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罪怪谈[刑侦]》 谜罪怪谈[刑侦] 第1节 谜罪怪谈[刑侦] 作者:鹿祎 文案 “断指狂魔又作案了!!!” 旬城,沉寂半年的断指狂魔再度浮出水面,密室杀医。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市刑警队队长米嘉莱却说:“不对,这次是另一个凶手。” “这话怎么说?断指奸/杀案,密室杀医案,连环杀手自爆案,还有小太妹碎尸案,这些摆明了是同一个人做的,我们申请并案调查!” “我反对。” 警队众人俱是一愣——一向喜欢跟米队唱反调的王牌法医唐是这次竟然站在了米队一边!这可真是稀奇他妈给稀奇开门,稀奇到家了! “为什么?”有愣头青刑警不服。“为什么不能并案调查?” “因为,”米嘉莱轻声道。 “你看到的,并不是你以为你看到的。你们难道没发觉吗?一个阴影,一只黑手,悬在我们所有人的头顶,在暗中窥探着这座城市,在主导着这些案子的发生——” 唐是歪了歪头:“说人话,唯物主义者不语怪力乱神。” 报警电话突然炸响,众人竖起了耳朵:“喂?” 一个恐惧又忐忑不安的声音从那边传来:“我要·····我要报案!前几天那个坠楼的学生,我怀疑······他是被人谋杀的!” 两个背负尘封秘密的警察,一个饱受霸凌的少女,以及一个,看似开朗活泼实则深不可测的天才少年······七条人命,六桩案子。风暴过后的城市下,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 【阅读指南】: 1.现代架空,社会派推理剧情向,办案缜密犀利日常抓马戏精的女刑警队长,和专治不服猫系吃货精英男法医,与一群热血赤诚的同事们联手破案的故事,群像戏。 2.真·连环杀人案,凶手要到很后面才揭晓。据我收集素材时体感,现实中的连环案也都很难在一朝一夕之间告破。所以请保持耐心,看下去就知道答案了。 3.故事的结局一定是光明的,但部分案情会比较黑暗残酷。接受不了请及时退出,你好我好大家好。温馨提示不建议十四岁以下读者阅读。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黑喂狗!欢迎入坑! 内容标签: 强强 恐怖 业界精英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米嘉莱,唐是 ┃ 配角:盖柏灵,路溪繁,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比连环凶案更难破的是人心 立意: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第1章 序幕 年关刚过,傍晚街面上还弥散着一股鞭炮爆炸过后的火/药气息。 旬城刑警支队的生瓜蛋子刑警涂大利和田小丰打着哈欠从刑警队大楼里出来,涂大利说:“昨儿晚上那通宵可真是要命……我今儿一天都还没缓过来。唉,你说那嫌疑人混帐不混帐?大节下的,人家过节,他杀人?真是……” “杀人犯可不管你过节不过节,算了别说了,咱们赶紧过去吧,还有一堆人等着咱们排查呢!让我看看……先去这个叫杜俊的家里问问吧!李济仁死前头一天刚接诊过他。” 田小丰说着,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听人说这杜俊挺孤僻的。待会儿到那边能不能叫开门还是个麻烦事。我去开车——” 田小丰转而去开了车来,拉了搭档两人一起向老城区的隆华巷驶去。隆华巷住着他们要找的杜俊,一个废品收购站老板。 “诶!你看前头那是不是杜俊?就站在他家门口那个。哎!你!站住!” 车子刚在巷口停好,眼尖的涂大利就一眼叼住了一百多米开外杜俊家门口一个身穿军大衣,头戴猪耳朵帽子的大高个儿。 那高个子被涂大利这一嗓子吓得不轻,躲在阴影里刑警们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随着涂大利的声音打了个颤。 下一秒,杜俊突然转头撒丫子就跑,仿佛做了亏心事又畏见白无常的小阴鬼。 “哎!站住!你别跑!站住!”田小丰来不及和涂大利对视,人已经冲了出去。 隆华巷是个老街,挤挤挨挨的住着几十户破破烂烂的人家。二人险些撞翻一排胡乱支楞着的二八大杠,蹭歪若干株棵营养不良的月季。 杜俊跑得飞快,且一直遥遥领先他们。涂大利气的大骂:“大爷的他怎么跑这么快!他不是个瘸子吗?!” 被追捕的犯罪嫌疑人不仅是瘸子,还肺癌晚期。也许是身体本能终于开始战胜求生欲望,杜俊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 他猛地一顿身子,接着一瘸一拐且慌不择路的冲出隆华巷冲进了斜对面的帝景大街,又沿着帝景大街口的一个岔路绕个猛弯儿,一下子钻进一片人称“烂屿”的烂尾楼盘里去了。 田小丰骂了一句脏话:“真会挑地方!烂屿里头那么多楼……” 果不其然,杜俊一冲进烂屿就不见踪影了。等田小丰和涂大利循着一阵哭声跑到一栋楼下时,六层高的烂尾楼顶突然闪出了两个人。 “怎么回事儿?楼上还有人?!”田小丰和涂大利倏的瞪大眼睛,二人仿佛同时听到彼此的脑子里炸开一声惊雷。 楼上的哭喊声越来越大,他们依稀听见了一个男孩子颤抖着嗓子着抽泣:“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爸会给你钱!很多很多钱!求求你放过我吧!” 有个模糊不清的声音说了几句什么,田小丰侧耳倾听,没听明白。他看了看涂大利:“你听见刚才楼上那个人说什么了吗?” “没。”涂大利干脆地说,“离得太远了……听不清啊。” 楼上男孩子的哭声更大了,夹杂着惊慌失措的尖叫和语无伦次的求饶,以及听不清的絮语。 看样子,他似乎是被杜俊劫持了绑到这里的。田小丰正要对着楼上喊话,两个身量相仿,又瘦又高的影子却一摇三晃的站上了楼顶边沿。 冬天天气不好,旬城这个工业城市更是如此。灰蒙蒙的天空让人觉得仿佛在隔着一层细铁丝网在看外头的云。 模糊的光线落进田小丰和涂大利眼里,他们眼看着那两个晃晃悠悠的影子蹒跚到了天台边沿,可背光依旧很难看请上面的具体情况。 “杜俊!是杜俊吧?!”涂大利把手放在嘴边拢成个喇叭冲着楼上喊。“别冲动!当心你脚下!这么高的楼你要是掉下来可就完蛋了!” 楼上嘟嘟囔囔说了句什么,涂大利皱着眉头:“你说什么?!听不清!” “他说——李济仁和金若萱都是他杀的,”抽抽噎噎的男孩在楼上大声说,充当了传声筒的作用。 他因为哭泣而嘶哑的嗓音之下夹杂着低低的听不清楚的说话声。田小丰和涂大利大骇,后者忍不住嘀咕:“我的天!金若萱也是他杀的?!” “他说现在掉下去也是一——一死……跟——跟你们回去也——也是一死……还——还不如……还不如……呜呜呜呜呜求求你别杀我……我让我爸给你——给你好多钱……呜呜呜……”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了天台边,杜俊把他拖到里头去了。他惊慌失措的哭声从上面飘来,调子打着颤。 “看来杜俊果真绑了个人在这里关着……大利,你先跟他说话稳住他,要不停的说!千万别让他有机会去想别的事!我现在上楼去,看能不能趁他不注意解救人质。顺便给队里打电话请求增援!” 田小丰跟同伴交代着,涂大利点了点头低声道:“你注意安全去吧!快给队里打电话!” 田小丰尽量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融入进大楼的阴影里,暮色四合,庞大又荒凉的烂屿寂静的如同一座城市里巨大的钢筋水泥坟地。 同伴同歹徒斡旋的说话声渐渐远去了,田小丰飞奔进楼内,一边跑一边对着手机那头接线的同事韩汀道:“对!在烂屿!你们快派人过来吧!他绑了一个小孩儿——什么?家属已经报警了吗?” 挂了电话,田小丰拿出读书时训练的气魄来拼了命的往上跑。血腥味儿从他喉咙口蔓了出来,满嘴的铁锈气息…… “啊!!!” 田小丰一脚踹开六层楼上的天台门时,男孩儿的尖叫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插入他的耳朵。 他一抬头,正好看见黄昏暮色中两个扭打在一起的模糊身影摔倒在地上。 两个人拧的太紧又斗的太激烈,田小丰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斗殴的具体情况,穿着军大衣的杜俊就后脑勺朝外,从天台边一骨碌,直直的坠落了下去! “啊——”目睹了这一切的男孩瘫坐在地上尖叫不止,两腿乱蹬,眼睛因为恐惧几乎要凸出来。 他穿着私立高中的校服,眉目秾秀,是个很英俊的男孩子。 此时脸色煞白的打着哆嗦回头看田小丰,这高中生汗涔涔的白皙脸蛋上都是泪。看清田小丰的脸那一瞬间,他白眼一翻兜头向后倒去,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时间是傍晚七点三十五分零四秒。人声鼎沸的罗曼蒂克餐厅里,坐在靠窗边位置的唐是看了看自己的电子手表,抬头对桌对面的相亲对象温和一笑。 相亲对象江小姐,薄嘴唇,狭长凤眼。皮肤白皙。介绍人米嘉莱说她是在检察院工作的。 此时她回应给唐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假笑,二人相顾无言。唐是说:“抱歉,我真的不是故意迟到的,平日我很准时。” “我知道,听介绍人说你们法医平时挺忙的。”江小姐并不羞涩,大大方方的把菜谱推给唐是:“我也是刚点了菜——你不来,我只好先自己点了。” 唐是点点头,拉过菜谱看着,口中歉疚道:“真不好意思让你等了那么久……我请客吧,这家的牛排很不错,我本来还想建议你试试。不过不建议你点西冷牛排,他家大厨总是把西冷牛排煎的过老——” “我点的就是西冷牛排。”江小姐干巴巴的说。“而且我觉得这家的西冷牛排做得很好。” “噢……”唐是终于把眼睛从菜谱里抬起来了,他看看相亲对象,欲言又止。相亲对象对他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那不失礼貌底下压了起码有一份牛排那么厚的无语。 他于是忖度着找补道:“没关系,我们求同存异——听上去,你也喜欢美食?好巧啊,我也喜欢。” “噢?是吗?”相亲对象说,这当口儿,她的西冷牛排已经上来了。谢过服务员,她似乎并不打算把唐是当个可以结婚的男的看待了,立刻拿起刀叉大快朵颐,丝毫不顾形象。 唐是默默给自己点了猪排,眼睛向电子手表上瞟了一眼:七点四十分零十五秒。老天爷,他已经感觉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叮咚——”手机突然响了。唐是低头一看不禁愣住,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了对面的江小姐一眼。 江小姐看似正忙着同牛排干仗,左手却悄悄从放在一侧的手机上划走了。 “咱们开门见山吧,好吗?我觉得你也看不上我,很巧的是你也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唐先生,麻烦你,能不能配合我演一个相看两相厌给我爸妈看?他们在我斜后方第二张桌子上。我母亲戴着围巾。” 唐是此时又看了一遍自己手机上那条短信——桌对面的江小姐,他的相亲对象发过来的短信。 他肩膀止不住的抖——他想笑。 “了解,谢谢你江小姐,谢谢你的善解人意。我也是被我们赵局催的没办法了才过来的。既然就像你说的那样,我们都看不上彼此,那你说,我们怎么办?” 江小姐行事一贯干练,这时候就对唐是眨了眨眼睛。唐是啼笑皆非,发觉她对自己的态度比方才温和了不少。 一边假装吃牛排一边用手指飞快在手机上敲击了一通,江小姐咳嗽了一下大声道: “听说你们工作环境还蛮恶劣,每天面对那些……我是说,那些,你懂的。”相亲对象一边切牛排一边说,头也不抬。“——不会反胃吗,竟然还有好胃口吃猪排。” 她抬头笑着看了唐是一眼,在满屋子不合时宜的罗曼蒂克音乐和香薰氛围中努力装出最刻薄的模样:“如果是我,我肯定再也不吃肉了。” “咱们互相贬低对方!可以从职业,衣着这些方面入手!快!快贬低我!” 唐是瞄一眼手机,立刻正色装出同样的尖酸:“江小姐,你这是一种偏见。” “偏见吗?”江小姐边吃边抬眼扫了扫他,眼睛里闪动着俏皮的光,仿佛在说:”对对对!就这样!” “如果是我,天天接触尸体,看到那些肠子啦肚子啦心肝肺啦,再看到任何肉类我肯定都会吐。你是不是想让自己显得正常点,所以才说喜欢美食的?” 谜罪怪谈[刑侦] 第2节 这话说完,有几秒钟的静默。江小姐听不到唐是的回应,于是抬起头来狐疑的向对面看去。 她发现唐是正微笑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珠在灯下闪出一丝无机质的美感。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夹克衫,为了相亲还特意很bking的把领子竖起来。配上有些浅淡的眸色和乱中有序的不羁头发,很容易让人想起一只坏脾气的猫。 江小姐想:“其实吧,他还挺不错的。可惜,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米嘉莱也许会喜欢?” “法医就不能喜欢美食吗?”唐是慢慢地说,“其实我不但喜欢吃美食,我还喜欢做美食。” 他将两手放在桌面上微微前倾身子,直勾勾的盯视让对面的江小姐忍不住噫了一声。唐是低头看了看桌子,拿起放在自己空盘子旁的刀,竖握在手里望着对面。 “我最擅长烹饪肉类。用剔骨刀把肉一丝一丝从骨头上剥离下来,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一定要剔的整齐,剔的干净,连筋膜都要细细分离出来。不然会影响我享用它们的心情。剔掉那些肉以后我会把它们放进锅里耐心的煎炸,有时候我用家用烤炉,你看着那些血淋淋的肉在烤炉上慢慢熟透,它会发出一种声音,让我想想……是滋滋,滋滋,滋滋滋……” 唐是直起身子,依旧微笑着看向江小姐:“那种成就感,像你这样连西冷牛排煎的老还是嫩都尝不出来的人是不会懂的。听说江小姐是在检察院工作是吧?也许江小姐每天跟案卷过惯了日子,只有吃油炸电脑键盘配红烧速记笔才会让你觉得不失身份?” “当啷——”江小姐手里的刀叉掉在盘子里。她失声捂住胸口低低尖叫,脸上的表情却丝毫不见慌乱。用口型无声对唐是道:“厉害啊你!” 唐是再接再厉,又语气咄咄逼人的接着道:“您今天的衣着就像您的人,山顶洞人看了也会忍不住说一声真简约。您的衣着品味和您的饮食品味恕我不能苟同,我看道不同不相为谋,咱们还是算了吧。” “呵呵,多谢,您也是不遑多让。瞧您这一身黑。我猜黑夜也给不了您黑色的眼睛,但是煤球可以。” “江小姐过奖了,您吃东西的样子优雅的像一年没进食的大象。” “唐先生哪儿的话!您迟到的磨叽劲儿连《zootopia》的闪电看了都自愧不如!” “你——” “你——”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坐在后方的老两口忍不住了。冲过来困惑又愠怒的看着两个人:“好好儿的说着话怎么吵起来了呢?” “爸!我都说了米嘉莱推的这人不靠谱!他要是真靠谱,米嘉莱自己怎么不去吃这窝边草?你们还非让我来!” 江小姐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看着父母,她爸爸哼了一声。 “我看这唐科长就很好!长得好!是个科长!还是觅城户口呢!配你绰绰有余!小晴,你——” “叔叔阿姨,我们不合适啊!”唐是无奈道。“我们从吃到穿到迟到的姿势都无法达成一致,不合适不合适!” “合适!我说合适就合适!我们打听过了,小晴跟你都是三十二岁,多配!都三十二了她不急我们还急呢!要不这样小伙子,叔叔阿姨和你们——” 江母话没说完,唐是就无奈的打断道:“阿姨,强扭的瓜不甜。我们都吵成这样了,算了吧!您女儿值得更好的。我——” “她不值得!她都三十二了!”江父生气地瞪了一眼女儿,好像在责怪她搞砸了相亲似的。江小姐生气地对父亲做了个鬼脸。 “话不能这么说啊叔叔。”唐是听不下去了。“女孩子的价值怎么能靠年龄来衡量呢!那我还说三十二岁就当上检察院处长,比我这个小科长强多了!” “既然你觉得强多了,那你就把这个女强人娶回家吧!”江母笑容满面。“女强人有什么用,嫁不出去,不还是——” “妈!”江小姐彻底生气了。她大吼一声,眼中竟泪水盈盈。愤怒的看了看父母,她转身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冲出了餐厅。 “这孩子!都是你把她惯坏了!”老两口异口同声的对彼此埋怨道,一边皱着眉头争先恐后追出去了。 唐是看的一个头两个大,正犹豫要不要也出去追一下江小姐,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走到角落里人少一些的地方接起电话道:“米大队长,我这儿相亲呐……早上走的时候不是给你请过假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甜美的音色里却蕴含着令人意外的冷峻干练:“密室杀医案和奸杀断指案的嫌疑人死了。唐是,你来还是不来?” 第2章 七点五十五分,旬城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队长米嘉莱和专案组一干成员们站在队里办公室的一块白板前,正对着白板上错综复杂的连线和照片吵架。 米嘉莱刚要说话,唐是披着一身寒气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扔掉头上滑稽的小熊耳暖,一边摘手套一边道:“确定了死者是断指杀人狂?米嘉莱,我先说好,你今天耽误了我一件人生大事——要是你这么大老远把我叫回来最后什么也没有,那今天晚上的宵夜你请客。” “请你个大头鬼,谁说确定了?我说的是嫌疑人。”米嘉莱不客气的说。 她走上前来将几张拍立得照片丢给唐是:“案子还没结你着急忙慌去相亲,自顾自留个假条就跑了。我看你这是逼我效法老队长,每逢大案就把你们手机都给收了才行!” 她又绕回那白板前头了,仰起头望着白板皱眉。 “那不是你介绍让我去我才去的?呵!你如今倒怨起我来了?” 唐是斜睨着米嘉莱,众人觉得他此时看起来很像不爽猫。 “我介绍我也没让你赶在案子最关键的时候去吧?唐大科长?”米嘉莱的眼神犀利的如同x光,目之所及把人照的透心凉。忙都收起惫懒,严肃的看着年轻的女队长。 唐是心虚的接过她递来的照片看着,一边从旁边的同事手里接过一杯热黑咖。 他们米队今年芳龄二十八,别看名字娇滴滴的,实际却是整个省内所有刑警支队长中年纪最轻的队长。鹅蛋脸杏仁眼,高挑个子大长腿。一头披肩长发时常扎成干练马尾。 休息日她穿一身休闲运动装,戴着运动发带去晨跑,不少人都以为这是哪个大学的研究生出来了,还经常被甜妹爱好者索要联系方式。 米嘉莱长得文气,可手上却是实打实办过一系列大案的。 “有新证据证明杀医案和断指案是一个人干的了?”唐是一张张翻着照片道。他在照片上看到了一具摔的头破血流的尸体,白色脑浆混着红色的血流出老远。 “您这王牌大法医没拍板,我们谁敢随便确定那是同一个人?” 技术科的年轻法医吴曦端着一碗老坛酸菜牛肉泡面走过来道。她用叉子尾巴指了指照片上死者张开向下扣在地上的手。 “不过确实从死者杜俊家里搜出来六根手指,被泡在福尔马林里。就等着您唐大法医去做指纹鉴定了。结果什么时候出来了,咱们就能知道,杀医案和断指杀人案是不是同一个人干的。” “不错,物证有了,口供呢?你该不会告诉我这死人待会儿能一个骨碌爬起来开口说话吧?” “他自己在临死之前告诉小丰他们的……还有,你看看这个——” 米嘉莱从桌子对面递给唐是一个透明物证袋。里面是半袋子浅绿黄色的碎纸,唐是戴上手套随手从里面拿出几片观察,上面依稀能看到“内”,“封”,“不”之类的字样。 “同码头船舱里发现的那些一样。”唐是立刻说。 “是的,这是从一种试卷上裁下来的纸。也是在杜俊家里发现的——他家里有一打这种东西。一同发现的还有一台老式手动的旧碎纸机,以及……这个。” 她又从桌子上的一堆物证袋里拿出一沓白纸递给唐是。上面是一些从其他地方裁下来的字,七拼八凑凑出一段一段的话。 “是勒索信。” “对,勒索信。”支队的老刑警叶铎说。“我们还在他家的垃圾桶里发现了两封疑似他准备送给受害人李济仁和另一个受害人,但是最后没有送出去的恐吓信。” “另一个受害人?你是说码头奸杀断指案那个受害人金若萱吗?” “不是金若萱,是——” “我的宝贝大孙子呢?!小繁!小繁!你在哪儿?奶奶来了!” 米嘉莱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呼啦啦的走进来四五个人,挟裹着外头冬日的寒气给屋里温度降下去了三四度。 为首一个白发苍苍衣着富贵的老太太一冲进来就满屋子喊孙子,丝毫不顾警队众人惊愕的眼神。她的言行举止有些夸张,带着点演戏般的浮夸。 她身后那同她颇有夫妻相,扬着浓长白眉的老爷子则用挑剔的眼神扫视着冲警队众人冷冷道:“我孙子呢?我孙子在哪儿?” “路……路教授?”米嘉莱皱眉望着那老爷子,嘴巴张了张,正要说话,老爷子奇怪的问:“怎么?你认识我?” “那——那当然……”米嘉莱有点儿懵,“我大学时恰好慕名听过您的课——” 她想说路教授身为国内法学界大牛,怎么现在在旬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出现了? “爸妈爸妈,您二老别着急,别喊了别喊了!”米嘉莱话还没说完,一个西装革履精英模样的中年男人从后面挤过来,一边一个拉住了老头和老太太。 “人家警察同志也是依法办案,您二老别跟人家嚷嚷!要不是警察同志告诉咱们,咱们也不知道小繁已经脱离危险了不是?幸亏人家救了小繁……哎警察同志,我是路溪繁的父亲,路辉阳。你们辛——” 他满面公式化笑容,扭过头来同警队众人道谢,可一看见迎面走过来的唐是,这人脸上如面具一般天衣无缝的笑竟然裂开了。笑纹立刻从他眼角撤去,他警惕的瞪着王牌法医:“唐是?” 唐是也瞪着他,眼色不善:“你?你怎么在这里?” 那中年男人冷笑了一声,抬手拢了拢自己毛呢大衣的领口,顺便用食指在鼻子下面蹭了蹭,吸了一下鼻子:“我儿子被绑架了,你们的同志救了我儿子,我来领人,顺便向警察同志们道谢。” 唐是扭过头去望向米嘉莱,后者疲倦的揉了一下眉心,对路教授夫妇简短的笑了一下,又对路辉阳招了招手:“路辉阳先生是吧,跟我来吧,孩子在这边。” 米嘉莱把路辉阳和他的父母带到办公室尽头的墙角,唐是这才注意到那层层叠叠的案卷桌后依稀缩着个小小的影子。警队的年轻警花池梦舟正陪着那小孩。 米嘉莱说:”路先生,是这样的。你儿子路溪繁是我们今天这起案件的关键目击证人。但是刚才他受了过多的惊吓,什么都不肯同我们说。 我理解你对孩子的担忧,也理解你想要立即把他带回家去的迫切心情。但是在这之前,我需要他仔仔细细把今天下午他遇到杜俊之后的每个细节都告诉我。 因为这很重要,关系到我们一个悬而未决半年多的大案。所以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帮忙安抚一下路溪繁,让他尽快做完笔录,你也能尽快带他回家去,你说好吗?“ “好的好的好的!没问题!绝对没问题!”路辉阳满口答应,他低声让两个老人先过去安抚路溪繁,自己则对米嘉莱低声道:“多谢警察同志了,您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家保姆把那封勒索信拿来给我看时我有多害怕!我——” “对了,勒索信,勒索信你带来了吗?”米嘉莱突然问,眼神很焦急。 路辉阳忙道:“带了带了!”一边从怀里的公事包中掏出一个牛皮纸薄信封递给米嘉莱。 米嘉莱微微蹙了蹙眉,从一旁拿来一个透明物证袋和一只手套,戴了手套才小心翼翼的接过路辉阳手里的勒索信装进物证袋中。 “您是下午几点发现这封绑架勒索信的?”米嘉莱隔着物证袋审视那封信。 “就半个小时前。”路辉阳又用食指蹭了蹭鼻子,他好像有点感冒,时不时就要吸一下鼻子。 “今天不是初六了吗?小繁的补习班老师打电话给小繁说下学期孩子学的内容就变难了,要从今天开始给他加课。小繁跟我说他想去,我说那你就去呗。 中午他去上课了,说是要到下午六点半才放学。所以我就没在意他放学没回来这事儿……我以为他又留下来问老师问题了呢!他老这么干,我们家小繁啊,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 后来保姆说在大门的门缝底下发现了一封信拿来给我看,我才知道儿子是被绑架了。幸好幸好!遇上了警察同志把他给救下来——对了警察同志,那绑匪怎么回事啊?是被警察同志击毙的吗?姓什么叫什么?我看看是不是我得罪的人……” “不是被击毙的。”米嘉莱说。“他把你儿子绑架到了学校附近的烂尾楼,然后自己从六层上跳下去了。” 第3章 “小繁,是吗?” 米嘉莱在路溪繁对面的桌边坐下,隔着一张审讯桌,尽量对这年轻的证人露出和善微笑。 “我可以这样叫你吧?”她又问了一句。 路溪繁在桌子后面低低的嗯了一声,脸色依旧惨白。不过总算敢抬起头看人了。他是个身材颀长,相貌俊美的男孩,路辉阳说他今年十五岁,在旬城最好的私立高中弘毅学校读高一。 “哟呵?弘毅啊?那个‘贵族学校’?”站在窗外偷听问询的涂大利忍不住啧了一声。“听说那个学校花了重金从各地挖来名师,学校里的小孩也都非富即贵的。他们说那些家里有钱的,小孩要是去不了一高就去弘毅,是这个弘毅吧?” “全旬城就一个弘毅。”田小丰眼睛盯着屋子里的男孩,嘴巴几乎不动的说道。“不过讲真,弘毅确实可以。我亲戚家小孩就在弘毅。弘毅到了高二会分出来四个国际班,都是跟国外高中合作办学的。考进了国际班的小孩以后出国念大学会很容易。我亲戚就是冲着这个才把孩子送进去的。” “……出国有什么好的?”涂大利斜了田小丰一眼。“要我说,还是咱们国内安全。” “论安全肯定是咱们国内啊。不过碰上孩子学习不够好,想考好大学又够呛,家里也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的。也幸好我亲戚家出的起这个钱……欸?说起来,唐科长的外甥女是不是也在这个学校上学?” 涂大利正要说话,屋子里米嘉莱忽然咳嗽了一声。他吓了一跳,立刻不言语了,专心盯着屋里桌边的路溪繁。 路溪繁生的尖下巴瓜子脸,鼻子很挺。桃花眼的眼尾长长的扫过去,右眼睛下方有颗小小的泪痣。如果不是瞳仁黑的过分又大的过分,这孩子平日里瞧着应是十分俊朗的。可现下他白涔涔着一张脸,用上目线一眼一眼的瞟着米迦嘉,却有几分鬼气森森的味道。 谜罪怪谈[刑侦] 第3节 “米警官不好意思,米警官,那个,我说一句啊,”站在屋外窗边的路辉阳突然推开门陪笑道:“我们小繁还是未成年人,虽然是关键证人,可他眼下这……你看,要不,我进来陪着他吧!” 米嘉莱看了一眼路辉阳,点头同意。做父亲的连忙从门外挤进来,一溜儿小跑走到路溪繁旁边想要坐下。但想了想,他走到米嘉莱和路溪繁二人中间审讯桌的另一边坐下了,仿佛要同儿子和女刑警来一场三方会谈。 “小繁,你爸爸很担心你,你看。”米嘉莱和颜悦色的说。“你爷爷奶奶也很想尽快带你回家去,所以姐姐希望你能努努力,克服一下心里的恐惧,把当时发生了什么都告诉姐姐,爸爸也好尽快带你回家去。” “对啊小繁,别怕!”路辉阳从桌子底下拉住儿子的手,把它放在桌面上。路溪繁微微抬头看了父亲一眼,点了点下巴。他嗫嚅着开口道:“我……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 “就从你被杜俊绑架开始说吧——对了……你之前认识他吗?”米嘉莱温和的望着路溪繁。 路溪繁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慢吞吞的开口道:“其实……其实我之前就认识他。不,不能说认识,就是……就是……” “他已经勒索我好一阵子了。”路溪繁小声说。 “勒索?为什么?你惹着他了吗?小繁,怎么你之前不告诉爸爸呢!”路辉阳大呼小叫起来。看到一旁米嘉莱欲言又止的神情,他连忙举起一只手晃了晃道:“抱歉抱歉,米警官,我也是太担心儿子了。这……” “如果您还要继续陪同小繁,就请保持沉默。”米嘉莱说。“不过,小繁,他为什么勒索你?勒索,总有个原因吧?” “他向我要钱……”路溪繁垂头丧气的说。“从今年我奶奶生日之后就开始了。那天我爸在帝景天成为奶奶举办了寿宴,他在那附近收破烂,正好遇上。他看出来我们家有钱,从那以后就经常在我放学路上勒索我,我要是不给,他就打我。他……” 路溪繁弯下腰挽起自己的裤脚,米迦嘉在他的小腿上看到了一些显然已经有些日子的伤痕,看起来都是踢打的伤,泛着青中透紫的颜色。 “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告诉爸爸!”路辉阳怒道,“爸爸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刘叔叔接你放学,你就是不愿意!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告诉爸爸?爸爸可以再让刘叔叔送你上学啊,就像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 路溪繁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米嘉莱看了路辉阳一眼又扭过头来道:“为什么不让家里来接你呢?” “我都十五岁了,班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总让家里接来送去,别人都说我是巨婴,我……我嫌丢人。”路溪繁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眼帘垂着。 “面子重要还是安全重要?!你被打成这样还不告诉爸爸,难道就说明你是大人了?糊涂!幼稚!”路辉阳大声斥责儿子。路溪繁又委屈又负气的瞪了他一眼,低下头不做声了。 “以后还是让家里接你吧,起码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让家里接你——小繁爸爸,你也冷静点好吗?”米嘉莱打圆场道。 “别怕,慢慢讲——所以他一直勒索你,但你没有告诉家里,于是今天他就把你绑架了,是这个意思吗?” 路溪繁看了米嘉莱一眼,点了点头:“今天我在状元那边上课——” “状元是?” “是我补习英语的机构。叫状元教育。我英语学的不够好,所以让爸爸给我报了一个补习班。” “原来如此,看来小繁是个很喜欢学习的好孩子嘛,棒棒哒。”米嘉莱说。 路溪繁抬起头望着米嘉莱,看样子放松了许多。他有些紧张的笑了一下:“状元就在帝景大街尽头那里,离我们学校和烂屿都很近。” 烂屿就是那片烂尾楼,原本的开发商给它定的名字是兰屿半岛,巨大而画风浮夸的广告牌矗立在楼盘外围的绿皮墙外,绿皮墙内的广阔土地上散布着几座七零八落的烂尾楼。 听说这家开发公司的资金链断了,楼就这么一直扔在这里无人问津,被人们形象的赐名为烂屿。 “我今天下午五点半放的学,放学以后我又在学校问了老师几道题才走的。我一个人走到帝景大街和隆华巷口那里时,就……就遇上了杜俊。他从后面过来,当时我压根儿没看见他!他……他……” 米嘉莱关切的俯下身子,将自己的高度与路溪繁平齐道:“他怎么了?” 这句话好像一下子激起了路溪繁痛苦的回忆,他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身躯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打着哆嗦:“他……他他用……用一个……一个东西……捂——捂住了我的……我的鼻……鼻子……然后我……我……” 路溪繁崩溃的大哭起来。弄得原本还在忙着恨铁不成钢的路辉阳不知所措,一只手搭在儿子的肩上,他语无伦次的安慰道:“儿子,儿子——别哭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父亲向儿子张开双臂,路溪繁哭着钻进了父亲怀里。米嘉莱一边在纸上记录下路溪繁的证词一边轻轻摇头叹息。 她给了这孩子几分钟去整理情绪,不难看出,他父亲路辉阳不是一个擅长安慰孩子的人。那孩子钻在他怀里哭了好半天,他从头到尾都只会说一句“都过去了。” “他用不知道——不知道什么东西把我迷晕了……”路溪繁吸了吸鼻子道。 “后面我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把我带到那个烂尾楼上的。他把我打醒,说要等我爸爸拿钱来换我。如果爸爸不来,他就撕票。” 少年低低的声音中蕴含着无限的后怕,听得出他是拼尽全力才让自己战胜了恐惧去回忆这些东西的。米嘉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路溪繁说:“后来警察叔叔就来了——” “你确定吗?‘后来警察叔叔就来了’。中间他没有离开吗?”米嘉莱质疑道。 路溪繁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有些困惑的看着米迦嘉。他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他打了我几耳光,我醒了,他就告诉我说如果爸爸不来他就撕票。然后楼下的警察叔叔就开始对他喊话了。” 路溪繁又努力的想了想,右手下意识按在太阳穴一侧:“就是这样,我没有看到他离开过啊……” 米嘉莱握着钢笔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路溪繁,又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笔录。忽然间她噢了一声,好像想通了似的。路溪繁忐忑的看向她,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说的情况了,你继续。” 路溪繁似乎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咽了口唾沫道:“后来……后来警察叔叔就在楼下跟他喊话……两个警察叔叔——我是说,刚开始是两个警察叔叔。” “嗯,对,小繁你接着说。” “他听见警察叔叔跟他喊话,就把我拉起来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呃,他嗓子好像哑了,没法大声说话。” 米嘉莱警觉的抬起头看着路溪繁:“嗓子哑了?” “嗯……应该是吧。他今天同我说话时嗓子都嘶哑的不成样子。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不是声带有……有点问题。” 路溪繁扣弄着自己的手指,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米嘉莱,眼帘垂下去了,又起来,又垂下去,又起来,肩膀发着抖。 “别怕,小繁,都过去了。”路辉阳又在一旁做复读机。米嘉莱也伸出手拍拍路溪繁的肩膀道:“小繁别怕,你说的很好了。很有价值的信息。他嗓子哑了,所以呢?” 这鼓励似乎让路溪繁的勇气提升了一些。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他嗓子哑了,尝试着跟楼底下的警察叔叔说话,但是尝试了几次都不行。所以他——他就掐着我的脖子,逼我替他传话。他在我耳边说一句,我替他传一句。” “传话的内容是什么。” “记……记不太清了……”路溪繁小声说。“楼下的警察叔叔应该都听到了吧,他们也许还——还记得。” “可是姐姐希望听你说一遍。”米嘉莱诚恳的说。“姐姐知道这对你来说有些残忍,去回想那些糟糕的事感觉并不好。但是,小繁……” 路溪繁温顺的点了点头,他皱着眉头费劲的想了想后道:“他好像说的是,楼底下的警察你们听着,金若萱和李济仁都是我杀的,我知道现在跟你们投降,肯定活不了,所以我要拉个垫背的。” “然后警察叔叔好像说了一些劝他的话,他又服软了……我记不太清。”路溪繁的眉头拧成一疙瘩,这种痛苦的回忆让他很不舒服。“我当时太……太紧张了,对不起,警官姐姐。” “你不用说对不起,姐姐应该谢谢你。”米嘉莱宽慰他道。“那他服软了之后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记得,他向警察叔叔说他愿意配合,但是警察叔叔必须保证给他按自首算,给他减刑。他说了好多逻辑混乱的话……我都不知道我当时怎么帮他复述下来的。”路溪繁痛苦的闭起眼睛,两只手放在前额上。 “但他可能是听见背后天台门外有对讲机的声音,知道警察叔叔已经上来抓他了。他就疯了,说要杀了我!他想把我推下楼去,可我害怕极了,就跟他打了起来。我们倒在地上,我想挣开他,就一踹,他也反过来推我,然后他就——” “结果他推你时不小心用力过猛,反作用力把自己给推下楼去了。我知道。”米嘉莱说。“你说的那个带对讲机的警察叔叔冲上天台时看到了。小繁,你讲的很好,姐姐谢谢你。” 做完了笔录,米嘉莱安抚的拍了拍路溪繁的后背,手轻轻落在他手臂一侧推着他把他交给路辉阳。路溪繁额头上全是渗出来的冷汗,引得米嘉莱又同情又惊讶的叹了一声。 “别怕,小繁,绑匪杜俊已经死了,你现在是安全的。来——”她指了指路辉阳:“跟爸爸和爷爷奶奶回家吧,他们肯定想带着你好好吃一顿晚饭压压惊,去吧!” “这就行了是吧米警官,”路辉阳陪着笑脸道,点头哈腰的把儿子带出了审讯室。 路溪繁被父亲推着往前走时还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米嘉莱。被米嘉莱捉住了眼神,少年有些僵硬的笑了一下。米嘉莱对他点点头:“你已经做的很棒了,接下来的交给姐姐和其他警察叔叔们吧!” 路溪繁慢慢点了点头,跟着路辉阳出去了,审讯室门打开,米嘉莱听见路辉阳的父母在外面跟唐是吵架,其他人在一旁七嘴八舌的劝。 “唐是,你个血口喷人的混账!早晚有一天,我看你连这个法医的位置都坐不下去!”路辉阳的母亲冲着唐是嚷嚷,脸红脖子粗。 “好啊?!”唐是冷笑。“那就让咱们走着瞧,看看是我先抓住你儿子的小辫子,还是你儿子先把我收拾了!路辉阳做过的那些脏事儿,一笔笔一桩桩,我都替他记着呢!” 眼看路辉阳走上前去拽住唐是的领子试图加入混战,米嘉莱蹙了蹙眉。 “让小丰和大利他们两个去查一下隆华巷附近的监控,还有路家小区的监控。”米嘉莱对等在门外的叶铎说。 她看了一眼那边跟路家老两口吵得不可开交的唐是,又叫住叶铎补充了一句:“告诉唐是让他快点干正事去,明天早上,我要杜俊的尸检报告。” “遵命,米头儿。”叶铎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他回过头来冲着吵吵闹闹的办公室大吼:“伙计们!开工了!” 第4章 盖柏灵背着书包从教室外面跑进来,嘴里还在咀嚼着早饭煎饼果子里的最后一口烤肠。盖婧娴这两天在医院工作太忙了,实在是没时间给她做早饭。但她每天给盖柏灵五块钱让她买早饭,要求她必须给煎饼果子里加上一根烤肠一个蛋。 “你小舅最近在重案组脱不开身,估计中午也没时间回来跟咱们吃饭。妈妈今天有一个大手术,恐怕也是赶不回来。多给你十块钱,中午去你喜欢的那个窗口吃个盖浇饭,记得一定要买一份汤喝。” 早上出门时妈妈盖婧娴如是说。盖柏灵手里被塞了十八块钱,那几张纸币眼下正在她书包内袋里静静的贴着,仿佛还残留着盖婧娴身上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等这周日妈妈休假,带你去博物馆看地中海文物展,好不好?”塞完了钱盖婧娴对她说。盖柏灵当时点了点头,笑得甜甜的望着妈妈:“没事的妈妈,什么时候你和小舅有时间了什么时候咱们就去,地中海文物展要到下个月才结束呢!” 盖婧娴摸了摸她的头满怀愧疚的同她道别,做护士的母亲叹息着说:“我们灵灵总是这么懂事,哎,孩子,妈妈欠你的太多啦,你有时候可以不必那么迁就妈妈的。算了算了,今天下班给你带卤猪脚吃噢!走啦!” 盖柏灵今年十五岁,在弘毅高中的理科实验班一八班读高一。她是开学两周后才转过来的。大部分一八班的学生们和她相处了这几个月,但依旧没有摸清这人到底什么脾性。 她身材瘦高,眼睛大大的,头发乌黑带了点自然卷,皮肤白的近乎透明,血色的缺失让她看起来有些病态。 两弯细长的眉毛像古典美人画上画出来的一样,栗色的瞳仁浅淡。配上长而密的睫毛,让她看起来好像总是一副若有所思又神游天外的神情。 盖柏灵无论梳什么发型都习惯把刘海放下来。因为如果掀起刘海,人们就会看到她的额角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像一条触目惊心的虫,静静趴在发际。 她的妈妈和爸爸因为性格不合,已经离婚三年。盖柏灵跟了妈妈。但妈妈怕她委屈,加上工作太忙,一直没有再婚。 妈妈很努力的确保盖柏灵不会因为他们的离婚而受影响,所以比盖柏灵认识的任何一个妈妈对孩子都要上心——当然,这上心有时会因为时间不足而被迫打折,不过盖柏灵都理解。 每当这时,妈妈就会让住在他家隔壁的小舅来帮忙照顾她。不过这几天,她那做法医的小舅也忙得不可开交了。 最近楼上邻居家新养了一只哈士奇犬,每天天不亮就开始狂吠。盖柏灵今天一大早被吵醒,此时就有些困倦。 她走到座位边把书包放下,一边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后桌——路溪繁没来。他是盖柏灵在这个班里唯二关系不错的人。他借给盖柏灵的《人间失格》还放在盖柏灵书包里,看样子只能等明天路溪繁来了再还给他了。 “盖柏灵!盖柏灵!” 身后有个讨厌的声音在叫她。盖柏灵懒得回头,她知道那一定是任紫/阳。只有任紫/阳才会这么无聊,才会这么讨人嫌而不自知。随着任紫/阳的声音,教室后面开始稀稀拉拉的响起一些笑声和起哄的声音。有几个男生在后面喊:“任紫/阳!你能不能行了还?瞧人家小灵灵都不搭理你!” “滚,不搭理我不是也没搭理你吗?”任子阳没声好气的说。他又回过头来,语气就有了三分不耐烦:“盖柏灵我叫你呐!你聋了啊?” “氰/化钾,化学分子式为kcn,外观为白色圆球形硬块,粒状或结晶性粉末,侵入方式包括吸入,食入,皮肤吸收,成品有苦杏仁味,剧毒。” 盖柏灵的耳边响起了秃鹫的叫声,尖利刺耳,夹杂着任紫/阳轻佻的辱骂。 她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坐下,放下书包挂在桌子一侧的挂勾上。身后的任紫/阳还在滋儿哇乱叫,问她“你今天抱对了吗?” 抱对是生物书上的一个知识点,指的是两栖动物繁殖时的一种行为。 氰/化钾的性状和分子式立刻在盖柏灵脑海中成倍放大,鲜明的好像她眼前迸出的字体一样。她回过头去一掌推上任紫/阳的肩头,把后者推了个趔趄。 任紫/阳稳住了自己,脸上嬉皮笑脸的冲着她龇牙:“害你说你,非要我说点荤段子你才肯看我,盖柏灵,承认吧,你心里也喜欢我呢!” “喜你个鬼。”盖柏灵冷冷的瞪着他,恨不得把任紫/阳那张欠揍的刀条脸打爆!捏扁!踩烂!给他的鼻孔里塞满氰/化钾! 秃鹫的叫声更响亮了。 “听说你生日快到了,我给你带了个礼物,你看看桌斗。”任紫/阳笑嘻嘻的说。 盖柏灵压根儿不想要他的礼物,听了这话立刻看也不看就把手往桌斗里伸,准备拿出任紫/阳的礼物丢给他让他不要再来骚扰自己。可没想到手一伸进去就指尖一痛,疼的她尖叫一声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她大叫。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众人都回过头来好奇的看着她。附近几个女生看得清楚,这时候连忙凑过来查看她的手,一看之下不禁面面相觑——一只小小的乌龟正死死咬着盖柏灵的指尖不松口,像一块长刺的狗皮膏药。 盖柏灵拼命甩手指,然而乌龟死咬着不松口,一丝细细的鲜血从盖柏灵指尖流下,她痛的额头上开始冒冷汗。 “放轻松放轻松!我听说乌龟这东西,你越跳越动它咬的越紧!你把手放在桌子上,放松!” 宋暖暖从人群里冲出来挤到了盖柏灵身边——她是盖柏灵从初中起就认识的朋友,也是盖柏灵唯一的朋友。 谜罪怪谈[刑侦] 第4节 盖柏灵痛的脸煞白,宋暖暖帮助她尽力把手放在桌子上,这时候后面的男生女生都凑过来看热闹了,任紫/阳被人挤到外围,大声抱怨说路溪繁把乌龟给他时明明说这乌龟不会咬人。 “吵什么吵?都打预备铃了你们还在这里干什么?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 班主任在门口发出一声爆喝,众人立刻做鸟兽散。只有翘着手指的盖柏灵还呆呆站着,一只青背小乌龟在她面前的课桌上伸出四条小腿儿扑腾。盖柏灵的一滴血缓缓从指尖滴落,并源源不断的落在桌面上。 “盖柏灵!”班主任怒道。“怎么又是你?谁让你把宠物带到班里来的!” “我不是,我没有!这不是我的!”盖柏灵睁大眼睛。 班主任鄙夷的看了她正流血的手指一眼道:“一天天的就是你事多!班长!你陪着盖柏灵去校医室给她的伤口包扎包扎!盖柏灵,下课我再来跟你说说你的问题!” 盖柏灵去把手指包扎了回来时,距离下课已经只剩下二十分钟。高一八班是一个刚经历过分班考试后的理科班。班主任王老师教生物。今天第一节 就是她的课。盖柏灵缩着被裹成粽子的手指坐回课堂上,木木然的混过了下半节。 临近下课了,大家都在做习题,王老师走到她的桌边低下头道:“盖柏灵,你又跑了一节课的神是不是?想让你好好听生物课怎么那么难?你给我出来!” 下课铃响,王老师瞪了盖柏灵一眼,对着她身后的任紫/阳没好气的招了招手:“还有你,你也过来!你们俩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盖柏灵最不喜欢去王老师的办公室。因为每次来这里都准没好事。王老师说过:“盖柏灵,既然你那么不喜欢生物,你又何必选理科呢?你看看你这生物成绩!其他科目都考那么高,唯独就生物你给我考成这样!你是对我有意见吗?” 盖柏灵原本对王老师是没有意见的。她在生物上好像没什么天分,无论怎么学都搞不懂那些羟基酸基。在原先的班时还是另一位刘老师教生物,每次老师讲到“羟基磷酸钙”这种词她就老是忍不住出戏,把“羟基磷酸钙”记成“枪击磷酸钙”。足可见她和生物之间的缘分之浅。 但盖柏灵的其他科目都学得很好,每次考试总分都稳居年级前十到十五。唯独生物不太行。原本的老师们从不因为她偏科而歧视她。 只有这位王老师,将盖柏灵简简单单的偏科问题高度复杂化,最后还要上升到盖柏灵讨厌她本人这一古怪命题。盖柏灵对王老师的意见同王老师对她的厌恶成正比。这种正比在盖柏灵和任紫/阳一起踏进王老师办公室时达到了顶峰。 “盖柏灵,我已经跟同学们了解过了。那乌龟是任紫/阳给你的是不是?你说你怎么回事?小小年纪的不学好,跟男生谈恋爱?你妈妈我记得是在医院工作是吧?她那么辛苦的供你来这里上学,你就这样回报她?” “老师,不是您想的那样。任紫/阳纠缠我很久了,我一直都是拒绝态度,您可以去问班里的同学!” 盖柏灵据理力争,可王老师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盖柏灵是一块被泼上了屎的蛋糕。她从自己刚拿进来的教案文件夹里抽出一打信纸丢在盖柏灵面前的地上道:“少来!我都看到了!你是不是还收过任□□的情书?撕碎了都扔垃圾桶里,你以为大家就不知道吗?你想干嘛啊?你告诉我,你想干嘛?!” “老师,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盖柏灵急道,“要是简单来说,就是——” 盖柏灵语塞,实在不知道这笔糊涂烂账该从何说起。秃鹫的叫声在她耳边愈叫愈猛,叫的她脑仁疼,在心里烦躁的怒吼着:“别叫了!别叫了!我让你别叫了!” “就是?就是什么?”王老师瞪着她,嘴角刻薄的抽着。“盖柏灵,你还狡辩!” 她该怎么给老师说,任紫/阳已经给她写了好一阵子情书了?天知道这个富二代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莫名其妙看上了沉默寡言的盖柏灵,死缠烂打的非要跟她谈恋爱。 任紫/阳家里有钱,虽说生的人高马大像个发育未完全的马猴子,言语轻佻又往往类似于古代话本小说里的登徒子。但他在“平行班”时依旧有女生前赴后继的想跟他谈恋爱。 这大马猴在分科分班考试中走了大运,莫名其妙考进了弘毅的实验班,一时间得意忘形,非要在这班里找到个女生来一场bad romance。 本校的规矩是早恋被抓就记过处分。班主任王老师又不喜欢盖柏灵。鉴于她过往的经历,她深信一旦把这件事告诉老师,最先被问责的肯定是她自己! 盖柏灵,因为一些原因,反感同学校里除了朋友之外的任何人产生交集。因此即便每天被任紫/阳花里胡哨的信纸轰炸,但她一直希望可以私下里解决问题。让任紫/阳放弃同她“谈恋爱”这种幼稚可笑的行为。 然而,在多次尝试同任紫/阳沟通无果后。盖柏灵没想到任紫/阳竟然撕破了脸,就到处给人说她玩弄自己感情! 天知道盖柏灵从来都没有给过他好脸色他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么个损招的!可这样一来,全年级闲极无聊的人都知道一八班那个名不见经传的盖柏灵居然敢拒绝“风云人物”任□□的感情了。她成了个别人口中的贱女孩,哪怕她明明自始至终都在拼命拒绝!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放过我?”盖柏灵问任紫/阳。“我和你不一样,任紫/阳,你知道我来弘毅的实验班是为了干什么吗?我是来读书,学习的!不像你……被家里人花了点钱塞进弘毅,又走了狗屎运考进实验班,现在就在这里兴风作浪,污蔑好人!” 任紫/阳压根儿不会因为她的愤怒而愤怒。事实上,盖柏灵怀疑任紫/阳以她的愤怒为乐。听了盖柏灵这番话,任紫/阳半点不高兴也没有。相反,他嬉皮笑脸道:“谈恋爱跟学习又不矛盾。你要么做我女朋友,要么嘛……你就等着名声臭大街吧!” “嗷!”的一声,他被盖柏灵神出鬼没的一脚踹的摔了个马趴。任紫/阳听说过盖柏灵的小舅会功夫,教过她几手。然而任紫/阳不怕。从地上爬起来,他大笑着说:“以后我给你的东西,你不准扔,你不扔,我就不去跟大家说你玩弄我感情。否则嘛……” 此时想起这些,盖柏灵气的黑血翻涌。她对王老师说:“老师,任紫/阳一直纠缠我,但我从始至终就没答应过他,都是他一厢情愿的!我是来好好学习的,我不想玩这些幼稚的恋爱游戏。而且我觉得这也不叫恋爱,这是单方面的性骚扰!” 王老师闭了一下眼睛,把脸侧过去皱了下眉——仿佛她被“性骚扰”三个字臭到了似的。瞪着盖柏灵清了清嗓子,她刻意避开盖柏灵的后半句话道:“好好学习你就给我学个这?生物月考78分?盖柏灵,你的语文是年级第一,生物为什么学的这么差你心里不清楚原因吗?就是态度不端正!我说你怎么总端正不了态度呢,感情是谈恋爱去了!” “我没有!”盖柏灵急得恨不得满地跺脚,“老师,请您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跟任紫/阳‘谈恋爱’什么的!虽然我生物没考好,可这是两回事啊!” “我不用看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王老师咆哮。