晏棠没抬头,手中的笔都快叫他捏成两半,小腹又腾起燃燃浴火,而罪魁祸首“撩”完就跑。 他把笔一扔,颓废地陷进柔软的沙发椅里。 他不让陈南树在这里待着,而是赶他回家就是因为陈南树待在这儿太影响他工作效率。 陈南树倒是不怎么发出动静,可他光是往那一坐就让人忍不住像分神去看他。 浆糊和木头疙瘩做的男狐狸精也还是勾人的紧,那一句“早点回家”就跟拐了九曲十八弯一样,绕啊转的拐进季晏棠的心里去。 还好陈南树是不开窍的木头脑袋,要是陈南树那张嘴再会说一点,季晏棠就真要昏头了。 为了那一句“早点回家”,季晏棠压缩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解决完手头的工作。 季晏棠从办公室出来时,大办公室已经灭了一半的灯,有少部分的人没走还留下来加班。 宋柯也还没走,他去茶水间泡了碗泡面预备端回工位吃,也是赶巧,他往工位拐,正好和往外走的季晏棠迎面相撞。 之前季晏棠就明确表达过对泡面,辣条以及各种味儿大的食物的厌恶,上回隔壁工位的小刘吃了包辣条就被季晏棠说了。 宋柯来不及刹车,只能含泪迎面相遇,“小季总我错了,我下次肯定不吃泡……” “还没下班啊?” 嗯?宋柯不敢置信,面前绽放如沐春风般笑容的人真的是小季总么? 季晏棠心情好,看谁都高兴,他看了眼宋柯捧着的红烧牛肉面,不禁回忆起以前陈南树给他煮泡面的事,嘴角噙着的笑意愈发的深。 “干吃泡面啊,怎么不加根肠?”季晏棠说。 得到小季总的关怀,宋柯简直惶恐,赶忙说:“下次再加。” “行,早点下班。” 季晏棠说着要走,宋柯看着季晏棠的背影,可能是今晚的小季总太过温和,他脑袋一抽,想也不想叫住了季晏棠。 “小季总,等一下,我有个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 宋柯支支吾吾,“我那天和小陈一起下楼买咖啡,碰见……” “碰见谁了?”季晏棠直觉宋柯要说的事很重要,催促他赶紧说。 “碰见小季总您哥哥了,还有江先生,他们好像对小陈说了挺多难听的话……” 季晏棠眼眸一暗,冷声道:“继续说。” 陈南树回家先是带黑豆去楼下小区溜了一圈,遛完狗他就开始着手做饭。 切菜的时候他总忍不住往那半箱土豆的方向看,想拿两个土豆做菜,但想起季晏棠的话,他也就只能想想了,不敢真的做。 冰箱里有上次买的大虾,他拿出来解冻,做了一锅油焖大虾。 天冷,他煮了一锅玉米排骨汤,煮汤的功夫他炒了两道青菜,晚饭做好,只等季晏棠回家。 黑豆正叼着他的新玩具趴在窝里玩,它的小窝就摆在落地窗边,陈南树走到落地窗前坐下,从这里可以看见外面的灯火辉煌。 宁市是个大城市,这么晚了外面也还那么亮,不像他家,太阳一落山,整个村子就被黑暗包围。 要是没遇见小北,恐怕他都看不见这样繁华的景象。 小北……陈南树摸着黑豆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想着他的小北,耳尖一点一点变红了。 开门声响起,是季晏棠回来了,黑豆比陈南树反应快,一溜烟儿跑去玄关迎接季晏棠。 陈南树莫名紧张,搓着手心说道:“小北,你回来啦。” 季晏棠脸色不太好,但面对陈南树还是笑着的,“嗯,回来了。” “菜都做好了,你去洗个手就过来吃吧。” “好。” 吃饭的时候,陈南树一直在帮季晏棠剥虾。 季晏棠:“你也吃。” “我吃了。”说着陈南树把手里刚剥好的虾放进了季晏棠的碗里。 季晏棠定定看着陈南树,他的陈南树那么好,那些人怎么能那样羞辱他。 他甚至想到,是不是五年前,陈南树也是那样叫人欺负了也不和他说。 注意到季晏棠今天状态不对,陈南树有些担心地问:“小北,你怎么了?” “没事。”季晏棠勉强挤出个笑容。 吃过饭时间还早,季晏棠去洗澡,陈南树就在客厅看书。 他今天有点心不在焉,本就读不明白的书更加看不懂。 陈南树调整坐姿,把书端端正正放在面前,企图“吸收”知识。 忽然,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来,陈南树抬头去看,差点没把手里的书吓飞出去。 家里突然多了个穿裙子的陌生女人,陈南树又揉揉眼睛,这次看清楚了,不是陌生女人,而是穿了女装的季晏棠。 第98章 陈南树觉得有点瘆得慌,还觉得有点怕,不明白季晏棠干嘛总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小北,你干嘛呢。” 裙摆随着步履摇曳,季晏棠走到陈南树面前,一步跨坐上去。 陈南树后背直冒冷汗,“小北,你,你别这样。” 季晏棠:“这是补偿。” 陈南树被说迷糊了,“什么补偿?” 什么补偿?他当宝贝似藏起来的树苗儿在外面叫人欺负了,可他却什么都不知道的补偿。 …… “树苗儿,周末有个晚宴,你和我一起去吧。”季晏棠说。 陈南树人已经晕乎了,“晚宴?” “嗯,到时候我要和所有人介绍你。” 介绍我?陈南树懵懵地想,他有什么好介绍的? 季晏棠不再言语,只是眼眸更暗,幽黑的瞳孔里卷起汹涌的暗潮。 第60章 周末的晚宴定在宁市赫赫有名的亚索大酒店举行,能收到晚宴邀请函的都是宁市有头有脸的人物。说是慈善晚宴,实际是借着做慈善的名头趁机笼络人脉,发展生意伙伴。 直到出门前,陈南树都不知道季晏棠要带他去参加的晚宴有多么正式,因为没经历过,想象力有限,他甚至以为可能就只是简单的吃顿饭而已。 季晏棠今天穿了一身高定西装,衣服很衬人,额前的头发梳到后面用发胶固定住,本是出挑有侵略性的相貌,此刻反而更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在季晏棠打理头发的时候,陈南树就抱着黑豆坐在一边看,他看的目不转睛,连黑豆舔他的脸都没意识到。 季晏棠透过镜子看向陈南树,他忍不住莞尔道:“喂,你都快成对眼了。” 陈南树猛然惊醒,迅速低下头,装作很忙的样子摸黑豆的头。 季晏棠笑笑,拿起桌上的香水喷了两下,空气中瞬间充满了的淡淡柑橘味。 陈南树鼻尖动了动,觉得这香水怪好闻的,他的鼻尖动,黑豆也跟着嗅来嗅去,它朝季晏棠汪汪叫。 “丑狗,你叫什么?” 季晏棠走过去蹲下,弹了下黑豆的脑袋,黑豆发出呼噜声,背过去往陈南树怀里拱。 视线上移,陈南树低着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季晏棠也弹了下陈南树的额头,动作是极温柔的,带着点挑逗,“你呢,你想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总是在冒傻气?” 陈南树已经有一分钟都没有呼吸了,季晏棠离他太近了,那股柑橘味儿都快顺着皮肤毛孔渗进骨髓里去了。 季晏棠没再逗陈南树,他站起身朝陈南树伸出手,“起来吧,该出发了。” 陈南树握住季晏棠的手,迷迷糊糊地跟他出了家门。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日子,即使是夜晚,也可以清楚的看见挂在天际的零散几颗星星。 上车前季晏棠还特意停留片刻抬头看了眼天空,繁华的城市很少见到星星,他不禁想起在乡下的日子,他和陈南树经常大半夜爬到房顶看星星,尤其是夏日的夜晚,满天都是闪烁的星星。 季晏棠深吸了一口气,冷空气灌入胸腔,他拉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你脸到底怎么回事啊?” “不小心摔的。” “骗人吧,摔能摔成这样,到底怎么回事,你和我说说。” …… 从季成决坐下,短短五分钟内,这样的对话已经来回好几遍了,江津续倒算有耐心,一遍遍应付胡安睿的打听,他在旁边听着耳朵都快生茧子。 又经过一个回合,胡安睿终于意识到自己问不出什么后端着酒杯离开了。 季成决和江津续几乎是同时舒了一口气,江津续在季成决身边坐下,多少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可这人却翘个二郎腿极其没正形的躺在沙发上,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季成决蹙眉看了眼江津续,那张优越的脸蛋上多了几块难看的淤青,一看就是让人狠揍了一顿。 江津续注意到季成决的视线,眼珠一转看了过来,“你就不问问我是谁干的?” 季成决喉咙发出轻哼声,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你挨谁揍我都不觉得奇怪。” 江津续反而笑了,他一向没心没肺惯了,不像圈里那些人讲究,他觉得季成决说的还挺有意思的。 “你真不好奇?” 季成决不明所以看向江津续,江津续笑的贼兮兮,“我不告诉你。” 见季成决黑了脸,江津续笑的很开心。 季成决作势要走,被江津续扯住袖子拉了回来,“诶诶,你别走啊,我不跟你开玩笑了还不行。” “坐下坐下。”江津续按着季成决的肩把人按回原位。 “我这脸啊,这半边是让我爸揍的。” 季成决了然地哼了一声,等着听他下半句。 江津续又摸上另外半张脸,“这半边呀,是让你弟弟揍的。” 季成决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 江津续还在絮絮说个不停,“我发现了,你弟是真的对那个小情人上心了,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还有些怪可惜的呢……” 江津续后来说了些什么,季成决没再听进去了,垂在身侧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胸膛起伏不定,艰难承接着令人恼火的信息。 “诶?沈译!”江津续忽然兴冲冲地朝门口的方向招手,他这样唐突的行为惹的不少人看过来。 第99章 沈译用手挡住半张脸,恨不得掐死这个二货。 “都好久不见你人了,每次说约你,你都不出来。”江津续亲热地搂住沈译的肩膀。 沈译朝季成决不冷不热打了个招呼,他下意识环顾四周,似是不经意地问:“晏棠没来?” 季成决淡淡道:“嗯,应该快到了。” 三人相对而立,除了江津续时不时说两句话,季成决和沈译都不发一言,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所想别无二致,二人的视线一刻也不曾从禁闭的大门移开过。 晚宴都开始许久,季晏棠才姗姗来迟。 门被服务生推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停下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季晏棠生的出挑,本该含情的桃花眼动人却尽是清冷,他天生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可又让人难以抑制的被他吸引。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季晏棠的身上,季家失而复得的小少爷到底是个什么脾性的,任谁都想细琢磨一番。 忽的,看见季晏棠身后跟着的男人,不知情的人都在好奇男人是谁,而知情的站在一处,除了江津续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另外两人的脸色可以用差来形容。 季成决嘴唇绷成一道白线,额头有青筋暴起,周身都笼罩成阴霾。 在众人琢磨男人是谁时,季晏棠自然地牵住了男人的手,这下所有人心里都有了考量,再加上听到的一些个传闻,便多少知道了男人的身份。 只是谁也没想到季小公子会这么大胆,公然带情人出席晚宴。 不少人都踮脚抻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把季晏棠迷成这样,看清后都有些不理解,小情人模样长得倒是不错,但就是太与这里格格不入了,哪怕是穿的金贵,也还是与季晏棠有着云泥之别。 “季少不介绍下?”有人开玩笑似的调侃了句,也没指望季晏棠介绍,反正众人心知肚明,不过是富家公子的玩物罢了。 谁知季晏棠将陈南树拉到身边,与其十指紧扣,郑重说道:“这位是我的恋人——陈南树。” 第61章 季晏棠声音不大,但却清清楚楚传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全场安静片刻,众人神色各异,大多都在心中腹诽季家小少爷大抵是真的昏头了,他们这圈子里的人哪怕是再喜欢个什么人,不登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搬到台面上去的。 季晏棠倒好,情人不好好藏着,竟还明目张胆带出来宣称这是他的恋人,还真是……活久见。 陈南树的鼻翼两侧早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这么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看,让他好不自在。 他虽然迟钝,也能看出这些人的打量并不友好。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哪怕打扮的再好,也抵不过照妖镜把他打成原型。 他就是个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的穷小子,和季晏棠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在季晏棠说他是他的恋人时,陈南树明显能感觉到那些戏谑不善的眼光也牵连到了季晏棠的身上。 陈南树想将手从季晏棠手心里挣脱开,他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小北不行,他不想让小北因他而受到伤害。 可季晏棠不松手,手上像是扣了一把锁,将他牢牢的锁在了季晏棠身边。 手被人轻轻捏了两下,陈南树看见季晏棠朝他安慰似的笑了下,他动了动嘴唇想让季晏棠松开他,就听见季晏棠无声说了句:“没事。” 季晏棠引来的小插曲很快就过去,晚宴仍旧照常进行,只不过今晚的插曲恐怕很快就要连夜传遍整个圈子。 不过无妨,季晏棠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季成决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滞了,一股恶寒从头凉到脚底,哪怕并没有人表现的很明显的朝他这边看,他也知道自己恐怕已成了今晚最大的笑话。 圈里不少人都知道,他和季晏棠本来是要订婚来着的。 “哦哟,我就说季晏棠对他的小情人是真上心了么。”江津续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他还用胳膊肘怼了怼季成决,“你看我说的准不准?” 沈译看着不远处的二人,分明心中酸的要命,分明觉得那人配不上季晏棠,分明……他定定望了一会儿,眉宇便舒展开了,他自嘲似的笑笑,感情这东西真是玄妙不可言。 他在季成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先提前退场了。” 季成决不言语,紧皱的眉头间尽是阴霾。 季晏棠带陈南树到桌前坐下,菜肴丰盛,全是陈南树没见过的。 从进场到坐下,陈南树一刻也没放松过神经,他拘谨的坐在位置上,手里拿着筷子,却连离的最近的菜也不敢夹。 季晏棠自然知道陈南树的局促,他拿过汤勺给陈南树盛了一碗热鱼翅汤,“先喝点汤,暖暖身子。” 陈南树本能听从季晏棠的话,捧着汤碗喝了一口。 刚牵着陈南树手时,季晏棠就觉得他的手心太凉,陈南树手上的冻疮还没完全好,许是刚才出门冻的,骨节处的冻疮又见了红。 季晏棠一点也不避讳周遭无数双眼,亲密自然地牵起陈南树的手在手心里捏了捏,“痒不痒?” 冻疮除去疼,就是痒最难受,他先前总看陈南树挠手来着。 陈南树机械地摇摇头,而后意识到两人之间动作太亲密,他连忙将手抽走,闷头喝汤。 第100章 “碗底都要让你刮坏了。”季晏棠揶揄道,陈南树还挺有当演员的天赋,汤都喝没了还能装成还有的样子继续喝。 陈南树脸还埋在汤碗里,泛红的耳尖出卖了他的心思。 季晏棠给他夹了些菜,又问:“还要汤吗?” 陈南树也不说话,这一晚上陈南树都没说过话,像是突然变成了哑巴似的。 他紧张,一紧张就耳鸣,然后就不会说话了,哪怕是说估计也是磕磕巴巴颠三倒四。 季晏棠没计较这些,又给陈南树盛了一碗汤。 有服务生过来倒红酒,陈南树面前的酒杯也倒了一些,陈南树也没多想,拿起高脚杯就想喝,季晏棠却把他拦下了,给他换了杯果汁。 “你喝这个,要不然一会儿你喝醉了,我还要拖着你回家。” 陈南树也不挑,季晏棠让他喝什么就喝什么。 果汁是单独给陈南树特供的,没人和他抢,陈南树又无事可做,果汁没一会儿就喝下去了大半瓶,然后他就想上厕所了。 他在位置上不安分的动了动,忍不住,拉了拉季晏棠的袖子。 季晏棠正和其他宾客说着话,分了一耳朵去听陈南树要说的事。 “小北,我想去卫生间。” “我带你去。” “不,不用。”陈南树说:“我自己去。” 季晏棠微微皱眉,“你自己可以?” 陈南树伸手指了个方向,“我知道卫生间在那。” 从坐下他就在看卫生间在哪,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确定卫生间的位置。 “那你去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季晏棠还有些不放心的看了陈南树一段,见陈南树往卫生间的方向拐去,他才收回视线。 酒店的卫生间也装修的很高大上,陈南树刚进去还以为走错了。 卫生间里没人,陈南树松了口气,想赶紧解决完生理问题就回去。 他系好扣子正准备出去,忽然有人迎面进来。 可真是巧了,来的还是个老熟人。 其实也不算巧,季成决是看见陈南树去卫生间才跟上来的。 他心中有火,进来也是气势汹汹的。 两人相对而立,一个周身像是有燃烧的火焰,一个却沉静似水。 季成决快将后槽牙咬碎,他冷笑道:“你不会真以为换身金装就真能改头换面了吧,烂木头就是包了层金子也还是块烂木头,你根本配不上小棠。” 面前的人并没有被触怒,不管季成决说什么,陈南树就好像永不会掀起涟漪的湖水,这反倒让砸石子儿的人更加愤怒。 陈南树平静地听完了季成决的羞辱,他不生气,还觉得季成决说的对。 他的确配不上那样好的小北,也不知道小北喜欢他什么。 “树苗儿,过来。” 季晏棠的声音突兀地出现,陈南树和季成决同时回头看,季晏棠正站在门口。 “小棠……”季成决面露惊慌,再不似刚才的嚣张模样。 季晏棠却看都不看他,仍是朝陈南树伸手,“树苗儿,到我这来。” 陈南树绕过季成决走到季晏棠身边,季晏棠捧着陈南树的脸,问:“没事吧?” 陈南树摇头,“没事。” 季晏棠这才把目光分给季成决一些,他语气冰冷,“刚才我也说了,陈南树是我的恋人,希望你以后对他放尊重一点,这是我最后一次好好和你说,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饶过你。” “走吧。”说完季晏棠就要拉着陈南树离开。 身后传来季成决近乎歇斯底里的喊声:“你会后悔的!” 季晏棠想,他的确有很多后悔的事,但爱陈南树这件事,他永远都不会后悔。 往外走时季晏棠问:“是不是呆在这儿很不舒服?” 陈南树如实点头,这里的确让人很不舒服。 “那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吧。” “好。” 回去后又坐了一会儿,季晏棠应付着其他宾客时,陈南树就在想季成决的话。他该去做点什么的,手里的存款不够买房子,也养不起季晏棠,原先只他一个人时,除去给林秀芬的花销,他怎么活都时无所谓的,因而那时的他消极颓废,只想庸庸碌碌活过这辈子。 但,现在不行了。 陈南树看了眼一旁和宾客敬酒的季晏棠,他攥紧拳头,默默下定了决心。 桌面的酒杯还摆着,陈南树拿起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酒劲儿上来的很快,他的脸瞬间红了,紧跟着脑袋也变得晕乎乎的。 好在度数不是很高,还能勉强保持清醒,陈南树终于知道为什么季晏棠不让他喝酒了,他的确酒量不好。 听说季晏棠要走,有人挽留道:“怎么走的这么早嘛,点心都还没上呢。” 挽留声不断,季晏棠却从中抽身,他牵起还在犯迷糊的陈南树的手,小跑着往外走。 不少人还跟着追了几步,想留他再待的久些,季晏棠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意思明确不会再留。 推门出去的一瞬间,季晏棠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小时候总参加这样的宴会,那时他就不喜欢这种场合。年幼时季决言给他讲过灰姑娘的故事,他印象深刻,参加宴会无聊时,他天马行空,总在想或许王子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那为什么王子不能和灰姑娘一起在午夜十二点逃走呢。 第101章 外面总是要比皇宫内更自由的。 季晏棠将手心里的手攥的更紧了些,他今天终于要带着他的“灰姑娘”逃跑了。 第62章 陈南树踉踉跄跄跟在季晏棠身后,冷空气灌进身体,让他从醉酒的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 “小北,我们要去哪里?” “不知道!”季晏棠兴奋喊道,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今晚星星真多,夜色真美。 季晏棠牵着陈南树拐过一条条街道,路上有不少人都侧目好奇地看他们。 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跑到了一个公园,季晏棠终于累了,不管不顾顺势倒在草坪上。 陈南树傻眼了,蹲在季晏棠身边想拉他起来,“小北,地上凉,你快起来。” “不要。”季晏棠不仅不起来,还拉着陈南树一起躺下。 陈南树毫无防备,被季晏棠拉进了怀里。 脸撞在季晏棠的胸膛上,不灵光的耳朵听见勃勃的心跳声。 小北的心跳的好快…… 陈南树听了一会儿,忽然发觉好像是他自己的心脏跳的快,他慌乱抬起头,正好和季晏棠四目相对。 季晏棠的脸离他很近,近到他都能看清季晏棠脸上细小的绒毛。 他看见季晏棠瞳孔中的自己目光呆滞,陈南树闭上眼,怪不得季晏棠总说他傻,他一次也没见过平时面对季晏棠他是什么表情,现在见了发现季晏棠说的一点也不错。 有温柔的触感贴在唇角,陈南树眼睛睁开一条缝,季晏棠正看着他,指尖沿着唇形轮廓描摹。 “你的嘴巴很好看。”季晏棠轻声说,“每次都觉得你这样像是在和我索吻。” 陈南树不安分的拱了拱身子,心跳的太快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腔跳出来一样。 “你是不是喝酒了?”季晏棠看着陈南树脸颊上那两团红晕,自然而然猜到陈南树偷偷喝酒了,“不是和你说了不要喝酒么?” 陈南树头开始发晕,还以为是酒劲儿上头,后悔不该喝酒的。 “以后不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喝酒,知道吗?” 今晚的季晏棠格外有耐心,温柔地和陈南树讲话,陈南树晕晕乎乎跟着点头。 “你这么笨,喝醉了被人捡走怎么办。”季晏棠抱着陈南树,用脸蹭了蹭陈南树的发顶,怀里的陈南树哆嗦了下,像个茧蛹子一样小幅度拱。 季晏棠忍不住笑,“你抖什么?” 陈南树两眼发直,已经听不清季晏棠的话,季晏棠身上那股淡淡的柑橘香在鼻尖若隐若现,闻的他头更晕。 “啊!”季晏棠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声,这一声把陈南树吓醒了,赶忙抬头四处看发生了什么事。 季晏棠摊开掌心,他的手心就接到了一片雪花,在雪花未来得及化之前他拿给陈南树看,“下雪了。” 陈南树翻了个身滚到一边,和季晏棠并肩仰躺在草坪上。 天空先是飘起小雪花,渐渐的,雪越下越大,大团大团宛如鹅毛一般洋洋洒洒飘下来。 季晏棠怔怔看了一会儿,有雪花落到他的眼角,融化后的雪水顺着眼角滑下,就好像他哭了一样。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特别讨厌下雪,特别讨厌冬天,因为太冷了。” 季晏棠话音刚落,一旁的陈南树忽然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在季晏棠还未反应过来时,就被陈南树拉了起来。 他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陈南树解开西服外套,把季晏棠包了进去,虽然无法完全包住,但光是感受到对方炙热的体温就足够温暖。 季晏棠笑出了声,“陈树苗你干嘛?” 陈南树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维持着抱季晏棠的姿势,听到季晏棠的问话,他极其正经地回道:“怕你冷。” 季晏棠笑的更大声,在空旷的雪地里显得格外清脆。 等季晏棠笑够了,陈南树就听见季晏棠靠近他的右耳说道:“但现在我不讨厌冬天了。” “我遇见你就是在冬天,现在你在我身边,我也不怕冷了。” 情话出自真心才最动人,陈南树头又开始晕了,他甚至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季晏棠仰脸看着陈南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喃喃道:“真喝醉了啊?怪不得这么乖。” “陈南树,我可以亲你吗?” 陈南树抖了抖嘴唇,那双桃花眼正盯着他看,他头脑一片空白,在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俯下身,贴在那瓣儿柔软的唇上。 他不会接吻,季晏棠教过他很多次他也学不会,短短一分钟,季晏棠就被他咬了很多下。 陈南树像个做错事的小狗,低着头等着主人批评。 “我不是教过你么,你怎么总是学不会。”语气里没有指责,季晏棠点了点陈南树的鼻尖,“张嘴。” 两人在雪地里相拥,不多时肩头就落了一片雪。 季晏棠松开陈南树,自言自语道:“你要是能一直像喝醉了这样听话就好了。” 陈南树已经被亲迷糊了,但还是紧紧抱着季晏棠。小北说他怕冷呢,不能让他冻着。 季晏棠忽然贴近陈南树几乎完全失聪的左耳,陈南树还在犯迷糊,在季晏棠贴近时他想,小北是不是忘了他左耳不好使来着,说什么他也听不见。 可他忘了提醒,之后也忘了问季晏棠说了什么。 第102章 季晏棠说:“树苗儿,我爱你。” 次日,季晏棠被一通电话喊回了家。 到家时,季正松坐在沙发上,脸色很难看,见季晏棠进来,眼睛就跟刀子要剜人似的看过来。 季成决也在,不像昨晚失态,今天他将自己收拾得当,又恢复平日的“得体”。 他看着季晏棠,眼中意味不明,像是想提醒什么,最后还是绷紧嘴唇。 “什么事……”季晏棠话还没说话,就被季正松甩了一巴掌。 “混账东西!” 第63章 季正松这一巴掌打的很重,季晏棠的耳朵被扇的一阵嗡鸣,还没等他缓过来,如雨点似的拳头就落了下来。 “混账东西,你还要不要脸?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季正松作势解开腰上系的皮带朝边抽边骂,“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你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给你打掉!” 痛感传遍全身,季晏棠终于反应过来,他抬起手一把抓住抽过来的皮带,眼尾猩红,像只凶狠的小兽瞪着季正松。 季晏棠早已长的比季正松还要高了,不再是无法反抗父亲的小孩儿,季正松脸色一变,后退了半步,但还要强撑气势,骂道:“你喜欢个什么人不好,喜欢上那种东西,还把人带出来让那么多人都瞧见我们家的笑话,你是不是疯了?” 季晏棠攥着皮带的手猛地一扯,季正松没站稳人就被甩到了地上。 倒在地上的季正松像是不敢相信季晏棠现在都敢对他老子动手,眼睛狰狞地凸出来瞪着季晏棠。 季晏棠冷冷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季正松,一张口满嘴都是血腥味儿,“他不是物件东西,他有名字,他叫陈南树,我爱他。” 季正松气的咳了起来,边骂边挣扎着要去捡掉在地上的皮带,“你个混账东西,我今天非要打死你不可......” 在季正松要摸到皮带时,季晏棠一脚踩在上面,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周身却透着一股死寂阴沉,“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任你打骂的小孩了,这么长时间的父慈子孝我也演够了,我们果然还是更适合这样相处,你说呢?” 季正松已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还抓着皮带的一角想把它从季晏棠脚底拽出来。 而一直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季成决在听见季晏棠的话后脸色变的惨白。 “晏棠......”季成决探寻的目光在季晏棠身上逡巡,想知道季晏棠是不是真的全想起来了。 季晏棠松开脚,往后连退了几步,“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季成决几步追着季晏棠到了门口,他拉住季晏棠的胳膊,“小棠,你原谅我......” 季晏棠一点点将季成决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拿掉,“你也别装了行吗?我知道你多讨厌我。” “不,不是的......”季成决慌忙想要解释,他承认他以前讨厌季晏棠恨不得他死,可是他现在不讨厌了,一点都不。 季晏棠没给他解释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没给人留下多少好回忆的家。 季成决想追上去,可脚像是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他知道,他和季晏棠完了,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白天的时候季晏棠发消息说今晚不回来让陈南树不要等,虽然季晏棠说不回来,但陈南树还是等到了十二点,想着万一季晏棠回来了呢,他还要给小北做夜宵呢。 他等到很晚,季晏棠也没回来,陈南树以为季晏棠今晚真的不会回来了,才刚回屋睡下,就迷迷糊糊感受到屋子里有人在动。 睁开眼是一片漆黑,想按开旁边的台灯,一只手伸了过来按住了他,季晏棠的声音贴着右耳耳蜗传来,“别开灯。” “小北?”陈南树眼睛一亮,人也清醒过来,“你怎么回来了?” 想起没带助听器听不清季晏棠说话,陈南树又伸长胳膊在床头柜上摸索,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助听器。 “我来吧。”季晏棠半撑起身,越过陈南树去拿助听器,柔软的手描摹陈南树的轮廓,最后将助听器推进了耳蜗。 “小北,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我又想回来了,不行?” “行。”陈南树小幅度地往季晏棠身边挪,想离季晏棠近一些。一不小心挪的太近,压到了季晏棠的胳膊,就听见季晏棠倒吸咬一口凉气。 “嘶......” “小北,是我压疼你了吗?”陈南树紧张地坐起身,想开灯,又想起季晏棠不让他开灯的事,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看不见季晏棠的情况让他坐立难安。 “没事。”季晏棠的声音里难掩疲惫,他拉着陈南树的隔壁让他重新躺下来,自己则窝进了陈南树的怀里。 “树苗儿,我累了,想睡觉。” “好,睡觉。”陈南树小心地抱住季晏棠,仿佛怀里的不是个人,而是一个易碎的陶瓷娃娃。 独属于陈南树的温暖气息将季晏棠包围住,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季晏棠揪着陈南树的衣襟沉沉睡去。 这几天的季晏棠总是起的比陈南树早,当陈南树起床的时候季晏棠已经出门了,而晚上也是,摸着黑回来,还不让陈南树等,也不让他开灯。 陈南树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季晏棠的奇怪,这天季晏棠又是深更半夜回来,进屋先去了浴室洗澡,陈南树一直没睡,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第103章 他轻手轻脚起床下地,走到浴室门口,季晏棠在浴室的时候很少锁门,陈南树试探地按下门把手,果然门没锁,他拉开一条缝往里看,浴室里满是氤氲的水汽,不太能看的清。 就在陈南树拼命眨眼睛想看清楚时,季晏棠已然发现鬼鬼祟祟的陈南树。 在陈南树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步上前猛地拉开门,陈南树毫无防备直接摔进了季晏棠的怀里。 季晏棠身上的泡沫还没冲掉,身上滑溜溜的像条小鱼儿,陈南树糊了一脸的泡沫,都进眼睛里去了,弄的他直流眼泪睁不开眼。 季晏棠见状拿莲蓬头对着陈南树淋,“你偷偷摸摸干什么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变态还有偷看人洗澡的毛病。” 陈南树简直丢人死,“我没有......” “都让我抓了个现行还说没有。” “我就是想.....” “你想干什么?” “想,想看看你。” “那不还是变态,偷看人洗澡。” “不是的......”陈南树简直有苦说不出,偏生的嘴笨,根本讲不明白。 给陈南树冲干净脸,季晏棠拿毛巾包住了陈南树的脸,脚尖在陈南树的腰上轻轻一推,人就让他“踹”了出去。 咔哒,浴室的门上了锁,陈南树摘下脸上的毛巾,呆呆地站在门口。最后,小狗似的,搬来了小板凳坐在门边等人出来。 季晏棠将自己包的严实从浴室出来,看见门口坐着的人吓了一跳,“陈南树你坐这干嘛?” 陈南树抬起头,眼睛还红着,“小北,我就是想......” 话说到一半停下,陈南树眼睛瞪成了核桃大小,“小北,你的脸怎么了?” 季晏棠的半边脸有一片淤青,看上去触目惊心。 “没事,不小心磕到了。”季晏棠捂住脸往卧室走,陈南树就跟在身后。 “怎么磕的这么严重,还有哪里受伤了吗,我看看。”陈南树没多想,就是想看看季晏棠还有没有受伤。 季晏棠却看着陈南树拉着他浴袍的手调侃道:“怎么,我才几天没要你,你就这么着急了?又是偷看人洗澡又是拽人衣服的。” 陈南树不禁逗,红着脸把手收回来,忙不迭地摇头,“不是,没有......” 季晏棠借机关掉了卧室的灯,他爬上床,说:“睡觉,困死了。” 陈南树不放心,小声问:“小北,你真没事吗?没别的地方受伤吧?你,你让我看看你没受伤我就不问了。” “陈南树,你怎么废话那么多,我都说了我没事。”季晏棠凶巴巴地说道。 陈南树不吭声了,把被子往身上裹了裹,季晏棠被他弄得心烦意乱,“我最近对你没兴趣,别装可怜勾引我。” 黑暗中陈南树的眼睛瞪大了,满脑子都是季晏棠说的‘对你没兴趣’。 没兴趣是讨厌的意思吗?陈南树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翻来覆去睡不着。 一直到天快亮才渐渐睡去,而季晏棠也让陈南树闹的睡不着,等身边人呼吸均匀后,他才翻过身,打开台灯。 好几天没好好看过陈南树,每天起早贪黑就是怕让他看见自己一身的伤。 这世上唯一会心疼他的人只有陈南树,他不想让陈南树心疼。 季晏棠侧躺着看陈南树,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尖,“浆糊脑袋,到底每天都在想什么呢。” 第64章 从上次晚宴回来后,季晏棠就没让陈南树再去过公司。圈子一共就那么大,消息都不用等到第二天就会连夜传遍公司,这时候让陈南树去上班不知道要受多少异样的眼光打量。 季晏棠看不得陈南树被人当物品打量,就让人待在家里,怕陈南树又跑出去送外卖,他干脆给陈南树报了个线上英语班,课排的挺多,几乎占用大半天时间,这样陈南树就没机会跑出去瞎晃悠了。 上课第一天陈南树问:“为什么又不让我去上班了?” “最近公司不忙,与其去公司,你还不如留在家里学会习。” 可是陈南树分明看着季晏棠很忙,最近下班越来越晚,怎么就跟他说不忙呢。 他又去看季晏棠淤青未消的脸,心疼地问:“小北,你脸还疼不疼?” “我煮了鸡蛋,给你滚滚?” 季晏棠都准备要出门了,听到陈南树的话又坐下了,装着很勉强的样子说:“行啊。” 陈南树跑去厨房拿刚煮好还热乎着的鸡蛋出来,鸡蛋放在桌面上滚了两下,蛋壳就碎成一块块的,这时候的蛋壳很好扒,陈南树几下就将鸡蛋剥干净。 鸡蛋贴在脸上很舒服,季晏棠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南树,问:“鸡蛋滚完就不能吃了,不心疼?” 陈南树抿着嘴唇,含糊地摇摇头。 季晏棠危险地眯起眼睛,“你不会还打算吃吧?” 像是被戳中了心思,陈南树耳尖泛红。 季晏棠用力捏了下陈南树的鼻尖,“我到底是多亏待你,一个鸡蛋你都舍不得?” 陈南树的鼻子被捏红了,他摸了摸鼻尖,“一个鸡蛋也是花钱买的。” 陈南树从小受得教育都是要珍惜粮食。 “那就不要用鸡蛋给我滚脸啊。” 陈南树瞄了眼季晏棠,说:“不行。” 季晏棠快叫陈南树气死,威胁道:“一会儿你敢吃一个试试。” 第104章 陈南树舔了舔嘴唇,心想要不一会儿把鸡蛋清剥开,把蛋黄给黑豆吃。 陈南树心里盘算着,抬眼和季晏棠四目相对,心脏漏跳一拍,他咽了口唾沫,难得没错开眼。 季晏棠瞧着陈南树脸上的朱砂痣,正想着陈南树这颗痣怎么长的,偏长他心里去了,忽然原本在脸上滚的好好的鸡蛋滚到了嘴角,他眉毛立起,发现陈南树正傻看着他。 他挑了下眉,这是要干什么?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走了。 “喂,鸡蛋都滚哪去了?不让你吃你就让我吃是吧?” 陈南树终于发现鸡蛋已经快滚进季晏棠嘴里的去了,连忙将鸡蛋拿下来,“对不起。” 季晏棠强压小腹被勾起的火,不能再看陈南树一眼,要不就走不了了。 他起身就走,陈南树下意识跟在他身后,一直跟到门口,季晏棠换好鞋推门出去,门重重关上,陈南树才讪讪说了声拜拜。 往常季晏棠出门前都会亲他的,但是这几天都没有。 想起季晏棠说的,最近对他没兴趣,陈南树低下头,心中怪苦涩的。 快到年底了,陈南树去买了些纸钱准备烧给陈老汉,知道大抵是烧不过去的,但每年他都坚持烧,想图个心里安慰。 季晏棠晚上回家的时候正看见陈南树拿着一捆纸钱,他不禁蹙眉,“你干嘛呢?” “一会儿要给爸烧纸。”陈南树解释道。季晏棠不以为意,从小他就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封建迷信的行为。 “你有功夫搞封建迷信,不如多念一会儿书,今天的书念明白了吗?”季晏棠在陈南树身边坐下,“我考考你。” 陈南树立马正襟危坐,等着季晏棠考他。 季晏棠问了他几个单词,陈南树结结巴巴答了上来,让他默背老师留的课文,陈南树只背出了第一句话。 陈南树有些着急,解释道:“我下午背下来了的。” “下午背下来,晚上就忘?” 陈南树没话说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就忘了。 季晏棠给了他个眼神,而后就去回卧室换衣服去了。 陈南树看看书,又看看纸钱,默默将纸钱装进袋子里,拿起书重新背。 晚上季晏棠洗个澡的功夫,再出来陈南树就不见了,那包被陈南树藏在茶几下的纸钱也跟着不见踪影,想也知道是去干什么去了。 季晏棠披了件厚羽绒服下楼,小区路上几乎没什么人,离老远他就看见有团小火光,他走过去,朝背对他的陈南树“诶”了一声。 陈南树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小区保安来抓人,结果回头一看发现是季晏棠,莫名松了口气。 “你也不怕让人逮着。”季晏棠边朝陈南树走过去边说道。 “快烧完了。”陈南树讷讷解释道。 “下次不准在这烧了,这是不对的,知道吗?” “知道了。” 季晏棠蹲在陈南树身边,有碎纸被热气卷起来,“这样真的有意义吗?” “那边的人真的会收到吗?” 陈南树也不知道,“万一呢。” 季晏棠跟着念了一遍,“万一呢,也对。” “你分我点。”季晏棠说。 陈南树给了季晏棠几张,他好奇地问:“小北,你要烧给谁啊?” “季决言。” 陈南树眨了眨眼,“他是谁?” “我血缘意义上真正的亲哥,他去世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 陈南树听后又多给季晏棠几张纸,“你很难过吧?” 季晏棠望着火苗,说:“还好吧,我已经把他忘了很多年,错过了最难过的时候,现在想起他只会觉得闷的慌。” “小北,你亲哥一定很好吧。” “嗯,他是个很好的人,和你很像,只不过他比你聪明多了。” 陈南树把脸往衣服里埋了埋,拿木棍戳了戳纸。 又是一阵无言,火苗渐弱,陈南树听见季晏棠叹了口气,而后季晏棠站起来,又恢复平时的样子,“陈树苗你赶紧把这收拾好,习学不明白就算了还搞封建迷信。” 也不知道刚才要纸的是谁,反正陈南树好欺负,也不敢顶嘴。 把地方清扫干净后他们才回家,季晏棠嫌有味道又去洗了遍澡,他还让陈南树也去洗一遍。 等陈南树的时候,季晏棠刷到一条消息,说是季成决正和林家小姐约会。 季成决是不是真的喜欢林小姐季晏棠不清楚,但林小姐家大业大,能帮衬季成决他却是清楚的。 最近季成决的一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他面上没说什么,但早已开始防备起来。 这时陈南树从浴室出来,带出一身蒸腾的水汽。 季晏棠还在看手机,想着自己的事,但旁边人的折腾他也都知道。 他看见陈南树明明已经躺下了,又爬起来换了身睡衣回来,换的是他买给陈南树的那件。 季晏棠勾了勾嘴角,没出声,等着看陈南树接下来要做什么。 就看见陈南树纠结地捏着衣摆,然后鬼鬼祟祟回头偷看他。 陈南树这几天脑子里都是季晏棠那句话,季晏棠对他没兴趣,那他该怎么让季晏棠重新感兴趣。 他看着身上穿的睡衣,羞耻心泛滥,准备还是换回原来自己那件。 还没等下去,就被季晏棠抓住衣角,“又干嘛去?不会要换回来吧?” 第105章 第65章 别人眼里什么样季晏棠不清楚,但在他眼中,陈南树只是坐在那就很勾他。 陈南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后终于想出个好借口,“我,我去拿书。” 季晏棠松开手,看着陈南树跑出去又跑回来,拿着本英语书像模像样的看。 “刚让你背的背下来了吗?” “还没有。” “你怎么这么笨,背一天也背不下来。” 陈南树脸庞微红,心思仍是不在书上,让季晏棠说了还心虚,什么也干不进去。 季晏棠像是看穿了陈南树的心思,他从后面抱住陈南树,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发出无奈地叹息:“你怎么这么磨人。” 陈南树身体僵硬,大气也不敢出,小小树苗被季晏棠抓住,热气快冲破天灵盖,人又犯起迷糊来。 虽然迷糊,但想起上次的糗事,陈南树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忍住。 季晏棠歪头看陈南树,陈南树闭着个眼都快把床单抠出洞来。 “陈树苗,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累的?” 陈南树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季晏棠。 季晏棠:“已经快二十分钟了,我手很累的。” 陈南树打了个哆嗦,好不容易绷紧的弦就断了。 “该你帮我了。”季晏棠擦擦手说。 陈南树像个机器人,机械地转头,机械地飞快瞄了一眼,又机械地迅速扭过头,学着季晏棠的样子做。 季晏棠两手撑着床,玩味又好笑地看着陈南树。如果按照网上的养成系来说的话,那他家的这棵小树苗算是养废了,书念不懂,连点无关学习的情调也学不会。 不过也挺好的,季小少爷还偏不喜欢聪明的,聪明的会算计,这种笨笨的最老实。 结束时,季晏棠说:“可以了吧,该睡觉了。” 陈南树嗫嚅了下嘴唇,也许是心理作用,还是觉得季晏棠和以前不一样,但他什么也没说,闷葫芦一样都闷在了心里。 季晏棠看着背对着他又睡在床边的陈南树抬起脚不轻不重踢了一下,“你干嘛呢?” 陈南树没回头,默默往被子里缩了缩,季晏棠这才觉出不对劲,陈南树上哪又给自己整了条碎花被子盖。 季晏棠连人带被一块把陈南树拽进了大被窝里,“谁让你盖小被子的。” 陈南树还闭着眼睛,小声嗡嗡:“昨天晚上你嫌被子中间有缝漏风冷。” 季晏棠掐了下陈南树的脸,“我就抱怨一句,又不是说要分被窝。” 说着季晏棠把陈南树盖的小被子扔下了床,陈南树听见被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心碎一地,被罩是他早上刚洗的呢。 还没等陈南树为他的被子默哀,脸就被季晏棠强硬的抱在怀里,还算能听清的右耳贴在滚烫的胸膛上,可以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我嫌冷你不会抱着我?抱一起不就不冷了。” 陈南树没吱声,而是默默抱住了季晏棠。 生活看似无波无澜地继续过着,季晏棠越来越忙,应酬的酒局常到半夜才结束,总是携一身的酒气回家。 这天季晏棠又是很晚回来,开门进来陈南树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我不是说了晚上不用等我么。” 尽管季晏棠说了很多遍不用等,但陈南树还是每次都坚持等到他回来。 这天的季晏棠喝的有些多了,走路也有些不稳,陈南树把人扶到沙发上坐下,心疼地说:“为什么总有应酬啊?” 以前的季晏棠何时需要应酬到这么晚才回家,最近的季晏棠却拼的太狠。 陈南树不知道为什么,季晏棠心里清楚,季成决的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他再不努点力就要坐等山空。虽然他和季正松关系不和,但到底季正松是他亲爹,多少他能借一点这份不亲不疏的血缘关系的力。 不过自打他回国以来,他就越发发现,季正松也快靠不住了。 季正松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狂妄自大的人,一直到现在都不见收敛。他不信邪,不信一个从小被他打压的保姆生的儿子将来有一天会骑到他的头上,一直自信到对方都要舞到他眼前,他才意识到害怕。 那天算是和季成决彻底闹僵了,不知道季成决什么时候会出手,他总要防备起来,爹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了。 “嘶......”胃隐隐抽痛,季晏棠脸色惨白捂住腹部。 “小北,你怎么了?胃疼吗?”陈南树紧张地问。 “药在抽屉里。”季晏棠给陈南树指了个方向,陈南树忙把药拿过来让他吃下。 “好点了吗?” “我没事。” 陈南树心疼的厉害,又在心里唾弃自己没用,要是他有用,小北就不用这么累了。 “你能抱抱我吗?”季晏棠问。 陈南树没有丝毫犹豫将季晏棠抱进怀里,季晏棠冰冷的身体一点点回温,就像那年被陈南树抱回家一样。 他汲取着来自陈南树的温度,心想这就足够了,只要陈南树在他身边就够了。 “我饿了。”季晏棠晚上没怎么吃饭,一直在喝酒,此刻胃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我包了饺子,热给你吃。” 韭菜鸡蛋虾仁馅的饺子,因为是自己包的,个个都皮薄馅儿大,陈南树还煮了白粥给季晏棠喝。 第106章 偌大的房子只开了餐厅的几盏灯,季晏棠小口吃着饺子,还和小时候味道一样,很好吃。 陈南树就坐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满眼都是心疼担心。 季晏棠转移话题,“月末了,得去看看秀芬姨了吧。” “嗯,我已经把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陈南树顿了下,问:“你有时间去吗?” 季晏棠点点头,去看秀芬姨自然是要去的。 “饺子很好吃。”季晏棠夸道。 陈南树犹豫片刻,说:“小北,你之前说我可以靠着做饭的手艺挣钱,你还记得吗?” 季晏棠警觉地抬起眼,“记得,怎么了?” “我之前攒了些钱,想去租个店铺,就和喜顺他们家一样,开个小饭馆,听喜顺说他们家每年的利润也挺可观的.....” “等我忙完了这阵子再说吧。”季晏棠打断了陈南树的话,“开饭馆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光是盘店铺就要花很大的心力,这事从长计议最好。” 陈南树听着觉得是这么个理,可他等不及,他想帮季晏棠,认为他要是有钱了,季晏棠就可以不这么累了。但转念一想,他那点仨瓜俩枣根本够不着季晏棠。 陈南树泄气地垂下头,他帮不上季晏棠。 季晏棠吃完饭,看陈南树垂头丧气的模样抬脚踢了踢他的小腿,“想什么呢,不是不让你开,等我忙过这一阵子我们再商量,嗯?” 季晏棠盘算着,也许年后就好了,到时候他给陈南树挑个位置好的铺位,再给他多雇几个店员,不用陈南树亲自上手,累不到他,只需要数钱就好了。 他盘算的明白,妄想忙过年后就能松口气,却没预料到变故发生之快。 临近月末的时候,季晏棠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季正松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来,人摔进了医院,磕到脑袋陷入重度昏迷。 季晏棠那时才发现,亲爹虽然靠不住,但离了却也万万不可 没了在前面挡风的大老虎,小虎崽子被蛰伏多年的豺狼吃掉也是迟早的事。 第66章 季晏棠到医院时,只有季成决在,赵凤仪受了惊吓,在家由保姆照顾着来不了医院。 “怎么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季晏棠问。 季成决正帮季正松擦身体,医生刚宣布季正松成为植物人的概率很大,以后恐怕只能像现在这样无知无觉躺在病床上等人照顾。 “不清楚。” 季晏棠没再问,而是静静看着季成决为季正松擦身体。 相比于之前的剑拔弩张,此时此刻的两个人都平静的异常。就好像暴风雨前的海面,总是平静无波。 季成决什么都没表现在脸上,但季晏棠却知道,这恐怕是他和季成决最后一次好好对话。 季成决擦的很仔细,都快赶上护工的水平,连手指缝都没错过。 擦完后,季成决将毛巾扔进水盆里,回头问道:“你还和陈南树在一起?” “嗯。” 季成决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端着水盆进了卫生间洗毛巾。 季晏棠回了趟家,虽然和父母感情淡薄,但到底还是该回去看一眼。 赵凤仪看见他就开始哭,哭自己命怎么这么不好,死儿子又没老公。 季晏棠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低头听她抱怨,等赵凤仪哭累了睡下,他才得以脱身。 不知怎的,他进了季决言的房间。 赵凤仪常来打扫,所以屋子里不见落灰,屋子还保留着季决言离世前的样子。 季决言有一面照片墙,他平时喜欢拍照,照片洗出来就挂在这面照片墙上。 这是季晏棠第一次好好看这面照片墙,他看见了自己,那时的他还是个小学生,从头到脚都透着幼稚,而季决言却已经是成熟的高中生了。 季晏棠一张张看着,有一张放在角落的照片,是季成决的单人照,好像还是偷拍的。 季成决和季决言年岁相仿,都在省重点高中念书,好像还是同班同学来着。 照片上的季成决穿着校服正在埋头写卷纸,季晏棠挑了下眉,他竟然还能看见季成决岁月静好的一面。 卧室的门被人推开,发出嘎吱的响声,季晏棠回头看见是保姆杨姐进来了。 “小棠,我刚煮的雪梨汤,你喝一点,败火。” 季晏棠接过,道了声谢。 杨姐也是家里的老人了,从小看着季晏棠长大。 “你都不常回家,我看你都瘦了。” 季晏棠笑了下,“家里有季成决就够了,我回不回来没所谓。” “咋能这么说,不管怎么样你都是季先生季夫人的亲生子。” 杨姐又安慰了一通,季晏棠都没再说什么,只脸上挂着笑听她劝。 季晏棠抬手指了下其中一张照片,问:“这是芳姨吧。” 杨姐凑近看了眼,肯定的说:“对,是她。” “芳姨后来去哪了?” “她啊,左不过就是回老家了呗。”杨姐说完又自言自语嘀咕,“儿子有钱了,她反倒回老家待着说什么都不肯回来,不懂享福。” 杨姐没待太久就离开了,她得去给赵凤仪准备晚餐。 季晏棠看了眼时间,他出来太久,也该回家去了。 也不知道是杨姐没把窗户关严还是怎么,外面刮起大风,屋里也掀起了一阵小风,季晏棠要去关窗户,身后忽然发出一声响动。 第107章 他回头看,是照片墙掉了下来,季晏棠只得又走过去捡掉在地上的照片。 突然,他猛的定在了原地,一切就像电影慢动作,他缓缓抬起头,看见原本让照片墙挡住的地方竟暗藏玄机。 陈南树今天大扫除,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家里要早点收拾下。 他把橱柜里的碗拿出来刷了一遍,又将房子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清扫了个遍。 今天下楼买菜时,他看小区里其他人家都早早在窗户上贴了新年贴纸。 正好他大扫除时翻出了几张红纸,他准备自己剪几个贴纸出来。 他找来剪刀,将红纸叠了几折,每一剪子都下的认真。 等剪完打开一看,才发现自己剪了个“囍”字。 季晏棠就是这时候回来的,看见陈南树手边的“囍”字,他忍不住调侃道:“干嘛,这么早剪喜字,想和我结婚了?” 陈南树没转头,耳尖红红的,迅速将喜字揣进口袋里, 季晏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手伸进陈南树的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囍”字,“什么东西都往兜里揣。” “挺好的,贴上吧。”季晏棠点评道,“就贴卧室那面窗上。” “我剪错了。”陈南树小声道。 季晏棠好笑地看了眼陈南树,“那你剪个对的给我看看。” 陈南树又拿出张纸,剪刀悬在纸上,始终落不下去。 他有些尴尬,被季晏棠这么盯着,他都忘了该怎么剪了。 季晏棠:“怎么了?” 陈南树把纸和剪刀放下,“我去做饭。” 刚起身就被季晏棠一把拽进怀里,季晏棠蹭了蹭他的鼻尖,“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干正事儿?” “脸上蹭的这是什么?灰么?”季晏棠用指腹刮了下陈南树脸上的灰。 “我今天把家打扫了一遍。”陈南树说。 “哦。”季晏棠亲了亲那颗小红痣,“我家树苗儿真贤惠。” 陈南树的脸跟充了血似的,但也没躲开,由着季晏棠亲。 “你身上有汗味。” 陈南树闻了闻衣领,的确有点,他说:“那我去洗澡。” 陈南树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刚要关门季晏棠就挤了进来。 “一起吧。”季晏棠说。 浴室的灯很亮,陈南树看见季晏棠脸上充满了疲态。 他没有拒绝,虽然拒绝也没用,可这一次他没拒绝,主动和被动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季晏棠当然也发现了陈南树的变化,可陈南树一向是个软柿子,或许是被拿捏久了,不想反抗了,但他已经没精力去细想了。 陈南树是饿醒的,晚饭没吃,做完后太累就直接睡着了。 睁开眼就看见贴在卧室窗户上突兀的“囍”字,他有点恍惚,好像他和季晏棠真的是新婚的小夫妻一样。 季晏棠不在身边,客厅透着微弱的亮光,他推门出去,看见季晏棠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小北,你不是说你不抽了吗?” 季晏棠回头,动作自然地掐灭了烟头,“我忘了。” 【作者有话说】 除夕快乐~ 第67章 陈南树:“你之前答应了不抽烟的。” 季晏棠看了眼陈南树,说:“知道了,之后不抽了。” 他笑着揶揄道:“还没结婚呢就夫管严上了?” 陈南树不为所动,仍皱着眉头看着季晏棠,季晏棠笑容僵住,无奈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说了以后不抽了么。” 陈南树表情才见缓和,季晏棠走过去用额头轻轻撞了下陈南树的下巴,“陈树苗,你现在挺强横啊。” 这话可太冤枉陈南树了,陈南树一辈子也就在陈老汉生病那阵子短暂强势过。 “我没有。”陈南树往后退,和季晏棠拉开距离,又被季晏棠给拽了回去。 “你老躲什么,穿上裤子就不认人。” 陈南树眼睛瞪溜圆,说话声更小,“我没有……” “你怎么醒了?”季晏棠本来只是打算出来抽根烟就接着回去睡的,没想到陈南树竟然醒了。 陈南树有点不好意思,说:“我饿了。” 说完他还问道:“小北,你饿吗,我去下面条。” “别折腾了,点外卖吧,还吃上次那家披萨店怎么样?”季晏棠说着掏出手机开始点外卖,他记得上次点了这家的金枪鱼披萨,陈南树看起来还挺喜欢吃。 “还是下面条吧,别花钱了。”陈南树说。 季晏棠压根不听陈南树的,说话的功夫就把外卖点完了。 披萨送的很快,拿到手里时还很热乎,季晏棠又额外点了些小吃配着吃。 “好吃么?”季晏棠问。 陈南树正拿着一块披萨往嘴里送,他嘀咕了句:“我也能做,就是烙张饼在上面撒点馅儿么。” 陈南树嘀咕的很小声,但季晏棠耳朵好,他说的什么都听清了。 季晏棠就开始笑,他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陈南树不明所以,不知道季晏棠在笑什么。 后来他又不好意思,怯怯问:“不是这么做的吗?” 季晏棠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泪珠,“嗯,是这么做的。” 陈南树不信,季晏棠笑的那个样子就不让人信的过。 他背过身,不看季晏棠,省的又让人笑话。 第108章 “干嘛,闹脾气啊?”季晏棠贴在陈南树后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着耳垂。 “我不懂,你不要笑,你给我讲了我就懂了。”陈南树说的一本正经。 季晏棠听后还是想笑,没有嘲笑的意思,只是觉得陈南树太可爱,听的人心里软的很。 “好,知道了。”季晏棠像只猫儿一样讨好地蹭了蹭陈南树。 陈南树很好哄,没一会儿又转了过来,手里的那块披萨吃完了,他又新拿了一块,没急着吃,而是在手里翻个儿看。 看来看去还是觉得就是一张饼上面撒了些馅儿,余光瞄到季晏棠的笑脸,陈南树知道季晏棠又在笑他,拿着披萨饼就往屋走。 “诶?诶诶!”季晏棠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起来,小跑追了过去,结果被陈南树关在门外。 “你还真生气啊?陈南树你怎么那么小气呢!”季晏棠属于自作孽不可活,把人惹了最后还要自己去哄,“我不笑你了,你出来吧,好吗?” 门里传来陈南树闷闷的声音,“我出来你肯定又会笑我。” “都说不笑了,我说到做到。” 等了一会儿,门才打开,陈南树已经将披萨都吃完了。 季晏棠问:“再吃点?” 陈南树摇头,他吃饱了。 “那你陪我再吃点。”季晏棠把人拉回桌边坐下。 陈南树:“明天下午去看我妈,你有时间吗?” 季晏棠吃东西的手顿了下,他现在还真不太能抽出时间来,不过陈南树既然提了,说什么都是该去一趟的。 于是季晏棠说:“好。” 第二天季晏棠迟到了,说好下午一点出发,一点半了才姗姗来迟。 车就停在小区楼下,季晏棠没上去,而是等陈南树下来。 陈南树上车,季晏棠都没抬头看他,他一直盯着面前的电脑,眉头都皱的像绳子打了个结。 季晏棠比他想象的还要忙,陈南树看着季晏棠处理工作,轻声说:“是不是耽误你时间了?” 第一遍的时候季晏棠没留心听,只知道陈南树好像在他耳边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陈南树,“你刚才说什么?” 陈南树又重复了一遍,季晏棠听后说:“没有,不耽误。” 季晏棠这阵子忙,也没抽时间好好陪过陈南树,他看了看手头的工作,给他多少时间都解决不完,还不如趁这点时间和陈南树说说话。 他把电脑扣上,牵起陈南树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冻疮怎么还没好?你有没有按时上药啊?” “有,每天都涂药。”陈南树红着脸答道。 “那怎么好的这么慢。”季晏棠嘟囔着将陈南树的手攥的更紧,连下了车还牵着手。 他们到的时候林秀芬午睡还没醒,进病房时,陈南树有点紧张,他明白自己对季晏棠的心意,可又害怕被林秀芬知道他们的关系。 季晏棠敏锐地察觉到陈南树紧绷的状态,他甚至觉得连牵着的手都有随时从手心里滑走的迹象。 他稍稍松开了些手,果然,手心里的手就像尾滑溜溜的鱼掉了出去。 陈南树也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小北……” 季晏棠岔开话题,“把水果洗一洗给秀芬姨切出来吧,等姨醒了就可以吃了。” 他们等了快一个小时林秀芬才醒,她的精神头不如上次来时足,连人也不认识,还一个劲儿的问陈南树是哪个村来的,成没成家,没对象的话要给他介绍村里的好姑娘。 后来林秀芬又睡下了,他们等林秀芬睡着了才离开。 一路无话,车子停在家楼下,陈南树见季晏棠不准备下车,问:“小北你不回家吗?”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你先回去吧。”季晏棠说。 陈南树的手扶在车门上,看着季晏棠欲言又止,他想解释刚才的事,但季晏棠没给他时间。 季晏棠接了个电话,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听后就变了个脸色。 “你先回吧,我今晚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季晏棠挂完电话对陈南树说道。 季晏棠的车开出有一段距离,陈南树还站在原地。 他想,等小北回来的吧,等小北回来他好好和小北解释,他不是故意放开他的手,他只是害怕,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他下次不会再松手了。 第68章 季晏棠一早就猜到季正松倒下公司那帮老家伙肯定坐不住,个个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属他们早早盘算的厉害。 不过不用季晏棠自己解决,季成决就主动出手了。 但不妙的是,季晏棠也被划分到了那帮要被清算的老家伙之内。 季晏棠处在风暴中心,好在之前建立起了一些关系网络,不至于太快倒下,外面不见有风声,但圈里人都知道季晏棠撑不了多久。 所有人都说,季成决解决完那帮老家伙就该轮到季晏棠了。 又一次通宵到天明,季晏棠站在窗前,看着太阳升起,一点点照亮这座繁华的城市。 季晏棠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次好觉了。 电话不合时宜的响起,是季成决打来的。 “喂?”季晏棠一开口嗓子就沙哑的厉害。 “小棠,你现在回到我身边,一切就还来得及。” 第109章 季晏棠冷笑,“家都快被你掏空了,你说来得及?” 电话那头停顿几秒,季成决说:“我当初说想和你结婚是真心的。” “季成决,你自己不觉得矛盾么?明明讨厌我恨不得我死掉,现在还跑来和我讲真心?” “你果然想起来了。”季成决声音有些颤,“我当时不是故意的,我没想伤害你……” “是,是我自己活该,是我自己摔坏脑袋失忆,不记得回家的路。” “小棠…!” 季晏棠淡淡道:“挂了吧,我不觉得我们现在可以和平地打电话。” “陈南树帮不了你。”季成决说,“你现在也保不了他。” 季晏棠眼眸一暗,“我们之间的事和他没关系。” “小棠,有些事没法算的那么清,除非真的没关系。”季成决刻意将最后三个字说的很重。 季成决:“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回来,一切都来得及。” “无聊。”季晏棠直接挂断电话。 陈南树一直想和季晏棠当面解释,但自从那天分开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季晏棠。 电话也不常能打通,每次问什么时候回来得到的答复都是不回。 陈南树失眠了好几天,他以为季晏棠和他生气了,心里很不安。 在他快要忍不住准备去公司找季晏棠时,季晏棠却突然回来了。 长期睡眠不足导致季晏棠精力不足,走路都头重脚轻。他神情恹恹,却还是在看见陈南树时下意识嘴角挂笑。 陈南树趴在书桌前睡着了,脸下面还枕着英语书。 也不知道陈南树干什么了,英语书都被他弄的皱巴巴的。 季晏棠在陈南树身边坐下静静看了一会儿,他没忍住,用指腹轻轻刮了下陈南树的脸。 干巴巴的,一看就是让风吹了。 陈南树哼哼了几声,慢悠悠睁开眼睛,看见面前坐着的季晏棠还没反应过来,目光呆滞地看着他。 季晏棠俯下身,在陈南树嘴唇上啄了下。 陈南树瞳孔恢复光彩,一下子坐了起来,“小北,你回来了!” “嗯,刚回来。” 陈南树一把握住季晏棠的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 他紧张,长这么大没表过白,也没喜欢过什么人,他先前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写封情书显得郑重些,但憋了三天,最后也只写出一句:小北我喜欢你。 季晏棠嘴角带着淡淡的笑,“不急,我回来了,想说什么慢慢说。” 陈南树看着季晏棠的脸,几次话都到了嘴边,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小北,我,我去给你做饭。”陈南树最后憋出一句。 “好。” 陈南树一进厨房就开始后悔,他这张嘴真是笨的很,他拍了几下自己的嘴,下决心等一会儿季晏棠吃完饭就说。 饭做好时季晏棠正在浴室洗澡,陈南树无事可做,找了板凳坐在浴室门口等季晏棠出来。 忽然,有电话声响起,陈南树下意识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不是他的手机在响,那就是季晏棠的。 季晏棠的手机就放在卧室床上,来电显示为“张虎”。 陈南树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但一时记不起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人来了好几个电话,陈南树怕是有急事,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口敲了敲门,“小北,有电话找你。” “放那吧,我马上就出来了。” 陈南树拿着手机要放回去,一个手滑不小心碰到接听键。 “喂?季老板你可算接电话了。我本来上次那事后不打算再打扰你的,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老娘又病了,没钱也治不了,你看要不你再给我安排一个上次砸店的活呢?我这次肯定干的比上次好……” 陈南树浑身的血液冷了下来,“什么砸店?” “季老板,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上次你让我去小饭馆闹事啦?闹了好几天,到最后人家都不敢开门了。” …… 季晏棠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从浴室出来就看见陈南树低头坐在沙发上,像座雕像一动不动。 “你干嘛呢?”季晏棠问。 陈南树抬起头,眼眶有些红,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季晏棠。 那是季晏棠以前从没在陈南树脸上见过的表情,他直觉不对,问:“怎么了?” “小北,喜顺的店是你叫人砸的?”陈南树说话都带着颤音,他不敢信季晏棠会做这样的事。 季晏棠怔愣片刻,而后捏着眉心苦笑,“你都知道了?” “刚才有个叫张虎的人给你打电话,他就是砸店闹事的那个人吧?” “是他。”季晏棠并不否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陈南树站起身,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为了你。”季晏棠将毛巾扔到茶几上,“我要是不这么做,你能老老实实和我在一起么?” “那也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陈南树情绪激动,声音无意识提高了几分。 从挂断电话后陈南树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愧疚中,原还以为是他帮了喜顺,却没想到他们一家的苦难都是他造成的。 “喜顺他们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们?”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泛红的眼眶,心上像是被钝刀割了一下的疼。 第110章 “他们最大的错应该就是撮合你和白瑶在一起吧,我见不得你和别人好。”季晏棠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 陈南树浑身都在发抖,“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季晏棠:“我从小到大都这样,所有人都说我自私,心眼坏,只不过你认识的是失忆的我,那时候寄人篱下,我只能装乖,可人的本性是从娘胎里带出来,变不了。” 陈南树抖了抖嘴唇,他不是会说难听话的那种人,所以到最后也只说了句:“你太过分了。” 季晏棠都猜到陈南树不会骂他,只会内疚自责,最后把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陈南树是个软柿子,本来就没什么脾性,现在让他磨的都不知道反抗,他的变化季晏棠都看在心里,他甚至都不敢幻想陈南树是喜欢他,只当陈南树是认命了。 尽管他当初强制陈南树时根本没在乎过他的想法,只想着得到人就够了,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这样不对。 他想要的是陈南树的爱,而不只是被驯服的空壳。 还有陈南树的眼神,让他的心就像是被水泡过一样湿漉漉的难受,季晏棠忽然觉得好累。 “我们先分开一阵子吧。”季晏棠说。 第69章 宁市最近气温不稳定,明明昨儿个太阳高悬天气暖和,今儿个气温就骤降,连给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有不少人没看天气预报,还穿着薄棉袄出门,叫这冷天气冻得直流鼻涕。 陈南树就是没看天气预报的那一波人,穿了身单薄的棉袄,出门半小时浑身都冻透了。 他拎着礼品盒在喜顺家的小饭馆门口徘徊许久愣是不进去。 他这趟是来和喜顺一家道歉的,有些事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知道了却什么都不做那就是对不住自己的良心。 从那天知道了真相,陈南树的良心就没有一秒钟是踏实的。 好容易鼓起勇气来找喜顺道歉,又心虚愧疚的站在门口不敢进。 在陈南树还在原地打转时,喜顺正好出来扔垃圾,看见陈南树闷个头乱晃,奇怪地“诶”了一声,“阿树,你在门口不进来干啥呢?” 陈南树猛然抬起头,对上喜顺的视线浑身都不自然。 喜顺这话茬他不会接,最后把手里的礼品盒递给喜顺,说:“给你们买的。” “你说你来就来呗,带什么东西啊,跟我这么客气干啥!”喜顺二话不说拽着陈南树的胳膊把人拉进了店里。 店里这会儿没什么客人,白盈听到动静从后厨出来,见是陈南树,热情地打招呼,“树哥来啦!快坐下,我给你倒杯热茶喝!” 上次从这离开并不算太愉快,喜顺夫妇好心为他和白瑶牵线,他本意想找个好时机和白瑶解释清楚,结果小北半路杀出来,闹了个不愉快。 陈南树对喜顺夫妇和白瑶是心有愧疚的,但他们一点都没有怪罪他的样子,反而还和以前一样热情待他,让他心里更加难安。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白瑶的身影,他问喜顺:“阿瑶不在?” 喜顺:“瑶妹出去买东西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 陈南树点点头,心想这样似乎也好,免得人家看见他不自在,但又有点失望,他这趟来也是想和她道歉的,平白无故伤了人家的心意,不管怎么着都得说一句抱歉。 “树哥,喝茶。”白盈端了杯热茶放在桌子上,就势挨着喜顺坐下。 陈南树摩挲着茶杯杯壁,垂着头半天不说话。 喜顺察觉出端倪,问:“阿树,你怎么了?是有话要跟我们说吗?” 陈南树艰难地点了下头,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该承担的错误早晚要承担,他深吸一口气,而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说完后,不大的小饭馆陷入了沉寂。 陈南树低着头说:“是我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平白无故遭那么多罪。” 说着他把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不知道够不够赔偿,不够你们再和我说。” 喜顺和白盈面面相觑,他们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都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时间分分秒秒过去,喜顺将银行卡推还给陈南树。 “树啊,兄弟不要这个。” 陈南树心里咯噔一下,怕是他和喜顺的兄弟情意要终止于今天了。 但喜顺话锋一转,“这事吧,的确很难让人接受,要换成一般人我可能都不想理了,但你是我发小,是我兄弟,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陈南树不敢置信地看向喜顺,喜顺又接着说:“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不是,你不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其实,后来那个砸店的来给我们送过赔偿金,挺多一笔钱,甚至已经远远超过了店被砸的损失。” “这个应该也是你对象让干的吧?”喜顺说。 陈南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件事他倒是不知道,但想来应该是的。 “所以你这笔钱我可不能再收了,赔偿金有一笔就够了,这事儿啊在咱这翻篇了。” 陈南树看看喜顺,又看向白盈,白盈也笑着摆了摆手,宽慰他道:“树哥,翻篇了,别想了。” 一颗反复煎熬的心终于踏踏实实落了地,陈南树鼻头发酸,重重点了下头,“谢谢你们……” 喜顺:“谢啥啊你,可别跟我这么客气,我受不了。” 陈南树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对喜顺一家更是感激在心。 第111章 “话说,你和你那个小对象还处着呢?”喜顺不知道从哪整来一盘花生豆,边吃边八卦。 陈南树脸上那点笑又没了,多了些说不清的苦楚,“分开了。” 喜顺安慰道:“分了就分了吧,你那对象上次来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善茬,你这样的性子除了挨欺负的份儿根本玩不过人家。” 陈南树抠了抠桌子,“他很好。” “好啥好啊,他要好能干那事……” 白盈用胳膊肘怼了下喜顺,喜顺立马收了声,他反应过来,“啊……那什么,就,就他哪好啊?” 陈南树轻声说:“他对我挺好的。” “啊……对你好,怎么还分了呢?”喜顺说完又挨了白盈一杵子。 白盈嫌乎喜顺不会说话,忙把话茬揽过来,“树哥,你别听他瞎叭叭,那啥你想吃点啥不,我去做。” 陈南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配不上他。” 白盈本来要起身做饭,听到陈南树这话又坐回去了。 “他学历高,家世好,聪明有能力,我配不上他。”陈南树捻起一粒花生米在手心里搓了搓,他像是在对喜顺他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得付出百分之二百的努力才能配得上他一点点。” 陈南树从小饭馆出来往家走的路上正好碰上了往回走的白瑶,比起陈南树的窘迫不自然,白瑶反倒显得落落大方,主动和陈南树打招呼,“树哥。” “好久没见你了,这阵子怎么不来饭馆了呢?”白瑶说完像是意识到什么,她说:“是因为上次的事吗?都过去了,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你不用太在意。” 陈南树抿抿嘴唇,说:“对不起。” 白瑶笑了下,她缓缓开口,“其实,一开始还是挺生气的,我觉得你这是在耍我玩,后来我自己冷静下来想明白了,你从头到尾压根也没给过我什么承诺,还不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 陈南树仍是说:“对不起。” “不过,我可不是那种死乞白赖的人,你不喜欢我,那就算了,毕竟我这么好,自然有的是人喜欢。”白瑶说着还好不骄傲的甩了甩头发。 陈南树愣了下,被白瑶逗笑了,他用力点头,说:“你说的对。” “树哥,下个月我就去海市了。”白瑶突然说。 陈南树迷茫地眨了下眼,“怎么要去那么远?” 白瑶:“我不想一辈子都在我姐姐姐夫的庇护下生活,我要自己去闯出一片天。” 迎面吹来的风吹起了少女乌黑的长发,那一刻的少女整个人都是在发光的。 白瑶侧过脸对陈南树笑了下,“树哥,你也要加油哦。” 陈南树的心中像是注入了一股能量,他点头,“好。” “树苗儿,我想喝水。”睡梦中的季晏棠翻了个身,下意识想揽过身边的人,可惜,摸了个空。 季晏棠就是这时候醒来的,后知后觉的怅然若失让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难过。 陈南树不在他身边了,是他自己把陈南树赶走的。 “你醒啦?”宋冉心端了杯热水过来递给季晏棠,“你说你再怎么拼也不能连饭都不吃吧,这下好了,低血糖晕倒,我真是服了你了。” 季晏棠听着宋冉心的吐槽,喝了一口热水,后脑勺也迟钝地隐隐作痛起来。 他晕倒的时候磕到了头,好像还肿了个包。 宋冉心看着季晏棠憔悴的模样,心里不忍,“你实在不行就和季成决服个软吧,再这么下去你人就先垮了。” 季晏棠不甚在意,“你回去吧,让季成决看见你在这不好。” “他季成决算个屁,我管他好不好,你是我朋友,我来看你有什么问题!”宋冉心是个暴脾气的,说着说着火就上来了。 季晏棠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现在可不比以前,以前多少人都围着他转,但自从知道季家内部什么情况后,看着季成决的脸色,没人敢再和季晏棠往来。 所谓患难见真情,宋冉心和周洋虽然明面上不方便和季晏棠有来往,但私下的帮助却一分没少。 宋冉心先是把季成决骂了一顿,然后她想起季晏棠之前养的那个小情人现在也不见了,又愤愤说道:“你那个小情人也真是的,你倒下了他就跑了,一点情意也不顾。” 季晏棠蹙眉,“是我让他走的,还有我再纠正下你的措辞,不是情人,是我的恋人。” 宋冉心嘴角抽搐,已然无语,“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真是一个两个都疯球了。” 宋冉心见季晏棠没什么大碍后就离开了,嘴上虽然骂的欢,但也不能一点不顾后果,只能趁着夜色走后门离开。 等宋冉心一走,屋子又陷入了安静。 季晏棠睡了一下午,现在睡不着了,他就翻出相册里的视频看。 这是某天他忽悠陈南树喝醉酒录的。 “树苗儿,我是谁呀?” 镜头摇晃,对准陈南树的脸。 陈南树的脸红扑扑的,在季晏棠的引导下迷迷糊糊地叫了声:“老婆?” “那你是我的谁呀?” “树苗儿。” “不对,不是树苗儿。” 陈南树眨巴了下眼,这会儿他已经醉的眼睛都睁不动,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昏睡。 他像是想起什么,脸变的更红了,小声说:“我是你的老公……” 第112章 视频里的季晏棠笑的很大声,他边笑边说:“对,你是我的宝贝老公。” 黑暗中,唯有季晏棠手里的手机屏幕是亮的。 视频一遍遍重复播放,渐渐的,房间里除了视频的声音还夹杂了喘息声。 季晏棠单手握着手机,不多时发出了一声闷哼。 淡淡的气息布满屋子,季晏棠的眼睛还盯着镜头里的人,最后他将脸贴在屏幕上轻轻蹭了蹭,叹了声,“树苗儿……” 第70章 那天从喜顺家饭馆离开后陈南树就去了一趟书店,他买了一套高考复习资料回家,小书桌以前摆的是锅碗瓢盆,现在却堆满了书本。 他下定决心,要自考大学。 要学习也得挣钱吃饭,喜顺家的饭馆是说什么他也不好意思去了,尽管人家说了没关系,那他也抹不开面,于是他就白天跑跑腿送外卖,把这一天的饭钱跑出来就回来学习。 这样的生活虽苦却充满了奔头,陈南树想,等他考上大学了,他就敢去找季晏棠了。 夜半,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熄灯睡觉,陈南树的小出租屋里还点着一盏灯,他坐在昏暗的灯下埋头读书。 书还是念的不太明白,但陈南树已经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他也不乞求自己能考上多好的大学,只要能够到一本线于他而言就是天大的胜利。 学到夜半最难的不是困,而是肚子饿。 陈南树也嫌弃自己书念不明白就算了还总想着吃,可没办法,不填饱肚子就更学不好。 一开始陈南树在某宝上下单了一箱特价面包,起初还行,后来越发发现啃面包也啃不饱,不仅如此还有点费钱。后来他饿了就不吃面包了,而是自己下面条吃。 今天也是,勉强挺到十一点半肚子就饿了,他揉揉眼睛,起身去厨房做夜宵。 连着吃了好几天面条,他准备今晚换个口味——做个蛋炒饭。 锅里还有吃剩的米饭,不多不少,刚好够当夜宵。 去筐里拿鸡蛋的时候陈南树不知怎么想起上次拿手机直播的事,大概是这阵子太孤单没人说话的缘故,他今天有点想再尝试下开直播,毕竟上次开直播还有人和他说说话。 陈南树打开直播,找了个位置让手机靠在墙上对着自己。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看了一会儿镜头,房间里总零星进来一两个人,待了几秒就出去,也没人和他说话,陈南树就没再看手机了。 他在碗里打了两个鸡蛋,一双筷子握在手里把鸡蛋液打散搅匀。 起锅烧油,油热后下鸡蛋液,等鸡蛋炒熟他就把米饭倒进锅里,再撒点调料,翻炒几下一盘热腾腾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陈南树实在太饿了,搬了个凳子就在灶台边坐下抱着碗大口吃了起来。 吃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直播还开着,他看了眼手机,不看不要紧,一看把他吓一跳,直播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两百多个人,弹幕也刷到了99+。 陈南树一条条弹幕挨个看: -啊啊啊好可爱啊!连吃饭的样子也好可爱! -蛋炒饭究竟是怎么让他吃出山珍海味的感觉的?! -帅哥吃慢点,别噎着了。 -乖乖小帅哥要不要来姐姐家吃饭?姐姐家有可多好吃的了。 …… 陈南树从头读到尾,感觉好像没有几条正经的评论可以让他回复。 终于看到有一条问他蛋炒饭加什么调料的,陈南树把手里的碗放下,规规矩矩坐好,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蛋炒饭很简单的,加点蚝油和生抽就够了。不过,加多少还得看你做多少饭,像我做的这些加一勺蚝油和两勺生抽就行。” -天呐!他竟然真的在认真和我讲怎么做蛋炒饭! -怎么办,更喜欢了,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哪来的笨蛋帅哥,找个麻袋绑回家。 …… “你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笨,还有绑架是犯法的。”陈南树现在可听不得别人说他笨,要是让人一遍遍这么说,越说越笨可怎么办,他还要考大学,还要去找小北呢。 陈南树看评论看的眼花缭乱,想起还要学习不能耽误时间他就把直播关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他也没把这次直播的事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下午,喜顺打电话告诉他火了,他还处于十分迷茫的状态。 “什么火了?”陈南树正在背英语单词,背的他一头乱麻,听到喜顺没头没尾的话根本反应不过来。 喜顺很激动,“就是你啊,你直播的视频被人放在网上火啦!” 陈南树还是没听懂,喜顺就给他转了一个视频链接,他点进去看,正是昨晚他的直播录屏。 视频已经有几十万的点赞,评论区全是夸他可爱,是笨蛋帅哥之类的。除此之外,陈南树的个人账号一夜涨粉十万,且仍有持续上涨的趋势。 陈南树往下翻了翻,脑袋里还是没有“火”的概念,点赞多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他把手机揣进兜里,接着去送外卖。 没成想,这次送外卖被一个小姑娘认出来,非要拉着他合照。 陈南树不好意思拒绝,站的挺直,一动不敢动,直到姑娘连拍了十几张才走。 也是这时,陈南树才有了点“火”的概念,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这弄得他好像个明星似的。 第113章 此后连着好几天送外卖都被人认出来,又是拍合照又是拍视频的,不久网上掀起一阵偶遇“蛋炒饭小哥”的风潮,宁市不少人最近点外卖就为了碰运气偶遇陈南树。 这天下午陈南树接到了一个自称是津成娱乐公司的经纪人的电话,邀请他签约公司,成为公司旗下艺人。 陈南树以为是骗子,直接挂了电话,此后对方又打来好几个电话他都没接。 直到被人找上了门,对方出示了一系列证件,陈南树才相信他不是骗子。 “陈先生,与其自己盲目单干,不如加入我们。