“任紫/阳同学虽然是后进生,可人家的生物起码每次都考得比你好!谁在认真学习,谁在浑水摸鱼,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不过任紫/阳,你以后也不准再这样听见了没有?不然我就叫你家长过来了!” 任紫/阳赖皮赖脸的跟老师笑着保证自己不会再“经不起盖柏灵的勾搭不好好学习了”。王老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肯定是盖柏灵招惹的你!你离她远点吧!当心把你的生物成绩给你带坏了!” 三言两语之间,任紫/阳纠缠了盖柏灵几个月就变成了盖柏灵先招惹任紫/阳。 王老师的惯用手法了。听说这位中年妇女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非常以自己有儿子为荣。她喜欢偏袒男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盖柏灵愤怒的听着任紫/阳顺坡下驴,把责任全都推到了她头上。王老师让她蹲在办公室外面写检查,五千字写不完不许回去上课。任紫/阳则也被象征性的罚以两千字的检查,嬉笑着坐在办公室里写完了。 “盖柏灵,以后可不许再来惹我了啊!不然我告诉王老师,让你天天写检查!”走出办公室时任紫/阳故意当着王老师的面对盖柏灵说。 “拿一把美工刀,捅死捅死捅死他!” “妈妈,我想转班。” 傍晚,盖柏灵坐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陪母亲盖婧娴吃饭。菜很好,是她非常喜欢的麻婆豆腐和青菜香菇。可她食不知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告诉母亲。 盖婧娴停下了夹菜的手,她放下筷子,低头注视着盖柏灵,母亲温和而担忧的眼神中没有半点怨怼,盖柏灵心里一痛,难过自己又让妈妈担心了。 “怎么了灵灵?出了什么事?你跟妈妈讲讲。”盖婧娴拉起她的一只手问。 盖柏灵原原本本的将任紫/阳纠缠自己的事从头讲了一遍,一直讲到今天写检查。盖婧娴脸上的忧虑越来越浓,最后化成了愤怒。 “你们王老师真的是这么说的吗?”她慢慢问道。 盖柏灵恩了一声,叹了口气:“妈妈你知道,王老师……因为我以前的事,本来就不太喜欢我。” “那是偏见。那件事不是你的错——灵灵,妈妈明天就去学校跟你们班主任沟通。这件事交给妈妈解决,你不用害怕。我们灵灵也不用转班,这件事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逃避?” 盖柏灵正要说话,盖婧娴的手机却是响了。她接起来一看,是表弟唐是。 “喂,阿是啊,今天还不回来吃饭吗?” “不回去了姐,你和灵灵先吃吧。对了,让灵灵接一下电话,我有点事要问她。 原本无精打采的盖柏灵接过电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喂,小舅,怎么啦?” “灵灵,你之前怎么没告诉过我,你那个叫路溪繁的好朋友是路辉阳的儿子?” 盖柏灵莫名其妙,同桌对面的母亲对视一眼。“路辉阳是谁?而且路溪繁也不是我的好朋友。他只是跟我坐的近而已。” “……也对,是小舅想多了。那路溪繁今天来上课了吗?” “……没有欸,”盖柏灵说。“听说他今天请假了。” 第5章 “你们说……杜俊坠楼时究竟在想什么?” 接连阴沉了一个多星期的天空在这一日终于放晴,太阳也很大方的给予了刑警支队办公室一些阳光。从四方大窗户里洒进来,大大咧咧的落在米嘉莱背后的桌子上。 米嘉莱站在墙边那面巨大的白板前,身穿驼色长毛衣,手里捏了一只粗粗的马克笔。马克笔的屁股抵着她下巴,她正望着白板上杜俊的照片出神。 半个月前,旬城第三人民医院的国家级呼吸科专家李济仁被人发现惨死在办公室里。右手拇指和食指不翼而飞。这一情况引发刑警队内部争议——该案件与悬而未决大半年的大案“断指杀人连环案”是否系同一人所为? 李济仁案事发当日,正逢医院所在的片区电路整修,是以监控都被关掉,附近路面监控也没有拍到任何凶手的行踪。 旬城市刑警支队接到案子后毫无头绪,李大夫在省内乃至全国医疗界都是有口皆碑的知名专家,他的死引发了社会的持续关注,因此米嘉莱等人肩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然而这凶手作案准备充分,行踪极是诡秘,案发现场也有多重疑点让人无从查起。 刑警支队没有办法,只好用最笨最老实的办法去逐一排查近期同李济仁有过密切接触的人。包括李济仁的病人之一杜俊。 因为查到杜俊在案发头一天还去李济仁那边看诊过,所以米嘉莱派涂大利和田小丰去杜俊家找他了解情况。没想杜俊竟然跳楼死了。 与此同时,法学界大牛路教授的孙子路溪繁又被人绑架,凶手把一封勒索信塞在了路家别墅外的大门门缝中。 这封勒索信已经被证实是杜俊制作的,因为警方在他家里发现了用来拼贴勒索信的旧报纸,废弃试卷和书籍碎片,路家收到的勒索信上还有杜俊的指纹。 但当田小丰和涂大利前去调来路家院外的监控查看时,却并未在监控里看到杜俊的身影。 “所以杜俊到底是什么时候把这封勒索信塞到路家大门外的?监控里根本没拍到他……他总不能是个隐形人飞过去塞的吧?”涂大利向米嘉莱汇报的时候说。 “难不成他还有帮手?”米嘉莱若有所思。 田小丰摇了摇头:“我们也没有在监控里看到什么帮手。路家的别墅在小区尽头的小山坡上,独门独户。进出了什么人看的很清楚。监控里拍到整个下午只有路家人陆陆续续出门又回来。哦对了,还有路家的两个保姆阿姨出门倒垃圾和取快递。但是保姆阿姨已经跟随路家多年了,路教授夫妇担保说她们绝对没有问题。” “……那这可就难解了。而且杜俊的行为也很怪异。他那么费尽心机的绑架了路溪繁,行踪诡秘的甚至连半点痕迹都不留下。这看着也不像是准备投案自首的样子啊?为什么最后又要主动吐口?” 米嘉莱走到白板前,皱着眉头在杜俊照片的头顶画了一堆问号,看上去好像给杜俊烫了个头。 田小丰一看那烫了头的杜俊,想笑,可又觉得这个氛围下发笑好像不大好,于是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大概是因为最后无路可退,想着主动交代能换点儿减刑?没想到一激动,把自己给弄掉下去了。” “那这也不大对啊!”米嘉莱看了田小丰一眼。 “看样子……杜俊当时可能刚刚劫持了路溪繁,把路溪繁藏在烂尾楼上后他又临时因为某种原因折返回了家里……可是,哪有绑架别人绑到一半,又跑回自己家的道理?难不成他忘了拿什么东西?” 米嘉莱盯着杜俊的照片,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米队你这样真是没必要。”田小丰水杯里的热茶泡开了,他很夸张的喝了一大口,发出“滋溜——”的一声。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米嘉莱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手里的茶。田小丰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很会生活嘛,这普洱不错呀!”她冲小丰的普洱杯子扬了扬下巴。田小丰笑了起来,回头麻利的给米嘉莱也冲了一杯道:“前几天喝黑咖喝的想吐,这几天不是总算看到结案的曙光了!换换口味,聊表庆贺——米队,你来一杯?” “我就算了,喝你这好茶喝多了,以后那黑咖我恐怕连闻都不想闻。”米嘉莱说。说完又回头去看那白板上横七竖八的线索:“我总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 “怎么没那么简单?”叶铎从外头进来,一边对米嘉莱招了招手:“米头儿,老唐让我给你带个话,你到技术科去一趟,他写报告遇到点儿问题。” 米嘉莱扔下马克笔就要往外走,田小丰在她背后嚷嚷:“杀医这个案子明显就是杜俊干的,他自己都承认了! 两封恐吓信的内容恰好说明了作案动机——给李济仁的那封,杀李济仁是因为李济仁给他治肺癌,他花了不少钱做化疗做的头发都掉了可没什么起色。心生怨恨所以杀医。 看样子这人原本还打算恐吓一下李济仁,让李济仁把他之前治疗的钱都退给他。估计自己想了想也觉得太扯淡了。所以又打起了路溪繁的主意。 绑架路溪繁是因为路溪繁家里有钱,虽然他杀了李济仁,但化疗还是得做。他需要钱。所以给路家写了勒索信。 这人证,物证,作案动机都有了,怎么不能算是他杀的?就因为他失足从楼上摔下来跌死了,这案子就要变成死案?” “李济仁那个案子虽然现在证据链完整,但是案子中很多地方都反常理的匪夷所思。比如说,为什么李济仁死在门窗紧闭的办公室里?再比如说,为什么李济仁当时没呼救?而且他一个专家级的医生,大晚上又不需要坐班也不需要查病房,却在停电的情况下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你想过么,这些都不合理!” “他出现在办公室里,肯定是因为杜俊叫他过去呗!李济仁死之前手机上接到过一个电话,查了一下是公用电话打过来的。米队——”田小丰无奈道。 “你记得监控录像和医院楼下看门大爷的证词吗?他说那天晚上李济仁突然回来,说有东西拉在办公室了。第二天早上,李济仁就被发现死在了办公室里……这很明显就是杜俊故意骗他去了医院,然后趁着停电把他杀了嘛!” 田小丰挺不服气的,年轻人总是急躁。但他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米嘉莱回头看了看小丰:“……行吧,就算你说的基本符合事实,那你说金若萱呢?他杀金若萱的动机是什么?” “金若萱是独居单身女青年,一个开淘宝店的。她搬进那个高档小区两年,连邻居都不清楚是不是有她这号人。还是从监控和物业那边确定了她的住户身份。这样一个透明人,社会关系单一的不能再单一。杜俊是怎么跟她产生交集的呢?他总不能是走在路上看金若萱不顺眼,所以随便拉了个人来杀了吧?” 米嘉莱把田小丰问的哑口无言。后者语塞,只好做个鬼脸嘴硬挽尊道:“嗯——没准……还真是无差别杀人报复社会呢?他癌症晚期,又没有足够的钱治病。产生报复社会心理也不是不可能。” “……你断案就这么随意嘛?”米嘉莱背对着小丰摆了摆手向门外走去:“算了,先不说了,我去看看唐是的报告怎么就卡壳了。” 她到达技术科实验室时,唐是正在显微镜底下查看那六根手指之一的指甲盖。男法医这会儿穿的是白大褂,愈发显得他身材瘦削。黑发蓬乱。 米嘉莱给一旁的小法医吴曦和李腾飞比了个嘘,自己站在桌子对面双手抱胸,低头看唐是面前的报告单。 唐是头也不抬的一边继续看指甲盖一边将那报告单推的离她近了一些。米嘉莱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谜罪怪谈[刑侦] 第5节 “脚步声那么大,蚂蚁路过都被你吓死了,我要是听不见,那我就是聋子。你怎么不叫我?” 米嘉莱翻了个白眼:“我的职业素养告诉我不要随便打扰一个正在思考的法医,你永远不知道你将会害他错过多么重要的线索。为你好,你还不领情。” 她倚靠到试验台上,抻长了腿道:“跟江雪晴的相亲结果如何?” “一团糟。”唐是说。“如果你是来问这个的,建议出门左转回你办公室。” “略略略——啧,指甲盖有什么好看的?” 米嘉莱试图凑到显微镜旁也看看那神秘的指甲盖。唐是扭头看了她一眼,把显微镜推开。他将指甲盖装好收回物证柜里,回过头来把那报告单递给米嘉莱。 “也许他只是在打发等你的时间,随便找点指甲盖看看,就像你打发时间时随便找个东西发表发表高论一样。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把找不到线索的失败归咎于别人的打扰——因为他们没法承认找不到线索是因为他们的心跳声太大太吵了。” “有时间‘随便找点指甲盖看’没时间给我提供完整的杜俊验尸报告?唐是,你真的很杠精你知道吗?把你这毛病改改吧!不然相亲一万次也不会有姑娘愿意看上你的。” 米队又把他们师父怼的哑口无言了,李腾飞和吴曦交换了一个揶揄的眼神,强忍着职业素养不让自己笑出来。唐是则神态淡然。 “是我看不上她们好吧?算了……你要验尸报告,现在给你也行。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对他后脑勺那一处创口到底是不是致命伤还有些疑虑。你非要拿验尸报告,我只能说我只对我写出来的东西负责。” 米嘉莱放弃了同唐是沟通。她叹息着拿起六根手指的化验单道:“行吧……我刚才大略看了一下,所以现在可以确定那六根手指里,四根来自金若萱,两根来自李济仁了,是吧?” “嗯。” “和金若萱,李济仁遗失的手指数量以及部位都对上了。” “对。” “不过这杜俊很聪明,”唐是补充道。 “他把这些手指都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手指上就算有什么线索也都被腐蚀掉了。幸亏装手指的瓶子上提取到了几枚杜俊的指纹,否则这案子还要更麻烦。” 米嘉莱听到这里,忽然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望着唐是:“所以你觉得断指杀人狂是不是杜俊?这些案子都是杜俊做的吗?” 出乎她意料的,唐是摇了摇头:“杀医案和码头奸杀案,是。之前那两起断指奸杀案,不。” 第6章 “咱们来复盘一下这几个案子吧!既然你们之前非让并案调查,那我们现在也再来掰扯掰扯,它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干的。” 米嘉莱把唐是也从技术科拉来了。重案组一大群睡眠不足的人在办公室里打着哈欠坐定,看着米嘉莱把白板上的所有内容都“一键清空”。她撩了一把从脸侧滑下来的头发,低下头将那些线索照片重新一一排布上白板。 “从时间上说,先从两年前的7·11断指奸/杀案开始。7·11断指奸/杀案是所有断指案中的第一个。受害人白艺璇,26岁,是市歌舞团的一名舞者。 她被奸/杀,砍去十根手指,下/体被大量酸性腐蚀液体清洗过,经过化验应该是硫酸。导致没有任何精/液□□或毛发留下。她的尸体被丢弃在市郊一处铁路桥洞下面。” 米嘉莱把一号受害人白艺璇的照片贴在白板的右上角,下面用马克笔标注7·11。 “由于抛尸地点特殊,起初我们怀疑她是被外地人奸杀抛尸的。但后来6·27断指奸杀案的出现推翻了这个判断。6·27案和7·11案时隔近一年,但因为作案手法几乎完全一致,最后被认定为系同一人所为。 6·27受害人张晨,23岁,是旬城农大研一的一名学生。但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是淘宝平面模特,生前受邀为多家女装拍摄过淘宝宣传图。她也被奸/杀,砍去十根手指,下/体被大量酸性腐蚀液体清洗过。张晨的尸体则被丢弃在旬河里,因为河水浸泡严重变形,花了很长时间才确认身份。” 米嘉莱把张晨的照片贴在白艺璇下面,并用马克笔标注“6·27”的字样。 “断指杀人狂在6·27作案后就再没有这样明确的出现过。直到今年情人节,出现了2·14断指奸/杀案。受害人金若萱,身份证上的本名是金多多。互联网电商。不过我们事后去查过发现她的店铺经常一个月一件东西都卖不出去,基本上是个皮包店铺。 她被性/侵,失血过多而死,尸体被丢弃在旧旬城码头的废船里,被切去四根手指,肩膀和锁骨上有电击的痕迹。 下/体虽然没有被酸性腐蚀液体清洗过,但依旧没有找到□□和任何毛发。不过,现场地板缝里找到了几片写有‘内’,‘不’等字的黄绿色碎纸片。现在我们又在杜俊家里找到了写给李济仁的勒索信。” “而那之后仅仅不到一周,第三人民医院的知名呼吸内科专家李济仁被人发现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失去了两根手指,房间门窗紧闭,且门是从里面闩住的。” 米嘉莱把李济仁和金若萱的照片贴在白板上,下面分别标注好2·21和2·14。田小丰和涂大利在下面对视一眼,田小丰吐槽道:“这罪犯也真是丧心病狂,大节下都不放弃杀人。情人节第二天可是元宵节啊!” “事实上,过年期间因为大家都忙着过年,无暇关注其他。有些罪犯会特意挑这个时间作案,以避免被人发现或者……掩人耳目。”唐是扭过头去对那两个年轻人说。田小丰和涂大利一下子就不笑了。一起瞪着白板皱眉。 “是的,所以不用大惊小怪。罪犯就喜欢钻大家注意不到的空子。你若是总用常规思路去思考他们,那大多数疑案你都破不了。” 米嘉莱用马克笔把几个案件前面标上序号,同时突然一拍脑袋:“我怎么把杜俊绑架案给忘了,加上加上!3·25绑架案,犯罪嫌疑人杜俊,29岁,本地人。于3月25日傍晚绑架了本市弘毅高中高一八班学生路溪繁至兰屿半岛,随后失足坠楼而死。坠楼有目击者路溪繁和小丰,大利。 死前隔空让路溪繁帮忙传话宣称李济仁和金若萱都是他杀的,这一点大利在楼下听得清清楚楚。家中搜出李济仁和金若萱的手指,以及写给李济仁的勒索信。用碎纸拼出字的勒索信中可看到同金若萱案发现场材质相同的黄绿色碎纸。” “金若萱和李济仁应该百分之八十可能是杜俊杀的。杜俊的自白,丢失的手指和勒索信以及碎纸都可以证明了,只要找到作案动机,这个逻辑链应该就扣上了。至于现在分歧点,我想米头儿的意思是说,杜俊不是7·11和6·27的凶手,对吧?” 叶铎靠在门框上对米嘉莱画出的结构图点了点下巴。米嘉莱摇摇头:“不只是这个,我总觉得,李济仁和金若萱中,起码有一个人不是杜毅杀的。” 这话引起重案组众人的一阵叹息。几个年轻刑警纷纷有些怨气横生的抱怨道:“米头儿,您不能因为直觉就卡着咱们不结案啊!这现成的证据链,怎么就不对了呢?好好好,咱们等小舟他们走访回来,我就不信了,证据链都有了还能找不到一个作案动机?” “米队!你在推演案情吗?有件事我想你需要知道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重案组被派出去做走访调查的女警花池梦舟带着搭档韩汀站在门口向米嘉莱望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相框。 “2·14案的死者金若萱,和前天绑架案那个路溪繁的爸爸路辉阳,是情侣关系。” 第7章 “小舟,你现在把走访得到的信息给大家梳理一下。老韩,你给小舟做补充,舞台交给你们——” 米嘉莱把两根马克笔扔给池梦舟和韩汀,刚摘下毛线帽的年轻女警花答应了一声,眨巴着疲倦的眼睛走到白板前。她抿了抿浅红的嘴巴,白润的脸上泛起一丝不知从何说起的迟疑。接着当着整个重案组的面,她抑制不住的打了个大哈欠。 “哈哈哈,小舟你——” 众人不禁俱是莞尔一笑。池梦舟今年才二十四岁,是个林妹妹样貌福尔摩斯心的小姑娘。进重案组不到一年。这阵子为了杀医案忙的废寝忘食,起初精致的妆容也没了,弄得像个女鬼。 “别笑啦,哎……我昨天晚上整理材料又是差不多通宵。凌晨刚想睡一会儿呢,金若萱的闺蜜又给我打了电话说有很重要的事告诉我……哈——” 她又打了个哈欠,大家用怜爱的眼神看着她。韩汀说:“要不我来说吧,小舟你坐下歇会儿。” 韩汀是个三十岁的“老刑警”,生就一副稳重老成的模样。但说话做事却是快刀斩乱麻做派,还是个电脑高手,红客联盟成员。他和工作结了婚,队里人人都知道。 眼下听韩汀如此善解人意,小舟也就放弃了强己所难,乖乖走到底下椅子边坐了。 韩汀走上去道:“首先是金若萱案,我们目前得到的最有用的一条信息,就是金若萱是路辉阳的女朋友,或者说未婚妻——两个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个线索是金若萱的闺蜜苏雅告诉我们的。如果需要,她还提供了金若萱和路辉阳是情侣的证据。” 韩汀说着举起了那个他们带回来的相框,并把相框里金若萱和路辉阳的合影拿了出来。照片上的金若萱穿着高雅的白色连衣裙,同路辉阳姿态亲密的站在一起,背景是一幢装修高档的商场,依稀可见背景里有几个探头探脑好奇张望的外国人入镜。 韩汀把照片翻过来,众人看见照片后面是俏丽的钢笔字迹:2011.5.24于巴黎foever love,foever young. “foever love foever young……这金若萱还挺浪漫。” 米嘉莱戴上手套接过那张已经被韩汀装进物证袋的照片仔细端详着,一边想了想道:“金若萱今年26岁。路辉阳有多大年龄了?前天他来接儿子,他儿子都不小了,他恐怕少说也有四十岁了吧?藏得还挺深!咱们之前竟然完全不知道他和金若萱是一对!” “主要还是因为金若萱的手机不见了,加上她这情况实在是少见。所以许多信息都出现了残缺。你记得当时为了确认她的身份咱们费了多大周章?要不是她那个闺蜜苏雅看到网上的新闻跑来认尸了,咱们估计连她的身份都搞不清楚……” “一个外地人,还是个总是足不出户的“自由职业者”。认识她的人少的有限。路辉阳没有主动站出来说明自己和金若萱有关系,那他们的关系自然很难确认。这次要不是苏雅左思右想不敢隐瞒,咱们恐怕也很难勘破路辉阳和金若萱的关系。” 韩汀的话引起了叶铎的注意。三十多岁的已婚刑警若有所思的接话道:“怎么听上去,路辉阳和金若萱的关系很见不得光的样子?是婚外恋吗?” “不是婚外恋,路辉阳的老婆前几年死了。”坐在后面的唐是冷冷地说。众人正要问他你怎么知道。米嘉莱却突然嘀咕:“路辉阳……路辉阳……这名字,我怎么突然觉得,我好像在哪儿听过?” “你当然听说过他,国内出名的讼棍不多,他算一个。只要给钱,什么官司都敢接,把刑辩律师的名声都要带坏了。” 唐是阴沉沉的,从后面站了起来。他拢了拢自己的领口,把拉链拉到喉咙底下转身走开:“路辉阳今年四十五岁,在觅城做了十年法官,后来辞职开律所,接了一大堆有名的恶性案件。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的旬城——案子的事你们分析吧,我回技术科去了,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份报告没写。”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重案组众人望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面面相觑。田小丰咋舌道:“唐大法医一直都这么……恃才傲物吗?” “何止,他有时候不高兴了还给局长甩脸子呢。得亏咱们局长脾气好不跟他一般见识。这脾气大的,难怪人家别人都是一路高升。他倒好,从省厅一路下沉,直沉到咱们这小地方来……” 涂大利平日就看不惯唐是的做派,这时候说话毫不客气。叶铎和韩汀责备的看了他一眼,叶铎低声说:“别那么说唐法医。咱们不知道人家具体经历过什么,不要妄加评论。” “涂大利,你要是把你背后说人坏话的功夫用一半到思考案情上,你也不会每次都像个木头疙瘩似的等着别人来帮你brain storm了。”米嘉莱和善的看着涂大利,后者立刻闭起嘴巴,讪讪的看着白板。 “那么……别管刚才的小插曲了。唐是倒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考方向——路辉阳是个律师,而且听起来经常接恶性刑事案件。” “刚才你们拌嘴的时候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大概找到了一些他这些年受理的案件——原来有不少引起社会争议的案子都是他给做的辩护啊!” “比如这一宗——胡昌明杀妻案,也是路辉阳从法院离职两年期满,开始做律师后打的第一起官司。” “星辉科技老总的儿子胡昌明和新婚妻子外出旅行,妻子因为食物中毒死亡,后查实那食物是胡昌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给妻子吃的。” “这起案子最后被路辉阳从‘故意杀人’掰成了‘过失杀人’,胡昌明只判了七年,加上缓刑,我看了一下,他也许再过一年就可以出狱了。” “还有这一宗,钱世安遗产案,首富钱世安在去世前立了两份遗嘱,导致他的子女和私生子私生女之间产生了财产分割问题。私生女拿了一千万走人,私生子则狮子大开口。” “钱世安的大儿子钱钰坤于是派人去把私生子打成重伤。后者起诉了钱钰坤。但是钱钰坤请了路辉阳来做他的代理律师,于是最后私生子败诉,一分钱没得到甚至还赔给了钱钰坤一大笔钱。” “这后续报道说他三个月后就去世了,据说是气死的……” “还有这一宗,名誉侵害反诉案——” 米嘉莱突然不说话了。一旁的几个人愣了一下,一齐看着她:“名誉侵害反诉,怎么了?接着说啊——” “没什么,”米嘉莱说。“总而言之,都是恶性案件,这个路辉阳,可真是什么钱都赚。” 米嘉莱一条一条浏览着那些网页上蹦出来的消息,越看眉头皱的越紧。这个路辉阳简直是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之人。 网页上搜出来的信息可以看出,他不仅仅是个律师,还入股了诸多产业,从艺术到教育,从酒店到金融和互联网。 “律师可以这么有钱吗……做的起这么多投资?”米嘉莱心下暗自纳罕。忍不住啃起了指甲——她有个毛病,一陷入思考就爱啃指甲。 啃了半天都快把手指啃秃噜皮了也没啃出结果。 最后她收起了手机道:“这路辉阳的经历真丰富,也真是得罪了不少人。金若萱作为他的情人,或者女朋友,随便怎么说。有没有可能是他得罪的人为了打击他所以模仿了断指杀人案,奸杀了金若萱以报复他呢?所以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用强酸清洗下/体。切下的手指数量也比之前的少。作案细节略有差异。” “那照你这样说的话,金若萱案和杜俊就没关系喽?” “不能完全排除没关系。毕竟有碎纸片在那里。杜俊家里又搜出了金若萱的手指。但又没有一种可能,杜俊是受人所托奸杀金若萱的呢?不然没法解释他为什么要杀了金若萱这个同他素不相识的女人啊!两人的社会关系完全没有交集嘛!” 叶铎提出了一个新方向。米嘉莱眨巴着眼睛看了看他,一拍巴掌:“说不定!” “那……咱们要不要把传唤一下路辉阳,来接受一下问讯?或者米头儿你有别的想法?” 米嘉莱对韩汀点了点头,打个响指道:“这样,我们不要慌张,分头行动——大利,小丰,你们两个毛头小子人高马大的有威慑力,现在去带路辉阳过来。老叶,老韩,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待会儿路辉阳来了你们就负责给他做笔录。小舟,恐怕你想坐下歇会儿的愿望又要泡汤了。跟我走一趟,我们去码头金若萱案的现场!” 第8章 旬城是本省少有的几个港口城市之一,航运业乃是本市重要的产业。此时正值中午,旬城的金海码头人来人往,装货的送货的交易不休,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金海码头再往西走五百多米就是从前的旧旬城码头,自民国时代就已存在。自打金海码头营建落成,航运公司就多选择这边停靠。旧旬城码头萧条了没多久,就废弃了。许多造型过时铁锈斑驳的旧船泊在海边,像一面面腐朽的旗帜。 金若萱的尸体当初就被抛尸在旧码头上一艘废弃的破船里。 金若萱案刚立案时,米嘉莱就已经带着队里的人把金海码头的监控都过了一遍。然而一无所获。监控里并没有看到凶手的踪迹,甚至连金若萱的踪影也没有。 “旧码头的地界一直是个管理模糊的区域。按理说它现在也归金海码头所属的公司管理。但其实公司并不在意这儿,这里本质是个三不管的地方。”池梦舟说。“所以,这一块有很多监控死角。也许凶手害怕被抓,故意躲着监控走。” 谜罪怪谈[刑侦] 第6节 她说的不无道理,米嘉莱点了点头。 “小舟,你最近一直在负责金若萱案的走访。根据你的调查,你觉得金若萱是个怎样的人?” 她们沿着金海码头外的海滩行走,太阳把沙滩照成了一片遍地金沙的热土。灰蓝色的海水在远处翻腾,挟裹着浪涛与海中肮脏的浮沫。一个浪头滚过来,米嘉莱和池梦舟都听见了海鸥的叫声。池梦舟思量着道:“金若萱……她是个可悲又可怜的人。” 在金若萱唯一的朋友苏雅眼中,这世上再没有比金若萱更命苦的女生了。永远在寻找归宿,永远被抛弃,永远不服输,永远跌倒在下一步。 “她上的大专,没能读完。读大学第一年,家里不给学费,说她非要来上学就当她死了。辅导员帮她申请了助学贷款。给她找了份食堂的兼职做,每天很辛苦。” “结果到了第二学期她在学校找了个本科的男朋友。那男孩养着她,强令她不许再去食堂打工,说自己就是在食堂跟她认识的,她长得美,他怕她去食堂被别人挖墙脚。结果她就真不去了!” “那男生高我们三届。到了第二年他大学毕业,说要去科技城做程序员,让若萱就退学,跟他去科技城——” “那她也去了???” “是的,她当时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爱。”苏雅说。 “不好意思苏雅,再打断你一下哈,”池小舟说。“可我记得看金若萱的资料,她写的是大专毕业啊。” “那个是后来我劝她考的函授学历。”苏雅无奈地说。“她到了科技城没多久,那个男生就不要她了。她流落街头,无处可去。只能去餐馆打工。我劝她考个函授。” “没想到她在餐馆打了几个月工,她又交了个新男友。我也不知道那人是干嘛的。只知道若萱跟着他,过了一两年舒服日子。两个人差点结婚。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分手了。她的函授学历就是那个时候发愤考到手的。” “我记得她把学历考到手的时候,已经又换了个男朋友。她跟我说,雅雅我算是看透了。学历确实很重要。你瞧,我如果没听你的建议念这个函授,只是个普通的退学女青年,那即便长得再美,村子里也不会有男人愿意要我这样一个好吃懒做的‘懒婆娘’。可我有了学历,我的价值就上去了!现在我终于能留住男朋友啦!” 池梦舟听得一愣一愣的。她虽贵为一介美女,怎奈天生福尔摩斯心性假小子作风,所以空长了一张俏脸,母胎solo二十多年。第一次听到这种奇谈怪论,池梦舟的三观受到了巨大冲击。 “话怎么能这样说呢?”她忍不住反驳苏雅。“读书是为了提升自己,是为了能更好的自立!让她这么说,怎么像是修成好颜色,卖与帝王家?虽然那些男的也不是帝王。” “她……她不是那个意思。请你不要这样说她。”苏雅涨红了脸。有些生气。“她的原生家庭太糟糕了,不是你我可比的。对她宽容点,好吗?” 池梦舟不说话了。她坐在清晨的公园长椅上震惊不已,继续听苏雅讲述金若萱“传奇”的经历。 “那个男朋友最后也没能留住。我读大四的时候,她进了科技城的工厂,和一个中专学历,在工厂里做主管的男人在一起了。她说那个男人很爱她,两个人说好了要结婚。结果快结婚的时候那男的叫鸡,被她捉奸在床,两个人分得很难看,那男的还把她打得进了医院。她父母不管她,她打电话给我,我去科技城照顾了她半个月。然后,她跟着我回了旬城这边。我回学校,她在外面租房子住,打点儿零工。” “她家里是农村的,姐弟三个,她是老二。父母自从她来上大学起就一直当她死了。可结果有一天他们突然跑来找她,买了好多好吃的打听了一路找到她租住的小房子里。说他们这么多年了对不起她,他们后悔了,希望她回家去,村里都知道她是大学生,已经依着她父母的托付,给她安排了一个镇政府文员的工作。” “这……这不是挺好的吗……”池梦舟困惑的说。 苏雅看了池梦舟一眼,仿佛在说“太天真了”。 “他们许诺她的文员工作根本就是假的。他们来找她的真实目的,是因为她唯一的弟弟要娶老婆,但是没有彩礼钱。所以父母帮她‘相亲’了一个村里的男的,来带她回去结婚,好拿了‘彩礼’去给弟弟付‘彩礼’。” “这……”池梦舟语塞,随即反应过来,气急败坏:“这是哪门子父母?!孩子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说就当孩子死了,孩子好不容易能靠自己站稳脚跟,他们又好像来摘取胜利果实一样把她骗走!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哎……怎么说呢?”苏雅叹息。“我的父母非常恩爱,彼此尊重,对我也很好。我是家中独女,但他们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女孩就觉得我们一家低人一等或者什么的。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所有人的家庭都是这样的。后来长大了见世面广了,认识的人多了,我才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的原生家庭都幸福。” 苏雅和池梦舟都低下头,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 苏雅说金若萱是父母眼里的“多余”,是计生罚款里让人不想支付的那张罚单,是夹在能干姐姐和宝贵弟弟之间尴尬的存在。 连金若萱这个名字都是她读书后给自己改的名字。亲生父母给她起的“金多多”过于一言难尽,她很少提。所以她从小总希望快些拥有自己的家庭,好逃离那个可恶的原生之家。 为了逃离她也付出了很多,在不同的男人之间辗转打转。她照顾他们,臣服于他们,被他们抛弃又羞辱,可她总是找不到幸福。 “就……好像被诅咒了一样。”苏雅说。“她越努力想要幸福,可是幸福好像离她越来越远了。” 与父母彻底决裂,从乡村逃离,金若萱来到旬城找到苏雅,两个人挤在苏雅租的一室一厅小屋子里。金若萱说:“你看着吧,这次我一定要嫁个好男人,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重蹈覆辙了。” 苏雅说:“你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先找一份工作,有了工作再慢慢说人生大事?” 金若萱低下了头,两根手指在她复杂的心情驱使下一会儿相缠一会儿相绕。“找工作的事放一放,我想快点儿成家。”她说。 “快点儿成家了,我爹妈就不能再逼我了。现在这个情况,我总怕他们突然有一天从天而降,抓我回家去逼我嫁给那个男的。你不知道,那个男的可丑了,又黑又胖又矮,长得像我小时候奶奶家压酸菜的粗笨石头!” 苏雅一个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对着局促的朋友无奈道:“找工作和成家,不冲突啊?” “我……我不想出去工作了……”金若萱慢慢爬起来,抱着膝盖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我好累,雅雅,这几年,我真的活得好累!” “它不是累不累的问题。”苏雅干巴巴的说。“若萱,你没明白一件事,我可以一直养着你,绝对没问题!但是你也肯定得走出去工作啊,如果不工作,你怎么独立呢?再说,工作了你才有机会找对象啊!” “有啊!”金若萱生气地说。“家庭主妇!” “可你不是家庭主妇,你是好不容易才拿到涵授学位的有志女青年!” 金若萱瞪着苏雅看了片刻,她噗扑嗵嗵的从床上跳起来,抱着被子到外头睡客厅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她拉着行李箱离开了苏雅的屋子。 “等等,能不能允许我打断你一下,”池梦舟说。她费解的看着苏雅,这个干练又精致的姑娘,也是一家私企最年轻的主管:“苏雅,你和金若萱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第9章 “嗯……可能是因为我大一时是她的班长吧。”苏雅说。“我又是小时候长在国企双职工家里的孩子,父母工作忙没工夫照顾我,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的。高中开始做班长,习惯了照顾同学。她大学的时候和我一个宿舍,我受不了她天天起不来床去上课,所以每天喊她起床,喊着喊着就成了朋友。” “原来如此。”池梦舟点点头,示意苏雅继续说。 金若萱离开后,苏雅气头过去了立刻给她打电话。可她的手机欠费停机了。苏雅急得要命,跑出去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直到三天后她才接到金若萱的电话。 “雅雅,是我,若萱。我找到新的男朋友了,我现在住在他这里,你不要担心哦。” 苏雅很无奈,她扶住额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担忧:“好吧好吧,那天我不该把话说那么直白。你别生气了,好吗?赶快回来吧!才认识一天的人,算什么男朋友?你还是回我这里住吧!“ 可金若萱却说:“不用了,他人很好的,我今晚在他这边住。” 她挂了电话。苏雅还没来得及问清楚那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半个月后,金若萱拖着行李箱又出现在了苏雅的家门口。这一次苏雅没有再说什么劝她的话。她直接跟领导打了招呼,拖着金若萱去他们公司面试前台了。 金若萱就是在这个时候认识的路辉阳。 按金若萱的说法,当时她面试完前台出来,觉得自己的表现糟透了。苏雅还在里面帮她跟面试官说好话,她却已经坐在卫生间里崩溃大哭起来。也许是哭声太大,惊动了在外面盥洗室洗手的路辉阳——路辉阳刚签下合同成为这家公司的高级合伙人和法律顾问,没想到却在卫生间里邂逅了一段奇缘。 “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绅士的男人!”金若萱对苏雅说。“一个第一次跟你见面就说,‘这么漂亮的美女,怎么哭的这么伤心?别哭了,我听着心疼。’这样的男人,你说他能不对我好吗?”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油腻。油腻,还不怀好意。”苏雅耸了耸肩。 “他真是个大好人。”金若萱好像没听见苏雅的话似的,满眼憧憬的望着夕阳的余晖道。她和苏雅坐在一家山顶咖啡馆的玻璃幕墙下讨论她的又一次选择。苏雅很不客气的撇了撇嘴,苦口婆心的劝朋友道:“萱萱,恰恰是他这句话,我觉得这人不靠谱——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什么心疼,你不觉得太轻浮了吗?他是谁啊?他是你什么人?你哭了,轮得到他心疼吗? 金若萱讶异的看了苏雅一眼,眼底涌起阴霾:”雅雅,你怎么那么见不得男人对我好?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只配永远在烂泥里打滚,永远不配被这么优秀的男人喜欢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雅耐心的说。觉得自己在鸡同鸭讲。“我就是单纯觉得这男人不靠谱。” 金若萱看着苏雅,她拿起桌上的焦糖拿铁喝了一口,苏雅觉得她打量自己的眼神充满了审视。 “你看男人的眼光若是好,你也不至于现在还单着了。我说实话,雅雅,你不要总是对我的男人那么大偏见。” 她们那次下午茶最后喝的不欢而散。两个人都濒于爆发的边缘。结束时一辆阔气的宾利开上半山来接金若萱下山,苏雅看到了传说中“温柔的好男人”路辉阳,总算明白为什么今天金若萱要抢着买单——路辉阳应该是给了她一笔钱。金若萱是有这个能力的。男人们爱她时,都很乐意在她身上花钱。 “自那以后她同我的联系就断断续续的。我也不清楚她具体被路辉阳安置在哪里……只听出来是个高档小区。没有门禁卡进不去那种——不不不,不是买的,是租的。” “路辉阳给她的卡里打了一大笔钱让她随便花,让她挑选自己想住的房子。他还送她去考了驾照,买了一辆沃尔沃送给她。不过她从不开着那车来见我——她知道我不喜欢路辉阳,偶尔就算相约吃饭喝咖啡,她也不会邀请我去她的地方。” “我们总是在外头。路辉阳的确对她不错,她的衣着首饰都越来越高档。但是他一直不说娶她。直到去年圣诞节。” 圣诞节的时候,路辉阳向金若萱求婚了。也许是金若萱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打动了他。这瞧着像个玩咖的老男人竟然偷偷给金若萱买了大钻戒,然后在假装带金若萱去到沪上谈案子时把她带到高档意大利餐厅里,在一片小提琴和鲜花的簇拥下郑重其事的向她求婚了。 苏雅很吃惊,不过也由衷的为他们高兴。同时又在心里暗喜,幸好这次金若萱遇上的是靠谱男人。 “他们确定要结婚的第二天,萱萱就把我叫出来喝下午茶。那天她说:‘雅雅,我知道以前你瞧不上老路,可是你看,老路对我是真心的!他给我买了这么大的钻戒,还要娶我!’” 金若萱狗腿兮兮的看着苏雅笑:“他往后就是你姐妹的老公啦!雅雅你能不能接受他呀!他其实也可想跟你认识了呢!” 第10章 苏雅不置可否。都到了这份儿上了,金若萱没有其他朋友,所以就算她俩关系如今淡了,她也是金若萱最好的朋友。每一个女孩子结婚,都希望得到好姐妹的祝福,这无可厚非。她不该让金若萱为难。 于是苏雅认可了路辉阳,并得到了金若萱相送的那张金若萱和路辉阳的合影。是几个月前路辉阳带她去巴黎玩时拍的。 “我给照片配了个镜框,喏,在这儿。”苏雅把相框递给池梦舟。眼中流露出一丝说不清的情绪。池梦舟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在后悔。 “那天我去公安局认完尸回来就接到了路辉阳的电话。他说他怀疑萱萱是被他的仇家害死的。因为他去年刚打完一个案子,他为了两百万跳反了,当着原告的律师却在法庭上拐弯抹角的帮被告说话。” “最后原告输了案子。但原告也不是吃素的,估计是打听到若萱是他的未婚妻,所以这样摆他一道,故意买通人去用这样的方式羞辱他的未婚妻,却又极力模仿断指杀人狂的作案手法,好让他有苦说不出。” “如果他站出来认领了若萱的尸体,难保对方不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来……” “能有多可怕的事?再可怕也不会比死老婆更可怕了。他这说辞一点都站不住脚。”池梦舟说。“他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比如说……嗯……” “你也这么认为,对吧?我也这么认为。他那套逻辑混乱的说辞根本说服不了我!所以我告诉他别做梦了!我现在就去告诉警方他是若萱的未婚夫!而且,我还要建议警方把他列为重要嫌疑人!因为我知道在刑事案件中,女性被谋杀有三分之二都是身边亲近的男性动的手!尤其是丈夫和男友!我这么一说,他就害怕了。可是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苏雅的眼中燃起怒火,咬牙切齿:“他说如果我敢向警方报警,他就告诉我的老板让老板开除我。因为他身为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和高级合伙人,解雇我是分分钟的事!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管,大机器上最具替代性的螺丝钉。只要他想,他甚至可以让我在这个行业都没法立足。” “所以你害怕了,才没有在一开始就把这么重要的线索告诉我们。”池梦舟望着苏雅,在清晨的公园长椅上叹了口气。 苏雅愧疚万分的扭过头来,羽绒服的领口边落得都是泪水:“我……我也是没办法……我爸爸今年突发了尿毒症,需要换肾。那是很大一笔钱。就算除去医保报销也需要很多钱!我不能在这时候失去工作。我……” “我没有责怪你,苏雅,你能在最后关头选择说出来已经很棒了。金若萱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池梦舟拍了拍苏雅的肩膀。 “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说出了这件事,路辉阳势必会害得你丢工作。” 她们走在通往公园大门的小路上,苏雅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悲戚的苦笑:“我把这件事同妈妈说了,妈妈说让我辞职回老家。钱的事她会想办法。但是我不可以说谎,尤其不能在我朋友的问题上说谎。人命关天的事。如果我说谎,若萱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宁的。” 池梦舟对米嘉莱说:“我听完苏雅的讲述,觉得金若萱其实也挺可怜的。她的人格好像始终都没有独立过。这整件事里,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她还有苏雅这个好闺蜜。不然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都没有人替她鸣冤!” “不止是这个,我认为苏雅说的很有道理——路辉阳说他觉得金若萱是他得罪过的人杀的,这一点站不住脚。我前面查路辉阳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真的是非常有钱。他投资了那么多产业,可能会为了区区两百万跳反吗?而且他这半年来根本就没有接过案子!说起来是个律师,但他其实早就变成资本家了。如果非说是得罪了竞争对手,那我认为他说是投资生意上遇到的对手可能还更可信些。” 海鸥在远处的海面上啾啾鸣叫着,米嘉莱和池梦舟来到了当初发现金若萱尸体的那艘破船边。眼下已经作为案发现场被保护起来的破船,十米外就开始拉起警戒线。一个神情委顿的黑瘦老人坐在警戒线外一棵枝叶稀疏的老杨树下,身上穿着金海码头的制服。米嘉莱上前对他出示了一下警官证道:“大叔,你是金海码头派来帮我们看守案发现场的是吗?辛苦了,我是负责这个案子的刑警,麻烦你让我进去看看。” 船舱里一无所获,金若萱当初尸体所在的地方被涂大利用粉笔画出了轮廓线。白色的痕迹在黑乎乎的船舱板上显得有些刺眼。米嘉莱和池梦舟仔仔细细查看过船舱里的边边角角,池梦舟说:“米队,其实我觉得咱们现在在这里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审问审问路辉阳,也许还能得到点有用线索。” “路辉阳那边已经派人去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小舟,”米嘉莱说。“我当年刚入警队时,我的师父告诉我说,如果你查案陷入僵局,就去现场看看,再把已经总结出来的线索梳理一遍。这两点只要做到位了,你总能给案子找到新突破口。咱们在这儿今天确实是一无所获,但说不定到下一个篮子去,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下一个篮子?哪里?” “杜俊家。” 第11章 “哦哟,造孽噢……这个杜俊,你说他,杀了人家两个人,他自己还能活吗?瞧瞧!跳楼了吧!” 几个老太太坐在隆华巷口的一米阳光里,一边扯闲篇一边打量着来来去去的路人。脑袋像巴普洛夫的狗追逐肉块般左右摆动。 有经常经过的路人,被她们看惯了,这时候就无视了这一串如芒刺在背的眼光,扬长而去。有那不常经过的,被这样不礼貌的注目礼送出去老远,难免不大舒服。回过头瞪一眼注目礼的赠送者,嘴里嘀咕着骂一句神经病。 谜罪怪谈[刑侦] 第7节 “隆华巷这地方,平日里可让片儿警同志们头疼的不轻。”米嘉莱带着池梦舟走进巷子时如是说。老太太们斜着眼睛不太友好的盯着她,米嘉莱只笑了笑。 隆华巷绝对是市政府在旧城区改造过程中最难搞的地方。这里临近市中心,本应借着旧城区改造的东风摇身一变成为地王新贵,然而现实却脏乱差的如同一块丑陋的牛皮癣,死死粘在旬城这座正在寻求腾飞的城市脸上——还是正当面门的地方。 米嘉莱听说,就为了这个旧城区改造的问题,之前起码罢免了一位书记,两个局长,以及一位区长。可饶是如此,整个旧城区都快改造完了,隆华巷旁的帝景大街已经扩建落成快两年,可隆华巷的脏乱差依旧故我。 “为什么会这样呢?咱们旬城挺富裕的,老城区改造的话肯定不会少给那些居民拆迁款啊!何必挤在这么小的房子里受罪却不肯接受市政府的好意?” 池梦舟是外地人,来旬城没几年,对着其中的林林总总很是迷惑。 米嘉莱淡淡的笑了笑道:“自然是因为利益啊!不过细说起来,这也的确是上一任市领导班子作的孽——上一任市长经隆华巷所属的旬东区区长牵线,跟烂屿的老板谈妥了开发合同,让烂屿的母公司聚宝盆置业负责旧城改造的项目。结果区长吃回扣,给隆华巷居民报的拆迁款数目和给市里报的数目对不上。当然跟聚宝盆许诺的数目也对不上。对不上的部分去哪儿了呢?你猜?” 池梦舟尴尬的笑笑,回头去看隆华巷口聚众晒太阳的老太太:“进了区长自己的腰包呗。” “不止,如果只是进了他腰包,那市长也犯不着进去。隆华巷改建是一块肥肉,谁都想从里头分一杯羹。可这事被捅出来后,隆华巷的居民不乐意了——那些人拿着许诺给人家居民的拆迁款去吃香喝辣,倒让人家在尿骚味儿的老巷子里鸡飞狗跳。换了谁估计都会心态失衡。这么一来,原本说好的拆迁一下子黄了。居民们的信任一旦瓦解,那就瞬间‘穷山恶水出刁民。’坐地起价,暴力抗拆,这二年下来,可没少让继任的市政班子吃苦头——喏,现在还是一笔糊涂账。” 她们踩着巷子咯吱作响的青石头地板向前走了一段,越过了一家门前摆满吊兰和多肉的人家,又绕过了一排被放的歪七扭八的破自行车,最后停在了一道拉着警戒线的门前。 “喂,干什么呢?”一个声音说。米嘉莱回头,看到个年轻的小片儿警从不知那座房檐下走了过来。一见是米嘉莱,他脸上忙露出点笑容来:“噢,是米队啊!您也跟唐法医一样,来看现场?” “唐法医也来了?”池梦舟奇道,四处张望唐是的身影。就看见一个瘦削的高个子站在杜俊家门槛里逆光的地方,正默默的抽着烟。 “我让他来的,他也痕检专家,既然要看现场还是带上专家比较好——查案陷入僵局啦,来你这儿找找灵感。”米嘉莱对小片儿警眨眨眼。 小片儿警立刻把脑袋点的像不倒翁:“没问题没问题!米队您来看现场,那想看多久看多久!我在外头帮您盯着,谁都不放进去!” 他又凑过来不好意思的笑道:“米队,市队里我最佩服的人就是您啦!破了那么多大案,这回这案子呀,哎哟,吓人!可我一听说是您负责这案子,我这心立刻就落地!咱们米队一出手,那就知有没有!” “矮油,你都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脸红脸红~”米嘉莱故意捧住脸做出害羞状,像个娇滴滴的女学生。“破案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啦!队里大家厉害,我不过是做出了一点小小小的贡献,就那么一丢丢丢~不算什么的……” 唐是被米嘉莱尬的脸酸,看不下去于是自己先进去了。他在院子里转了两圈,才等到米嘉莱从外头进来,神色淡淡的。 池梦舟跟在米嘉莱背后打趣道:“米队,每次你这~样的时候,我都特怀疑你是不是被电视上那些女明星魂穿了——太娇了吧,跟你平时一点都不像!” “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说我矫情。”米嘉莱大大方方的笑道,夸张的耸了耸肩:“女孩子矫情一点有什么错?生活需要丰富的情感!” 池梦舟同学,身为本警队官方唯一认证福尔摩斯,此刻十分有自戳双耳的冲动……她干嘛要去启动队长的抓马按钮?这不是自作孽不可活么?她看了唐是一眼,希望同对方交换一个认同的眼神,没想到男人已经进了屋子里了。 “院子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咱们到屋子里去看看——尤其是卧室,我直觉那边会有一些新发现。”做作够了的米嘉莱也一秒恢复正常,在环顾了满院子的破烂废纸后大手一挥进了屋子,慌得小舟连忙小跑跟上。 第12章 杜俊是个开废品收购站的。通俗来讲就是“收破烂的”。他在隆华巷开废品收购站已经开了好几年,因为价格还算公道,又很愿意开着他那辆小破三轮上门收购,无论离得多远都没关系。是以在这附近也算做出了口碑。 一条马路之隔,几百米外学府街尽头的弘毅学校常年做他的生意。学校的废纸破烂都是送到杜俊这里的。叶铎和米嘉莱都认为这也许是他为什么会用试卷纸拼凑勒索信的原因。 “这院子算是杜俊家的“祖产”,是他爷爷那辈就分到的公院。后来他爸下海经商赚了点钱,就把院子买下来。不过没想到没几年,杜俊的父母就出车祸去世。那时候杜俊还不到十四岁,继承了家里一大笔钱,又没人管他,当时风气不好,他慢慢的就学坏,做了小混混。” 唐是不知跑到屋里的什么地方去了。池梦舟陪米嘉莱在杜俊的卧室里翻找,一边忙里偷闲的把自己最近走访听来的零碎信息讲给米嘉莱听。“他做过小混混?我怎么不知道……市里那些个经常闹事的我都认识,没见过他啊。” 米嘉莱从杜俊堆放在门后的杂物橱里抬起头困惑的看着池梦舟。池梦舟忙解释道:“你不知道他做过小混混很正常。因为他不是在旬城做的混混,是在省会做的。” “省会?觅城么?”米嘉莱哑然失笑,用有些怀旧的眼神看向窗子:“我就是觅城公安大学毕业的。真怀念那边的烤鱿鱼啊!还有夏天的冻西瓜,特别甜,比咱们这边的好吃的多。唔……青春啊……” 她夸张的张开双臂,用美声腔调结束了这个“啊~” 唐是正好从外头走进来。迎头撞见,无言以对,掩饰掉嘴角一闪即逝的笑,他闭了闭眼睛,决定无视领导突如其来的抒情。 池梦舟接着道:“根据我收集到的信息,杜俊读到高一时就自作主张退了学,跟着巷子里一个叫铁宝的发小去了觅城,说是要去“闯荡江湖。”他父母都不在了,亲戚也懒得管他。” “杜俊在省会呆了好几年,久到隆华巷有些人几乎都快把他忘了……几年前他回到隆华巷,已经瘸了一条腿。大概三个月后他买了个二手三轮摩托,开始做废品收购站生意。” “铁宝呢?那个跟他一起去省会的发小?” “铁宝没有回来,只有瘸了腿的杜俊自己一个人回来了。不过这个铁宝前段时间刚回来过一次,也是走了这么多年后第一次回来——住在杜俊家隔壁的老太太告诉我的。” “他也算是荣归故里了,回来把自己摆早点摊的父母接走,听说是带去了沪上——铁宝如今在沪上混得不错,据邻居说抽烟都抽芙蓉王呢,一身名牌,用的手机也是水果的最新款。他走之前特意请杜俊去帝景大街上的皇都烤鸭吃了一顿大餐。” 米嘉莱停止扒拉杜俊臭气熏天的床底下,顶着一张愤世嫉俗的脸从床下钻出来道:“每当这时候我就很生气,呵!” 池梦舟摸不着头脑,“啊?”了一声。米迦嘉看了看她,把嘴巴一扁:“为什么这种小混混都能混这么好啊?赚的比我还多!我倒不稀罕他那水果机,可我听说他随随便便就请人去皇都吃烤鸭,我好难过啊!我也想天天吃吃吃吃吃……” 池梦舟被米嘉莱扁着嘴哭丧着脸抱怨的模样惊到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米嘉莱哀怨的望着她,池梦舟忙端正了态度一本正经的说:“米队你赚的没他多可你有正道的光啊!你的灵魂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去了~” 唐是在他们身后发出一声嗤笑,一边继续检查杜俊的抽屉。米嘉莱则做了个夸张的害羞表情,手上的污垢蹭到脸上一块。“这话我爱听!”她甜甜的说。转头准备去扒拉杜俊的衣柜,嘴里哼着”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 “嗡——” 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米嘉莱原本要打开衣柜门的手一下子顿住了。池梦舟想她应该是看见她们米头儿动了动耳朵。 “小舟你听,刚才床底下是不是有声音?” 她回过头严肃的盯着杜俊的床,一分钟前的戏谑玩笑荡然无存。那个像马普尔小姐一样明察秋毫的米队又回来了。不等池梦舟回答,她已然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蹿进杜俊的床底下——这一次是整个身子钻进去,只留下小腿和脚扒在外面。 “找到你了!个坏东西还挺会藏!”床底下传来闷闷的声音,接着是个尴尬的停顿。最后米嘉莱说:“呃,唐是!小舟,能不能帮我一下?就……帮忙拽我一下,我好像被这床底下的杠子卡住了……” 第13章 小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能把米嘉莱从床底薅出来。唐是看了她一眼,走上前来蹲下身在米嘉莱腿弯处敲了一记,米嘉莱吃痛,吭哧一声竟然从床底下出来了!小舟震惊,望着一脸无所谓的唐是道:“这是什么原理?” “她是脑袋卡住了,这床看结构后面有个凹糟。敲一下她的腿她会因为条件反射向前蹿,自然会从那个卡住她的凹糟里出来。”唐是拎起米嘉莱的肩膀把她提溜起来,后者灰头土脸的说了声谢谢。 “诶!这是什么?”池梦舟惊叫。原来米嘉莱手里紧紧握着不是别的,而是一部灰尘扑扑的手机。看外形似乎是某大热手机品牌的最新款。屏幕一角被撞到了,露出几丝裂痕。 “打个岔差点忘了——快快快!小舟,唐是!你俩带充电器了吗?” 米嘉莱在屋子里乱窜的像个忙着给小鸡找鸡窝的老母鸡。池梦舟老老实实道:“没——没带……咱们今天出来的匆忙……” “不用!找到了!”米嘉莱站在窗台边的桌旁举起个充电器的大头,动作激动得如同自由女神举起了火炬。她动作麻利的将那充电器的一端连在插座上,另一端小心翼翼的插进手机的充电口:“nice——能充!太好了!” 把手机充上电了,米嘉莱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被杜俊床下的垃圾灰尘弄脏的不成样子。她叹了口气,想换一双手套,可一摸口袋发现没带。正纠结间,忽地一双一次性手套从旁边飘了过来。米嘉莱眉开眼笑:“小唐小唐,办事在行。” “你们猜这是谁的手机?”她接过唐是提供的手套,一边戴一边问池梦舟和唐是。池梦舟摇了摇头道:“猜不出来。杜俊的手机咱们已经拿到了。难不成这是他的另一部手机?” “非也,这手机绝对是个女孩子用的。”米嘉莱说。她让小舟看那手机的机身,又拿给唐是看——白色的智能手机,手机壳是半透明的。翻过来一看,背后有个巨大的kitty猫图案,还散发着爱心。唐是嗯了一声:“的确,男人不会用hello kitty。” “事实上男孩子不一定不会用hello kitty。不过女孩子用hello kitty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但是这个手机还有一个更直观的细节可以一下子表明它是一部女孩子用的手机。”米嘉莱说。她看看那手机又看看唐是,笑嘻嘻道:“看出来是哪里没有?” “看不出来。”唐是干脆的说。 米嘉莱对他做了个嫌弃的表情,仿佛在说“朽木不可雕也”。她按住手机的透明壳往一旁推了推,被hello kitty的心遮了一半的文字露了出来——刻在手机后壳上:“to my little girl_foeverlove. “又是foevere,路辉阳和金若萱还能不能说点更接地气的东西了?”唐是哼了一声。 “这该不会是金若萱的手机吧?”小舟瞪大眼睛。金若萱的手机自她尸体发现后就一直没找到。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出现了! “你在哪儿找到的?”唐是忍不住问米嘉莱。“床底下啊!”米嘉莱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噢,确切的说应该是竖着靠在床腿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藏得可真是隐蔽……如果不是它刚才哼的那一声,我估计也不会找到它。” “很显然,那一声是因为它没电了。”唐是又拿出一副一次性手套给自己戴上,一边低下头去给手机开机。 “你猜咱们能不能从这手机里搞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米嘉莱问池梦舟。池梦舟摇了摇头,并不敢随便下定论。米嘉莱正要说话,她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唐是背对着她一边鼓捣那台手机一边道:“是不是路辉阳那边有进展了?” 还真是!叶铎在电话里对米嘉莱说:“米队!路辉阳主动跟着小丰和大利他俩回警队了!他还拿来了一个盒子,说是金若萱死后第二天收到的,是金若萱网购寄给他的礼物。你猜怎么着?礼物盒子的夹层里竟然有勒索信!一封送迟到了的勒索信!” “警察同志,我先为我的知情不报道歉,好吧?我道歉。知情不报是我不对。”路辉阳,依旧西装革履的路辉阳,身穿armani,颈戴hermes小围巾。他坐在审讯室里诚恳的望望米嘉莱又看看叶铎。如果不是看了他在网上的“光辉事迹”,米嘉莱几乎都要信他了。 “但是!”路辉阳震声强调,“——我真的没杀若萱!” 第14章 他用哀求混合着烦躁的眼神看看叶铎,又看看米嘉莱,两只手不自觉的搭上审讯桌:“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爱她……自打我元配去世后,再没有哪个女朋友能让我这么怜惜。 “若萱……若萱她是真的不容易。我很爱她……只是之前家里一直不同意,我母亲那个人眼里又揉不得沙子。我便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她。好不容易今年母亲父亲说想再添个孙子,同意我娶她了。谁知道她竟——哎!我对不起她啊!” 路辉阳鼻涕一把泪一把,声泪俱下的向米嘉莱和叶铎二人述说着他和金若萱的凄美爱情故事。而米嘉莱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给他头上扔几个烂菜叶,然后站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句:“穿件衣服吧你!你自己不恶sin吗?” “我们理解你失去未婚妻的悲痛心情,路先生。”一旁的叶铎说。“但是也请你理解,由于你的知情不报太过可疑,现在我们不得不把你列入金若萱案的犯罪嫌疑人之列。” “我可以证明!叶警官!我可以证明!”路辉阳忙说。“我有不在场证明!若萱遇害那两天,我在帝都筹备新律所的事!她遇害的第二天我才紧急从帝都回来。有往返机票为证!实在不行你们可以去查机场监控!” 他想了想又忙道:“而且——而且我不是带来了一个盒子吗!那个是若萱寄给我的情人节礼物!里面有一封勒索信,我看写信的人才应该是你们的重点怀疑对象啊!” “你还别说,路辉阳这人不愧是律师,甩锅能力一流。”隔着审讯室的玻璃,田小丰对着韩汀吐槽。韩汀不置可否:“他很聪明,知道证据的重要性。米头儿和老叶也是故意试探他想看看他跟金若萱的死有没有直接关系。其实那封勒索信一出,金若萱这案子的直接凶手是谁已经很清楚了——诶,老唐,你来了?” 穿着白大褂的唐是从外头走进来,嘴角斜斜叼了根烟。他身后跟着一溜小跑的小法医李腾飞,手上像西子捧心似的托着那情人节礼物盒。唐是手中的物证袋里头装着那封万众瞩目的勒索信。他走到韩汀面前拿下嘴里的烟,向审讯室歪了歪下巴:“米嘉莱审的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刚才听见路辉阳在推卸责任。”韩汀说。他低头看看唐是手里的勒索信:“你那边化验结果如何?” “两个半指纹,”唐是举起那勒索信道,又抽了口烟:“都是杜俊的。” 米嘉莱疲惫的走出审讯室,叶铎在她身后同路辉阳说:“既然路先生那天的确人在帝都,那看来是我们想多了……不好意思大老远把你请来,多有得罪啊!还有多谢路先生提供的线索,那封勒索信对我们很重要。”路辉阳点头哈腰,口中连声道:“没关系没关系,哈哈哈——”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见状,唐是对米嘉莱抬了抬手:“米嘉莱!” “怎么样?!那个勒索信!”米嘉莱忙冲到唐是身边:“上头有没有什么线索?” 唐是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扭头静静的望着路辉阳:“路辉阳,你真应该庆幸你家祖坟又一次爆炸了。算你走运,这次还是没法把你弄进去。不过你等着,你也给我小心点。只要我唐是还有一口气,我会一直盯着你!” “噢,是吗?”路辉阳对唐是讥诮一笑:“我要怎么小心点?小心点不跟你计较,免得我一句话出口,唐大科长的职位又要降级?嘿,唐是,你说你这工作若是再降下去,是不是就要去哪个偏远山村的垃圾堆里做法医啦?噢我忘了,村子里可不需要你这种人,对吧?” 米嘉莱一个没拦住,唐是就一拳打在了路辉阳鼻子上。鼻血刷的一下流下来,路辉阳破口大骂:“唐是!你特么——” “路先生请你注意言辞,”米嘉莱反手折过唐是还要再出拳的手,一边回过头去瞪着路辉阳严厉的说。“我不知道你和我的同事有什么过节,但是如果你不希望因为袭警被拘留,我建议你赶快回家吧!趁着我们还没找到可以把你和金若萱之死联系起来的直接证据。” “米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路辉阳掏出一张湿巾捂住自己的鼻子,对着米嘉莱冷笑。“我尊称你一句米警官,没想到米警官身为体制中人,竟然这么喜欢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方才对我进行了诽谤你知道吗?我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噢是吗?”米嘉莱说。“那我想问问路大律师,敢问你突然在寸土寸金的帝都筹划开律所,所需的成本一定很高吧?路律师去年那个案子不是结的不太干净么?我有个朋友在检察院工作,还有个大学同学在司法部,正好管的就是律师资格证的事儿。说不定他们会对路大律师的新律所很感兴趣?” 路辉阳不说话了。他狠狠擦掉自己鼻子底下的血,瞪了米嘉莱和唐是一眼转身就走。 “米——米队……你真——真认识在司法部工作的人啊?” 田小丰对米队的敬仰之情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 米嘉莱回头看了他一眼,眨眨眼睛:“家里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怎么,不算吗?” 田小丰和池梦舟一起发出了清新的叫声:“哇哦~” 第15章 “米嘉莱,你们就这么把路辉阳给放了?!!” 谜罪怪谈[刑侦] 第8节 米嘉莱坐进办公椅里疲倦的揉着太阳穴,还没来得及缓口气,唐是就气势汹汹的杀过来了。池梦舟不满道:“唐法医,你也太苛刻了吧?米队刚给你解了围诶!” “米嘉莱,解围的事我多谢你,但是你必须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为什么就这么把路辉阳放走了?“ 池梦舟和田小丰都看不惯唐是,正要一齐反驳他,米嘉莱却摆了摆手,反身从自己办公桌上拿了一袋彩虹糖。她捏了一颗递给唐是。 唐是怒气冲冲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米嘉莱说:“吃一颗。” 唐是气呼呼的接过来吃了,眼睛定定的瞪着米嘉莱,停顿了几秒,他说:“真酸。” 米嘉莱耸耸肩,唐是卷土重来又道:“为什么把他就这么放走了?他的嫌疑还没有解除,完全可以再多关一阵子。” 米嘉莱瞅着他,皱眉扁了扁嘴。她又从袋子里拿了一颗彩虹糖递给唐是:“再吃一颗。” 唐是接过来吃了。面无表情的咀嚼。米嘉莱等了一会儿,慢悠悠道:“什么味儿?” “酸甜的。” 米嘉莱看了看唐是:“那再吃一颗。” “算了算了算了……我想开了。”唐是又是妥协又是无奈又是生气的转身要走。米嘉莱坐在那里一扯他衣角:“再吃一颗吧。” 唐是转过身来,老老实实吃了。这次不等米嘉莱问,他自己说:“甜的。” 米嘉莱点点头:“气儿消了吧?道理你都懂,知道为什么不抓他了吗?” “知道……”唐是闷闷道。“路辉阳有一大堆不在场证明,不放人,这讼棍回去就以非法拘禁名义起诉警队。说不定还会联系媒体发酵事态,叫咱们整个旬城支队都在网上火一把。” 米嘉莱点了点头,把一整包彩虹糖都塞到唐是手里:“孺子可教,奖励你一包彩虹糖。以后别钻牛角尖了。好不好?” 法医安静了下来,又吃了一颗彩虹糖,把糖包放回桌上:“对不起,我冲动了,我不该那样说。不该吼你,不该迁怒你。” 说完这话,他平静了,但也好像瞬间萎下去了似的,无精打采的转身往外走:“我去写勒索信上的指纹鉴定报告。” “站住——谁让你走了?”米嘉莱绕到唐是面前,双手叉腰歪头看着他:“你啊,就不能改改你那个脾气……哎,算了我不说了,反正都三年了你这脾气也没改过来,我不能指望你。喂,你不想检查检查看路辉阳的证据上有没有可能有线索吗?” 她拿出了几张机票,酒店餐巾纸,以及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东西,一股脑都塞到一个物证袋里递给唐是。唐是漠然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米嘉莱说:“是没用,但是也许可以作为你下次打发时间的道具。你随便检查检查它们看看上头有没有什么指纹啦什么痕迹啦,总比你天天看死人的指甲盖强。” 唐是不说话了。他直勾勾的望着米嘉莱,一边接过了物证袋,片刻后,法医对她笑了一下,是个让人心疼的可怜巴巴的微笑,像被雨水打湿了的猫。 “谢谢你,小米,”他安安静静的说。“谢谢你一直包容我。” “不客气,老唐,为人民服务,一切为了我们的集体更团结。”米嘉莱说。 唐是转身走开,没几步突然回过头折返回来:“忘了跟你说了。勒索信上一共两枚半指纹,两个完整的一个半枚的,都是杜俊的指纹。但是礼物盒子上不只有金若萱的指纹,还有一个……神秘人指纹的八分之一——” “你是说有除了金若萱之外的人碰过那个礼物盒子,但是上面的指纹残缺的厉害?只有一小道?” “差不多。而且这个残缺的指纹,据我看,既不是杜俊的也不是金若萱的,是第三个人的。” “谁?” “不知道,指纹库里没有这个人。也许是买礼物时负责包礼盒的店员,或者别的什么路人。” 米嘉莱和其余众人同时沉默了,最后米嘉莱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们现在得赶紧看看那个金若萱的手机上有什么有用的内容。你那边无论哪个东西有了新的线索,都记得告诉我一声。” “勒索信的内容我们已经看过了,内容和那两封绑架路溪繁时的勒索信内容差不多,都是冲着要钱去的。不过现在有一点值得注意,就是杜俊是怎么知道金若萱是路辉阳的未婚妻的呢?” “他在信里明确说了,‘路辉阳,你要是拿不出三十万,你的女人就死定了。’金若萱和路辉阳的关系那么隐蔽。连路辉阳的父母一开始都不知道……杜俊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如果知道,那他是在什么时候得到金若萱这个礼物盒子的?又是什么时候把勒索信放进去的呢?为什么,原本计划是勒索,最后却变成了奸/杀?” 第16章 米嘉莱给每个人都冲了黑咖,大家今天又要加班。 叶铎听了这话立刻驾轻就熟道:“金若萱的活动范围也不大,现在时间还不算晚。我带几个人去着手调几个地方的监控来看——一是金若萱居住的小区门口的监控,二是苏雅说的她和金若萱经常去的几家餐馆的监控,三是路辉阳住的清溪雅苑大门口的监控。最后一个是路辉阳的律所所在的那个十字路口的监控。” “杜俊不一定知道金若萱是路辉阳的女朋友,但他一定见过金若萱和路辉阳在一起出现过,并且举止亲密。我们对比一下金若萱和杜俊在2·7号事发当天和前一周的行踪,看看有没有重合的部分。” 叶铎给老婆打了个电话,为自己今晚不能陪她一起去看女儿的小百合艺术团表演而道歉。老婆表示理解,并叮嘱他自己注意安全,忙完了记得吃点饼干垫垫肚子。 小女儿在电话那头哭,说在也不喜欢爸爸了。爸爸不讲信用。叶铎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别担心,我帮你安慰她。给她许诺你这周日休假带她去坐卡丁车。很快就好了——不过你这周日可不要再失约了哟!” 叶铎妻子在那边温柔地说。叶铎忙猛点头应承,随即想起来老婆看不见,于是忙不迭道“好好好!” 听完老婆善解人意的宽慰,叶铎立刻带上涂大利,雷厉风行的出门去了。 “老叶身先士卒包了苦差事,咱们剩下的人,可不能落后啊!先看看这手机吧!”米嘉莱说。 韩汀说:“我们现在可以确定,这手机就是金若萱的。我刚才去查过了,手机号的机主的确是金若萱没错。从这部手机里残留的信息来看,我们也可以进一步确定金若萱和路辉阳的情侣关系。” “以及金路二人之间,很明显金若萱处于弱势地位。一直都是她更爱路辉阳,路辉阳对她的许多回应都很冷淡。对了我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 “还记得米头儿说过小舟说过金若萱的闺蜜苏雅说过,金若萱的钻戒是路辉阳向她求婚时给她买的吗?但是我看聊天记录,这钻戒似乎是她自己要求路辉阳给她买的。原因也很有意思。” “老韩,你若是去说书,必定场场爆满。不过说话不要只说一半,说书先生。”米嘉莱喝着黑咖皱眉,一边低头看韩汀放在桌子上的金若萱的手机,界面停留在金若萱和路辉阳聊天的地方,路辉阳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最讨厌女人用小孩威胁我。这种亏我吃过一次,可不会吃第二次了。” “‘这种亏我吃过一次,可不会吃第二次了。’看样子,路辉阳以前在女人那里受过伤啊?真看不出来……”田小丰啧啧称奇。米嘉莱看了他一眼道:“你读了半天聊天记录就看出来个这啊?” “啊不然咧,还有什么?”愣头青小丰困惑的说。米嘉莱叹了口气:“在情感问题上男人果然只会看表象。从他俩这聊天记录里很明显能看出来,金若萱很想嫁给路辉阳,但路辉阳似乎并不想娶她。所以金若萱不惜以孩子相威胁啊!咦,孩子?他们有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金若萱说自己怀孕了。”池梦舟说,她正忙着把金若萱手机里的内容导出到电脑上,此时忙的焦头烂额:“1月30号那天说的。你们往上翻。” “???要么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要么是金若萱在说谎——我以唐是的法医从业证书为担保,我保证没在金若萱的验尸报告里看到任何跟胎儿有关的信息。” 米嘉莱怪叫一声跳起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拉出一份验尸报告。她又拿起来看了看,这次肯定了:“确实没有,尸检结果上没说金若萱肚子里有胎儿。除非这胎儿因为害怕唐是的大剪子,突然成精偷偷溜走了。” “……米队别这么说,我害怕。”池梦舟从电脑后面转过头,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望着米嘉莱。 “唐是,唐是!唐是!”米嘉莱冲进技术科。吴曦从办公桌后抬起头道:“米队,我师父不在这儿,他上解剖室去了。” “解剖室?他干嘛去?” “不清楚诶,”吴曦摇了摇头。“师父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也不敢打扰他……好像是去看尸体了。” 米嘉莱踏进解剖室时,唐是正对着金若萱的尸体琢磨。见米嘉莱进来,他头也不抬的递过来一张纸。 米嘉莱接住了纸道:“什么啊?”唐是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低头看去,就见纸上写着寥寥几个字,“痕迹,损伤程度。” “……什么鬼东西。”米嘉莱转过身来,“你干嘛?要让我给你翻译成英语吗?” “朽木不可雕也。”唐是撇撇嘴。他拿了副手套让米嘉莱戴上,带着她走到金若萱的尸体旁。男法医突然有些尴尬。米嘉莱道:“怎么?有难言之隐?” “金若萱□□被侵犯的痕迹,我觉得有问题。”唐是干巴巴的说,声音拧巴的仿佛被一百根麻绳以绑麻花辫的形式捆过似的。 “……什么问题?”米嘉莱道。她松了一口气,拍了唐是一巴掌道:“害,吓死我了,原来是发现了新线索呢,你这拧巴的,我还以为你要像欧美剧里那种变态法医一样准备偷盗尸体,被我发现了所以想要杀人灭口呢!” “倒也不必想这么多。”唐是的尴尬似乎也被无语缓解了一些,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米米嘉莱:“你难道一直觉得我像变态吗?” “那倒不是,我以我的职业道德为担保,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变态——我只是怀疑你是外星人而已。”米嘉莱说。 “外星人?哪个外星?”唐是低头看她。 “喵星。” “为什么是猫?”唐是有些糊涂。 “因为你吃一口肉要嚼二十下,只有猫才会这么事儿。”米嘉莱轻快的答道。 男法医彻底无语了,才反应过来米嘉莱是在满嘴跑火车好缓解尴尬。他凝噎望着米嘉莱看了半晌,最后决定离她远一点。 绕过金若萱的尸体走到米嘉莱对面,唐是用专业的语气道:“金若萱□□被侵犯的痕迹看起来过于整齐,不像是被□□官侵犯的,更像是被人用什么工具插入了进去。这也许是为什么她没有被强酸清洗□□的原因。” “噢,所以杜俊那玩意儿不好使啊。”米嘉莱大剌剌的说。 第17章 “你已经明确把杜俊当作金若萱案的凶手了么?”唐是看着她。“有点儿武断了吧?”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米嘉莱说。“我正好在为一个问题困扰——杜俊给路辉阳寄了勒索信,就放在礼物盒子夹层里。也就是说他的本意是绑架金若萱,勒索路辉阳。是冲着钱来的。为什么中途会突然改主意,由勒索变成了□□杀人呢?还要模仿断指杀人狂案,砍断金若萱的手指?” “你觉得是因为杜俊性功能障碍,受了金若萱的刺激,所以想要□□她。但是因为性功能障碍,所以无法自己实施,于是借助了工具?”唐是看着米嘉莱:“你是这个意思吗?” 米嘉莱没有回答,右手抬起来放到嘴边。她转了转眼珠,眼神是思考时的放空状态。下意识啃了两下右手食指指甲后,她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很负责任的告诉你,”唐是说。“杜俊没问题。” “啊????”米嘉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放下手看着唐是。“没问题?这么多线索跟他有关,你告诉我说他没问题?唐是,你怎么能这个亚子!” “……”唐是被米嘉莱气笑了,颇为无奈的看着她:“不是这个没问题,是那个没问题!” “杜俊的各项都正常——好吧,起码器官都没什么问题。当然了,不排除他有心因性性功能障碍的原因。如果是那样,那你的推断也有可能是真的。”唐是难得好脾气的说。 “金若萱的死因是什么来着……我突然忘了。”米嘉莱低头看着那具尸体。 “□□和多处内脏破裂,失血过多而死。” “也就是说她被……”米嘉莱沉重的叹了口气,摇头喃喃:“太残忍了……金若萱真可怜,哎……” 她低下头,看着金若萱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忽然米嘉莱拍了拍脑袋道:“欸对了,把正事都忘了——金若萱没怀孕吧?” “怀孕?”唐是困惑的看着她,又看看金若萱的尸体:“没啊!她没有怀孕过,她的子宫状态可以看出来。” “那她就是说谎了。哎,傻女人。男人不愿意娶你就是不愿意娶你。何苦编谎话让她娶你呢?这就算娶了,也是一对怨偶!” 米嘉莱摇着头,向外走去。唐是跟了上来道:“今晚你们又加班?” “是啊,老叶查监控去了。小舟他们在鼓捣金若萱的手机。我有种直觉。今天我们熬个大夜,明天这案子就能取得个大进展!” “那要是你直觉不准怎么办?” “直觉不准我就铁锅炖自己。” 唐是笑了起来。他咳嗽了一声,一本正经的扭过来看着米嘉莱:“米嘉莱,你得跟我道歉。” “why?”米嘉莱也侧过身来看着他。唐是哼了一声:“一口肉嚼二十下一点儿都不事儿,一口肉嚼二十下有利于肠胃吸收——别,你别跟我嘴硬,我是医生我可比你懂。(“你是法医!”)法医也是医!你道歉。” “好好好,对不起,你不是外星人,我才是外星人。”米嘉莱夸张的眨眨眼睛,转身走开了:“其实我没觉得你是外星人,我就是之前嫌局长老拿你跟我乱点鸳鸯篇,烦!说话口不择言,你别生气噢!我给你道歉!” 唐是把自己新从金若萱尸体上发现的东西都写在报告上,便收工下班了。临走前看见专案组办公室里已经自觉亮起了灯,一副做好挑灯夜战准备的架势叫人不得不服。法医想了想,微微一笑。开车回家去,直接敲响了姐姐家的门。 “谁呀——”盖婧娴在里面问。“阿是,是你吗?” 门一开,盖婧娴倒有些惊讶了,对着弟弟笑了起来:“难得你有空早下班一次,姐还真有点不习惯。还好你回来的早,我还没开始做饭呢,晚上一起吃吧。” 谜罪怪谈[刑侦] 第9节 “不用,姐,我来做。”唐是进门换了鞋,直接向冰箱走去。坐在沙发上的盖柏灵向他打了个招呼,唐是看了看她摊在茶几上的书:“灵灵你作业写完了?这又看的什么书?” “早写完啦!今天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老师没来改了自习。我就把作业都写了。这是lt;龙纹身的女孩gt; ,瑞典作家写的悬疑小说,我从租书店那里借来的。” “恐怖吗?”唐是拿了些食材,已经和盖婧娴一起进到了厨房里。盖柏灵笑着伸长脖子应道:“不恐怖,是悬疑的,男女主一起追踪一个专杀年轻女人的杀手,好像还是个宗教杀手。” “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这小说是不是有改编的电影?”唐是从厨房探出头来望着盖柏灵笑了笑:“回头我去看看那个电影,看看你这小说里讲的什么——不过灵灵啊,小舅还是那句话,小说看看就好,可千万别学里面那些坏人,知道么?” 唐是探回身子去了。厨房里的盖婧娴赶忙补了一句:“还有国外那种堕落的生活方式,吸毒和乱交朋友那些,千万不要学!小说是小说,电影是电影,别把故事里的刺激带到现实中来!” “那肯定啦!”盖柏灵笑着低下头去看书。“要是带到生活中来,那不就是违法犯罪了么……妈,文艺作品和现实的区别,我还是分得清的!” “看灵灵多有觉悟,”唐是对盖婧娴笑道,“一看就是从小被你念叨大的。” “那我不念叨谁念叨,”盖婧娴把加了葱花的鸡蛋在碗里打的当当响。“我只有灵灵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她又从小就是个好奇心重的。爱看那些破案啦抓人啦的故事。我又不忍心不让孩子看。要是再不多提点多盯着,万一孩子给带歪了怎么办?” “那你干脆别让她看不就得了。”唐是摇摇头,“这么提心吊胆的让她看,你还得跟在后头一个劲儿的说,挺累的。” 盖婧娴叹了口气,复又笑笑:“不让看到也没必要。孩子大了,那是她的兴趣爱好,你非逼着孩子事事按你的来,那不是人为的给孩子添堵么。多盯着点,多操点心就是了。为人父母,既然把孩子生下来了,本来就应该负责嘛。多操心不就是一种负责任?而且这种书她多看看,看看那些坏人都是怎么用心险恶的去暗害好人,她自己平时出门在外,警惕性也能高点儿。” 说到此处,做母亲的不禁又笑了,回头看着弟弟:“你没发现灵灵其实挺会保护自己的?这孩子到外头,我倒不用太担心她。安全意识比我还高!女孩儿家,警惕性强点是好事。尤其是出了那件事以后,我——” 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停下了,盖婧娴猛地止住了话头,她知道女儿正透过厨房门的玻璃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忐忑不安的,强装镇定的。 这让她的心好像又回到了那不见天日的一年……那一年里她终日忧心忡忡,时而伤心欲绝,生怕灵灵这辈子就这么毁掉了…… “妈妈,我来帮你和舅舅吧。我又突然不想看书了。”女儿在她身后轻声说。 唐是觉察到了气氛的变化,这时候连忙转身笑道:“好啊灵灵,我正愁这边切菜走不开呢。你帮舅舅把青菜洗了吧。” “好的,”盖柏灵乖巧的答应着,推开书本起身走进厨房。盖婧娴一动不动的站在料理台旁,盖柏灵凑上前去抱住妈妈,发现她在静默无声的流泪。 “妈妈,不要这样,”盖柏灵低声安慰母亲,“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盖婧娴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回身抱住女儿,泣不成声。盖柏灵平静的同唐是交换了一个眼神,唐是说:“这周五又到了你去罗大夫那里的时间了,你妈妈周五有个手术,舅舅到时候带你去。罗大夫说过,你只要再坚持吃一段时间药,一定会痊愈的。你要相信自己。” “我信的,舅舅,”盖柏灵语调平平的说。“有你和妈妈在,我还有什么战胜不了的呢?” 她再次同痛哭流涕的母亲拥抱,假装听不见耳边那突然响起的秃鹫叫声。 米嘉莱回到办公室时,正好遇上池梦舟往外走。小舟一看见她立刻激动得跳着道:“米队米队!我们有了个大发现!” “什么大发现?”米嘉莱问。 “真!大发现!”池梦舟高兴的笑道。她把米嘉莱拉到她办公桌边,给米嘉莱看她电脑上的一张手机截图:“金若萱那个情人节礼盒,是用金若萱的手机号寄送的快递!” “你是说,杜俊有可能拿了金若萱的手机,用她的手机号寄了快递,这快递里有杜俊的勒索信。所以可推知杜俊应该是先挟持了持有礼盒的金若萱,然后把勒索信放进礼盒里,最后用金若萱的手机把这个加料快递寄了出去!” “没错!”小舟激动地说。“米队你看,这个礼盒不是在网上买的,是有人用金若萱的手机号自己去快递点寄送的!所以说,只要我们找到这个快递点,只要这个快递点周围有监控,我们就可以确定是谁杀了金若萱!” 第18章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米嘉莱高兴的拍掌大笑,就听见门外传来了韩汀的声音:“米队,那几个地方的监控我调来了,看来老天都觉得咱们不容易!我在监控里找到了杜俊认识金若萱的证据!” 韩汀运气不错,杜俊恰好在监控里出现了。韩汀直接要来了监控的原件。重案组一群人围住电脑,看韩汀打开视频。 “第三十九分处,快!”他的眼睛跟着鼠标在小小的时间轴的上移动着。快进三十九分到了。画面上出现了一条干净的公路,路旁栽着清一色的法桐,一溜儿过去,映衬着马路那边的如因碧草,瞧着煞是雅致。 镜头下方隐约可见黑漆描金边大门的一点铁玫瑰装饰,“滴滴——”两声,有辆大suv缓缓靠近了大门,并在镜头下隐隐约约的门启后慢慢驶入了小区。 “这是清溪雅苑吧?路辉阳住的小区?”涂大利卡擦卡擦吃着苹果道。韩汀嗯了一声,抬手指指画面:“你们别光顾着看这大门和车,快看,重点在马路对面!” 韩汀说的没错,不多时,一辆黑色沃尔沃从镜头外缓缓开了过来。但这辆车并没有继续往大门里走,而是安安静静的等在马路对面。 正当这会儿,一个闯入监控范围的人影吸引了重案组的注意。那是个瘦高瘦高的男人。披着一件破旧的军大衣式的长棉服,头戴两扇长耳朵的狗皮帽子,颈缠连颜色都看不太清的厚围巾。脖子缩在围巾里。 这人骑着一辆半旧不新的三轮摩托,车上堆满了杂物。一双黑的起油的皮手套将他的双手同三轮摩托的车扶手相连,好像他的手天生就长在那三轮摩托上一样。 “是杜俊。”韩汀低声道。 没错,这绝对是如假包换的杜俊。他死时就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据隆华巷附近的监控看,他平时也常常这副打扮。可他到清溪雅苑做什么?这里是高档住宅区,肯定不会有需要他收破烂的人家。 “诶,他这时候腿脚怎么这么不灵便?那天我和小丰追他时,他一开始跑得还挺快,后来才越来越瘸,速度也慢了一些。难道这个视频之前他腿又受伤了?” “是化疗引发了身体不适吧,”叶铎接过涂大利的话说,“这个视频是2·6号下午录的。我去第三人民医院查过,2·5号他刚做过一次化疗。” “瞧着鬼鬼祟祟的,准没好事……”池梦舟一边递给韩汀一个夹心饼干一边小声嘀咕。 杜俊似乎也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所以他把三轮摩托开出了画面。众人以为他这是离开了。 韩汀却说:“继续往下看吧。” 于是众人看到几分钟后,路辉阳步行从清溪雅苑大门里走了出来。他径自走向沃尔沃,好像早就和里面的人约好了似的。 果然,车门打开,露出了里面梳着披肩长发,戴着墨镜的金若萱。金若萱殷切的捉住路辉阳的领子将他扯下去来了个妩媚的吻。路辉阳似乎有些不耐烦,推开她的手钻进了车里。金若萱乖觉的坐到了副驾驶上,路辉阳将车门大力一关,这二人扬长而去。 “这样看,清溪雅苑的物业也属于知情不报了。金若萱明明在他们小区门外出现过,保安肯定见过她。为什么当初不来提供金若萱的身份线索呢?”田小丰说。 叶铎道:“怕麻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呗,现在这种人不是越来越多了?” 叶铎刚说完,杜俊就开着他的小破三轮摩托从画面外颤颤巍巍的入镜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把自己的三轮摩托在清溪雅苑门口开过来又开过去,徘徊个不休。绕了好几圈,直到保安上前将他驱赶走人。 “所以杜俊就是在这里看见了金若萱,从而起了绑架的念头咯?” 监控还有一部分没放完,重案组众人已经不由自主开始了头脑风暴。池梦舟起了头,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一会儿足够他看清金若萱的脸吗?” “讲道理,我怀疑他根本没看清金若萱的脸。” “你们先别急,还有另外一卷带子,是在金若萱常去喝咖啡的那家咖啡馆提取到的,那个里面杜俊也出现了。让我看看……” 韩汀一拍脑袋想起来自己还有一卷带子没放,于是去包里翻找。众人正要说话,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喂,这里有人想吃火腿蛋炒饭吗?” 米嘉莱是第一个回过头的,她一眼叼住了站在门口,手里提着大食盒的唐是。米队长眉开眼笑,起身鼓掌:“好极了!田螺大哥来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涂大利和田小丰是今年新进专案组的,之前没尝过这待遇,此时便震惊的愣在了原地。韩汀叶铎和池梦舟则是驾轻就熟,立刻狗腿兮兮的笑着凑上去道:“唐哥又来送饭了,嘿嘿~” “叫什么唐哥!”米嘉莱斥道,她绷着脸上前从唐是手里接过饭盒,接着忽地夸张一笑,牙花子都恨不得龇出来给唐是看:“叫唐妈妈!” “去你的~”唐是笑着在米嘉莱头上拍了一巴掌。“个戏精,”他笑骂道。一边跟着米嘉莱等人进了屋子。涂大利和田小丰早从震惊中醒过来,这时候激动得口齿不清,对唐是连声道谢。唐是淡淡笑道:“谢倒也不必,就是下次我若是说话不好听了你们担待一下。最近心情不大好,讲话难听了些,大家见谅。” “哇,唐科长,这火腿蛋炒饭也太香了吧!还有汤!还有小菜!卧槽还有炸猪排!卧槽卧槽卧槽!”涂大利惊讶的卧槽之声不断,惹得米嘉莱和叶铎笑出声。 “涂大利,有点儿出息吧!虽然咱们唐科长的手艺那是值得被当作国家级保护动物保护起来的,可你也别一个劲儿卧槽啊,不知道的还当你是羊驼呢!” 田小丰笑着挖苦了搭档一句。涂大利红了脸,吃了一大口蛋炒饭,向着唐是闷闷道:“唐哥,对不起,我之前背后还说你坏话来着。我……我……那个……” “没事儿没事儿。”唐是叼着根烟,这时候就摆了摆手淡淡一笑。“好吃么?”他问涂大利。后者眼睛一下子瞪大,连声忙夸“好吃好吃好吃!” “你们今天是跟着米嘉莱沾光了,”唐是一边掸烟灰一边慢慢地说,同时笑着看了米嘉莱一眼。米嘉莱忙着吃饭,顾不上回答,一双眼睛疑惑的看着唐是。唐是道:“你们米队今天诽谤我是变态,我让她给我道歉,她乖乖儿道歉了,所以我高兴,就做饭给你们吃。” 他扭头看着米嘉莱:“特意给你们炸了猪排,以后还敢不敢说一口肉嚼二十下的人是变态了?” “不敢不敢不敢!一口肉嚼20下,那是神仙!”田小丰和涂大利同时举起大拇指。米嘉莱被他们逗得笑起来,差点被米卡嗓子。 好容易帮米嘉莱排解了卡嗓子问题,众人狼吞虎咽的忙着干饭。唐是却突然盯住了米嘉莱背后的电脑道:“诶,这人怎么看着这么像杜俊?” 背对着电脑的吃饭群众俱是一愣,池梦舟拍了下脑袋道:”那个视频里本来就是老韩找的杜俊去清溪雅苑的视频,有杜俊不奇怪。” “不是吧,我不觉得这段跟你们说的是一回事,你们看,杜俊的行为有点奇怪啊……” 唐是的质疑让大家不得不放下饭盒,一齐回过头去看向电脑屏幕。就见杜俊独自一人,没有骑三轮摩托也没有跟任何人同行,他站在镜头的一边,正冲着镜头的另一边张望。接着,仿佛被什么东西感召了似的,他一步一步的,一步一步走向镜头的另一端,消失在了画面的斜下角。 第19章 随着杜俊消失在了画面的斜下角,这段监控视频也在五分钟后停止了播放,结束了。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杜俊的消失——他甚至连自己的三轮摩托都没骑。 “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另一段视频里他也是突然看向画面的另一端,然后走过去,就这么消失了……”叶铎若有所思的说。 “看着画面外,然后走过去,就消失了。”米嘉莱忖度着,站起身来踱步。她蓦地回头望向众人:“那是因为画面外有人喊他或者示意他过去!” 他们看了叶铎放出的另一段视频,果然如叶铎说的一样。杜俊在看了看画面另一端后消失在了角落里。而视频里的另一边,金若萱和苏雅还坐在靠窗的位置喝着咖啡,对杜俊的到来和离去浑然不觉。 “难不成真是有人雇佣了他去跟踪杀害金若萱?不然他为什么会……”韩汀费解的看着电脑屏幕。 “也不排除他只是突然被人叫走收破烂儿啊,或者……他穿那么破,有人以为他是乞丐,想喊他过去给他点东西和钱,也是有可能的。”池梦舟想了想道。 众人一齐回头望着屏幕,将那一段反复播放,他们看着杜俊出现在画面里,扭头,看画面外,向画面外走去,消失。然后是回放,又一次的出现,扭头,走开,消失…… “看多了有点儿邪性……”涂大利瘪着嘴做了个瑟瑟发抖的姿态。 “好诡异。”池梦舟也说。 “但是又看了这几遍回放吧,我觉得小舟说的还真有可能。”韩汀同众人交换了个眼神,见米嘉莱示意他继续说下去,韩汀说:“有时候咱们可能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他是个收破烂的,可不就是随地做生意吗?” “而且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雇佣他去杀金若萱,那他们会愚蠢到让杜俊这样反复把自己暴露在监控底下吗?要知道,一旦被监控拍到,他就会被咱们注意到。以他为突破口,假设他真是被雇佣的,那他的雇主也肯定跑不了。这种道理,雇凶杀人的不会不懂,没必要蠢到这份儿上。” “有道理……谁□□还这么大张旗鼓呢,倒是杜俊因为多次偶遇发现金若萱就是路辉阳的女朋友所以起了杀心,然后,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监控拍下——这个解释比较合理。”米嘉莱点了点头,对韩汀比了个手势:“老韩,不错啊!” “我也觉得韩汀说的比较合理。”唐是插话道。“而且,你们不是还有金若萱的手机吗?那上面没找到什么线索?” “哎哟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手机上那个寄快递的信息啊!咱们得赶快确定是从哪个快递点寄走的,去查快递点的监控才对!” 可惜实在是太晚了,他们查到了那个寄快递的点,然而店主一家早就睡下了。米嘉莱哭笑不得,对众人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大家也都回家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早上咱们再去看这个监控。哎……还以为今天能解决呢,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大家都笑了起来。叶铎看了看手机:“现在时间,十点半。嚯,我闺女的演出估计早结束了。不过现在回家,说不定还能赶上在她睡觉前把她哄开心。” 他抬起头冲大家笑笑,重案组的各位互相打了招呼,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米嘉莱去开自己的车,结果发现轮胎莫名其妙瘪了一个。 “啧,是不是哪家的小可爱暗恋本仙女,想着弄坏了我的车胎好出来充好人呢!”她蹲在地上看着瘪下去的车胎自言自语。 身后传来脚步声,米嘉莱回头一看,只见一个明明灭灭的小火星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站着,烟味儿飘了过来。 “哇哦,”米嘉莱小声说,“我其实只是口嗨开个玩笑而已。” 她哭笑不得的直起身。 “唐是,你不要总这样悄没声儿的吓人,很——吓人的晓得伐?我脆弱可怜的心脏受不住!还有你那烟,哎,我看来头大象都能被你的烟味儿给熏死。” 米嘉莱抬手把烟味儿扇走。 唐是从黑暗中走出来,把烟摁灭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他低头看了看米嘉莱的车胎:“爆胎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米嘉莱撇撇嘴。“喏,你要是可以送本仙女回家去,那本仙女谢谢你。你要是不能,那你最好现在走开,我就当没看见你,也省得我的面子遭受损失。” 米嘉莱双手抱胸站着,脑袋一甩看向另一边。唐是直接绕过她走了,并不说话。米嘉莱对他的不讲情面阴晴不定也不是第一次领教,这时候也不惊讶,转身走开准备去外头打个车,却听到身后传来滴滴两声喇叭,车灯闪了闪。 谜罪怪谈[刑侦] 第10节 “上车。”唐是淡淡地说。“我把你送到你家楼下再回去。” 米嘉莱坐上了唐是的车,她给自己系上安全带道:“其实今天晚上夜色不错,要不是考虑安全问题,要不是现在都十点半了,我真想出去到外面走走啊!一路走着回家,月亮不睡我不睡,我是人间的小宝贝~多浪漫!” “然后第二天你就会登上社会新闻头版,女子因半夜街头闲逛被误认成女鬼,遭群众围观或围殴。”唐是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道。 米嘉莱瞪了他一眼:“没品位,没格调,唐是,如果这世界上规定不浪漫的人必须吞一千根针,那你一定是第一个因为吞针过多而进医院的人。”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时而互相嘲讽时而共同叹息。唐是的灰车滑行在夜色中,像浪涛中一条孤零零的小船。 米嘉莱说:“老唐,吴曦今天跟我说你最近心情总是不大好。我也看出来了。你要是实在难受,我给你准两天假休息休息也行。或者你和我说说,和你表姐说说,和老叶老韩聊聊都行。别总自己憋在心里。” “不用,”唐是说,一边在路灯下绕过一个大转弯。 “我还没那么脆弱。”他说。 把米嘉莱送回家,目送着她上了楼而五楼503的灯亮起来了,唐是才开着车回了自己家——他租住着表姐盖婧娴家隔壁的房子,平日里吃饭就在盖婧娴家吃,只有睡觉才回自己那边。 盖婧娴惯着他,把他惯的像个大儿子。今天给队里众人送饭,用的也是盖婧娴那边的厨房。 “阿是,你回来了?” 唐是正在开门,隔壁的防盗门却突然打开了。盖婧娴还没换睡衣,穿着白日的衣服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她背后并未见盖柏灵的踪影。唐是猜外甥女是睡下了。 “姐,怎么还没睡?”唐是问她。“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盖婧娴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纠结。最后她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跟你说吧。哎,其实也不算个事儿,可就是教人膈应的不轻。那会儿你做饭时灵灵还在呢,我不好同你说。但……” 第20章 盖婧娴很生气。 半个月前,她亲自来到弘毅同女儿的班主任进行了沟通,针对任紫/阳的问题,盖婧娴希望班主任能够帮忙牵线,让她和任紫/阳的家人当面沟通一下两个孩子之间的问题。 “哦?你想和任紫/阳家长沟通什么?”王老师的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不信任。 “任紫/阳同学对我们家柏灵的‘追求’已经严重影响到了柏灵的身心健康,给她在校学习生活造成了严重的负担。我希望和对方家长沟通一下,请他们给他们的孩子好好讲讲道理,正确疏导他这种青春期的躁动,不要再纠缠我们家灵灵了。” 盖婧娴知道自己这番话听起来可能不太客气,但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一些。可尽管如此,王老师依旧皱了皱鼻子,脸上的表情好像她被冒犯了一样。 “任紫/阳同学的家长恐怕不会有空来学校的。他爸爸常年在觅城做生意,妈妈公司的事也很忙。这样吧。你的建议我已经收到了。我先帮你跟任紫/阳沟通沟通,让他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另外,” 王老师对盖婧娴笑了一下:“也希望柏灵妈妈你能好好教育教育盖柏灵同学,让她也洁身自爱,多把功夫花在学习上而不是这种谈情说爱上面。” “王老师,”盖婧娴严肃的说。“我认为您对事实的了解可能有一定的偏差。我女儿——” “哎,柏灵妈妈,凡事不能只听孩子说啊,”王老师不耐烦道。“就我所见,盖柏灵同学也的确收下了任紫/阳的信。她也并非全无责任。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这边教育教育男生,咱们女孩子这边,你作为家长麻烦也教育一下她。” “不是这样的!”盖婧娴急道。“我们灵灵完全是——” “叮铃铃~叮铃铃~”王老师看了眼办公室门外,起身拿起教案和书对盖婧娴道:“不好意思,我先去上课。咱们有问题电话里再沟通。” 说完起身出门去了。盖婧娴气的发抖。 晚上,盖柏灵回到家,盖婧娴问她:“今天任紫/阳欺负你了吗?” 盖柏灵给她看自己的书包——白色的皮质书包上有一大滩蓝墨汁。 盖婧娴气极了,她一生气,就忍不住抱着盖柏灵哭。盖柏灵把书包放到一旁回抱住母亲低声安慰:“没事的妈妈,我也拿水泼了他。不过老师又罚我们两个人写了检查。” 她看着母亲:“明天老师可能会给你打电话。” 