我们公司旗下有不少有名的艺人,我给你数数哈,赵以歌知道吧,当红影帝,林耀,当红流量小生,许多多,当红流量小花……”李炳掰着手指头说道。 陈南树倒是听过这些人的名字,但就是不熟,也没看过几部他们的戏。 “现在平台上几个的大网红,也都是我们公司捧起来的,你来我们公司绝不会后悔的,有我们公司捧你,你还怕赚不到钱么?”李炳说着比了个手势,“以后直播挣的钱让你拿这个数,怎么样?” 陈南树眨巴了下眼,他对能拿多少钱没什么概念,但有一点很让他心动,那就是赚钱。 “我来你们公司能赚很多钱吗?”陈南树迟疑开口。 李炳笑的一脸花枝乱颤,“当然了!” 陈南树说:“好。” 他要赚钱,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才配得上小北。 陈南树和李炳约好周一上午去公司报到,他去的早,被秘书请到茶水间喝咖啡,等了一会儿没等来李炳,却等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嘿,土豆君,好久不见。”江津续笑嘻嘻地和陈南树打招呼。 陈南树蹙紧眉头,“你为什么在这?” 江津续摸着下巴笑的更加贼兮兮,“因为这是我的公司啊。” 季晏棠这几天的日子不好过,整日不是泡在公司,就是在医院打吊水。 最近流行感冒盛行,不幸他也被传染了,整日过得昏昏沉沉,也没心情关注网络,因而不知道几日不见他家的傻树苗儿竟成了个小网红。 这日他照旧来打吊水,快要睡着时,宋冉心忽然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 “你那个小情人…呸,你的前男友现在成网红了你知道不?” 季晏棠皱眉,“什么?” “果然不知道。”宋冉心说完挂了电话,又转了个视频给季晏棠。 宋冉心发的是那天陈南树的直播录屏。 季晏棠心情复杂,他点进陈南树的社交账号,现在陈南树的粉丝已经涨到五十万了。 他揉了揉眉心,又把宋冉心发的视频看了一遍。 视频里的陈南树一本正经的对着镜头说:“你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笨,还有绑架是犯法的。” 季晏棠嘴角略微勾起,喃喃道:“笨蛋陈树苗,都这么笨了还不让人说。” 第71章 签完合同的当天晚上陈南树就被安排了一场直播,李炳让他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压力,这场直播主要就是想看看他的情况,确定下适合走什么路线。 虽然和江津续这人不太对付,但陈南树也没想过放弃这份工作,谁又不能和钱过不去,毕竟江津续开出的条件实在太有吸引力了。 陈南树还掰着手指头算过,要是按照江津续开的价钱算,他很快就能在宁市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到时候他要把小北的名字加上。 陈南树想的很美,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土豆君,傻笑啥呢?”江津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在陈南树眼前招了招手。 陈南树:“我没笑。” 江津续嗬了一声,“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还没笑呢。” 陈南树摸了摸脸,他好像确实在笑,见江津续贼兮兮地瞅他,他转了个身背对着江津续,“不关你事。” “哟,怎么感觉你脾气越来越大了呢。”江津续是个讨人嫌的主儿,非得去逗人玩。 陈南树才没工夫搭理他,他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土豆饼,这是他给自己做的晚饭,一会儿直播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他得先垫补一口。 江津续一屁股坐在陈南树边上,“你晚上就吃这个啊?多没营养啊,我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 陈南树不为所动,继续低头啃饼,忽然一只“贼手”伸了过来要摸他的手,陈南树反应很快一掌甩过去,啪叽一声,江津续的手背就红了一片。 江津续抱着手直抽气,“嘶……好痛……” “你怎么下手那么重啊!” 陈南树慢条斯理的继续吃饼,看都不看江津续一眼,他还在琢磨着自己的事。房子要是买太小,小北会不会看不上?他要是考不上好大学,小北会不会嫌弃他?还有他妈要是知道他和小北的事,会不会拿鞋底子抽死他…… 要想的问题太多了,陈南树一头乱麻,手里的土豆饼不知不觉吃完了,陈南树还在琢磨事也没注意到,空着手就要往嘴里送,自然送了个空。 江津续笑的前仰后合,看的陈南树心惊肉跳,生怕他一不小心笑死过去。 “哈哈哈哈!”江津续笑出了眼泪,“我可算知道季晏棠喜欢你什么了。” 提到和季晏棠有关的陈南树就来了兴致,他忐忑地问:“喜欢我什么?” 第114章 “傻了吧唧的劲儿呗哈哈哈哈!” 陈南树黑了脸,这下子彻底不搭理江津续了,一直到上播之前都没和江津续说过一句话。 季晏棠新注册了一个账号,没有头像,昵称也是用的平台自动给的名字——一个倔强的窝瓜。 听说今晚“蛋炒饭小哥”要开直播,季晏棠开这个号就是特意用来看陈南树直播的。 晚上忙工作的时候,手机就亮着屏幕在旁边放着。 一直等到九点,直播间准时开启,季晏棠点进直播间,看到了许久不见却分外熟悉的那张脸。 季晏棠一眼就看出了陈南树的紧张,一双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看镜头。 “大家好……”陈南树开场半天就憋出一句话。 季晏棠没忍住笑,心道陈树苗也算出息了点,这要放以前估计早跑没影了。 陈南树的不自在倒是不影响粉丝的热情,甚至恰恰相反,大家还就是喜欢陈南树这个样。 -小哥哥是紧张了吗?别怕,姐姐们不吃人。 -今天是做发型了吧,看上去和之前不一样了? -憨戳戳的好可爱哦。 -谁懂啊,就喜欢这种笨笨的纯情男。 …… 陈南树抿抿嘴唇,没忍住反驳道:“我才不笨。” 评论区顿时笑成一片,或许当代人都是一身反骨,越不让说就越要说,很快评论区沦陷,清一色都在刷屏“笨蛋帅哥”。 季晏棠眉眼含笑,眼看着屏幕里陈南树的脸一点点变红。 指尖在屏幕上点了两下: -一个倔强的窝瓜:笨蛋。 陈南树动了动嘴唇,求助地看向一旁的李炳。 李炳用口型示意:“感谢一下大家的喜欢。” 陈南树看着评论区清一色的“笨蛋”刷屏,面露苦瓜相,这真的是喜欢吗? 但他还是按李炳的要求说了,“谢谢你们的喜欢。” “但是,你们喜欢我什么呢?”陈南树迟疑着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个世上有趣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会喜欢他呢?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大家喜欢的。”就像他也不觉得他哪里值得小北喜欢。 季晏棠眉头一蹙,拿起手机在评论区里打字。 -一个倔强的窝瓜:你哪里都好,哪里都值得人喜欢。 这条评论刚发出去一秒就淹没在了评论大军里。 有很多人夸陈南树,季晏棠的这条就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季晏棠没再发评论,而是安静地看完了一整场直播。 他觉得挺高兴的,他家树苗儿过得好比他自己过的好都更让他开心。 第一场直播效果不错,直播间人数最高的时候直接突破两万人,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成绩了。 公司给陈南树定的方向是以后继续走“笨蛋帅哥”的路线,陈南树小小的反抗了一下,但反抗无效。 江津续:“我觉得都不用特意立人设,你就正常这样就很笨……” 江津续话没说完就被陈南树一眼刀瞪了过来。 他觉得有趣,越发对陈南树感兴趣起来。 “说真的,你都和季晏棠分了,要不就和我好吧?”江津续在陈南树身边坐下,“季晏棠现在连他自己都自顾不暇,他在事业上帮不了你,我就不一样了,你要是跟了我,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陈南树怔愣望着江津续,江津续还以为陈南树是有点松动了,接着说:“怎么样?跟我好不会吃亏的。” 谁知陈南树却问:“小北他怎么了?” “小北?小北是谁?” “晏棠,他发生什么事了吗?”陈南树没来由地心慌起来。 江津续很诧异,“你不知道啊?” 陈南树很迷茫,他应该知道什么? 第72章 小年那天,一张星城集团二公子穿女装和男人在路边拥吻的花边新闻火速传遍了网络,一时间舆论四起,传言不断。 新闻中的照片季晏棠早就见过,是那次他穿女装和陈南树约会时被季成决找人偷拍的。 想也知道这事是谁干的,不过也许是知道季晏棠和陈南树分开的事情,季成决竟好心地将照片上陈南树的脸打上了马赛克。 季成决很会利用舆论,找了些娱乐号耍了下笔杆子,几篇内容不实的新闻就让季晏棠的形象一落千丈。 季晏棠本来就是苟延残喘,舆论一出,昔日众星捧月的季家小少爷从此跌落泥潭,摔了个稀碎。 落得这么个结果全在季晏棠意料之中,接受起来还算坦然,但不免传出他深夜买醉的新闻。 自出事后,季晏棠就过上了昼夜颠倒的生活,白天睡觉,晚上泡吧喝酒,喝的烂醉如泥一头栽倒在卡座沙发上不知今夕何夕,好在有周洋和宋冉心,经常过来把他拖回家,叫他不至于死在外面。 这晚季晏棠照旧跑到酒吧喝酒,也不知道是练出来了还是怎么的,今儿个没喝太醉。 不远处坐着一个黑衣服帅哥,季晏棠余光注意到那人从坐下就一直朝他这边看。 季晏棠掀起眼皮朝对方看去,黑衣帅哥似乎没想到季晏棠会看过来,先是愣了一下,旋即举起酒杯朝季晏棠示意了下。 见季晏棠没反应,黑衣帅哥反而更大胆起来,他起身走到季晏棠身边坐下。 黑衣帅哥远看很帅,近看更是眉眼俊朗,人天生就容易被好看的事物吸引,因而季晏棠也不能免俗多看了帅哥几眼。 第115章 “一个人?”黑衣帅哥问。 季晏棠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淡淡道:“不是一个人。” 黑衣帅哥笑道:“骗人的吧,我看你半天了,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坐在这。” 季晏棠用食指点了点心口的位置,“这里还有一个人。” 黑衣帅哥的笑容逐渐消失,一般人可能听了这话就离开了,但他没有,反而继续和季晏棠聊了下去。 “你有男朋友?” “嗯,有。” “那你男朋友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不怕你被人拐跑了?” “他不知道我在这。”季晏棠耸耸肩。 黑衣帅哥揶揄道:“背着他出来玩的?” 季晏棠没有解释,而是仰头喝了一杯酒。身边人有意无意地贴近了他,一股温热的气息吹了过来,“要不要和我玩点刺激的?” 季晏棠忽然觉得黑衣帅哥就算长得再帅也难以让他抑制想要给这人一拳的冲动。 “小北!” 季晏棠停下挥拳的动作,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得了很严重的相思病,不然怎么会突然幻听到陈南树的声音呢。 “小北!” 季晏棠停顿两秒僵硬地回过头,就看见陈南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季晏棠总觉得陈南树看上去都快哭了。 陈南树几步走上前,“小北,你在做什么?” 离近了看,季晏棠发现陈南树眼里的委屈都快溢出来了,跟小狗似的,就好像他在干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酒劲儿上头,季晏棠忽然觉得有些晕,他努力让视线聚焦,但面前人的脸却还是模糊的,唯一看得清的就只有那颗记在心上的朱砂痣。 耳边传来一句:“小北,我带你回家。” 然后他就觉得身体一轻,被人背了起来。 熟悉的气息钻进鼻腔,让季晏棠很心安,他闭着眼,感受到自己离开了喧闹的酒吧,外面的冷空气打在身上,透过衣服面料侵入毛孔,他忍不住抱紧了陈南树。 季晏棠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等再睁眼时,他已经躺进了一个温暖的被窝里。 这不是他的家,是陈南树的小出租屋。 似乎陈南树将屋子重新收拾了一番,比起上次来时的破旧要好了不少。 窗外传来瑟瑟风声,光听风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就能感受到外面的寒冷,季晏棠往被子里缩了缩。 这时陈南树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见季晏棠醒了,他眼睛顿时亮了下,“小北,你醒了。” 许久不见,季晏棠竟还有些不好意思,他垂下眼轻哼了声。 陈南树给季晏棠倒了一杯温水,季晏棠捧着杯子喝了几口,等干疼的嗓子被温水润湿后,他开口问道:“你怎么去酒吧了?” “我去找你。”陈南树说。 季晏棠有些惊讶,他抬头看了眼,发现陈南树眼睛湿漉漉的,又变成一副委屈小狗的模样,心尖也跟着不自在地颤了颤。 “黑豆呢?”季晏棠有意岔开话题。 “梅梅喜欢黑豆,我就把黑豆送喜顺家和梅梅玩两天。” “哦。” …… “小北,你…你刚才和那个人在做什么?”陈南树还是没忍住问道。 季晏棠挑了下眉没回答,而是等着听陈南树后面的话。 “你们是不是只是在聊天啊?”陈南树慢吞吞问道。 季晏棠故意逗陈南树玩,“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咯。” 他看向陈南树,那双眼睛湿漉漉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来一样。 他还是第一次在陈南树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有意思,又让人心里怪难受的。 季晏棠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这阵子都没怎么好好睡过觉,在家睡不着,到了陈南树这反而开始打起瞌睡格外想睡觉起来。 喝了太多酒现在还有点想上厕所,季晏棠掀起被子就要下床去卫生间,谁知陈南树忽然一把拽住他的手。 “小北,你能不走吗?”陈南树还坐在床边,此刻仰着脸看他,满眼都是恳求。 季晏棠压根没打算走,来都来了,这地方这么适合睡觉,还有陈南树在,他干嘛要走。 陈南树见季晏棠没反应,又红着脸小声说:“我们能不分开吗?” 这下季晏棠的心尖就跟压了雪的枝头被风吹的颤个不停。 季晏棠听见自己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干嘛突然这样?”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突然了,才多久不见,陈南树对他的态度就发生了个大转变。 陈南树一直不说话,脸却越来越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季晏棠愈发想上卫生间。 他动了动手指,想挣脱开陈南树拽着他的手,谁知这样反而让人抓的更紧。 季晏棠就伸出另一只手,在陈南树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这一下把陈南树弹傻了,酝酿许久的话瞬间被打散。 “我去卫生间。”季晏棠抽回自己的手径直进了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的门,季晏棠正准备解决生理问题,就听见门口传来陈南树闷闷的声音,“小北……” 季晏棠蹙眉,不想理会。 “小北……”门外的陈南树锲而不舍,甚至还敲了敲门。 季晏棠没了耐心,“有话就说。” “小北,我,我喜欢你。” 第116章 第73章 季晏棠缓缓转过头看向门口,陈南树将整张脸都贴在了门玻璃上,虽然模糊,但季晏棠几乎都能透过厚厚的玻璃看见那一双清澈的狗狗眼。 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一瞬间陈南树如释重负,但很快心又提了起来,忐忑地等待着季晏棠的回复。 卫生间里季晏棠很久都没有出声,陈南树的一颗心揪着,他实在忍不住,敲了敲门,“小北,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里面终于有了些响动,陈南树着急地趴在门玻璃上眼巴巴往里看。 下一秒季晏棠拉开门,陈南树差点没一个踉跄跌进去,他连忙稳住身形,就听见季晏棠板着脸说:“你能不能上一边待一会儿,你站在门口让我怎么上厕所?” 陈南树的身形佝偻下去,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跟个受气包似的。 季晏棠关上门,身体贴在冰凉的墙壁上,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做梦都想听见陈南树对他说喜欢,哪怕是假话他也愿意,现在听见了,却不敢信了。 大抵是受了挫,季晏棠也没了之前的心高气傲,人也变得有些不自信。 他觉得陈南树是在可怜他,见他落魄心存可怜,再加上之前让他磨的没了脾气,说不准陈南树稀里糊涂的都没搞懂这到底是可怜还是喜欢。 季晏棠深吸了一口气,推门出去就看见陈南树蹲在门口。 陈南树见季晏棠出来忙站了起来。 “小北,刚才我说的话……”陈南树讪讪开口。 季晏棠没投给陈南树太多的眼神就收回了视线,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他的日子已经过得够糟了,不该再拉上陈南树陪他一起。 可这间屋子实在是太温暖了,温暖到让他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离开。 陈南树轻声说:“小北,太晚了,你就别走了。” “哦。”季晏棠应了声,一番纠结下还是选择钻进温暖的被窝。 被单像是新洗过,闻起来有淡淡的柑橘味,季晏棠喜欢柑橘味。 时间已经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是第二天了。 陈南树还站在原地,红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季晏棠蹙了下眉,翻身背对着陈南树,说:“你还不睡觉?” “啊?哦,睡。”陈南树去柜子里找备用的枕头被子。 季晏棠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看陈南树拿了个小被子往地上铺,那架势像是要在地上睡。 他眉头皱的更深,现在天多冷又不是不知道,陈南树的小出租屋还没地暖,在地上睡一宿非冻感冒不可。 “上来睡。”季晏棠说。 陈南树铺被子的动作一顿,先是迷茫地眨巴了下眼睛,后知后觉开心起来。 他把被子放到一边,抱着枕头上了床,挨着季晏棠躺下。 被窝让季晏棠捂的暖和,陈南树舒服地伸展了下胳膊腿,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季晏棠身边贴。 季晏棠背对着他,也不知道睡没睡着,陈南树猜他肯定没那么快睡着,于是小声说:“小北,你刚才是不是没听见我说的话啊?” 背对着他的人没反应,陈南树又挨近了些,说:“那我再说一遍……” “陈南树你还睡不睡了?” 陈南树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要不明天吧,明天再说一次,陈南树睡着前迷迷糊糊想着明天要再表白一次的事。 等身后人终于睡实,季晏棠才转过身,屋子太暗看不清模样,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陈南树的脸。 季晏棠叹了口气,将脸贴在了陈南树的手背上。 季晏棠这阵子觉睡得都不太踏实,一晚上要醒个两三回,六点多的时候他醒了,睁眼就看见陈南树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 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陈南树原来是在做高中数学卷纸。 季晏棠有些好奇,陈南树怎么突然开始学习了,该不会是要参加高考吧。 现在才六点多,天都还没亮就爬起来学习,季晏棠心道陈南树还怪上进的。 季晏棠没什么困意,睡不着索性就看陈南树学习。 书桌就摆在床旁边,从季晏棠的角度可以看见陈南树的侧脸,昏黄的光线笼罩在陈南树的面庞上增添了几分柔和。 起初陈南树还很精神,后来季晏棠眼看着陈南树的眼睛一点点闭上,最后整个人倒在桌上昏睡了过去。 季晏棠没忍住勾了勾嘴角,他坐起身,拿起搭在一旁架子上的羽绒服给陈南树披上。 他坐在床边,拿起陈南树刚才写的卷子看。 卷纸上用红笔做了批改,那一片红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季晏棠拿了根铅笔在陈南树的错题后面做批注,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沙沙的写字声。 等把一张卷子批注完毕,天都已经蒙蒙亮。 陈南树终于醒了,他还趴在桌子上,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季晏棠。 季晏棠余光注意到陈南树投来的视线,他回望过去,两人就这样四目相对,长久无言。 “小北。”陈南树轻声说:“我喜欢你。” 季晏棠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陈南树点头:“知道。” 季晏棠笑了笑,没再回应,而是将卷子推过去,“喏。” 陈南树看了眼季晏棠递过来的卷子,脸瞬间红了,他手忙脚乱想把卷子往身后藏。 第117章 季晏棠不禁莞尔,“我在错题后面写了解题思路,你可以看看。” 说完季晏棠就起身进了卫生间洗漱,昨晚没洗澡,他现在闻自己身上都隐约有股酒臭味,洗澡洗到一半才想起来他没有换洗衣物。 季晏棠从卫生间探出头,陈南树还呆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叫了声陈南树,“你能借我身衣服吗?” 陈南树动作迟缓地扭过头,傻乎乎地看着季晏棠,看上去像是没反应过来,于是季晏棠只得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陈南树听清楚了,忙起身去衣柜里拿衣服,衣服裤子倒是有的是,就是贴身的不太合适。 陈南树的大,季晏棠估计挂不住。 但一时半刻手里又没有合适的,陈南树从柜子里拿了条新的内裤,耳尖泛红,闭着眼睛递过去。 季晏棠瞧着陈南树那傻样就想笑,他起了逗陈南树的心思,没接陈南树递来的衣物。 半天对方也没接,陈南树睁开眼,看季晏棠笑着看他,他耳尖更红要把手缩回来,“要不算了,我下去给你买几条新的穿。” 季晏棠抢在陈南树的手缩回去之前把东西拿了过来,“我又没说不穿。” 第74章 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后季晏棠整个人都觉得清爽不少,他从浴室出来,陈南树正在做早饭。 出租屋小,不一会儿屋里就飘起饭香味儿。 陈南树没听见季晏棠出来,仍旧背对季晏棠煎鸡蛋。 季晏棠靠着墙静静看了一会儿,陈南树身上还穿着上次他来出租屋时穿的那一身旧衣服,不同的是衣服后面破的小洞已经被陈南树用针线缝好了。 太阳升起,光线透进屋子,陈南树整个人就笼罩在了温暖和煦的阳光下。 陈南树煎好鸡蛋,一回头就看见季晏棠正看着他,视线忍不住下移看向腰部以下,一想到季晏棠身上穿着他的衣服,他咽了口唾沫,飞快收回视线。 “你洗好啦。”陈南树端着盘子说道。 季晏棠抱着胳膊,长腿交叉倚靠在墙上,觉得陈南树穿个围裙的样子还真像个小媳妇。 季晏棠脑中想了些不可名状的场景,“啧。” 陈南树把盘子放在桌上,又去微波炉里把热好的牛奶拿出来,“小北,吃饭吧。” 桌上除了鸡蛋牛奶,还有几张小饼,季晏棠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张小饼送嘴里。 陈南树:“好吃吗?” 季晏棠点评道:“嗯,下次要是豆沙馅的就更好了。” “那明天我做豆沙馅的。”陈南树说。 此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各居桌子一角安静吃饭。 陈南树吃饭时总忍不住往季晏棠那边瞄,他想不明白他和季晏棠现在是什么关系。 他表白了,季晏棠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以前他老能在网上刷到不拒绝不接受是渣男行为,想到这,他又瞄了眼季晏棠,难道小北也是渣男吗? 陈南树下意识摇了摇头,小北可不是渣男。 在陈南树胡思乱想时,盘子里忽然多了一块从荷包蛋上撕下来的蛋清。 注意到陈南树看过来的眼神,季晏棠轻描淡写道:“我不爱吃。” “哦。”陈南树用筷子将自己荷包蛋里的蛋黄分下来放进了季晏棠的盘子里。 陈南树看着盘子里被季晏棠夹过来的蛋清,抿了抿嘴唇,在心里默默想,小北是同意和他在一起了,不然不会把蛋清分给他,只有情侣才会这么亲密。 这样一想,陈南树心里止不住开心起来。 季晏棠看着对面傻乐的陈南树不禁满头黑线,吃个蛋清有那么高兴? 吃过饭,季晏棠觉得自己该走了,但腿却怎么也迈不动道,最后一屁股坐在床边,拿起桌上放的卷子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教你?” 陈南树两眼冒光,忙不迭点头,“好。” 季晏棠花了一上午时间给陈南树讲完了一套数学卷子,陈南树听的很认真,还做了笔记。 “怎么突然开始学高中的东西?”季晏棠拄着下巴问道。 “我想考大学。” 季晏棠听后顿了下,说:“读书是好事。” 陈南树眯起眼对季晏棠笑了下,季晏棠脑中名为“陈树苗”的那根弦便轻轻拨动了两下。 季晏棠心里乱的很,鞋子一甩翻身躺下,“你现在不送外卖了?” 陈南树还在做笔记,闻言说:“嗯,不送了,我现在晚上做直播挣的钱够花。” “挺好的,说明你适合吃这碗饭。”季晏棠淡淡地说道。 “可我总觉得不踏实,还是想念书。”陈南树说。 季晏棠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南树,“怎么着都好。” 才吃过饭,季晏棠就又见困了,不知不觉人就睡着了,再一睁眼发现一下午都让他睡了过去。 屋子没开灯,只点着盏台灯,季晏棠坐起身环顾一周没见到陈南树的人影。 空落落的感觉席卷心房,莫名难受起来。 其实他已经一个人过了很久,早该适应一觉睡醒后仿佛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但今天他却格外难过。 季晏棠拿出手机想看时间,打开就看见陈南树发来的消息。 -树苗儿:小北,我去公司直播,晚一点回来,桌子上留了菜,你热热就能吃。 第118章 心里忽然舒坦多了,季晏棠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起来。 季晏棠边哼歌边热菜,心想屋子那么暖,饭菜那么香,还有个招人的宝贝儿,他干嘛想不开非要走。 手机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提示音,是季晏棠设的闹钟,用来提醒他记得看陈南树直播。 季晏棠点开直播间,边吃饭边看直播。 陈南树似乎是适应了些,现在敢看镜头了,虽然卖货的广告词还是说不太利落,但是粉丝还就吃他这一套,看上去卖的还行。 “这款牛奶比其他牛奶的奶味更浓,也,也更有营养……”陈南树说着拿起一瓶牛奶喝了一口,大概是紧张,他喝有点急,牛奶都从嘴边漏了出来。 季晏棠快把筷子咬碎,“靠。” 这是正经直播吗? 就在季晏棠觉得自己心思不纯洁时,直播突然毫无征兆地关闭了,还是平台官方强制结束的,理由为疑似低俗直播。 陈南树同样很懵,他明明什么也没干,就被判了个低俗。 不过这对他来说也还算个好事,早下播就能早回家。 回家路上碰到街边卖烤红薯的,陈南树小小奢侈一把,买了两个最大的烤红薯,揣在口袋里捂着一路小跑回家。 季晏棠正烦着,脑里全是些不太健康的画面,陈南树就是这时回来的,跟献宝似的把红薯往他手里送。 “小北,你快尝尝甜不甜。” 季晏棠扒开红薯皮咬了一口,甜的腻人。“甜吧?”陈南树期待地看向季晏棠。 季晏棠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还行。” 嘴上不松口,身体却是实诚的,季晏棠想和陈南树亲热。 他吃着烤红薯,装作不经意似的用脚碰陈南树的腿。 起初陈南树没发觉有什么奇怪的,等被碰的次数多了,他才反应过来。 都说缺啥补啥,陈南树这阵子没少补爱情电影,虽说脑子还不见转过弯来,但也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就像现在,季晏棠这样就叫做“挑逗。” 季晏棠没指望陈南树能有什么反应,毕竟陈南树那么呆,压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闹心,闹心就想干点啥。 季晏棠抬起脚又想碰陈南树腿,这次却扑了个空。 他蹙眉抬眼,看见陈南树红着脸,手里的烤红薯已经吃完了。 陈南树说:“小北,我,我先洗个澡。” “昂。”季晏棠不明所以。 陈南树脸更红,欲言又止,但也没说什么,只又重复了一遍,“我去洗澡。” 季晏棠嘴角抽搐,不知道陈南树又犯什么傻。 第75章 睡了一天,季晏棠此刻困意全无,他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季成决现在正春风得意,前两天还听说他把林家小姐给甩了。 利用完人家,觉得人家没用了就立马甩掉,也就是季成决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季晏棠冷哼了声,翻过这一页新闻。 浴室门发出咔哒声,季晏棠的眼睛没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他知道是陈南树洗完澡了。 但过了好半天也没见陈南树出来,季晏棠不免抬头朝浴室的方向看去。 浴室门开着,没看见人,季晏棠皱眉放下手机,就看见陈南树从门后探出半张脸,鬼鬼祟祟往他这边看。 季晏棠眉头皱的更深,“还不出来干嘛呢?” 门后的脑袋又缩回去了,传来陈南树闷闷的声音:“小北,你能别看我吗?” 季晏棠眯起眼睛,有些无奈,“行,我不看你。” 他假装看手机,但其实余光一直注意着浴室。 陈南树从里面出来了,没穿衣服,白花花的,快晃瞎季晏棠的眼睛。 季晏棠手里举着的手机啪嗒掉到了被子上,他还保持着举手机的动作。 陈南树一溜烟钻进了被窝,他身上还没擦干,皮肤很凉,微微潮湿,就那样贴在了季晏棠的身上。 两人平躺在一张床上,各个心跳快如擂鼓。 季晏棠人还是懵的,刚才的画面对他这种许久不开荤的冲击过大。 耳边传来陈南树低声请求:“小北,我能关灯吗?” 季晏棠还没缓过来,没有回答陈南树的话。 陈南树就又小声说:“只开台灯行不行,我,我……” 我害羞。季晏棠在心里接上了陈南树没说出来的话,他点了点头,“嗯。” 见季晏棠同意,陈南树如释重负,忙按灭屋里的大灯,只点开台灯。 做完这些,两人又陷入了长久的安静中。 就这样静静过去了三分钟,季晏棠动了动嘴唇,“你……” 一旁的陈南树忽然侧过身,一只手臂搭在了他的身上,季晏棠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珠转向陈南树的方向。 陈南树的脸很红,就跟喝醉了酒一样,红扑扑的。 季晏棠猜他现在的脸一定也和陈南树一样红。 那双清澈的狗狗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季晏棠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陈南树盯穿了。 怎么会有人的眼睛那么清澈纯净呢?季晏棠思绪乱飞,他忍不住抬起手戳了下陈南树的脸,陈南树的睫毛轻轻颤了下,季晏棠的动作像是给了他很大的鼓励,他撑起身,整个人都笼罩在季晏棠的正上方。 而后是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连给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第119章 是陈南树的嘴唇,柔软,湿润,带着清爽的薄荷味儿。 鼻腔钻进一股淡淡的柑橘香,季晏棠下意识脱口而出,“怎么有柑橘味儿?” 陈南树将脸埋在季晏棠的颈窝,闻言小声说:“是洗衣粉的味道,以前你喷过柑橘味的香水,我在超市找了好久,才找到差不多味道的洗衣粉……” 季晏棠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连呼吸都乱了方寸。 陈南树挨他太近了,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长睫毛扫在他的下巴上。 又是柔软湿润的触感,小狗在舔他的下巴,季晏棠打了个哆嗦。陈南树的动作很笨拙,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像小狗一样讨好主人。 季晏棠有些晕了,他觉得自己可能醉了,醉倒在这一屋的柑橘味儿中。 床板嘎吱晃了几下,季晏棠发出了一声轻哼,而后是陈南树慌张地解释声,“我,我不是那,那个,我,我就是太紧张,一,一不小心就……” 季晏棠环住陈南树的脖子把人往下压,“那就再来一次,久一点的。” ……… 季晏棠一直没睡着,许是睡多了,又或许是心里有事。 陈南树倒是睡得很香,中间一次也没有醒来过,摘了助听器后连闹钟也叫不醒他。 季晏棠有些乱,一晚上都没理明白。 既想和陈南树亲近,又不信陈南树的喜欢,还担心自己是个累赘,会拖累生活刚见起色的陈南树。 手还被陈南树攥着,贴着柔软的脸,热气打在手背,那一块都是暖的。 他时常想不明白,世上怎么会有陈南树这么笨的人。 他伸出食指点了点陈南树的鼻尖,似乎是觉得痒了,陈南树蹭了蹭季晏棠的手。 陈南树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 从有自我意识起,他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不明白一个活在兄长阴影下不被期待的孩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现在他懂了,他存在就是为了和陈南树相遇。 遇见陈南树后,他的一切才变得有意义起来。 不管昨夜有多水乳交融坦诚相待,第二天睁开眼四目相对想起昨夜种种都有些尴尬。 季晏棠倒是一直没闭上眼过,他眼睁睁看着陈南树慢慢睁开眼——慢慢瞳孔聚焦——震颤,而后飞速又闭上眼装死。 也不知道昨晚不知羞光着出来的人是谁,反正不是现在的陈树苗。 季晏棠也没戳破陈南树,就静静等着陈南树装不下去。 后来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南树终于忍不住,他翻了个身想伸手拿衣服,结果摸了个空。 他这才意识到衣服昨天放在浴室就没穿出来过,陈南树脑门急得直冒汗。 季晏棠看出陈南树的窘迫,嘴角弯了弯便下了床。 一双白皙长腿立在眼前,陈南树咽了口唾沫,赶忙闭上眼睛默念静心咒。 季晏棠先把自己打理好,才去浴室把陈南树的衣服拿回来。 在陈南树猫在被窝里穿衣服时,季晏棠歪坐在椅子上,翘起的二郎腿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也不知道是谁说好今儿个给我做豆沙馅饼的。”季晏棠慢悠悠地说道。 陈南树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我一会儿就给你做。” “都下午了,那是吃早饭还是午饭啊?” 陈南树的脸又缩回被子里,“都,都行。” 季晏棠拄着下巴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他抬起脚去勾被子,陈南树跟鸵鸟似的直往被子里缩,“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起来,再晚点都能吃晚饭了。” “这就起了。”陈南树终于穿好衣服,拿起菜篮就往外跑,“我去买菜。” 冰箱里其实还有菜,但季晏棠也没戳破陈南树,反正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陈南树还得回来。 陈南树回来时除了菜,还买了袋面包回来,他把面包放在暖气上烤了一会儿,等热乎了塞进季晏棠手里,“小北,你先吃点面包,我去做饭。” 说完陈南树撸起袖子就要去做饭,被季晏棠喊住,“等会儿。” 季晏棠撕开面包袋,将面包送到陈南树嘴边,“吃一口。” 陈南树还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借季晏棠的手咬了一口面包。 “你脸好容易红哦。”季晏棠调侃道,“跟猴屁股似的。” 陈南树噎了下,小声反抗,“不是猴屁股。” 季晏棠笑的很大声,“那是红苹果。” 陈南树无奈,但看季晏棠笑的那么开心,他也忍不住跟着傻笑起来。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亮晶晶的眼睛,微微前倾,在他的嘴巴上啄了下。 红苹果熟透了,转眼之间。 “我去做饭。” 陈南树又跑了,每次都是探个头出来,又很快缩回去。 季晏棠喜欢陈南树这样,有意思。 吃过饭,陈南树开始发愁了。 浪费了一上午的时间,照这样下去他怎么考的上大学,书本上的知识压根不进脑子,语文英语还行,数学却学的一塌糊涂。 季晏棠看着书桌前蔫吧的那棵树苗,自然明白他在愁什么。 他这几天闲着无事研究过陈南树的情况,陈南树上学的时候数学就不好,更别提脱离高中那么多年,想要把以前会的捡起来都费劲,所以数学这方面陈南树不必追求高分,只能求碰到平均分线。 第120章 让陈南树数学拿高分得看天意,但让陈南树够到本科线季晏棠还是有把握的。 “笔给我。”季晏棠摊开手。 陈南树不明所以,但还是把笔给季晏棠了。 季晏棠给陈南树列了个学习计划表,列好后把表贴在了墙上。 “以后你就按照这个表来做,我教你。”季晏棠说。 陈南树一直没动静,季晏棠扭头看见陈南树眨巴眼正盯着他看。 “这么看我干嘛?”季晏棠问。 陈南树摇摇头,轻声说:“小北,你对我真好。” 季晏棠呛了下,陈南树这话他没法接,就列了个学习计划表就能算好了?陈南树的要求也太低了点。 陈南树感动的不行,又觉得这也正常,毕竟他和小北不是普通的关系,他们现在是恋人了。 第76章 之前陈南树都是自学,他不算聪明,学起来很吃力,常常好几天了还停留在一个问题点上止步不前。 现在有季晏棠教他,一切就轻松不少,季晏棠教给他的方法比答案上的解题思路简单的多,连他这样的都能一点就透。 每每季晏棠教会他一个题型,陈南树都忍不住在心中惊叹季晏棠的厉害。 打从心底的佩服毫不掩饰地表现在脸上,陈南树满眼都是对季晏棠的崇拜,狗狗眼里散发的光芒直晃季晏棠的眼。 季晏棠边在纸上写解题步骤边伸手推陈南树的脸,“看题,别看我。” “哦。”陈南树低下头,偷偷瞄季晏棠,“小北,你好厉害。” 季晏棠勾了勾嘴角,手里的笔转了一圈,脸上是遮不住地小得意,“那当然了。” 这一幕让陈南树仿佛穿回了过往遇见了十六七岁的季晏棠。 心房被击中,陈南树摸摸心脏,心想以前他怎么没意识到他喜欢季晏棠呢? 有了季晏棠的帮助,学习都算不得枯燥,一晃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陈南树的效率大大提高。 到了晚上六点,吃过晚饭陈南树就换衣服准备出门去公司直播,马上要过年了,公司连着安排了好几场直播卖年货。 眼见陈南树换衣服,季晏棠装作随口说道:“出去上班啊?” “嗯,晚上有直播。”陈南树正在系扣子,开始系的时候他走神了,系完了才发现扣子系串了,需要全部重新系。 正当他准备解开扣子重新系时,一双手伸过来帮他解开纽扣,那双手手指纤长,骨节分明,几下就将衣服系好。 季晏棠掀起眼皮,漂亮的眼睛落在陈南树脸上,“你怎么那么笨,衣服都能系错,出门不会走丢吧?” 陈南树摇头,“不会,哪能傻成那样。” “我看你就够傻的。”季晏棠往后一靠,人就靠坐在了桌子上,“要不我今天陪你去吧,我怕你丢了。” 陈南树没领会季晏棠话里的意思,“我记得路,不会丢的。” 季晏棠慢条斯理地说:“是么,我不信。” “小北你别逗我了,我得去上班了,不然一会儿该迟到了。”陈南树转身就要走。 季晏棠叹了口气,和陈南树就不能说的太委婉,在陈南树一脚踏出门外的时候他说:“我要和你一起去。” “嗯?”陈南树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十分钟后,陈南树和季晏棠站在公交站台等公交车。 “小北,你干嘛把自己捂这么严实啊?”陈南树问。 也不怪陈南树这么问,这天虽然冷,但是季晏棠未免裹的太厚了,头上戴顶黑色鸭舌帽,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除此之外还戴了副大墨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明星出街呢。 季晏棠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敷衍应付道:“你不懂。” 陈南树:“你说了我就懂了。” 季晏棠刚想反驳,抬眼就看见陈南树期待的眼神,这眼神……实在不好拒绝。 “我现在不方便露脸,你现在不是小主播么,和我站一起对你影响也不好。”季晏棠简单解释了两句。 陈南树听的云里雾里还想再问,季晏棠忽然抬手指了下不远处,“公交车来了!” 这段谈话就这么被揭过,两人上了公交车,陈南树也想不起来再问。 他们坐的公交车车很少,每次到了这段路车上都挤满了人。 季晏棠已经好多年都没坐过公交车了,没想到公交车会挤这么多人,车停在眼前,他看着那满满一车的人迟迟不敢抬腿上车。 后来还是陈南树架着他上了车,“小北别走神了快上车吧。” 季晏棠一句“我不要”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淹没在了嘈杂的车厢里。 季晏棠觉得自己快要被挤成肉饼了,还是那种肉馅儿被压的很实的那种肉饼。 他开始后悔和陈南树出来了,家里那么好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大冷天出来挤公交。 混乱中有人踩了季晏棠一脚。 “嘶……我的鞋。” 那可是季晏棠唯一一双干净的小白鞋了。 “小北你怎么样,没事吧?”陈南树担心地问道。 脚倒是不疼,季晏棠就是心疼他的小白鞋。 “我没事,我鞋脏了。”季晏棠很不高兴地说。 陈南树从后面圈住季晏棠,用身体为季晏棠撑起一块舒适的区域。 “我回去给你刷干净。”陈南树说。 第121章 季晏棠开心了,但又不想表现的太明显,“哦。” 他将下巴枕在陈南树的肩膀上,心想反正他捂得严实,车上人又这么多,没人会注意到他们的。 这样想他便更大胆起来,干脆抱住陈南树的腰整个人都倒在他的怀里。 