在电话家访中,王老师指责了盖柏灵的冲动易怒。并明里暗里嫌弃盖婧娴没有及时管教女儿。盖婧娴按耐住脾气道:“王老师,灵灵刚转过来时我们深谈过,我想您知道灵灵的情况是比较特殊的。希望您能体谅她这一点,把——” “你这是在吓唬我吗灵灵妈妈?”王老师生气了。“盖柏灵同学的精神状况不好这件事我知道。我的看法是,既然精神状态不好,那不如让她继续休学去治病,什么时候病好了再来上课!” 盖婧娴已经濒临爆发边缘,最后她按住火气尽量和气道:“这样吧,我不和您说,麻烦您把任紫/阳家长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亲自同他们沟通。” 王老师大概是在电话那头翻了个白眼,这一回算是干脆利落的把任家的联系方式发过来了。盖婧娴挂了电话,拨打了那个号码。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的语音信箱提示。 盖婧娴不死心,又打了几遍,无一例外的无法接通。她实在没办法了,又打了王老师的电话。可王老师那边也是无人接听。 盖婧娴又急又气,她想起头天晚上半夜,女儿在自己房间悄悄的哭。女儿从来不会当着她的面掉眼泪,怕她担心。可盖婧娴知道,盖柏灵心里承受的太多了。 “情况又有些恶化。灵灵,你告诉阿姨这是怎么回事?” 周日,盖柏灵坐在第三人民医院的心理科诊室中一言不发,她对面的罗大夫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拍了拍盖柏灵的胳膊:“原本你已经要康复了。可是今天复查,你怎么……” 盖婧娴的影子在诊室门上那块毛玻璃外轻轻晃动着,罗大夫看了一眼那边。 “我听你妈妈说,学校的人最近对你有一些误会,是这样吗?灵灵,阿姨的建议是,如果学校的舆论让你感到困扰,也许你应该避开这个不利于你康复的环境。” 罗大夫的语气很温柔,可声音却是焦急的。 盖柏灵摇了摇头,起身向罗大夫告别。在后者满怀忧虑和遗憾的眼神中走出心理门诊的门,她空洞的笑着,逃避似的离开了心理科。没看到在她身后,盖婧娴和好友罗大夫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周一晚上盖柏灵回家来,说今天任紫/阳带着班里的男生一起骂她不要脸。 她低着头道:“妈妈,明天……明天我能不去上课吗?” 盖婧娴拥抱了女儿,她知道眼泪在自己眼眶里打转,可她不能让它流下来。于是她强忍着哽咽道:“别怕,灵灵,妈妈来想办法。” “妈妈明天早上请假去你们学校,妈妈给你办转班申请。我们去文科班吧,好不好?妈妈知道你本来喜欢的也是文科,是为了好找工作才选的理科,是吗?” 盖柏灵没想到,妈妈竟然在学校和任紫/阳吵起来了。 弘毅和其他私立学校不太一样,这边的孩子可以选择住校和走读两种形式。但中午都可以在学校的食堂就餐。弘毅的学校食堂饭做的一般。起码盖柏灵觉得没有她小舅做饭好吃。但有时候她学习忙,懒得去学校外面吃,也会在食堂将就一顿。 盖婧娴说自己十点到。可盖柏灵等到中午去吃饭时也没等到盖婧娴来她们班门口找她。盖柏灵不禁有些疑虑:“妈妈难道没有来吗……” “盖柏灵盖柏灵!你快别吃了!” 她兴趣索然的跟着宋暖暖去了学校食堂,正一边吃一边讨论如果她转班了两个人该怎么增加联系,一个平日里和她们不怎么对眼的女生从食堂外头跑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盖柏灵你还吃!哎呀!你妈快和任紫/阳打起来啦!” 第21章 “什——什么?!”盖柏灵吓了一跳。丢下吃了一半的米饭就往外跑去。 食堂里的许多人都被那女生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这时候就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把嘴巴一抹,跟着盖柏灵就跑了出去。一时间呼啦啦一小撮人冲出食堂大门,径自往那女生说的教学楼下过来。 “你凭什么说你女儿在学校被人骂了都是我的错啊大妈?那关我屁事啊!你女儿自己人品不好,被人骂了,就来怪我?呵!搞笑!” 任紫/阳挑衅的望着盖婧娴,嘴角不屑的撇着,眼睛几乎翻到天灵盖上去。但他握成拳的手里,那不断摩擦手心的大拇指暴露了他内心的忐忑不安。强撑出来的理直气壮,其实理不直气也不壮。 盖婧娴被他气的脸发白,站在对面甚至忍不住晃了下身子,一只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举起来对任□□道:“你这个小孩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恶人先告状!我女儿都告诉过我了,是你一直纠缠她,害的她在班里没法立足。你现在……你现在竟然说……” “大妈,你女儿可真像你,说话都昧良心。”任紫/阳讥讽道。“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您问问班里的同学,我什么时候纠缠她了?您女儿是天仙吗?啧!我就在想盖柏灵怎么这么不要脸,原来她家里人就是这种——” 任紫/阳看着盖婧娴,一字一句,笑得狰狞:“没——家——教!” “你!”盖婧娴冲上前扬起了手,围观众人发出一阵惊呼,大概都以为盖婧娴要给任紫/阳一巴掌。然而盖婧娴没有。她看着比她还高了一头的任紫/阳,恨的牙根痒痒的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放下了手。 “你这种毫无廉耻的小孩才是真正的缺家教。我不替你爸妈教育你。你大可以这样继续嚣张跋扈下去。将来有一天,这个社会会替我教育你!” 她走开了,声音还飘在空气中:“任紫/阳,我给灵灵转班了,以后如果你再敢纠缠我女儿,我就直接去你父母公司找你父母对峙,大不了闹大!我不会容忍任何人欺负我女儿!” “你吓唬谁啊大妈?!真当别人都是被吓大的啊?”任紫/阳在盖婧娴身后大笑:“这话应该送给你哦!管好你女儿,让她离我远点别再来纠缠我了!骚货!” 任紫/阳这句话最终为他换来了一耳光。谁都没想到盖婧娴竟然能跑得那么快。她转过身冲上来扇了任紫/阳一耳光时,任紫/阳得意的笑声甚至还没消散在风里。紧接着就被他惊恐的大叫取而代之:“打人啦打人啦!大人欺负小孩!救命!救命!” “嘴巴不干不净,这是你应得的!” 学校老师打电话报了警,派出所的人不一会儿就来了。盖柏灵仅仅拉着母亲盖婧娴的手,盖婧娴把任紫/阳的头和脸上挠出了几道血印子,这会儿那男孩正躺在大声哭叫着撒泼,扬言要让盖柏灵在这个学校里呆不下去。 他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富婆母亲这时候倒是跑得快,从天而降扶起倒在地上撒泼的儿子,回过头不分青红皂白指着盖柏灵大骂狐狸精不要脸勾引我儿子。 “你是任紫/阳妈妈吗?!”盖婧娴的头发散了,几缕垂在额前,脸色也不太好,苍白里透着气愤的红,可语气依旧有条不紊。 “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试图联系,你后来把我拉黑了都不肯接电话,今天怎么突然现身了?还现身这么快?” “我儿子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说我儿子被打了!我就在这附近逛街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快?你这个老贱货养了个小贱货你……敢打我儿子?!我弄不死你我!” 任紫/阳的母亲马红琴嚷嚷着挽起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架势,被周围学校的工作人员拉住了。 盖婧娴发出了一串悲哀的干笑,她哽咽了一下大声道:“如果你有个女儿,又聪明又乖巧懂事,学习努力上进。从不主动招惹是非。可就因为一个自己不检点的男生纠缠她,她就要在学校社会性死亡,声名狼藉,还不许辩驳,辩驳就是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找了老师找学校,找了学校找对方家长,结果最后发现只有逃开才有可能让你女儿免于被骚扰,你的心里会怎么想?!明明我女儿什么都没做!可就因为你儿子!她现在不得不转班!还要被你儿子无中生有的污蔑名声!” “我呸!!”马红琴啐道,吊梢眼嫌恶的扫过盖柏灵:“瞧瞧你家那小贱货的贱样儿,我儿子这样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她?你有功夫,不如好好管教管教你那不成器的死丫头!小小年纪就学的一身狐狸精气勾引我儿子!不要脸!” “妈——妈哟……”任紫/阳扯着破锣嗓子叫唤着,同他母亲凶神恶煞的怒骂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可笑。 “我是盖婧娴的家属,请问这是怎么了?”一个冷静的声音说。 唐是的出现是盖柏灵没想到的。 唐是没有说话,但他从人群外走近盖婧娴母女,然后安抚的拍了拍盖柏灵的肩膀。 接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走到任紫/阳的母亲身边,无视了对方的怒骂,一低头拉住了任紫/阳,畅通无阻的拖着他越过人群向后走去。 任紫/阳的母亲尖叫一声想要冲上前,唐是头也不回的做了个“停”的手势,低下头在任紫/阳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任紫/阳脸上的表情刷的一下变了。他安静下来,狠狠抹了两把自己脸上的污渍,低下头一言不发的走出人群。 “走啊!你还愣着干嘛啊?”他生气的回过头来冲自己的母亲嚷嚷。见母亲不动,任紫/阳又怒道:“谁让你报警的!还嫌我不够丢人吗?!” 马红琴看样子原本还是想再骂两句,然而宝贝儿子走得飞快,她担心儿子出意外,忙脚不沾地的飞奔赶上了,母子二人叽叽咕咕的说着些什么,走到校门外弯腰钻进车里,宝马屁股冒烟载着他们往附近医院方向去了。 人群渐渐散去,唐是给接到报案前来的警察们说了些什么,又给一人递了根烟。民警们离去了。唐是回过头来捉住盖柏灵,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快或者责备的情绪。 “闹成这样,舅舅猜你下午也不会想去上课了。灵灵,”他说。“你带妈妈回家休息吧。我来的路上已经打电话帮她给医院请假了。你们都好好休息一下,这边的事舅舅来解决,你不用操心。” 盖柏灵不知道小舅那天是怎么跟学校交涉的。总之当天晚上小舅回来,说一切都已经办妥了。盖柏灵可以在家里再休息两天,下周一开始去高一十班也就是文科实验班报道。 但是小舅又说:“不过我觉得,灵灵要不要多休息一阵子,等你的病情稳定了再去呢?” 盖柏灵松了一口气,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完全没听进去唐是的后半句话,只一心想着千万不要再耽误学业。妈妈供自己读书本就很不易,去年因病休学已经浪费了一年。如果再一年一年这样耗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多久才能斗败命运这个魔鬼。 “舅舅,谢谢你。”她对唐是甜甜的笑了笑。唐是摸了摸她的头,站起身子道:“你和你妈还没吃晚饭吧,舅舅给你们做饭去。” “好——”盖柏灵也起身对唐是笑笑。“舅舅,家里没有盐了,我下楼去买。” “好。” 唐是在厨房里切西红柿的时候还在想,要不要跟盖婧娴建议让灵灵再休学一段时间。他正思量着怎么跟表姐开口,盖婧娴从外头进来了,眼睛哭的红红的。 “灵灵呢?”她声音憔悴,眼睛朝四处张望。 “灵灵她去楼下买盐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姐,你—— “——扑通——啪嚓——啊!!!!” 谜罪怪谈[刑侦] 第11节 凄厉到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声铺天盖地的传来。盖婧娴一个疾步冲到窗边拉开窗户,只听对面商场大楼下传来女人的尖叫和一片此起彼伏的嚷嚷:“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第22章 “来了来了来了!就是她!个小贱人!给我拦住她!” 任紫/阳死了,从盖柏灵家对面的凯茂大厦顶层一跃而下,当场毙命。 警方很快赶到现场,根据勘察初步判断不排除自杀可能。但需要进一步调查情况。 谁知任紫/阳的父亲任航火速从省会觅城赶回来,坚决拒绝警方再查此案,并同妻子马红琴一道坚称儿子是因为在校遭受了侮辱,心情压抑所以自杀坠楼而死。不出半月,任紫/阳便火化下葬了。 盖婧娴说:“你小舅说,任航在省会的情妇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他舍弃任紫/阳这孩子,也许是有原因的。至于马红琴,她看似嚣张其实却很听任航的话。但妈妈估计,她心里头到底咽不下这口气。恐怕会迁怒于你。灵灵,往后上学时一定要小心!” 盖婧娴的预料没错,任紫/阳家的人果然还在学校门口闹事。做母亲的担心女儿今天去学校会被围堵,于是拜托会开车的表弟绕了个远路把女儿送到学校门口。 唐是刚把车子开进学校所在的那条街,弘毅高中大门外面那成山成海的花圈,黑白绢花和纸人纸马就如同一个个化了形的鬼魅,铺天盖地朝着盖柏灵的眼底气势汹汹的扑来。 唐是从后视镜里看了外甥女一眼道:“舅舅陪你进学校吧。”盖柏灵摇了摇头道:“学校上学时间不许家长进去的。舅舅,没关系,你在学校门口把我放下来吧。” 唐是的灰色三菱慢慢滑到了弘毅大门口,任家人和他们雇佣来闹事的人立刻像看到了新麦的蝗虫般一股脑儿涌来,一个个挤在车边啪啪啪的拍打着车门车窗,怒骂着,吼叫着。 盖柏灵背起书包从车上下来,一个凶狠的人影一猛子扎进人堆里冲到了盖柏灵面前,“呸”的一口吐到了盖柏灵脸上。 “臭不要脸的小婊/子!你还有脸来上学!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你还我儿子!” 任紫/阳的母亲哭成一团,扑通一声瘫倒在地上拦住了盖柏灵的去路。 她抓住盖柏灵的腿把她往地上拉,一只手啪的抽在女孩子脸上:“都是你个小贱人勾引我儿子!害得他丢人!你还让你妈来学校里闹,坏我儿子的名声!儿啊——儿啊……你好苦的命啊!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扫把星!贱货!你还我儿子!” 盖柏灵不想惹事生非,强行收回了自己想要反击的手,以手护头,只是努力向前挤。可任家的人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一齐指着盖柏灵辱骂,怒吼,用唾沫唾她。 盖柏灵狠命挣扎着想要挤进校门里去。可却被人潮越推越远。猝不及防,不知是谁狠狠踹了她的膝盖弯一脚。盖柏灵闷哼一声,扑通摔倒在地,许多只脚立马踩了上来。 “救命!”盖柏灵尖叫,她尝试用小舅教她的野路子功夫躲开这些人的袭击,可是人太多了,她打开一个,他们就立刻扑上来另一个! 忽然有只手从天而降,抓住盖柏灵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拉起,那人力气奇大,竟然能从淤泥般的人堆里把盖柏灵薅起来一把拎走。 盖柏灵惶惶然的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她小舅。唐是的神情是盖柏灵从未看过的愤怒,他三脚两脚踢开了几个试图冲上来殴打盖柏灵的任家人,同时拉起盖柏灵跳进了车里,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唐是把盖柏灵后座旁的车窗关上,自己这边的车窗则打开。任家人冲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唐是用音量不高却瞬间让任家人语塞的声调淡淡道:“你们要是不想让人把任家那点烂事儿说的人尽皆知,不想让自己因为聚众闹事被集体行政拘留,你们尽可以继续闹。” 学校保安给唐是和盖柏灵开了一条道,小姑娘总算能背着书包进学校上课了。额角和眼角的淤青十分瞩目。文科班的新同学们用窃窃私语和自以为不会被发现的偷窥迎接了她,直到班主任李老师走进班里。 “现在是早读时间,你们在说什么?”李老师问,她神情是温和的,但语气却严厉。 没有人敢回答,所有人都理亏的低下头去,把自己埋在高高摞起的书立后面。 “盖柏灵同学,你坐这里吧,离讲台很近。如果有同学对你出言不逊,你可以随时报告我或者任课老师。”李老师温和地说。 后面的学生们开始七嘴八舌的背课文了。李老师低下头对盖柏灵安抚的笑笑:“你妈妈昨天已经和我电话沟通过了。你的情况老师理解的。不要怕,在我的班里不允许出现骚扰和霸凌。如果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老师,老师会为你做主的,好吗?” 李老师其人,听说是研究生刚毕业就来弘毅任教的新老师,今年不过二十五六岁,还是个大姐姐模样。盖柏灵看着她,见她虽然只穿了套简单的毛线裙,但落在盖柏灵眼里,却觉得她整个人好像都在散发着光芒。 “恩!谢谢老师!”盖柏灵用力点了点头,不知怎么的眼睛有些湿润。她对李老师笑了笑,低下头开始背课文。 然而早读结束,课间休息,李老师前脚出了教室,教室里的人后脚就哗啦啦的都涌出房间,只留下盖柏灵一个人。盖柏灵还在忙着背诵今天这篇古文的最后一段,并没有注意到。片刻后,有人重重敲了敲她的桌面。 盖柏灵抬起头,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生。 “咳咳,是这样的。”男生开门见山的说。也不管盖柏灵听没听。“我代表我们班男生来跟你说一句,我们中间没有谁对你感兴趣哈,希望你以后也不要碰瓷,不要给我们惹麻烦,不要让别人误会。” 盖柏灵愣住了:“你们——” 男生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差不多行了啊,扫把星,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是你害死了任紫/阳啊?警告你啊老实点听见没,不然让你在弘毅混不下去。” “灵灵,要不你告诉老师吧!”中午吃饭时宋暖暖说。“我听说李老师人很好的,跟其他那些只抓学习不抓风气的老师不一样。” “还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幸好我是走读的,每天也不用跟他们相处太久。”盖柏灵用筷子慢慢搅拌着眼前的面。 她没敢跟宋暖暖说实话。李老师很好,很温柔。但是有妈妈的前车之鉴在先,她现在生怕如果自己如果告诉了老师,会不会又要把事态扩大,惹来麻烦。 毕竟,除了弘毅,她档案上的污点让她在这座城市已经没有别的学校可去了。盖柏灵不敢赌。 既然那些人并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那就随他们去吧。被孤立而已,又不是没经历过。也不会让她少一块肉。 宋暖暖起身去买了两根烤肠来,给自己的面里放了一根,又给盖柏灵的面里放了一根。她搜肠刮肚的想要抠出些句子来安慰盖柏灵,可想不出该怎么说。最后只好压低声音叹息着说:“想想咱们初中的时候,不也都挺过来了吗?这一次,一定也可以的。有我陪着你……” 好像立刻被一桶冷水兜头浇透了一样,盖柏灵眼前浮现出被冰水泼湿的被褥,来来去去影影绰绰的校服,尖叫着被人揪住头发殴打的校服女生——头发剪得短短的,像剪坏了的寸头。 还有视线中不断晃动着的,涂满了黑色指甲油的长指甲。指尖扣着手机,闪光灯扑哧一闪,黑色长指甲的主人放肆大笑起来。 “那时候……还好有你每天陪着我。”她喃喃道。宋暖暖没听见,低着头给她碗里夹了一块自己买的排骨,又从她碗里叨走一片鲜嫩的鸡胸肉。 盖柏灵难过的低下头,心想现在连宋暖暖也没法天天陪在她身边了。她的境遇还不如初中。 “你们都听说了吧,一八班那个盖柏灵,跟他们班任紫/阳谈恋爱,被老师抓住了。闹大了叫家长,盖柏灵把责任都推到任紫/阳身上,还要跟任紫/阳分手!结果任紫/阳回家想不开,跑到盖柏灵家对面的凯茂大厦跳楼了……” “嗳,我记得之前不是一直传说这个盖柏灵玩弄任紫/阳感情吗?说是收了任紫/阳好多东西却不肯跟任紫/阳在一起,哦,原来在一起了啊。那她也忒不厚道。有胆子谈恋爱没胆子承认,还害得人家因为她死了?” “谁说不是呢!哎哟,真是个害人精!” “可是不对呀!那天任紫/阳不是跟盖柏灵她妈在教学楼底下吵架吗?我记得他还骂了盖柏灵。这怎么又为了盖柏灵要死要活了?有点矛盾啊……“ “哎呀气头上的话能当真吗?谁能想到盖柏灵妈妈一个大人竟然跑到学校来跟咱们小孩子吵架。我要是任紫/阳,我也跟她吵!任紫/阳长得好帅呀!哎,可惜……” 几个学生七嘴八舌的讨论着盖柏灵和任紫/阳的事,忽然间看见盖柏灵从教室外头走进来了,学生们一齐瞪着盖柏灵,尔后同时不甚自然的别开了脸,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盖柏灵同她们擦肩而过,站定脚回头对那几个学生轻声道:“不了解真相就在背后乱嚼舌根污蔑别人名誉,祝你们将来也能遇到这样的‘好人’。” “你怎么骂人啊?!”学生们瞪着盖柏灵。盖柏灵冷笑一声转身走开,声音飘散在黄昏的风里:“这样的‘好人’给你们,你们却又不要了,果然是叶公好龙,薛定谔的正义啊!哈——” 她可以忍受任家人的殴打,辱骂,那些她都不怕,因为她知道是任家人无理取闹。可她没法忍受学校里的人们误解她,造谣她,这样无底线的羞辱她的人格。 秃鹫在她耳边疯狂啸叫,像是嘲讽,像是叹息。盖柏灵第一次对人言可畏四个字恨到窒息。 又是一天中午,盖柏灵到一八班门外等宋暖暖一起吃饭。教室里的人一看到她便开始窃窃私语,有的甚至一边看她一边指指点点。 宋暖暖抬头一看,登时大怒。“咚!”的一声把一打厚书拍在桌子上,她大声斥道:“指什么指!你们妈妈没教过你们做人的基本礼仪吗?” 指人的几个男生吓了一跳,连忙把手指收起来假装无事发生的低下头去。 宋暖暖高傲的昂着头走出门对盖柏灵朗声道:“你看,都是外强中干的货色。你也应该像我这样,下次他们再对你指指点点,别老是默不作声!你就直接怼回去!看谁还敢对你说三道四!喏!那边就有一个,灵灵,怼他!” 宋暖暖说的是三五米开外一个一边指着盖柏灵跟同学叽叽咕咕一边翻白眼的胖小子。见盖柏灵和宋暖暖看自己,那胖小子倨傲的张开了嘴,摆出一副要嘲讽盖柏灵的架势。宋暖暖正要给盖柏灵支招怎么还击他,就听见盖柏灵对那胖小子道:“看什么看?小心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胖子瞪大了眼睛,偕着他的同党立刻逃之夭夭了,两条胳膊两条腿都在顺拐。 宋暖暖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灵灵!不愧是你!怼回去了这感觉如何?” 盖柏灵想了想:“爽死了!” “噗——” 两个女孩疑惑的同时回头,看到身后站着个熟悉的俊秀男生,脸庞白皙尖下巴,鼻梁高挺。一双眼睛的瞳仁大的有些过分,在太阳光底下看就有种要把人吸进去的意味。他个子高,得有个一米八五了。此时俯视着两个女孩,路溪繁清了清嗓子道:“那个……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聊天的,不好意思。” 第23章 盖柏灵在新高一开学两个星期后转来弘毅时,班里的人除了宋暖暖,其他谁她也不认识——事实上,如果不是宋暖暖,盖柏灵也不会想到转来弘毅。在寄宿初中三年,如果不是宋暖暖,她恐怕早就被霸凌到抑郁退学了。用宋暖暖的话说,她和盖柏灵的友谊,是经受过“战火洗礼”的。 所以当宋暖暖邀请盖柏灵转来弘毅时,她答应了。更何况宋暖暖还说:“弘毅的实验班有奖学金,不高,也就一学期两千多吧。灵灵你来吧!来了我罩你!” 于是盖柏灵就来了,插班来的。她沉默寡言的风格和生人勿近的气质让班里大多数人对她敬而远之。但总有那不信邪想要跟冰山交朋友的。比如路溪繁。 成为前后桌仅仅三天后,路溪繁就开始主动同盖柏灵搭讪。他孜孜不倦的试图用笑脸和笑话融化盖柏灵脸上那层寒气透骨的凉意,对小说电影的共同爱好让他们渐渐有了更多的话题。盖柏灵渐渐不那么排斥和路溪繁说话,有时候,她甚至愿意同他讨论一些他们同好的书籍电影。 路溪繁家里的藏书多得惊人。盖柏灵从他那里得到了慷慨的出借。多是些悬疑恐怖类的小说,也有一些文艺但相对小众的书籍。路溪繁对北欧,日本的冷门文艺作品如数家珍,让盖柏灵很难不佩服。 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同路溪繁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过去的经历让她对不够知根知底的人有着天然的怀疑。她害怕自己伸出蜗牛壳外的触角被无情绞伤。 于是,也许是长久的炙热得不到回应就总会归于冷却,没有人会把无限耐心给予一把钥匙打不开的锁。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路溪繁对盖柏灵的热忱渐渐冷下去了。 他不再喜欢从后面轻轻敲击盖柏灵的肩膀催她回头,然后给她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他也不再喜欢花样翻新的打听盖柏灵这个星期想看什么书。 总之有一天,盖柏灵发现,路溪繁已经好几天没有同她说话了。而他半个月前借给盖柏灵的《人间失格》,这时候也还静静躺在盖柏灵家里的书桌上。 就好像一个满面春风的闯入者,突然降落,匆匆离去,不知为何而来,亦不知为何而去。 盖柏灵本身是个冷淡的人。路溪繁跟不跟她交好,她都无所谓。她就是比较在乎什么时候能把那本已经看完的书还给路溪繁。结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任紫/阳,等到盖柏灵想起来自己还欠着路溪繁一本书时,她已经转去了文科班。 此时,好像久别重逢一样,虽然明明他们每天都呼吸着同一片天空的氧气。路溪繁笑着望着盖柏灵,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三个高中生一齐坐在学校的食堂里,手中的餐盘放到桌子上,每个人餐盘的右上角都有一份西红柿炒鸡蛋。 “你也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啊?”宋暖暖问路溪繁。路溪繁耸耸肩:“谁会不喜欢西红柿啊,多好吃的东西。我还喜欢吃豆腐呢,盖柏灵,你也喜欢是不是?” 他这句话一问出口,盖柏灵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宋暖暖则是大笑出声:“路溪繁哈哈哈哈哈你怕不是个傻子吧?怎么会有你这么奇怪的人?” “喜欢吃豆腐奇怪吗?”路溪繁困惑的看着宋暖暖,又看看盖柏灵。盖柏灵和宋暖暖坐在同一边,这时候就推了朋友一把:“别逗他了,他明显没想那么多。” 路溪繁反应了过来,无奈地笑着看着宋暖暖。宋暖暖冲他做了个鬼脸。盖柏灵说:“谈不上喜欢,只是没什么可吃的,只好吃豆腐了。” “那明天中午我请你们出去吃吧!”路溪繁说。“帝景大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听说特别好吃!我们中午溜出去吃火锅,下午回来正好能赶上上课。” “呃……火锅太贵了吧。”盖柏灵对于路溪繁突如其来的热络很是不习惯。 宋暖暖也说:“无缘无故你干嘛请客呀,我们又不欠你的。要不这样吧,帝景大街中段那家麻辣烫很好吃,明天中午我们一起去吃,大家aa。一个人也就十块钱。” 宋暖暖很贴心,她也许是希望盖柏灵在这种特殊时期能多几个朋友。而十块钱是盖柏灵能承受起的午饭最低价了。她妈妈在医院没有编制,现在还要给她提前预存上大学的费用。是以节俭惯了。 盖柏灵以为路溪繁会嫌麻辣烫太廉价,没想到路溪繁竟然一口答应,一副很自然的模样。宋暖暖笑道:“瞧瞧,都是富二代,可富二代和富二代也不一样呢!路溪繁,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人这么好啊!” 路溪繁笑笑,不置可否。三个人边吃边聊,很快干掉了三份午饭。吃完饭宋暖暖要回教室休息。路溪繁却说他要去文科班找个老同学,不如跟盖柏灵同行。宋暖暖点点头,打了个哈欠道:“拜拜,我得回教室趴一会儿了,困死我了……” 盖柏灵觉得奇怪。以前聊天从来没有听路溪繁说过自己还有个文科班的老同学,这怎么突然冒出来的?像是看透了她心里的疑惑似的,看着宋暖暖远走的背影,路溪繁轻轻笑了笑道:“其实那个文科班的同学是我虚构的。盖柏灵,我是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他站住脚,在乍暖还寒的春日午后面向了盖柏灵道:“盖柏灵,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你听完这个秘密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如果想看更多更新,麻烦动一动你们可爱的小手给我加个收藏呗! 第24章 “我们不是——不,你怎么……你怎么突然要跟我说这个?” 盖柏灵困惑的看着路溪繁,她的内心警铃大作,恨不得立刻找尊佛来拜:“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再被疯子缠上了,信女愿一生吃素——” 谜罪怪谈[刑侦] 第12节 “你别误会,”路溪繁说。他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看起来似乎很害怕她会突然跑开一样。“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你不是一个人,你不是唯一一个突然遭遇无妄之灾的。那件事你没做错什么,你千万不要因为那些人的……那些人的那些话否定你自己。” 他又想了想,喉结滚动,上前一小步道:“你应该看的出来,前阵子我一直在疏远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前阵子,我被小混混盯上了。他勒索我,打我。我……我不想我的朋友们因为我惹上一样的麻烦。” 路溪繁咬着嘴唇,用狗狗眼望着盖柏灵,嘴角惨兮兮的耷拉着。盖柏灵看了看他,轻咳一声把视线移开:“我不是你的朋友。” “你当然是!唉!你怎么……” 路溪繁不说话了,整张脸苦哈哈的皱起来,低着头,沮丧又委屈。 盖柏灵垂了垂眼睫,不甚自在的嘀咕道:“你的朋友不是任紫/阳么……我看你们关系一直不错,放学还总一起走。” “不是的!根本不是!”路溪繁急道。 “好多人都以为我跟任□□是朋友,其实根本不是!我顶瞧不上他那种人。可他总是缠着我,就像他总是缠着你一样,真是烦人的很!对了,我要跟你道个歉。那天咬了你的乌龟……那只乌龟本来是我在帝景大街上那家宠物店新买的,准备回去送给我阿姨。结果刚买完出来被任紫/阳看到了。他说他想要一个礼物送给你。可是到处挑都挑不到。那个乌龟不错,他想要。他说想要,我不敢不给他。只好给了他。没想到……” 路溪繁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这让原本对他戒备心十足的盖柏灵渐渐放松了些。她摇摇头道:“没关系的,你也没想到他会那么蠢,居然把乌龟放到桌斗里……不过,他竟然会抢你东西吗?我一直以为他跟你关系不错呢!你成绩那么好。” 路溪繁是高一八班分班考试时的第一名,他的理化生几乎每次都要包揽单科第一。这样优秀的人,竟然也会被人隐形霸凌吗?盖柏灵突然有点同情他了。 “我在这个学校从来都没有几个真正的朋友的。”路溪繁惆怅地说。“他们虽然都对我客客气气的,倒也不会排挤我。但是没有一个人真心把我当朋友。” “为……为什么啊?”盖柏灵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这句话,她有点尴尬,觉得路溪繁的真诚和坦白来的突然又莫名其妙。 “可能是因为我跟他们玩不到一块儿吧。我是个无聊又不起眼的人。谁会喜欢跟我做朋友呢?” “恩?你无聊不起眼?” 盖柏灵奇怪的看着路溪繁,很难不认为路溪繁对她说这种话是在凡尔赛。 “没记错的话……”盖柏灵慢慢道。“我记得你在去年国庆节的家校联欢会上弹钢琴,弹得很好。后面你还又出了个扮成漫画人物跳街舞的节目,也不错。扮的什么来着?是蜘蛛侠么?反正当时连暖暖都对你赞不绝口。” “不是蜘蛛侠,是死侍啦……”路溪繁无奈地说。 “哦对,不好意思我不太能分清他们。你看,你又会跳街舞还会弹钢琴,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无聊不起眼交不到朋友的人呢?” 路溪繁愣了愣,似乎无言以对,可怜巴巴的看着盖柏灵。狗狗眼委屈的快哭了:“我会这么多,可是我篮球打得烂。所以他们都不喜欢跟我交朋友。” 盖柏灵有点尴尬,莫名觉得路溪繁就差把“求交友”写在脸上了,这样的行为,好像碰瓷…… 她想了想,叹气道。“好吧好吧,可能你说的也有道理。其实我觉得当一群人想要孤立你时,你的任何特点都会成为原因。哪怕没有原因,他们也能给你找出个原因来。你不要自卑了,这不是你的问题。打不好篮球就打不好篮球呗!这世上多的是比打篮球更重要的事。” 两个人安静了下来。盖柏灵说:“所以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秘密吗?那……谢谢你,路溪繁,我明白你是想安慰我。但我——” “不不不,不是这个!”路溪繁忙道,“秘密……比这个严重得多。” 他似乎在犹豫自己该怎么措辞。纠结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好像要下定决心似的,路溪繁舔了舔嘴唇道:“我……我见过有人死在我面前。”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个勒索我的人吗?那个人想绑架我,可却不小心失足从楼上坠了下去。我亲眼看着他在我眼前摔的稀烂,他的脑浆和血流了一地。我……我每晚都会做噩梦,梦见他又回来了!他会来抓我,迁怒我,说都是因为我他才坠楼的,他要我偿命!” “那不是你的问题,他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不必因为这个留下什么阴影的!”盖柏灵说。“而且被绑架的感觉很糟糕。有时候会产生各种心理问题……ptsd之类的。你有去看过心理医生吗?” “我就知道你懂我!”路溪繁的声音昂扬的像要飞上天。“盖柏灵,你是我见过的女生里读书最多的,你——” “哇哦,看看我发现了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道。盖柏灵和路溪繁连忙回头,就看见几个女生躲在离她们不远的树底下冲他们指指点点。 为首一个女生正是任紫/阳的某一任前女友。此时那怨毒的女生瞪着盖柏灵,发出一声尖酸的刺耳笑声来。 “盖柏灵,我真不明白,”她慢吞吞的说。“你怎么那么会勾引男生啊?刚害死了一个任紫/阳,这就立刻来了一个路溪繁……怎么,你还是非富二代不要啊!” “说话客气点!你!”路溪繁瞪着那女生低吼,“别在这里凭空造谣!她才不像你那样天天跟男生纠缠不清!你别以你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任紫/阳是从平行班考进来的,他的前女友也是平行班的。弘毅的平行班有固定的“赞助生”名额,也就是花钱就能进。是以平行班的质量一直比较随缘。 盖柏灵早就听说,平行班里老师负责的班还好,顶多就是成绩比他们实验班差个几十分,风气总体还算正。 但那些老师不负责任的班,男生打架斗殴,女生争风吃醋乃至失身堕胎都是有过的。更别说他们还会跟弘毅门外隔一条街的“十三太保大本营”十三中联动,在学校里穿上校服勉强装个高中生模样,出了校门换上破洞裤和小皮衣,便是一群无法无天的痞子太妹,混世魔王。 “哟呵!一条好狗啊!”前女友冷笑道,看看路溪繁又看看盖柏灵:“盖柏灵,好手段啊!” “你是谁?我压根不认识你。”盖柏灵看着那女生冷冷道。“你说话放尊重点!” 路溪繁在她背后小声告诉她那女生是任紫/阳的前女友。那女生则笑了一声。 “姑奶奶是谁?姑奶奶是你这骚狐狸精的克星!不要脸的东西!” 她突然冲过来,一巴掌就往盖柏灵的脸上招呼。却不料盖柏灵一抬手卡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折就把这女生折的嗷嗷叫。 后面那一排虾兵蟹将原本还在叽叽喳喳的辱骂盖柏灵,见此情此景立刻集体哑火。这朵被扼住的霸王花侧着头怒道:“臭婊/子!把你的爪子拿开!” “这话应该我来说才对!”盖柏灵厉声道:“把你的那张满口喷粪的破嘴拿离我远点!我不喜欢对着化粪池讲话,懂了吗?滚!” 她把这女生猛地向前一推,前女友踉跄了一下,险些扑倒在地摔个狗吃屎。幸好她的小团伙立刻上来扶住了她,一干人等恨恨的瞪着盖柏灵,仿佛恨不得生啖其肉。突然,她们所有人的脸上都泛起一阵惊慌之色,前女友第一个站直了,结结巴巴的看着盖柏灵和路溪繁的背后道:“施老……老师——”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有些少年音色的男声在他们背后说。语气很温和。“同学之间起冲突了吗?” 盖柏灵回过头,看到了一个瘦高个子的年轻男老师。二十七八年纪,微长的刘海扫下来遮住了一点眼睛,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皮肤是那种不怎么见太阳的死气沉沉的白。 这人身上的条纹衬衫和长裤都很干净简洁。看得出品味不错。五官却是难得的很立体——高鼻深目,让盖柏灵乍一看几乎要以为他是个外国人。不过仔细观察过这人之后盖柏灵可以肯定,此人五官线条虽立体但柔和,绝对不是外国人。只是长得浓颜而已。 她不认识这个老师,确切的说,她知道这位老师好像是教理科平行班物理的老师,来弘毅似乎没多久。但盖柏灵从未跟这位老师说过话,也不清楚这位老师姓甚名谁。 “施老师。”出乎意料的,路溪繁倒是认识这位老师,而且看起来似乎很熟悉的样子。他自自然然的转过身去跟施老师打了招呼,后面那几朵霸王花立刻瞪大了眼睛,连个理由都不敢找就忙不迭的落荒而逃了。 施老师注视着她们消失的背影,嘴角始终噙着一丝微笑。他目送那群女生消失在住校生的宿舍楼里了,才回过头来看看路溪繁和盖柏灵,语气轻松道:“你们怎么在这里?大中午的,不休息一会儿吗?” 盖柏灵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一般老师如果捉到男生女生在一起,不是都会立刻苦口婆心教育一番吗?怎么这个老师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还是他觉得自己也不是盖柏灵和路溪繁的任课老师,所以无所谓? “我要去盖柏灵的班找一个老朋友,正好遇上她了,所以一起走。没想到恰好遇上那帮小太妹找她麻烦。要不是老师及时解围,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路溪繁说的大大方方,半点慌张和窘迫都没有。磊落坦荡的好像这就是事实一样。施老师果然噢了一声,没再多问什么。 他看看盖柏灵又看看路溪繁,嘴角那丝笑容依旧没变:“那路溪繁,你待会儿找完了你的同学,到我办公室里来一趟。上次你问我的那道竞赛题,我又回去查了一些资料,想到该怎么做了。你来,我趁着中午这会儿给你讲一下。我今天下午满课没时间。” “好的,谢谢施老师。”路溪繁笑吟吟的应下了。他看看一旁不知所措的盖柏灵道:“走,盖柏灵,我先跟你一起去找你们班那谁吧!” “等等!盖柏灵!”他们走出一段时,施老师才突然在他们身后喊了一声。盖柏灵吓了一跳,不太情愿的回过头,看到施老师嘴角依旧挂着那一弯复制粘贴般的笑容看着她。男人见她看自己,就冲她摆了摆手。 “不要再早恋了,要好好学习,好吗?学习才是最重要的!去罢!” 第25章 唐是把车开进刑警队大院的停车场停好,刚一下车,就遇上了站在自己的悍马旁生气的米嘉莱。 “怎么了这是?”他问闷闷不乐的女刑警。 “刚才在路上遇上个违规逆行的摩托车,”米嘉莱嘟囔道,“是个送孩子上学的爸爸。我一看嘿,这怎么逆行啊!结果下一秒他方向没打好,咣一下撞我车上了。我看他着急送小姑娘去上学呢,就说算了算了反正没撞坏,我自己回来看吧,你快送孩子去吧,别再逆行了……结果这现在停车了下来一看:好家伙!车灯都给我撞碎了这……估计本来是撞出裂缝,又走了这一段儿直接震碎了……” 唐是绕着她的车看了一圈:“我记得你车胎不是刚换了一个没几天?” “对啊!”米嘉莱说。“突如其来的灾难,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哎!” 米嘉莱给自己相熟的汽修店打了电话联系说中午去修灯。她和唐是一道向办公楼走去。米嘉莱说:“你怎么样?还是天天送灵灵去上学,送完了才来上班的?” “是啊,”唐是说。“我前天就一天没送她。下午放学时小姑娘给人打了。嘴角青了一块。幸好有个小女孩儿人挺好帮她叫了老师来,不然还得更重。我和我姐心疼坏了……孩子这两天又不想去学校,自己在家准备月考。” “……太过分了吧!什么人啊!虽说那家人怀疑他们儿子跳楼跟你家灵灵有点关系,可也不能这样啊!用不用我跟派出所的人打个招呼,帮你们去调解调解?” 唐是沉默了。他站在刑警队办公室门口,看着里面忙忙碌碌的池梦舟和田小丰,忽然沉重地叹了口气。 “那家人不知怎么打听到了我以前的事,都把状告到派出所了,闹着让公家撤我的职。我姐说让我别再掺和这事,她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到我工作。你也别掺和吧,这家人背后烂账一堆,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缘故去以权谋私,否则把你也连累了就麻烦了。” “害!!!你这叫什么话?!”米嘉莱在唐是肩头砸了一拳:“不把我当朋友是不是?小瞧我是不是?这怎么就以权谋私了?灵灵这两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那么乖一孩子,如今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唐是我告诉你,我米嘉莱不是因为你才要帮灵灵的,我是纯看在灵灵自己的面子上!跟派出所打个招呼让他们去跟任家沟通沟通,一句话的事!这也能叫以权谋私?” 唐是淡淡的看了米嘉莱一眼,转身向技术科走去:“只要动用了职位的关系去解决私人的事,都叫以权谋私。小米,我知道你是好心,不过我不用你这样。我自己想法子能帮灵灵解决。” 他消失在了房子拐角处,米嘉莱看着他的背影,费解又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她知道唐是这人傲气,有原则。哪怕他和路辉阳有那么大深仇大恨,可他也从来没动过走歪心思报仇的想法。一直想按程序找到路辉阳的马脚好把他抓起来。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被人坑害到从省厅物证科的明日之星沦落为如今三线小城市的一个普通法医——身上还背着处分。 可知道归知道,真见了唐是这副宁死不坏原则的模样,耿直如米嘉莱,也忍不住想骂他一句死脑筋。 米嘉莱萎靡不振的踏进办公室,正琢磨着如何能不动用权力关系就帮灵灵解决这个麻烦,涂大利八卦十足的凑了上来:“米队米队!我可都听到了!那什么……唐科长以前到底有什么事儿啊?怎么感觉……对他影响挺大?都现在了那些人还能拿这个拿捏他啊?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从省里调到觅城市里又一路降到咱们这儿?” 米嘉莱眨巴着眼睛听涂大利说话,听完了道:“涂大利,我好朋友的爷爷活了九十九岁,你知道为什么吗?”涂大利困惑的看了看米嘉莱:“不是……米队,这跟咱们说的事儿有关系?” 米嘉莱点了点头:“有。” 涂大利立刻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老老实实的答道:“不知道,为什么啊?因为老人家生活习惯好?” 米嘉莱摇了摇头:“不,因为他从不多管闲事。” 把一脸迷惑的涂大利扔在原地,米嘉莱去找池梦舟和田小丰。“怎么样,你们用面容对比结果如何?那个寄快递的人和杜俊的相似度如何?” “别提了,米头儿,估计得让你失望了……”田小丰一肚子苦水正愁没地方倒呢。“那个寄快递的人穿的衣服跟杜俊平时穿的一模一样这咱们就不说了。他用围巾把脸围那么严实,面容对比根本没法捕捉他的脸!上哪儿去比对呢!” “我向我一个搞人脸建模的朋友求助,他帮我弄了另一个国外更专业的面容对比软件。结果在这儿——”池梦舟把自己的电脑屏幕转向米迦嘉。 “面容遮挡物过多,初步识别结果为,相似度百分之七十。”米嘉莱一字一句的念完屏幕上的话,皱起了眉头看向池梦舟:“所以这……” “面容遮挡这么多相似度还能百分之七十,说明……应该确实是杜俊本人了呗!”池梦舟无奈地说。米嘉莱走到她对面坐下,拿起池梦舟摆在桌上的妙脆角往嘴里丢了一颗:“可是监控里那个寄快递的人……我总觉得哪儿不太对,跟其他监控里的杜俊有点不一样……” 她让田小丰又调出了那段他们在快递中心采集到的监控视频。视频里,装在店家墙角的监控忠实的记录下了一个佝偻着身子,披着军大衣裹着围巾,头戴长耳帽子的男人一瘸一拐走近这家快递部的情形。 他并没有踏进店里,直接在门口的柜台边完成了寄送快递的一系列行为。整个过程中他看起来都很萎靡不振,身子虚虚的晃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寄完快递,他又一瘸一拐的离开了。大衣被风吹的微微晃动。 “快递是金若萱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下午寄的。那天全市大风预警,很多人都戴上了口罩。杜俊用围巾把自己裹这么严实也不奇怪。另外他看起来状态不好,很大程度应该也是因为刚做过化疗的缘故……这段视频没有问题。所以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杜俊在寄快递那天劫持了出门买完礼物回家的金若萱,根据金若萱尸体上后脖颈处遗留的电击伤可知杜俊应该是先用电击棒击晕了她,然后把她带走的。” “杜俊成功劫持了金若萱,之后他把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勒索信放进礼物盒子里寄走。在这中间他应该和金若萱呆了几个小时,地点很可能是他家。因为金若萱的手机拉在他家里了。之后他按勒索计划把金若萱带到了旧码头并在那里侵犯了她。因为一直等不到路辉阳,他杀死了金若萱并弃尸旧码头!又把金若萱的手指砍下来带回了家!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金若萱的尸体被发现。就是这么简单!米队你为什么就非要把简单问题复杂化呢?” 田小丰是真生气了。他为了这个破案子加了这么久的班,家里老妈都问了好几次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作息。可明明证据都摆在这里,队长却非要扣着一两个细节不放,死活不肯结案!天底下怎么有这种领导? “怎么就简单问题复杂化了?”米嘉莱闷声道,“你告诉我,既然你说是杜俊把她带到了旧码头,那为什么沿途监控没拍到杜俊的踪迹呢?你再告诉我,如果杜俊真心想勒索,为什么要把勒索信放在盒子夹层那么隐蔽的地方?为什么不能直接放在盒子里?” “而且作案工具呢!作案工具去哪儿了?如果像我们根据尸检报告推断的那样,杜俊用工具侵犯并杀死了金若萱,那那个工具呢?”米嘉莱这一通话下来,自己的嗓子也哑的不成样子。她喝了口水,皱着眉头看着办公室里的众位同事。 “米队,这个问题上我支持小丰的看法。”叶铎拿着一杯热茶起身,心平气和的跟米嘉莱讲道理。 “咱们以往的案子,那都是做加法,通过一个个线索的叠加推断,最后找到凶手是谁。但这次的案子是已经有了几乎确定的凶手,证据,作案动机都很充分。只有几个可能因为个别原因出现偏差所以一直想不通的细节。但是现在问题在于,受害人和凶手都已经去世了。” “而我们已经竭尽所能在这个案子上耗了一个多月,把可能的证人,证据都找了个遍,把可能出现的逻辑都理了个遍。现在的问题就是,你因为觉得一些细节对不上所以不肯断定这起案子就是杜俊干的。可除了这几个对不上的细节,其他所有证据都指向这就是杜俊干的。” “除了杜俊之外我们已经没有比他嫌疑更大的凶手了!这两起案子影响太恶劣,给整个旬城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连副省长都亲自过问过这件事!咱们警队和局里顶着的压力你比我们清楚!这时候不是逞强的时候……案子早点破了,对市民对警队,对咱们对领导都有好处!” 叶铎的话引发了田小丰和涂大利强烈的共鸣。纷纷对叶铎献上大拇指。韩汀则在电脑后面举起手道:“我不同意啊,别把我代表进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咱们不能因为结案压力大就随便拉个嫌疑人来充数!这样干的话跟资本主义国家那些玩忽职守的警察有什么区别呀!” “对啊!”池梦舟小声嘀咕,“就像米队说的,这么多疑点都解释不通,怎么能结案呢……” 米嘉莱看着叶铎,不说话。叶铎叹了口气,放下茶杯道:“米头儿,我真的不喜欢拿局长压你。可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而且再这么下去你也不会得到更有用的消息……我去找局长,让领导来定夺吧!” 谜罪怪谈[刑侦] 第13节 第26章 局长的意见,果然是结案。不过局长又说:“唐是是这个案子的负责法医,他以前在省厅,见得多,你们问问他的看法。” 唐是听了米嘉莱的转述,这时他正在忙着查看杜俊尸体的后脑勺。头也不抬道:“我不同意结案。” 一旁的田小丰急了:“唐科长!为什么啊!这证据都已经摆明了!” 唐是没说话。米嘉莱让田小丰先出去。田小丰闷闷不乐的走了。米嘉莱转向唐是道:“你是不是还在想办法证明金若萱的案子跟路辉阳有关系?” 唐是没回答,但也没否认。米嘉莱叹了口气:“唐是,我们是刑警队伍里的,我们要对公平正义负责。你不能把个人恩怨带到工作里来,哪怕你再恨那个人也不能,这是你身为一个法医的职业道德!” “我没有把私人恩怨带进工作里。我很清楚我只是一个法医。所以我只对死者负责。我觉得金若萱的死很蹊跷,而且我基于路辉阳的身份和他的行为我有理由怀疑他是凶手。就像你一直不认同杜俊是凶手一样,都是合理质疑罢了。米嘉莱,你不能只许队长小心求证,不许法医大胆假设。” 米嘉莱被唐是的伶牙俐齿气的七窍生烟。