季晏棠的个子站在人群中已经算高的了,可站在陈南树身边却还是显得“小鸟依人”。 抱了一会儿才发现面前的大木头身形僵硬,他反应过来,陈南树是不喜欢在外面和他这样亲密的。 季晏棠不情不愿准备松开手,就听见陈南树低声说:“小北,我感觉我心跳的好快啊。” 季晏棠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陈南树继续小声嘀咕道:“你每次抱我,我都会心跳加速,我是不是有点毛病啊?” 季晏棠不知道陈南树是不是有毛病,他反正快叫陈南树说的犯了毛病。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陈南树这么会说情话呢? 要不是在车上,季晏棠非要把陈南树吃进肚里辗转揉捏饱腹一顿不可。 “别说话了,热。”季晏棠不讲道理,陈南树虽然不明白怎么就热了,但还是乖乖闭嘴了。 等过了几站,情况好一些了,车上下了不少人,座位也空了出来。 季晏棠和陈南树找了个后排的双人座。 看着窗外的夜景,季晏棠发现自己一次也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看过这座生活了很多年的城市。 玻璃窗映出他的脸,同样映出身边人的脸,他在看风景,陈南树在看他。 季晏棠转过头,陈南树眨巴了下眼睛朝他笑了下。 季晏棠别扭地撇开脸,“你每天都坐这么久的公交?” 陈南树:“不算久,才半个小时。” “你签的公司在哪啊?靠谱么?”季晏棠问。 “马上就到了,在前面不远。” 下了车,看到闪闪发光的“津成娱乐”四个大字,季晏棠咬紧了后槽牙,“你签的是江津续的公司?” 陈南树突然意识到好像季晏棠和江津续关系不太好来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陈南树憋出一句,“小北,你别生气……” 季晏棠早前就知道江津续对陈南树图谋不轨,没想到上次揍他一顿后也没让他消停,现在又找上陈南树,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你不喜欢我就解约。”陈南树很怕季晏棠不高兴。 解约怕是陈南树都赔不起违约金,但季晏棠什么也没说,他很快整理好表情,说:“没关系,先进去吧。” 津成娱乐的大楼整夜都是灯火通明,专用于签约主播直播的那一层更是不分节假日一直亮着灯。 李炳给陈南树配了个小助理,小助理是个刚毕业的学生,说话做事都透着单纯的学生气。 季晏棠觉得小助理倒还挺靠谱,给陈南树做助理,俩人智商差不多,挺好。 陈南树做上播准备时,季晏棠就四处逛了下,以前就听说江津续办了一个娱乐公司,他还一次也没来过这。 季晏棠好奇地转了一圈,再回到化妆间时就看见让他火大的一幕。 江津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就坐在陈南树面前的化妆桌上,翘着二郎腿笑的一脸欠揍。 “你这颗痣真挺会长的,这位置恰到好处,稍微往左偏往右偏都不行,就长在这最带劲儿。”江津续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两下。 陈南树没空搭理江津续,也压根没听进去他的话。 他正紧张呢,平时上播他就爱紧张,今天小北也来了,一会儿就坐在旁边看他直播,想想他就紧张的手心直冒汗。 “诶,给他头发打理下,弄个好看点的发型。”江津续指挥着发型师帮陈南树打理头发,“弄个小卷毛会不会好看些?” 发型师就拿卷发棒帮陈南树卷了几下头发,头发烫出波浪状的纹理,陈南树人也看起来洋气了许多。 江津续摸了摸下巴,“我的审美果然不错。” 说话间贼手就伸了出去,照着陈南树那张脸就要捏下去,陈南树心里想事没注意,江津续还以为这次能占个便宜,不成想豆腐没吃上,手腕差点没被人掐断。 “你找死是不是?” 第77章 对于季晏棠的突然出现,这完全在江津续的意料之外。 所以比起感知到手腕传来的剧痛,江津续反倒是惊讶更多。 “你怎么在这?”江津续脱口而出。 没有得到回复,反而手腕被掰的骨头咔咔直作响,江津续终于感觉出痛,他发出一声哀嚎,对季晏棠求饶道:“快松手,我错了错了!” 季晏棠仍不松手,没好气地对江津续说道:“你刚才想干什么?上次揍你一顿还不长记性是吧?” 江津续:“我什么都没想干,我就是看他头发有点翘我想帮他整理下……” “骗谁呢?”季晏棠想想就知道江津续那只咸猪手要干什么。 江津续疼的满头大汗,他连连求饶道:“是我色胆包天,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松开我吧……” 陈南树有点懵,但看江津续求饶的样子,担心季晏棠真把江津续的手腕掰折,忙上前拉开季晏棠。 “小北,快松开。” 季晏棠松开了手,冷冷的瞥向江津续。 江津续瘫坐在椅子上揉着被掐的发红的手腕,抱怨道:“我真是好心没好报,给你家宝贝打扮的那么好看,反倒落不着个好。” 第122章 季晏棠撸起袖子像是又要冲过去揍江津续,吓得江津续直往后面缩,这回陈南树反应过来,他忙拉住季晏棠的胳膊把人往后拉。 季晏棠忽然转头看向陈南树,陈南树被他盯的不自在,以为他还在生气,正准备哄他,谁知季晏棠忽然抬手在他刚烫好的小卷毛上乱揉一通。 “卷毛哪好看,土不土洋不洋的。”季晏棠怪声怪气说道。 说话间小助理跑了进来,现在已经到了上播时间,他着急地拉着陈南树就往直播间跑,也没顾上注意陈南树的形象。 陈南树就是顶着这样一头凌乱的卷毛去上播的。 本来就反应就慢,闹了这么一通,陈南树连事先背好的词都忘了,他呆愣愣地坐在镜头前,因为忘词而紧张的手心出汗。 评论区很热闹: -主播今天发型挺别致啊。 -主播不会上播前没照镜子吧。 -救命,是谁给大帅哥的头发弄成这样的! -是错觉吗,主播好像有两分钟都没说话了。 -笨蛋帅哥今天也好可爱哦,就是头发有点小乱。 …… 陈南树一面紧张,一面心里还在惦记季晏棠。 小北生气了,他还没哄好。 直播间正对着一面玻璃窗,季晏棠他们就站在玻璃窗外面陈南树一抬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陈南树忍不住朝季晏棠的方向看,他想通过季晏棠的表情推断他的生气程度。 季晏棠的眉头还皱着,大概天生就是个冷脸,只要不笑,看上去就冷冰冰的。 见陈南树看过来,季晏棠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季晏棠稍微露个笑脸,陈南树就开心的直“摇尾巴。” -主播是看见谁了啊笑的好开心。 -实不相瞒,关注这么久第一次见主播笑的这么开心。 -啊啊啊笑起来更傻乎乎了…… “什么嘛,还以为你们分了呢。”江津续边揉手腕边说道。 “哼。”季晏棠斜眼看向江津续,“我不管你什么目的,但我警告你,别招他。” 江津续笑笑,“我能有什么目的啊,就是没尝过这款的味道好奇呗。” 又一眼刀飞来,江津续闭了嘴。 但安静不过两秒钟,江津续又忍不住开口,“说实话,你现在这种情况,土豆……南树还能对你不离不弃,还真是难得。” 季晏棠这次没做声,他一直都知道陈南树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 对上陈南树的视线,季晏棠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陈南树一见季晏棠笑,他也跟着傻乎乎笑。 “好傻。”季晏棠低声说。 江津续忽然打了个响指,“这个笑非常好,我一直想让他拍出这种感觉的视频,但就是拍不出来。” 季晏棠疑惑地看着江津续,江津续是个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的人,他给季晏棠讲了一遍目前对陈南树的包装思路,以及未来要走什么人设路线。 “就是那种现在网上很流行的男友视角知道吗,陈南树的定位就是笨蛋狗狗男友,我要给他拍一个系列的视频……”江津续解释了一通,最后用十二分真诚的眼神望向季晏棠,“我需要你帮我。” “哈?” “你看啊,他只在你面前能露出那种最自然的神态,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们拍摄。”江津续说着又给季晏棠讲了一个他们要拍摄的内容。 季晏棠听后最大的感触便是江津续这人正经时还挺有样的。 “我再考虑考虑吧。”季晏棠淡淡道。 “别啊,你帮忙我付钱,怎么样?不让你白忙活。”江津续极力想要说服季晏棠。 季晏棠挑了下眉,“多少钱?” 江津续比了一个数,季晏棠心念一动,现在不比以前,现在的他可是个分分钟能为五斗米折腰的人。 “我再想想,晚点回复你。”季晏棠在心中默默做了更大的盘算。 陈南树一晚上都顶着头乱发直播,愣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帮他搭理下头发。 他自己试着理了理头发,但一头卷毛剪不断理还乱,最后被他弄的更加乱糟糟,于是也只得作罢。 下播后,季晏棠走过去摸了摸陈南树的一头呆毛,他忍不住笑道:“真的好傻哦。” 陈南树也跟着摸了摸头发,应和道:“我果然不适合卷发。” “不,挺可爱的。”季晏棠捏住陈南树的脸晃了晃,“狗狗男友?蛮符合的嘛。” “什么?”陈南树没听清。 “没什么。” 第78章 直播结束已经接近晚上十二点,这个时间段早就没有公交车了。 平时陈南树都会选择骑共享单车回去,但今天多了一个季晏棠,季晏棠不会骑车,共享单车又没法带人,陈南树想了想,拿出手机准备打个车。 “要不走回去吧。”季晏棠忽然开口。 陈南树轻声说:“太远了,走回去要很久。”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能独自走上好几里路,但季晏棠肯定受不了走那么远的路。 “那就先走一段路再打车。”季晏棠说完就径直向前走,陈南树连忙跟上前。 每走一段路,陈南树就会小声问一句要不要打车,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不用。 后来把季晏棠问的烦了,他对陈南树说:“我说了我能行,不用总是问我。” 第123章 跟在身后的陈南树小声说:“我怕你累。” 季晏棠脚步一顿,身后的陈南树没刹住车,直接撞在了季晏棠身上。 他转过身,陈南树还顶着那一头凌乱的卷毛,见他看过来,紧张地跟什么似的,眼睛左瞄右瞄,不好意思看他。 其实他刚刚说的是气话,陈南树的小卷毛还是挺好看的。季晏棠可算知道为什么宫斗剧中的妃子换身衣服造型就能重新博得皇帝欢心了,现在的陈南树就让他很有新鲜感。 “你上次说的在一起的事,我可以再考虑考虑。”季晏棠勾着嘴角说道。 陈南树没转过弯来,季晏棠都走出去好远,他才琢磨明白季晏棠说的什么。 他一路小跑跟上,焦急地说道:“小北,你不是已经同意和我在一起了吗?” 季晏棠蹙着眉头说:“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你没同意那干嘛要和我,和我那个?”陈南树急的脸都红了。 季晏棠眉头舒展开来,他逗陈南树玩,“那难道不是你耍流氓么?我只是被动接受,我说同意了么?” 陈南树哑然,几句话的功夫他就成了耍流氓的变态了。 “那你干嘛对我那么好?”陈南树仍不死心继续争辩道。 季晏棠眼珠滴溜转,嘴角勾起的坏笑若隐若现,“我哪对你好了?” “你给我列学习计划,教我学习。” “那还不是看你笨看不下去勉强帮帮你么?” 陈南树没话说了,蔫头耷脑地往前走。 季晏棠看他那样又后悔逗他了,在陈南树那,好像不管说什么都能被他当真。 他想把话圆回来,可现在他的确不能给陈南树任何承诺。不是不想给,是怕给了就把人永远栓住了,他怕拖累陈南树。 季晏棠有自己的骄傲,爱一个人他就想给对方全世界最好的,现在他还给不起。 谁知陈南树忽然开口,跟蚊子似的小声嗡嗡:“小北,要不打车吧,已经走二十分钟了,你肯定累了。” 季晏棠先是顿了顿,旋即笑了起来。 他说:“再往前走走吧。” 他想看看他和陈南树到底可以走多远。 到家的时候整个小区都已经没几家亮着灯了,陈南树回家就开始嘟囔:“走太远了,小北下次你别跟我一起去了,又累回来还晚……” 季晏棠头一次听陈南树说这么多话,他觉得怪新鲜的,就一直没说话听陈南树嘟囔。 后来可能也是嘟囔累了,陈南树没再说话,而是拿起扫帚打扫起屋子来。 他有点小洁癖,看不得屋里脏。 季晏棠光是看着陈南树扫地就觉得眼睛疼,他照着陈南树的屁股不轻不重踢了一脚,“洗澡去。” “小北你先去吧。”陈南树头都不抬接着扫地。 出租屋的热水器年久失修不太好用,插了一天的电一次也只够一个人洗,另一个想要洗澡就要再等水热,现在也不是夏天,天冷,等水热的时间就长,所以平时陈南树都是让季晏棠先去。 屁股上又挨了一脚,陈南树奇怪回头,“怎么了?” 季晏棠朝浴室扬了扬下巴,“去洗澡。” 陈南树下意识闻了闻身上,以为他是有什么怪味熏着季晏棠了。 但是也没味儿啊? 季晏棠一向说一不二,陈南树也没再磨叽,拿着换洗衣物就往浴室走。 要关门的时候季晏棠也跟着挤了进来,他说:“一起,给你省点水费。” 陈南树:“不要。” 很久没听见过陈南树说不要,季晏棠还觉得有点陌生,他拧着眉头问:“为什么?” “我不耍流氓。”陈南树低个头跟受气包似的。 季晏棠气笑了,陈南树有时候那股欠揍的劲儿是真让人没办法。 不过对于季晏棠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来说,他永远有话说。 “那怎么,你还少耍了?”季晏棠抬起脚将门踹上,自顾自脱下衣服。 陈南树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索性背过去,他快憋屈死,一共就那么一次,被季晏棠说的好像有很多次一样。 “你干嘛呢,还不快脱,我要开花洒,冷死了。”季晏棠催促道。 陈南树磨磨蹭蹭,最后还是说:“我还是出去吧。” 谁知下一秒季晏棠开了花洒,照着陈南树的裤子喷了过去。 陈南树回家就换了家居服,他图便宜,买的衣服面料不好,水一打就透,贴着皮肤很难受。 陈南树嘴唇抖了抖,他一共就两身家居服,另一套洗了还没干,这套让季晏棠弄湿了,他晚上都不知道能穿什么了。 季晏棠欠欠儿地抻脖子看,看到陈南树的可怜样他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嘛,手抖了。” 可他一点也不见不好意思的样子,眼睛大剌剌的盯着下面看。 陈南树身上就那么两处软地方,一处是嘴巴,一处就是那。 “小北,你真的太,太……”陈南树嘴唇抖的更厉害,人也往后躲,“我们还没在一起呢。” “那怎么了?”季晏棠得寸进尺,手也没闲着。 布料沾了水,贴皮肤就贴的更加紧绷绷的,季晏棠跟鱼儿似的手像是入了海,快活的不得了。 “那,那你这不也算耍流氓么?”陈南树一着急说话就结巴。 第124章 季晏棠坏笑,“我又没不承认,我就是啊。” 陈南树瞪大眼睛,还有这种操作? 季晏棠忽然语气浮夸地说:“小金莲,你就从了我吧。” 第79章 凌晨三点,这座繁华的城市终于静了下来。 窗外狂风作响,拍在窗户上发出砰砰的响声。屋子里点着一盏台灯,老台灯有年头了,季晏棠从来到陈家那盏灯就已经存在了。 季晏棠睡意全无,他用指尖描摹着陈南树的眉眼。 刚才为了尽兴,他连哄带骗喂了陈南树几口酒,此刻陈南树已然晕了过去,光是看脸上的牙印旁人就能想象到今晚发生了多么激烈的事情。 季晏棠戳了戳陈南树脸上的牙印,开始后悔他应该温柔一点的,当时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竟然能把牙印留的这么深。 在喜欢的人面前,季晏棠很少能够克制住自己,哪怕明明已经云雨一番,对着陈南树的脸,他心中又不免悸动。 蜻蜓点水般在陈南树的面庞上各个位置落下一吻,在牙印处停留的时间最久,之后便是嘴唇。 柔软的嘴唇被他咬的很红,像是涂了朱砂一般。 他再抬起身时,就看见陈南树睁开了眼。 陈南树瞳孔涣散,一看就是还没醒酒,季晏棠以为陈南树是被他弄醒了,哄道:“苗儿,没事,接着睡吧。” 陈南树没有合上眼,反而继续定定看着他。 季晏棠无奈,伸出手按在陈南树身上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儿睡觉一般,“睡吧睡吧。” 谁知陈南树忽然说:“小北,你这样太过分了。” 季晏棠听着陈南树语气里的委屈,他不禁莞尔,“怎么过分了,我这不是在疼你?” 喝醉了的陈南树眼睛里总蒙着一层水雾,水汪汪的更像小狗眼。 季晏棠以前在国外时的合住室友就养了一只小金毛,他没事的时候会摸摸小金毛的头,小金毛很老实温顺,总是乖乖让他摸。 陈南树和小金毛很像,尤其是水汪汪的眼睛。 季晏棠的心柔软的像水一样,他忍不住亲了亲陈南树薄薄的眼皮。 陈南树颤抖的睫毛扫过他的嘴唇,季晏棠看见陈南树眼里的一点埋怨。 真是新奇了,他好像第一次在陈南树的眼里看见这样的情绪。 “你这是在耍流氓。”陈南树嘟囔了句。 季晏棠笑出了声,没想到喝醉了的陈南树还在想这事。 “嗯,但是我只对你这样。”季晏棠很会扯皮,“我可从来不对别人耍流氓,只有你,你是我唯一的小宝贝儿。” 陈南树的脸又变得红扑扑,叠着微醺的酒气,他说:“可是别人说你有很多小情人。” 季晏棠脸色一变,“谁告诉你的?” “不告诉你。”陈南树摇摇头,他眨巴了下眼睛,因为困,生理性的泪水就从眼角滑落。 季晏棠眼看着那滴泪珠是怎么从陈南树的眼角一路顺着脸颊滑落到颈部消失不见的。 以前一直想看陈南树哭,现在也算见到了。 妈的。季晏棠觉得自己又有了起来的趋势,但是话还没问明白,他捏着陈南树的下巴说:“到底是谁在和你胡说八道的,我去撕了那个人的嘴。” 陈南树晕晕乎乎的,看着季晏棠炸毛的样子,觉得他好像老家邻居养的那只小白猫,脾气很大,稍微惹到一下就会把浑身的毛都炸开。 意识不清醒的陈南树想到这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笑什么?到底是谁说的?”季晏棠问。 陈南树搂住季晏棠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很多人都这么说。” 季晏棠牙齿咬的咔嚓直作响,他在脑子里飞快的过了一遍他身边那些和陈南树接触过得人,觉得每个人都有洗不开的嫌疑。 该死的,到底是谁在和他家陈树苗胡说八道。 “那你怎么不问我?”季晏棠问,想来陈南树肯定听说这件事很久了,不知道在心里憋成什么样,到了喝醉酒才敢说出来。 陈南树没听见,他这会儿又见困,一个劲儿往季晏棠怀里钻,就跟小狗刨窝似的要给自己刨出个舒服的窝来。 季晏棠掐着陈南树的后脖领把人拎起来,“说话,为什么不问我?” 陈南树实在太困了,眼睛只留了条缝,他迷迷糊糊地说:“因为我只相信我看见的,我没见过你别的情人。” 季晏棠一时无话,他以后恐怕不能再说陈南树笨了,陈南树还是挺聪明的。 “那你就不怕是真的?”季晏棠用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陈南树的脸。 陈南树眼睛终于睁开了些,他像是在拼命用宕机的大脑思考,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不会是真的。” 季晏棠心底柔软,将陈南树抱的更紧,“对,不会是真的。” 怀里的陈南树拱了拱,轻声说:“小北,你这样不拒绝不接受,叫不负责任,是渣男行为。” 季晏棠失笑,“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陈南树没有回答季晏棠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小北,我做直播挣了很多钱,一场直播下来江津续给我这么多。” 陈南树说着用手比了个数。 季晏棠挑了下眉,他并不惊讶,现在直播行业的红利的确很高,陈南树挣的还算他们这行里少的,但是对于陈南树来说,这显然已经是很多很多钱了。 第125章 “我都攒着一点都没花。”陈南树继续说,“我想在宁城买房。” 季晏棠捋着陈南树的头发,温柔地应道:“安家落户是好事,你现在应该都能付个首付了。” “小北,我们找时间去看房吧。”陈南树说。 季晏棠心尖颤了颤,“我们?你想让我帮你参谋参谋?” 陈南树摇头,“我要在房产证上加你的名字。” 季晏棠抱着陈南树的手下意识收紧,他干巴巴地说:“干嘛,我现在可出不起钱买房。” “不要你钱,你来住就好。”陈南树说起这事时眼睛都是亮的,像点缀了小星星。 季晏棠很久都没再说话,屋子里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很久之后,季晏棠叹了口气,他将下巴抵在陈南树的发顶。 陈南树动了动,今晚的他像是让酒精敲开了话匣,把平时不敢对季晏棠宣之于口的感情都一股脑倾吐出来。 “本来我还打算等我考上大学再去找你的。” “为什么是考完大学后?” “因为我配不上你,考上大学说不定就能配上一点了。” 季晏棠心里泛酸,轻轻拍了拍陈南树的后背。 “那你怎么知道我会一直等你到考上大学后?”季晏棠说。 陈南树眼睛瞪大,他想过很多,就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季晏棠觉得有意思,他嘴巴坏,又喜欢逗陈南树玩,接着说道:“万一我和别人在一起了呢?那你怎么办?” 陈南树蔫儿巴了,开始后怕起来。 季晏棠很不地道地笑了起来,可又不敢太明显让陈南树看见,忍笑忍的脸都憋红了。 后来陈南树睡着了,睡梦中也不太踏实,一心想着季晏棠说的话。 等陈南树睡着了,季晏棠将脸贴在他的脸上。 他不会和别人在一起的。 分开的那段日子,每天都让他感到煎熬,很多次他都快撑不住了,想要不管不顾地去找陈南树。 在他有那样的想法的时候,陈南树竟然从天而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总有一天我的意中人会踏着七彩祥云来迎娶我。 他的陈树苗蹬着自行车把他从绝望的泥潭中拽起,接住了从云端跌落的他。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今天二更~ 第80章 转眼一年到头,新年将至,大街上挂满了红灯笼,一到晚上整条街的红灯笼亮起,喜庆洋洋十分有过年的氛围。 年前抽空,陈南树和季晏棠去超市采购了些年货回家,小桌上被零食果盘摆的满满当当。 陈南树很有过年的仪式感,他不知道从哪翻出了些红纸,自己剪了窗花贴在窗户上。 季晏棠悠闲的躺在小沙发上看电视,看见陈南树往窗户上贴窗花,他调侃道:“这回怎么没剪个喜字呢?” 陈南树别扭地小声说:“没在一起,不剪。” 季晏棠噗嗤乐出了声,“马上过年了,你怎么越过心眼越小。” 陈南树不吱声,窗花贴歪了,他拿下来又重新贴。 “陈树苗,我要喝水。”季晏棠坐在沙发上没个正经样,半边身子都挂在沙发外,要躺不躺,自在的不行。 陈南树就把窗花放下,去给季晏棠倒水。 季晏棠不动声色举起手机,同时把录像打开,对着陈南树的方向拍。 陈南树毫无察觉,端着热水走过来递给季晏棠。 季晏棠没接,而是说:“太烫了,我不喝。” 陈南树把杯子放在嘴边吹了吹,他倒水的时候试了温度,是可以直接喝的。 “小北,不烫,能喝,你试试。”陈南树把杯子又递了过去。 季晏棠接过来抿了一口水,把杯子又塞回去,“都凉了!” 陈南树莫名其妙喝了一口,“不凉啊,是温乎的。” “我说凉就凉!”季晏棠蛮不讲理。 陈南树也没说什么,从刚烧好的热水壶里倒了一杯热水。 拿给季晏棠时他还不忘叮嘱,“小心烫。” 谁知这次季晏棠接都没接,“太烫了,我不喝!” 陈南树眼睛瞪的圆溜溜,“可,可是你不是想喝热的?” “那你也不能烫死我啊。”季晏棠说的理所当然,“我想喝橙汁了。” 陈南树把水杯放下,转身又去拿橙汁。季晏棠喜欢喝橙汁,他买了一箱回来,怕季晏棠喝凉的就没放在冰箱,而是放在外面,所以是常温的。 结果季晏棠又不满意了,嚷嚷道:“我要喝冰的嘛。” 这回陈南树急了,“小北,这天多冷啊,别喝冰的了,对胃不好。” “我就要喝嘛。” “不行。”陈南树这次说什么都不依着季晏棠,任凭季晏棠怎么撒娇都没用。 最后陈南树被磨的受不了,拒绝再和季晏棠交流,他把橙汁摆在刚才倒的那杯热水旁边,“你自己选喝什么吧。” 反正没有第三种选择。 陈南树撂下话就又回去贴窗花去了。 季晏棠勾着嘴角按下了录制暂停键,他把素材转给了小助理,不到两个小时,对方就剪辑完成发布在了陈南树的平台账号上。 视频中季晏棠的声音被做了变声,听不出来男女。 而这条视频才发布没多久,就已经有十多万的点赞量。 第126章 江津续发来消息,一个字:牛。 他要的就是这样最自然的效果,女友视角让观看的人有代入感。 “小北!”陈南树从卫生间跑出来,他穿着围裙,一只手上的橡胶手套还没摘下来。 季晏棠猜到他是看见了视频,也预感到他可能要说什么。 “小北,你,你怎么偷拍啊!”陈南树着急道。 “我没偷拍啊,我手机都举到你面前了,你不是也没看见。”季晏棠摊手耸肩。 “你太过分了!”陈南树脸憋通红憋出一句。 陈南树说这句话时,季晏棠就在心里跟着默默说了一遍。陈南树对他最狠也就只会说这一句了。 “过来。”季晏棠朝陈南树伸手。 陈南树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季晏棠牵住他的手,“真不高兴了?” 是有点不开心,但陈南树说完之后也就好了,他总不能真和季晏棠生气。 “为什么不开心?” 陈南树嘴笨,表达的费力,“这是隐私,是我们之间的隐私......” 季晏棠听懂了,“你是想说,你这样真实的一面只想给我看是吗?” 陈南树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季晏棠:“我明白了,以后我不这样了,行吗?” 江津续给再多钱,他也不干了,他家树苗儿不高兴。 陈南树倒有点不舒服了,“也不是,就是你得告诉我。” “行,以后告诉你。”季晏棠张开手臂,“苗儿,过来抱抱。” 陈南树反而转身走了,“不要,我还没收拾完。” 季晏棠轻笑了声,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除夕的前一天中午陈南树去了一趟公司,去做年前最后一场直播。 这几天因为女友视角的系列视频,他又涨粉十万,直播间的人数多了起来这是好事,但随之而来的恶意也多了起来。 直播间的不友好评论多了起来。 -感觉主播好会装单纯哦,私下说不定烟酒都来吧。 -表演痕迹太重,用力过猛了吧。 -没见过哪家主播会直播紧张成这样的,演的吧。 ...... 这些不友好评论陈南树都看见了,心里是有一点不舒服,但是他没怎么当回事。 生活中的恶意逃不开躲不掉,他早早就学会了不放在心上。 但季晏棠不行,他看见那些评论就觉得火大,恨不得冲破屏幕把那一帮帮人揪出来狠狠揍一顿。 他撸起袖子,一个倔强的窝瓜重出江湖。 陈南树还在偷瞄提词器卖货时,评论区忽然被人刷屏了,连一旁的助播都停下几秒看弹幕。 -一个倔强的窝瓜:都见不得别人好是吧?说别人装的现实生活里是有多悲哀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愿意看就看,不愿意看就离开,又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看,自己上杆子讨人嫌也是够讨厌的...... 一个倔强的窝瓜刷屏良久,以一人之力冲散了那些恶评。 陈南树看呆了,又觉得这个语气怎么看怎么熟悉。 下播后,陈南树从直播间出来,季晏棠就坐在直播间外面的沙发上,皱紧眉头盯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见陈南树出来,季晏棠的眉头舒展开,“结束啦,回家?” “嗯。”陈南树点头。 季晏棠又用帽子口罩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每次一起出门,季晏棠都打扮成这样,陈南树问了几次季晏棠也不说为什么,后来他习惯了,也就没再问。 这个时间公交车上没什么人,两人照例坐在后排的双人座。 车子稳稳向前行驶,陈南树忽然开口:“小北,你是一个倔强的窝瓜吗?” 季晏棠被口水呛了一下,他清了清嗓子,“你说什么呢,你才窝瓜呢。” 陈南树:“今天我直播,有好多恶评。” 季晏棠眉心动了动,“然后呢?” “有个叫一个倔强的窝瓜的网友帮我说了很多好话。”陈南树慢吞吞说道。 “哦?”季晏棠不动声色。 “我很感动。” 季晏棠弯弯嘴角,“你可太容易感动了,是不是谁稍微做点让你感动的事你就要嫁给他啊?” “也不是不可以。”陈南树说。 季晏棠立马坐直,竖起眉毛凶巴巴地说道:“你说什么?” 陈南树眼里藏着笑意,“我说也不是不可以。” 季晏棠捏起陈南树的脸,“陈南树,你再说一遍?” 陈南树眼里的笑意藏不住,小酒窝都露出来,他腼腆地转过脸去。 季晏棠终于明白了,陈南树这是在逗他呢。 “好你个陈树苗,你现在都会逗人玩了是不是?” “跟你学的。”陈南树理直气壮地说道。 “嘶......”季晏棠环住陈南树的脖子把人往身边拉,“陈树苗,我今天晚上非要好好教育教育你不可。” 陈南树想到什么,小脸一红,他说:“我们没在一起呢,不行。” “行不行的都好几次了,你还差这一次两次的?” “差。”陈南树很认真地说道:“不以谈恋爱为目的的那种行为都是耍流氓。” 季晏棠简直气笑了,“你这嘴什么时候练的这么厉害了,看我今晚不堵住你的嘴。” 说着季晏棠贴近陈南树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 第127章 陈南树脸就红透了,“小北你,你真是太……” 他彻底被季晏棠打败了。 季晏棠想也知道陈南树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他晃晃脑袋,很是得意:“我不是一直都承认吗。” 【作者有话说】 明后天也有更新哦~~ 第81章 陈南树的头发见长,都有些挡眼睛,下午直播回来他没先回家,而是打算先去剪个头。 “今天除夕,哪有理发店开门剪头的。”季晏棠说,“早怎么不剪呢。” 之前陈南树也想剪头来着,但是被各种琐事耽误了,白天要学习,晚上还要直播,实在抽不出空去剪头。 尽管知道这个时间段大概没有理发店开门,但陈南树还是想碰碰运气,他记得离家不远的小胡同里有一家小理发店,他之前送外卖总路过那边。 说是理发店,其实就是间小平房挂了个理发店的招牌,不过门口的牌匾上写的理发价格倒比其他理发店要便宜的多。 陈南树为这便宜价格动心,一直就打算去这家理发店剪头。 陈南树怕季晏棠累,本来想让他先回去歇着,可季晏棠不愿意非要和他一起。 跟着就跟着呗,季晏棠那张坏嘴也闲不住,一路上都在数落陈南树剪个头发也磨叽,拖这么晚才剪,还说陈南树这趟肯定白跑,他可不信大过年的还有哪家tony不着急回家吃年夜饭留下来守店的。 也亏了陈南树是个天生好脾气的软性子,这要是换了别人,耳根子让季晏棠磨烂不说,都能和季晏棠吵一架。 陈南树对于季晏棠的数落,他向来左耳进右耳出,从没进过脑子放在心上。 季晏棠嘴损,表示那是因为陈南树的脑细胞一共就那么多,压根没多余的脑细胞来消化他说的这些话。 两人下了公交车走了能有十来分钟,终于走到了陈南树说的那条小胡同。 拐进胡同,就看见从理发店出来一个穿绿大衣的大爷,大爷弯腰把摆在门口的牌子收起来,看上去像是要收摊。 陈南树怕大爷关门,他几步跑上前叫住了大爷,“大爷,先别关门!” 进了理发店陈南树才发现店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小,里面设施简陋,就一把椅子摆在中间。 陈南树在椅子上坐下,大爷不知道从哪找了块塑料布给陈南树围上了。 季晏棠蹲在门口台阶上,看的直龇牙咧嘴。 “陈南树,你确定你要剪?”季晏棠忍不住问。 此时此刻的陈南树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朝季晏棠点了点头,“嗯。” 季晏棠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生生咽下去。 算了,让陈南树剪去吧。 虽然店面简陋,但大爷的气势倒是拿捏的很到位,小喷壶对着陈南树的头发喷了喷,又拿出剪刀和梳子一点点比着剪。 剪了个开头,大爷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架在了鼻梁上。 季晏棠深吸了一口气,又问了一遍:“陈南树,你想好了真要剪?” 正剪着头呢,陈南树的脑袋不敢乱动,只能转动眼珠看向季晏棠的方向。 陈南树眨巴了两下眼睛,“嗯,我要剪。” 这时大爷发话了,“小伙子你是不信任我的技术吗?” 季晏棠干巴巴地笑了两声,那是不信任吗?那是相当不信任。 他看着陈南树傻不拉几那样,最后索性背过身,眼不见为净。 别的不说,大爷剪头的速度可比别家理发店快多了。 季晏棠还没吹多久冷风呢就剪好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有些发麻的腿,而后转身,在看见陈南树的新造型后当场石化在地。 “噗嗤!”季晏棠没憋住笑出了声。 实话实说,陈南树的头发被剪短了些,看上去还尚可,就是原先有点挡眼睛的碎头发被大爷剪成了齐刘海,有点像现在中学女生喜欢剪的那种妹妹头刘海。 剪完头的陈南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镜子,他见季晏棠笑成那样不禁紧张起来,“小北,你笑什么?” 大爷很合时宜的把镜子递给了他,“看看,满意不?” 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陈南树都是静止不动的,像是远古被风干的化石。 耳边笑声不停,季晏棠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到后来肚子都笑疼了。 陈南树吸了吸鼻子,终于觉出难过来,他放下镜子,甚至做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照镜子的打算。 后来陈南树付了五块钱,也因此长了个教训,那就是做人不要太贪小便宜。 到了家季晏棠也还在笑,陈南树去烧年夜饭,季晏棠还跑过来骚扰他。 “苗儿,转过来我看看。” 陈南树不理他,刻意背过去洗菜,季晏棠还欠欠儿地跟着跑过去,非要弯腰探头看陈南树。 “树苗儿小妹妹哈哈哈哈。” 陈南树是真被季晏棠闹的不行,他说:“小北你别闹了。” 季晏棠环住陈南树的脖子,人就半挂在陈南树的身上,他在陈南树的脸上亲了一口,“好可爱哦。” 陈南树闷声说:“快难看死了,哪里可爱。” 季晏棠的脸因为大笑而泛着红晕,他说:“就是很可爱嘛,像小妹妹哈哈哈。” 他忽然噤了声,陈南树幽怨的眼神看的他心里一紧。 第128章 季晏棠就是这么欠儿个人,爱逗人玩,把人惹不高兴了还要巴巴去哄。 “好啦,我不逗你了,我是真的觉得很可爱嘛。” 陈南树不说话,低头摘菜,看上去更憋屈了。 季晏棠的心就软的跟什么似的,再也不敢笑话陈南树,他转转眼珠,想了个主意。 他找了个皮筋出来,把陈南树额前的刘海捋到一块儿绑起来。 不是普通的绑法,而是做了个小设计。 “小北,你干嘛呢?”陈南树不明所以。 季晏棠没答,纤长的手指勾着皮筋打了个花,他往后退了两步,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喏,看看。”季晏棠把陈南树推到镜子前。 额前的刘海被编起来拢到了后面,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这显得陈南树人精神了不少。季晏棠还给陈南树稍微整理了下鬓角,留出了些碎发出来,看上去还挺洋气。 这样可比妹妹头刘海好看多了,陈南树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转。 “不闹心了?”季晏棠跟摸小狗似的挠了挠陈南树的下巴。 “嗯。”陈南树开心了,小酒窝也若隐若现。 季晏棠扬了扬唇角,心道陈南树可真好哄。 小桌摆在屋子中间,家里只有一把椅子,陈南树又去超市买回来一个塑料凳。 饭菜很丰盛,色香味区全,足见陈南树是用了心的。 年夜饭他们吃的早,不到下午三点就已经吃上了。 “小北,你尝尝鱼好不好吃。”陈南树夹了鱼身上最好的一块肉放到季晏棠盘子里。 季晏棠吃的很香,碗里的小山堆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陈南树盛了碗热汤给季晏棠,“小北,明天我想早一点过去看我妈。” “好。”季晏棠点头,先前他还和陈南树商量过节把林秀芬接回来,但护工说林秀芬状况不稳定,不适合离开疗养院,想法也只得作罢。 于是他们提前订了疗养院附近的酒店,过节这些天都住在那边,方便每天过去老看望林秀芬。 陈南树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小北,我……” 季晏棠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打断了陈南树的话,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跳动着“季成决”三个字。 手指按在红色的按键上向右一滑,电话就挂断了。 再之后季晏棠将手机调成了静音。 “小北,你不用接吗?”陈南树问。 “不用。”季晏棠淡淡道,“你刚才要说什么?” “啊,我刚才……” 窗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掩盖住了陈南树要说的话。 季晏棠跑到窗边看外面的人放鞭炮,这些年他在国外过年,许久都没听见鞭炮声。 陈南树也走过去,说:“小北,我买了烟花,晚上我们去放烟花吧。” 他还记得小时候季晏棠最喜欢过年看烟花了。 季晏棠笑着说:“好啊。” 第82章 陈南树其实也好几年没放过烟花了,或者可以说,从陈老汉去世后他就没怎么正经过过一个好年。 自从家里出了变故,陈南树的日子就过得浑浑噩噩,要不是后来有喜顺他们家照拂,陈南树的日子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去。 晚上在外面放烟花的人很多,陈南树找了个空地把烟花放在地上,他取出刚买的打火机把烟花点上,然后小跑着远离。 绚烂的烟花在天际炸开,五彩夺目,让季晏棠看的移不开眼。 一只温暖的大手伸了过来,牵住了他的手,季晏棠侧脸看去,陈南树正在那假装跟没事人似的,可惜演技拙劣,暴露了他紧张忐忑的事实。 季晏棠没有松开手,反而握紧了些,这给了陈南树极大的鼓舞,人也往季晏棠这边挨近。 “周围有很多人。”季晏棠说。 耳边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陈南树听不清季晏棠说的话,他弯下腰将耳朵贴近,说:“小北,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季晏棠把手拢在嘴边,提高声音说道:“我说,咱们周围有好多人啊。” “嗯?” “你不怕让别人看见?”季晏棠问。 陈南树不解,为什么要怕,他迟疑地摇摇头,“怎么了?” 季晏棠低头笑了下,“之前和你一块出门,你都不让我牵你的手。” 陈南树怎么努力回想也没想起来他什么时候没让季晏棠牵过手。 “但是我一打扮成女生你就愿意了,连看我的眼神都和之前不一样。”季晏棠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道。 陈南树呆愣愣地看着季晏棠,脑袋里琢磨着对方说的话,忽然脑中某根弦被什么轻轻拨弄了一下,他一下子站直,眼睛瞪的圆溜溜,“小北,你......”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陈南树的话被打断,等那一阵鞭炮声结束,四周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陈南树说:“小北,你之前穿女装不会是因为我吧?” 季晏棠:“不然呢?” 他见陈南树表情复杂,他忍不住拧着眉头问:“你该不会觉得我是变态吧?” 陈南树的眼睛左瞄又瞄,一看就是心里虚,不敢正视别人。 季晏棠深吸一口气,忍住想要给陈南树的脑瓜子开瓢的想法。 他不想再和陈南树交流了,气鼓鼓地转过身,任凭陈南树怎么叫他都不搭理。 第129章 后来有只柔软的手强行挤进他的手心,陈南树轻声说:“小北,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季晏棠的心被陈南树的话拨弄的颤了又颤,但他还是背对着陈南树。 “之前是我害怕胆小,现在我什么都不怕了,等今年给我爸烧纸的时候我就跟他说咱俩在一起的事。”陈南树絮絮地说道。 季晏棠咬着嘴角,说:“你那是封建迷信。” 陈南树就说:“你怎么知道没有呢?我一直觉得我爸我爷爷奶奶都在天上看着我呢。”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的傻样忍不住说:“傻乎乎。” “我才不傻,以前我奶总说我聪明。”陈南树话匣子打开,话也多了些,“真的,她经常说村里其他小朋友都没我聪明呢。” 季晏棠勾了勾嘴角,“你们村几个小朋友啊你就成最聪明的了?” 陈南树竟还真认真回忆起来,“十....得有十来个呢。” “那后来怎么变傻的呢?”季晏棠嘴角掩着一抹坏笑。 陈南树被季晏棠的话茬牵着,压根没反应过来,还顺着季晏棠的话接着说:“后来变傻是因为......” 陈南树回过味儿来,“小北,你怎么这样啊。” 季晏棠笑的前仰后合,他觉得陈南树可真好玩,怎么逗怎么有意思。 陈南树不说话了,低头用鞋尖在地上画圈。 忽然被人用力拽了一下,陈南树的后背就贴近一个温暖的胸膛上。 季晏棠踮起脚尖从后面抱住陈南树,他把下巴抵在陈南树的肩膀上,轻声说:“好暖和。” 陈南树红了脸,乖乖任由季晏棠抱着。 抱了一会儿他发觉出别扭来,怎么是他让人抱着呢? 他动了动身体,想要从季晏棠的束缚中挣脱开,谁知季晏棠抱的更紧,就跟上了个锁似的,除非季晏棠自己松开,不然陈南树就别想出来。 “别乱动。”季晏棠说。 陈南树:“别扭。” “哪别扭了,不是挺舒服的么?”季晏棠用下巴蹭了蹭,“老实待着。” “小北,是不是反了啊?” 陈南树可算发现到底哪里别扭了,他个子比季晏棠高,季晏棠就算踮脚也还是和他差了一段距离,这就导致他为了配合季晏棠整个身体都是往后仰的。 这画面十分违和,并不美妙。 “哪反了,你不是我媳妇儿么,抱你有问题?”季晏棠调侃道。 谁知陈南树忽然来了句:“我们不是没在一起么” 陈南树一双小狗眼亮的都冒光,那意思不言而喻,像是在说:你要是这样说的话是不是就代表我们在一起了? “你怎么问题那么多。”季晏棠没理硬横,这时又有人放烟花,季晏棠伸手把陈南树的脸拨正,说:“别看我,看烟花。” 不让陈南树看自己,但季晏棠却在看陈南树。 陈南树的瞳孔是琥珀色的,很纯净,此刻倒映出五彩斑斓的烟花,就好像他的眼中铺了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油彩在幕布上开出了一朵朵绚烂的花。 季晏棠看的入迷,在他忍不住要亲上去时,他忽然听见陈南树小声说:“你是我媳妇儿。” “我&。” 陈南树转头,说:“小北,你怎么还骂人啊?” 季晏棠咬着牙,某个东西让陈南树的这一句话说的邦邦硬。 陈南树一开始不明白,后来那感觉再无法忽略,他脸涨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小北,你,你怎么能......” 季晏棠声音有些哑,他说:“我是变态。” 他一向承认自己是,但那都是逗陈南树玩的,直到现在,此时此刻,他明白了,他的确是。 还好今天季晏棠穿了一件厚大衣,借着夜色遮一遮,除了陈南树旁人看不见。 “回家。”季晏棠扭头就走。 陈南树手里还拎着一袋子仙女棒,这是买烟花的时候店家赠的,不放就可惜了,他说:“仙女棒还没放。” 季晏棠脚步一停,他转过身一把夺走陈南树手里的仙女棒,旁边有几个中学女生,他把仙女棒送给了那几个女生。 陈南树还有点心疼他的仙女棒,他还想留着给小北呢。 “快点走。”季晏棠催促道,他走的很急,不是急于扑灭掩盖什么,而是急着去堵住某块木头的嘴。 “咳咳咳......” 安静的屋子里传来一阵急促地咳嗽声,陈南树还是很不会技巧,他呛了一口,咳的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树苗儿,喝水漱漱口。”季晏棠给陈南树倒了杯温水漱口。 陈南树将嘴里那点东西漱干净,才放下杯子,人就被拽进了怀里。 季晏棠用膝盖顶开陈南树的腿,手沿着内侧游移。 屋里响起隐忍而克制的闷哼声,陈南树鬓边的发都被汗水打湿,季晏棠拿掉了他绑头发的皮筋,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了盘糖果色的一字夹,他用夹子把陈南树让大爷剪毁了的刘海别到了一边。 季晏棠发出轻笑声,像是自言自语道:“还真成小妹妹了。” 陈南树被季晏棠迷的直晕乎,要不是瞥到了镜子里的自己,他都不会知道季晏棠对他的头发做了什么。 他抬起手就要把发卡拿下来,却被季晏棠拦着不让。 他能感受到季晏棠的手沿着脊背凸起的骨骼流连,而他的腿还被季晏棠用膝盖顶着不让合上。 第130章 每一次,都是季晏棠站在绝对主导的地位。 就像现在,他不着寸缕,而季晏棠却穿戴整齐。 “再来一次好不好?”季晏棠亲了亲那颗朱砂痣。 他按着陈南树的肩膀想把人放下,谁知一股大力袭来,他和陈南树的位置就来了个颠倒。 “你干嘛?”季晏棠被按住动弹不得。 陈南树拿掉了头上的发卡,一滴汗珠滚落在鼻尖,悬而不落。 季晏棠的睫毛微微颤了下,那道充满侵略性的视线让他无法忽略。 他随性霸道惯了,忘记哪怕是只傻傻的笨小狗也会有野性的一面。 鼻尖上的那滴汗珠滚落,季晏棠未来得及张嘴,人便再说不出话来。 零点的钟声响起,窗外响起炮竹声,或远或近,昭示新的一年到来。 季晏棠的腰快断了,连从床上爬起来看看窗外的景色的力气都没有,而“罪魁祸首”却睡得很香,丝毫不受外面炮竹声的影响。 季晏棠口渴想喝水,他慢吞吞挪动身体,费力去够近在咫尺的水杯。 胳膊伸出去,简直不得了,连带着肩膀和腰都疼的厉害。 只是想喝一口水而已,季晏棠却折腾出满头大汗,不仅如此,肚子也后反劲儿似的饿了起来。 本来肚子就酸疼,又饿,那滋味很不好受。 季晏棠来了脾气,照着陈南树的脸就掐了一把。 陈南树惊醒,迷糊间问道:“怎么了?” “我饿了。”季晏棠觉得掐一下不解气,抬手又在那团软的上拍了一下,这一声比外面的炮竹声还清脆,陈南树一下子就清醒了。 “也不知道谁白天说的好好的晚上给我包饺子,饺子呢?”季晏棠不依不饶地说道。 “我现在就去弄。”陈南树手忙脚乱下了地,胡乱披上衣服就跑去和面包饺子。 “小北,还吃猪肉白菜馅儿的?”陈南树打了个哈欠问道。 “嗯。”季晏棠跟老佛爷似的翻了个身,然后他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觉得自己仿佛一团面,让擀面杖给戳穿了。 “很难受吗?”陈南树关切的问道。 季晏棠死要面子活受罪,他嘴硬道:“没有,爽的很。” 难得他家树苗儿那么主动一次,可不能让他第一次就打退堂鼓。 屋里响起菜刀剁肉馅的哒哒声,季晏棠动了动鼻子,闻到了一股香油味儿,他猜应该是陈南树往馅儿里加了香油。 手机忽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季晏棠没多想就接了起来。 “喂?” “小棠,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第83章 季晏棠眉头不由蹙起,他没想到季成决会换手机号给他打电话。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季晏棠语气冷淡:“我们还有说话的必要么?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很招人喜欢吧。” 电话那头的季成决发出很轻的一声笑,“小棠,我发现我是真的很爱犯贱。”季成决像是喝醉了,话音总带着轻飘,“你总这样高高在上,我知道你心里看不上我,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明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还是控制不住喜欢你,这是不是就叫做贱啊?”季成决今晚话格外多,像是要把多年的心事全都倾吐出来不可。 季晏棠心中并未掀起太多涟漪,更多的只是不解,他诚然不能理解季成决的喜欢,只觉得他的喜欢太过莫名其妙。 “小棠,其实我们很像,都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中。” 季晏棠打断了季成决的话,“季成决,我们不一样。” 季成决先是顿了下,而后短促地笑了声,“的确,我们不一样,你好歹是爸妈的亲生儿子,再不受重视,出身都改不了。” 季晏棠却说:“无关出身,其实你曾经也拥有很多东西,甚至比我得到的更多,只是你全都放弃了。”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季成决并没有多在意季晏棠的话,很快他话锋一转,说:“你现在和陈南树在一起吧?” 季晏棠眉心一跳,下意识说:“没有。” 电话那边的季成决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小棠,别骗我。” 季晏棠不出声了,他知道他骗不过季成决,他能问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 “我看了陈南树的账号,那条点赞过百万的视频是你录制的吧?我了解你,哪怕做了后期处理,我也能听出那个说话的人是你。” “没想到陈南树还能有出人头地的一天,不过也是,他除了那副好皮相可用,再也就没别的能用的了。”季成决说话阴阳怪气,很是尖酸,“上次把陈南树的脸打了码是因为我觉得即使把他的照片放出来也没什么影响,不过现在貌似好像不同了,陈南树最近在网上好像还挺火的是吧?” “你想怎么样?”季晏棠语气冷了下来。 “我想让你离开陈南树。”季成决说,“你和谁在一起都行,就是不可以是陈南树。”季成决的眼里是汹涌的妒潮,他不肯承认他嫉妒陈南树嫉妒的发狂。 他心中有千个万个不解,他努力了那么多年才走到季晏棠身边,而陈南树一个窝囊废竟然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季晏棠的喜欢。 他不明白,也无法理解,被一个处处都不如自己的人比下去让他更加愤怒。 季晏棠沉默半晌,说:“行,我和他分开。” 第131章 季成决没想到季晏棠会答应的这么快,但还没等他高兴,季晏棠就继续说:“就算我和他分开,也不会和你在一起,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完季晏棠就挂断了电话,他没给季成决打来第二通电话的机会,直接将手机关机扔到了一边。 季晏棠接电话的时候陈南树进了卫生间,他挂断电话的前一秒陈南树才从里面出来。 他看了眼陈南树,见陈南树神色如常,猜他应当是没听见。 “小北,你再等我一会儿,饺子马上好。”陈南树擀好饺子皮,只等包馅儿。 季晏棠忽然没了胃口,他垂下眼睛,隐匿住眼里那点情绪,轻轻应了声。 头天睡得晚,等两个人都睡下时都快四点了,不过好在现在冬天天亮的晚,还能给人几分睡觉还不算晚的错觉。 第二天他们睡到中午才被闹钟叫醒,这次季晏棠没有起床气,他也没有赖床,甚至比陈南树起的都早。 他身上穿的睡衣还是陈南树的,说来也奇怪,两人竟都没想起买一套合身的。 季晏棠将自己收拾妥帖,换下来的睡衣还叠好整齐的摆放在床边。 陈南树正在收拾行李,看见季晏棠把衣服叠放在床上说道:“小北,你把睡衣放我的行李箱里吧,我们要去那边住好久呢。” 季晏棠没动,陈南树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自己把衣服装进了行李箱。 陈南树的行李箱用了好几年了,是陈老汉出事那阵子买的,为了搬行李方便。 陈南树用的很仔细,箱子不见磕碰也不见脏,要带的东西被他收拾妥帖,摆放的很整齐。 季晏棠就坐在旁边看他,不管和陈南树在一起多久,他似乎永远也看不腻,时常在心中幻想能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 陈南树察觉到季晏棠的视线,他抬起头,朝他害羞地笑了下。 季晏棠被他勾起情绪,忍不住也弯起嘴角,“傻样。” “过来。”他朝陈南树伸手。 陈南树走过去,看着季晏棠的手势顺从地弯下腰。 “最近有去看耳朵吗?”季晏棠捏着陈南树的耳垂说。 “没怎么去了。”陈南树说。 “怎么不去?” “治疗一次要花好多钱。” “我不是给你付了钱?”季晏棠皱眉,他记得他明明预付了治疗费。 “我问了医生,说只够三四次的,我舍不得钱,就想着要不隔几个月去一次。”陈南树老实说道。 季晏棠心中酸涩,忽然意识到他现在连让陈南树去治病的钱都拿不出了。 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紧,季晏棠眼中晦暗不明。 下了车,陈南树和季晏棠没有直接去疗养院,而是先把行李送到了他们提前订好的酒店。 酒店是陈南树订的,季晏棠一进门就看见那张撒了玫瑰花的双人床,“哟。” 这一声“哟”满是揶揄,季晏棠眉眼间满是戏谑的笑意,陈南树脸红的不行,磕磕巴巴解释道:“我不知道床上会有玫瑰花,我只是订了个大床房。” 季晏棠嘴角扬了扬,也不说话,干让陈南树脸红害臊。 “小北,房卡给你。”陈南树把房卡交给季晏棠。 季晏棠看着递过来的卡,没伸手接,“不用了,你拿着吧。” 他大抵是不会回来住了,拿了也没用。 第84章 因为过年,一向冷清的疗养院也张灯结彩起来。 林秀芬的病房窗户上被护士贴上了窗花,整间屋子都显得喜庆的多。 陈南树开了罐黄桃罐头,一勺一勺喂给林秀芬吃。 林秀芬原本吃的好好的,忽然视线扫向坐在不远处的季晏棠,浑浊的眼珠定在季晏棠身上,她说:“是小北吗?” 陈南树和季晏棠都愣了下,季晏棠赶忙走到床边,轻声应道:“秀芬姨,是我,我是小北。” 林秀芬的世界是一片混沌,她常常上一秒的事情刚刚发生,转眼下一秒就忘记,她不记得早在几个月之前常来看望她的人就是小北。 “你怎么还不去上学?”林秀芬忽然说道。 季晏棠不解地看向陈南树,陈南树解释道:“我妈有时候记忆会停留在过去。” 季晏棠点点头表示了解,“秀芬姨,我过会儿就去上学了。” 林秀芬蹙着眉头说:“再过一会你上学就该迟到了,家里的活不用你干,你快去上学去。” 说着林秀芬还推了季晏棠几下,“你哥哥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怎么上学也不叫着你。” 季晏棠闭了闭眼,心里微微发酸,忽然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林秀芬和陈老汉的养育之恩一点也不顾,竟能够足足五年都没回去看过一眼。 这时护工进来要给林秀芬洗澡,陈南树拿出给林秀芬买的新衣服交给护工,拜托护工一会儿帮忙给林秀芬换上。 临出门之前季晏棠回头看了一眼,林秀芬还在看着他,见他看过来,她朝他挥了挥手,“小北啊,快去上学吧,晚上放学和你哥早点回来。” 季晏棠有些恍惚,他下意识回应林秀芬,“知道了秀芬姨。” 护工说给林秀芬梳洗需要挺长一段时间,晚间的时候疗养院还举办了新年活动,院里的病人都需要参加,让他们晚一点再来看林秀芬。 从疗养院出来,陈南树问:“小北你饿不饿?我们去吃饭吧。” 第132章 季晏棠回过神,点了下头,“好。” 疗养院附近有个小夜市,过节人比平时多一些。陈南树和季晏棠找了个卖牛肉面的小店,一人买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吃。 夜市的店铺大多门脸简陋,搭个棚子,再摆几张桌子几把椅子,吃饭的区域就算搭建完毕。 陈南树坐在季晏棠前面帮他挡风,亏的陈南树长得高大,的确能帮人挡下大半的冷风,让季晏棠吃饭时不至于太冷。 他捧着碗吸溜面条,抬眼撞见季晏棠的眼神,“小北,你看我干嘛?快吃啊,再不吃一会就凉了。” 季晏棠应了声,筷子夹起面条吃了口,眼睛还是盯着陈南树看。 “小北,你多吃肉。”陈南树把自己碗里的牛肉片夹进季晏棠的碗里,本来就没几片肉,他全夹给了季晏棠。 季晏棠忽然回头喊了一声,“老板,来一盘酱牛肉!” 陈南树瞪大了眼睛,呆呆地说:“小北,你喜欢吃酱牛肉啊?” 季晏棠没答话,很快老板就将酱牛肉端了上来,一份酱牛肉要二十八块钱,端上来的肉片也才没多少。 季晏棠拿起筷子,将大半盘的酱牛肉都分到了陈南树的碗里,“吃。” “我吃不下,小北你多吃......” 季晏棠眉毛一立,陈南树就噤了声。 过了一会儿才敢小声嘟囔:“我吃不了那么多。” 陈南树咬了一口酱牛肉,觉得这味道还挺好,毕竟是牛肉,怎么做都是香的,他连着吃了好几块。 “哥。” 季晏棠叫陈南树“哥”的时候,陈南树正鬼鬼祟祟要把碗里的肉夹给季晏棠,他耳朵一向不怎么好使,因而在季晏棠叫他时,他还当自己是幻听了。 季晏棠又叫了一遍,“哥。” 陈南树这回听清了,他猛然抬起头,瞳孔里满是惊诧。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听见季晏棠叫他哥了,这声称呼熟悉又陌生,但不管怎样,听上去都打从心底觉得亲切。 “小北...你怎么突然叫我哥了?” 季晏棠摸了摸后脖颈,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忽然想那么叫了呗。” 陈南树还挺高兴,“你都好久没这么叫我了。”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的笑脸,心上像是被小刀慢慢划开了一道口子。 他垂下眼,吃了一口面,面条是香的,但吃进嘴里却苦涩无比。 季晏棠一碗面没吃几口就不吃了,好在陈南树不嫌弃,拿过去接着吃,也不算浪费。 “我去个卫生间。”季晏棠起身说道。 他往外走了几步,脚下就绕了一圈,背着陈南树结了账,又点了一盘酱牛肉,让店家给陈南树送过去。 做完这些,他没敢再回头,因为回头看一眼陈南树,他就走不了了。 季晏棠买了晚上最近一班的火车票,还是绿皮火车,他这些年出行坐惯了飞机,也不知道能不能习惯,不过现在以他的财力,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火车站离疗养院很近,季晏棠打车就花了个起步价。 到了火车站先取票,之后就只需要等待,他到的还算早,需要再等四十分钟。 火车站人来人往,季晏棠坐在椅子上,手机拔了电话卡就没有网,他只能翻看相册。 他平时不爱照相,这么些年攒下来的照片也不过几百张,但自从和陈南树重逢后,相册里一大半的照片都是陈南树。 陈南树吃饭的样子,睡觉的样子,给黑豆梳毛时的样子,什么样的表情动作都有。 季晏棠一张张翻看着,嘴角难以控制的扬起。 指尖顺着屏幕往上拨弄,忽然看见一张照片,他猛地关上手机屏幕,四下看了眼,左边没人,右边坐了个大爷,大爷正低头打盹,没人注意到他,也没人往他这边看。 季晏棠悄悄按亮屏幕,这张照片是某次和陈南树结束时拍的,陈南树嘴巴还没有擦干净,又被他故意涂在了脸上。 那时候的他在想什么呢?想着把陈南树弄脏了,就能证明陈南树是他的。 够变态的。季晏棠在心里想。 季晏棠要坐的那班火车开始检票,他合上手机,跟随人潮检票上火车。 火车上随处可见大包小裹的返乡人,季晏棠除了手机就没带任何东西,轻飘飘的格格不入。 其实买票的时候季晏棠压根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他要去哪里,只是看到软件上的那个地点,他就下意识选择了这趟列车。 距离火车发车还有几分钟,季晏棠将脸贴在窗户上,心里想着陈南树会在那里等他多久。 应该不会等太久吧,季晏棠心中惴惴,总该不会等到现在,也不知道第二盘酱牛肉他有没有吃完,或者应该会打包带走吧。 季晏棠想起几年前,他也是这样坐在靠近窗边的位置,那时陈家刚出事,陈南树不让他在医院待着,一定要他回去念书。 那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火车还没出城,就已经开始想念陈南树了。 老式绿皮火车发出呜呜的声音,列车终于发车。 身旁的空座终于有人坐下,季晏棠没回头,而是一直看着窗外。 后来旁边传来沙沙的塑料袋声,季晏棠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一个小时前他刚闻到过。 季晏棠猛然转过头。 陈南树正在吃酱牛肉,见季晏棠看他,他把手里的酱牛肉往季晏棠那边递,“你要来一口吗?” 第133章 第85章 陈南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他不是应该在面馆吗? 短短几秒之中,季晏棠的脑袋像是锈掉了,不明白被他扔在面馆的陈南树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车上,还坐在他身边。 陈南树见季晏棠不接他递过去的酱牛肉,以为他不吃,于是又把手收了回去。 他还在吃酱牛肉,腮帮被食物填满而变得鼓鼓的。 季晏棠嘴巴微张,他突然伸出手掐住了陈南树的脸。 手心的触感是真实的,陈南树是真的,不是他出现了幻觉。 陈南树的脸被掐变了形,腮帮动了动,他将嘴里那点肉都咽进了肚里。 “你为什么在这?”季晏棠声音颤抖。 “你在哪我就在哪。”陈南树说的理所当然。 季晏棠松开手,一向狂妄嚣张的人第一次不知所措起来。 他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你不应该跟过来,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你知不知道我会拖累你,我......” 季晏棠觉得自己的语言系统似乎是发生了紊乱,他该怎么和陈南树解释呢?陈南树那么笨,他能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么? 陈南树好不容易生活刚见好转,这些年他已经过得够苦了,怎么能因为他而又变得一团糟呢? “你根本不知道,季成决他很有手段,只要他想,你根本无法......”季晏棠话未说完就被陈南树拉入怀抱。 季晏棠身体僵硬,他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陈南树抱着。 柔软的触感贴在耳畔,陈南树轻声说:“小北,我现在终于能理解你当年的心情了。” “不想在你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你,不管是低谷还是什么情况,哪怕我做不了什么,也想陪在你身边。” “我理解这种心情了。” “现在的我和当年的你是一样的,自以为是地认为让你离开是为你好,根本没有考虑过你的想法,是我不对。” “但是现在,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就离开,是你不对。” 季晏棠眼眶湿润,他将脸埋进陈南树的肩膀,泪水将衣服晕染开大片的水痕,他说:“对不起。” “现在我们扯平了,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自作聪明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想着分开,一个人或许也可以好好活下去,但是两个人一定会更好。” “季成决说我窝囊,说我没用,我觉得他说的都对,但只有一点他说错了。”陈南树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季晏棠柔软的发顶,语气温柔,但却满是坚定,“那就是我永远都会接住你。” 哪怕是为了接住你而粉身碎骨也好,撞得头破血流也好,他都会拼上命去接住季晏棠。 季晏棠攥住陈南树的衣襟,压抑着哭声,颤抖着说了句:“笨蛋!” 火车还在向前行驶中,季晏棠很快整理好情绪,毕竟是在火车上,大庭广众之下和陈南树搂搂抱抱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兜里没纸巾,陈南树也没有,季晏棠只好用陈南树的衣服擦眼泪,把人家的衣服弄的湿哒哒的。 “那个......”这时站在一旁的一个年轻女生忽然插话道:“不好意思,这个位置是我的。” 年轻女生把手里的火车票拿给他们看,火车票上写的位置正是陈南树坐的位置。 季晏棠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陈南树。 陈南树耳尖泛红,忙站起来给女孩让位子,“对不起。” 女生人很好,笑道:“没事,刚看你们好像在说话就没打扰你们。” 想到刚才的事情,季晏棠和陈南树都不好意思起来,陈南树连声道歉:“不好意思……” 季晏棠问:“你坐哪?” 陈南树摸摸后脑勺,说:“我买票的时候只剩站票了,我没买到座。” “小北,我去后面站着,一会儿要下车了我来找你。”陈南树说着就往后走。 季晏棠没有丝毫犹豫离开座位跟了上去。 后面有一块儿空区域,站着一些和陈南树一样没买到坐票的人。 陈南树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刚转过身就感觉迎面打来一阵风,而后他就被季晏棠圈进臂弯里。 季晏棠来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和陈南树打架。 陈南树一动不敢动,手将装着酱牛肉的袋子捏的哗哗直响。 然而季晏棠只是用鼻尖顶了顶他,季晏棠微微偏过头,高挺的鼻梁错开,在吻下去之前,他问:“你真想好了要和我在一起?我现在可是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陈南树没有回答,而是吻了过来。 他的吻技依旧拙劣,和小狗舔主人没什么区别,但却让季晏棠很心动。 陈南树:“想好了,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眼中有热泪打转,哪怕前路未知,但季晏棠这一刻是幸福的。 “好。”季晏棠说。 火车已经驶离城区,经过大片被雪冰封的田野,红日悬在山腰,夕阳余晖晕染开天际。 陈南树和季晏棠看着窗外的美景依偎在一起,手掌交叠,十指紧扣。 “小北,你怎么会想到回老家的?”陈南树问。 季晏棠的眼睛被夕阳映成了红色,“我也不知道,我没地方可以去,那里是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陈南树:“我也好久没回老家了,上次回还是清明的时候,现在屋里肯定落了很多灰。” 第134章 “回去得打扫一下,还得买些菜,还要把炕烧起来,不然屋里会冷。”陈南树嘀咕着回家要做的事,季晏棠静静听着,好多年没回去了,他心里还有点近乡情怯的意味。 下了火车,两人又辗转坐上了从县里回乡下的小客车。 客车司机还认出了他们,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你们是陈家那俩小孩儿吧,以前上学放学总坐我这趟车,好几年都没见到你俩了,是考上大学进城了?” 他们并没有解释,而是默认了客车司机的话,就好像逝去的那几年时光他们真的是一起去上大学了。 世事变迁,以前坑坑洼洼的土路变成了柏油马路,原先坐小客车几步路一个坑,颠的车上的人跟着晃,现在路修好了,车不晃了,坐车的人却越来越少了。 乡下大部分年轻人都选择外出上学打工,而今还能留在乡下的大多都是年迈的老人。 客车在路口停下,陈南树和季晏棠下了车,还是熟悉的那条回家的小路,再次走过时,心境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每经过一处,季晏棠就能想起那时的记忆。 拐弯处的那颗桃树长的比之前还大了些,以前夏天的时候陈南树会爬到树上摘桃子,季晏棠就在下面接他扔下来的桃子。 往往摘下来的桃子都是青的,吃起来很酸涩,那他们也喜欢摘,摘下来之后剃掉果肉,把桃核埋进土里,盼望来年他们家的院子里也能有一棵大桃树,可惜,一棵也没有长出来过。 再往前走,离家就越来越近了,院门口的那块大石头没被搬走,常年留在此处。 季晏棠以前就喜欢坐在那棵大石头上等陈南树回家。 回家,回家......他要回家了。 陈南树推开院门,院子里积雪很厚,他拿出放在一旁的铲子铲出一条路来。 屋里很久没人住,的确如陈南树说的那样落了很厚的一层灰。 陈南树把东西放下,对季晏棠说:“小北,你先找地方坐,我去烧炕。” 季晏棠用抹布把炕擦干净,然后坐了上去,柜子里的被子没换过,以前他常盖的那条还在。 他把被子拿下来抱进怀里,旧时的记忆纷至沓来。 身下的火炕热了起来,陈南树进了屋,鞋子一脱也上了炕。 “好冷啊。”陈南树直搓手心,他的手都冻红了。 季晏棠拉着陈南树的手放进被子里,将自己的手覆盖在陈南树的手背上。 “暖和点了么?”季晏棠问。 “嗯,好多了。”陈南树点头。 “其实还能更暖和。”季晏棠忽然说。 陈南树眨了眨眼,像是想到什么,脸瞬间就红了。 “小北,你,你怎么总,总想那个事呢......”陈南树越说越不好意思,但俨然一副逆来顺受不会反抗的模样。 “你想什么呢?我是想让你把热水袋灌满热水放在怀里捂着。”季晏棠觉得有点好笑。 陈南树脸更红了,他简直要羞死过去,“啊,哦,我,我说的也是这个......” 季晏棠嘴角扬起幅度更大,但没戳穿陈南树。 【作者有话说】 明天还有一更哦~ 第86章 许久不回来,家里什么都没有,陈南树休息了会儿就准备出门去小卖店买点粮油米菜。 天气冷,出个门都要犹豫下,陈南树想让季晏棠好好在家待着,他自己出去买。 但季晏棠不听,一定要跟他一起去,陈南树抵不过季晏棠的软磨硬泡,最后同意了。 “小北,你外套太薄了,穿我这件吧。”陈南树把自己的厚羽绒服给了季晏棠。 季晏棠问:“那你穿什么?” 他的衣服和陈南树的尺码不匹配,陈南树穿不上。 陈南树跑到衣柜里翻衣服,“我随便找一件穿就行。” 季晏棠抱着手臂看陈南树能“随便”找件什么衣服出来。 陈南树大半个身子都埋进了衣柜里,他翻了许久,终于拿着一件衣服出来了。 是件一看就上了年头的旧棉袄,季晏棠对这件棉袄有点印象,他记得是哪一年的冬天来着,陈南树把这件棉袄穿了一冬天。 季晏棠全程皱眉看陈南树把棉袄往身上穿,陈南树本来就不聪明,漏风棉袄一穿身上就显得更加傻憨憨的。 陈南树还不以为意,衣服能穿就不错了,哪还有嫌弃的道理呢。 小卖部就开在前街,走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小卖部的牌匾十几年如一日,上面的字经历了风吹日晒,现在都有些看不清。 老板娘正躺在椅子上看电视剧,起初陈南树和季晏棠进来时她还没认出来,但她多看了季晏棠几眼,开小卖部这么多年,每天接触最多的就是人,村里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人,她不免多在季晏棠身上停留多一些时间。 视线再从季晏棠的身上移向站在他身边的陈南树,老板娘瞬间坐直身体,这不是老陈家那小子么? “呀,是陈家那俩娃娃不?”老板娘搭话道。 陈南树朝老板娘腼腆一笑,“诶,婶子。” 老板娘一拍手,激动地站起来,“哎呀,还真是你俩!这都多少年没见过你们了,现在在哪上班呢?” “我们都在宁市。” “宁市,那是个好地方啊,真好,我当年就觉得陈老汉这俩孩子将来都能有出息......” 第135章 老板娘丝毫不吝啬对他们的夸赞,一个劲儿地夸他们有出息。 这把陈南树夸的不好意思了,他很容易心虚,他这也不算有出息,但也不知道怎么和老板娘解释。 反观季晏棠,他就自在多了,面不改色接受着老板娘的夸奖,还能很合时宜的露出一个任谁都挑不出错的微笑。 老板娘越说越来劲,还讲起陈南树小时候的事来。 “我还记得当年小树才这么高一点。”老板娘说着用手比了个高度,“大概就这么高吧,人家同龄孩子都长挺高的个儿了,小树比人家矮半个脑袋都多,跟小豆丁似的,把秀芬急的呀,生怕她儿子是个矮子。” “当时我就跟她说,我说大妹子你放心,你俩都不矮,小树能差到哪去。你看这不是么,现在都长这么大个儿了。”老板娘笑起来眼角的褶皱都捏在了一起。 季晏棠喜欢听别人讲他不知道的和陈南树有关的事,胳膊肘拄在桌面上,他兴味盎然地说道:“姨,我哥小时候还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我想想,啊,想起来了,以前小树放学总喜欢和喜顺一块来小卖部,他俩也不买东西,就扒着货架看上面摆的小零食。”老板娘回忆起来满是笑意,“小树小时候脸上都是肉,侧面看跟小包子似的,眼巴巴的盯着零嘴,我记得有一次口水都流下来了,这给我逗的,又是好笑又是心疼的,所以以后他俩每次来我都分他们一人一根棒棒糖。” 季晏棠听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小豆丁一样大的陈南树眼巴巴流口水的模样,他忍不住勾起嘴角。 陈南树听的面红耳赤,他把拿好的东西往台子上一放,“大姨,结账。” 等付完钱,陈南树几乎是头都不回地拉着季晏棠冲出了小卖部,生怕老板娘再说些别的什么。 “你跑那么快干嘛,我还没听够呢。”季晏棠揪着陈南树的袖子把人往后拽。 “别听了,都,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陈南树反而走的更快。 到家了季晏棠也不消停,追在陈南树的屁股后面问:“你小时候真那么矮啊?一点看不出来啊。” 季晏棠很难想象现在长得跟树一样高大的陈南树竟然还会有那么“迷你”的时候,他以前还一直以为陈南树从小到大都是个子突出的呢。 “不记得了。”陈南树装傻,时间太久,他就是不记得了。 他强行转移话题,“小北,晚上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你看着做吧。”季晏棠一点没有放过陈南树的意思,“小豆包哈哈哈,还会对着小零食流口水呢哈哈哈哈。” 陈南树红着脸,被季晏棠闹得受不了,他直接一把将季晏棠打横抱起,在屋里的床上放下,然后转身就又回到厨房做饭,走前还不忘说:“你不要再过来了。” 毫无威慑力可言,但季晏棠的确累了,他没再跑过去烦陈南树,而是躺在铺好被子的热炕头上拿出手机玩。 季成决照例发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季晏棠一条都没看。 然而当他看见预料之中诽谤陈南树的黑料时,他心中难免还是咯噔了一下。 是他连累了陈南树,季晏棠惆怅的想,又开始质疑他这样做到底是不是对的。 这时陈南树端着一盘新出锅的炸春卷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季晏棠手机上的内容。 他把手盖在季晏棠的手上按灭了手机屏幕,温和的声音安抚着季晏棠,“没关系。” 季晏棠不敢信,“真的没关系么?” 陈南树认真地点了下头,“我本来也不喜欢当什么网红,现在这样也好,等之后我去找份踏踏实实的工作好好干也是一样的。” 季晏棠觉得陈南树这是在安慰他,但是又难以抑制地想要去相信陈南树。 “别想那些了,吃春卷。”陈南树拿起一块春卷往季晏棠嘴边送。 季晏棠借陈南树的手咬了一口春卷,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温热湿润的舌尖不轻不重卷了下陈南树的指尖。 陈南树猛然缩回手,懵懂的眼渐渐明晰,然后脸红成了猴屁股。 “我去做饭。”陈南树一溜烟跑没了影儿。 季晏棠咂巴了下嘴,说了句:“小媳妇儿,总这么不禁逗。” 晚上陈南树做了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时顿顿都吃的白菜炖豆腐,味道和林秀芬做的差不多,吃一口就好像回到了一家人围在小桌前热热闹闹的日子。 季晏棠吃的很香,半碗白菜豆腐汤都是他吃的。 吃过晚饭,两人早早洗漱上了床。 乡下夜晚很安静,大多数人家都早早关灯睡觉,外面一片漆黑,屋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两人挤在一块盖一张大被,陈南树身上穿着那件之前让季晏棠弄坏又被他补好的旧睡衣。 以前傻,陈南树没想过要在爱人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看的模样,现在倒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穿的破破烂烂很难看,一个劲儿的往被子里缩,不想让季晏棠看见自己身上穿的衣服。 其实季晏棠早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在被子下抱紧了陈南树。 陈南树的脸白天让风吹了,晚上热度上来,脸就发红。 季晏棠点了点陈南树的鼻尖,说:“你以前也这样,一到冬天脸就被风吹的可红了,穿上那件破棉袄,跟小土包子似的。” 第136章 陈南树腼腆一笑,“我本来也不时髦。” 他就是个土生土长的乡下人,哪里会打扮。就是不明白,季晏棠当时是怎么看上他的。 陈南树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季晏棠想到什么,勾勾嘴角,眼里满是坏笑。 “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的贴身衣物都补丁落补丁,几乎每件上都有洞。”季晏棠说,“有一次你后面破了个洞,我看见了,没告诉你。” 陈南树咽了口唾沫,直觉季晏棠一定在说什么变态的事。 “你说你那时候穿的破破烂烂的,一点美感都没有,人也傻里傻气,小土包子一个,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没办法把眼睛从你身上移开。” 后面的话季晏棠是在陈南树耳边说的,“然后我的小兄弟就……” 陈南树紧紧闭上眼,还是无法消化季晏棠的“变态”。 季晏棠喉咙里发出嘿嘿的笑声,他将脸贴在陈南树的肩膀上,轻声说:“怎么办呢,好像我出生就是为了遇见你,喜欢你。” 第87章 陈南树听后在心中思忖半晌,而后点了点头,他一向很信命,也觉得遇见季晏棠仿佛冥冥中自有定数。 季晏棠捏了捏陈南树的脸,“大姨说你小时候个子很矮,我怎么也想象不出那是什么样子。” 陈南树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我也不记得了。” “骗人的吧,你肯定记得。”季晏棠揪着话茬不放,“小豆丁。” “别总说我的事,我也想听听你的。”陈南树说。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季晏棠转过身,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陈南树却来了兴致,他用手拄着下巴,问:“小北,你现在是恢复记忆了吗?” 季晏棠缓缓点了下头,“嗯。” “那你想起当年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晏棠手指蜷缩,很长时间里他都不发一言,久到陈南树都快睡着,忘记自己刚才问的问题时,他才缓缓开口:“是我自己摔坏脑袋的。” “嗯?”陈南树从打盹中惊醒,他刚才睡着了,没听清季晏棠说的话。 季晏棠就又重复了一遍,陈南树摸不着头脑,“那是怎么摔的呢?就算是自己摔的,总不至于一个人跑那么远去,还没有家人找。” 季晏棠用手指抠着陈南树衣服上的补丁,黑色的线头被他用指甲一点点勾出来,原本缝合严实的地方就又见了肉。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天的场景。 那天天已经很晚了,季成决似乎是开车抄了近道,车子驶离城市,渐渐高楼大厦褪去,周围是一片荒郊野地。 在他出言不逊羞辱了季成决后,季成决停下车,那是他第一次在季成决的脸上看见那样恐怖的表情。 那一刻他甚至在想,季成决会不会杀了他。 季晏棠从小嚣张跋扈惯了,第一次品尝到一点害怕的滋味。 “你要干什么?”季晏棠梗着脖子问道。 季成决顶了顶腮帮,像是在强行咽下心中的邪火,他咬牙切齿道:“下车。” 季晏棠不是傻子,天这么黑,还是在郊区,他又不认路,现在下车岂不是找罪受。 于是他说:“不下。” 季成决按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盘根交错,“我说,让你下车。” 季晏棠咽了口唾沫,他那时候还只是个初中生,个子还不到季成决的下巴,轻易就让季成决吓住了。 季成决眼神不善,仿佛凶恶的野兽,下一秒就要扑上来把他撕碎。 忽然,季成决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他绕到季晏棠的那面拉开车门,一把揪住季晏棠的衣领把人从车上揪了下来。 “放开我!你松手!”季晏棠拼命挣扎,最后被季成决重重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沙土被掀的扬起,把季晏棠的白裤子都蹭脏了。 季成决没有片刻停留,而是径直越过季晏棠重新回到车上。 荒郊野岭的地方,四周都静悄悄的,远远有狗吠声传来,听的季晏棠心里发凉,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 脚踝似乎是扭到了,连着皮肉都火辣辣的疼,但季晏棠也顾不上那些,他跌跌撞撞朝车子的方向跑,眼看就要摸到门把手,车子却发出轰隆的声音,卷起沙土绝尘而去。 “季成决!你大爷的!”季晏棠怔愣片刻怒骂道。 狗叫声更重,听起来就跟狼嚎一样,季晏棠忍不住自己吓自己,闭上眼全是以前和朋友看的鬼片,他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季成决的车子还隐约可见,这个时候的季晏棠觉得脸皮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他想先和季成决服个软,等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再说。 季晏棠边打电话给季成决边加快速度朝车子的方向追。 电话里传来等待接听的嘟嘟声,季晏棠不停地说道:“接电话啊,快点接电话。” 刚才还能借月光看清点路,转眼月亮被乌云遮住,周围就变的更暗。 季晏棠怕极了,他朝前方喊道:“季成决!” 他没发现旁边是陡坡,也没发现他跑偏了方向。 而在他意识到的时候,人就已经摔下了去。 胳膊传来痛感,季晏棠以为是他自己在掐自己的胳膊,可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陈南树的手按在他的胳膊上。 第137章 陈南树嘴唇绷紧,神情严肃,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使了多大的力气。 季晏棠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说:“你弄疼我了。” 陈南树回过神,连忙松开手,“小北,你没事吧?” 季晏棠不知道陈南树问的是过去还是现在,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在和他说完这件事后,他都觉得身心轻松了不少。 “已经没事了。” 陈南树将下巴抵在季晏棠的发顶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感情复杂,有对季成决的愤恨,因为他把季晏棠就那样丢下了,更多的是对季晏棠的心疼,不敢想象他当掌心宝一样的小北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 他的心里疼的要命。 季晏棠的手有些凉,陈南树就把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搓。 明明手已经搓热乎了,可陈南树还是不停地搓啊搓。 季晏棠仰起脸,轻声说:“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我还应该感谢季成决,如果不是他,我就不会遇见你。” “所以这样算来的话,这还是个好事呢。” “那也不好。”陈南树闷闷地说道。 季晏棠被陈南树憋屈的样子逗笑了,看陈南树那副表情,就好像受委屈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怎么?你心疼啊?”季晏棠吊儿郎当地问道。 当然心疼了,陈南树就跟叫人挖掉了一块肉一样心疼。 季晏棠弯弯嘴角,说:“那你就多疼我一点。” 陈南树将季晏棠抱的更紧,都不用季晏棠说,他现在都已经恨不得把心啊肝啊都掏给季晏棠。 忽然,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摸他的肚子,陈南树低头看去,季晏棠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缝好的衣服又抠出了洞。 “小北......”陈南树抿抿嘴唇,本想说点什么,但一想到季晏棠刚说的经历,他就什么数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得让着小北,宠着小北,疼小北。 季晏棠不知道陈南树心路历程的转变,他的那点忧伤来的快去的也快,反正他现在已经得到了全天下最想得到的陈南树,也就没什么事值得他太难过了。 他专心耍着流氓,在陈南树身上摸来摸去。 陈南树红了脸,还是很害羞,拉着衣摆不让季晏棠掀。 季晏棠随口说道:“早让我看光了,你害羞个什么劲儿。” 他说着还朝陈南树狡黠地眨了眨眼,“就在这屋,夏天你拿毛巾擦身子,我就在旁边看......” 陈南树瞪圆眼睛,“你......” 季晏棠还在那回忆,也不知道他的脑海里到底都是些什么场景,他的脸也因兴奋而泛起红晕,“啧啧,那可真是一番好春光啊......” “哪天你再...啊!” 季晏棠话没说完就被陈南树推出了热被窝。 第88章 昨晚上季晏棠玩飘了,让人推出被窝去,他好求歹求,哄了好一会儿才哄着人让他回被窝。 被窝内外的温差很大,季晏棠身子骨还弱,才冻了没多久,第二天早上起床嗓子就见疼。 也就是嗓子疼,人还没怎么样呢,季晏棠就又是嚷嚷这也不舒服,那也不舒服的,把陈南树好一通折腾。 季晏棠躺在热炕头上宛如老佛爷,小手一伸,陈南树就知道他又该是要有什么吩咐了。 “苗儿,我要喝果汁儿。” 陈南树正拿拖布拖地,听到后说道:“不是说嗓子疼么,果汁儿齁嗓子。” 季晏棠撇撇嘴,“你不爱我了。” 陈南树从里屋探出头,“小北,你胡说什么呢?” “你不爱我了不爱我了不爱我了!”季晏棠越说声音越大,再大一些都能将房顶给掀掉。 他像个赌气的小孩儿,眉头皱在一起,嘴唇绷着,脸也好似因为生气而气鼓鼓的。 季晏棠说什么话陈南树都会当真,他把拖把往墙上一靠,径直朝季晏棠走去。 “小北,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那你不给我喝果汁。”季晏棠劲劲儿的,梗着脖子像小天鹅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叨一口陈南树。 “我不是说了,怕把你齁着。”陈南树解释道。 “哼。” 陈南树看着季晏棠那副模样,最后还是妥协了,他起身要去外屋拿饮料,问:“想喝什么?” “嗯......橙汁,可乐,还想喝雪碧。”季晏棠掰着手指头,将家里有的几乎都说了一遍。 陈南树直蹙眉头,他也没问季晏棠到底要喝什么,等他再回来时,只拿了一瓶橙汁。 屋里很凉,橙汁也被冻的冰凉,季晏棠看见橙汁两眼直冒光,身体向前倾斜,两只手摊开朝陈南树伸去。 陈南树没把橙汁给他,而是将橙汁放在暖气片上。 季晏棠不明所以:“你把橙汁放那干嘛,给我呀。” “太凉了,捂一会儿再喝。”陈南树说。 “......”季晏棠一时失语,“那我喝可乐。” “可乐也凉,你要喝那就放在暖气片上等不凉了再喝。” 季晏棠嘴唇动了动,小声嘟囔:“我还头一次听说谁喝可冷要放暖气片上放热了的。” 陈南树没再管季晏棠,接着用拖布拖地。 季晏棠就看着他从屋里忙活到屋外,又从屋外忙活到屋里。 这人吧,招另一个人喜欢时,是不管干什么都让人欢喜。 第138章 季晏棠的眼珠追着陈南树从左面跟到右面。 他这个性格,就是生了病也不可能消停。 “你说怎么有人就能那么狠心呢?”季晏棠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陈南树拖地的动作一顿,抬头等着听季晏棠要说什么。 季晏棠慢条斯理地说道:“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谁把我给推出热被窝,说什么都不让我再进来。” 陈南树蓦地红了脸,季晏棠这是在点他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季晏棠待久了的缘故,现在陈南树也能和季晏棠理论个一个来回。 “还不是你先耍流氓。”陈南树声音不大,但说的话也让季晏棠听见了。 季晏棠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谁让你长得招人犯罪的。” “衣服也不好好穿,故意穿个开线的勾引我。你是不是以前夏天当我面擦身子也是在勾引我呢?” 陈南树被噎的毫无还嘴之力,他简直想不通季晏棠那张嘴是怎么长的,没理也能说出花来。 季晏棠的眼睛往下看,昨天被他弄坏的衣服陈南树今天又给缝好了。 “啧。”季晏棠盯着衣服缝合处啧啧了两声。 陈南树被他盯的心里直发毛,不明白季晏棠“啧”这一声是什么意思,他拎着拖把站在原地,等着听季晏棠的后文。 谁知季晏棠一句话都没说,自顾自玩起手机来,陈南树就站在原地看他玩了能有足足五分钟的手机。 也不知道季晏棠是不是故意的,他抬头看见陈南树还站在原地,还故作惊讶道:“你怎么还在这站着?有事吗?” 说着他伸长胳膊去拿放在暖气片上的橙汁,见陈南树还在看他,他举了举手里的杯子,“已经不凉了哦。” 陈南树攥紧拖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刚才啧那一声是什么意思?” 季晏棠先是迷惑地眯起眼睛,而后他想起什么,笑的很“狡诈”,“嗯?我有吗?没有吧。” “怎么没有呢,你有。”陈南树有点急,他就是想知道季晏棠到底什么意思,是嫌他穿的破,还是嫌他什么。 “好吧,但是我真的忘了我当时在想什么了。”季晏棠做出苦恼的表情。 “怎么能忘呢。”陈南树可不信,季晏棠记性那么好,刚才发生的事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忘。 不过看季晏棠的样子八成是从他嘴里问不出来了,陈南树接下来干活的时候就一直想着这事,东想西想一番后,他把落补丁的衣服换了下来,翻出件不带补丁的干净衣服。 季晏棠其人蔫儿坏蔫儿坏的,把人逗的胡思乱想,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看小品集锦笑的很开心。 余光注意到陈南树换了身衣服出来,嘴角不动声色地弯起。 果盘里装满了瓜子零嘴,陈南树把果盘放在季晏棠手边,方便他随时拿吃的。 陈南树忙活了小半天,终于将屋子收拾好,他才脱了鞋子上床。 他揽过季晏棠的肩,把人往身边带。季晏棠屏住呼吸,下意识抓住被角。然而陈南树只是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他的太阳穴上,就这样保持了几秒钟,陈南树松开他,说:“不发烧。” “嗓子还疼吗?”陈南树问。 季晏棠咽了口唾沫,嗓子已经没那么疼了,就是好像已经发展成感冒了。 他吸吸鼻子,觉得鼻腔有点堵,“不疼了,但我好像感冒了。” 陈南树很愧疚,“对不起。”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愧疚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好像不管什么事到了陈南树那里都会被认真对待。 “那以后不可以把我赶出被窝了知道吗?”季晏棠大喇喇地倒在陈南树怀里。 “嗯。”陈南树点头。 季晏棠得寸进尺,“以后我说什么是什么,你不可以反抗知道不?” 陈南树想了想,说:“你说的对的我就听。” 季晏棠撇了下嘴,“还有,你是我媳妇儿,以后洗澡什么的不许锁门,你就在我面前......” 季晏棠的话没说完,陈南树就把他的嘴捏上了。 陈南树:“感冒了就不要说话了。” “呜呜呜呜!” “多休养,养足精神,病才能好的快。” “呜呜呜呜呜呜!”季晏棠气的直捶床。 陈南树把季晏棠塞进被窝,拿起放在边上的几件衣服,将衣服的袖子系在一起打上了结。 “你干嘛呢?”季晏棠迷惑不解,想从被窝里爬出来,又被陈南树塞回去。 在他疑惑之际,他忽然感觉身上被什么东西缠上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南树已经用衣服把他绑在了被子里。 “陈树苗你干嘛!快松开!”季晏棠叫唤道。 陈南树不仅不放开,反而还又打了个结,这下季晏棠就牢牢地被绑住不能动了。 季晏棠两脚乱扑腾,只能像毛毛虫一样原地蛄蛹。 “陈树苗你反天了你!” 陈南树眼里有隐隐地笑意,“小北,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你快点松开我!” 季晏棠腿长,一脚蹬掉了放在台上的饮料,橙汁洒到了陈南树的身上。 陈南树叹了口气,没说什么,而是从柜子里又新拿了身衣服穿。 手抓住衣摆往上掀,精壮的肌肉线条就展现在季晏棠眼前。 季晏棠看的两眼发直,不再闹腾了。 第139章 陈南树换到一半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如狼似虎的小流氓在看,他一低头,果然对上季晏棠瞪的溜圆的眼睛。 陈南树有些不好意思,他拿下搭在晾衣杆上的毛巾遮在了季晏棠的脸上。 “陈树苗你把毛巾拿走!”毛巾下的脸气急败坏,“早让我看光了你遮什么遮!” 陈南树默默摘掉助听器,选择性忽略掉一些声音。 第89章 季晏棠闹腾了一会儿就累了,盖在脸上的毛巾迟迟没有拿下来,罩在眼睛上形成了天然的眼罩,因为感冒身体本来就不适,渐渐地他睡着了。 叫醒他的是鞭炮声,噼里啪啦短促地响了一阵,之后便是陈南树低低的说话声。 脸上的毛巾已经被人拿掉,捆绑在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房间没开灯,现下屋里昏暗。 “衣服她穿着还合身吗?...麻烦你费心多照顾我妈了...嗯,过一阵子我们会过去看她...” 季晏棠听了一会儿,知道陈南树是在给照顾林秀芬的护工打电话,他这才想起他们俩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留林秀芬自己过年,实在不像话。 他总这么自私。季晏棠心里泛起愧疚之情,烦躁之际外面又传来阵阵鞭炮声,放鞭炮的人家像是离得很近,鞭炮声就像是在自家门前放的一样响。 这会儿陈南树打完电话,看见季晏棠醒了,轻声问:“小北,你睡醒了。” 季晏棠两根眉毛揪在一处,抱怨了句:“好吵。” 陈南树被季晏棠的孩子气逗笑,“过年就是这样的,等初五迎财神的时候大清早就得放呢。” 季晏棠哼了声,抬手捂住了耳朵。 陈南树倒了杯热水走到季晏棠身边坐下,他把季晏棠扶起来喂水给他喝。 季晏棠是真渴了,睡了许久,炕又让陈南树烧的很热,他一口气喝下了一大杯水。 “小北,晚上咱们吃小鸡炖蘑菇成不?”陈南树和季晏棠商量道。 “你上哪买的鸡。” “不算买的,前院的桂兰婶知道咱们回来了,下午过来给送的鸡肉,我给钱,婶子不收,最后推推拉拉的才让她收下了。”陈南树说着心里还觉得过意不去,他们回来都没给桂兰婶买什么东西。 季晏棠记得桂兰婶,她家和陈家处的好,两家以前没少互相送吃的喝的,来往密切。 “桂兰婶来你怎么不叫我?”季晏棠埋怨道。 “看你睡得香,我们就没打扰你。不过没关系,明天桂兰婶家办婚礼,邀请咱们过去,到时候见也一样。”陈南树说。 季晏棠来了精神,“办婚礼?他家儿子不是比我们还小?” 当年他俩高三的时候,桂兰婶的儿子王玉泉也才上高一,怎么这么快就结婚了? “我都24了,玉泉今年也22了,遇见好姑娘就想早早定下来。”陈南树说话的时候眼睛频频瞄向季晏棠,“我也想早点结婚成家,再晚点,我岁数就大了......” 季晏棠何尝听不懂陈南树的弦外之音,这样的主动对陈南树来说已经是天大的进步,想要剖白的诉求已经明晃晃亮在他面前,只需要他点个头的事。 季晏棠抬头环顾这间住过三年的屋子,到处都有旧时的记忆,闭上眼就能想起以前生活在这时的场景。 他自私地把陈南树拉进了他的世界,自私地忘记考虑林秀芬和陈老汉,他自私了太久,又不合时宜的忏悔,以至于不敢随意应下。 季晏棠又躺下了,“先立业再成家,三十岁都不到你着什么急。” 陈南树用指甲抠手背,“可在农村结婚就是很早,喜顺的女儿都快上幼儿园了。” “以前觉得你封建迷信,现在我发现你还有点迂,都什么年代了,结婚早晚的有那么重要?” 陈南树闷声不吭,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往外走,都走到门口了,他又返回来,说:“我就是这样,你也不是不知道,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大本事,每天想的都是柴米油盐,不像你那么厉害,什么都懂,有理想有追求。但是,既然你说你喜欢我,你就得接受,包容我,不能总嫌弃我。” 季晏棠瞪圆眼睛,难以置信这是陈南树说出来的话,还有,他哪里有嫌弃过陈南树,他那是......!季晏棠百口莫辩,有苦说不出。 陈南树说完就出去了,委屈吧啦那样看的季晏棠更闹心。 “啊啊啊啊!”季晏棠双手抱头在床上翻来滚去。 陈南树在厨房烧菜时,季晏棠接到了江津续的电话,这人其实几天前就联系过他,但他当时出于逃避没接电话。 “喂?” “我的亲大哥,你终于接电话了!”江津续似乎是正在夜店喝酒,他那边声音很吵,“你把陈南树领哪去了?现在什么情况你到底清不清楚?” 季晏棠当然清楚,季成决煽风点火,在网上把陈南树塑造成见钱眼开,被人包养的小白脸,风评一路下跌,不知多了多少黑粉。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假装没看见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像一望无际的海,抓着他的手脚把他往更深处拖拽。 “陈南树毕竟也是公司签下的人,我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是你也清楚,以我这么个小公司对抗不了季成决,我现在...也没法靠家里。”江津续难得正经一次,“本来我是想把陈南树培养成公司摇钱树的,不过现在看来貌似不行了。” 第140章 “嗯。”季成决揪着裤子上的线头,心情酸涩。 “不过既然都已经这样了,总得接着走下去吧。你也颓废够久了,为了陈南树,你也该重新站起来了。上次你不是让我给你提供资源么,现在就有个很不错的机遇,就看你嫌不嫌小,怕不怕苦了。” 季晏棠坐直身体,但心中仍存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不是和季成决关系好么?” 电话那头的江津续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我和季成决关系好么?” “不过,我可不是想帮你,我那是为了陈南树。我可不想漂亮宝贝儿跟着你过吃不饱穿不暖的狼狈生活。”江津续开玩笑道:“我说你要实在不行就把他让给我吧?我肯定好好对他。” 季晏棠嘴角下压,“你想得美。” 江津续嘿嘿直笑,仿佛很得意自己把季晏棠惹恼。 “行了,我这边还有事,一会把资料发你,你记得接收下。”江津续说完就挂断电话。 季晏棠握着手机,还是没琢磨明白江津续这个人。 以前只觉得这人是个没脑子人傻钱多富二代,现在看来,他可比自己想象的更深沉一些。 思忖间,陈南树做好饭菜,他进屋把小桌架在炕头上,又端来刚炒的小菜和炖入味了的鸡汤。 陈南树给季晏棠盛了小半碗鸡汤,鸡汤熬成了金黄色,闻起来就香。 季晏棠喝了口鸡汤,抬眼看陈南树,衣服旧旧的,裤子也旧旧的,袜子上还破了个小洞。 陈南树注意到季晏棠看他,问:“怎么了?” 季晏棠把手塞进陈南树手里,轻轻捏了捏陈南树手心,“笨蛋。” 陈南树眨巴了下眼,急了,“你,你咋又说我。” 季晏棠噗嗤笑了出来,搂着陈南树的脖子亲了一口,“我错了还不行。” 要说这世上最好哄的还属陈南树,一个吻一句软话,就什么都好了。 “苗儿,再待几天咱就回去吧。”季晏棠说。 “好。”陈南树没有意见,季晏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他只要跟着就好了。 季晏棠搓了搓陈南树手心,忽然说:“我想让你过好日子。” 陈南树正在吃饼,嘴巴吃的油汪汪的,闻言说:“我现在过得就挺好的。” 季晏棠勾了下陈南树的下巴,笑道:“不够,还要更好。” 第90章 第二天要参加桂兰婶儿子的婚礼喜宴,陈南树还特意包了个红包,手头没有现成的红包,他就自己拿红纸做了一个。 季晏棠在旁边瞧见了,稀罕道:“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能自己做?” 陈南树不以为意,“这有什么的,叠几下就出来了,我爹以前才厉害,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手艺人,没有他造不出来的东西。” 陈老汉的手艺季晏棠是见识过的,上高中那会儿家里的书本很多,桌子也不大,还得他和陈南树两个人分,坐都嫌挤,更何况放两个人的书,根本摆不下。 后来陈老汉就给他们做了一个四层书架,现在还摆在陈南树的屋里。 陈南树包好红包,俩人换了衣服就出了门。 喜宴就设在桂兰婶家,出门左转走几步路就到,院里热闹,早已坐满了人,有不少都是认识的,见到许久不见的陈南树和季晏棠都很惊讶,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这些年去哪了,现在在做什么。 “没想到小北这么有情有义,还晓得接你哥哥去城里过好日子。”有位大娘说道。 季晏棠眉心一跳,知道大娘多半是误会陈南树进城不在家的这几年都是和他在一块了。 不过......季晏棠看了眼一旁的陈南树,他应该是没听见大娘说的话,而是用小锤子敲核桃。 小锤子收着劲儿轻轻一敲,一个完整的核桃就落在手心,陈南树跟献宝似的把敲出来的核桃递给季晏棠。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掌心的核桃,轻声开口:“但现在我没让我哥过上好日子,不过我会努力对他好。” 周围的几个人都笑道:“哎哟,谦虚啦,我们还不知道你家里什么条件哦,你哥哥当初把你捡回家是他祖坟冒青烟啦。” 陈南树耳蜗里的助听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他只能隐隐听见季晏棠和几个大娘在谈话,他把助听器推回耳蜗里。 “小北,你们在说什么?” 季晏棠笑了笑,把递过来的核桃喂进了陈南树的嘴里,又在桌下攥住了陈南树的手。 “我说我要对你好。”季晏棠说。 陈南树有点害臊,“怎么突然说这个。” 季晏棠没答,而是攥紧了陈南树的手。 婚礼开始了,农村的喜宴虽然不太讲究什么条条框框,但是该有的仪式还要有,庄重又不失热闹。 台上新郎新娘致辞的时候,季晏棠听的很专注。 新郎新娘不是什么文绉绉的人,说话也不甚讲究词藻,但每一句话说出来都是带有温度的,季晏棠听着他们的话语就能感受到两颗年轻的心脏紧紧挨着彼此。 季晏棠摩挲掌心攥着的手,心情也被他人的幸福而渲染。 当他深情地朝陈南树投去一瞥时,却发现陈南树正单手用筷子费力地去夹离他很远的盘子里的肘子。 季晏棠嘴角抽搐,陈南树是对浪漫过敏吗?这么温馨感人的时刻他还想着吃肘子,木头脑袋! 第141章 然而下一刻,陈南树终于艰难地夹到了肘子,转头却将肘子放在了季晏棠的盘子里。 季晏棠瞬间一滞,陈南树左顾右盼,悄声说:“小北你快吃,要不一会儿都被人夹走了。” 季晏棠垂眼看着盘子里的肘子,拿起筷子夹起来咬了一口。 电视剧里跌宕起伏的是爱情,现实生活里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也是爱情。 等仪式进行完毕,到了宾客们正式吃席的时候。 陈南树没有夸大其词,饭桌上的菜很快被清扫一光,要不是陈南树机智偷偷夹了块肘子,不然他俩这顿席就更没的吃。 季晏棠和陈南树都是面皮儿薄的人,抢不过别人,也不好意思用袋子打包剩菜。 不过好歹也算是凑了个喜庆的热闹。 新郎新娘换了身衣服出来挨桌敬酒,期间鞭炮声不断,还有彩带飞扬着落在这对新人的身上。 敬到季晏棠他们这桌时,王玉泉认出了他们,双方眼睛都是一亮,祝福真情实意:“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谢谢,也祝你们能收获幸福。” 知道王玉泉的祝福是分别送给他们两个人的,但季晏棠还是为这句祝福小小的悸动了下。 喜宴一直持续到下午,季晏棠和陈南树没有待很久就出来了。 天色还早,远处的山隐在薄雾中,小村落里升起袅袅炊烟。 “小北,我想去看看我爸。”陈南树说,从回来他还没去给他爸上过坟。 季晏棠应道:“好。” 陈老汉的坟就埋在山上,那里除了陈老汉,还埋着村子里祖祖辈辈的老人。 陈南树把事先准备好的果盘摆在陈老汉墓前,他和陈老汉讲了些最近的发生的事,从莫名其妙走红网络,到被邀请签约公司,还做起了直播等等事情都和陈老汉说了一遍,而季晏棠就站在一旁听。 陈南树忽然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一般,说:“爸,我,我和小北在一起了。” 季晏棠眉心跳了下,陈南树这句实在猝不及防,虽说早前陈南树的确和他说过下次上坟的时候要和陈老汉说他们俩的事,但没想到陈南树真的会这么说。 陈南树摸摸鼻尖,继续说:“我喜欢小北,小北也喜欢我,我俩想好一辈子,不知道爸你同不同意。” “但是,你不同意也不行,等,等我下去了,你再拿鞋底子抽我。” 即使是对着陈老汉的墓,陈南树也还是很紧张,他说完还紧跟着补充了一句:“就算你抽我,我也还是喜欢小北。” 季晏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陈南树满眼哀怨地看了他一眼,他就又憋回去了。 陈南树絮絮叨叨对陈老汉说了很多,无非就是小北对他多么多么好,他多么多么喜欢小北,现在就算是王母娘娘下来了也别想把他们俩拆散。 后来天色见暗,他们不能再久留,陈南树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对陈老汉的墓碑说道:“爸,我走了,过一阵子再带小北来看你。” “小北,你等我一下,我收拾收拾。”陈南树弯腰收拾起东西来。 季晏棠站在坟前,静静站了一会儿,轻声说:“陈叔,你放心,我会对树苗好的。” 忽然起风了,并不猛烈,吹在身上也不刮脸,带起墓碑上的积雪,洋洋洒洒,像是下了雪一样。 季晏棠看着雪花,怔愣在原地。 陈南树收拾好东西,朝季晏棠说道:“小北,咱走吧。” 季晏棠回过神,看着陈南树,他露出笑脸,“好。” 晚上,两人包在被子里看电视,旁边还放着用保温杯盛着的热牛奶。 电视里在回放春晚小品集锦,经典小品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能逗的人捧腹大笑。 “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噢耶!” 电视里的观众发出哄笑声,陈南树眼睛也跟着笑的弯弯的。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嘴角也挂着笑。 等小品演完,插播广告的时候,季晏棠开口道:“树苗,我想去s市创业。”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季晏棠问,“或者你想要留下来等我也可以。” s市太远,连季晏棠都没去过,留在这里好歹熟悉环境,有朋友有住的地方,到了s市就是真的举目无亲,他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能适应,因而担心二十多年都没出过宁市的陈南树。 陈南树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我愿意。” 季晏棠愣了愣,笑道:“你好像在说结婚誓言。” 谁知陈南树却跑到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小布包缠了好几层,最后陈南树从里面取出一张银行卡交给了季晏棠。 “这是......”季晏棠疑惑道。 “本来是留着买房结婚的,但是现在,都给你。” 季晏棠捏着带有温度的银行卡,知道陈南树这是把他的老婆本都给了他。 季晏棠:“钱都给我了,你不怕以后娶不着媳妇儿?” “我不是有么。”陈南树小脸一红,那个扭捏样就跟小媳妇儿似的。 季晏棠旋即笑道:“对,你有。” 【作者有话说】 隔壁新文预收求收藏,大概是笨蛋温柔狗狗攻暗恋漂亮万人迷老婆暗恋成真的故事 谢谢宝子们~ 第91章 s市临海,一年四季温和如春。几十年前的s市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但这些年经济增长迅猛,发展势头强劲,无数机遇在这座城开花结果,s市俨然成了不少年轻创业者梦想启航的宝地。 第142章 四月份,s市的气温已经升到很高。 陈南树早上出门习惯性穿了一件厚外套,在菜市场逛了一圈,就已经觉得很热了。 他买了些新鲜的蔬菜,菜篮里装的满满当当,恰逢鸡蛋打折,陈南树混在一群抢鸡蛋的大爷大妈中间,成功抢到最后一打鸡蛋。 这一早上收获满满,陈南树心满意足回了家。 陈南树和季晏棠现在住在一个老小区里,租的房子五十多平米,虽然不大,但两个人住绰绰有余,而更重要的是租金很可观。 陈南树是早上六点多出的门,回来的时候的也才七点多,他出门的时候季晏棠还在睡,但现在房间里已经见不到季晏棠人了。 手机里有季晏棠留的消息,告诉陈南树他去上班了。 陈南树无声叹了口气,今天又没让季晏棠吃上早饭。 昨天晚上季晏棠回家都已经快十二点了,回家之后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又点灯熬油看方案做资料做了很久。算算时间,季晏棠昨晚也才睡了四五个小时的觉。 陈南树心疼季晏棠,担心他熬坏身体,起初劝过他,但也知道光嘴上说说什么用也没有,现在季晏棠正处于创业初期,不敢懈怠,于是陈南树转而换了个方向,每天变着法子做好吃的给季晏棠补身体。 到了家陈南树先把汤炖上,等中午的时候给季晏棠送过去。 炖汤的这段时间,陈南树就看书学习。 还有两个月高考,陈南树清楚以自己的水平复习半年是远远达不到一本线的,他安慰自己就当一次试验,等明年的时候再好好考一次。 之前都是季晏棠教他,现在季晏棠忙起来顾不上他,陈南树自学了一段时间发现不行,最后还是报了个网课。 网课费很贵,没把陈南树心疼死,刚报课的那几天陈南树只要一想到“网课”两个字就觉得肉疼。季晏棠就数落他目光短浅,不知道把眼光放长远,一次小投资今后会有大回报。 听了季晏棠的话后,陈南树嘴上本来要起的大泡无声无息地又消了下去,老老实实上起网课来。 不过好在网课虽然贵,但物有所值,老师是名校江城大学的学生,数理化都教的很好,很多看上去复杂的知识点到了他那一讲就透,陈南树都跟着开窍不少。 上了一阵子的网课,陈南树也和老师熟络起来,课间休息的时候,两人还会聊会天。 老师叫蓝秀风,长相帅气,说话风趣幽默很有魅力,即便是陈南树这样不善言谈的人和他交流也不会冷场。 “陈同学,你今天进步很大,之前一直做错的题今天都做对了,很棒。”蓝秀风隔着屏幕给陈南树点了个赞。 陈南树腼腆的笑了下,心里是无比雀跃的,有进步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谢谢,是老师教的好。” “不用谢,教是一方面,自己努不努力又是另一方面。”蓝秀风用手支着下巴慢悠悠说道:“不过,你真的好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啊。” “嗯?”陈南树不明所以。 “我认识的那个人也和你一样,不爱说话,很腼腆,还很容易脸红,每次看见你我都下意识想起他。”蓝秀风解释道,“还挺可爱的。” 陈南树眨了眨眼,有点迷茫,不过很快蓝秀风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很快又接着讲课了。 等上完课,就已经中午了,陈南树的汤也炖好了,他又烧了几道菜装在饭盒里打算一块给季晏棠送过去。 季晏棠工作的地方离家不远,公交车坐三站地就到。 陈南树下车后直接进了公交车站对面的小区,季晏棠在这所小区里租了个三居室,简单收拾了下,又搬了几张桌子进去,就成了一个工作室。 季晏棠的工作室一共有七个人,都是s大的学生。 之前季晏棠有给陈南树讲过他们在做什么,但陈南树听的云里雾里,只知道他们在研究一款交友类app,更多的他就不清楚了。 坐电梯直上十楼,出了门左拐走到头就是季晏棠租的三居室。 门没关严,露着一条缝,可以听见门内的人在激烈的争论什么。 全是些“高大尚”的学术用语,陈南树听不懂,听了还要死几个脑细胞,索性当听不见。 进门的那一刻,屋里瞬间鸦雀无声,两个争吵的男生同时停下,齐刷刷转头看向陈南树,几秒钟后,其中一个戴眼镜胖胖的男生朝里屋喊:“老大,你媳妇儿来给你送饭啦!” 陈南树登时脸红成猴屁股,他贴着墙边快步朝里屋走,企图逃离让他尴尬的状况。 季晏棠正准备出门迎接,正巧和陈南树撞个满怀。 “来啦。”季晏棠露出笑脸,把陈南树拉进屋里,“今天又做的什么好吃的啊?” “有乌鸡汤,尖椒肉丝,还有排骨。”陈南树把饭盒拿出来,将菜一盘盘摆在桌面。 “我家苗儿真贤惠。”季晏棠摸上了陈南树的手,刚想有点别的动作就注意到那一道道如炬的目光。 “干嘛?”季晏棠干巴巴地说道。 门口叠了好几个脑袋,各个笑的“猥琐”。 “老大,你幸福了,弟兄们还饿着呢。” 陈南树忙说:“排骨做了很多,大家都有份。” 那几个小脑袋瞬间喜笑颜开,纷纷说道:“谢谢嫂子!” 第143章 陈南树听到他们对自己的称呼差点没晕死过去,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但陈南树还是应付不来。 等把排骨分完后,季晏棠锁上门,屋子终于恢复安静。 注意到陈南树脸红,他笑道:“怎么办呢,大家都以为你是我媳妇诶。” 陈南树吸吸鼻子,闷闷道:“我今天就去健身,等我练成大块头他们就不这么以为了。” 季晏棠笑出了声,“那他们会怎么想?” “到时候他们就会觉得你是我媳妇了。”陈南树说的别提多认真。 季晏棠笑的腹痛,他跨坐在陈南树身上,搂住他的脖子说道:“苗儿啊,你可别练了,已经够壮实了,再练也傻乎乎的,像小媳妇儿。” 陈南树眨巴眼睛,啥意思呢? 季晏棠在陈南树嘴巴上啄了一下,用鼻尖蹭他的脸颊,“傻乎乎。” “你总说我傻,我真会变傻的。”陈南树将脸埋进季晏棠的颈窝。 “是嘛。”季晏棠勾着嘴角捏陈南树的耳垂。 陈南树露出眼睛,定定地看着季晏棠,那模样很像伺机而动的小狼,季晏棠倏地坐直身体。 果不其然,下一秒陈南树的脸就凑了过来,不轻不重地在他的嘴巴上咬了一下。 而掐在腰上的手骤然收紧,季晏棠被带的往前一倾,两个人便挨的更近。 季晏棠愣了下,旋即眼睛笑的眯起,“哇哦,我家苗儿好厉害哦。” 第92章 陈南树目不转睛盯着季晏棠看,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出季晏棠的模样,像一汪清池盛了一个月亮。 “你在想什么?都快对眼了。”季晏棠觉得有趣,轻轻点了点陈南树的鼻尖。 陈南树的睫毛颤了颤,但还是盯着季晏棠看。 好像小狗,季晏棠伸出手,像摸小狗一样摸陈南树的脑袋。 陈南树的头发很软,发丝捋在手心里很顺滑,季晏棠摊开手掌,五指插进头发中。 “啧,陈树苗,你脑袋还挺圆的嘛。”季晏棠的手掌在陈南树的后脑勺摸来摸去。 陈南树回过神,说:“人的脑袋不都是圆的么。” “那可不是,有的人脑袋就是扁的,你没见过扁脑袋吗?” 陈南树摇摇头,他从来都不注意这些事。 季晏棠起了坏心眼,两只手按在陈南树的脑袋上用力搓了几下,原本的顺毛就变成了炸毛。 陈南树呆呆的还没反应过来,而罪魁祸首已经悠闲地起身去吃饭了。 “愣着干嘛?快点过来吃饭。”季晏棠招呼道。 “哦。”陈南树还是没反应过来,顶着一头呆毛在饭桌前坐下。 “小北,今晚早回来吗?”陈南树问。 季晏棠咬了一口排骨,刚想说今天早回家就看见陈南树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坏心眼藏不住,他板着脸说:“我很忙,早回家不了。” 陈南树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失落,但他还是说:“那,晚上想吃什么,我做好送过来。” “晚上你就别过来了,一来一回也要花不少时间,你还有时间学习么。”季晏棠头也不抬地说道。 “那你晚上吃什么?” “楼下新开了家家常菜小馆,我们晚上去那吃。” 对面忽然安静了,季晏棠疑惑抬头,看见陈南树眼里充满了不相信。 顺着陈南树的视线,季晏棠回头看,角落里靠墙放了一箱没开封的泡面。 再回过头,就能解读出陈南树眼里的意思了,眼神仿佛会说话,对季晏棠说:你就忽悠我吧。 季晏棠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辩解道:“那不是我的,是他们吃的,我都是吃健康食品的。” 陈南树低下头吃饭,没理季晏棠。 季晏棠在桌下用脚尖轻轻踢了踢陈南树,“干嘛,闹什么脾气,不是说了不是我吃的么。” 陈南树把脚往后缩,躲开季晏棠的脚。 这顿饭季晏棠食之无味,陈南树闹起别扭来也是真要人命,他不吵不闹,不撒泼不打滚,甚至表情说话都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就是能把你一颗心折磨的乱了套。 吃过饭后陈南树就要走,季晏棠挽留他,“再多陪我待一会儿呗。” “我要回去学习了。”陈南树闷声闷气,跟个受气包似的拎着空饭盒扭头就走。 季晏棠跟在他后面把人送到了电梯口,陈南树进了电梯,对季晏棠说:“你回去吧,别耽误你工作。” 陈南树这句话说的挺正常的,但听在季晏棠耳朵里就显得酸溜溜的。 电梯门缓慢合上,季晏棠仍站在原地,他摩挲着下巴,嘴角上扬幅度愈发大。 过了一会儿,他啧了一声,“啧,蛮带劲的嘛。” 虽说季晏棠说晚上不用他来送饭,但陈南树还是用电饭煲焖了两人份的饭,中午炖的乌鸡汤还剩不少,陈南树准备晚上再热一热,把剩下那些也给季晏棠送过去。 下午没有网课,陈南树就用下午的时间复习今天上午老师讲的知识点。 陈南树不聪明,就靠后天的勤奋来补,记不住,那就多动笔杆子,光是笔记他就已经记了好几本。 他是个能吃苦的人,以前还债的时候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因而学习的这点苦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反而让他乐在其中。 陈南树的自制力也很强,手机于他的吸引力很小,只要没人打扰他,这一学就是一下午,等从繁重的书本中抬起头时,天就已经黑了。 第144章 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他起身去厨房烧菜。 中午吃的菜油都大,晚上他准备给季晏棠炒几道清淡的小菜。 他才刚炒完菜,季晏棠就回来了。 陈南树惊讶地看着他,问:“你怎么回来了?” 季晏棠把换下来的鞋放在一边架子上,说:“我怎么不能回来了?” “你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了吗?” “我反悔了,又想回来了不行?”季晏棠走进厨房往锅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锅旁边放着的饭盒,他眼神揶揄,“给我做菜呢?” 陈南树垂下眼,不承认:“没有。” 季晏棠也不戳破,“那我回来的还挺是时候,正好可以开饭。” 陈南树:“你不是吃泡面。” 季晏棠眉毛压了压,“我不是说我不吃泡面么。” “你在骗我。”陈南树那表情就跟季晏棠在外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 季晏棠弯弯嘴角,走过去亲昵地抱住陈南树的腰,“哦,我骗你,所以你不高兴了是不是?” 陈南树苦口婆心地说道:“小北,总吃泡面不好,你不能为了省钱就不顾身体健康了。” “你想吃什么就拿我给你的卡买好了,不要那么省。” 季晏棠听着陈南树的话,不禁莞尔,也不知道他们俩到底谁更省。 “我知道了。”季晏棠应道,但其实陈南树给他的老婆本他一分都没花,陈南树能攒那么多钱不容易,他得给他留着。好在他之前还有些家当,可以顶一段时间,而且前一阵子赵凤仪还给他转了一笔钱。 季晏棠不知道赵凤仪抽的哪门子疯给他钱,或许是这么多年终于想起尽母亲的义务了?季晏棠懒得多想,既然给了,那他就收下,暂可缓解燃眉之急。 可怜陈南树苦口婆心地给季晏棠灌输不好好吃饭对健康的危害,季晏棠却已经没在听了,他满心都在陈南树身上。 原本喋喋不休的人忽然噤了声,紧接着就变成了煮熟了大虾。 季晏棠啧啧了几声,然而下一刻,作乱的手被人钳制住拿了出来。 陈南树的脸还红着,脸颊上的朱砂痣也随着温度升高而更加鲜红,他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北,你不要总是这么不正经。” 哦?季晏棠挑了下眉,他还可以更不正经呢。 “我刚才说的话你是不是没听进去?”陈南树问。 季晏棠在心里点头,确实,一句也没听进去。 “那我再说一遍。”陈南树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不仅如此,他还越说越激动,从季晏棠不吃早饭,到季晏棠熬夜等等不良行为他都讲了一遍。 那架势堪比唐僧念经,听的季晏棠耳根子都要磨烂。 等终于说的口干舌燥,陈南树才喝了口水,说:“你先休息一会,我去把菜热一热。” 刚说那么久,菜都凉了。 “陈树苗,你说完了?”季晏棠朝陈南树的背影问道。 “嗯。” “行,那到我咯。” 陈南树竖起耳朵洗耳恭听,等着听季晏棠要说什么。 谁知季晏棠把他压到了案台上,桌上的盘子差点没被碰掉在地上。 陈南树瞳孔睁大,“小北?” “快憋死我了,你最近怎么那么能说。”季晏棠喘息粗重。 陈南树张张嘴,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住。 “笨蛋。” 第93章 床铺凌乱,一室静谧,季晏棠半边身体悬在床边,伸长胳膊去够甩在地上的西服,手在西服口袋里摸索了一阵,从里面取出了一盒烟。 最近压力大,季晏棠没忍住又开始抽起烟来,他之前一直都是背着陈南树抽,晚上下班回家之前会先在小区楼下抽一根,再让风吹一会散干净味才上楼。 欢愉之后,紧绷的神经得到松懈,反而比精神紧张时更想抽烟。 陈南树睡得很沉,看上去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 季晏棠偏头点上烟,烟雾缭绕,遮住疲惫的眉眼。 决定创业不是一时头脑发热,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靠自己的双手发家致富固然可敬,但却也很让人痛苦。 现在工作室研发的app是他大学时的一个想法,他当时想做一款既可以交友又可以在交友过程中学到知识的软件。 那时的想法仅仅只是一个雏形,甚至在有了这个想法的第二天季晏棠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现在重新捡起来,经过两个多月,终于搭起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框架,不过还需要花大量时间把框架完善。 江津续给他引荐了投资人,但前提是他得把东西做出来,还要做好,能让人看见投资价值。 难,太难。季晏棠用力抽了口烟。 忽然一旁熟睡的人动了动,他一瞬间浑身僵硬,下意识想把手里的烟头掐灭。 然而已经来不及,陈南树忽然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季晏棠还保持着拿烟要往嘴里送的动作,宛如一尊僵硬的活化石,紧张地看着陈南树。 陈南树目光呆滞地静坐了一会,然后从床上“弹射”下去,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 季晏棠默默将拿烟的手背到身后,清清嗓子说:“苗儿,你要干嘛去?” 陈南树慌里慌张地说:“菜还放在外面,放一晚上明天该坏了,还有乌鸡汤,不喝就浪费了,乌鸡可贵了!” 第145章 陈南树太着急,衣服都穿反了,但也顾不得就慌慌张张跑出了卧室。 等陈南树一离开,季晏棠连忙掐灭烟头扔进垃圾桶,顺带把扔在地上的纸团也跟着丢进垃圾桶掩盖“罪证”,而后打开窗户散味。 做完这些,季晏棠长出一口气。现在的陈南树可没以前好糊弄,生起气可折磨人,他可不敢让陈南树生气。 等吃过饭,两人洗了个澡,又换了个新床单。 床单干燥舒适,还有清新的味道,陈南树躺在上面渐渐又有了困意。 季晏棠还不困,侧躺着看陈南树的眼皮渐渐抬不起来。 忽然,陈南树睁大眼睛,季晏棠顿时又紧张起来,担心陈南树回想起他抽烟的事。 “怎么了?” “我晚上没学习。”陈南树说着又要爬起来学习。 季晏棠把人拉回被窝,“明天再学吧,不差今天一晚上。” 陈南树觉得是这么个事,但是不学又觉得心里没底,季晏棠看出来陈南树惴惴不安,于是他说:“商业的英语单词怎么说?” “co…commercial” “收养。” “adopt” “危机。” “crisis” …… 季晏棠考的都是陈南树最近在背的高考高频词汇,他之前陪陈南树过过一遍,基本也跟着记住了。 “不错嘛陈树苗,上次考你你还背不上来呢。”季晏棠夸道。 陈南树腼腆地笑了下,“那你再考考我。” “调节。” “adjust” …… 屋内安静,季晏棠语调温和低缓,在这样舒适的环境下,陈南树的眼皮又开始发沉。 季晏棠轻拍陈南树,像哄小孩儿睡觉一样,渐渐地陈南树闭上了眼睛。 等陈南树睡着,季晏棠重新躺下,思绪不禁回到刚来s市的时候。 那阵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而陈南树更是第一次出省,连飞机都是第一次坐。那时候网上对陈南树有很多骂声,还有几次走在路上被人认出来,揣测恶意的目光让人不适,比起他,陈南树其实更难,一辈子老老实实过日子,却平白受了无妄之灾。 但陈南树一声抱怨也没有,永远温和平静,像一望无际的大海,温柔地包围着他,让季晏棠无论做什么决定都充满了底气。 即使一无所有,即使失败,他的苗儿也会接住他。 “树苗儿,我爱你哦。”季晏棠贴近陈南树的耳边轻声呢喃,然后勾起手指想要帮他把耳朵里的助听器拿出来,谁知陈南树忽然又醒了。 季晏棠觉得好笑,陈南树这一晚上反反复复醒了好几次,他笑着问:“又怎么了?” 陈南树定定地看着他,眉头蹙起,说:“小北,你是不是抽烟了?” 季晏棠笑意僵在唇角,“没有啊。” 陈南树从床上坐起,刚洗的头发被睡的卷了起来,像凌乱的金毛。 “你抽了。”陈南树这一次很坚定,“你绝对抽了。” 他用仅有的那点脑细胞拼命回忆刚才的场景,他爬起来做饭之前,季晏棠左手掐着一根烟,他肯定没记错。 季晏棠咽了口唾沫,尬笑:“哈哈,是吗,我都忘了。” “小北!” “我错了嘛!” ...... “诶?你去哪?分房睡?我错了还不行嘛!” 六月底,高考出成绩,陈南树的成绩距离一本线还是差了很多,不过比他预期的分数要高出十几分,对他而言算意料之外,还算满意。 同一时间,经过近五个多月的准备,季晏棠工作室研发的app“talk talk”正式上线。 前期依靠宋冉心在娱乐圈的人脉帮忙做了推广,上线三天就有三十万的用户下载,日活跃度很高,吸引了不少投资者。 这样的成绩已算不小,但对于季晏棠来说这还仅仅只是个刚开头,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原来的三居室退掉,季晏棠在临近商业街的写字楼里租了间办公室用来当新的工作室。 办公室做了简单的装修,终于有了点工作室的样子。 搬进去的第一天,陈南树被邀请去新工作室参观。 “怎么样?还不错吧?”季晏棠带陈南树从里到外逛了一圈。 工作室被收拾的很干净,年轻人的元素的很多,并不局限死板。陈南树新奇地到处看,不住点头,“这里真的很棒。” 季晏棠扬起嘴角,把陈南树拉进了他的单人办公室。 他这间办公室是单独隔出来的,虽然比不上以前没落魄时的办公室,但好歹是自己奋斗出来的,让他很有成就感。 季晏棠像只傲娇的小猫,和陈南树显摆他的办公室。 陈南树眉眼弯弯,季晏棠说什么他都点头应和,夸他家的小北厉害,了不起,季晏棠的下巴越扬越高,骄傲的不得了。 季晏棠:“怎么样?你男人我厉害吧?” 陈南树像个小媳妇,附和点头,“厉害。” 季晏棠戏瘾上来,揽着陈南树的腰站在落地窗前,犹如新登基的小皇帝,对外面的车水马龙指点江山,“树美人,等以后朕挣大钱了,就在对面商业街给你盘个店下来,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陈南树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小酒窝,温柔地说:“好,我等着。” 第146章 季晏棠望着陈南树清澈的琥珀色瞳孔怔了下,忽然脸红,飞快扭过头小声嘀咕:“干嘛啊,这么撩人,这样是会引人犯罪的啊喂。” “老大!” 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是上次和人争执的小胖,小胖名叫刘先亮,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他朝季晏棠招手,“老大,过来下呗。” 刘先亮挤眉弄眼,季晏棠心领神会,他让陈南树先在办公室等他一会儿,自己则和刘先亮出去。 两人走到背人的地方,刘先亮小声说:“老大,你让我订的酒店我订到了,场地也已经布置起来了,咱还按plan a 进行?” 