她叉腰看着唐是看了半天,那男人还在研究杜俊的尸体。最后米嘉莱说:“行,你厉害。你假设吧,我不打扰了。” 她走出几米外,终于在离开技术科时忍无可忍的大吼了一声:“唐是!你有的时候真的很讨厌!” 经过米嘉莱与局长的恳谈,双方最后确定了金若萱案先搁置结案。因为如果金若萱案的凶手也按杜俊算的话,那它和李济仁案一起就构成了连环杀人案,要结案就一起结。可李济仁案现在还有几个关键疑点没弄清。米嘉莱靠着捆绑销售,愣是把金若萱案的结案时间也推迟了。 她回到办公室里宣布了这个消息,涂大利和田小丰的脸臭的能打扁了扔进牛粪堆里cos牛粪饼。叶铎倒是很平静,说:“这样也好,既然两个案子是一个人做的,那一起结案也比较方便分析。” “对啊,”米嘉莱说。“所以同志们燥起来吧!咱们来理理李济仁的案子!” “燥什么燥!”田小丰突然发飙。“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悬念!杜俊自己当着我的面承认说那就是他杀的!李济仁,金若萱,都是他杀的他自己承认了!证据确凿动机充分!就是你米嘉莱非要在这儿死磕!浪费时间!” “你说你一开始怀疑金若萱不是杜俊杀的,可杜俊自己都承认了啊你干嘛还要发散思维?这现在查了一大圈回来,不还是杜俊杀的吗?杀人犯自己杀了谁没杀谁他心里不比你清楚啊!知道你是想立功……可你拉着我们在这里做无用功难道就能体现出你的认真负责了?” 他大吼大叫,把桌上的速溶黑咖呼啦一声推的洒了一地都是。田小丰瞪着米嘉莱气的呼哧呼哧的。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最后这年轻人大概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索性穿上外套冲出门去不见了。 “米队,小丰他——”池梦舟想要出言缓解一下尴尬的场面,可张嘴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米嘉莱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们先归拢整理一下李济仁案和断指杀人狂那两宗案子的案卷,我去跟小丰说。” 她也穿上外套裹起围巾出了门。才三月天,旬城这个海滨城市的天气像娇生惯养的一岁小男孩,忽而哭了忽而笑了,忽而晴了忽而又下起几滴冻雨。 刑警队大院里的迎春花倒是开了,在有些萧索的风中瑟缩着亮黄色的花朵。米嘉莱绕过两棵四季常青的松树和一栋小楼,来到了大院的后园子。那里有几个天然去雕饰的大花坛,里头种着些杂七杂八的花草树木。田小丰背对她站着,正在花坛边抽烟。 “田小丰!”米嘉莱说。“你躲这儿了啊?” 她笑嘻嘻的走上前去,田小丰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又飞快转过身去了,嘴角绷着,单眼皮垂头丧气的耷拉下来。一根红塔山夹在他微微有些颤抖的指头间,没什么气势。 “怎么?真生气啦?”米嘉莱凑到田小丰身边笑道。田小丰低着头不说话,被风吹的忍不住吸了一下鼻子,似乎又觉得自己这行为不够有面儿,于是干脆生气的转过身去,背对着米嘉莱抽了口烟,憋着不吭声。 “好……我给你道歉……好不好?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米嘉莱又绕到他面前,弯着腰,仰起头去看他。田小丰瞥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最后老大尴尬的抬起胳膊乱挥一气:“去!你又不是我女——,干嘛这样哄我……我就是……我就是心里委屈!凭什么啊!为什么啊?那证据,作案动机,甚至口供都摆在那儿了!他自己都承认自己杀了人了,你干嘛非掰着不让结案!你工作狂啊?不结案对你有什么好处?” 米嘉莱笑了起来,她直起腰低头瞅了一眼田小丰手指间的烟道:“留点神,你的烟快烧到你衣服了。” 田小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丢开烟头又是拍衣服又是拿脚去踩烟上的火星儿,直折腾了一分多钟才抬起头看着米嘉莱,嘴巴负气的微微鼓起:“我妈最近担心我担心的要命,说我动不动就通宵,她真怕哪天听到人说我猝死了……我妈可就我一个儿子。你说我要是因为勇斗歹徒命丧一线了,那我也算死得其所,给我爸妈送个锦旗奖章啥的。要是因为通宵最后猝死了,那我这叫什么啊……害,连死的光荣都算不上!” “敢情你进警队是冲着死来的?这可不大好吧?”米嘉莱打趣他。 “别的不说,年轻人,你这态度可是太悲观了点。放心,身为你的领导,我会尽最大努力保证你的健康,这么好的小伙子要是猝死了,那人间又有多少姑娘要心碎呀?不过你的建议很好,我最近确实让大家通宵的太多了点。以后咱们尽量把事情赶在白天干完,好不好?用最大努力,保证我们警草的健康!让我们警草以后可以白白胖胖的回家,按时按点的见妈妈!” 田小丰看了米嘉莱一眼,嘴角有点憋不住的笑意,语气也和缓了许多:“亏你还是领导呢!说话一点正形都没有……我也没奢望当了刑警,尤其是进了重案组还能天天/朝九晚五。要是想朝九晚五,谁来当刑警啊?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把时间花在更有用的事上,而不是……而不是浪费在一个已经有了定论的案件里。我不讨厌高强度工作,我就是讨厌无用功!” “你觉得这是无用功吗?”米嘉莱同他并肩站了,看向远处墙边的松树杨树,眼神淡淡的。 田小丰瞥了一眼女刑警,闷闷不乐道:“犯罪嫌疑人自己都承认了的案子,还查……不是无用功是什么?” 米嘉莱扭头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似乎在忖度该怎么跟他解释。她想了想道:“这么说吧,有句话不是总说么,有时候你眼睛见到的未必是真的。我们查案时也一样。甚至有时候,不仅你眼睛见到的未必是真的,你耳朵听到的也都未必是真的。” 她把手放到嘴边哈出一口热气暖了暖,又塞回衣服两侧的兜里:“我刚毕业的时候,总跟着我师父办案。师父破过一个案子。一个女的,自己去自首说她杀了在他们家饭馆当帮工的打工妹。因为打工妹偷钱被她抓住了。她和她老公想抢回被打工妹拿在手里的钱,打工妹咬了她老公一口。她一着急,就用凳子把打工妹给打了。没想到手重,竟把人给打死了。” 米嘉莱回头看着田小丰:“当时我师父让我看的是这个女人的案卷。距离她的案件已经过去了十年。她运气不好,正遇上严打。既然是自己自首,又证据确凿证据链通顺,警方结案也就快。早枪毙了。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关注她这个案子吗?” 田小丰张开嘴巴,转了转眼珠疑惑的看着米嘉莱。 “因为十年前,就是我师父经办的她的案子,那时候我师父还跟着师父的师父,还算是半个年轻人呢。没想到十年后,这女人留给老公的饭馆又出事了——有个女孩儿去他家的饭馆吃饭,吃完饭人就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急疯了到处找,报警。” “我跟师父接了这个案子,一查女孩最后一次出现是在他家饭馆那条街口。那时候监控还没现在这么普及,起码他们那条街口没有监控。她老公就死不认账,非说女孩儿吃了饭就走了。” “我师父表面上不动声色,私下里已经去偷偷查了这事。当即搜查他家饭馆,结果在饭馆底下发现了个地下室。你猜怎么着?那失踪的女孩儿就在地下室里,人已经疯了。因为她被迫跟三具尸体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呆着,还要每晚被一个变态色魔蹂/躏,整整一个星期。” “就是说这个饭馆老板绑架了那个女孩,在这之前还杀了另外三个人是吗?是这个意思?”田小丰听的呆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差不多是这样。”米嘉莱说。“那你猜,这个案子跟十年前那个案子,有什么关联呢?” 田小丰不说话了。他想了想,像是很难接受这样一个现实似的。过了片刻才声音低低道:“十年前那个案子,是女人替她丈夫顶了罪吧,失手杀死打工妹的是她老公,不是她。” “猜对了一半,”米嘉莱说。“她老公不是失手打死打工妹的,是趁着饭馆营业到了半夜,想占打工妹便宜。” “没想到打工妹是个性子烈的,不但挣脱跑开了,还说自己要去报警,说老板耍流氓。那时候正是严打的时候,就算是流氓罪,一旦定罪了后果也很严重。” “男人好面子好的病态,心一横,想着打工妹一个外乡人,死就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就把打工妹给打死了。没想到老婆第二天在地下室看到了打工妹的尸体,发现了。” “这男人就骗老婆说打工妹想偷钱,被他失手打死。老婆虽胆小怕事,却是个遵纪守法的。一听就知道他那想浑水摸鱼的招数肯定蒙不过去。” “可这老婆又极爱他,且这两人结婚好几年,身边只有个女儿。他老婆为了生儿子堕了好几次胎,却始终怀不上儿子。心里于是对丈夫愧疚至极。干脆便借着这事,自己主动替丈夫顶罪送了死。” 天色开始变得灰暗,有阵阵冷冽的风刮来,夹杂着几星冻雨。田小丰又开始抽烟了,闷声道:“她替丈夫送了死,可丈夫还是死性不改,继续作案,最后终于败露,在这样的吗?” 米嘉莱点了点头:“她死后,丈夫为了生儿子曾寻求过再婚。但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再婚对象。索性借着自家的饭馆生意打起了外头女孩子们的主意。地下室里那三具尸体都是他之前绑架或者非法监/禁来的。最后都不堪折磨,或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了地下室。我和师父一起办的那一起案子里的女孩子是唯一一个活着逃离地下室的。” 米嘉莱的故事讲完了,他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冻雨越下越大,一点一滴打在米嘉莱和田小丰的脸上身上,把田小丰的冲锋衣淋的湿漉漉的。田小丰掐灭了烟扔在地上,用脚反复碾着:“这世界真操蛋。” “不,操蛋的不是这个世界,”米嘉莱说。“操蛋的是这个美好世界表皮下的蛀虫。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揪出那些蛀虫,让他们没法躲在别人背后兴风作浪,瞒天过海。” 她看向田小丰:“现在你明白为什么要去反复核实一个已经‘确认凶手’的案子了吧?” 第27章 “来,我们重新梳理一下目前已有的信息。” 米嘉莱又一次把白板一键清空,将两宗断指奸杀案和李济仁案,金若萱案以及绑架案的信息重新排布在白板上。涂大利小声问田小丰:“我就不明白每次米队都要把这些东西擦光了再重新写一遍是图啥……练字儿吗?” “重写一遍,写的过程也是思考的过程啊。”池梦舟捧着一杯咖啡瞪了他俩一眼。涂大利吐吐舌头,不说话了。田小丰看了涂大利一眼:“你还是安安生生听米队说话吧,别总是自作聪明了。” “已知:目前金若萱案和李济仁案被绑架案的死者杜俊主动认领,其中2·14金若萱案也有多项证据佐证了杜俊的认罪。那么我们姑且暂时认定,李济仁案和金若萱案系杜俊同一人所为。但7·11案和6·27案,第一两个案子都没有得到嫌疑人的指纹鞋印或dna等任何能够确认身份的东西。” “第二,我注意到7·11和6·27案中,两个死者都被砍去了十根手指,而金若萱案和李济仁案,一个被砍了两根,另一个被砍了四根。且李济仁案案不是□□案,金若萱案也没有用酸性腐蚀液体清洗尸体。所以我认为,前两宗案子和后两宗大概率不是同一人所为。” “这样会不会太草率了……”田小丰举手道。“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杜俊这几年突然换了口味,不想砍十根手指了,只想要好看的手指。不再只□□杀人,让他不高兴的人他也会杀,那不就……” 田小丰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底气不足的瞟了米嘉莱一眼,后者无奈地笑着看着他:“小丰,可以啊,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不错,很严谨!” “不是跟你学的么……”田小丰咕哝道。米嘉莱大笑,摆摆手道:“倒也不必如此。我和小舟去查了杜俊在去年六月和七月份的行踪。巧的不能再巧的是,那两个月他恰好不在旬城。所以他没有作案时间。” “不在旬城?”韩汀和叶铎也吃了一惊,两个人不禁对视了一眼。涂大利说:“他一个瘸子……还挺能跑!不在旬城,那他去哪儿了?” “觅城。”米嘉莱举起手机给他们看自己在有关部门那里拍到的杜俊乘坐的车次信息。“我猜他也许是去觅城找铁宝了,或者以前在觅城混的时候的朋友。估计是借钱之类的事——他是六月十五号离开的旬城。六月十二号他在第三人民医院查出了肺癌晚期。” “所以,他不可能有前两起断指案的作案时间,因为那时候他正忙着在觅城——管它在觅城干嘛,反正是在觅城。”叶铎对这一番话进行了总结:“可以排除前两起案子里杜俊的作案嫌疑了。” “也有一种可能,他是去觅城复查的。”唐是从外头走进来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自己得了肺癌。他去觅城复查,想着省会的大医院也许能好一些——李济仁的家属来了,在外面,我想她可能想问你点事。”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米嘉莱说的。米嘉莱起身道:“李济仁的家属怎么先找到你那儿去了?稀奇~” “派出所和三院都给她和她妈打了电话让她们回来帮忙操办一下后事。毕竟是直系亲属。结果人回来了发现老爹的尸体还在我这儿,当然要来找我了。” 唐是语气稀松平常的好像每天都有家属上门问他要尸体似的,听的米嘉莱叹为观止。她走到办公楼外的台阶上,看到一个穿着入时梳着大波浪卷发的风衣女子正站在台阶底下发呆。米嘉莱道:“你好,请问你是李济仁的家属吗?” 女子忙转过身来望着她点了点头:“是!我是,我是他的女儿刘家妮。” 米嘉莱让刘家妮进来说话。刘家妮的表情不太情愿,仿佛她日理万机,下一秒就要坐着火箭炮冲向宇宙,所以不愿在父亲的死上耽误一点时间:“我什么时候能把我生父下葬?” “这个要取决于您父亲的命案什么时候告破。”米嘉莱笑眯眯地说。“难道你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你父亲吗?” 刘家妮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人味儿。她呆呆地望着米嘉莱背后的墙壁道:“所以他真的……真的是非自然死亡啊……” “不然呢,不然你以为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刑警队法医实验室里?”米嘉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对这人的印象差了不少,忍不住多说一句:“恕我冒昧,刘女士,您这是多久没跟父亲联系了?” “从十五年前他和我妈妈离婚算起,这些年他来看我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清。”刘家妮冷冷道。“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五年前我出国的时候。” 米嘉莱早在李济仁的资料上了解过,李济仁婚姻失败,早年同妻子离婚后,妻子改嫁去了觅城。二人唯一的女儿被判给了前妻,跟着去了觅城。却不知原来这女儿后来还出国了。 “你母亲是因为什么原因和你父亲离婚的?”米嘉莱忍不住问。“李医生是国家级专家医师,医术精湛。在全省有口皆碑的。为什么会……” “他是个好医生,却不是个好爸爸。我这样说你满意吗?”刘家妮冷冷道。“在他心里,我的价值不会比一篇论文更有价值。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 她抬头看了看刑警队的办公大楼,长长出了一口气。用戴着小羊皮手套的手从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道:“既然如此,那就麻烦警察同志尽快破案吧。我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操办完他的后事。什么时候能来领尸体了,你给我打电话,这是我的名片。”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米嘉莱,转身离开了。米嘉莱看见她坐进了院子外一辆静静等着的黑车,扬长而去。她低头去看那名片,就见制作考究的浅米色纸片上用典雅的字体印刷出中英文对照的名字和头衔:刘家妮dorothy·liu沪上医科大学终身教授,美国hopkins大学高级研究员,帝都医大客座教授。 “李大夫的女儿……居然也是医生啊。” “李大夫人真的很好,之前我还在他那里看过病呢。没想到他竟然……是孑然一身的。”池梦舟一边整理李济仁案的资料一边说。 “我去走访过,他家里几代单传,所以没有兄弟姐妹。到了他这一代结婚,只有刘家妮这一个女儿。刘家妮本名叫李佳妮,是李济仁医生和前妻刘珊珊的独女。十五年前刘珊珊和李大夫感情破裂,听说是因为李大夫太工作狂了对刘珊珊疏于关心,导致刘珊珊不满。” “二人离婚离的很不顺利。李济仁不想离,刘珊珊非要离。最后折腾了一年多才离婚成功。离婚后刘珊珊带着女儿李佳妮去了省会觅城,并给女儿改名刘家妮。” “两年后刘珊珊再婚,刘家妮一直跟着妈妈生活,刘家妮成绩应该是比较优秀的。大学考上了觅城医大。在校期间成绩名列前茅,又考上了hopkins大学的研究生出国,硕博连读后她放弃了拿到绿卡的机会回国。” “现在长居沪上。对了,去年她和她的团队在癌细胞研究方面有一个大发现,还被国家表彰了呢。只是她和生父的感情似乎很淡。十多年从来没有回旬城看过生父。这次若不是李医生去世,恐怕她也不会回来。” 米嘉莱点了点头,对池梦舟关于李济仁好可怜的评价不置可否。李济仁也算本市有名的专家了,素来以医术高明,医德高尚著称。被很多病人送过锦旗,还被很多电视台采访过。没想到人人都逃不过一地鸡毛。这么好的医生,家里的境况竟然也这么让人唏嘘。“不过我刚才见了刘家妮,老觉得之前在哪儿见过她,好奇怪。按理说听你讲她的履历,她这些年也没来回过旬城生活的。我不应该见过她呀……”米嘉莱困惑的望着池梦舟。“但是……我老觉得我在哪儿见过她……” “是太累了吧米队,”池梦舟温和地说。“你最近太忙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啊。” “我也想嘛!”米嘉莱苦笑,“可是李济仁的案子破不了,我没法睡踏实。” 她又去了技术科,唐是不在实验室。米嘉莱啧了一声转去办公室,果然在办公桌后捉到了法医。唐是正在写一篇尸检报告。米嘉莱看了一眼,发现是杜俊的尸检报告。 “您可真是高效。”她对唐是竖起大拇指,然后又把大拇指倒过来做了个鬼脸。唐是耸耸肩,向后一靠把电脑推给她:“得了,别挤兑我了,看看报告吧!。” 第28章 “杜俊身上明显的伤痕一共十五处,这个结果是排除了他做化疗留下的针孔之类以后的结果。这十五处伤痕里有六处是旧伤,从痕迹上看出现的时长应该从五个月到一个月不等。可以看出,不少是他癌症确诊后的伤。不排除有些是他因为心情不好自残弄出来的。这些都不太重要,我估计你也不想听。我就和你说你想听的吧。(”那你刚才说个鬼啊!“)他身上有五六处下坠和摔到地上时磕碰造成的伤痕。但致命伤来自后脑勺,你看这里——” 唐是让米嘉莱看自己插在报告里的照片,是杜俊那个摔得几乎稀巴烂的后脑勺。伤口的边缘都绽开了,像一朵被揉碎捏烂了的纸花的边缘。模糊的血肉里是一团更模糊的内里,依稀能看到一些被血染红了的灰白头骨,也是支离破碎的。米嘉莱“嚯”了一声:“这摔的可不轻啊,都烂成这样了。” “烂屿的所在地很久以前是个采石场,你以为!烂屿的开发商野心大,把地基打的深地面挖的也狠。挖了又不填。所以烂屿的地硬的能磕死牛。别说从七楼跳下去了。就算是从三四楼掉下去,估计都要摔个粉碎性骨折。不过我不是让你看杜俊的脑袋烂的有多碎。我是让你看他伤口处的分层。” “分层?” 谜罪怪谈[刑侦] 第14节 “对,分层。”唐是说。或者随便你怎么叫它。但是你仔细看,肯定能懂我的意思——杜俊的后脑勺摔出了个洞,按道理讲,他这个洞应该是这样一步到位的一个洞。可实际你看,他的血肉,伤口分层了,就好像一个大洞里头又浅浅的分出一层内胆似的——“ “还内胆,你以为你挑保温杯啊。”米嘉莱觉得有些好笑。唐是无奈的看着她:“我在和你说一件很严肃的事!” “我知道啊,我也很严肃。”米嘉莱道。“所以你提出的这个内胆现象,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我也不敢保证这意味着什么。”唐是耐心地说。“我有一个猜测,但不一定对。” 米嘉莱眯起眼睛看着他:“什么猜测?” “杜俊在死前一段时间,后脑勺曾经遭受过一定程度上的重击。这个重击,让他的脑内形成了一些淤血。但是重击应该不是很严重,不然他也不至于还能照常走路生活。不过我猜测也许是因为这个重击导致了他身形不稳,所以走路时看起来很虚弱,最后在天台上保持不了平衡摔倒滚下去应该也和这个有关系。” “那你觉得是谁给了他这一重击?” “我不知道。”唐是低头看尸检报告。“有可能是我们知道的人,又有可能……那个人我们根本没见过。” “关于杜俊生前的经历,谜团太多了……最可怕的是,很多谜团我们也许永远都破解不了。” 时间越来越紧迫,米嘉莱让唐是先把杜俊的问题放一放。毕竟杜俊的死比较明朗,涂大利亲眼看着他从天台上掉下去了。现在更重要是李济仁的问题。唐是说:“李济仁的尸检报告你不是都看过了吗,我记得我老早就交给你了。” “是看过了,可是我现在一头乱麻,有点理不清李济仁那边的情况。局长总说你见得多,我想来跟你聊聊李济仁的案子,说不定能给我点灵感。” “那行,聊呗,”唐是看着她,摊了摊手:“聊什么?你起个头。” 米嘉莱:“……” 唐是:“……” 米嘉莱:“……” 唐是:“……” 米嘉莱掉头就走:“算了,你这边也没什么有建设性的点子。我看我回去把李济仁的尸检报告多看几遍,兴许还有收获。” “对了,你说尸检报告我想起来——”唐是在她背后叫住她,“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米嘉莱回过头来看着唐是:“什么问题?” “为什么……杜俊在杀李济仁时砍了两根手指,杀金若萱时就砍了四根呢?” 他把两只手交叉搭在一起,眼睛盯着自己的手,仿佛在琢磨当时杜俊的想法。 “我给他们做尸检时就发现了,很奇怪。而且两个人被砍的手指也有不同。李济仁被砍掉的是左手的拇指和食指。金若萱被砍掉的则是两只手的中指和食指。你觉得这会是杜俊有意为之吗?还是只是恰好砍成这样了?” “要是我们把凶手的每个行为都解读成‘恰好’,那案子就不用破了,一切都可以用‘恰好’来说明——他恰好走过某处,恰好看到某人,于是恰好杀了他或她……啧!我听起来就火大!” 唐是点点头:“不过有时候还真就是‘恰好’。但是大多数情况不是。” 他看见米嘉莱翻白眼,连忙改口。 米嘉莱若有所思道:“我还有一个问题很困惑,为什么杜俊砍的是李济仁左手的食指和拇指?我是说,你看,他砍金若萱时砍的就是两手对称。可砍李济仁时就只逮着左手砍。难不成这两根手指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第29章 “有道理。但我想不出有什么含义。难不成李济仁曾经用这两根手指给他比划了个‘八’?” 唐是自己用左手比了个“八”,很认真的在发问。 “不知道说啥,给您比个八吧——这样吗?”米嘉莱对着唐是比了个八。看看自己的手指,又看看唐是的,最后用两根手指和唐是的手指碰了一下,转身哭笑不得的摇着头走了。 “比个八?”池梦舟忍俊不禁。“这是什么说法?” “随口胡诌出来的说法……哎,我也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砍的是这两根手指呢?”米嘉莱向后瘫在椅子里喃喃,又开始啃指甲。 田小丰见她啃指甲,以为她是饿了。连忙从桌子对面丢给她一包辣条:“吃根辣条提提神!不过米头儿,这个手指的问题有助于破案吗?我是说,我们现在的重点是快点弄明白杜俊到底有没有杀了李济仁,为什么要杀李济仁,还有他是怎么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杀掉李济仁又逃跑的。手指的问题要是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算了呗!” “小丰说的有道理,咱们不能偏离重点啊米头儿。”叶铎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的茶杯加了点水。米嘉莱看了他一眼,赌气般的秃噜了一下嘴巴:“行吧,你说的也对。既然我们已经确定了前两起案子不是他做的,那李济仁案就回归案情本身吧!” 叶铎点点头:“这才对嘛!”他取回杯子走向自己的位置,米嘉莱在她背后大大的叹了口气:“可我还是很想搞明白这个‘8’手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万一杜俊是想表达什么呢?” “噗——”韩汀被她逗乐了。抬起头和池梦舟相视一笑。米嘉莱坐起身子:“老韩,你说对吧?” “对是对,”韩汀说。“我也挺想弄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的。不过呢,现在来看这个问题对案情没什么帮助。所以先不考虑它了吧!前两起断指杀人案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旬城大街小巷谁不知道呢?也许杜俊只是对断指奸/杀案做了一次拙劣的模仿。但因为不清楚断指杀人狂到底砍了受害人几根手指——毕竟我们没向媒体公布过,所以就试探着砍了两根。” “……太惨了李医生。”米嘉莱摇摇头,“怎么就得罪了杜俊这么个疯子……” 她站起身:“本仙女又要故地重游了!你们谁想跟我去李济仁办公室重勘现场?” 小舟需要整理金若萱案的卷宗,韩汀要留下来帮她。田小丰站起来道:“我陪你去吧!”米嘉莱笑着看了他一眼:“算了吧,你们男的都粗心的跟什么似的……小舟!案卷丢给他,你跟我去!” 田小丰有些失望的坐下了。池梦舟昏头胀脑的推开案卷给韩汀,还不忘叮嘱一句:“有存疑的地方一定要标出来哦~。”韩汀笑着摆手让她快走:“去吧去吧,你的本事还都是我教的呢,现在反过来管我了。” 第三人民医院是本市呼吸科最好的医院,因为三院有李济仁李主任。但现在李主任去世了。也不知三院这张王牌还能保持多久。 米嘉莱带着池梦舟开车在三院停车场停下,两个人一起下了车往门诊楼走去。 一进大厅,就险些被赶集般的人流给挤出来。三院的呼吸科和胸外科全国闻名,有许多外地人都会特意大老远来这里看诊。此时吵吵嚷嚷的人们把大厅挤成了一盒沙丁鱼罐头。米嘉莱拉着池梦舟的手尽力往后面挤过去,不意外的听到许多病人的交谈声灌进耳中。 “哎,要是李主任还在就好了……我大伯前年那个肺气肿就是他给医好的!医术老好了!人还负责任!我爸这回又不舒服,我大老远带着我爸从临海过来的,结果刚才他们给我说……” “就是,俺第一次来的时候不知道该咋整,挂了号去李大夫那边看,李大夫给俺开了单子让俺去照个片子。结果俺照片子排队排久了再来医院下班了。第二天俺来,以为还要再挂一次号呢……结果碰上李大夫,李大夫说你挂什么号啊快过来吧!趁着这会儿人还没那么多,我先给你仔细看看。哎……李大夫,人是真好!” “是啊!这么好的人,你说咋就……咋就……哎!” “李医生是真的人很好。” 米嘉莱和池梦舟一齐挤进电梯时池梦舟低声说。“我大学刚毕业进警队那会儿,有阵子总是咳嗽,胸闷,不舒服的很。后来有天咳着咳着,就咳出血了。” “我吓坏了,以为自己怕不是要死了?偷偷一个人来三院挂号。接诊我的就是李医生。我记得李医生当时特别和蔼,可能是看我神情太紧张了,就对我说:“同学,从你进我的办公室到坐下,已经过去了两分钟了,但是我看你面色红润,一声咳嗽都没有,所以你的问题肯定不会太严重,不用这么紧张,放轻松。” “同学?为什么叫你同学?” “他说看我年龄不大,以为我还是大学生呢。后来李医生给我仔仔细细诊断了一下,原来我是肺炎加上声带有点出血。他就给我写了处方,又跟我说声带出血这个他治不了,我得去挂耳鼻喉科,不过他还要额外再给我开个处方,内容是多喝水,戴口罩,少乱想,少辛辣。做到这些,往后就可以少担心自己的呼吸道健康问题啦。” 池梦舟最后叹了口气:“他真的很和善幽默。唉……” 不知是不是米嘉莱的错觉,她听见电梯里似乎同时响起了好几声差不多的“唉……” 出了电梯,他们到了李济仁办公室所在的三楼。米嘉莱还没在电梯外站稳,就听见池梦舟失声道:“天哪,你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08 12:00:01~2021-03-11 23:24: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羹谭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是花,许多许多的万寿菊和百合,还有一些其他的素色花儿。一捧捧一簇簇,都围绕着李济仁医生的办公室摆放着。医院也很善解人意的没有清理掉这些悼念哀思的花,它们都静静的倚着李医生办公室的门或外墙,默默的,每一朵花都是送花人没能对李医生说出口的一句无声的挽留。 米嘉莱被深深地打动了。连走路都步子都轻柔了许多。医院里人来人往,但谁都没有对那些花投去疑惑的眼神。似乎大家都明白,这些花应该在这里,本就如此,所以不需要被质疑。 米嘉莱和池梦舟移开了几捧靠门放着的花,她们戴着一次性手套,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李济仁办公室的门锁已经坏掉了。因为那天医院为了搞清楚里面李医生的情况,不得不破门而入弄坏了。 此时池梦舟和米嘉莱绕过木门踏进办公室里,米嘉莱下意识看了眼门锁——它看起来平平无奇,躲在椭圆形的门把手里。只是坏掉了,门的侧面露出锁多余的一截牙齿。 “小舟你说,”米嘉莱突然道。“以你的经验,锁这种门时,一般都是怎么锁的?” 池梦舟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凑过来看了看躲在门把手里的锁眼:“一般都是……转动这个椭圆形的门把手,让它锁上啊。” 米嘉莱缓缓蹲下,用戴着手套的手去触碰那个椭圆门把手中间的门锁。它是一个凸起的小圆柱,嵌在把手里,中心是个古铜色的锁眼。这时候好像一只眼睛,直直的与米嘉莱对视。米嘉莱尝试着用手去按了一下那个小圆柱,门一侧已经坏掉的那一截“牙齿”咔哒动了一下,但并没有缩回来。 池梦舟在一旁说:“这个锁已经坏了,所以按中间没反应。如果没坏的话,你按了中间,它的锁应该会从门一侧缩回去。” 这句话如同一颗子弹般击中了米嘉莱,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激灵。 “小舟,交给你一个任务——现在立刻回队里让唐是过来,带着他们采集指纹的工具过来!唐是要是过不来让吴曦过来也行。快!” 唐是风驰电掣的带着小法医李腾飞和采集指纹的工具来了,背包一拉开,里面竟然还有鲁米诺测试的试剂。唐是说:“有备无患。”米嘉莱和池梦舟表示赞同。 唐是和李腾飞蹲在地上对着那门锁费了半天劲儿,最后将东西收回了包里。米嘉莱说:“怎么样?”唐是道:“如你所愿,的确有一枚指纹。可能有点不太完整了,不过我拿回去对比一下数据库,应该还能用。对了——”他说,“你带狼眼手电了吗?里头有点东西我想我需要确认一下。” “小舟带了。小舟,把狼眼手电给唐是。” 唐是接过池梦舟递来的狼眼手电,将那光芒极强的小东西对着锁孔照了几照。他轻轻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把手电还给小舟,同时对李腾飞招了招手:“小腾,拿鲁米诺试剂来。” 李济仁的屋子窗帘被拉上了,唐是还嫌不够,又问医院找来了黑色防雨布把窗户等各处都遮住。门把手毫无反应,依旧是一块死气沉沉的沉甸甸的铁疙瘩。米嘉莱大失所望,转身准备去把窗帘拉开。唐是却抬手拦住她道:“再等等。” 两分钟后,门把手依旧毫无动静,但锁眼发出了蓝荧荧的光。池梦舟啧啧称奇,米嘉莱对唐是竖起两根大拇指,满意的收起防雨布,用小舟背包里带来的相机咔嚓将这一幕记录了下来。小法医李腾飞高兴的看看唐是又看看米嘉莱。 “所以,这说明……” “还记得我们最初根据现场对这个案子进行的还原分析吗,首先因为是密室杀人,所以我们检查了门,没发现什么异样,但是通过鲁米诺测试在地上发现了很多血迹。血迹的轨迹是这样的——” 米嘉莱在地上用脚描摹着那道蜿蜒迂回的血迹线:“当时鲁米诺测出来的血迹轨迹差不多是这样,弯弯曲曲的一道,从门口到办公桌下,也就是死者最后尸体靠着的地方。” “所以我们推断以为,凶手应该是先敲门,死者听到敲门声于是走过来,结果一开门就被闪身进来的凶手杀死。之后凶手把死者的尸体从门口转移到了办公桌下,自己逃之夭夭。整个过程因为是在医院停电期间完成的,所以没有任何监控记录留下。又因为医院停电了,所以也没人注意凶手从何处逃脱。” “对,我记得原本叶铎还提出过凶手可能是从窗户逃走的,因为来现场时我们发现窗户被人打开过……”池梦舟说。 “但是最后我们来采集指纹,窗台和窗框只采集到了李济仁自己的指纹,且指纹很模糊,可推知并非事发当天留下的指纹。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留下的痕迹。也没有鞋印。”唐是摘下一次性手套。 “是的。没有人可能从三楼一跃而下,连手扶窗框脚踩窗台都不需要。除非这个人是个武林高手。”米嘉莱对窗户做了个开枪的手势:“因此,凶手不可能从窗户逃走。” “不从窗户逃走那就只能从门逃走。可是门上和门把手上也没提取到凶手的指纹。案子陷入了死胡同。”池梦舟叹了一声。她抬手烦躁的揉乱了自己的刘海:“哎呀!我上学时看福尔摩斯探案集,最讨厌的就是密室杀人,烦死了!” “嘛,只有凶手才会觉得密室杀人有意思。我作为刑警,只想锤爆他狗头。”米嘉莱摊了摊手。她说着转向唐是:“唐是,待会儿回队里了把你实验室借我一用,我要把杜俊的头打烂!打臭!” 唐是想了想:“侮辱尸体罪最高可叛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米嘉莱没理他,转头对池梦舟打了个响指:“但是现在我不用打爆他狗头了,因为打开这间密室的钥匙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池梦舟点了点头:“明白。” 唐是也点了点头:“明白。” 这一干人等如获至宝般将指纹带回了大队,毫无悬念的等了一天以为会等到门锁上的指纹是杜毅的的检验结果。 结果第二天早上,唐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把一份鉴定报告递给米嘉莱时,米嘉莱接过来一看,当即傻眼了。她低头看看那鉴定报告,又抬头看看唐是,再低头看看鉴定报告,又抬头看看唐是,最后米嘉莱说:“唐是,你没弄错吧?” “没——弄错。”唐是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然后一双死鱼眼看着米嘉莱:“就是那天带回来的指纹的鉴定结果。” 涂大利恰好从外头跑进来,这时候就好奇的凑过来一看,不禁怪叫一声:“唐科长,真……没弄错?” 唐是没精打采的打了个哈欠:“嗯嗯嗯是,弄错了就是弄错了。” 这就是在挖苦他吧?涂大利是真的很想揍唐是一拳。但他又想起来唐是对他的一饭之恩,于是只好转过头去一叉腰,气呼呼的走进屋子里去了。 “哦对了,还有这个——”唐是把报告翻了一页,“后面的是昨天锁孔里的血迹的化验结果,你猜怎么着?血迹和指纹竟然是同一个人的。” 谜罪怪谈[刑侦] 第15节 米嘉莱发出苦笑,对唐是道:“有了这个指纹,我本来今天就打算把两个案子好好梳理梳理,先给李济仁案结案了。可你这么一出,我又没头绪了。算了,那过来吧,你来跟我们一齐开个会!” 第31章 米嘉莱把唐是刚给的热乎出炉的指纹鉴定报告贴在白板右上角后转过身来望着重案组诸位。白板上贴着李济仁的照片,办公室门锁鲁米诺反应的照片,地上血迹的鲁米诺反应照片,试卷碎纸的照片和其他东西。 米嘉莱说:“虽然现在唐是送来的新材料推翻了我之前的推测,但我还是先把我原本的推断说一下吧,说不定能启发大家想到些新东西——” “那些老线索就不说了,我来说说我们昨天去查现场时灵感突发发现的新东西——从锁孔里提取出一枚指纹。起因是我注意到这种门可以用两种方式打开和关上。常规来讲,大家都是通过握住门把手,再转动把手去关门的。但是昨天小舟的话提醒了我,这种门还可以有另一种关门的方式——“ 米嘉莱四处看了看,恰好看到办公室旁一间小会议室的门和医院的门差不多,于是上前握住门把手给其他人演示:“这种门还可以这样,如果在门被卡住的情况下,只要按门锁孔外面的这个扁扁的按钮一样的东西,门的锁就会像转动时一样弹出,卡在门侧的锁缝里,实现让门锁住的目的。” “基于这个发现,我打电话请来了唐是。唐是经过检测果然从锁孔处提取出一枚有些许残损的指纹。不过也够用了。我满心欢喜,本以为这枚指纹应该是杜俊的指纹,这样它就和李济仁的手指以及勒索信等证据对上了,证明当晚在办公室杀害李济仁的人就是杜俊。可是……” 她无奈的抬起一只手捂住了额头。唐是替她把剩下的话说完:“可是米嘉莱没想到,这枚指纹不是杜俊的。” “是李济仁的。” “啊……”田小丰忍不住看了米嘉莱一眼。叶铎倒是不惊讶,仿佛早就猜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样。池梦舟忙说:“那是不是血也是李济仁的?” “是的。”唐是点点头。“血和指纹,都是李济仁的。” 众人陷入了一片沉默。好半天大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涂大利沮丧地说:“唉,白高兴了。还以为……” “但是这指纹和血,也许能证明一件事。”韩汀突然说。 众人都回头望向他。韩汀说:“就像米头儿刚才说的,这种门可以通过按压锁孔那块那个按钮来锁住,那就说明,锁孔上沾了谁的血和指纹,谁就是最后锁上这扇门的人。” “对吼!”米嘉莱激动得一拍巴掌。“真是诶!啧,我怎么这么笨……思维定势了都,刚局限了,只顾着想怎么证明那天是杜俊去杀了李济仁,却没想过跳出这个框子想其他问题!” “别说你,我们都差点跑偏了。”叶铎笑道,“我看咱们警队干脆别叫刑警队,叫跑偏队算了。” 众人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池梦舟说:“韩汀说的很有道理啊!再进一步推测——既然这是一个密室杀人案,而且除了门,其他地方也找不到凶手出逃的踪迹,那就说明凶手就是从这扇门逃跑的。密室的环境也不是凶手制造出来的,而是受害人制造出来的。因为我记得唐科长的尸检报告说,李医生的致命伤有两处,一个是胸前被利刃刺入,穿透了心脏。还有一个是手指。凶手砍了李医生两根手指,李医生年纪也很大了,自然不像年轻人失血临界值那么高。他的死因还包括了失血过多,对吧。” “是的,心脏被刺穿和失血过多综合在一起,才造成了他的死亡。他在死亡之前应该有不到五分钟的挣扎期。如果真像你们说的那样,那他应该是在这五分钟里锁上了门。不过这里又有一个疑团,你们记得他办公室地上那一道曲折的血迹吗?” “记得,从门口到办公桌。”米嘉莱说。我们原本的推测是他被杀死在门口,然后被凶手搬回了办公桌底下。但这是建立在密室是凶手制造的基础上。如果我们反向思维,密室不是凶手制造的而是李医生制造的,那——“ “——李医生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他的白大褂被扔在腿上,上面沾满了血迹。我们本以为那是凶手用他的白大褂擦掉了地上的血,才把白大褂草草扔在他身上的。现在看来,那其实是李医生自己脱下了白大褂,挣扎着擦掉了地上的血。”叶铎说。 这一次他们都清楚,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然而,众人的心情却越来越低落。没有一个人接着叶铎的话说下去,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其实之前我就一直在奇怪一件事。”唐是突然说。 “我给李济仁医生做尸检,发现他的刀口是从背后刺入,从胸前刺出的。也就是说,凶手从背后偷袭了他。可为什么,你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是靠在办公桌旁,也就是说胸前朝门的?当然,这也可以解释成也许凶手把他摆成了这个样子。但……我总觉得案件中出现的任何一个细节都应该被深思,而不是用两个字巧合把它糊弄过去。” 叶铎和池梦舟点头表示同意。米嘉莱叹了口气:“那,结合现在的这些证据看,当时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朗了——已知我们前期调查时医院就告诉我们,李济仁医生被害那晚,医院所在的供电段集体停电了。这个是提前通知过的。所以如果凶手提前存了心思要害李医生,那他一定也知道医院停电的事。” “所以就借着这个机会提前告诉了李医生,说自己要在医院见他。而李医生,大约没想到凶手竟然会这么丧心病狂。于是同意了见面。凶手故意等医院停电了才来找李医生,然后捅了医生一刀并砍下他的两根手指。之后他扬长而去,医生自己用带血的手指按下了门上的按钮,把自己反锁。又将自己原本已经换下来准备收起的白大褂拿来擦干了地上的血,极力替凶手遮掩……” 米嘉莱的话还没说完,池梦舟已然哭的泣不成声。林妹妹一样的姑娘哭的一抽一抽的,用含糊不清的哭腔道:“李医生……李医生他……我想他——他是会这么……这么做的……” 米嘉莱上前抱住了池梦舟,后者趴在她肩上,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姐……我真——真的看不了……看不了好人枉……枉死……呜呜呜呜……” “唉,从此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一心为病人的好医生。”涂大利也悲伤的感叹道。他低声告诉田小丰:“我爷爷以前肺癌,幸亏发现的早,最后就是李医生拍板定的方案给治好的。李医生真的……为什么好人不长命啊!” “虽然医德高尚的李医生确实很值得敬佩,但是我们刚才的猜测只是基于各种物证进行的推理。米嘉莱,别忘了你是刑警,你的理智才是查案时最需要的。” 唐是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一点。但田小丰还是立刻向他投来了不满的眼神。米嘉莱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但是你不能不让小舟难过吧?” “我倒不觉得这有什么不理智的。”叶铎看向唐是,“这些都是很合理的推断。不过确实需要更多的证据来佐证。还有动机。比如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李医生为什么要袒护凶手?我知道医者仁心,但是用医者仁心来解释这案子就像用巧合来解释案子一样不负责任。我们得把真正的动机找出来,你们觉得呢?另外,我根据这么多年的经验推测,如果我们找到了李济仁袒护凶手的原因,凶手的身份之谜也会不攻自破。” “凶手是谁不是都知道了吗……杜俊啊。”涂大利困惑的看着叶铎。叶铎耸了耸肩:“你也可以这样认为。但如果你那么笃定凶手是杜俊,我们又为何要在这里耗时费力呢?” 涂大利无话可说,但他不生叶铎的气。叶铎就是有这个本事,无论听起来多气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总让人觉得是诚恳的真实的和人商量着来的。就和他在私人生活中的身份一样,一个温柔的好爸爸。 叶铎的话似乎被米嘉莱和池梦舟听进去了,两个女孩子默不作声的挤在一起,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唐是打了个哈欠:“这会儿是不是不需要我了?那我去趴会儿。受米大队长所托,今天早上七点就过来开始干活儿了……” 他说着闭起眼睛向外走去,结果刚走到门口就险些撞到人身上。唐是有些不耐烦的睁开眼睛俯视着来人,来人则暴躁的嚷嚷道:“你这个人怎么走路的!都不看路的吗?” 唐是冷笑一声,并不为对方剽悍的气势吓倒:“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第32章 “我来问问你们是怎么回事!”刘家妮怒道,“本以为你们只扣留了我生父的尸体,没想到昨天看了一眼本地报纸才知道,你们竟然把我朋友的尸体也扣留了!你们是怎么回事?刑警队这样一直扣留别人的尸体真的好吗?!” “你朋友?”刚从里面跑出来的米嘉莱困惑的望着刘家妮。“你朋友是谁啊?”紧随其后的田小丰问。刘家妮瞪了他们一眼,气的呼哧呼哧,竟然是马上要哭的光景。 “隆华巷的杜俊!就是我的朋友!你们为什么扣着他的尸体?!” “还有!听说你们怀疑是他杀了我父亲?这怎么可能?!胡乱猜测也要有个限度!” “什……什么?!”米嘉莱和唐是对望一眼,目瞪口呆。 八年前,x省省会觅城。觅城医大。 医学院需要念五年,这是所有学医的人从第一天起就清楚的事。可大四学生刘家妮从这个冬天开始竟然一反常态的期待起了毕业。事实上,她不是期待毕业,她是恨不得付出任何代价去换取明天就毕业。 刘家妮快被学校附近的一伙混混逼疯了。 六年前的x省,还没有经历过扫黑除恶。黑/社/会势力在当地十分猖獗。最烦人的当属本地黑/社/会太子张龙城。起码在刘家妮眼里最烦人的就是这个张龙城。 张龙城初中文化水平,他爹惯着他,说不上高中就不上高中了。反正家里也不是靠读书上进吃饭的。偏这张龙城自己文化水平不高,泡妞时却又偏好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学生。那些个太妹女混混,他是一个也看不上。成天带着一帮游手好闲的徒子徒孙,在觅城各大校园附近耍流氓,挑挑拣拣意欲寻找自己的梦中情娘。 “张龙城,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刘家妮生气的拍开张龙城嬉皮笑脸往她脸上摸的手,后退一步,在深冬细碎的雪花飞扬中对张龙城怒目而视。 张龙城当着小弟们的面吃瘪,然而并不生气。他这阵子正是对刘家妮来劲儿的时候,刘家妮多看他一眼,他就已经脑补刘家妮跟他爱的轰轰烈烈难舍难分;刘家妮多骂他一句,他就已经脑补两个人要生几个孩子取什么名字。刘家妮要是真正眼看他了…… 害,他还没等到刘家妮正眼看他,他老爹倒先来了。老爹派他跟着自己的得力干将去北边他某位“叔”家收个账。当然了,这叔是薛定谔的叔。叔若是老老实实把高利贷连本带利还了,那叔就是叔。叔若是敢耍花招少给一个子儿,那叔就立刻降级,成为孙子。 张龙城临走前,站在自己那一帮游手好闲的小弟们面前看了又看,最后点了点其中一个没戴假金链子小手表的:“你,就你。对,说你呢,出来。” 平日里被小混混们讥笑为傻大个的杜俊受宠若惊的走出队伍来到张龙城面前,他被老大一巴掌拍在肩膀上,老大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低声吩咐道:“你哥我呢,要到北边我老舅家去一趟——” “哥,不是叔么怎么又变老舅了?”一旁的铁宝嬉皮笑脸道问。张龙城踹了他一脚:“去你妈的,老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他妈改天要是收账不利,说我是他老舅他也得应着。” 小弟们大笑起来。张龙城又回头看着杜俊。 “我走这几天呢,有个任务给你。你去帮我盯着觅城医大那个刘家妮,听见没?” 他拍了拍杜俊的脸,觉得这人真是白长了一副仪表堂堂的好皮相——明明一言不发时看起来简直老实的能把屎给吃了。 不过就得这种人,帮他盯着他瞧好的马子才安全。若是弄个像铁宝那样能说会道的,别马子没给他看好,倒给拐走了。那才是真是卖炊饼的武大郎敲门——绿到家了。 “知道怎么盯不?”张龙城问杜俊,又在他脸上拍了拍:“盯着的意思不是让你蹬鼻子上脸成天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是让你用不管什么方法,看好她别让她被别的傻吊撬走了。懂了不?这差事你要是给我干的漂亮,回来了我有的是好处犒劳你。” 杜俊讷讷应声,木然点头。仪表堂堂的脸上泛起一丝紧张。张龙城被他逗乐了,踢了他一脚:“别他妈跟死了妈似的一脸晦气。这没你想那么难。给我好好看着啊!要是她被人撬走了,那我回来就打断你的腿把你送去我姑家的矿口干苦工!听见没?” “听——听见了……” 杜俊开始变成觅城医大里的一个影子。他第一次穿着自己做混混那套行头进觅城医大,结果被校工轰出来了。铁宝带他去买了几件卫衣棉衣之类的让他穿上,加之每次进学校时他都把卫衣帽子拉起来戴头上。这才总算骗过了看大门的大爷。杜俊打听到了刘家妮所在的宿舍和院系,每天偷偷跟着刘家妮。 第一天,刘家妮就发现了他在跟着自己。她很生气,以为这是又一个不自量力对自己性骚扰的痞子。于是大声斥责了杜俊。刘家妮说:“你别再跟着我了!再跟着我,我就去找学校保卫科把你轰出去!” 杜俊没说话,他像个哑巴,听了刘家妮的话只是默默向后退了几步,退到刘家妮看不到他的地方。刘家妮站在原地瞪了他半天希望他滚远点,可他只停在拐角那堵墙后面,就不再往后退了。刘家妮知道,他也知道。最后刘家妮生气的一跺脚,转身跑进女生宿舍里去了。 杜俊跟着刘家妮一个星期了。这一个星期里,刘家妮去上课他就跟到教学楼底下,刘家妮回宿舍他就跟到宿舍底下。刘家妮去图书馆他就跟到图书馆里,在离刘家妮几步远的桌子上坐下。也不看书,只是玩手机。 图书馆里勤工俭学的学生看到了,走过来小声问他为什么不看书。他随手从书架上扯了一本《生殖障碍常见问题研究》甩在自己面前。同时抬起英武的脸做出凶相看着对方。对方被吓跑了,也不敢再来驱赶他。 “龙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他给铁宝发消息。“老子在这儿天天看这个女的,好无聊。学校里闲人真多,走到哪儿都有人问你为啥不去上课。你/妈的,老子要是愿意上课老子还会来觅城?” 几分钟后铁宝给他回了消息:“你可能得再多呆几天了。帽爷不让人往外说。但是龙哥去收账让人给扣那儿了。现在能不能全乎回来还不一定呢!帽爷正在想法子。你就别在那儿加三儿了。小心把帽爷惹恼了那可不是好收场的。” 帽爷就是张龙城那个做□□老大的爹。连他老人家都知道杜俊在帮张龙城做事。杜俊不敢怠慢,连忙收起手机坐直身子了。可他刚一坐直,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短羽绒服的身影在他面前坐下了。 “你能不能滚出我的生活?”刘家妮低声吼道,眼睛瞪着。腮帮子鼓起来。 杜俊想,她可真像一头小小的母狮子。这想象让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得周围好几个人同时对他怒目而视。刘家妮尴尬的一缩脖子,站起身冷冷道:“我要走了,你要是想在这儿继续呆着就继续呆着吧!神经病!” 他当然不要在这儿继续呆着。废话。刘家妮要走了。他得跟上。万一他没跟上,过一会儿刘家妮在校园里遇上个帅气又博学的男大学生……哼,男大学生,男大学生都是废物,他们敢跟他打一架吗?他们不敢!他们只会在女孩子们面前夸夸其谈,俗称装x。到了实际都是被杜俊打的跪地求饶的份儿。 等等,他为什么要打那些男大学生?男大学生跟他无冤无仇的……可是,喂,刘家妮怎么不见了? 杜俊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把《生殖障碍常见问题研究》扔到一边。掉头就去追刘家妮。刘家妮像只脚力很好的小羊,还没怎么看清呢,她就已经隐藏在了书架的海洋里。杜俊一路追到图书馆门口,可依旧不见她的踪影。他生气的踹了图书馆给柱子一脚,结果把自己给疼的满地乱蹦。 “哈哈哈哈……” 毫不掩饰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杜俊生气的扭过头去。他的表情因为疼痛还没调整好,但仍旧要拿出气势来:“你笑什么笑?” “我笑你啊,还敢追我……大傻子似的。”刘家妮看着他大笑。 “谁说我追你了?你别自作多情……”杜俊立刻反驳,然而声音的底气却不是很足,有点露怯的意味。刘家妮看出来了,于是揶揄的笑着撇撇嘴。 “你是张龙城一伙的小混混吧?别跟着我了。你跟着我,我又不会给你交钱。你是没事做了吗?” 刘家妮打量着他穿在棉袄外面的卫衣和他脏兮兮的球鞋,最后眼光落在他脸上。她脸上突然显出困惑神色,一只手不由自主的弯曲起手指放在了下巴底下:“你看起来好像比我还小一两岁?为什么不去上学啊?做混混有什么前途?这年头,古惑仔都不流行了。” 杜俊没想到刘家妮会问出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他像个上课时听到老师提问不知所措的坏学生,四处看了好大一圈,最后恼羞成怒般的低吼道:“不想读就不读!这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了,你在该上学的年龄不上学,跑来看我。你要是老老实实读书了,我就不必被变态stalker跟着。你说这和我没关系吗?” 杜俊觉得自己的耳朵宕机了一下,他听不懂刘家妮的话:“什——什么多?斯多克?” 刘家妮拿白眼翻他:“stalker!你自己回去查意思吧!哎,其实你看起来挺聪明的,为什么不去上学呢?我妈总说读书才能改变命运。像你这样的人,正是需要改变命运的。你——”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杜俊突然转身跑了。铁宝不操心,给他的卫衣买大了,跑动时被风带着鼓起来,好像《猫和老鼠》里有一集那个背着翅膀试图飞翔的猫。 刘家妮知道这不太合适,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3章 戴上—顶略显滑稽的红色棒球帽,给自己的白羽绒服外头套上—件红蓝交织的围裙。巨大的饮品商标就正好卡在她胸前。再把—个被人们称作“小蜜蜂”的扩音器—头挂在腰间,—头卡在耳朵后面,小蜜蜂自带的喇叭被她用手抓过来调整成正好放在嘴边的样子。最后,端起那个白色带花边的塑料托盘——看起来十分廉价,上面摆满了小杯小杯的饮料。刘家妮清了清嗓子,大步迈出这家小超市的杂物间,站在街边大声喊道:“xx红茶!xx红茶!圣诞有礼!圣诞有礼啦!五元两瓶!买两瓶送—瓶!买两瓶送—瓶!快来选购吧!” 几个路过的大学男生不禁笑了起来,捂着嘴—边偷偷打量她—边慢吞吞的从超市外走过。刘家妮无视这些眼神,端着托盘继续大声叫卖:“xx红茶!新品上市!买二送—!欢迎品尝!” “那个,我能尝尝吗?”前面—个男生折返回来,摸着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刘家妮点了点头,将托盘端的离他近了—点。男生拿了—杯咕咕喝下去,他身后的另外几个男生爆发出大笑:“买吧买吧!人家美女都让你免费喝啦!你买几瓶呗!” 男生呵呵地笑着,买了两瓶。刘家妮把托盘放到—旁的小桌上,用塑料袋给他装了三瓶。“好喝的话再来买啊。”她对男生说,并不避讳这声音被小蜜蜂捕捉,放大扩散到了街上。 男生红了脸,低低嗯了—声,他身后的朋友们继续起哄:“诶哟!人家美女都让你再来买了!你都不能把人家这红茶给买空啊?这么大冷的天,看人家在这里站街叫卖,多不容易!” 刘家妮脸上原本职业化的微笑僵住了。男生回头对同伴啐道:“去!”他也不大高兴了。接过刘家妮装好的红茶转身就走。几个人跟他勾肩搭背的离开了。街面上依旧人来人往,人人都沉浸于—种快活的空气。 “买红茶。装五瓶,不要赠品。”—只手出现在刘家妮面前,里面捏着—张二十元钞票。刘家妮飞快收拾好了情绪,面带微笑着抬起头:“谢谢——” 谜罪怪谈[刑侦] 第16节 她刷的—下收起笑容皱了眉:“你连我打工都要来添乱吗?” 杜俊慢慢收回了手,用看起来很不好惹的表情望着刘家妮:“我渴了想买水喝也不行?” “行,买水欢迎。”刘家妮冷淡地说,—边拽过杜俊手里的二十元,低头从自己的围裙里数出七块钱找给他,又装了五瓶红茶。杜俊看着她忙碌,说:“你不是高材生吗?怎么还来干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是不是医术不过关?那看来高材生也不过如此。” 刘家妮装饮料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着杜俊:“我希望你懂得—个常识,此时此刻的我不代表所有的我。我在医院和实验室实习的样子,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 “那你现在怎么不去医院实验室了?”杜俊难得露出点笑。 刘家妮把红茶摔进他怀里:“我在准备更重要的事,去医院实习太耗时间了。所以打短工代替。” 杜俊噢了—声,想想又道:“你家里很穷吗?” 接着不等刘家妮回答,他自顾自的说:“你还劝我去读书,我不读书,我在这里买你的红茶。你读书了,你在这里卖红茶,读书有什么用?读了来卖红茶吗?” 刘家妮把脸别过去不理他。杜俊还站在原地不走。刘家妮不看他,眼睛盯着街道尽头:“街角转弯过去就是警亭,你要是再打扰我工作,我就报警了。” 杜俊耸耸肩,乖乖走了,然而又手贱,从刘家妮手里的托盘中拿了—杯红茶边走边喝,眼睛盯着刘家妮,挑衅似的。结果—不留神—下子撞在了前面—个穿街而过的垃圾车上,被垃圾淋了—脚。 刘家妮—愣,又哈哈大笑起来。 忙了—下午,傍晚八点,刘家妮终于能下班了。这条小型商业街靠近觅城医大,是学校里许多学生选择做校外兼职常来的地方,因为离得近。刘家妮脱下围裙摘下帽子,连同小蜜蜂和托盘送回店铺里,她随手把—缕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在收银台边找到老板道:“老板,我干完啦!不知道红茶厂家那边跟你说过没有?他们是不是把我这几天的工资都委托你发放给我啦?” “是啊,”老板不咸不淡的答道。“半天—百,—共三天,三百,是吧?” 刘家妮点了点头,拿出钱包等着老板给钱。然而老板却说:“可是你今天的工作态度你自己看,你配拿到这—百块吗?跟—个人说完了闲话跟下—个人说,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谈朋友的?” 刘家妮愣住了。 老板板着脸看她,又重复了—遍:“工作期间借着卖货,跟人没完没了的聊天。这是你干的事儿吧?” 刘家妮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老板:“那您说怎么办?” “简单,今天的工资扣—半。”老板向后—靠坐进自己的破椅子里。对着刘家妮点点下巴:“两百五,你拿钱就可以下班了。” 刘家妮—言不发的看着老板,老板也理直气壮的看向她。刘家妮知道厂家—定已经把钱交给老板了,现在就看老板怎么给她发。 如果她不同意只要两百五,那老板就会让她给厂家打电话。但厂家和老板往往都是—个鼻孔出气的,她和杜俊说闲话又在先。若是让厂家来说,厂家恐怕会连剩下的五十都要克扣—些……老板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打定了主意,于是认命般的点点头,对着老板道:“好——” “这么冷的天气……她在外头站了大半天你他妈才给她五十,省的那五十你丫要拿去干嘛?买棺材?” 杜俊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隔着柜台—把将老板薅起来,他瞪着惊慌失措的老板怒道:“你他/妈就是看学生妹好欺负是吧?去你/妈的老子这种道儿上混的都知道不能欺负女人,你他/妈开店开店店都他/妈开狗肚子里了吧?给钱!” “好好好好!给——给钱!给钱给钱!大哥大哥你……你先放我下来!”店老板竟然—下子就怂了,乌龟似的恨不得把头缩进肚子里。 他哆嗦着去开抽屉,杜俊等得不耐烦,—把推开老板的肥肚子,自己弯下腰隔着桌子拉开抽屉扒拉出三张红票子丢给刘家妮。老板缩在自己的破椅子里瑟瑟发抖,半点方才的嚣张跋扈都没有了。杜俊指着他鼻子骂道:“下回再让我看见你欺负女人,我他/妈见—次打—次!听见没?!” 第34章 刘家妮把自己缀满白色流苏和小球儿的围巾围上脖子,一边把一顶毛线贝雷帽戴在头上。杜俊两手插兜从她身后追着跑上来:“你穿的也挺不赖的,干嘛非要出来干这种活儿?受气受累还吃力不讨好!你图什么?” 刘家妮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看杜俊。她歪了歪头:“图心里踏实。我是累,可我也赚到钱了,有了钱我心里就踏实。” “要不是我,你还拿不到这些钱呢!就这你还说让我去读书。切!读书能让你从刚才那个死胖子手里拿到钱么?书呆子,幼稚!” 刘家妮翻了个白眼,转身继续走:“我可谢谢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引发一场斗殴,后续有可能是民事拘留之类麻烦的东西。还差点把我卷进去!你难道还想我感谢你吗?关于要钱的事,多谢你提醒不然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再一次告诉你,街角那边就是警亭。其实刚才的情况是这样的。如果你没有闯进来大吵大叫的话,我就会去警亭那边把这个店主恶意拖欠工资的行为告诉警察,请他们帮我调解。懂?” “可惜现实你就是靠着我才拿到了钱啊,别不承认,要不是我,你现在可能还在派出所跟那个死胖子车轱辘话!” 杜俊跑到刘家妮前面一边倒着走一边跟她说话。天上开始下雪了。刘家妮的肩头落了许多,只是一落下来就化了。 “还是看看你自己吧,裤子上都是垃圾的臭味。”刘家妮瞥了杜俊一眼。快走几步把他扔在身后。 她这时候已经进了学校,去女生宿舍区还要经过一座小山,山上种满了香樟树,有些学校里已经毕业的学生弃养的猫狗经常盘踞在这里,夜里瞧着便有些吓人。学校于是在树林里安置了一些小夜灯,此刻正在砂糖小雪中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汪!汪汪!”凶猛的叫声突然在刘家妮前方响起。她吓了一跳,立刻站在原地不动了。一只黑色的大家伙从前方小山脚下的小树林中钻了出来,正望着她发出低低怒吼。 刘家妮向后退着,冷不防撞在了一个灯柱子上,把后脑勺磕的咚一声响。她吃痛,不禁向后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汪汪!汪汪!”那黑色的大狗竟冲着她跑了过来,吐着红红的大舌头,和嘴边的长牙。 “滚!”杜俊突然从后面跳出来,冲上前去作势要踢那狗,狗站住不动了,仰起头呼哧呼哧的瞪着杜俊。杜俊猛地一弯腰,狗竟然掉头就跑! “谢……谢谢你啊……”刘家妮坐在灯柱子底下嗫嚅道。杜俊上前来拽着她的袖子一把拉起她:“下次再看见这种大狗,千万不要跑也不要后退。你越后退越跑它越要追着你咬!碰见这种你就跺脚吓它,或者假装要捡石头砸它,立马就跑!一试一个准!” 刘家妮忍不住笑了起来:“听上去你很有经验……” 杜俊满不在乎的耸耸肩,陪着她往前走:“我爸教我的。” 刘家妮于是很自然的问道:“那你现在不读书了跑出来,你爸爸呢?” 杜俊手插在衣服兜里往前走:“死了。我妈也死了,车祸。” 他简单的向刘家妮讲述了他幸福的童年,父母在一天之间双双殒命的痛苦的少年时代,尔后讲到父母两边的亲戚都对他不管不问,却用各种手段抢走了父母留给他的遗产。 他也因为孤独迷茫得不到排解,选择和学校里“讲义气”的小混混铁宝混在一起,最后他成了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穷光蛋,回头一看,唯一剩下的只有父亲留给他的一个破败的旧城区小院,以及一屋子老旧的家具。 铁宝说,旬城这个小地方没意思,咱们去大城市闯闯吧!先去省会!他说好啊,于是他们就来到了觅城。 “那你退学时几岁?” “两年前,高一时退的。” 刘家妮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他。在女生宿舍楼下暖黄色的灯光中,她很意外的竟然看到杜俊竟然不好意思了,低着头,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现在才十八岁啊?这么小!那你天天在我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啊你!” 刘家妮觉得很好笑,不是讽刺,就是真的好笑。她拍了杜俊一下:“那你长得可真是……挺显老!” 杜俊也不生气,别过头去咕哝道:“显老才好呢,免得在外头混总被人欺负。” 刘家妮没有接话,她把一只手放在杜俊肩上,很郑重其事的说:“你应该去继续读书,去学习,你才十八岁,难道你想你这辈子就当个小混混吗?天天偷鸡摸狗,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 杜俊生气的甩开她的手,转身小跑着走了。背影慢慢融进砂糖般细碎的雪花里,看起来好像一只用炭笔画出来的小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3-12 23:26:52~2021-03-16 23:3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oa、啵啵很可爱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飘三分苦七分甜、离离20瓶;曷往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你家里很穷吗?” 张龙城已经离开十天了。杜俊也不知道那边现在什么情况。他们不告诉他,也不来人催他回去干正事,他就乐得天天来觅城医大找刘家妮报道。反正钱够花,那边这几天也没活儿干。 刘家妮上大四,课已经没那么多了。她去实验室给老师打下手,杜俊就坐到楼底下玩手机等她出来。她去图书馆看书写作业,杜俊就坐她对面玩手机兼看她。 有一天刘家妮又接了个家教的活儿回来,看着她小心的把一百块钱课时费存进学校的atm机里,杜俊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急用钱?我可以帮你出点儿。” “你能有几个钱?”刘家妮怀疑的瞅着他。她把银行卡收好,转身出了atm机的玻璃房子。杜俊站在玻璃房子门口道:“你真缺钱啊?” “也不是缺钱。”刘家妮漫不经心的说。“是攒钱。”她回头看杜俊。 刘家妮想去世界知名的医学院hopkins大学读研究生。然而国外的研究生学费不比国内便宜。虽然她的绩点和履历已经优秀到可以申请奖学金,但保险起见,刘家妮还是想着能攒一点是一点。毕竟钱多了又不咬手。 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申请hopkins研究生的各项材料,其中一些需要系主任也是她老师的推荐信。所以最近有空了就去老师的实验室打下手。原先在医院的实习兼职就做不成了。只能做些短工挣点仨瓜俩枣。 “你家里怎么不给你准备钱?这不是他们应该做的吗?” 杜俊陪着刘家妮在学校外面的螺蛳粉店嗦粉,他不喜欢螺蛳粉的臭味,可刘家妮爱的要死。此时她吃了一口酸笋道:“我继父不支持我继续读研,尤其是出国读。他们本来就不喜欢我学医。更别说支持我继续深造了。我妈跟我继父生有一个弟弟,弟弟学习不好,比较花钱。” 她叹了口气,握着筷子看向窗外:“小时候我以为继父是把我当自己亲生女儿的,后来有了弟弟才发现,到底是亲疏有别。” 杜俊默默拿出一根烟抽着不说话。刘家妮看着窗外苦笑一声,又低下头继续吃螺蛳粉,嘴里口齿不清道:“我那个鬼知道在忙什么的亲爹也不说来看我。我的人生大事都得我自己来琢磨,没人替我考量。你说我可不得多攒点钱吗?” 杜俊吐了个烟圈:“那你为什么学医啊?” 刘家妮呼噜呼噜把螺蛳粉剩下的汤底都喝光了,一抹嘴:“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医学挺亲切。” 他们走在学校外头的街道上,杜俊把卫衣的兜帽拉起来戴着。只要跟刘家妮一起走,他总是下意识要戴上帽子。没别的原因,他不想让刘家妮丢脸。而如果被刘家妮的同学看到他这样一个人和刘家妮在一起走路,那刘家妮肯定会没面子。 “杜俊,其实你挺聪明的,干嘛不去找个正经营生做呢?”刘家妮问他。“我也不劝你学习了,你看样子对学习是厌烦至极。可你干嘛不找个正经营生做呢?哪怕学一门手艺?” “‘学一门手艺’,‘学’不是学习啊?”杜俊看着她笑。“你自相矛盾!” “别跟我玩这文字游戏,我跟你说正事呢!你就没想过你的未来怎么办吗?当一辈子小混混?不可能的。只要这个地方还是张龙城他爸管事,你就一辈子是个马仔,做的再高也是个马仔。而且当小混混,当心哪天人家扫黑来了把你们都给扫进垃圾堆里!” 刘家妮用垃圾比喻杜俊那些狐朋狗友,若是换做别人,杜俊肯定要用自行车上的u型锁打烂这人的头。可他没有生刘家妮的气,而是很认真的想了想道:“可我实在是不想学啊,我什么都不想学,无论什么东西从老师啦师父啦嘴里讲出来,我就觉得瞌睡。你说我能做什么正经营生?” 一个收旧书的人正好骑着一辆破三轮从他们身边经过,刘家妮想了想说:“你去收废品!收废品总不用学吧?” 杜俊笑着骂:“你滚,要是你是废品,那我就收废品,其余免谈!” 张龙城被孙子扣了二十天,终于放回来了。听说帽爷花了不少钱,干脆一口气把那位孙子的犯罪证据全捅给了警察,“孙子”的人马全军覆没,所在城市的地下王国陷入一片混乱,几方势力互撕。 但帽爷没工夫管这些,他只想赶快接回自己的宝贝儿子来。虽说这儿子不成器,可好歹是个儿子。他那么多小情儿就没一个人再给他生出个儿子来,若非如此,他也不必对这个败家子这么掏心掏肺。 “龙城啊,这回好好干,可别再给我捅娄子喽!”帽爷强压住心里的火气拍拍儿子。 儿子点头哈腰,打一百份保票保证自己不会瞎胡来,结果转头就去觅城医大堵刘家妮去了。 第36章 “后来发生了什么?”米嘉莱问。刘家妮突然停下话,她还没反应过来。 刘家妮不说话了,她的嘴巴抿得紧紧的。一只麻雀鬼鬼祟祟的落在刑警队办公室的窗户,用自己并不很坚硬的小嘴巴嘣嘣嘣的敲击窗棂。 “我不想说,可以吗?那不是一段让人舒服的回忆。”刘家妮硬邦邦道。 坐在米嘉莱身旁的叶铎说:“从你决定开口同我们讲你和杜俊的往事起,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已经是案件中证词的一部分了。现在不是你想讲不想讲的问题。” 刘家妮冷冷的看着叶铎,好像叶铎是个挺讨厌的肿瘤标本。她又垂下眼帘看了几秒钟自己的手,这才用破罐子破摔般的语气道:“张龙城试图趁我打工回来时,在半路上绑架并□□我。” “天那……”米嘉莱忍不住低呼一声。“这……” “头天他来学校找我时我没给他好脸色。他被扣押这阵子受了不少气,心里大约也不耐烦。第二天他又来找我,我以为他还要老生常谈,情急之下就打了他一耳光。结果他生气了,就把我打晕了带走。我那会儿还没进校门,是在学校外面的一条街上。张龙城开车把我带走,后来……” “后来什么?” 谜罪怪谈[刑侦] 第17节 刘家妮看向窗外:“后来杜俊来了。杜俊和张龙城打了起来。我急得不得了,想跟他一起逃。可是他说他让铁宝给张龙城的爸爸打了电话,老头子过会儿就来,他让我先走,他随后来找我。他说他打得过那些人,他人高马大力气足。我留在那里,是给他添乱……然后……” “然后什么?” 刘家妮抬手擦了擦脸上缓缓落下来的眼泪:“我逃了,杜俊为了拖住他们留下……张龙城——张龙城他打断了……打断了杜俊的腿。” “原来杜俊的瘸腿是这么来的……”叶铎沉吟道。 “其实本来也不很瘸。但是后来张龙城又找人好几次想报复我。结果都被杜俊挡回去了。他又挨了好几顿打。最严重的一次,来了七八个人把我的额头打破了,杜俊没饶过他们,直接拿了刀出来,砍掉了他们一个小弟的一根手指。” “他们大怒,围住杜俊往死里打,还说要把事情闹大,杜俊就用刀子在自己胸口划了一道口子,血都流出来了。他说你们闹便闹,若是闹,那我就好好跟警察说道说道,说说我这条腿是怎么瘸的!他这么一说,张龙城那边就回去了。没过多久,张龙城他爸的□□倒了,张龙城也逃到了外地。这件事才总算了结。” “你说的这个我知道。张龙城他爸张茂么,□□就是觅城当时的警察局副局长。那个案子还是我一位叔叔经办的。”米嘉莱说这话时却没了平日为朋友自豪的得意劲儿,有些蔫蔫儿的。刘家妮点了点头:“是,是他。”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大五了。杜俊在我们学校附近的一个废品收购站找了个整理废品的活儿干,天天跟着我一块儿吃饭。再后来,hopkins给我的offer到了,我特别高兴,请他吃了一顿火锅。” “然后第二天,他消失了。” 后面的话刘家妮没往下说,米嘉莱和叶铎也知道。消失的杜俊回到了旬城,在父母留下的小院里,爬得高一些可以看到附近弘毅高中的国旗杆。杜俊决定效仿在觅城那样,开一家经常从学校里收旧书的废品收购站。 “我后来去找他,”刘家妮流着泪道,“可是铁宝不让我继续找。铁宝说,你这个女人最好离我哥们儿远点儿。他遇上了你之后就没有一天好事儿,腿也坏了,脑子也坏了,竟然去给收破烂的帮忙!你要是还想他活得好点儿,就老老实实滚到国外去读你的书!做你的大博士!别再来找他了!你也不可能找到他的!他不会见你的!” 大五学生刘家妮哭了起来,像个无助的小孩子。她觉得自己好像又成了十年前父母离婚时那个彷徨无助的小孩。 “杜俊消失后没多久,我就出国了。回国后,我从来没放弃过找他。可这些年我数次往返于沪上和旬城,都遍寻他不见。中间有一次,我辗转打听到了他在旬城的住处,便到他家去。可是我到了那个院子外面,院子大门上了锁。有个老太太从旁边的院子里出来,她说……她说杜俊已经走了好多年了,从来没有回来过。” 刘家妮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看着窗外:“昨天我知道了,她是受了杜俊的好处,在骗我。 “去年我和我的团队在癌细胞研究上取得了一项重大突破,算是在国际学术界有了姓名。六月份的时候我母亲乳腺癌确诊需要动一次手术。她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看她。我便回来了,顺便参加了在觅城医大召开的一场医学研讨会。没想到杜俊竟然在报纸上看到了我回国的消息,主动去了觅城医大外等我。我真的……我好高兴。” “我问他这些年都去哪儿了?他不肯说,只说自己过得不错。那一阵子我除了照顾我母亲就是带着他逛觅城。我的专业不是骨科,所以我想带他去美国,让业界权威好好帮他看看他的腿,看看有没有治愈的希望。但是他说他已经看过医生了,医生说没希望的。” “而且,我要是走了,我那废品收购站怎么办啊?”杜俊笑着对她说。这么些年过去,他天天风吹日晒的骑着三轮车走街串巷收废品,脸又黑了许多。手也粗糙的像老树皮。可刘家妮看着他,总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装凶的傻小子。 “废品收购站关了吧!”刘家妮说。“我带你去沪上,我给你找工作!” “你如今是大教授,我跟你去沪上干嘛啊?”杜俊笑得有些勉强。“人家都是养小白脸子,你干嘛?你养小黑脸子?” 这话出口,他似乎在一瞬间觉察到了自己同刘家妮之间那永远不可能逾越的鸿沟,黯然的低下了头。刘家妮努力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强笑着道:“养小黑脸子?你怎么把我们的关系想的这么龌龊?为什么不能是正正经经的谈恋爱呢?” 杜俊没接话。 杜俊告诉刘家妮他在学开车,不是三轮车,是大货车。虽然他是个瘸子,开车比正常人费劲的多。但他已经给自己开了个好头,理论知识都学的不错。杜俊说:“等我把大车的照考到手了,我就跟你走。那样就算我跟着你去沪上,我也有门手艺,能养活自己,有口饭吃。” 刘家妮高兴了起来,她拍了拍杜俊的肩膀道:“好。” “所以,他没有告诉你他已经肺癌晚期的事,是吗?” “肺癌晚期?!”刘家妮惊呆了。她摇着头,好像根本无法把这四个字同杜俊联系在一起似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尖声道。“他……他根本……他一个字也没有跟我提过……” “那你和他是怎么又分开的?我是说……既然你已经又找到他了,还想带他开始新生活,为什么——为什么又会……” 刘家妮的眼神慢慢黯淡下来,她面如死灰:“有一个……有一个公派的交流任务要去苏黎世,我……要去……去半年……我让他跟我一起去,他……他不肯……” “我就让他留在觅城等我,我给他安顿了房子。他说,好,我等你回来。可后来……” 刘家妮流着泪,喃喃自语:“他为什么又要走……为什么……” 此时此刻,望着米嘉莱在她面前放下的那些杜俊死亡现场的照片,刘家妮伸出手去慢慢摩挲着照片上杜俊狼狈的脸。 片刻后,女学者静静的说:“我不相信杜俊会对一个悬壶济世的医生下手。就算他不知道那就是我生父,他也不会下手,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我也希望我们是弄错了,”叶铎说。“可惜现在种种证据都证明,杜俊极有可能就是害死李医生的元凶。” “已经联系交管部门查了,杜俊确实考到了驾照——就在他确诊癌症的前一个星期。但是他的驾照我们没找到。” 韩汀的反馈让米嘉莱陷入了沉思。她望着前面正在问唐是什么时候可以把两具尸体领回去的刘家妮,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画面,让她如同灵光乍现,醍醐灌顶。 “我知道他的驾照在哪儿了!” 第37章 “唐是!杜俊的尸体被送来那天,他的随身物品你都放哪儿了?” “在那边的柜子里。” 米嘉莱戴上一次性手套,“哗啦”一下把杜俊尸体上找到的随身物品都倒进一个盘子里,正要去扒拉那个她印象中无意间看过一眼的东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喊声。米嘉莱烦躁的回过头,结果看到了一个看模样有些高傲的老太太吵着嚷着从外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脸无奈的刘家妮。 “这是我母亲。”刘家妮满怀歉意的对米嘉莱介绍道。“她听说我生父一时半会儿下葬不了,担心我一个人在这边料理不好,就让我弟弟送她过来这边了。” “李济仁在哪儿?啊?你们快告诉我,李济仁在哪儿!”老太太气势汹汹的嚷嚷道。眼睛不住的四处张望,到处打量。李腾飞和吴曦被吓了一跳,忙从办公室那头走过来有些胆怯的应了一声:“呃?” “我问李济仁在哪儿!”老太太怒道。“不是说李济仁那个老东西在这儿吗?他在哪儿?!让我看看!” “不好意思啊这位女士,我们这里的受害人尸体……除非是家属,否则不能……随便给人看的……”李腾飞怯怯地说。米嘉莱在老太太背后无奈的扶了一下额,心说小伙子啊你这拒绝未免也太……那就算是一般的地方,尸体也不会随便给人看啊! “不好意思,我们就是家属。”刘家妮说。“这位是家母,我是李济仁医生的女儿。我母亲和生父离婚多年,这次听说他……去世了,所以特地赶回来。” 李腾飞闹了个大红脸。回头去看唐是。唐是点了点头,李腾飞低声道:“那您跟我来吧。” 老太太跟着李腾飞去尸体存放的停尸房了。刘家妮不放心,忙也跟去。唐是走到米嘉莱身旁,低头看着她在一堆鸡零狗碎的东西里扒拉。米嘉莱忽然眼睛一亮,举起一个皮质的夹子道:“就是它!” 这皮夹子比一般的皮夹子稍微大一些,说是皮夹子,倒不如说是小皮包。可若说是皮包,它又有些太瘪了。然而米嘉莱将它拿在手里捏了捏,扭头对唐是道:“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这皮夹子里头缝的有东西!喏,现在仔细一捏就捏出来了!” 这大皮夹是从杜俊那件军大衣的怀中内袋里找到的。这么个大东西,他却天天带在身上,实在很没必要。此时米嘉莱打开皮夹子,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六七寸大的横板照片。被针线缝住四角裱在钱包内侧。 这照片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了,边边角角都泛着陈旧的气息。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穿着厚厚的冬装,男的甚至还戴了耳暖,女的戴了毛线帽。两个人一齐笑眯眯的站在一棵树皮斑驳的行道树下,背景远处有觅城医大的大理石校门。 男的是杜俊,女的是刘家妮。 “难怪我之前总觉得刘家妮眼熟……”米嘉莱低声道。“原来我是在当初整理杜俊的遗物时,不经意间从这照片里见过她这一面。” 只不过那时候的刘家妮更青涩一些,头发还是土气的马尾辫,前额甚至还留着不适合她的中分刘海。身上的衣服也朴素的多。一旁的杜俊则看起来比他的尸体要开心多了,眼角眉梢都是笑,是纯然的幸福。穿的虽然土,但比后来监控里收破烂的样子要意气风发许多。 “他……他竟然一直留着……” 刘家妮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她呆呆地望着那张照片,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缝照片的针脚很细密,米嘉莱费了些功夫才把照片从上面取下来。夹层后面按照原本的设计应该是个带拉链的夹层。然而杜俊这个夹层的前端却没有找到拉链,因为前端被两个细小的针脚缝了起来。 米嘉莱当时以为这是钱包的装饰设计,就没有再多看,这时候仔细一看,那针脚虽然细密端正,但看样子是手工缝上去的。唐是没等米嘉莱开口,就递给她一把小小的剪刀。米嘉莱用剪刀挑开那两个针脚,将夹子轻轻一拉,果然里面的东西就掉了出来。 是一本驾驶证。 刘家妮慢慢蹲了下去,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膝盖静静流泪。 唐是说:“我需要检查一下这个皮夹子上有没有残留的指纹。”说着接过了米嘉莱手里的皮夹子,招招手让吴曦准备检测指纹的东西。 忽然“哇——”的一声,米嘉莱和唐是听到不远处的停尸房里传来了肝肠寸断的哀嚎。 “李济仁,你个王八蛋!你不是说,你要活到一百岁,要跟我比比谁活得长吗?”里面的哭声呜咽着道。“你怎么说话不作数啊你这个老糊涂鬼!你一辈子都把心掏给你的患者,临了临了让你的患者给杀了!你!你!你这个……你这个……” 噗通一声,好像有人跌倒了。 刘家妮如同行尸走肉般迟钝的扭过头去看那方向,蓦地反应过来,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停尸房,正好看到李济仁的前妻刘珊珊摔倒在地,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 她连忙扶起老太太,一只手在老太太胸前给她顺气。 老太太哽咽着哭着还要伸出手指着停尸冷柜里的李济仁骂:“你这一辈子,你分不清好坏!从前我就说你别干这个了别干这个了别干这个了!吃力不讨好!工资不见得多高,天天忙的不着家!还要被那不识好歹的骂!你不听,你不听啊,你有你的老主意是吗?是吗?啊?!你看看你现在!你看看你……你现在死了谁为你哭啊?没人为你哭!我刘珊珊不会为你哭!我……我……我一滴眼泪都不会为你掉!也就你那犟的像头牛似的的闺女,你那跟你一样不识好歹学了医的闺女会为你哭!李济仁……李济仁……我恨死你了!” 刘家妮依偎着抱紧浑身颤抖的老太太,母女两个哭成一团。 米嘉莱和李腾飞花了好大劲,才总算把这一对母女劝住。 老太太依旧是哭的止不住,一边擦眼泪一边掉眼泪道:“妮妮,其实这么多年,你亲爸一直跟我保持着联系。他一直……一直很关心你的学习。你当初去国外,最后还差一点钱,南南爸不肯给你出这个钱,就是你亲爸偷偷来了觅城,找到我给了我一张卡。你亲爸说他去你学校看过你了,看到你跟一个个子挺高的男孩儿走在一块儿。我说那是个追你的男孩儿,姓杜,听你说是土木系的。你爸还说他看你们挺高兴的样子。就没敢上去打扰你。因为他还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他突然去你学校看你,结果你不认他,说他不是你爸爸,说他小时候不管你,现在来装好人。你爸说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咱俩,尤其对不起你,因为你小时候他忙工作,从来没有陪过你……” 老太太的话出口,刘家妮脸上的泪就没止住。可她只是听着母亲说完,最后静静的抬起一只手擦干了眼泪。低下头望着躺在白布下的父亲,她一言不发。 母女二人相扶相携着走出了停尸房,老太太低声道:“你跟警察这边多通气儿,让他们快点把你爸还回来。你爸以前的老同事,好些我估计还能认出来。都通知到,还有那些一直跟你爸有联系的老病人,也都通知到。追悼会和葬礼,他们都要来。你爸是个闷葫芦,但他心里其实是喜欢热闹的。来这么多人看他,他高兴的……” 李济仁医生葬礼那天,专案组众人悉数到场前去送别这位一生济人的好医生。意料之外但也是意料之中的,许多病人和病人家属也默默走进了李医生的灵堂,为他献上一束寄托哀思的万寿菊。李大夫的遗照悬挂在灵堂之上,温文尔雅又满怀喜悦的望着堂上众人,一如他生前那样,永远和善,永远满面春风。 追悼会结束,米嘉莱和唐是等人同刘老太太说了些安慰的话后便走出了灵堂,准备同刘家妮告别便赶回队里去。毕竟还有一堆案子等着他们。可是找了好几个地方都瞧不见刘家妮的身影,最后,专案组众人在殡仪馆烧纸的塔林旁看到了刘家妮。她怀里抱着父亲的骨灰盒,正对着面前缓缓燃烧的黄纸和袅袅升起的青烟絮语着什么。 第38章 “其实……你知道吗,当初你去高中看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和你好好聊聊,好好说说话。可……可我想起小时候,我发烧了,想让你也和妈妈—样陪着我,你却说你有几个从外地赶来的病人要诊治脱不开身。那时候我真的好难过,我想着,人人都有爸爸,可别人的爸爸心里装着的都是自己的孩子,我的爸爸心里却没有我半寸地盘……” 几只灰雀扑棱着翅膀从空中飞过,啾啾叫着。 “想起那些,我便忍不住生起你的气。我想,如果你下次还来看我,那我就认你这个父亲。只要你再来—次,—次就好!可是……你后来再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青烟徐徐飘向早春冷冽的晴空,刘家妮慢慢往火堆里添着冥币黄纸。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跟着小百合艺术团第—次去市里表演,你答应我说会去看我的节目,可最后你却失约了。妈妈在后台等我演完,她告诉我说……你临时又被病人拖住了来不了,让她替你给我道歉。那天,我是唯——个,只有—个家长去看节目的小朋友。因为那天是周日,别人的爸爸妈妈都到了……” “后来你还记得吗?我发了脾气,闹着不肯回家。我想你—定会来接我吧?可结果最后我等到天黑,也只能听妈妈叹着气,跟着她—起灰头土脸的坐公交车回家。到了家里你还没回来。—直到晚上好晚我才见到你。那天,妈妈跟你吵了—架……” 刘家妮仰头望着天空,沉重的叹了—声。 “小时候我总怀疑我是你和妈妈捡来的,不然你为什么会那么忽视我?后来我知道了,你只是忙而已……说不恨是假的。可时过境迁,后来,我竟然也会想念你。只是那时候我已经是成年的大人,若是再同你说什么我原谅你了之类的话,未免好笑。我不肯同你联系,因为我总觉得,是你对不起我和妈妈在先,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先低头?”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泪缓缓落进升腾的火焰中。 “你是德高望重的李大夫,你总是那么忙……这些事情,我学了医后全已弄懂。可是爸爸,为什么您当年不能再多给我和妈妈哪怕—点时间也好?只要—点点,—点点时间,让我们知道你是爱我们的,让我们知道,我们在你的心里不是不如病人,不是不如工作,我们也是你最重要的人?” “为什么啊……爸爸,为什么?” 刘家妮低下了头,泪流满面。 米嘉莱想上前安慰她,被唐是轻轻拽住了。她回头看唐是,男人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说来你也许不信,我上初—的时候写作文,作文的题目叫《我的未来不是梦》,我在作文里写,‘任何职业都不会比医生这个职业更不近人情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做医生。’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被我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圈出来打了个大问号,我的作文也破天荒的只得了三十分。那时候我想,我这辈子都讨厌做医生的人。如果将来长大选择职业,我就是选最苦最累的活儿,我也不会去做医生!” 她抬起头望着那熊熊跳动的火焰,泪光中慢慢露出—个悲伤又脆弱的微笑。 “可是后来高考报志愿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放弃了对我来说如同探囊取物的top5大学,却选择了你的母校觅城医大……” 她凄凉的惨笑出声:“爸爸,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最后长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杜俊吗?因为他恰恰是跟你完全相反的人。你可能不知道吧?妈妈虽然带着我离开了你,但我知道,她这辈子的毕生挚爱永远是你,而且只会是你。你给妈妈带来了多少痛苦啊?你这样的人,真是世界上最失败的丈夫和父亲了。所以我不要走妈妈的老路,我宁愿选择—个远远不如我,可他心里眼里全是我的人!你最看重你的工作,可杜俊最看重的是他的爱情,是我!妈妈没能把你从工作狂的条条框框里拉出来,但我想对杜俊完成救赎。没想到,他居然……” “爸爸,你在那边,要好好的啊……” “走吧,她现在需要自己静—静。”唐是轻声说。他拉起米嘉莱向院子外面走去。池梦舟哭的眼睛红肿,也跟着他们离开了。涂大利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望着前面轻声抽泣的刘家妮的背影,他也沉重的叹了口气,老老实实跟着拉他的田小丰离开了院子。 “希望每—个父亲,都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陪孩子吧,也希望每—个孩子,都能拥有—个即便忙碌也不会忘记陪伴他们的父亲。” 谜罪怪谈[刑侦] 第18节 “恩。” “检验报告出来了?” “出来了。” “嗯,那放在我桌子上吧。待会儿我写结案报告。” “你不现在看看?” 唐是把从杜俊的皮夹子上提取到那枚指纹的检验报告又往米嘉莱跟前推了推。米嘉莱低头看着那报告,又抬头看看唐是。 “你也已经猜到答案了对不对?” “差不多。” “那你说给我听听,我看看跟我的推断—样不—样。” “我只是个法医,我只对尸体负责。”唐是说。米嘉莱用下巴指了指那指纹报告,唐是看了眼报告:“——和其他物证。” “说说嘛,又不会少块肉。” 唐是看了看米嘉莱,又看了看。米嘉莱昨晚肯定没睡好,大眼睛底下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衬的像个熊猫成了精。 他点点头:“行,那说说吧……”首先,你需要知道,这份指纹检验报告的结果是李济仁。对,那枚指纹的主人是李济仁。确切的说,这是李济仁左手的指纹,左手无名指。” 第39章 “我基于李济仁案的各种物证推断,当晚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首先是前提条件,杜俊在六七月份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患有癌症,所以他才会特意放下工作,专门去觅城故地重游。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有机会来看这个唯一将他和刘家妮联系起来的地方了。” “没想到,在这里他和刘家妮重逢了。不仅如此,刘家妮还提出要跟他一起生活。我猜其实去不去沪上他不在乎,他只是想跟刘家妮在一起。但他心里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不忍心再让刘家妮伤心,就骗刘家妮说他要学一门技术。刘家妮出国后,他没必要再一个人在觅城苦撑,就回了旬城。而这个时期,他的想法可能……开始发生了变化。” “从觅城回来后,他真的开始考驾照了。韩汀告诉我,李济仁那边的诊断记录里显示杜俊是十月份才转到李济仁这边开始治疗的。之前他应该是在其他医生那里。现在他有了活下去的动力,那就是跟刘家妮在一起。所以他决定多费点事,给自己找个好大夫。” “刘家妮没跟他说过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李济仁,所以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心上人父亲的病人。李济仁为他诊断,提出了化疗的治疗方案。其实这方案是对的,很适合杜俊的情况。但杜俊太心急了。治疗了两个多月后起色不大,他也许是因为受了什么外界刺激,或者是因为化疗太痛苦,于是对李济仁心生怨恨,遂在看到医院提前发布的停电通知后萌生了杀掉李济仁的念头。” “他也成功实施了。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李济仁认出了他是谁——那个高个子男生,追过他女儿的那个,对他女儿很好的那个。” “那张皮夹子里的照片。”米嘉莱低声道。 “是的,皮夹子里的照片。也许是杜俊杀他时不小心把皮夹子掉在了地上,也许是别的原因,总之李济仁看到了皮夹子,也知道了那个曾经帮过自己女儿的男孩儿就是杜俊。所以在那一刻,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他再一次’济人‘,他决定用最后的力气擦干血迹,锁上房门,制造出自己死在一个密室里的假象,好让警方难以查出这个凶手的来路,用密室杀人这种方式吓退试图破获这个案子的人。” “那张照片让他想起了杜俊曾经也有过善良的一面,他希望杜俊可以继续善良下去。他觉得杜俊还有改邪归正的机会,所以他决定给他这个机会。” 唐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医者仁心,可杜俊对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不值得他这样对待。” “确实不值得,哎……。”米嘉莱也叹息道。“我的推断基本上跟你差不多。不过如果这样推断的话,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杜俊为什么要砍掉李医生的两根手指?难道他真是为了模仿断指杀人狂作案吗?还是他想凑个八?” “这个问题我想到答案了。”叶铎端着一杯咖啡从后面慢悠悠的走过来道。“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大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凑起来是个手势上的’八‘,这个想法其实是错误的。那两根手指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米嘉莱皱眉看着他。 叶铎冲着米嘉莱正握着钢笔的手扬了扬下巴:“他的意思其实是,捏着笔的两根手指。也就是说,处方。” “处方?” “对,处方。”叶铎说。“虽然握笔的时候是五根手指一起发力,但捏着笔的主要是大拇指和食指。而这两根手指捏着笔,给杜俊开出了处方。这个处方,让杜俊受尽了痛苦,化疗如同折磨,最后结果却不尽人意。杜俊恨这个处方,所以恨开出这个处方的人,恨写下这个处方的两根手指。于是他砍下了它们。” 办公室里陷入一种长久的沉默。每个人都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池梦舟叹道:“大夫们可真难,又要给人治病,又要考虑怎样能让病人不那么难受,既要考虑病人的生理状况,还要考虑病人的心理状况……一点做的不够如意,就要招致杀身之祸。” 她看了看众人,用一句话为自己这段思考做了总结:“医生太难了,能继续做医生,还能坚持对病人负责认真,想办法照顾病人情绪的医生,那简直是活菩萨,是观音转世,应该被供起来才对。杜俊因为自己的原因就去伤害这样一位活菩萨,说实话,虽然他和刘家妮的故事很让人唏嘘,但是我实在对他同情不起来。” “失去李医生,是所有病人和病人家属的损失。杜俊诚然很可怜。但可怜并不是他去肆意伤害一个悬壶济世之人的理由。哎,要是对袭医者有重罚就好了……杜俊杀了李医生,结果自己也坠楼而死。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了。” “是啊,医生们确实是不容易。”涂大利说。“不过,我觉得咱们也挺不容易的,要是以后每次断案花的时间长点,希望家属不要老来问我们干嘛扣着尸体不还。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看路,这太难为人了。” 办公室里响起了一阵拉拉垮垮的笑声。米嘉莱说:“行啦!都别矫情啦!今天我把李济仁案的结案报告写完,咱们晚上去聚餐怎么样?我请客!” “唔,最矫情的人居然说让别人别矫情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唐是微笑着看着米嘉莱。米嘉莱弄了个大白眼去翻他:“刑警队的小朋友排排坐去吃香香,唯独不带唐法医!怎样?” “别别别——米队,咱正常点儿,正常点儿行吗?”涂大利露出受惊的表情。田小丰怼了他胳膊肘一下道:“说谁不正常呢!米头儿怎么不正常了?” “不带就不带,不带,我自己做着吃去。”唐是也难得做作起来了,摇头晃脑的。“让我想想,我要做梅菜扣肉,宫保鸡丁,糖醋里脊,鱼香肉丝,虾仁猪心——等等,这不是菜。那个,玉米虾仁,清炒西兰花,前几天卤的猪蹄儿和鸡腿应该还有几个,凑一盘,再收拾一个汤,要什么汤好呢?是——” “唐科长唐科长!唐哥!唐哥好吧!”几个男人和男孩儿都一股脑凑到唐是身边去贱兮兮的笑:“我能上您家吃饭去吗(齐声)?” “嗯……这个嘛……”唐是看了米嘉莱一眼,米嘉莱手叉腰,正冷哼哼着看着他。唐是于是说:“我家客厅太小了坐不下。要是米队家那大客厅能借我用用,那我就让大家都来吃!对了还有米队家那个大厨房——” “哼,算你有良心~准了!” 米嘉莱对着唐是做了个怪脸,唐是笑了起来。其余众人一片欢呼:“吃!吃!今天晚上就要把米队家吃穷!吃垮!”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米嘉莱忍俊不禁。“既然如此,那晚上吃火锅吧!” 米嘉莱把李济仁案的结案报告交给了局长,局长看过之后道:“分析的很合理,证据也比较充分。虽然作案工具没找到,不过这种情况,估计他早扔了。找也找不到。可以,这个案子批准结案了。不过,” 他看看米嘉莱:“你当初说金若萱案和李济仁案推测是同一个人作案的,叶铎让你结案,你说等李济仁案结案了再给金若萱案结案。那现在……” 米嘉莱眨眨眼睛,低下头对局长陪笑道:“局长,师父……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那个,金若萱那个案子吧,虽然证据也算充分。可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哪里不对。所以我申请继续延迟这个案子的侦办期,行不行啊?” 局长撇着嘴看她:“你当查案子是进当铺啊想延长就延长?” 米嘉莱可怜巴巴的看着局长:“师父……” 局长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啊……要是你在找对象的事儿上有你查案的一半耐心和坚持,你爸妈也不至于现在担心你担心成这样!” 米嘉莱对局长耸了耸肩:“师父,咱们能不提这事儿吗?” “干嘛不提?”局长说。“你爸跟我当年在部队起就是老战友了,你现在往旬城一躲就是五年,也不回家,也不跟家里联系……要不是我了解你知道你不是那没良心的孩子,你是个男孩儿我都要拿皮带削你了!有什么问题说开不好吗?躲在旬城不回去算什么事儿?” “师父,你不明白,这不是个说开不说开的事儿。”米嘉莱收敛了笑容淡淡道。 “他们让我相亲,让我找对象,让我结婚嫁人。可小海才走了七年啊,七年的时间……让我把小海彻底忘记,我做不到!” 她看着赵局,眼圈竟红了:“小海当时就死在我面前,他才二十三岁,就那么……没了……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好像……都好像把他忘了似的?他是个人啊!活生生的人啊!