刘先亮把布置的场地照片拿给季晏棠看,季晏棠看后满意地说道:“嗯,干的不错,还按原计划进行。” “好嘞。”刘先亮拍拍胸脯保证道:“我办事您放心,指定让你抱得美人归。” 季晏棠傲娇地哼了一声,“不然我也能抱得美人归,不过嘛还是得有点仪式感,毕竟求婚可是一生只有一次。” 刘先亮笑的贼溜溜,“我懂我懂。” 【作者有话说】 关于高考部分,与现实有出入~ 第94章 戒指是很早之前就买了的。 那时候季晏棠还没和陈南树把话说开,每天只会互相较着劲的闹别扭。 那天是个阴天,大清早的两个人就闹起别扭,不过是季晏棠单方面生气,因为陈南树把他早上扔垃圾桶里的旧衣服又捡了回来。 小区公共垃圾桶,里面什么垃圾都有,光是路过都觉得有一股味道,陈南树还敢跑去翻垃圾桶捡衣服,季晏棠光是想想就觉得火大。 季晏棠都快把牙咬碎,他又不是亏待陈南树,不给他吃不给他穿,更何况他扔的也不是陈南树的衣服,而是他自己不穿了的衣服。 他看着陈南树背对着他从袋子里往外掏衣服,尽管陈南树说话声很小,但季晏棠还是能听见他在嘟囔什么。 “这衣服还好好的呢,怎么丢了呢。” “陈南树,你能不能活的不那么憋屈,那些衣服都旧成什么样了,你留着他有什么用,你又穿不上。”季晏棠没忍住说道。 陈南树拿起手上的衣服对季晏棠说:“小北,这些衣服一点都不破,扔了多可惜啊,留着还能改一改做成抹布什么的呢。” 光是看着陈南树手里的衣服,季晏棠就觉得有股难闻的味道飘了过来,他恨不得现在就把陈南树手里的衣服顺着窗户扔出去,顺便再把陈南树一块丢了。 季晏棠血压飙升,偏的陈南树像是看不出来他不高兴,一般人或许这时候就该识相的带着他的破衣服躲一边去,但陈南树不会,他一门心思挑拣衣服做分类,分出哪些留着压箱底,哪些剪了做抹布也不可惜。 季晏棠的手抬起又放下,他想把陈南树揪过来扔进浴室把身上那股垃圾的臭味洗干净,但闻着那股味道他就一点都不想碰陈南树。 季少爷一个人生了半天闷气,惹人生气的那个却一点不知情,季晏棠火大,干脆眼不见为净,大冬天跑出去吹冷风。 季晏棠漫无目的沿街而行,路过珠宝店时,透过玻璃窗,他一眼就相中了那枚戒指。 他站在窗外看了很久,幻想陈南树戴上戒指时的样子,连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嘴角在上扬。 后来他买下了戒指,可惜一直没送出去,放在柜子夹层里直到现在才重见天日。 晚上下班后,季晏棠开车去了趟求婚场地。 场地按照他的要求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大朵的香槟玫瑰簇拥着点缀了整个场地。 季晏棠在长椅上坐下,抬头就可以看见满天星斗,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他会在这里和陈南树求婚。 季晏棠摸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自言自语道:“怎么还有点紧张呢。” 他用力拍了拍脸,告诉自己冷静下来,明天可不能在陈南树面前丢脸。 季晏棠开始幻想明天陈南树收到求婚时会是什么表情,肯定会害羞的脸红吧,说不定还会哭。 那他明天得准备好纸巾,万一陈南树一感动哭的厉害,到时候纸巾再不够用了。 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季晏棠接起电话,电话那边传来陈南树的声音。 “小北,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不是说今天不加班的么?” 季晏棠很喜欢陈南树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光是想想家里有一个人在等他回去,季晏棠就觉得他这一颗心都被爱填满了。 “干嘛?你想我了?”季晏棠勾着嘴角问。 “小北,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的汤都热两遍了。”陈南树依旧是个木头脑袋,不回答想念,反而扯些别的。 季晏棠早已习惯了和陈南树这样的相处方式,他回道:“马上就回了。” “那你快点回来,我去烧菜了。” “知道了。” 季晏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有朵玫瑰掉在了不远处的地上,他捡起来把玫瑰放在了长椅上,心想明天一定会成功的。 第二天早上,陈南树睁开眼发现季晏棠还躺在身边,且没有要起床的迹象,他有点困惑,难道今天季晏棠不用去上班吗? 陈南树认真思考了一下,坚定地认为季晏棠一定是忘了设闹钟睡过头了。 于是乎他好心地把季晏棠晃醒,季晏棠睁眼全是红血丝,许久不犯的起床气在失眠一整晚后又发作了,他没好气地说道:“干嘛?” 第147章 “小北你不上班吗?”陈南树问。 季晏棠凶完陈南树后就清醒了,他语气软下来,说:“我今天不上班。” “为什么?”陈南树呆呆地问,从来s市季晏棠就没怎么休息过,哪怕是休息日也不会休一整天。 季晏棠骗他,“因为我好累,想休息一天。” 陈南树心一下子就软了,他也觉得季晏棠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小北,你早饭想吃什么?我给你做。”陈南树问道,“馅饼吃不吃?” 季晏棠将脸埋进陈南树的胸膛,“什么都好,你做的我都喜欢。” 陈南树去烙馅饼的时候,季晏棠没有继续赖床,而是下床洗漱。 他在镜子前照了很久,直到确认自己已经收拾妥帖,展现出最好的状态后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陈南树端着一盘新出锅的馅饼从厨房出来,在看见季晏棠的打扮后一愣。 “怎么了?”季晏棠问。 陈南树新奇地说道:“小北,你今天怎么打扮的那么好看。” 像闪闪发光的小王子。 季晏棠轻咳了声,“因为今天想和你出去约会。” 陈南树闻言低头看了眼手上沾的面粉疙瘩,不好意思地背过手去,“那,我一会儿也好好收拾一下。” 正合季晏棠的意,不然他也打算让陈南树换件好看的衣服,总不能在求婚这么重要的场合上穿的太难看。 他走过去,用手背蹭了蹭陈南树脸上沾的面粉,“傻乎乎的,面粉都蹭脸上了。” “有么?”陈南树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结果手上的面粉蹭到脸上,越蹭越脏。 “你都快成花猫了,快别蹭了。”季晏棠按住陈南树乱蹭的手。 两人四目相对,相视而笑,笑闹间拥住了对方,季晏棠在陈南树的耳垂上轻轻啄了下。 “小北,一会儿我们去哪里啊?”陈南树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季晏棠故作神秘,好在陈南树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季晏棠说带他去哪他就去哪里。 去求婚场地的路上,季晏棠看着窗外阴沉的天气,心里不免焦躁,他这阵子每天都看天气预报,连着看了好几天分明都是晴天,结果今天早上还好好的大太阳,出门就变了天。 该不会下雨吧?季晏棠眉头紧蹙,只盼着老天爷能开开眼,别在他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时刻出岔子。 季晏棠心事重重,连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陈南树注意到季晏棠的表情不对,问:“小北,你怎么了?” “没事。”季晏棠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车子停好,季晏棠带着陈南树往酒店花园里走,才走到一半,天就忽然下起大雨,让人防不胜防。 这雨下的急,他们连伞都没来得及撑起来,季晏棠精心打扮一早上转眼就淋成了落汤鸡。 陈南树揽着季晏棠跑到一旁的屋檐下避雨。 雨越下越急,一点不见有要停歇的架势。 季晏棠在心里骂娘,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老天爷,这么不给他面子。 不用说他精心布置的求婚场地,就是那一簇簇的香槟玫瑰也禁不起这样大的雨。 季晏棠追悔莫及,早知道就应该改成室内的场地。 “小北,擦擦脸。”陈南树拿了块手帕出来替季晏棠擦脸。 擦着擦着,季晏棠忽然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他攥住陈南树的手腕,眼睛盯着他手上的那块形状诡异的“手帕”,“这是什么?” “手帕啊?”陈南树说的理所当然。 季晏棠拿走手帕,展开来看,觉得手帕上的图案莫名眼熟,他盯着看了很久,终于认出了这是什么。 这是他当初丢掉又被陈南树捡回来的那堆衣服中的一件。 季晏棠嘴角止不住的抽搐,偏的陈南树还不以为意,“你这件衣服布料很吸水,我裁成了好几块手帕。” 季晏棠闭上眼睛,心里默念要忍住,不要跟陈南树这种笨蛋一般置气。 两人并肩站在屋檐下,季晏棠心里郁闷,抱着胳膊,嘴巴撇的能挂油瓶。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套在了无名指上。 季晏棠手指动了动,他迟疑地回过头,看见无名指上套了一个银色素圈。 睫毛颤了颤,季晏棠嗓子发紧,“你……” “小北,我们结婚吧。” 第95章 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冰凉的触感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渐渐升温。 季晏棠头脑空白,定定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是做梦都不敢想象到的场景。 而陈南树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季晏棠抖了抖嘴唇,不敢置信地看向陈南树,“你说什么?” 陈南树抿着嘴唇,脸颊上就陷进去两个小酒窝,“小北,我们结婚吧。” 他用脚尖蹭着地面,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我,我想和你结婚。” 季晏棠收回手,用另一只手按在戴戒指的手背上,然后一点一点挪开手,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再慢慢张开五指,在各种角度比量。 戒指很素雅,戴在季晏棠纤细的手指上正合适,季晏棠都不知道陈南树是什么时候量的尺寸,竟能买的正正好好。 “你哪来的钱买戒指?不是把老婆本都给我了?”季晏棠问。 第148章 陈南树笑的腼腆,“之前买的,就是做直播那阵子。” 季晏棠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你怎么现在才给我?” “因为,之前没准备好。” “那现在准备好了?” “现在……”陈南树摸了摸下巴,实诚地说:“好像也没准备好。” “只是,现在很想把戒指送给你,很想和你结婚。”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分明还是和以前一样傻乎乎,可却被他直白的话语击中了心房,真是要命了,仅仅只是这样就让他无比心动。 鼻头泛酸,季晏棠忽而红了眼圈。 大雨还在下着,季晏棠扭过脸用手背擦眼泪。 陈南树迷茫片刻,反应过来季晏棠好像在哭,他一下子慌了,“小北,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我没哭。”季晏棠不肯承认他哭了,倔强地否认,可声音里的哭腔却无法抑制。 陈南树更慌了,他从后面揽住季晏棠的肩膀,想把人扳向自己,但季晏棠别扭着不肯转过来,两只手挡住脸,不让陈南树看他。 “小北,你转过来。” “我不要。” “你,你到底怎么了?” 其实到后面季晏棠就不想哭了,他开始觉得在陈南树面前哭成这样太丢人了,但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外流。 “手纸。”季晏棠声音哽咽地说道。 陈南树没听清,雨声太大,有时候他甚至都听不清季晏棠的哭声。 “什么?” 季晏棠急了,他感觉鼻涕都流出来了,他跺脚道:“我说手纸!” 陈南树一摸兜,他出门就没带手纸,于是把刚才给季晏棠擦脸的手帕递过去,“小北,你用这个擦吧。” 季晏棠从手指缝里往外看了一眼,一看是那个用进过垃圾桶的衣服改的手帕他就头痛。 “不要这个!” “可是我没有手纸。” “我衣服口袋里有,你帮我拿一下。” “哦。” 陈南树乖乖去掏口袋,掏出了好几包纸巾,他一边打开纸巾一边奇怪地问:“小北,你咋带这么多纸啊。” 季晏棠没接话,他那几包纸原本是给陈南树用的,只是没想到最后竟用到了自己身上。 “小北,我帮你擦吧,你也看不见。”陈南树本来就是慢吞吞的性子,说话也很是温吞。 季晏棠背过手直接抢走纸巾,然后在脸上胡乱擦拭。 一包纸巾不够用,又用了第二包,用完的纸团成一团没地方放,又囫囵塞回陈南树手里。 好在陈南树不嫌埋汰,季晏棠给他什么他就拿着,不过他就是有点觉得季晏棠浪费纸巾。 陈南树想了想,觉得季晏棠这样浪费纸不好,还是没忍住说了出来,“小北,你太浪费纸了,这纸还能擦擦呢。” 季晏棠用力擤鼻子,听到陈南树的话是又无语又好笑,现在这种情况下是可以讲这些的吗?木头脑袋! “小北,要不你还是用我的手帕吧,你这样太费纸了。”陈南树说着又从兜里翻出皱皱巴巴的手帕递过去,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脏的,我都洗过了。” 见季晏棠不搭理他,陈南树就叫他,“小北?小北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小北小北小北,烦不烦人,别总叫我!”季晏棠像只炸毛的小猫。 陈南树就不吭声了,受气包样站在一旁。 季晏棠手里的纸用完了,他朝陈南树伸手要纸。 手心被人放了个东西,软的,但不是纸巾,拿过来一看,又是那块手帕。 季晏棠眼睛红的像兔子,头倏地一转,瞪向陈南树。 陈南树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仿佛在问:怎么了吗? 季晏棠咬了咬牙,忍住了火气,斜眼看见手指上的戒指,他找到了发泄口,说:“我答应求婚了吗你就给我戴戒指。” 陈南树眨巴了几下眼睛,他从来没想过季晏棠会拒绝他。 难道小北不愿意和他结婚吗?陈南树的眼睛瞬间睁大。 “小……”想到季晏棠刚才的话,陈南树把“北”字憋了回去,“你不愿意么?” 陈南树那委屈样任谁看了都受不了,季晏棠心软的厉害,他这辈子都没法真的对陈南树狠下心肠。 “陈树苗,看我。” 陈南树抬起眼,柑橘味的气息扑鼻而来,柔软的唇瓣贴在了嘴角,他复而闭上眼,抱住了季晏棠。 季晏棠亲了亲陈南树的眉心,温柔地说:“我们结婚。” 陈南树抿嘴笑了,浓密的睫毛扫过眼底,像小刷子,季晏棠伸出手指碰了碰,陈南树就又闭上了眼睛。 “手给我。” 陈南树把手伸向季晏棠,季晏棠捏着陈南树的手心,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 陈南树惊讶地看向季晏棠,“小北?” 季晏棠将戒指套在陈南树的无名指上,慢慢往里推,他嘴角带笑,说:“本来今天是想和你求婚的,没想到反而让你这个笨蛋抢先了。” 陈南树愣在原地,消化季晏棠说的话。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不是么?”季晏棠笑盈盈地看着陈南树。 陈南树后知后觉,他笑着点头:“嗯。” 雨停了,远远的有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 戴着戒指的手十指紧扣,两人亲昵地说着悄悄话。 第149章 手机忽然响起,是工作室的小胖刘先亮打来的,季晏棠接起电话,“喂?” “老大,出大事了!” 第96章 刘先亮说话激动时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讲了一分钟还是没讲明白到底怎么了,季晏棠皱着眉头说:“讲重点。” “就是星城娱乐突然也上线了一款和我们同类型的app!” 星城娱乐是星城集团旗下的子公司,而现在星城集团的大老板不是别人,正是季成决,不巧的是,半年多以前,季晏棠还是这家公司的太子爷。 而在工作室的关键时期,星城在这个时候上线同类型app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星城的影响范围是季晏棠的小工作室远远不能匹敌的,这样一来不仅会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冲击,甚至今后他们这个小工作室还能不能存在都不一定。 季晏棠的眉头越皱越紧,握着电话的手背上青筋盘错。 陈南树虽然不太懂这其中的弯绕,但也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小事。 季晏棠挂断电话后陷入长久的沉思中,陈南树就安静的站在他身边,没有打扰他。 后来季晏棠终于想起来一旁的陈南树,两人的手还牵着,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提醒他刚才他们已经决定要结婚的事实。 季晏棠充满歉意的看向陈南树,“苗儿,我可能要离开一下……” 季晏棠很愧疚,才刚让人家和自己结婚,都没多待在一起说说话就要离开,日后回忆起这天,他都不知道是会想起陈南树对他说“我们结婚吧”还是想起工作室陷入危机的时候多一些。 “小北,你去忙吧。”陈南树捏了捏季晏棠的掌心。 季晏棠咬着嘴唇,反握住陈南树的手,十指相扣,他用指腹轻轻蹭着陈南树的掌心。 “我会快一点处理完这些事情,然后,我们就结婚。”季晏棠说的郑重。 陈南树点头,“好。” “要是我能做些什么帮帮你就好了,可我什么也做不了。”陈南树眼神落寞,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苦闷。 季晏棠忽然用力抱住了陈南树,冰凉的唇瓣贴在陈南树戴着助听器的耳朵上,“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陈南树闭上眼,轻轻用脸颊蹭了蹭季晏棠。 季晏棠松开陈南树,“我先走了。” “好。” 季晏棠转身快步离开,走到路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陈南树还站在原地,看见他回头,朝他招了招手,说:“我在家里等你!” 这就够了,季晏棠扬起嘴角,不管发生什么,失败也好,成功也好,陈南树永远都会在他身边。 星城上线同类型的app对季晏棠他们造成的冲击比预估的还要大,不少投资人都选择暂停投资,这就导致工作室后续工作开展举步维艰。 季晏棠特意下载了那款软件,发现和他们设计的talk talk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连页面功能都一模一样。 “他们这是抄袭!这帮狗东西,老子要告他们!”刘先亮愤愤地骂道。 相反季晏棠就冷静的多,现在不是有精力去纠结对方抄袭的事情。就算星城是抄袭,以星城的影响力也会让所有人都忘记这件事情,到时候所有人都去下载星城的那款app,talk talk失去竞争力,很快工作室就要面临倒闭。 “现在咱们怎么办啊?”刘先亮问。 季晏棠用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在工作室的众人都愈发焦躁不安的情况下,他沉稳开口:“升级。” “什么?” “升级优化。”季晏棠重复了一遍,“他们不是抄袭么,肯定连bug也跟着一块抄了,不动脑子抄袭的产物如果不能优化,迟早也会出大问题。” “所以我们可以在问题显现出来之前抢先优化完成,不给他们时间抄袭抢占市场。” 众人脸色好转,纷纷燃起希望。 季晏棠打了个响指,“现在行动。” 升级优化花了工作室整整十天的时间,而这仅仅只是优化完成了第一版,重新复盘后他们发现软件的bug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多,还需要再升级再改进。 这其中要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甚至一天可能睡不到四小时就又要连轴转,但工作室没有人喊苦喊累,他们中大部分人都还是刚出入社会的学生,对抄袭者不能容忍,深恶痛绝,誓要把无耻的抄袭者打败,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每一个人都充满了斗志。 软件升级也需要金钱的支撑,不过好在有宋冉心和周洋两位好友接济,才得以使得工作室持续运转下去。 又耗费了七天时间,在talk talk 即将重新上线的关键时期,季成决又在背地里绊了季晏棠一脚。 半年多以前的新闻又一次在网络上卷土重来,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甚,季晏棠穿女装和陈南树在街边拥吻的照片在网络上大肆流传,网上都在说talk talk的创始人是个有女装癖的基佬变态,而过气“网红”陈南树也受到了无妄之灾,铺天盖地的恶言恶语像巨浪一样冲击着工作室。 这件事情完全在季晏棠的意料之中,季成决不会让他好过的,他早就知道。但他没有去管那些舆论,而是继续带着工作室升级app。 这天季晏棠从外面拉投资回来,刘先亮着急忙慌地跑过来,“老大,嫂子怎么开直播了?” 第150章 “什么?”季晏棠蹙起眉头。 刘先亮就把手机拿给季晏棠看。 自从上次的网暴后,陈南树就没有再登录过账号,季晏棠也不让他去看相关内容,那些评论光是季晏棠自己看了都不舒服,因而他不想让陈南树受到网络戾气的影响。 而现在,陈南树忽然登上许久不登录的账号还开了直播。 季晏棠目光紧锁在陈南树身上,只是看一眼,他就知道他的苗儿很紧张很不舒服,而他的心也跟着湿漉漉难受起来。 镜头前的陈南树还是很不自在,坐姿拘谨,不太敢看镜头,因为不知所措,两只手紧张地交叠在一起,左手上还戴着季晏棠送他的戒指。 “我开直播,是想澄清一下关于网上我和小北的流言。小北…小北就是季晏棠,我习惯叫他小北。”陈南树缓缓开口,“我很不会讲话,也不会表达自己,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们解释我和小北的关系,所以我就从一开始的相遇讲起吧。” 第97章 “我是在一个冬天遇见小北的,那年冬天雪下的特别大,天也很冷,我出门去给我家小狗买吃的,在道边捡到的小北……” “……我家那时候供我读书都很困难,所以一开始我家里没让小北去上学,小北一直在家里待了好几个月才去念书,我,我很愧疚,小北那么聪明,就应该去念书,我笨,去念书也是白搭,是我们家耽误小北了……” 陈南树似乎是紧张,但是又不得不面对镜头开口说话,他越紧张说话就越絮叨,那副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老实憨厚,不是个会说假话的人。 季晏棠听到陈南树说这段话不禁笑了下,轻声说:“说这些做什么啊真的是。” 他从来没有觉得陈家有哪里对他不好,陈家那阵子有多难他比谁都清楚,在那样难的光景下还供他去念书,他是打心眼里感激陈家的。 “后来,我爸去城里打工出了事,腿没了,人差点也没了。”说到这,陈南树沉默了很久。 季晏棠的心也像被针扎了一样痛,这是陈南树的伤疤,也是陈家一辈子的痛,如果不是为了他,陈南树不会愿意在那么多人面前揭开自己的伤疤。 “住院开销大,我家根本负担不起,我就辍学打工,小北是个很重情义的人,他也要和我一块打工挣钱。我当时想,我本来也不是读书的料,我不去念书也没什么好可惜的,可是小北不一样。”镜头前陈南树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在讲到季晏棠时眼里是止不住的骄傲。 “小北很聪明的,他岁数比我小,他才念初中就会做高中的题,当时很多老师讲了很多遍的题我总也记不住,但是小北就会用很简便的算法教我,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小北那么聪明,是读书的料,他得去念书,再难我也一定要供他去念书。”陈南树放在桌子上的两只手攥成拳头,“因为念书这事我和小北那阵子没少闹矛盾。那时候我以为小北在老家会好好读书上学,可是有一天老师突然告诉我说小北成绩下降,我担心小北连夜回了老家,结果就在网吧看见了跑去做兼职的小北。” “我那时候每天都太忙太累了,连轴转,连睡一觉的时间都很少,我没控制住情绪,对小北发了很大的火,我很后悔,到现在想起来也很后悔……”陈南树不安地抠着手背,垂下眼睛,长睫毛轻轻颤着,又一次陷入沉默。 季晏棠咬着嘴唇,按在沙发上的手将沙发抠了个洞出来,他从不知道原来陈南树会为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愧疚至今,后悔成那个样子。连季晏棠自己都记不清当时陈南树发脾气的场景,可陈南树却还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时候我太年轻了,不知道怎么控制情绪,和小北闹了很久的别扭。我每天看着小北在医院照顾我爸,那样好的年纪也不去上学,我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后来有一天,小北的家里人找来了。原来我就对小北开玩笑说过他不像一般人,说不定是个小少爷,没想到,还真让我说对了。” “小北的家人要带小北走,小北不愿意,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我,我也舍不得小北。” 季晏棠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眶已然泛红。 “可是舍不得能怎么办呢,我妈说不能耽误小北,我也那么觉得,小北该过好日子,不该和我们一块吃苦。” “我尝试跟小北提让他回家的事,小北很生气,认为我要抛弃他不要他。我怎么可能会抛弃他,我把我自己丢了都不会不要他,我,我当时只是想让小北先回家去,等我们家情况好些了,我再去找他。” “可小北不愿意走,每次说这件事,小北就会不开心,他不开心,我也难过。” “后来,小北的哥哥来找我,他想让我帮忙让小北跟他回家。” “他,他还要给我钱,一张卡上有六十万。”陈南树说到这时惭愧地闭上眼,两只耳朵都因为羞愧而发红,“我爸那时候急需用钱治疗,我没本事也没钱,多少年也挣不来这么多钱,我最后还是拿了。” “小北以为我拿六十万和人换他,他很生气,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生气,他说他以后都不想再看见我,我很害怕他真的不理我,我也很后悔为什么要拿人家钱,可是我想让小北去过好日子,我什么也没说。小北恨我,真的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151章 “可我很想小北,很想很想他。”陈南树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口袋里拿出来那条用季晏棠的衣服裁成的手帕,放在手心里揉来揉去。 “后来我爸没了,我妈也精神失常,有时候连我都认不出来,我每天都想小北,想要是小北在就好了。” 季晏棠的心像是被潮水浸透,陈南树那么难的时候他在做什么呢?他在国外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心里却一直在怨恨陈南树。 “……当时六十万没有全用完,我把剩下的钱还给了小北的哥哥,我每天拼命打工,就想早点把钱还清,我,我才有脸去见小北。” 季晏棠心里咯噔一下,按着椅背的手下意识收紧。他原来一直都奇怪陈南树把六十万花哪里去了,即使用来住院治疗,不管怎么样也还是会剩一些钱,他不懂为什么明明有钱,陈南树却能把自己过成那副憋屈的样子。 现在,他却忽然懂了。 “后来钱还完了,我又不敢去找小北了,我害怕他还恨我……” “……可是小北说他喜欢我,不是家人的喜欢,是,是对恋人的喜欢,我不能接受……” “小北以为我喜欢女人,他就打扮成女生和我约会……其实,是我笨,感情上很迟钝,我不知道原来我也是喜欢小北的,不管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喜欢他。” “我们的关系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戒指?你是说我手上的戒指吗?这个是小北送给我的,我们要结婚了……”陈南树笑的害羞腼腆。 …… 后来陈南树下播了,今天能对着镜头说这么多于他而言已经到了极限了。 刘先亮擤鼻涕擤的很响,他是个天生就喜欢浮夸的小胖子,“这也太感人了……” 季晏棠心中酸涩,如果不是陈南树开直播为他澄清,有些事或许陈南树一辈子也不会让他知道。 他打电话给陈南树,陈南树接的很快。 “干嘛突然开直播说那些。” “小北,你怎么知道我开直播了?”陈南树很惊讶。 “笨蛋,你直播都开了我还会看不着吗,那不是迟早的事情。” 刘先亮在一边小声提醒:“老大,你对嫂子也太凶了,把媳妇凶跑了可怎么办啊。” 季晏棠瞪了一眼,刘先亮就不说话了,识趣地领着其他人离开。 电话那头的陈南树一想到他刚才说的那些肉麻话都让季晏棠听到了就忍不住脸红,“我就是不想别人说你不好,也想为你做点什么,所以才自作主张开了直播,还说了我们的事,你别不开心……” “笨蛋。”季晏棠语气温和,“我怎么会不开心。” “你后来把钱还给季成决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南树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是我的确拿了他的钱啊。” 季晏棠鼻头泛酸,“说你是笨蛋你还真是笨蛋。” “你总说我笨。” “你就是笨。” “哦。” “笨蛋。” “干嘛。” “我爱你。” 陈南树瞪大眼睛,心脏又不听使唤的砰砰跳的剧烈,他抿抿嘴唇,说:“我,我也爱你。” 八月末,升级优化后的talk talk正式上线,这一版的talk talk修补了很多bug,同时无论是功能还是页面都有了质的飞跃。与此同时,星城的那款app不出所料因为大量的漏洞而口碑直线下降,再加上talktalk强势上线,彻底失去了市场,成了一枚弃子。 陈南树的那场直播带来的效果很好,陈南树的真诚打动了众人,舆论开始好转,并且也给talk talk带来了更大热度。 talktalk在新一轮的融资下发展势头强劲,季晏棠的工作室队伍也随之日渐强大。 十月初,季晏棠的外公,同时也是星城集团董事长的赵云刚忽然回国,多年不问公司事务的老董事长一朝回国,所有人都要掂量掂量老董事长的影响力,公司内部又一次大洗牌,季成决的亲信倒戈的倒戈,出走的出走,失势只是眨眼之间。 陈南树和季晏棠退掉了原来的小房子,在市中心租了一套更大一些的房子住。 这天陈南树出门去超市买菜,回来的路上被一个大爷叫住。 大爷坐在小区长椅上朝他招手,“小伙子,你能过来帮我看看我的手机是什么毛病吗?” 陈南树走过去帮忙查看。 “我这手机不知道怎么回事,放视频不出声。” 陈南树按了按侧边的音量键,调大音量后就有声音了,他以为老人家年纪大不懂手机,于是耐心地给他讲了一遍如何调节音量。 “大爷,您听懂了吗?”陈南树抬头,发现大爷正上下打量他,他疑惑地又问了一遍:“大爷,怎么了?” 大爷收回视线,和陈南树道了声谢,又看看他放在一旁装的满满当当的菜筐,攀谈起来:“你这是出门买菜?” “嗯,今天超市打折,我就多买了些。” 大爷视线下移,看向陈南树手上的戒指,“小伙子,你这么年轻就结婚了?” 陈南树腼腆一笑,“还没结,不过快了。” 大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爱人对你挺好的?” 陈南树更加腼腆,但还是点头,“嗯。” “小伙子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陈南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我最近没在工作。” 第152章 “那是…?” “之前辍学没念书,现在在复习准备高考。” “那目标大学是哪一所啊?” “没想好,能过一本线就好。” “那你这目标定的挺低的。” “对我来说不低了,我爱人说我能考过一本线就已经很厉害了。”陈南树实诚地说道,想到季晏棠说这话时劲劲儿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嘿嘿傻笑。 大爷稀疏的眉毛皱到一块,以一种十分复杂的表情看着陈南树。 这时,陈南树的手机忽然响了,一接通就是季晏棠跟要从电话里跳出来一样的高分贝声音。 “陈树苗你跑哪去了?我好不容易放假一睁眼你就不在屋里!” 陈南树把话筒稍微拿的离远了些,好声好气地说道:“我出去买菜了,现在就回家。” “谁让你出门买菜的,我同意了吗你就出门!”季晏棠耍起无赖。 陈南树也不生气,还认真地回复:“不买菜今天就没菜吃了。” 大爷复杂的眼神渐渐转变成了一点理解外加十几分的疑惑。 “我不管,你快点回来。” “知道了,这就回了。” 陈南树挂断电话,朝大爷笑了下,说:“大爷,我先走了。” 大爷点头,“嗯,快回吧。” 第98章 陈南树一路跑回家,放下菜筐,着急忙慌脱了鞋跑进卧室。 “小北?” 推开卧室门,季晏棠不在屋里,陈南树跑去书房找人,季晏棠也不在。 “小北,你在哪?”陈南树有点着急,上次季晏棠和他闹脾气离家出走大半天,打电话也不接把他急坏了。 浴室的门忽然开了,季晏棠穿着浴袍一身水汽从里面出来,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这呢,叫唤什么。” “我以为你生气又离家出走了。”陈南树眉毛耷拉下来小声嗡嗡道。 季晏棠皱眉道:“我都跟你解释一百遍了,我那天不是离家出走,是公司临时有事要处理,我去公司了。” 陈南树眉毛仍旧耷拉着,季晏棠知道他肯定又左耳进右耳出,转头又忘记,等哪天再因为什么事闹别扭就又把旧账翻出来。 不过季晏棠能怎么办呢,自己男人只能宠着呗。 “过来。”季晏棠跟老佛爷似的朝陈南树伸出手,陈南树就乖顺地走过去握住季晏棠的手。 “又穿这件旧衣服出门。”季晏棠不满地说道。 “我是去买菜,用不上穿好衣服。”陈南树辩解道。 季晏棠回头看了眼被陈南树扔在门口的菜筐,光是土豆估计就又买了一兜子。陈南树其人,最爱在这上面占“便宜”,一听说打折,就跟过冬屯粮一样买一大堆。 上回陈南树买的一大筐土豆前两天才刚吃完,今天就又买了一兜。季晏棠气的牙痒痒,说:“陈树苗,我之前是不是说了不准再买那么多土豆了。” 说过,还说过不止一回。陈南树心虚不敢看季晏棠,“今天土豆很便宜。” “便宜你就买那么多?我告诉你,这些土豆你自己吃,我不吃。”季晏棠凶巴巴地说道。 “哦。” 季晏棠的威胁对陈南树来说不痛不痒,反正到时候加到菜里炒季晏棠还是会吃的。 脸颊忽然被人捏住,陈南树变成了吐泡泡的金鱼,他呆呆地看着季晏棠在他身上嗅来嗅去。 “怎么了?”陈南树问。 “你身上什么味道那么香?”季晏棠的鼻尖贴在陈南树的脖子上深吸了一口。 说起这个陈南树还有点不好意思,“我看你桌子上放了一个雪花膏,我好奇就涂了点,没想到这么香。” “雪花膏?”季晏棠眉头紧皱,陈南树喜欢把保湿霜之类的叫雪花膏,但是他最近明明没买这种味道的保湿霜。 然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不会是我放在桌子上的固体香膏吧?” “那是什么?”陈南树听不懂。 “类似香水的东西,只不过是固体的。” 陈南树迷茫地眨了下眼,听上去很高级的样子。 季晏棠浮夸地捏住鼻子,“熏死我了。” “那我去洗澡。”陈南树下意识闻了闻,他自己倒不觉得味道多呛人,反而还觉得挺好闻的。 陈南树进了浴室,想要关门,却发现季晏棠跟了进来。 “你不是洗完了吗?”陈南树不解道。 “嗯,我是监工,万一你洗不干净怎么办。”季晏棠说的理所当然眼都不眨。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陈南树就算再迟钝也明白季晏棠这是在耍流氓。 季晏棠看陈南树脸红,忍不住勾起嘴角,估计过一会儿陈南树就该把他赶出去了。 谁知今天的陈南树异常安静,默默背过身脱衣服。 季晏棠嘴角笑容凝滞,忽觉鼻腔干燥,有要喷鼻血的趋势。 前些日子,他找懂玉的朋友给陈南树买了块玉,他特意挑了根红绳把玉串上,让陈南树戴在脖子上。 不知为什么,陈南树健壮的身体配上那根红绳勾着的玉看在他眼里格外涩。 “苗儿。”季晏棠看的两眼发直,嗓子都发干。 陈南树怕助听器进水,早早就将助听器摘了放在一边,没听见季晏棠叫他。 一双手从后面环上他的胸膛,陈南树握住那双手,无声回应对方。 第153章 “苗儿,我的乖苗儿......” 这一早上又没吃上早饭。 陈南树肚子饿,想起来做饭,被季晏棠两条海藻似的腿缠着动弹不得。 季晏棠跟变戏法似的变出一盒巧克力来,他拆开包装,把巧克力递到陈南树嘴边,“吃。” 陈南树吃了一口,说:“我想吃饭。” “我点外卖了,一会就到。”季晏棠借着陈南树咬过的地方也咬了一口巧克力。 陈南树瞪圆眼睛,“咋又点外卖,我可以做饭。” 季晏棠笑的贼兮兮,抓了一把陈南树,说:“哦,你可以做...饭~” 陈南树把脸埋进被子里,钳住季晏棠胡作非为的手,“外卖太贵了,也不健康,你别总点外卖。” 季晏棠也跟着把脸埋进被子里,追着陈南树的耳朵跑,然后一口叼住,含糊地说:“嗯嗯,你说的对,以后我少点几顿。” “对了,有个事要和你说。”季晏棠正经起来。 陈南树露出半张脸,“什么事?” “我外公从国外回来了。” 这件事陈南树早就知道了,连带着季成决失势的情况也一并都跟着了解了一些。 “我很久都没见过我外公了,对他的记忆都很模糊,不过我记得小时候他对我很好。”季晏棠轻声说:“后来我外婆去世后,他就搬到国外去了。” “现在他回来了,也知道我和你的事,他想见见你。” 陈南树的瞳孔从聚焦变得涣散,还没去见季晏棠的外公呢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你别担心,我外公是个很不错的小老头,我觉得他会很喜欢你的。” “那要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陈南树很担心。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季晏棠拨开遮住陈南树眼睛的头发,“你这种老实人形象最招长辈喜欢了。” 陈南树还是紧张,他小时候和他妈一起看了太多狗血家庭伦理剧,一想到季晏棠外公的身份,闭上眼都是季晏棠的外公照着他的脸甩支票警告自己离开他的宝贝孙子的场景。 “喂喂喂,想什么呢?”季晏棠有些好笑地看着陈南树。 “能不能不见啊。”陈南树艰难地说道,说完自己就否定了这一想法,外公对季晏棠来说是很敬重喜爱的长辈,他和季晏棠都要结婚了,不去见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你要是不想,那就晚些日子再见。” 季晏棠倒是很顺着陈南树,反正不差这一时。 “我,我还是见吧。”陈南树又改了口。 季晏棠忍不住笑,“好,都依你。” 这时季晏棠的手机响了,季晏棠以为是外卖到了,想也不想就接起电话。 “喂?” “是我。” “季成决?”季晏棠眯起眼睛。 “我在你家楼下,我们谈一谈吧。” 第99章 季晏棠家小区楼下小广场最近新修了滑梯和健身器材,供小区居民和孩子平时锻炼玩耍。 他远远就看见季成决坐在滑梯下面,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是听见了脚步声,在季晏棠走近时,季成决也跟着抬起头。 若说以前的季成决是意气风发,年少有为,那么现在的他用沧桑颓废来形容都不为过。 他面容憔悴,满眼都是红血丝,下巴上青茬明显,头发应当是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刘海长过眉毛,就快遮住眼睛。 看见出现在眼前的季晏棠,他眼前亮了下,转而又落寞的露出一个苦笑,“没想到你还真的出来见我了,我以为你不会愿意看见我。” “我的确不想看见你。”季晏棠冷淡地说道,倒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陈南树,他的一切原则和底线都是以不伤害陈南树为前提,但季成决屡次三番伤害陈南树,他无法容忍。 季成决的肩膀垮下,他低下头,两只手交叉握在一起。 “但是有些事情我觉得我们也该说明白了。” 季晏棠坐在了另一边的滑梯上,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和季成决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块,季晏棠心里不禁感慨良多。 季成决:“你现在是不是恨透我了?” 季晏棠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季成决,“是,你很有自知之明,我的确很讨厌你,但恨倒不至于,我现在过的很幸福,没有心情去恨一个人来浪费我的精力。” 季成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在这样安静的时刻显得有些突兀。 “挺好的,你现在的确不需要浪费时间在任何讨厌的人身上。”季成决笑了一阵儿,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如果我当初没有把你丢在外面,我们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或许,我们也可以很幸福……” “不会的。”季晏棠干脆利落地打破了季成决的幻想,“即使你那次没丢下我,我们之间的矛盾也不会少。” 季成决发出冷笑,“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如果不是陈南树突然出现,我们早就结婚了,后面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 季晏棠却笑了,季成决不明白他在笑什么,一切他无法掌握的人事物都让他恐惧心慌。 “你笑什么?” “如果没有陈南树,我当初就不会答应和你结婚这样荒唐的事情。” 和陈南树分开的那些年,季晏棠从少年变成男人,年少懵懂的感情从未因为分别而淡去,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在看遍身边人的情情爱爱分分合合后而更加明晰。 第154章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最忘不掉的就是陈南树,也因为太年轻,和自己较劲儿钻牛角尖,不肯低头回去找陈南树。 如果结婚成家才算人生完整的话,那么对于当时陷入迷茫浑浑噩噩的季晏棠来说,和谁结婚都一样,反正他谁也喜欢不上。 不过后来季晏棠想,如果那天周洋没有点外卖,陈南树没有误打误撞送到他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早晚有一天也会忍不住去找陈南树。 可能一个月两个月,也可能一年两年,等季晏棠意识到他的那点骄傲和陈南树比起来不值一提时,他还是会去把年少的喜欢找回来。 “陈南树到底有什么好让你那么喜欢?”季成决活这么大,只有这件事他永远想不通。 他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有钱有权,有体面的身份地位,他也可以得到一点爱。可凭什么陈南树什么都没有,一个贫穷,平庸,窝囊的男人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为之努力了很多年的一切。 “陈南树的好我掰着手指头数个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在我这,他哪里都好,哪里都值得我喜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给不了的。” “那就是他让我知道家的感觉,有他我才会有家。” 家?季成决嘴里轻轻重复了一遍,恍惚间发觉,他这十多年都是寄人篱下,家是什么滋味,他早忘了。 两人又陷入沉默,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 季成决说:“我当初没想丢下你,我后来有开车回去找你,可是没找到。” “嗯。” “我很后悔,对不起。” 季晏棠看向天际,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湛蓝的天像是被洗刷过一般清澈。 “已经过去了,那时我也有错。每天要伺候一个处处贬低打击自己的讨厌鬼恐怕谁都受不了吧。”季晏棠打趣道。 季成决怔愣片刻,说:“可我不讨厌你,我真的,不讨厌你。”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很多想法都没必要遮遮掩掩。 “我一直认为你和我才应该站在同一战线。一个不被父母期待永远活在长兄阴影下的小孩,和我这样阴沟里爬上来嫉妒主人家少爷的老鼠不最应该走到一块吗?”季成决忍不住自嘲地笑笑,“可惜我错了,我忘记老鼠说到底还是老鼠,不被人喜爱的小少爷也还是少爷。” “你爸妈不爱你,可你还有外公,有个能干的外公可比没用的爹妈强多了。”季成决话语里含着难掩的酸,“你总归拥有的还是比我多。” 季晏棠却淡淡道:“可你曾经也拥有过很多,我也羡慕过你。” 季成决不信,“是么?这样安慰人的话术可不像你。” “我没有安慰你。”季晏棠平静的说道,“我只是羡慕你有芳姨那样的好妈妈,不管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为了孩子还能咬牙忍下去。” 季成决不解地看着季晏棠,很快他像是想起什么,瞳孔骤然缩紧,“你怎么知道的?” 当年芳姨被季正松强迫,被他用季成决做要挟不敢反抗,这件事是后来有一天季成决碰巧撞见才知道的,也是后来他要挟季正松收他做养子的把柄。 他一直以为这件事除了他们三个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这样龌龊的事季晏棠是怎么知道的? 季晏棠没有回答,而是从随身背的包里取出了一本笔记交给了季成决。 “这是什么?”季成决迷茫地翻开了笔记,扉页上用钢笔端正写下的字迹随着时间的流走而变淡,上面写着笔记主人的名字:季决言。 “什么意思?”季成决心中隐隐知道是什么,可他还是不敢相信。 “这是我在哥的房间里找到的日记,我想哥应该不会介意我把它交给你。”季晏棠说完后顿了顿,“芳姨的事,我也是通过哥的日记才知道的,这件事我很抱歉,季正松现在变成植物人,也是他的报应。” “我哥很爱你。”季晏棠轻声说道。 季成决的手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日记本,踌躇的模样像个懵懂不知所措的孩子。 季晏棠笑了下,“不看日记我还真不知道哥那样的人原来也会暗恋啊,藏的可真深,说实话看到哥那么在意你,我还有点嫉妒呢。” 季成决嘴唇颤抖,将日记本抱进怀里,被他遗失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打来。 “季成决,不,我觉得我哥可能会更希望我叫你本名,霍铖。” 季晏棠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不像哥可以包容你的一切,你对我的道歉我收下了,但是你对我爱人造成的伤害我没办法容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回家吧,芳姨还在等你,趁一切还不晚的时候重新开始吧。” 季晏棠回到家时,陈南树正搬小板凳坐在烤箱前烤地瓜。季晏棠的脚步声很轻,陈南树没听见他回来。 他蹲下身从后面搂住陈南树的腰,将下巴支在陈南树的肩膀上。 陈南树转过脸,温柔地说:“你回来啦。” “嗯。”季晏棠用脸蹭了蹭陈南树的脖子,“好累好饿。” “一会地瓜烤好你先吃一个垫垫肚子,我待会去把外卖热一下。”陈南树轻轻拍了拍季晏棠环在他腰上的手。 “你不好奇我和季成决都聊了什么吗?” 陈南树想了想,说:“那你现在想告诉我吗?” 第155章 季晏棠蔫蔫儿地把脸埋进陈南树颈窝,“现在好累,不想说。” 陈南树笑了下,“那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烤箱发出叮的一声,陈南树戴上手套把烤盘端了出来。 地瓜晾了一会儿,陈南树拿起其中最大的一个地瓜,剥了皮儿送到季晏棠嘴里。 “甜吗?”陈南树问。 季晏棠用力点头,“甜。” 这一口金黄的瓤儿送进嘴里,味蕾都得到了满足。 刚才的难受情绪也在熟悉的气息中得到了缓解。 “苗儿,我查了黄历,下周六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咱们去登记结婚吧。” “好。”陈南树低下头,眼睛都笑的眯起来。 季晏棠觉得他好玩,捏了捏他的鼻尖,“傻笑什么?” 陈南树抿着嘴,笑的更开心。 但很快他又不笑了,紧张的问:“我们结婚,你外公会不会不同意啊?还是问问你外公的意见吧。” “我外公不会不同意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季晏棠信誓旦旦地说道,“再说,他要真不同意,我就带你私奔。” 陈南树傻乎乎地问:“私奔去哪里啊?” 季晏棠笑容明媚,“带你去天涯海角世界尽头。” 第100章 陈南树从定好见季晏棠外公的前几天就开始焦虑。 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本来书就念得不是很明白,每天顶着浆糊一样的脑袋学习,效率更是直线下降。 久而久之,陈南树愈发蔫头耷脑没有精气神,看上去跟棵蔫儿巴的小树苗没什么区别。 季晏棠鬼精灵一人,陈南树那点担忧焦虑他比谁都清楚,他知道要是再不给这棵蔫儿巴的树苗浇点水,迟早挺不到见家长那天。 他今天特意休了一天假,准备带陈南树出去走走散散心。 季晏棠邀约都抛出去了,陈南树却不想出门,他正焦虑呢,就想窝在家里自闭。 陈南树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书桌前,一道简单的计算题算了一个小时都没算出来,季晏棠越看越生气,又学不进去习还不如跟他出门走走。 季晏棠先前好声好气劝都没用,他拧起眉毛,抬高声音,凶巴巴地说:“陈树苗,趁我现在好好跟你讲话,赶紧麻溜儿换衣服跟我出门。” 陈南树本来反应就慢,再加上这几天睡不好反应就更慢,他迷茫地抬起头,大脑反应了一会儿季晏棠刚才说了什么。 季晏棠对陈南树的反应习以为常,特地给他留了几秒钟做反应,然后举起手比数字,“给你三个数,撒冷进屋换衣服去。三,二……” 陈南树小声说:“小北,我真不想出门。” “你再不出门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蘑菇…”陈南树最近思维很跳脱,“我刚才看见茉莉花花盆里就长了个蘑菇。” 季晏棠嘴角抽搐,他快被陈南树的脑回路打败了。 他整理了下表情,几步上前把陈南树从椅子上薅起来,两个人拉拉扯扯进了卧室。 季晏棠在柜子里找衣服,边找边对陈南树下命令,“脱衣服。” 陈南树不动,反而跑去阳台把刚才说的那盆茉莉花抱过来给季晏棠看,“小北,你看蘑菇。” 季晏棠头都不回,“我看你长得像个蘑菇。” 现在季晏棠的小公司情况很好,他手里余钱也多了不少,前一阵子他还给陈南树买了好几件新衣服,分明前几天他还在柜子里看见了,怎么这会儿又找不到了? “你又把衣服收哪去了?” 陈南树眨巴了下眼睛,伸手指了下床底。 季晏棠和陈南树住的这张大床掀开床垫,下面的床板可以掀起来,里面可以放很多东西,相当于多了一部分的储物空间。 陈南树平时就喜欢攒东西,但他攒的那些宝贝很闹季晏棠眼睛,季晏棠见一次就说他一次,后来他全都给放在了床底下,季晏棠眼不见心不烦。 “我都收到这里去了。”陈南树说。 季晏棠简直要气背过去,他捏了好几下陈南树的脸,最后想想还是很生气,一口咬在陈南树脸上,虎牙很尖,再用点力,一个很深的牙印就留在了陈南树脸上。 陈南树倒是没什么反应,他这人从小苦惯了,耐苦也耐疼,这点疼他不觉得有什么。 季晏棠嘴巴损,说陈南树感受不到疼是因为皮糙肉厚。往往这个时候陈南树就嘿嘿傻乐,他也不觉得季晏棠说的不对,他的确和细皮嫩肉的季晏棠比起来皮肤是粗糙了不少。 季晏棠把陈南树揪起来提溜到了一边去,他像是喷发的火山,脑袋上都呼呼冒着热气。 被子枕头丢到地上,床垫也毫不客气地用力推到一边。 陈南树快心疼死,跑过去抱住床垫,生怕季晏棠把床垫弄坏了。 当时这床垫还是季晏棠买的,说是席什么思的,可贵了。 季晏棠撬开床板往旁边一放,看见床底下陈南树塞的那些瓶瓶罐罐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陈树苗,要死啊你,这都什么时候的东西你塞床下面,你也不怕长虫子!” “不会长虫子的,我都洗干净了的。” “闭嘴!” …… 折腾一早上,季晏棠折腾出了一身汗,他气喘吁吁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去一大杯,这口气才顺下去。 第156章 要不是看陈南树那可怜样,他今天非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卧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陈南树换好衣服从里面走出来。 季晏棠掀起眼皮看过去,刚才那点火气又无声无息地灭了。 陈南树底子不错,现在换了身好看衣服,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看上去更加出挑。 “过来。”季晏棠心情大好,朝陈南树招手。 陈南树走过去,刚在季晏棠身边坐下就被揽进怀里。 陈南树脸上的牙印还没褪,季晏棠伸手摸了摸,刚才他咬的有点狠了,再深一点估计都得破皮了。 他张张嘴,想让陈南树别总过得那么憋屈那么节省,但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说了也没用,以前这车轱辘话他没少说,陈南树还是左耳进右耳出。 “小北,别生气了,我跟你出门。”陈南树环住季晏棠的腰,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就跟哄小孩似的哄着他。 “哼。”季晏棠不轻不重地咬了下陈南树的耳垂,“你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陈南树笑了笑,“我们去哪里啊?” “带你出去吃好吃的,顺便再散散心。” “哦。” 季晏棠带陈南树去了新开的一家日料店,这家店很火,季晏棠都是提前两天预约的位置。 一坐下陈南树就开始叽叽歪歪,嫌一盘菜就那么一丢丢还很贵,一点都不划算,不如去吃铁锅炖,两个人能吃到撑。 季晏棠面露微笑,在桌子下掐了陈南树一把,“闭嘴,不许叽歪。” 陈南树老实的闭上嘴,全程保持沉默,连季晏棠跟他说话都没反应。 季晏棠又掐了一把陈南树,“说话。” 陈南树正发呆呢,猛的被掐了下没反应过来,呆呆地问:“说什么?” 季晏棠眉毛下压,“你又想什么呢?不会还想明天见我外公的事吧?” “嗯,我还是有点紧张。”陈南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他有点自卑,自觉配不上季晏棠,所以很担心季晏棠外公会不喜欢他。 “都说了我外公不会不喜欢你的,你总瞎想什么。”季晏棠语气缓和,牵起陈南树的手放在手心里蹭了蹭。 “我知道了,我不想了。”陈南树朝季晏棠笑了下。 就这笑一看就很勉强,季晏棠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一碗鳗鱼饭,季晏棠把鳗鱼饭摆在陈南树面前,“你吃这个吧,这个量多。” 陈南树还点点头,确实,这个看上去倒是还实惠一点。 季晏棠简直无奈,他用手拄着下巴看陈南树,每次看陈南树吃东西都会增进人的食欲。 陈南树以前没吃过鳗鱼,他尝了一口,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他把碗推到季晏棠那边,“小北,这个好吃,你吃。” 季晏棠单挑眉毛,以前他问过陈南树喜欢吃什么,陈南树从来都答不上来,现在竟然会说鳗鱼好吃。 他借着陈南树的勺子吃了一口,觉得也就那样吧,还不如他以前在江城吃过的鳗鱼饭好吃。 “小北,都给你吃。”只要是陈南树觉得好的东西他都会给季晏棠。 “我吃饱了,你吃吧。”季晏棠把碗推回去。 “你真吃饱了吗?”陈南树有些不相信。 季晏棠点头,“嗯,真的。” 碗里一共就几段鱼肉,陈南树怕吃快了一下子就吃没了,于是小口吃着肉,原先五分钟能解决的饭,硬是花了十分钟才吃完。 季晏棠觉得有趣,他从纸抽里抽了几张纸巾给陈南树擦嘴,问:“好吃?” 陈南树用力点头,“这个鱼还没啥刺儿呢。” 季晏棠勾勾嘴角,打算一会儿路过超市去里面多买几条鳗鱼。 吃过饭后,季晏棠和陈南树去附近的小公园里溜达。 十月份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道路两旁的枫树都黄了叶子,风一吹叶子就洋洋洒洒飘下来,地上都铺满了叶子。 又是一年秋天,去年这时候季晏棠才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而再过一个月他就遇见了陈南树。 季晏棠穿了一款短款皮衣,脖子上戴的还是去年陈南树买给他的围巾,今天的风有点凉,他把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小北,你说我明天见你外公穿这一身行不行啊?”陈南树问,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毛呢大衣,看上去很板正有型。 季晏棠抬起眼看了看,说:“当然可以,很好看。” 陈南树腼腆地笑了下,过了一会儿又说:“要不然还是换那件毛衣外套吧,看上去好像更立正点。” “随你,怎样都好。”季晏棠没意见。 陈南树却不愿意了,“不行,不能随便,这可是去见你外公。” “那你要穿什么嘛。” “回去你帮我挑挑穿什么好呗。” “在我这,你不穿的时候最好看。” “小北,你,你就不能正经点。” “我哪不正经了,我说的都是实话,诶?你往哪走,回来!说你两句你就不乐意,你现在脾气怎么那么大……” 他们和季晏棠外公约好了第二天中午在一家云南菜馆见面。 陈南树天不亮就起床收拾,他一折腾季晏棠就睡不着了。 季晏棠躺在床上看着陈南树忙上忙下,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好不忙活。 第157章 光是衣服就换了好几身,让季晏棠看了个变装秀,一饱眼福。 在陈南树换到最后一身时,季晏棠开口道:“就这身吧,这身最好看。” “真的吗?” “真的。” 反正陈南树也选不出来,最后还是听了季晏棠的意见。 约定见面的地点离季晏棠家很近,开车十分钟就到。 下车后,季晏棠牵着陈南树的手往餐厅进,一摸陈南树的手心就摸了一手的汗。 “这么紧张?”季晏棠忍不住说道。 陈南树没接话,他已经快紧张到迷糊过去了,只知道机械地跟着季晏棠向前走。 他们是正点到的,季晏棠外公比他们还要早到几分钟。 虽然好多年不见,但季晏棠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外公。 “外公!”季晏棠远远招了招手。 听到季晏棠喊外公,陈南树哆嗦了一下,快把季晏棠的手掐断。 季晏棠疼的皱了下眉,也没说什么,领着陈南树往餐桌前走,“外公,这位是陈南树。” “苗儿,这是我外公。” 陈南树鼓起勇气抬起头,“外公好……” 他倏地睁大眼睛,面前这位老人家看上去有点眼熟。 第101章 赵云刚年轻时就相貌不凡,即便现在满头银丝,依然可略过眼角的皱纹看出年轻时的相貌堂堂。 他把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身上的西装也熨的妥帖平整,光是坐在那里就充满了让人不敢轻怠的威严。 季晏棠看了看陈南树,又看了看赵云刚,不确定地问:“你们见过?” 陈南树小声说:“在小区楼下见过,外公说他手机不好使,让我帮忙看看。” 这一说季晏棠就明白了,他调侃道:“外公,你怎么还偷摸见孙媳妇也不告诉我啊。” 赵云刚严肃的表情有点松动,他若无其事地轻咳了几声,“我那时候还不认识他。” 季晏棠自然是不信,以赵云刚的精明,肯定早早就把陈南树连带着祖上三代查了个一干二净。 但他也不戳破,只是了然地笑了笑。 赵云刚祖孙俩气定神闲,反观陈南树如坐针毡,不安地在椅子上小幅度动来动去。 “我刚才点了些菜,你们看看还吃点什么。”赵云刚把一旁的菜单推给季晏棠他们。 季晏棠拿过菜单摊开放在桌面上,“树苗,你看你吃什么?” 陈南树脑袋晕着,什么也吃不下去,他摇了摇头。 “小锅米线?油焖鸡?”季晏棠问,“烤乳扇呢?味道像奶酪一样,要不要尝尝?” 陈南树还是机械地摇头,眼睛盯着鼻尖,都快看成对眼。 赵云刚默不作声地看着对面的二人,眼睛在陈南树身上上下打量。 任凭季晏棠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什么,最后他便放弃了,依着自己的想法点了几道菜。 菜还未上全,酒就已经摆上了桌。 “来点酒?”赵云刚举起酒瓶朝陈南树示意。 还没等陈南树回答,季晏棠就已经抢先一步说道:“外公,他不能喝酒。” “不能喝酒?”赵云刚笑了一声,“他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不能喝酒的?还没过门呢,你未免也太护着他。” “他真不能喝,一喝就醉,醉了还怎么同你说话。” 陈南树终于回过神,毕竟是季晏棠外公要求的,他就是不能喝也得喝。 他连忙把杯子递过去,“我,我能喝。” 季晏棠气不打一处来,“你能喝什么啊!一会儿醉了可怎么办。” 赵云刚倏地笑了,给陈南树倒了一杯酒,“男人么,不能喝酒就练,多练练酒量就上来了。”季晏棠对外公很不满,眉头蹙着埋怨地看着赵云刚,“那可不行,我家苗儿原来都是滴酒不沾的,被您练成酒鬼了可怎么办。” “那他要是这么轻易就能变成酒鬼,我只能说这小伙子我不是很看好。” 在这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互怼时,陈南树已经闷头将酒都喝完了。 季晏棠看见空了的酒杯,忙紧张地查看陈南树的状态,“苗儿,你怎么样?” 对面的赵云刚酸溜溜的说道:“就是普通果酒,一点点的度数还能喝醉?” 季晏棠恍若未闻,伸出食指在陈南树眼前比划了两下,问:“苗儿,这是几,还能看清不?”陈南树咂巴了下嘴,比起酒味,还是果味更重一些。 他把季晏棠的手轻轻按下去,说:“我没事,这酒的度数不高。” 季晏棠长吁一口气,“你还清醒就好。” 这时服务员端上来三碗小锅米线,季晏棠抽了筷子出来塞进陈南树手里,“快吃几口米线往下压一压。” 米线刚出锅,肉眼可见蒸腾的热气,陈南树接了筷子埋头就要吃,被季晏棠拦住,“吹一吹再吃,很烫的。” 季晏棠夹了一筷子米线,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下,确认不会烫了后才送到陈南树嘴边。 “尝尝。” 陈南树的脑袋早就不好使了,季晏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张开嘴吃米线,不经意的抬眼对上赵云刚的眼神,还没等他反应,赵云刚就说:“车子房子有几套?存款有多少?” 陈南树腮帮动了动,下一秒咳的惊天动地,快把肺都要呛出来。 第158章 季晏棠一面给陈南树拍背顺气一面埋怨道:“外公,你好好的问这些做什么!” 赵云刚摊开手耸耸肩,“怎么,别人问的我问不得。这些东西咱们家倒是不缺,可他有没有我也是要问问的。” “他有没有你心里不清楚么!”季晏棠没好气地说道。 陈南树咳了一会儿,把脑袋咳清醒了。 他无措地搓了搓膝盖,说:“车子我没有,我不会开车,但是我现在有在学。” 五月份的时候陈南树就报了驾校,科二已经考了两次了,每次都卡在倒车入库,再过半个月他就该去考第三次了,这回心里倒是有点谱,觉得这次科二怎么着也能过了。 “房子……老家农村有间小平房,还有几亩地,我准备等小北这边稳定了,就在他要定居的城市买个房子,房产证上写小北的名字。” “我这几年的积蓄都用来还债了,也没攒下多少,还是之前做直播挣了些钱,卡上只有二十万。等过一阵子,我就出去找份工作,挣的钱都放在小北手里。” 陈南树说完停顿了几秒,又接着说道:“我知道我没什么大本事,也没钱,我自己也知道小北值当和更好的人在一起。” 季晏棠拽了拽陈南树的袖子,压低声音说:“苗儿,你瞎说什么呢。” 陈南树拍了拍季晏棠的手背,示意他没事。 “但我可以和您保证,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小北。” 赵云刚觉得有意思,“嗬,好大的口气,你怎么证明?” 是啊,轻飘飘的一句话抛出去,没有一点实质性的依据怎么能让人相信呢? “我现在没办法证明,但是您可以看我的表现,一年两年看不出,可以十年八年或者一辈子,我会努力对小北好,让您看出我的诚意。” 陈南树像是自言自语,轻声说:“我爱小北,为了小北,要我的命也可以。” 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睛望向赵云刚,刚才那点怯懦一扫而空,琥珀色瞳孔里满是坚定和决心。 赵云刚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半晌,他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说:“好,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诚意。” “上次你说你在准备高考,定的目标是考过一本线是吧?” 陈南树懵懂地点点头,“嗯。” “这个目标定的太低,这样吧,你要是能考上q大,我就同意你和小棠在一起。” 此话一出,第一个着急的是季晏棠。 当初定考过一本线目标的人就是季晏棠,他了解陈南树,知道他的能力,再说陈南树脱离学校这么多年,能考过一本线已经是很不容易,可现在赵云刚却要求陈南树考q大。 要知道q大每年分数线都要超一本线二十多分,这不是为难陈南树么? “外公,你这是在为难陈南树,我不同意!” 赵云刚压根不搭理季晏棠,老谋深算的眼睛盯着季晏棠旁边的陈南树,“怎么样?” 陈南树攥紧拳头,用力点了下头,“好。” “陈南树你疯了吧!”季晏棠急了,“咱俩不是说好了下周去领证?” 陈南树牵起季晏棠的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无声地安慰着季晏棠。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腾起的火渐渐压下去,嗫嚅着嘴唇说:“能行吗?” 这对陈南树无疑是个巨大的挑战,放在以前,陈南树想都不敢想考q大,但现在,为了小北,他也一定会拼了命去努力。 赵云刚终于露出一个还算满意的笑容,他招招手,说:“吃饭,菜都要凉了。” 吃过饭,季晏棠让陈南树先回车上等。 赵云刚:“怎么,就因为我说了几句陈南树你就不高兴了?” 季晏棠哪里是不高兴,他那是相当的不高兴,“外公,你对树苗太苛刻了,你就那么讨厌他么?” 谁知赵云刚却摆摆手,“我可没说讨厌陈南树,恰恰相反,我很喜欢他。” “他很像你外婆,你外婆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副娇憨样,带她去见家里长辈,头一低害羞的都不敢说话。”赵云刚回忆起去世的爱人,一向刚强的人眼里荡漾起温柔。 “那你还那样对陈南树。”季晏棠心中不解。 “那我总要让他证明一下他是真心对我的宝贝外孙好吧。”赵云刚揽过季晏棠的肩膀,“我的小孙儿都长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是真的老咯,黄土埋半截腰咯。” 季晏棠眼眶湿润,“外公才不老。” 赵云刚笑了笑,慈爱地拍了拍季晏棠的肩,“将来什么打算?要在s市定居?” “树苗在这里住不惯,他家人朋友都在宁市,最后我还是会带他回去的。”季晏棠问:“外公呢,这次回来还走吗?” “这次不走了,我要带你妈回江城,守着你外婆和小言。” 季晏棠将脸枕在赵云刚的肩上,这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他被外公抱着走过大街小巷。 一回到家,季晏棠就急不可耐地扑向陈南树。 他像树袋熊一样攀在陈南树身上,两只胳膊环住陈南树的脖子,亲亲热热地蹭着他的脸。 “要是今天不听你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那么爱我啊?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嗯?” 陈南树想起刚才自己说的那番羞死人的话不禁小脸一红。 季晏棠一见陈南树脸红反而更兴奋,他去抓陈南树挡脸的手,“你遮什么,别遮啊。” 第159章 “小北你别闹了。”陈南树把季晏棠放下来就要往屋里跑。 季晏棠哪里会让他跑掉,连忙追了上去,两人拉拉扯扯进了卧室,季晏棠一个飞扑把陈南树带着一起倒在了床上。 “树苗,你知道吗,刚才我外公说他很喜欢你。”季晏棠点点陈南树的鼻尖说道。 陈南树眨了眨眼,“真的吗?” “真的,他亲口和我说的,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很喜欢你的。” 陈南树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却笑的弯弯的。 季晏棠看着陈南树那傻样,简直了不得,小腹一紧,两只魔爪就伸了过去。 他吻陈南树的额头,吻他的眼皮,吻他湿润的唇角。 “苗儿啊……”季晏棠用力嗅着陈南树身上的气息,像是要把这味道深深镌刻在心里。 他的手摸到陈南树的腰带,勾了几下也弄不下来,他不悦地抱怨:“什么破腰带系这么紧。” 正当季晏棠费力的解腰带时,陈南树忽然猛地从床上坐起。 这把季晏棠吓了一跳,“怎么了?” 陈南树翻身下床,“我要去学习。” “什么?”季晏棠嘴角抽搐,一身的浴火无处发泄,只能徒劳地朝早就看不见的人影大喊:“陈树苗你给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啦 第102章 完结章(上) 又是一年七月,夏日炎热,s市的气温更是直线上升,柏油马路被太阳烤的都能将鸡蛋煎熟。 在这样燥热的日子里,陈南树迎来了第二次高考成绩。 出成绩的前几天,陈南树焦虑的吃不下饭,什么也干不进去,每天就是坐在窗户边发呆,宛如老僧入定。 其实刚高考完后,他找蓝秀风帮他对了遍答案估摸了下大致分数,算出来的分数差不多能够到往年q大最低分数线。 但也只是差不多,蓝秀风并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陈南树那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不安了,一直到临近高考出分,他的不安愈发放大,到最后已经演变成了焦虑。 季晏棠看陈南树每天蔫头耷脑的样子心里也不舒服,要出分这几天陈南树连土豆地瓜都吃不下去了,人都要饿瘦了,那可还得了。 他每天变着法子想让陈南树高兴,陈南树也知道他的努力,所以不管愿不愿意,只要季晏棠说要带他出门,他也很给面子的跟着去,只不过不管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苗儿,别想了,考不上就考不上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外公也就那么一说,还真能不让咱俩结婚了,听我的,过两天出完成绩咱俩就去领证去。”季晏棠搂着陈南树亲亲热热地咬耳朵,心里却在盘算,赶紧领证得了,免得夜长梦多,陈树苗这么笨,万一让人拐跑了他可怎么办。 陈南树低头抠手心,手心被他用指甲抠出一个个浅浅的小月牙。 对他而言,这不是关乎领不领证结不结婚的事,而是关乎承诺。 爱这个字眼用嘴说出来太轻飘飘,如果他连这样一个承诺都无法完成的话,他自认不该要求季晏棠外公相信他这样一个身无长物没背景又没钱的人能给他外孙幸福。 如果他连这都做不到,那他以后还有什么是可以做到的呢?总不能一辈子都倚靠小北,那样太不像话了。 两只手被季晏棠按着分开,季晏棠数落道:“别抠了,一会儿该抠破皮了。” 见陈南树没反应,他捧起陈南树的脸迫使他看向自己。 这回陈南树的眼睛是看着自己了,但涣散的瞳孔暴露了他根本没在看他的事实。 季晏棠无奈叹气,但还是好生哄道:“带你去吃烤鳗鱼好不好?” 陈南树摇头,“不吃。” “嫌贵?”季晏棠问道,之前他都是直接买预制的鳗鱼,拿回家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他买的次数多了,陈南树就开始心疼钱,他就忽悠陈南树说鳗鱼很便宜。 陈南树也是真好骗,对季晏棠的忽悠深信不疑,也不知道上网查查。 就这么着忽悠了好几个月,有一天陈南树和喜顺打电话,本来在聊老家那几亩地包出去的事,陈南树忽然想起喜顺可能也没吃过鳗鱼,就给他讲鳗鱼有多好吃多便宜。 电话那头的喜顺傻眼了,一开始都没敢怀疑是陈南树的问题,只是不确定地问是不是s市卖的价格和他们那边不一样。 后来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一拍大腿,他这是让陈南树给带跑偏了,怎么可能价格差那么多。 喜顺这么一说,季晏棠的谎话就被戳破了。 打那以后陈南树死活都不让季晏棠买鳗鱼了,连带着对季晏棠的信任度直线下降。 听了季晏棠的问话,陈南树点了点头,但其实除了嫌贵以外,还有就是他真的吃不下去,食之无味,浪费食物。 又度过了煎熬的两天,终于挺到了出成绩的那天。 然而今年成绩查询时间很晚,网上有人说凌晨才可以查,季晏棠陪陈南树熬到了凌晨。 零点点进去,还是查不了,季晏棠打了个哈欠,他这几天跟着陈南树也没睡好,“树苗,要不明天早上再查吧,今晚都不一定能出来呢。” 陈南树摇头,他睡不着,一定要等成绩出来。 季晏棠唉声叹气,但是也没再劝他,找来毛毯披在他和陈南树身上,身子一歪,将头枕在陈南树腿上,说:“我挺不住了,先睡一觉,你要实在不行也眯一觉。” 第160章 摆在客厅的时钟发出滴答声,季晏棠已然熟睡,睡梦中他翻了个身,身上的毯子就滑落下来,露出半边肩膀。 陈南树把毯子重新给季晏棠披好,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鼠标再次点击查询。 这次界面上的小圈转了很长时间,和以往都不一样。 陈南树不由得紧张起来,好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无法呼吸的。 界面毫无征兆地弹出了高考成绩,陈南树瞬间挺直脊背,手脚冰凉,浑身冒冷汗。 他揉揉眼睛,闭上睁开,反复几次,终于确定不是他看花了眼。 之前蓝秀风按照q大往年分数线预估过今年的分数线,只要陈南树的成绩能超过分数线,那就肯定可以上q大。 而陈南树的成绩比蓝秀风预估的超过了整整十分。 “小北!小北你快醒醒!”陈南树激动地把季晏棠晃醒。 季晏棠睡得正香,冷不丁被晃醒还有点懵,他反应了一阵子,终于听清陈南树说的话。 “小北,我考了5xx分!” 那是季晏棠第一次在陈南树的脸上看到那样高兴的笑容。 季晏棠后知后觉跟着开心起来,两个人像疯了一样抱在一起,在客厅里又唱又跳。 等他们终于蹦累了,那股喜悦劲儿却还没散,季晏棠蹭了蹭陈南树的鼻尖,说:“苗儿,天亮我们就去结婚吧。” 陈南树眨巴着眼,说:“不行,你外公还没同意呢。” 陈南树老实,他还没收到录取通知书,没正式确定考上q大呢,而且季晏棠外公也还没同意他们俩结婚。 季晏棠捧着他的脸用力亲了一口,“可我等不及了。” 陈南树想了想还是说:“那也不行。” 后来季晏棠就不让陈南树说话了。 原本盖在身上的毯子跑到了身下,被人揉的皱成一团。 黑暗中,陈南树结结巴巴地说:“小北,你,你咋总想干这事啊,身体会吃不消的。” “谁说的,这叫越做越年轻!” “一点依据都没有......”陈南树嘀嘀咕咕。 “别说话。” ...... “小北,能不能关灯啊,太亮了......” “你老害羞什么,你身上哪我没见过?” ...... 天亮了,陈南树迷迷糊糊要睡过去,却被季晏棠硬从地上拽起来,洗漱,换衣服,一向磨蹭的季晏棠只花了半个小时。 坐上车时的陈南树还不太清醒,只知道季晏棠带他出门了。 后来到了结婚登记处办手续的地方,他才终于清醒过来。 “小北,你怎么带我来这了?” “领证啊,我不是和你说了今天结婚么。” “可是......” “没有可是。” “可是......” “不许说话。” ...... 季晏棠和陈南树是今天第一对登记结婚的新人。他们以非常快的速度完成了结婚登记,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是合法伴侣了,而陈南树到最后都没来得及把那句“可是”说完。 陈南树两眼发直,被季晏棠拉出了结婚登记处。 季晏棠春风得意马蹄疾,不顾人来人往,勾着陈南树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现在可真成我媳妇了。” 【作者有话说】 高考部分与现实有出入~ 第103章 完结章(下) 二月末,宁城下了一晚上的大雪,整座城银装素裹,一片白雪皑皑。 公司终于走上正轨,季晏棠今天难得睡了个懒觉。 他这一觉睡到自然醒,眼睛还未睁开,胳膊就已经伸长在被窝里摸索,口中还念叨着:“苗儿,媳妇儿......” 越摸越不对劲,手心的触感很柔软,但却没什么温度,他捏了两下,觉得这手感摸上去有点熟悉。 反应了一会儿,终于琢磨出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 季晏棠猛然睁开眼,果不其然,被窝里原本该躺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替换成了小熊玩偶。 季晏棠气急败坏,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吼:“陈树苗!” 自然是没有人应的,因为陈南树此刻正在家附近商业街新开的面包店。 面包店是季晏棠给陈南树盘下来的,作为陈南树考上q大的礼物。 商业街的店铺盘下来要不少钱,陈南树心里明镜似的,一开始就和季晏棠说好了开店挣的钱都给他,只不过陈南树原本也是打算手里的钱都放在季晏棠那里的。 季晏棠也没推脱,他不差这点钱,但也明白陈南树的心意,陈南树给,那他就收着,陈南树高兴,他也就跟着高兴。 有了面包店,陈南树肉眼可见的精气神高涨,天天在家研究“秘制糕点”。 今年过年早,学校放假也早,一放假陈南树就往面包店跑。 该说不说,陈南树别的方面不行,但在研究食物方面却很厉害。 季晏棠一早就知道陈南树有这方面的天赋,这也是他盘下来面包店的原因。 本来季晏棠觉得还挺好的,结果最近愈发后悔。 他给面包店雇了好几个店员,为的就是不用陈南树那么累,事事都要上手,结果陈南树每天早早就跑到面包店去,一待就是一整天,晚上要不是季晏棠来接他,都不知道陈南树要待到什么时候去。 第161章 今儿个季晏棠好不容易休息,就想和陈南树好好亲热一天,结果睁眼人就不在,气的他要吐血。 他气不过,拿起手机给陈南树发了一篇五百字的小作文过去,字字句句都在控诉陈南树有了工作忘了老公,是个心比石头还硬的坏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季晏棠的小作文起了效果,让陈南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狠心”,他今天回来的格外早。 一回来陈南树就主动道歉,“小北,你别生气了。” 季晏棠还气着,不想搭理陈南树。 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在季晏棠的脸上,季晏棠板着脸,恶声恶气地说:“干什么?” 陈南树用脸蹭着季晏棠,“小北,别生气了,我错了。” 季晏棠哼了一声,把脸扭向窗外,嘴角是绷不住的上扬。 陈南树还抱着他,像小狗似的蹭啊蹭的。 季晏棠终于忍不住破功,他像摸小狗似的呼噜陈南树的头发,“陈树苗,下次我再休假的时候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许跑去面包店,听见没有?” 陈南树眼睛弯弯,“知道了。” 季晏棠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两人很快又靠在一起亲昵地咬耳朵。 “小北,后天我想回老家给我爸上坟。”陈南树说,“快过年了,我得回去看看我爸。” 自然是要的,季晏棠点头,“好。” “今年把秀芬姨接到家里来过年吧。”季晏棠又说。 陈南树蹭了蹭季晏棠的颈窝,轻声说:“好。” 后天大清早,陈南树和季晏棠就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 距离上一次回老家都快过去一年了,而这一次再回去,不管是关系还是心境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两人都没有困意,靠在一起往窗外看。 火车已经驶出了城市,窗外是大片被冰雪覆盖的田野。 季晏棠想起以前的事,他说:“你还记得吗,陈叔刚出事那阵子,你不让我待在医院赶我回去上学,不经过我同意就偷买火车票,非让我走。” 陈南树怎么会不记得,他那时岁数也不大,什么事情都是硬撑,其实他心里是希望季晏棠在他身边的,两个人互相有个照应总比一个人要好。 “那天我特难受,火车还没开出城呢,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陈南树捏了捏季晏棠的手心,“我也很想你。” “真的么?我还以为你都不会想我的。”季晏棠扁扁嘴,那模样就像是十七岁的陈小北在委屈撒娇。 “真的。”陈南树从后面抱住季晏棠,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真的每天都在想你。” 干活累的时候想小北,看着病床上的父亲和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时想小北,每一次坚持不下去绝望的时候也会想小北。 十七岁的陈小北从来不知道他是陈南树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从火车站出来,辗转倒车,终于到了曾经生活多年的小村子。 两人沿着小道一路往家走,路上积雪很厚,一脚下去雪能没过脚腕。 陈南树和季晏棠手拉着手,慢慢悠悠往前走,一点也不急着回家。 路过熟悉的地方,季晏棠就给陈南树指这里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苗儿,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咱俩带黄豆出门,就在这块,黄豆被一只小白狗迷住了,追着人家屁股跑,你怎么拉都拉不回来。” 陈南树回忆起那天,也是忍俊不禁,他还记得最后小白狗的小伙伴过来凶了黄豆一通,黄豆才蔫蔫儿的跟他回家。 “还有那次,邻居家的老母鸡让黄鼠狼偷吃了……” ……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往家走,进了家门,陈南树先去生炉子,季晏棠无事可做,又不想干坐着,于是就在屋子里瞎晃。 他以前的很多东西大多还摆在陈南树的小屋里,谁也没打算带走,就放在原来的位置,留个念想,时常回来看看。 季晏棠闲来无事翻柜子,还真让他翻出了个宝贝。 他们小时候那阵子流行密码锁日记本,他当时也买了一个,巴掌大小,需要输入四位数密码才可以打开。 要不是今天翻出来,季晏棠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东西的存在。 不过密码倒是记得,是陈南树生日。 他解开密码锁打开日记本,本子只用了没几页,第一页写满了陈南树的名字,第二页是简笔画,拙劣的画工下依稀可以从脸颊上的痣辨认出画的人是陈南树,而第三页终于正经了些。 是几行字,写着:陈南树太笨了,一道计算题教他好几遍他都学不会,这么笨将来该挣不着钱吃不饱饭了。算了,还是我多辛苦一点吧,等到了法定年龄就勉强和陈南树结个婚管他一辈子好了,毕竟他这么笨,我得照顾他。 季晏棠噗嗤笑出了声,“我那时候那么中二病吗?好傻。” 指尖轻轻翻过一页,十七岁的陈小北写道:陈南树今天发烧了,村里的罗医生说他是被吓着了。陈叔和秀芬姨都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知道,都是我害的。我只是气陈南树和同桌女生走得近,就想假装走丢让他对我多在意一点……陈南树说他不生我气,只是说以后不要再让他找不到我,他说他害怕……原来陈南树竟然这么在乎我,我好高兴……我答应陈南树以后不会再让他找不到我。 第162章 季晏棠揉揉眼皮,眼角有泪珠滚落。 陈南树一进屋就看见季晏棠红红的眼眶,他紧张地问:“小北,你怎么了?” 季晏棠没回答,他朝陈南树伸出手,时光流转,少年蜕变成男人,他终于握住了年少没能抓紧的手,不再让他的爱人找不见他。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写的很开心也希望大家看的开心,新人第一本有很多不足,一些和现实有出入的内容也请大家不要太较真,感谢大家的包容~ 谁能想到我本来想写的是虐文来着的呢,结果成功写跑偏(头大)…… 故事虽然在这里画下句号,但是苗儿和棠儿的故事未完待续,家长里短的日常就放在番外吧(ps我真的很喜欢写日常……)还有季成决和小棠亲哥哥的故事也放在番外咯,之后应该会开个小短篇,感兴趣的友们可以关注一下 最后的最后,真诚地感谢看到这里的各位!谢谢这几个月的陪伴,有缘下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