他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才二十三岁,他那么好,那么那么好……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逼着我把他忘了,逼着我当他没存在过?!” “不把当年害死小海的人绳之以法,我是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去快意余生的。师父,希望你理解我。” “你这孩子!你——”局长被她气的语塞,心疼又无奈的指着她你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的放下了手道:“算了算了,你去吧。” 米嘉莱转身向门口走去,局长却又突然叫住她道:“案子结了你也有空了,晚上找时间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吧。他们很想你。” 米嘉莱呆了呆,她慢慢转过身道:“好……” 走出局长办公室的门,她随手揪出两个躲在门外角落里偷听的尾巴。田小丰欲言又止,池梦舟道:“米队,你……你还好吗?” 米嘉莱低着头,没有说话。几秒钟后她抬起头来,对着田小丰和池梦舟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晚上要去几个人?本来我以为只有咱们专案组呢!刚才听见队里有几个人也要去蹭饭,你们说,我是不是应该多买点儿食材啊?” 她一边一个,一把揽住池梦舟和田小丰:“走!你们两个壮劳力去给我当搬运工去!” 池梦舟没再提起自己刚才的话头,她也许是知道些什么的,这时候就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和米嘉莱开玩笑,说自己饿的可以吃下一头牛。田小丰却心情复杂的跟在米嘉莱身后,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米嘉莱的过去一无所知。 第40章 “火锅的一番是谁?” “脆骨肠!” “甜不辣!” “脑花!” “肥牛!” “金针菇!” “金针菇叉出去!个see you tomorrow的玩意儿,连初赛都进不了!” 米嘉莱拿筷子敲了池梦舟的头,池梦舟委屈道:“可是金针菇涮一涮就是很好吃呀!我超爱!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喜欢金针菇?” “我以前也很喜欢。”吴曦咽下一口香菇后道。“直到我做了法医后第一次遇到头天刚吃过金针菇的死者,然后我看到——” “停!小吴法医,停!”叶铎大笑道,“你要是还想让我们好好吃你就别再往下说了,不然别人不论,你们科长这个最爱吃的肯定先受不了!” “谁说我受不了,”唐是吃下一口肥牛,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道:“我要是连这个都受不了,那我这么多年就白干了。不过小吴说的确实有点道理。我大学刚学医那一阵子,下了解剖课回来看到肉类就想吐。后来吐啊吐啊的就习惯了。再说,我从没认识过哪个医学生因为呕吐而吐出人命的。吐吐更健康!” “唐科长你故意的吧……”涂大利不干了,他正在刺溜刺溜的吃猪脑花,让唐是这么一说,低头看看自己碗里的脑花忍不住做了个苦脸。复又抬起头看看唐是:“我让你这么一说,觉得我吃的这猪脑花都……” “他就是故意的,个糟老头子坏得很。”米嘉莱用筷子指了指唐是,后者笑而不语。 米嘉莱说:“我买了这么多火锅食材,说好了都让他支配。他要是能恶心的你们都吃不下,回头这些东西他就自己打包带家里去喽!他自己吃!哼,我还不知道他?这就跟那个作协主/席请吃饭的故事一样,作协成员们去作协主/席家做客,作协主/席就得带大家出去吃好吃的。可作协主/席不想破费啊?怎么办?他就带大家去吃葫芦头泡馍。” “葫芦头泡馍?”田小丰咬着筷子眨巴眨巴眼睛,天真的有些好笑:“听起来挺好吃的啊!” 米嘉莱笑着对他挤了挤眼睛,仿佛在说:“你想得美!”她问众人:“那问题来了,诸位知道葫芦头泡馍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不清楚……” “好像知道一点……” “我记得好像是……猪身上的某个部位吧?”一个刑警队的年轻警察思忖着道。 米嘉莱夸张的点了点头,得意洋洋:“再猜,猜的更仔细点。” “我知道葫芦头是什么。”唐是啃着一个脆骨肠道,脸上是米嘉莱同款得意表情。众人都看他,他歪了歪头:“不过我也不告诉你们。” “害……” “我算是发现了,唐科长和米队,你们俩就是一对损色你们,俩恶人!”警队里一个老大哥刑警大笑着指指唐是又指指米嘉莱。“就——就是!”李腾飞壮着胆子接口道,看看米嘉莱又看看唐是:“本队两大恶人,一个欺压刑警队,另一个欺压技术科!” 众人哄堂大笑,米嘉莱家的客厅里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长本事了啊你,李腾飞。”唐是拍了拍李腾飞的小脑袋瓜。“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所以葫芦头到底是什么嘛!唐科你知道也不告诉我们……”涂大利还在等答案,吓的猪脑花都不敢吃。唐是道:“我不说,让你们米队说。她铺垫了这么半天就是为了那dramatic的一刻,我可不能破坏了她这份戏剧大师的快乐。” 米嘉莱对他做了个凶狠的鬼脸,掉过头来坏笑着环顾众人。韩汀说:“你再不公布我可去百度了啊!” 米嘉莱道:“好吧,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葫芦头就是猪痔疮。” “……” “……” “……” “米头儿我恨你。”叶铎放下筷子,笑出了眼泪,一边擦眼泪一边道:“都是你的错,我这辈子再吃任何猪下水的菜都要想起你这三个字了,你祸害一千年你!” 谜罪怪谈[刑侦] 第19节 “哈哈哈哈真的,太缺德了哈哈哈……” “缺德!” “缺德!真缺德!” 众人笑成一团,唐是道:“你们米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大家都被恶心的倒了胃口,她冰箱里买的那些食材就可以独吞了。所以你们米队才是最大的恶人,快去揍她!” 几个女孩子们立刻跳下座位冲到米嘉莱身边作势要打她,暖亮的灯光下,唐是还在这边火上浇油:“咯吱她!她怕痒!”于是下一刻大家就听见米嘉莱笑得停不下来,扑通一下躺地上了,一群女孩子依旧在打闹个不休,笑成一团。引得其余众人也笑得停不下来。 一片笑声中,田小丰也笑,但他望着米嘉莱滚在地上和女孩子们打闹成一团的身影,下午那个问题又一次在他脑子里浮现了——他对米嘉莱真的知之甚少。比如说,他甚至不知道米嘉莱怕痒。 可唐是怎么知道呢?田小丰偏过头去看唐是,却发现唐是已经不笑了。他在一片喧闹和欢笑声中慢慢淡掉了神色,点起一支烟默默抽着起身走向阳台,不知在想什么。 “喂。” “喂,小舅。” “嗯,灵灵,怎么了?” “小舅,你今晚还回来吗?我妈去值急诊科值夜班了。给你留了饭,用不用我现在去放到你那边,我要锁门睡下了。” “回来,不过不用给我留饭了,小舅这边和同事们一起聚餐呢。” “嗯。”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吧。” “小舅……” “怎么了,灵灵?” “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嗯,你说,小舅听着。” “我们学校前阵子那个坠楼的男生,就那个任紫/阳……” “嗯?” “我怀疑他是被人谋杀的。” “嘟嘟——” 盖柏灵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新副本开启ing 葫芦头也指猪大肠头,不过我看的那个请客故事版本里的解释是猪痔疮,有恶心到hhhh。感谢在2021-03-18 23:31:41~2021-03-22 20:4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骄阳、洒洒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雨声烦你不烦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盖柏灵!盖柏灵!” 中午刚一下课,宋暖暖就从理科班跑来找盖柏灵了。“快快快!去晚了那家麻辣烫又要没位子了!” 她们两个人一齐欢声笑语的冲向弘毅附近的“欢天喜地麻辣烫”,一人九块钱,就可以吃的很满足。盖柏灵喜欢吃豆类的,尤其是百叶结。宋暖暖则是典型的肉食动物,爱吃撒尿牛丸。 两个女孩子要了一大份摆在桌子中间,满满当当,吃的开心极了。 “唉,美中不足就是今天路溪繁没陪着咱们来。哎,灵灵你还别说,刚开始觉得他一个男生总跟咱们一起吃午饭,哪里怪怪的。可今天他生病请假了,少了这个人,又觉得挺不习惯。你说是吧?” 宋暖暖一边噗嗤噗嗤的吃着撒尿牛丸一边若有所思道。盖柏灵不以为然的皱了皱眉,抬手往自己碗里夹了一片生菜道:“不至于吧……他跟咱们还没熟悉到那份儿上。” “这话他听了恐怕得要伤心死,哈哈哈——”宋暖暖做了个鬼脸,调皮的眨眨眼睛。她给盖柏灵夹了一块百叶结道:“灵灵,我看他好像挺喜欢你的。哎,要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都有点想喜欢他了呢!但是他喜欢你,我就不瞎掺和了。咱们俩的情义比任何男生都重要!那可是一起扛过霸凌的革命友谊!” “瞎说什么呢你,”盖柏灵拿筷子敲了敲宋暖暖的头:“且不说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你犯不着因为我的缘故去顾忌什么。单说现在,我呢,除了学习不会考虑其他任何事情。哪怕神仙来了我也不会考虑的。暖暖你也别在这里乱点鸳鸯篇。还是好好提提你的物理分吧!瞧你这次考的?都快滑出年级前五十了……谈恋爱没用,还是把成绩提升上来才是正道!” 她没告诉宋暖暖,怕宋暖暖不开心——路溪繁故意避开宋暖暖约过好她几次。 第一次他拿了南欧艺术展的票,第二次他给盖柏灵带来了一张盖柏灵期待已久的电影的海报, 第三次他则直接在周五放学后堵住盖柏灵,说要请她去城郊风景区新开的鬼屋。还有其他几次稍微普通一些的邀约,他都想请盖柏灵单独和他一起出去。 “你为什么要躲开暖暖同我说?”盖柏灵用审视的眼神望着路溪繁。“难道你不想让她跟你一起去?” 当时路溪繁脸上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神情,像是好笑混着不耐烦。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稍纵即逝。短暂到甚至让盖柏灵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路溪繁说:“暖暖和我们不大一样。她……她其实不是我想结交的对象。” “你也不是我想结交的对象。”盖柏灵说。“我不喜欢你用这种高人一等的语气评价我的朋友。” 路溪繁憋了一口气:“难道我不是你的朋友吗?我以为,我们有那么多共同语言,我们是知音啊。可宋暖暖算什么?她不过是个……是个……算了,总之,我的意思是,你怎么……” “她不过是我的朋友罢了,碰巧还是我唯一的朋友。路溪繁,我不知道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从哪儿来。难道你的友谊就比别人的友谊高贵,你的橄榄枝就比别人的橄榄枝更青翠吗?” 这话一出,路溪繁的眼睛立刻意味不明的眯了眯。盖柏灵以为他要发怒,没想到路溪繁顿了顿却轻声说:“我就知道,你还是不相信我的话,不相信我前阵子疏远你是因为怕你被我连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眼帘一垂,长睫毛耷拉了下去,蔫头耷脑的像被雨水浇了一头的小狗。惨兮兮的。 盖柏灵气极反笑,挑眉望着路溪繁:“你不觉得你这一席话下来,把你衬托的像个怨气冲天的小媳妇吗?” “咚咚咚”,突然出现一只手在她们的桌子上敲了敲,手的主人一看就是个臭美之人,五个指甲做了五种不同风格的美甲,花花绿绿,闪瞎人眼。 盖柏灵吓了一跳,思绪立刻从满脸幽怨的路溪繁跳到了现实。她抬起头好奇一望,结果看到了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这不速之客披肩发齐刘海儿,脸涂的很白,活像七十年代日本女孩爱模仿的山口小夜子在春日里不惧清寒的穿着包臀小短裙,渔网袜和中袖上衣,领口敞开着。 她锁骨一侧露出半朵枝蔓妖娆的纹身花。脖子上带着chocker,脸上浓妆艳抹的两个大黑眼圈儿。衬托着姨妈色口红勾勒出的樱桃小口……盖柏灵心想,这女孩儿的打扮可真……脏啊。 又脏又野的,但不得不承认,是好看的,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风尘的好看。 “?”盖柏灵向那女孩儿投以疑惑的眼神,对方却没有看她,而是死死盯着宋暖暖,眼神傲慢的上下打量着。 她仿佛要用眼神将宋暖暖千刀万剐一百遍,末了才冷哼一声:“我还当是多么高贵冷艳的学霸,原来就是这种货色?警告你,要是不想倒霉,就给我管好你的爪子!别总往男人身上蹭!再让我看见一次,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她反手拿起宋暖暖放在桌上的手机,眼睛盯着宋暖暖,手上扑通一下,那手机就丢进了还没吃几口的麻辣烫里。这女孩翻了个大白眼,一句话也没有再多说,转身便走。门口站着几个妆容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同龄女孩儿,这时候众星拱月般的簇拥着她离去了。 “她有——卧槽!我的手机!” 宋暖暖妈妈刚斥资三千多给她买的新款智能手机就这么黑屏了,怎么弄也弄不好。虽说宋暖暖家里家大业大财大气粗,她又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和硕格格,一个智能手机不算什么。可二人也没了吃饭的心,让老板随便做了一份草草吃了,就无精打采的回到学校里去。 “有病啊我的天!我特么根本就不认识她!哪儿来的疯婆子!”宋暖暖走了一路骂了一路。 “你见过她吗灵灵?”她扭头问。 盖柏灵摇了摇头:“没见过。”她又想了想道:“不过看她的年龄跟咱们差不多,估计是那边十三中的学生。” “弘毅哪儿都好,就是两点不好!一,人没有人情味儿,二!离那个破十三中太近了……什么人啊我认识你吗?刚才慌慌张张也没问店里监控拍到她了没……我这手机新买的啊!回家又要被我妈骂了!” 盖柏灵帮宋暖暖想了很多法子去挽回这部手机,可都无济于事。幸好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宋暖暖告诉她说,自己给妈妈说了是被素不相识的小太妹找茬弄坏的,妈妈便没再说什么,又给她买了一部新的。 “还好我妈善解人意,十三中那些混混的尿性她也知道……幸亏这点钱对我们家来说不算什么。不然啊,真不知道该怎么揪出那个贱人算账!”宋暖暖的语气仿佛劫后余生。 她二人低声说着话进了学校的食堂,刚买了两份套餐坐下吃,这边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活泼泼的落座了。宋暖暖愣了一下,扭过头惊喜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你的病好了吗?” 第42章 “早好了!小感冒而已。”路溪繁笑道,“我爷爷奶奶今天早上出去旅游了,我爸又不回来。我不想吃家里阿姨做的饭,就来学校吃,还能跟你们一起,不是很好吗?” “好什么好啊,你一个男生天天跟我们两个女孩一块吃饭,男生们不笑话你?”盖柏灵瞅着他。 “笑话?”路溪繁困惑的看着盖柏灵,眨了眨眼睛:“可以啊,他可以笑话,不过下次考试就别想再抄我的答案喽!” 宋暖暖听了一愣,大笑了起来。盖柏灵眯起眼睛若有所思,从自己餐盘里挑出一块西红柿皮。 “我听男生们说你的手机坏了,怎么回事?”路溪繁问宋暖暖,他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好看极了。宋暖暖听了这问题本来心情有些不好,可一看他关切的样子,脸上沮丧立刻散去许多。 “害,别提了。我们俩去吃麻辣烫,被一个疯婆子闯进来说了几句狗屁不通的话,说完了就把我的手机扔汤里。也不说清我干什么得罪她了,就只说,让我‘管好我的爪子。’我寻思着,我关系比较近的男人就是我爸了呗!怎么?她让我远离我爸?” 宋暖暖故意做出一副困惑表情,这豁达引得路溪繁笑了起来:“确实神经病……说不定是认错人了,把你认成别人了。” “有道理,我寻思着我人美心善办事好,也没得罪人啊!”宋暖暖一摊手。她还要再说,路溪繁已经转向盖柏灵笑道:“柏灵,我听他们说任家人现在终于不堵校门口了,你放学再也不用担心被偷袭了对吧!那你这几天在文科班怎么样?” 狗狗眼热切的望着盖柏灵,路溪繁的神情热忱而专注,盖柏灵觉得自己简直要幻视他背后有条狗尾巴在一摇一晃。 如此主动的热络让她有些不适,盖柏灵闪开眼神避免同路溪繁对视。“呃,你还是叫我盖柏灵吧,这样听你叫我怪不习惯的。” 路溪繁的眼睛暗了暗,狗尾巴瞬间耷拉下去。他难过的好像要哭出来似的看向宋暖暖道:“暖暖你看柏灵她……” 宋暖暖清了清嗓子,对盖柏灵使个眼色:“柏灵,你这话说的有点伤人心了哦!路溪繁最近不是一直陪着咱们吃饭吗?我以为你把他当朋友。” “……我的错。路溪繁,不好意思,我有点敏感了。”盖柏灵扫了路溪繁一眼,低头吃米饭。吞下一勺子米,她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因为我突然想到暖暖日常经常接触的男人除了爸爸之外还有一个人。” “谁?”宋暖暖和路溪繁异口同声,望着盖柏灵。 “你啊。”盖柏灵对路溪繁扬了扬下巴。 “柏灵,你在说什么啊……”路溪繁瞪大眼睛。看起来很受伤。“你的意思是说,你觉得那个女生说的‘男人’是我,是我给暖暖惹来了麻烦吗?” “灵灵……别这样。”宋暖暖有些尴尬。她的视线在盖柏灵和路溪繁之间转来转去,最后落到盖柏灵身上。宋暖暖摇了摇头:“我相信路溪繁不是那种人,他老实的连个任□□都不敢得罪,怎么可能是他呢?” “盖柏灵,我理解你怀疑我。”路溪繁紧跟着道。“但我想说的是,你有见过哪怕一次,我和那个女生混在一起吗?” 盖柏灵语塞,路溪繁的眼睛平静的望着她,半点怒火都无,是很平静诚恳的解释。 “自打经历了那件事,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件,我每天放学后家里就开车来把我接走了。我怎么会有时间跟你说的那些混混搅和在一起呢?平日里补习班都要把我的空闲时间占满了。你好好想想,我会有时间跟他们‘培养感情’吗?” 他这时候语气稍微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了。胳膊放在桌子上,整个人身子前倾望着盖柏灵。 盖柏灵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发现他的黑眼珠真的大的过分,又大又水汪汪,上目线看人时,无辜又好笑。 “不过……他这个眼神怎么这么像小舟姐姐家那条比格啊?”盖柏灵在心里嘀咕。 宋暖暖自然不知道,好朋友此时正觉得她的暗恋对象狗里狗气。她着急的在两个人之间看来看去,最后生气的说:“哎呀!你们两个火/药味儿给我收一收!怎么回事啊你们?!” 路溪繁的长睫毛抖动了一下,他慢慢坐回了身子,又变成了那个好好先生。男孩低下头思忖了片刻,最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柏灵还在为之前我疏远她的事生气。虽然我已经解释过了,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因为这个,觉得我这个人不可靠。” “我敢保证她没这么想。她只是……”宋暖暖无奈的看了盖柏灵一眼:“——只是经过任紫/阳那件事后,她不得不更谨慎一点儿。” 路溪繁抬眼看了看两个女孩,眼神落在盖柏灵身上时停留的多一会儿。最后他低下头吃饭,食不知味似的一言不发。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盖柏灵突然微笑着道,“我跟你道歉……这两天有点神经过敏,你知道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说,路溪繁就立刻快人快语的接话道:“我接受!不对,你不用道歉!没关系的!” 盖柏灵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微笑:“谢谢原谅。” 谜罪怪谈[刑侦] 第20节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又是我的朋友了。” 这话一出,宋暖暖立刻长出一口气,拍着自己胸脯嘟囔“吓死我了!”她用筷子尾敲了敲盖柏灵的头。路溪繁则立刻阴转晴,对着盖柏灵眉开眼笑。 盖柏灵罕见的对他们做了个鬼脸,也笑着同宋暖暖打闹起来。路溪繁忙道:“柏灵,你最近在文科班,怎么样了?” “文科班里吗?”盖柏灵一边吃盘子里的烧茄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说。“——还是那个老样子呗,说我是害死任紫/阳的罪魁祸首……也没什么人愿意跟我一块儿。不过好在现在他们起码不会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了。日常的对话,借个东西什么的也还行。有李老师护着我,他们不敢太过分。” “喏,这种暗戳戳的排挤其实我倒是不怕。反正我是个走读生,每天晚上就回家去了。在学校就是学习而已!只要不是群起而攻之的霸凌,我都不怕,不是还有暖暖陪我!”她同宋暖暖相视一笑。 路溪繁坐在她们对面微笑着看着她二人,没有接话。 “对了,”盖柏灵突然变了脸色道:“说起来,我有个怀疑,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怀疑?”路溪繁慢慢放下筷子。 盖柏灵和宋暖暖对视了一眼,隔着桌子凑近路溪繁道:“我怀疑任紫/阳不是失足从楼上摔下来的,是被人推下来的!” “原来你也这样认为啊!”路溪繁点点头。“巧了,我也这么觉得……主要是他家也不在那附近,他出现在那里,又坠楼,就显得很奇怪。” “对啊,而且他那个性格……他妈妈非说是灵灵的错,说是因为和灵灵的事闹大了他觉得丢面子所以去跳楼……开玩笑啊这世上无论谁会因为面子受挫而去自/杀,任紫/阳都不会去的好吗?他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宋暖暖斩钉截铁道。 “他那个不要脸的性格,恐怕还在为成功甩锅柏灵而自鸣得意呢!” “对!而且……而且……”路溪繁犹豫了一下,抿抿嘴似乎在犹豫自己要不要把这话说出来。盖柏灵望着他,宋暖暖催道:“而且什么?说呀!” “而且……我说了你们不要害怕啊。”他看着两个女孩,有点磕巴。 “有什么可害怕的?你要讲鬼故事?” 宋暖暖不以为然。路溪繁咬了咬嘴唇,俯下身子压低声音道:“之前盖柏灵因为任家人纠缠不得不请假回家那两天,到了周日,我心里有些……不服气。我觉得任家不该找盖柏灵发脾气,他们应该去查查任紫/阳为什么会跳楼。所以我私自去了……任紫/阳坠楼的大厦。” “哇哦……”宋暖暖惊呆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路溪繁忙道,“我只是想帮忙!”他看看盖柏灵又看看宋暖暖。盖柏灵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路溪繁道:“因为……你们知道,我其实……一直没能从被绑架那件事的阴影里走出来。晚上总是做梦梦见那天的情景……那你们也知道,绑架我的人就是因为和我发生了争执,结果失足从楼上掉下去了。” “都是大家认为的“失足坠楼”,我在想,绑架我的人坠楼的那个楼,一个烂尾楼,天台上都没有防护。失足坠下去很正常。可任紫/阳坠楼的地方是凯茂大厦啊!他从凯茂大厦的楼上坠下来,其实高度和从住宅区的十多楼坠下来差不多了……但是凯茂大厦的顶楼天台,怎么会没有防护呢?我没上去过,但我记得应该不是这样的。” “我有个直觉,直觉告诉我,要是我能帮盖柏灵把任紫/阳坠楼这件事搞清楚,我对那天绑架的事也就能克服心理阴影了……”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两个人。 “我去了,才发现原来这阵子凯茂大厦的顶楼,也就是十二楼一直在装修。那里原先听说是堆满了装修材料的。乱七八糟,都是油漆桶和建材。现在那里扯了警戒线,不让人靠近。但是!但是它是有防护栏的!半人高的防护栏!防护栏上面是不锈钢的,下面是那种玻璃护墙。” 路溪繁同盖柏灵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任紫/阳那天为什么会到这样一个地方跳楼?就算他真要跳楼,为什么要费劲巴拉的找这样一个地方呢?” “对啊!这不合理啊!从自己家楼上跳不就行了吗?干嘛跑到凯茂去……”宋暖暖道。 三个高中生陷入了沉默。片刻后盖柏灵道:“这样吧!今晚我小舅下班回来,我再同他聊聊这事儿。他是法医,总跟刑警们打交道。我觉得可以听听他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两更哦! 第43章 “灵灵!灵灵!开门!开门!” 窗外天光未现,霓虹灯影影绰绰的闪烁将窗边的镜子照成一面流光溢彩的照妖镜。一会儿蓝了,一会儿红了,一会儿绿了。凯茂大厦楼上各种店铺的招牌是24小时彻夜亮着的,就如同这座盘踞在城市中央的吞金兽所代表的新消费观:不间断,不停歇,享乐不需限制,无际无边。 但旬城老百姓对凯茂的接受度就如同对它所代表的新观念的接受度一样,处于一个微妙的磨合期。年长的人嫌它太过聒噪,无时无刻不在吸金。年轻的人却嫌它还不够聒噪,最好能让整座城都跟着24小时high起来。 这些东西盖柏灵一概不关心。她只希望凯茂的霓虹不要穿透她的眼皮,在黑夜里还要强行闯入她的眼底让她不得安眠。为此她戴上了写着“好好学习”字样的眼镜造型眼罩,耳朵里塞了棉团。不过就算如此,她也还是被门外接连不断的叩门声吵醒了。 “灵灵!灵灵!”外头的人狂喊,好像担心她一个人死在家里了似的。 盖柏灵揉揉眼睛,披上一件外套从床上爬起来。法兰绒睡衣的裤脚拖了地,她连眼睛都不太能睁开的一路跌跌撞撞而来,走到门口时却突然睁大眼睛,清醒的仿佛在课上将要站起来回答问题。 盖柏灵熟练的拉开猫眼看向外面,结果看到了小舅焦急的面孔。她于是有些惊讶的打了个小哈欠,伸手把门打开了。小舅从外面闯进来一把拉住她急道:“怎么回事啊?!刚才怎么打电话打到一半突然不说话了?!” “电——电话欠费了……”盖柏灵被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唐是答道。 唐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反手开了灯,把门关上回过头来,他有种劫后余生般的疲倦和庆幸:“好,没事儿就好……往后在家里,半夜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啊,千万不要!” “我平时也不会半夜给陌生人开门啊……”盖柏灵吓清醒了,这会儿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唐是点点头,对盖柏灵咕哝几句早点睡之类的话,转身晃晃悠悠的想要离开。盖柏灵却突然道:“小舅!我刚才电话里给你说的事,你觉得有可能吗?” 唐是站住了脚,回过头来看着盖柏灵:“什么事?唔,你是说任紫/阳不是自杀是被谋杀的事吗?” “是。”盖柏灵点点头。“小舅你觉得,他有没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唐是停下了往外迈出的脚步,回过头来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盖柏灵:“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被谋杀的?” “因为……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像是那种,会因为在学校里被我妈斥责了就想不开,最后去自杀的人……他不像。” 顿了顿盖柏灵又道:“而且我有个同学,他跟我一样喜欢看侦探小说,他因为好奇,那天他特地去任紫/阳坠楼的现场看过。他说那边的护栏很高,根本不可能失足坠下去的。所以他——” 因为知道了路溪繁的父亲和小舅有仇,虽然母亲不肯告诉她是什么仇。但盖柏灵知趣的不再在家里提及路溪繁的名字。提起他时,只说是自己的一个同学。 “灵灵你听小舅说,”唐是突然打断她道。“舅舅问过那天去现场负责任紫/阳这件事的派出所民警,他们说任□□的家人相信任紫/阳是自杀坠楼而死的。不需要警察管。所以坚决要求不予立案。所以现在无论你和你的小伙伴猜测的再合理,如果咱们真的想让警方把这件事立案,那咱们在这儿激动没用。必须得他们家人亲自出面才行。明白吗?” 盖柏灵讷讷的点了点头,唐是摸了摸她的头顶。法医想了想道:“他自己的家人都不在乎他到底是被人害死了还是自杀的,你为什么要管?你明明很讨厌他。” “我就是很讨厌他,现在也讨厌。”盖柏灵说。 “但是因为他死了,所以学校里的大家总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说是因为我对他怎样怎样,他受了刺激才去自杀。虽然现在当着我面说这话的人越来越少了。可我知道他们心里都这么想!如果我不把任紫/阳之死的原因查清楚,我就要背负一辈子这个谣言!可是凭什么啊?明明是他故意来欺负我,借着追求的名义霸凌我!临了临了现在倒好,他到头死掉,一笔勾销,脏水全泼到我身上!这不能够!我不喜欢这样!” 她喘了口气,望着唐是接着道:“小舅,你知道我的,从小我就喜欢看小说,尤其喜欢看侦探小说。我读那些书时,最讨厌的就是圣母!凭什么要无条件原谅恶人的一切?就因为他死了/遭难/倒霉?不行,这不能够!只要他还在给我造成负面影响,我就有理由去指出来!我不会纵容恶人,更不会替恶人背锅!凭什么我没做错什么,却要被道德绑架?我不服!” “好一个我不服!”唐是说。“灵灵,这话舅舅爱听!舅舅支持你帮自己洗脱诬陷!那本来也不是你的错!” 他又换了一种语气,更温和的语气道:“可是灵灵你也要明白。这件事必须他家人出面申请刑事调查才行。否则你和我,咱们再着急也没用的。” “哦……这样啊……”盖柏灵沉吟道。 “马阿姨你好,我来……我来看看紫/阳。” 一个背着书包的英俊男孩出现在任家的小别墅门外时,任紫/阳的母亲马红琴有些晃神,恍惚间仿佛又看见了自家孩子。她站在满屋黑白的丧仪装饰和儿子的遗像前接待了路溪繁。任紫/阳母亲马红琴努力忍住自己的眼泪:“畅畅,是你爸让你来的吗——哦,阿姨忘了,你现在叫溪繁了,还是你有良心,还是你有良心啊……” “阿姨,节哀。”路溪繁作出一副沉重的模样道。一边缓步向屋内走去。“我和紫/阳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他也算是我最好的朋友。咱们两家在生意上又多有合作。我来看看紫/阳,看看您,也是应该的……” 他把最好两个字咬的略重一些,说出这句话后就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马红琴的反应。果不其然马红琴一听这句话,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她向里让出一条通道,让路溪繁进去:“你……你说得对!好孩子……好孩子啊!我记得……前阵子你是不是还送了他一只小乌龟?后来……后来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路溪繁走进屋子里,环顾这间原本采光良好装修豪奢的大客厅。客厅在一楼,坐北朝南,实在是很好的户型。屋子里的装潢原本以浅蓝色为主调,家具和家电的颜色都是与之配套的。此时这些东西都被黑白绢花遮住了,整个屋子被衬托的像个巨型棺材。 墙上还挂着任家一家人的全家福,是很久之前照的了。那时候任紫/阳长得还比现在讨喜一些。每个人都在照片上笑得欢天喜地。 路溪繁没什么兴趣的扫视着客厅,在看到全家福上的任紫/阳时眼睛闪了一下。他转过头对马红琴露出带着悲伤的微笑:“是啊,那其实是我的宠物乌龟。但是紫/阳喜欢,我就给他了——我总是没法拒绝他的请求,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 客厅的大落地窗边垂着奶油色的大窗帘,这时候也被胡乱团起夹在了窗户上方。大落地窗外就是院子里的紫藤架,任家还别出心裁的在紫藤架下挂了一个白色的秋千。此刻晚风乍起,吹动秋千的白索微微晃动。衬着屋子里的黑白,有种奇特的阴风阵阵感。 “好朋友……啊,好朋友……”马红琴的眼泪止不住,转过身去给路溪繁倒茶,口中哽咽着道:“他走了以后后,你是唯一一个来看他的朋友。我们紫/阳,可怜啊……” 她眼睛红彤彤的望着路溪繁,眼中泪花闪闪的如同看见了感化自己的神灵:“你真是个好孩子……” “阿姨,真的不用跟我这么见外的。”路溪繁温和地说。他看见了,客厅尽头的墙边摆了一张长桌用来搭建灵位,两边是些蜡烛假花水果之类的祭品,中间摆着的任紫/阳黑白照正对他笑出一脸陈旧的阳光灿烂。 路溪繁被任太太邀请到那边去祭拜任紫/阳,他乖乖照做了。任太太流着泪欣慰的看儿子唯一的朋友对儿子拜了又拜,她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又说了一遍:“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路溪繁祭拜完毕,他突然转过身来对马红琴低声道:“阿姨,其实我来……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想同您说的……” “什么?那个任紫/阳的父母来请求立案了?” 池梦舟一口冰美式差点喷出来。她慌忙忍住了。这可是她斥巨资从星巴克买来的,一滴都不敢浪费。吭吭哧哧憋了半天总算把那口咖啡给咽下去,池梦舟抬起写满问号的小脑瓜儿看着把这个消息告诉她的叶铎,用努力皱起来的五官表达自己的困惑。叶铎耸耸肩:“别满脸跑眉毛,没用。他们真的请求立案了。” “哧溜——”韩汀划着办公椅飘过来,仰头看着叶铎困惑:“可我怎么听唐是说,这一家子特能闹的,已经把儿子火化入土了?” “恭喜你找到了一堆问题中最棘手的一个。”叶铎说。 “什么意思?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问题?”田小丰和涂大利两脸困惑。 叶铎看了看他们,为他们的天真无邪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喟叹。这当口儿米嘉莱从外头风风火火的冲进来了,啪的一声把一打卷宗资料往办公桌上一甩,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狂躁的将头发往后一捋:“什么人啊?!觉得有问题早干嘛去了!!!当初劝他立案非说是人家小姑娘的问题!现在这回头想想不对味儿又来闹!什么人啊什么人啊什么人啊!!!” “奇人。”唐是从外头进来,手里拎着个大袋子:“我昨天晚上卤了一些花生,已经给技术科分过了。这里有没有人想吃的?” 哗啦一声刚才还在一起陪着米嘉莱抱怨的人全都冲向唐是,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米嘉莱独自一人悻悻的走回自己桌子后面坐了,那边一大群人分完花生,这时候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容回到各自位置上,咯吱咯吱的吃起来。一个老刑警对唐是竖起大拇指道:“小唐!你这花生卤的真好吃!回头你给我写个方子,我跟我媳妇儿休息日在家里也卤来试试啊!” 唐是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这边径自向米嘉莱走来。“花生?”他冲米嘉莱张开口袋。米嘉莱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笔丢到桌上:“没胃口。” 她停顿了两秒,忽地坐直身子严肃道:“虽然没有尸体,但是当时案发现场应该还在吧?赶快让人去保护起来!别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进去了,那咱们就真是什么线索都没了!” “放心,没人进去。”唐是说。“那边在装修。你真不吃?” “不吃。”米嘉莱干脆的说。她迟钝的转过头来看着唐是:“你怎么知道那边在装修?” 唐是无奈的坐到她办公桌边沿,低头看着她:“灵灵去看过,她告诉我的。” 米嘉莱诶了一声,仿佛又陷入思考中了。田小丰划着椅子飘过来敲了敲米嘉莱的桌子道:“所以米头儿咱们要受理这个案子吗?” 米嘉莱一愣,回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问了一句蠢话:“受理!当然要受理啊!不受理怎么行?就算只能去调查现场,但案子要接。尽力查,查出来,是咱们的运气,也是家属的福气。查不出来,咱们也尽力了。无愧于心。” “好一个无愧于心。”唐是忍不住插话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袋子里的花生又看看米嘉莱:“你真的不吃吗?” “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九点还有一更~ 第44章 凯茂大厦顶层这天迎来了两个刑警和一个法医,两女一男。那个女法医看起来很紧张的样子,进入顶层天台检查时全程眉头紧锁,恨不得地毯式搜索不放过每一个地方。 被她传染,女刑警还好,男刑警看起来完全就是一种不知所措又生怕做错的状态。最后女刑警受不了他们两个了,直接转过身看着他们无奈道:“你们俩别那么大压力!细致认真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就好!但是犯不着把自己弄得如临大敌!这个现场中间间隔时间太久,被破坏严重,本来也没指望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大不了这边弄不到线索,我们去查监控!” “可这是米头儿第一次派我出来独立出现场——好吧,虽然这个严格意义上已经不能说是现场了,这应该叫老场。但是……哎呀不跟你说了,我看看这边……” 两个小时后,商场的工作人员在一旁都快看睡着了,这三个人才总算垂头丧气的从里面走出来。女刑警安慰另外两个道:“没关系,咱们还可以查监控。” “你们还能查监控,我怎么办呀……”女法医沮丧的抱着自己的工具箱。“师父第一次派我出来独立出现场,这什么都没查到……别说血迹什么的了,连个指纹都找不到。” “唉,这个也不能怪你啦!放轻松。”女刑警安慰女法医道。“想当年我第一次在没有米队带着的情况下出现场时,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女法医抬起头看着她,嘴巴扁的能挂酱油瓶。女刑警继续道:“而且最丢人的是,我自己来找,什么都没找到。第二天米队不放心,自己又来找了一遍,bingo!找到了一箩筐证据。” 男刑警发出一声尬笑:“呃,这就很尴尬了……” “对啊!所以你们别气馁,查案子本来就不是日漫美剧里演的那样,bgm当当一响,什么细节线索都能从主角脑子里跳出来……那个啊,不存在的!” 三个人低声交谈着走下了顶层,一旁等候的商场工作人员没注意,结果自己站在楼上多打了半小时的消消乐,还奇怪怎么警察们查案都不说话呢? 谜罪怪谈[刑侦] 第21节 吴曦先回队里复命,池梦舟和田小丰去找商场的人调监控。监控都在负一楼的物业那里。田小丰和池梦舟站在商场中间的透明电梯里缓缓下落,田小丰突然道:“小舟,你是米头儿带出来的吗?” 池梦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自自然然的答道:“是啊,你不也是吗?” “不一样不一样。”田小丰摆了摆手。他望着外面一层层商场栏杆边那些悠闲漫步的人,还有商场里那些挂得到处都是的“喜迎五一小长假”装饰品,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啦?”池梦舟问他。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上次跟你一起在局长办公室外偷听米头儿和局长聊天,我才知道原来局长就是米头儿的师父……” “嗯啊。” “你跟着米头儿的时间长,米头儿和局长说的那个小海……是谁?” 池梦舟叹了口气,眼睛转而盯着电梯的数字:“小丰,有些事呢,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米队是个好领导,跟着她准没错的,就行了。” 她看了田小丰一眼:“那些是米队的私事。” “叮咚~”电梯门开了,两个人并排走出电梯门,田小丰还想说些什么,可池梦舟就好像摸准了他的想法似的,此刻一点机会也不给他,迎门直奔监控室。 田小丰无奈,也只得跟上。两个人进了监控室和物业出示了警官证,物业吓了一跳,一个工作人员结结巴巴道:“警——警察同志……我们一定尽——尽力配合调查……可是就……就……这事儿不会传出去吧?” “什么事儿?”田小丰奇怪的问。 “就这人可能是被谋杀在我们这儿这事儿,能——能不上报纸吗……” “我们尽量。”池梦舟点点头。“监控在哪儿?麻烦给我调一下。” 物业委委屈屈的给他们调来了出事当日的监控,那天是个礼拜五,正是商场空闲了一周,快要沸腾起来的时间。物业把监控调整到顶楼的电梯外,同时在一旁小声补充:“顶层天台原本是一家露天咖啡馆,今年年初不干了,后面有个儿童露天运动馆想把这里租下来。所以我们老板就让……装——装修一下。除了这个正在装修的运动馆外,顶楼就是电影院和ktv了。别的也没什么店铺……” 他说的没错,顶楼电梯里出来的一群一群的人们确实都往电影院和ktv去了。池梦舟和田小丰耐着性子看完了下午六点案发前一小时到晚上七点半案子发生后半小时内的所有监控,只看到零星几个人往天台方向走。他们甚至没找到任紫/阳。 “邪了门儿了……难不成任紫/阳是飞上去的?”田小丰皱眉道。 “不是,很显然他不可能飞上去。”池梦舟说。 “他是走步梯上去的。” 池梦舟对工作人员招了招手:“亲,请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步梯的监控还能找到吗?” 遗憾却也是意料之中的,步梯的监控因为年久失用,加上靠近装修的地方,已经被摘掉很久了。 “这这这……前阵子装修我们就把旧的给换掉了,新新新新——新得还没来……”物业生怕担责任,一句话让他说的百转千回。池梦舟叹了口气道:“天要亡我……” 她悻悻的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这案子看来是没法破了。田小丰却望着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道:”我突然想起来,你们这个电梯监控装在哪儿?” “物业的人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答道:“在……在电梯斜对面的墙角啊。” “那它是不是能排拍到另一个墙角的步梯的一角?” “有……有一点点。” “把监控再放一遍让我们看看!” 物业把监控回放又调到事发当日,田小丰和池梦舟一等画面开始闪动,立刻把视线死死黏在监控角落里那个只有半个指甲盖大的步梯一角。 画面上清晰可见电梯内外一直来来往往繁忙不已,而镜头角落里的步梯则始终空无一人。池梦舟和田小丰眼睛一眨都不敢眨,生怕自己错过重要的东西。 直等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看见一双腿从步梯上走过,出了步梯口,往天台走去了。田小丰“哎!”了一声赶忙按下暂停键,两个人拼命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将画面放大,放大,再放大!一直到隐约可见那人裤子上的图案和脚上的运动鞋…… “呃,警察同志,那个,不好意思……” 身后的物业突然尴尬的打断他们。池梦舟回头望着物业,物业道:“画面上那个好像……好像是修理天台的工人中的一个……这个鞋子是他们统一发的……” 田小丰“满脸脏话”,小牛犊似的重重“哼——”了一声。池梦舟强打精神对物业笑了笑道:“谢谢提醒,不然我们又要白高兴一场了。” “已经白高兴了。”田小丰阴沉沉的说。他眼睛死死盯着电脑屏幕上继续播放的监控,池梦舟怀疑如果视线有热度,田小丰肯定早把监视器给炸了。 他这副苦心孤诣式盯梢没有白费,仅仅五分钟后,步梯口出现了一大群呼啦啦跑过的身影,这群影子像是计划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似的,一出步梯口立刻一窝蜂向天台跑去了。。 “这帮人有问题。”田小丰慢慢凑近了屏幕,眼睛随着那一帮消失的人一路向屏幕背后他看不见的天台望去。池梦舟看了一眼监控上角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分。 “他们进去了,不知道这帮人里有没有任□□。”田小丰低声道。 “有。”池梦舟说。 第45章 “我怀疑这一个是任紫/阳。”她让画面倒放回去,指了指屏幕上那群人里最前面那双急匆匆走向天台的腿。走着走着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腿的主人磨磨蹭蹭的不肯上天台。但最后还是被推了一把上去了。 在他们前方几十米,一大群男男女女正欢声笑语的涌出电梯,像一瓶打翻了的彩虹糖快乐的四散开来,迅速充盈电梯外的大厅,浑不知他们身后几十米处的天穹下,十几分钟后一场命案即将悄然发生…… “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我们只需回去看看现场照片,确认任□□那天穿的鞋子是不是跟监控里拍到的前面那个人那双鞋子一样,就可以判定这起案子到底是自/杀还是谋/杀。”田小丰疾步走出监控室一边喋喋不休的对池梦舟分析道。二人一起出了凯茂,立刻跳上车往队里赶。池梦舟道:“小丰,我真没想到你原来观察力还挺强!让我刮目相看啊!” 年轻刑警微微笑了一下,低下头试图在手机上翻找有没有之前保存过的任□□坠楼现场的图片。他犹豫了一下道:“我只是想让我第一次出现场的战绩好看一些。” “就是任紫/阳。” 米嘉莱看过田小丰保存在手机上的监控截图,立刻斩钉截铁。池梦舟有些惊讶的哇哦了一声:“这么肯定啊米队?” “不是肯定,是恰好印象深刻。”米嘉莱说。“那天派出所那边派人去现场回来的时候正好让我碰上了。他们给我看了一下现场的照片。我对那孩子的那双鞋印象深刻。” “他那双鞋……很特别吗?”池梦舟困惑的看着米嘉莱。 “相当特别。”接话的却是田小丰。“他穿的是一双aj。” “bingo。”米嘉莱道。“我男朋友以前也喜欢这种鞋。所以我比较容易就认出来了。” 她那样自然的说“男朋友”,好像她男朋友现在还在似的。池梦舟倒是很平静,也许是已经默默接受了米嘉莱的习惯。田小丰则梗了一下,语气顿了顿道:“米队,你能找到那天现场的照片吗?” “我想可以。我问问派出所那边。”米嘉莱抓起手机按了一通。头也不抬。过了一会儿,她打了个响指:“来了。” 田小丰忙凑过去看着米嘉莱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的aj鞋染了鲜血,在白色灯光下闪出一丝不合时宜的昂贵。他嗯了一声,抬起头望着米嘉莱道:“确定了,就是同一双鞋。” 任紫/阳坠楼案正式立案。任家人总算停止了闹腾。然而望着手机里派出所那边发送来的一堆现场照片和各种似乎并不会有什么用的“证据”,米嘉莱沉默了。 “没有尸体,这案子太难了……”她又开始呼噜自己的头发。正在一旁对着显微镜观察标本的唐是头也不抬的给她递了个不锈钢小盅过来。米嘉莱一愣:“干嘛?” “接住你掉下来的头发,免得待会儿小腾又要扫地。” 米嘉莱锤了唐是一拳头,嘟嘟囔囔的说自己掉头发没那么厉害。后者依旧盯着显微镜呵呵呵的笑了;“你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当然有了。我问你——你在省队见多识广的,有没有遇到过这种没有尸体的案子?” 唐是把视线从显微镜上移开,戏谑的看着她:“你觉得可能没遇到过吗?” 米嘉莱干脆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所以我是想跟你讨论讨论破这个案子的思路的。毕竟我们支队成立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种……被动失去了尸体的案子。” 她叹口气小声咕哝:“火化烧成灰,连重新开墓验尸的机会都没了。” 唐是点点头:“那我洗耳恭听?你先说说你的思路。” 米嘉莱挠了挠头,靠着实验台想了想,底气不足道:“就只能尽力找证据呗。查监控,走访,找dna或者指纹或者一切能从侧面佐证凶手杀了被害人的东西。只要是不违法的证据,能用则用。” “那没有尸体,就算抓住了犯罪嫌疑人,司法上怎么定罪?” “司法上可以有特殊情况。怎么定罪他们会考量。咱们的职责嘛,就是尽咱们所能找到证据。”米嘉莱说。 唐是赞许的点了点头,抬起一只手在空中虚虚的点了一下,仿佛要打开正义的结印:“不错,思路清晰。米猫警长,你可以去伸张正义了,只要能找到监控或者dna之类的证据,这案子不一定破不了。除非——” 话到此处,他脸上的淡笑突然僵住了。接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一样,唐是甩了甩头,脸上一瞬间变成了冷若冰霜的颜色。 米嘉莱脸上的笑容也随之凝滞了。片刻后她轻叹一声,低下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勾起你伤心事的。”米嘉莱说。“我忘了……” “没事。”唐是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感情。“那伤心事又不是你的错。” “啪啪啪!”米嘉莱站在刑警队办公室门口拍了拍手:“重案组的各位老伙计们!咱们又有活儿干啦!”她扫视了一圈闻言站起来的重案组成员:“现在开始,咱们所有人一起,用最快的速度确认那天上天台的那帮人里到底都有谁!” 第46章 米队,未在其他地方发现黑裤子。” “报告米队,未在其他地方发现匡威。” “米头儿,没在其他地方看见小细腿儿。” “米队,其他地方没看见纹身腿。” “米头儿,‘薛定谔’没有在其他地方出现。” 重案组的人们坐在一起,面面相觑。米嘉莱cos了一把动漫人物:“坑爹呐这是!” 然后她很快恢复和蔼可亲面孔对着大家摆摆手:“理解理解,我知道大家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哎,这事儿,确实不好办……” 他们给顶楼监控里出现的那一群人按照露出来的腿和裤子鞋进行了标名。以方便在凯茂其他地方的监控里寻找他们的踪迹。重案组的一群人对着监控截图分辨了半天,由于步梯口离监控太远,最后众人为了两个答案争执不休。 一方认为从监控看,那天上天台的一伙人里除了任紫/阳之外一共有四个人。另一方则认为,那天上天台的一伙人里除了任紫/阳之外一共有五个人。两拨人都觉得对方眼睛有问题,于是商讨到最后,决定管这个难以确定到底是真存在还是灯光折射出的人起名为:薛定谔。 “哎,这下好了……”韩汀苦笑道。“不但‘薛定谔’成了薛定谔,连其他人都成了薛定谔了。你们说他们难道真是飞上去的吗?就算全程走的是步梯,步梯入口那里的监控应该也能拍到他们啊!这怎么……” “首先我们都知道,他们不可能飞上去。所以这个问题的第一层就有了答案。他们一定是走上去的。”叶铎慢悠悠的说着废话。见韩汀作势要捶他,叶铎忙道:“所以他们既然是走上去的,那就肯定有露馅儿的时候!咱们要耐心找用心找,肯定能找到!” 啦啦队长叶铎的祝愿并没能成真,一直到他们下班,重案组也没能从浩如烟海的监控里找到五人组的身影。叶铎给每人买了一杯冰美式,大家都十分怨念的咬着吸管望向屏幕,上面正放着凯茂大厦入口处的监控。 “你说这是干嘛呢?这么大热天的,一群人穿的像神棍似的?刚才我都看见好几个了,这会儿又来——” 叶铎盯着屏幕上刚从外面踏进来的一群学生。他们每个人头上都戴着高高的夸张帽子,脸上还带着闪烁出金属光泽的面具——花纹繁复,似是仿欧式的面具,把他们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从监控的角度看过去,见他们身上披着宽大的黑袍子,脚踏黑靴,叽叽喳喳的穿过凯茂的大门走了。周围的人有的对他们投来惊异的目光,有的则习以为常。 叶铎话音还没落,外头又进来几个穿着宽袍大袖的学生,一个个还围了厚厚的的围巾,戴着尖帽子,手里攥着根小棍。一大群呼啦啦的往凯茂一楼的电梯奔去。 “害,这你都不知道!”涂大利笑话叶铎。“这不是那个很出名的巫师电影里的衣服嘛!这电影最近正上映呢,好些喜欢它的学生都在网上提前联系好,打扮成片子里人物的样子去看电影啊!我那会儿也想去呢,结果咱们加班没去成……” 他凑近了屏幕,手指在键盘上一敲按下暂停:“这几个穿的是学院袍,就是电影里主角们的校服。嚯!红黄蓝绿,四大学院还挺全乎……不过前面那几个嘛——” 他看了眼那几个戴着面具,已经快要消失在电梯口的身影,忽然一拍巴掌:“我知道了!这几个扮的是食死徒!好家伙整挺另类啊!肯定是中二病晚期!幸亏他们没遇上我!不然我非cos一下傲罗逗逗他们!” “感受到你的遗憾了。下次给你补个假。”米嘉莱拍拍涂大利,对着依然困惑的叶铎又解释一遍:“就是粉丝去看电影,顺带大家一起打扮成里头的人物!人家这是一种新文化。大城市里好多这种的。” “我看咱们今天就是熬到半夜估计也看不出个什么,干脆回家睡觉,明天再来吧!说不定效率也能高一点。”韩汀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于是这帮人在晚上七八点的霓虹中各自回家了。米嘉莱的车换了新车头灯,她气派的将之开上大道,哼着小曲儿往家开。 “帮帮忙!帮帮忙!救救她!救救她!” 少女的哭声凄厉的如同被拖入地狱里的垂死挣扎的孤魂,掺杂着她的女伴歇斯底里的求救声。这一处路口因为不在主干道上,所以车辆甚少。一些路人忍不住在马路对面驻足望来,可却对少女的求助无能为力。 米嘉莱原本已经驶过了这个路口,却因了这一声绝望的呼救又打了方向盘回来。她将车在路边停好,下车时仰头看了眼路边街口这家“悦享ktv”的招牌,前方不到五米处几个女孩儿瑟缩着挤作一团,一齐用孱弱微小的力量尽力护住中间那个披头散发嚎叫不断的姑娘。 谜罪怪谈[刑侦] 第22节 米嘉莱快步上前招了招手:“快!快把她扶上车!” “呜呜呜谢——谢谢您……呜呜呜呜请您一定要救救暖暖她才十五岁呜呜呜呜不能这样呜呜呜……” 女孩子们护着那个尖叫的女孩上了车,尖叫的女孩却一直用手捂着脸痛苦的惨叫着,米嘉莱看到她的头顶升起几缕白森森的淡烟。 米嘉莱手忙脚乱的关上车门一脚踩住油门冲出去,初夏的夜风像鼓胀的船帆般一下子挤在她脸上。伴随着车轮紧急调转方向的嘶鸣,米嘉莱大声道:“是要送医院吗?离这儿最近的医院是二院!我送你们过去!你们怎么没打120?” “有暖暖一个人有手机。”后座的一个女孩哭着说。“可是她的手机……她的手机刚被那个人抢去了……她——” “暖暖怎么样了?”米嘉莱顺着她的话往下问,一边试图从后视镜里看清名为暖暖的女孩。后视镜里一双眼睛突然睁大了,惊讶的发问道:“小米阿姨!” “灵灵?!你怎么在这儿?”米嘉莱也吃了一惊,一边再次试图看请那名叫暖暖的姑娘(她还在不停的惨叫着,并试图用头发和手遮住自己。)。 “我来参加我最好的朋友宋暖暖的生日会。”后排的盖柏灵脸色苍白。一边无比担忧的扭头看了宋暖暖一眼。“她……她刚才被人袭击了!” 车子咯吱一声在二院门诊楼外停好,米嘉莱快步下车,打开后门将宋暖暖搀扶出来。宋暖暖的手微微松开一些,她的嚎叫转为了痛苦的□□。米嘉莱试图摸摸她的手安抚一下她,却在碰到她手的一瞬间痛叫出声。“天那这是什么!暖暖!暖暖你怎么样了暖暖?” 医院急诊科的大夫们蜂拥而至,带着暖暖冲进了一旁的急救室。米嘉莱连忙跟进去。暖暖已经被安置在一张凳子上,这时候正对着灯和米嘉莱等人所在的门口。她依旧紧紧捂着脸呜咽着,像一身受重伤的小猫。急救医生耐心的抚摸着她的后背道:“姑娘,姑娘,别怕!你已经到我们医院急诊室了……来,相信阿姨,现在,先把你的手放下,让阿姨看看你的脸,好吗?” 宋暖暖极大的打了个哆嗦,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怕的话。片刻后,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艰难的揭开了自己的双手,被强酸腐蚀的不成样子的下半张脸把门口众人吓了一跳! “暖暖,暖暖你吃点东西好吗?暖暖,这是妈妈特意为你做的你最喜欢的四喜丸子。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辣,这四喜丸子是不辣的,你吃一点,吃一点好吗?算妈妈求你了好不好?” 已经三天了,宋暖暖拒绝吃任何食物,也不跟人说话,仅靠着家人医生强行输给她的一点营养液吊命。她那被纱布包裹着所以看不清表情的脸就那么一直对着窗外,被强酸严重腐蚀的鼻梁上也包着厚厚的纱布,无神的双眼静静睁着,仿佛在无声的质问着这个世界。 宋妈妈泣不成声,抱着了无生趣的女儿哭得肝肠寸断。可女儿就那么看着外头,一言不发。 “阿姨,我来看暖暖。”盖柏灵背着书包走向站在走廊里的宋妈妈,身后跟着一袭黑风衣的唐是,唐是的灰色高领毛衣一直包到下巴底下。对着宋妈妈微微点了点头。 宋妈妈拉住盖柏灵哽咽道:“灵灵,你是暖暖的好朋友,你能不能……能不能帮阿姨劝劝她?好歹吃一口……她再这么下去,我真的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啊!阿姨就暖暖这么一个女儿……” 她的眼泪抛沙滚珠般的掉了下来,呜咽着说不出话。 “阿姨,阿姨你放心,”盖柏灵回握住宋妈妈的手。“就算您不说我也是一定要把暖暖劝到吃饭为止的。您别担心——” 她接过唐是手里的花和保温饭盒以及水果,用腿推开门进去了。过了两个多小时,盖柏灵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对着宋暖暖妈妈点了点头:“阿姨,暖暖把我带来的饭菜吃完了。她说明天想吃炸鸡。” “小舅,陷害暖暖的人到底是谁?小米阿姨那边有消息吗?”一出住院部大楼,盖柏灵就急忙仰起头问唐是。 唐是低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这个案子现在你小米阿姨帮不上忙,被分到你郭叔叔那边去了。小米阿姨在查任紫/阳的案子。不过,你小米阿姨说她怀疑这两个案子之间有关联。也已经给郭叔叔说过了。你郭叔叔是老刑警,相信他吧。一有消息,他们会第一时间告诉暖暖家人。” “这样啊……”盖柏灵低下头沉重的叹了口气。“小舅,要是他们需要证人,你跟郭叔叔说,我随时愿意去!那天……那天真的太可怕了。暖暖在皇都请我们吃完烤鸭,又去悦享唱歌,刚唱完出来她说要去路边垃圾桶那里扔口香糖的包装纸,那个偷袭的王八蛋就从垃圾桶旁边的黑巷子里摸出来了!我们在这边忙着叫出租车也没顾上看巷子那边。暖暖开始呼救时我们才意识到问题,赶紧跑过去,可暖暖她已经被……” 盖柏灵说不下去了,她抬头望向医院大门,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小舅,暖暖不会因为这个毁容吧?她那么好,老天不应该这样对她!” 唐是很想告诉盖柏灵,宋暖暖脸上被泼的酸不算少,那天米嘉莱把她送医及时加上她自己没有乱揉所以保住了上半张脸和眼睛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毁容,那根本是不可能逃过的事。 可他看了看已经又开始默默流泪的女孩儿,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她。唐是叹了口气,给盖柏灵递了张纸巾温声道:“相信医生,相信好人有好报吧,暖暖……暖暖她应该会没事的。” “暖暖一定会没事儿的!”盖柏灵哽咽道。“暖暖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花上一辈子,我也要把那个毁她的人揪出来!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秃鹫在她耳边疯狂尖叫,凄厉的一如那一晚暖暖被袭击时发出的痛呼。盖柏灵的嘴巴抿成一条线,两手垂在身侧慢慢握成了拳。她指节发白,双眼发红,面色白的吓人。 唐是哑然望着面前的女孩儿,担忧的皱起了眉。 第47章 “最近怎么样?还有没有失眠?” 罗大夫的诊室里总是布置的温馨又舒适,希望从心理上让病人不那么有压力,放松下来。但这一年多,盖柏灵已经断断续续来了这里很多次。那些别出心裁的配色和暖亮的灯光,已经无法激起她任何心理变化。 “还好。”盖柏灵在罗大夫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 “还好是怎样还好?详细说说。”罗大夫关切的望着她。 就是还活着的意思。盖柏灵心里答道。她习惯性面无表情的望着罗大夫,后者叹了口气。 “灵灵你知道吗,你真的很不擅长说谎。你说你还好的样子,恰恰证明了你一点也不好。” 盖柏灵想了想,对罗大夫露出一个程式化的笑容。那是她深陷抑郁症和ptsd时,为了让盖婧娴不那么担心而逼迫自己掌握的一些没什么卵用的技能之一。这一笑,罗大夫眉间的忧虑更重了。 “你现在还会听到那个鸟叫吗?就是你说的那个……秃鹫的叫声。其实阿姨觉得这个还是你的心理作用,当时那种情况……我们旬城这个地方,就算是在山里,怎么可能会有秃鹫呢?” 有的,盖柏灵在心里回答。起码那一日是有的。 那一日秃鹫就在她头顶盘旋。秃鹫叫着,啸着,虎视眈眈的盯着,好像一个准备坐收渔利的屠夫,等血腥冲突后前去收割一杯羹。 从那时候起,她的耳边就时时回荡着秃鹫的叫声。 “好哇,你胆子还挺不小!明知道姑奶奶几个最近就盯着你,还敢自己一个人掉队!碰瓷?是碰瓷吧?” 二高是个很注重学生学习体验的学校。是以每年秋天天高气爽之际,二高都会组织高一高二的学生到旬城附近的国家级森林公园游玩。 盖柏灵和本班队伍走散了——刚到二高半个月,她还没来得及结交新朋友。出发前她喝多了水,这会儿便独自一人去上厕所。没想到从森林小木屋模样的厕所里出来,她却发现成群结队的学生早已远离了这片湖区。 然后,她就被那群从初中起就对她霸凌不休的学混子捉住了。 五六个打扮入时的少男少女刻薄的讥笑着,嘲弄着,在森林公园僻静的湖边包围了她。他们为了策划这次围猎大概已经等待了许久,一点寒光闪出她们歪起笑着的嘴角,像狼,群狼看到了孤立无援的羊。 寒凉秋意不足以败坏他们对群殴死对头的兴趣。盖柏灵向后退去,眼睛警戒的望向四面八方围过来的恶意,一不小心踩空了,噗通一声摔进了湖边的浅水里。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看你们看!她怕了!她怕了!盖柏灵!当初你向老刘那个老王八蛋告状害我们记大过时怎么不怕啊?那会儿……你这副装可怜的贱样儿哪儿去了?啊?” 领头的男生狠狠啐了一口跌坐在水里的盖柏灵,盖柏灵腰以下全湿了,被冰冷的秋水一泡,冻的打哆嗦。 她苍白着一张脸恨恨瞪着那男生,并不说话。男生身后闪出个俏丽的马尾辫女孩儿来,一笑嘴边一个酒窝。 这当儿她却是没笑,踏了一脚上前,她一巴掌甩在盖柏灵脸上,啪的一声脆响,盖柏灵兜头向后狠狠摔在了水里,溅起好大一波水花。 “哟,你这会儿怎么不去告了啊?你去告啊!去告啊!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不去告?你——他——妈——去——告啊!啊?!” “不要脸的贱x,要不是你害老娘背处分,老娘现在就能去一高了!他/妈的坏人前途,你够狠啊你?!” 骂骂咧咧的把盖柏灵从水里像拖死狗一样拖出来,故意将她猛的摔在湖边的大块黑石头上,盖柏灵痛出一声惨叫,正要反击,拳头和脚便像雨点子一般落了下去,伴随着□□被击打的沉闷撞击声,噗噗通通的惊飞了两只栖在湖边树林里的鸟。 “要你的优秀运动员资格是看得起你!还真当你自己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了?!就你那两下子三脚猫球技,排球给你打的像篮球似的,好意思跟我妹争?贱货!贱货!贱货!”说一句打一拳头,盖柏灵闷声不吭的死扛。 打人的男生很不满意,这死丫头居然叫也不叫。他直起身子俯视着盖柏灵冷笑一声,同一旁的女孩交换了个眼神。 “行,你厉害,揍你这么狠你都一声不吭,那既然这样,干脆多挨一会儿揍吧,我倒要看看,敢跟我妹争加分资格,你的骨头得是有多硬!” 一拳打在腮帮子上,盖柏灵痛的闷哼一声,嘴里渗出浓浓的血腥味。周围几个人爆发出大笑,混合在山风呼啸声中,格外刺耳。 忽然间,一声尖锐刺耳的鸟鸣像一柄粗糙但锋利的刀,直直扎进了秋风之中。 盖柏灵被那几个人打的摇摇欲坠,向后倒下时,她的视线里掠过了一个棕麻色的影子,尖锐的啸叫着,那东西在她头顶的天空中盘旋。 是秃鹫。盖柏灵模糊的想,她的脑袋被打的疯狂耳鸣,耳边炸雷般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秃鹫叫声。可盖柏灵在鲜血和痛苦的夹缝中浑浑噩噩的想:这秃鹫怎么叫声那么大? “让你跟我们抢!让你跟我们抢!去你妈的!贱货!” 肚子上又挨了一拳,盖柏灵彻底倒在地上起不来了。那几个男女围观着她,发出得意的大笑。 秃鹫还在盘旋,它窥视着,等待着,伺机而动。盖柏灵躺在□□底下,她用力睁开了被鲜血糊住的眼睛。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我的。老师已经定了。” 一个女生正打算借势力扇盖柏灵几个耳光,被打的满嘴鲜血的盖柏灵却突然说话了。不仅如此,她还挣扎着用手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哆哆嗦嗦的向上起身着,吭哧的一声,竟真给她坐了起来。 “老师已经定了优秀运动员的资格给我,加分资格是我的,你们非要抢,非要逼我去同老师说我自愿退出。凭什么?” 她抬起手慢慢擦掉了嘴角流下来的鲜血,乌青的黑眼圈盯着对面火冒三丈的男生女生们。 “凭什么?”领头男生冷笑,“凭我妹的哥哥是我!凭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哦,是,惹不起。”盖柏灵眼睛盯着他,把血蹭在手背上。“惹不起,可你们也得受校规制裁。哪怕你们是再无法无天的学混子,你们也得老老实实被校规按着背处分,哈——” “我们他/妈的背处分不是你个贱货去告的状吗?!被我们打的受不了就去跟班主任告状,你他妈不知道学生之间的事不能带老师进来吗?!” 领头男生气冲天灵盖,飞起一脚向盖柏灵肚子上踹过去。本以为盖柏灵会随着他这恶狠狠的一脚立刻飞出去跌进水里出个大洋相,却没想到,瘦削的盖柏灵竟然立刻两手抓住他的腿,硬生生受了这一脚! “你——”男生吓了一跳,瞪着盖柏灵眼神阴郁。盖柏灵吐掉了嘴里的血沫子,带着满嘴鲜红忽地冲那男生一笑。 “你们抢别人的东西,就是不对,哪怕你老子有钱有势也不行。我这个人天生反骨,就爱惹一惹那‘惹不起’的人!” 话音刚落,她已然一把将这男生向后推去,男生失了平衡,竟身子一歪噗通一声跌进了水里!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盖柏灵竟然一个转身扑向这方才殴打她殴打的最凶猛的男生,像他们一样抄起拳头对着男生的脸砸了下去! 第48章 所有人都吓坏了,他们没见过打架这么不要命的女生。盖柏灵嘴里的血还没止住,鲜血随着她的动作泼洒在脚下的黑石头地上。 她平日里看着瘦巴巴的没什么力气,这时候却疯了一样对着水里那个男生拳打脚踢。 男生毕竟身高力大,只愣神了片刻便翻身逃离了盖柏灵的袭击,他反手想要去胖揍盖柏灵,却不想盖柏灵从水里踉跄着站起,径直冲向那事件的罪魁祸首——他那个和盖柏灵抢名额的废柴妹妹! 他这妹妹其实不是亲妹妹,是“混”的时候认的干妹妹。此刻干妹妹被吓得吱哇乱叫,全无平日里在学校拳打北坡幼儿园,脚踢南山敬老院的霸王花架势。盖柏灵往死里打那干妹妹,整个人好像癫狂了一样疯狂输出。干妹妹很快便哭着摔倒在了地上,两条细腿踢腾着挣扎。 有人上前拉开了盖柏灵,三个人把她围起来揍。盖柏灵寡不敌众,瞬间变成了三人的人肉沙袋。她的头发全散了,平日里苍白着的脸这会儿涨得通红,嘴角恶狠狠的抽着,全然一副打红了眼的架势。 “哗啦——”一男一女两个人把盖柏灵又扔进了水里。领头男生见状,立刻追着上前去狠狠踹了盖柏灵一脚。踹了还不解气,又扑上去狠狠揍她。 盖柏灵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了,谩骂声,挨打的□□撞击声,充斥着她的耳畔。脸颊身上火辣辣的疼,她闻到了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 “贱货!班里平日谁敢对我们说个不字!就你厉害!就你会告状!你给我去死吧!” 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冲过来了一枚炮弹,炮弹直直冲着盖柏灵的脸颊飞来,这种时候,感觉反而变得很迟钝。她觉得脸上好像是挨了重重的一下,自己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缓缓向后跌落——再一次的。 可那打她的拳头主人并不满意。盖柏灵的视网膜上投下一片新的拳头阴影,直直的下来,冲她的眼睛而来。 电石火光的一瞬间,秃鹫的叫声凄厉又绝望的在她耳边炸开。盖柏灵的手仿佛被神助了一般,摸索着抓起了湖边河滩上的大块鹅卵石。她机械的拎起那黑黝黝的石头,全凭着本能向面前看不清面容的人脸上怼去。盖柏灵听见了一声惨叫,嗷的一嗓子,像破了的锣。 那一瞬间,她的脑海突然变得清明,在周身众人的惊声尖叫中,盖柏灵迟钝的正视了自己面前的男生——他一只眼睛上血肉模糊,血淋淋的糊了半张脸,在不断的惨叫着,像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黄鼠狼。 秃鹫疯狂的叫着,盘旋着,它的翅膀遮住了秋日的余晖。 “操!操!操!卧/槽!干!你他/妈的……老子的眼睛!老子的眼睛!” 被打男生不断惨叫着,踉跄着向后退去,鲜血粘在他的手指间显得格外可怖。秃鹫停在他们对面的一棵树上,俯视着这群闹剧般的少男少女,它小小的秃了毛的脑袋僵硬的向一侧歪去,若有所思的注视着那跌倒在地的男生。 “他的眼睛流了那么多血……一定是要出麻烦……治眼睛那么贵……妈妈肯定会被逼着赔偿他们一大笔钱……” 盖柏灵木然的望着男生丢开她的袖子,惨叫着向下摔去。那些其他的男女惊慌失措着围拢上来,尖叫声让盖柏灵忽然觉得很烦。 “我不能让妈妈因为我给别人赔偿……妈妈的薪水本就不高……” 像是冥冥之中有天意一般,又或许老天听到了盖柏灵这句话。在盖柏灵血淋淋的视野中,被打男生突然睁开血肉模糊的眼睛,用那只充血的眼睛瞪着她,然后突然的,一块有棱有角的大石头从天而降,直直拍上了盖柏灵的前额。 她飘飘忽忽的萎顿下去,斜斜摔倒,盖柏灵冷静又混沌地意识到,自己的额角被那石头割破了一长道又红又深的伤口,翻着皮肉,鲜血像被打翻的颜料一样呼呼呼的流了下来。 谜罪怪谈[刑侦] 第23节 她听见那些男女大惊失色的叫喊着,喊着什么“你把她打死了!”之类的话。可盖柏灵想,“这样是不是妈妈就不用赔偿那个瞎了眼睛的人了?是吗?” 她晕了过去。 …… “柏灵?柏灵?” 一只修长的手在盖柏灵面前晃了晃,盖柏灵打了个激灵,正色望着面前的人。罗大夫有些生气的望着她,轻轻扣了扣桌面。 “柏灵,我认为你现在的状态真的非常不好。你必须立刻休学,重新入院治疗修养!” “罗阿姨,嗨……” 盖柏灵脸上露出了一种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来虚假的假笑,有点儿不好意思,有点儿微微的撒娇,同她没有因为抑郁症休学一年之前的状态很像。她望着罗大夫,虚张声势的耸了耸肩膀:“我没事呀!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罗大夫蹙眉望着她,眼神好像在说:“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她的视线在盖柏灵的脸上逡巡片刻,之后推开椅子站起来向门外走去:“我去跟你妈妈说。你必须立刻休学,重新开始治疗!” “我没病!!!!”盖柏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她转身冲上去拽住罗大夫,脸上愤怒又焦虑:“我真的没病!罗阿姨,不管你怎么说,我绝不能再休学了!我的功课已经拉下一年,不能再拉下第二年了!” “咚咚咚——”有人敲了门。盖婧娴从外面探进头来,望望罗大夫又看看盖柏灵:“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吗?灵灵,妈妈怎么听见你在对罗阿姨大喊大叫?不可以这样啊!罗阿姨都是为了你好!” “灵灵她——”罗大夫正要说话,被盖柏灵抢过话头:“——没事儿的妈妈,是我刚才提起暖暖的事有点激动。你别担心!” 她趁着母亲不注意,给罗大夫使了个眼色。罗大夫无奈的看了看她,对着门外的盖婧娴道:“没事,是灵灵提起朋友有点激动。” 盖婧娴松了一口气,惋惜的点点头:“暖暖那孩子确实太可怜,哎……” 她退出去了。小心的关好门。盖柏灵同罗大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女孩低声道:“罗阿姨,对不起,是我刚才的态度不对,让你误会了。其实我真的只是因为想起了暖暖心情不好。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罗大夫半信半疑的看了她一眼。 “你是不是很舍不得她?”罗大夫走回桌子后面坐下。 “是,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可现在的情况,如果不让她继续治疗,她连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了。” 罗大夫轻轻叹了口气,盖柏灵知道,她这是不再怀疑盖柏灵的借口了。 第49章 周一放学,盖柏灵背着书包走出教室难得没有遇到路溪繁——他最近总是想方设法的试图跟盖柏灵说上话。但盖柏灵莫名的不太想搭理他。 今天她要去医院看宋暖暖,盖柏灵无比庆幸路溪繁没有在这个时候半路杀出来耽误她的时间。 “护士姐姐,这张床上的女生呢?” 盖柏灵惊愕的望着单人病房里那张空荡荡的床。回过头去一把抓住走进来的护士。护士被她吓了一跳,忙答道:“你说宋暖暖吗?她进急诊室了。刚才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她家里的人现在都在那边。” 盖柏灵飞快的向护士道了谢,转头跑出病房向急诊室奔去。远远的听见手术床车轮骨碌碌响动着,夹杂着低低的说话声。她忙绕过拐角,迎面便看到憔悴的宋暖暖的爸爸妈妈,正和几个医护人员一道护着一辆手术车向这边走来。 “叔叔阿姨……”宋妈妈同盖柏灵擦肩而过居然没有注意到站在墙边的盖柏灵,宋妈妈两眼通红,脸是浮肿的苍白的毫无精神的。宋暖暖爸爸则全神贯注盯着手术车上的宋暖暖,根本没有看过道两旁的情形。他的手握着手术车的围栏,紧挨着一只裹了厚厚纱布的手。盖柏灵又喊了一声,他们才如梦初醒般的扭头看了盖柏灵一眼。 “哦……是——灵灵啊。” 盖柏灵帮他们一路护送着刚抢救过来的宋暖暖回了单人病房。医护人员渐渐散去了。盖柏灵这才走到病床边低下头望望床上正在昏睡的宋暖暖,心电图检测仪在寂静的空气中发出单调的滴滴声,宋暖暖脸上的氧气罩安安静静。 “阿姨,暖暖她……她怎么了?” “今天下午换药……她在墙上电视机的屏幕里看见了……看见了她自己的脸,就……她就……” 宋妈妈大哭起来,四十多岁的人哭的像个无助的小孩,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盖柏灵心里一阵酸楚,眼泪也像滚珠抛沙一般掉了下来。宋爸爸沉默不语,上前拥抱住濒临崩溃的妻子,那个平素一贯坚强的女人把头埋在丈夫肩侧哭的泣不成声。 “我——我知道她心里头不——不好受……我已经很注——注意不让屋子里有——有任何镜子——镜子了……可她一看见那个倒影……她——她就……” 宋妈妈哭的说不下去,盖柏灵后来才知道,宋暖暖在电视机黑色的屏幕里看到自己的脸后,当时不声不响的并没有说什么。可等妈妈和爸爸说话不注意时,宋暖暖一把拿起了妈妈无意间放在床头的水果刀,然后毫不犹豫的把刀子扎向自己的手腕! “她爸爸看见了,抢——抢了一下,那刀子扎偏了……不然她……” “嗨,学姐,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宋暖暖!宋朝的宋,温暖的暖!我来给你送温暖啦!哈哈哈哈!” “学姐的名字好好听哦,原来是伯灵呀,我一开始看字还以为念百灵呢。不好意思哈哈!” “哇,学姐你好厉害啊,你的分数要是放在我们这一届,绝对前三名妥妥的!以后我要是有不会的题可以问你吗?” “额……其实我挺不好意思把这个告诉你的,但是既然我们是朋友了,我不能对朋友瞒天瞒地的对吧?那个,我其实是‘买进来的’。买进来,你知道吧?” “哎……买进来的肯定跟你们考进来的不能比啊!不过我不怕!既然我爸妈花了那么大功夫给我买进来,那我一定要在外语实验考出个名堂来!让我爸妈的钱不白花,哈哈哈!” “对啊!谁说买进来的就不能有志气啦!往后我有不会的,你多帮帮我哈!” “我可以叫你灵灵嘛?” “还是第一次有人夸我画画好看呢!以前他们都嘲笑我画的丑嘤嘤嘤……” “灵灵!送你的生日礼物!哈哈哈你看我画的你是不是很像?哎呀别打我别打我!开玩笑啦!!” 盖柏灵望着病床上那个盖着氧气罩,死气沉沉的宋暖暖,眼前浮现出了十二岁的宋暖暖那张开朗又阳光的脸。活泼泼的小姑娘,让人想起春日里山间跳来跳去的小兽,灵气十足又元气满满。 在旬城最好的初中外语实验中学相遇那年,盖柏灵十三岁,宋暖暖十二岁。宋暖暖班里学生多,宿舍住不下,她被安排到了盖柏灵所在的初二女生宿舍。 从那天起,宋暖暖就像一朵盛满阳光的向日葵,照亮了盖柏灵在外语实验那两年灰暗阴冷的生活。 盖柏灵因为成绩好又性子孤傲,得罪了同寝室“买进来”的太妹。在宋暖暖来这个宿舍之前,其他人因为碍于那太妹的势力,都不敢同盖柏灵过于亲近。宋暖暖是唯一一个愿意站出来同她并肩回击校园霸凌的人。 宋暖暖曾经对那些人说:“你们家里有钱有势就了不起了?别以为你们这样肆无忌惮的欺负人,学校会不处罚你们!只要我宋暖暖在外语实验一天,我就不会让你们对盖柏灵为所欲为!想整她,先过了我这关!” 正是宋暖暖的保护,盖柏灵才得以避开宿舍里那些太妹们的屡次挑衅,只被“修理”过几次。虽然最后因为被抢走了优秀排球队员资格和后续的风波影响了心情导致中考失利,但最后也成功进了旬城仅次于一高的二高,算是个不错的结局。 被二高录取那天,宋暖暖哭了。她请盖柏灵吃烤肉,吃到一半时宋暖暖举起满杯的可乐对盖柏灵说:“祝我最好的朋友盖柏灵!往后前程似锦!学业有成!再也不用担心被垃圾欺负!” 她又小声说:“我想说明年我也要去二高,跟你一起!可我又怕我考不上……二高分数线也是很高的,欸……” 盖柏灵说:“你要相信自己,你那么聪明,底子也不差,对自己有信心点!有不会的就问我,小舅刚给我买了台电脑,以后咱们也可以在qq上联系了。” 宋暖暖抱住她叹了口气:“灵灵,我又庆幸你毕业又不想让你毕业,你的脾气一定要改改,不然我总在想,我朋友这么个清高脾性,去了二高要是没我罩着,别人找她麻烦可怎么办呀!” 盖柏灵笑了起来:“都是高中了……应该不会还有那么无聊的人吧?天天有事没事就想着霸凌别人?” 她扭头看着宋暖暖,笑得很有信心:“要是真有,我就去跟老师告他们!就像初三那次一样!再不济,我就休学等你,等你也考上二高了我再去念书!哈哈哈……” 她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仅仅开学半个月后,盖柏灵就因为和花钱买进二高的老冤家互殴,而被二高开除了学籍。走投无路之时,她坐在罗大夫的心理科诊室里,听着妈妈在外面和医生哭。罗大夫说:“你现在的情况很糟糕。柏灵,我已经和你妈妈说过了。你需要静养。保守估计接下来这阵子你是不能再去读书了。你要把心态放平,先把病养好了再说。” 这一病就是一年。每天吃药,调养。盖柏灵吞咽着药片疲倦地想,原来长大这么累…… 还是宋暖暖帮她解了围。盖柏灵因为森林公园事件患上了严重的ptsd和抑郁症。休学在家的日子,宋暖暖每周六都会准时来家里看望她。她总是那么贴心,可爱,叽叽喳喳的给盖柏灵讲述外面新奇好笑的事,给她带来好玩好吃的小礼物。宋暖暖风趣幽默又善解人意,像个小太阳。 小太阳用自己的光和热温暖了身处冰窖的盖柏灵。半年后,盖柏灵的病情控制住了。宋暖暖也考上了弘毅。经宋暖暖求父母帮忙引荐,盖柏灵被弘毅破格录取。不但如此,还通过分班考试考进了弘毅的实验班,每学期都有近三千块钱的奖学金,帮盖婧娴剩下一大笔钱。 可现在,盖柏灵望着病床上那个被血迹斑斑的纱布所挟裹的瘦弱人影,她知道小太阳可能再也不会发光发热了。 “我和暖暖爸爸准备带暖暖去国外治疗。”暖暖妈妈擦干眼泪对盖柏灵说。“暖暖爸爸托人联系上了一个植皮整形的专家。我们打算把暖暖送去那边试试。本来……我们也打算等暖暖高二念完就全家移民国外的。但暖暖不同意,说不想跟你分开。我和她爸爸原本还想着怎么劝她……” 盖柏灵无言。她知道,这已经是这对心力交瘁的父母,目前能帮孩子做到的最大限度的自救了。 “警局那边怎么说?袭击暖暖的人抓到了吗?”盖柏灵低声问,眼睛瞟了一眼病床上昏睡着的宋暖暖。 “没有。郭警官说袭击发生的地方恰好是监控死角,估计那个凶手已经计划很久了,早早挑了个不会被拍到的暗巷。郭警官说现场也没留下足迹之类的。他们说这案子太匪夷所思,基本上——” “阿姨!我想到一个嫌疑人,”盖柏灵的脑子里灵光一现,一张又美又野又恶毒的脸像浮世绘一般忽地出现在她眼前。 “阿姨,之前暖暖的新手机坏了您记得吗?那个弄坏暖暖手机的人,我想也许她身上能找到突破口!” 第50章 令盖柏灵失望的是,宋暖暖妈妈按她的建议,请求警察去调查了当初那个把宋暖暖手机扔进麻辣烫的女生。可结果却是一无所获。那女生当晚有非常合理的不在场证明,她和她身边常跟着的几个男女混混都有。警察盘查了一圈不但一无所获,还被那几个小混混胡搅蛮缠说要去网上曝光警察非法传唤。 “现在的小孩子可真是……学会个词就乱用!真该好好管教管教了!”那位负责宋暖暖案的郭警官为此气得不轻。 气得不轻,可也没有办法。本身事涉未成年犯罪,警方就已经很难办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很难再找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宋先生,胡女士,一旦有任何线索,我们都会第一时间和你们联系,好吗?”米嘉莱替同事对宋暖暖的父母说。 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可宋暖暖的父母也明白警察们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们失魂落魄的谢过警察,落寞的身影消失在刑警队大门外的街道上。 “毁女孩儿的脸面,比杀人更其心可诛。真不知道这凶手究竟跟受害者有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下此毒手!太恶毒了!”池梦舟注视着宋家夫妇消失的背影悲愤道。 刑警队众人不置可否。米嘉莱若有所思的望着大门口,忽地回头对郭警官道:“老郭,给你提个建议。” “什么?”郭警官忙问。 “派个人盯着那几个找麻烦的小混混。他们绝对有问题。” “盖柏灵,今天下午的消防安全演讲比赛,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不久前隔壁觅城的一个大商场里发生了一场火灾。由此全省各地都展开了消防安全宣传工作。旬城响应号召,也搞了个全市中学范围内的消防安全演讲比赛。 盖柏灵虽然是中途转到文科班的,但胜在成绩优秀,尤其是语文成绩出类拔萃。每次考试的作文都被当做范文挂在光荣榜里。是以这次演讲比赛,他们的班主任,也是语文李老师就直接派了盖柏灵作为本班候选者前去参加。盖柏灵近来虽被宋暖暖的事搞得心力交瘁,稿子写的也只能说是差强人意。然而没想到居然还能一路冲杀,最后成了代表弘毅前去比赛的人。 “恩,讲的不错。你的稿子水平老师是知道的。”李老师在听完她的演练后说。盖柏灵静静地望着李老师不说话,被老师误以为她是紧张。这温柔可亲的年轻女老师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紧张,没事儿的。你肯定行。下午两点学校这边会安排车送你过去。到时候记得提前十分钟到大门口等着哦。” 盖柏灵莫名其妙的忽然打了个哆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抿了抿嘴点头道:“恩,好的老师。” 下午,学校果然派了车送盖柏灵去比赛所在地市文化宫。五点半,比赛的名次决出来了。弘毅高中高一十班盖柏灵,第一名。 场下祝贺的掌声响起来时,盖柏灵平静的望着台下,眼神淡淡的。她没觉出什么成就感来,也没什么兴奋劲儿。学校派她来参加一个比赛,她就来了,仅此而已。 脑海里某个遥远的地方,她总依稀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又或者说错过了什么东西。那种心口深处有块沟壑没被填平的虚无感让她非常不舒服。可她说不清是为什么。 学校的车又把她接回了弘毅。副校长也在车上。连这位平素一贯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都对盖柏灵的表现赞不绝口。可盖柏灵还是心不在焉。那种虚无感越来越强烈,她一定是错过了什么……绝对是。这种感觉让她恨不得跳下车去,亲自冲着跑着立刻回到学校去看看怎么了。 “欸,盖柏灵你回来了?”李老师在班门口迎接了她,脸上喜悦的很真诚。“听说你帮咱们学校得了个第一?真棒!希望你再接再厉,继续加油哦!” 盖柏灵沉默着点点头,心想自己应该还能跟上最后一节课。她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想要进班里去,却忽然听到李老师哎呀了一声道:“对了,刚才……宋暖暖同学的爸爸妈妈来了学校,说是想见你一面——宋暖暖的病情突然恶化了,他们不得已已经把她送去沪上,准备从那边坐今晚的飞机出国给宋暖暖治病。他们好像是想跟你说些什么……但是你不在,所以他们有点失望,就离开了,你——喂!盖柏灵!盖柏灵!你要去哪儿?!” 第51章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没时间了!盖柏灵一扎猛子冲下教学楼,把老师的大呼小叫扔在身后。空荡荡的校园里没有人影,她穿过树影斑驳的林荫大道,绕过弘毅最前面的行政大楼,最后奔向大门,眼看着几辆大大小小的汽车隔着学校铁大门在外头的路上窜出去老远。 “喂!你!干什么!回去!”门岗远远看见了她,连忙从屋子里出来试图阻拦,一边按动手里遥控器去关那大门。可盖柏灵冲的太猛,简直像飞出枪膛的子弹!她的脸并没有因为奔跑而充血涨红,相反却惨白一片白的吓人。门岗被她的样子吓到了那一瞬,她已经冲出了学校! “一定能赶上的一定能赶上的一定能赶上的!!!!”她对自己说。可眼泪,眼泪就在这时候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盖柏灵的喉咙发痛嘴巴发苦,铁锈味道从喉咙蔓延进整个嘴里。她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可宋暖暖一家就好像消失的海市蜃楼,再也找不到了! “暖暖!宋叔叔!胡阿姨!你们在哪儿啊?!” 当她发现自己已经跑到宋暖暖家,可宋家的二层小别墅大门外却挂着大锁时,盖柏灵终于抑制不住的大哭起来。她哆哆嗦嗦的摇着头向后退去,噗通一声跌坐在了地上。暮色四合,宋家那栋被遗弃在旬城的房子沐浴在晦暗黄昏的几丝残光里,像个笨重而孤零零的巨人。 谜罪怪谈[刑侦] 第24节 “暖暖……你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和我说声再见再走啊……”盖柏灵抱着膝盖坐在宋家大门外泣不成声。夕阳缓缓坠入了旬城西方那座森林公园的山里,盖柏灵啜泣着,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我再也没有朋友了……” 民警把失魂落魄的盖柏灵送回了弘毅。李老师本想批评她,可话到嘴边,看看眼前颓废落魄的女生她实在不忍心说什么。宋暖暖和盖柏灵二人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这件事她知道。任谁有一个那么好的朋友离开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盖柏灵,你……你也别太难过了。”李老师说。她想伸出手拍拍盖柏灵的肩膀,可这女孩儿呆呆地一动不动,仿佛根本听不进外面的话。 放学了,盖柏灵麻木的背起书包向外面走去。今天路溪繁出人意料的也没有来堵她。 她孤身一人走向学校大门,像往常一样准备走到公交站台去坐车。自打任家决定给任紫/阳的事立案,她进出校门倒是清净了许多,再也不用让唐是来接她了。 “哎呀!怎么突然下雨了!” 刚走出校门,盖柏灵前方的两个相伴而行的女孩儿便被突如其来的雨水吓得轻呼一声。她们无奈的相视一笑,举起书包顶在头上冲了出去。 雨越下越大,仿佛天空中有人打开了水龙头,劈里啪啦的打下来。盖柏灵抱起双臂,竭力让自己的身子躲进门岗的房檐下。雨水打湿了她的半边身子,让她又忍不住瑟缩了起来。 “噌——” 忽然,一把画着小猫爪子的浅蓝色雨伞像朵小花似的绽开在盖柏灵头顶。盖柏灵一愣,抬头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盖柏灵同学是吗?你是不是没带伞?我把你捎去公交站吧。”温和的男人对着盖柏灵微笑。 他对盖柏灵歪了歪头,就把一只手放在盖柏灵肩头走了起来。盖柏灵有点懵,被迫跟着这位老师的步伐向校门外走去,她努力想了想,才想起这人原来是那位和路溪繁认识的教平行班物理的施老师。 她后来去学校教工介绍栏看过,没看到这位老师。当时还是宋暖暖帮她打听了,回来后告诉她,这位老师名叫施默德,平行班原本有一位教物理的汪老师回家生宝宝去了,所以学校聘请了施老师来临时代课。听说他是个喜欢浪迹天涯,在全国各地旅游的人。汪老师休完产假回来,施老师就会走了。 话虽如此,盖柏灵还是不太明白和自己没什么交集的施老师为什么要突然跟她一起走。她硬着头皮跟施默德往前走了两步,施默德就试探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把盖柏灵吓了一跳,忙停住脚步仰起头惊愕的望着施默德。 第52章 施默德一愣,笑了起来:“别误会,柏灵同学,老师只是看到你刚和朋友分离,心情不好,想宽慰宽慰你。你和宋暖暖是很好的朋友,对吗?现在她要走了,你心里肯定很难过。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一直跟她联系,别把她丢了,往后都会再见面的。” 盖柏灵慢慢放松了不少,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施默德陪她慢慢走着,口中又说道:“我从前也被迫和一个朋友分开了一段时间,当时ta遇上了一些突发情况,不得不离跟我分离。” “我一直以为再也没机会跟他重逢了……心里很是难过。可是你猜怎么着?在旬城我们又遇见了!而且ta也没忘了我。我们促膝长谈,真是觉得只要我们俩聚在一起,话就永远多的说不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这种感觉?我和我的朋友重逢的时候就又想起了这句话。分别了几年,我以为我们之间会有隔阂。可没想到,时光不但没有让我们生出生分,反倒让我们更亲近了!” 盖柏灵有些惊讶于施默德竟然会对她说这么多掏心掏肺的话,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施默德突如其来的示好让警惕性一向很高的她思绪飘飘,竟突兀的联想到了《洛丽塔》之类的东西。 盖柏灵抿了抿嘴道:“谢谢老师安慰我,我……我也相信我会和暖暖再见面的。那个,车站到了,老师你也……快点回家吧!” 她从施默德伞下跳到了站台上,趔趄了一下。 施默德站住脚望着她,在伞下笑容柔柔的点点头:“好,我也该拐弯了,你自己回去吧。记住,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将来有一天,你肯定会跟你朋友重逢的!” 他笑起来时,温和的有些过于阴柔了,但盖柏灵看得出他眼里真诚的祝福。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有点想多。这一刻起,她决定放弃用恶意去揣度这个主动安慰她的男人。盖柏灵认真的点头“嗯”了一声,给男人回以了今天与他同行以来第一个真诚的微笑。 “借您吉言,我相信会的!” “暖暖的电话还是打不通?” “恩。” “qq消息呢?” “没有回复。” “唉……”盖婧娴在书桌旁的盖柏灵身边坐下,抬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灵灵,你也别太难过了。暖暖的伤势严重,他们一家出国给她治病,恐怕正是忙乱的时候。暖暖……暖暖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没事的。你过几天再联系联系试试吧!” 盖柏灵低着头没有说话,只是用钢笔在自己面前的日记本上狠狠写下今天的日期。可却又写不出日记内容。过了许久,她放下笔低低道:“我会想办法跟她联系的,哪怕她不回答我。” 暖暖转学了,再不会有人在放学时等在文科班门口。盖柏灵悲愤的想:为什么暖暖被欺负了,离开这座城市的却是她?最应该离开这座城市的应该是欺负她的那些人! 她无精打采的贴着课桌走,准备去学校外面随便找点饭对付。 “嘿!嘿!”有人在她肩头拍了一把。盖柏灵回过头去,只看到如潮水般涌过来的下课学生们。那只手又在她另一边肩头拍了一把,盖柏灵回头依旧扑了个空。这一次她学聪明了,直接赶在那手拍她之前扭到另一边,果然捉住了笑微微望着她的路溪繁。路溪繁把她拉到走廊边,路过的学生们好奇的回过头来,对他们指指点点,可路溪繁看起来好像不太在乎。 “你没事儿吧?”他低下头关切的看着盖柏灵。“我听说宋暖暖转学了,就担心你这边……结果刚才你们课间休息你去上厕所,我没找到你。” “……”暖暖惨遭横祸,如今身在何方都不知道。路溪繁看起来却如此快乐。盖柏灵摇着头走开,并不想同他说话。 没想到路溪繁快走几步跟上她:“暖暖怎么走得这么突然,上周我给她打电话时,她没接,她父母还跟我道谢,说谢谢我还记挂着她。暖暖醒来了知道我打电话过来一定很开心——” “有什么可开心的?”盖柏灵冷冷道。“路溪繁,你不必为了给自己贴金这样造假叔叔阿姨的话。” “我没有造假啊……”路溪繁有点儿委屈。“你难道不知道,之前暖暖跟我……唉!” 盖柏灵回头看着他:“暖暖跟你怎么了?” 路溪繁看了她一眼,撅了撅嘴老大不情愿的吞吞吐吐道:“暖暖……暖暖她喜欢我,太明显了。我们班的人都知道。成天拿这个开我们的玩笑。你说我一个男生,脸皮厚不怕什么。可暖暖一个女孩儿家,被他们这么说,总觉得是不大好,你说是吧?” 盖柏灵的神色和缓了许多。转过身继续向外走:“暖暖确实跟我说过她喜欢你的事。” 她说完这话,却是突然不吭声了。走廊里的人渐渐散去,路溪繁紧跟着盖柏灵往外走。盖柏灵一言不发,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他试探着叫了盖柏灵一声。 “盖柏灵?”他快走两步,离盖柏灵只差一点点距离时又叫了一声。“你还好吗?”他问她。 盖柏灵不理他。路溪繁急了,直接上手一把拉住了盖柏灵的手腕。盖柏灵把手从他手腕里挣脱出来,扭头向外面走去。 路溪繁又追上来捉住了她的手腕,硬是把她拉的站在原地:“你还好吗?你真的还好吗?” 盖柏灵低着头,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吧嗒吧嗒的往地上砸:“我一点儿都不好!我唯一的朋友被迫离开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被毁容,被欺负,可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甚至我怀疑她被毁容都是因为我!也许是任家人想报复我,却不小心误认成了她!我……我……我一点儿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路溪繁一个人的面哭。 “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问题,”路溪繁扶着她的肩膀道。“我敢保证,绝对不是你的问题。如果是任家人,警察一定一查就能查出来。不可能是他们的。这件事我看十有八九是暖暖那边得罪了人,虽然她也不清楚自己得罪了谁,但是……唉,这绝对不是你的问题,不要自责了,好吗?” “溪繁,柏灵,又见面了啊。”一个声音在他们不远处说。“你们是要去校外吃饭吗?” 第53章 盖柏灵吓了一跳,忙把路溪繁放在她肩头的手挣开了,路溪繁转过头去望着几步开外的施默德微笑道:“施老师,您也要去校外吃饭吗?好巧啊!” “其实并不巧,”施默德走近他们道。他脸上还是挂着那副温和到有些虚假的笑,随着说话,一只手放到了路溪繁肩上。路溪繁比他高出很多,这时候竟然微微向一旁挪了挪,只让施默德的手堪堪搭在他胳膊一侧。施默德说:“我看见溪繁你追着柏灵过来了,想起来我正好有些事想同你说,所以就来喊你。” 他的视线在路溪繁和盖柏灵之间穿梭了几个来回,抬手扶了扶眼镜慢慢道:“少年人,青春期有朦胧的好感是正常的,但是不要越界,也不要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你们,明白这个道理么?” 盖柏灵尬的脚趾抓地,恨不得高楼万丈平地起。听了这话忙道:“老师!不是您想的那个样子!” 施默德瞅着她,呵呵一笑:“老师也没说什么呀,看你着急的。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啊,还小呢,懂什么呢?别怕别怕,老师不会对你们班主任说什么不该说的。我们去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新开了一家黄焖鸡很不错,咱们去尝尝?” 他们坐在学校附近那家黄焖鸡米饭店里,盖柏灵心不在焉的完成了点餐等一系列行为。嚼着口香糖的女服务员走开了,盖柏灵想了想,小声说一句去趟洗手间,起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她回来,听见施默德正和路溪繁正在说话。 “你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要——被初赛淘汰掉。”盖柏灵默默在座位上坐下,施默德看了她一眼,嘴上依旧在和路溪繁说着话。 路溪繁笑了一下,是那种很不以为然的笑。盖柏灵暗暗惊讶他居然敢对老师露出这种不屑的表情。 路溪繁说:“老师,我的水平您还不清楚吗?初赛?初赛怎么可能刷掉我。整个旬城,甚至整个省,我敢说没有人能比我的物理学得更好!您就等着吧,这个物理联赛的冠军,我拿定了!” 这种时候的路溪繁曾经是最让宋暖暖欣赏的。那种目空一切的态度,那种志在必得的霸气,仿佛给路溪繁本就英俊非凡的脑袋瓜上又镀了一层光环。这光环读作牛逼,写作学霸,让路溪繁本就令人艳羡的人生锦上添花。 宋暖暖曾经对盖柏灵说:“他真的好厉害啊!” 施默德大概也很欣赏他这种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气魄,忍不住笑了。拿起筷子给他碗里夹了一大块软烂的鸡肉。盖柏灵默默旁观着他二人的相处和对话,这时候突然发问道:“施老师,路溪繁和您是不是已经认识很久了,总觉得他在您面前,跟在我们面前很不一样呢。” 施默德和路溪繁俱是一愣,两个人竟出奇同步的一齐笑了起来。接着又出奇一致的同时开口解释道:“他(我)和我(他)爸爸(妈妈)是老朋友。” 说完这话,两个人呆住了,路溪繁说:“施老师您忘了?当初在沪上时,是我爸爸把您招到我家里来给我当家教的!这样说的话,您应该是先认识我爸爸才对。” “对对对!哎,看我这记性!脑子都糊涂了。”施默德大笑,“我总记得第一次去你家给你上课时是你妈妈给我开的门,却忘了起初是你爸爸给我面试的。嗨,尴尬!” “做家教?原来你们是做家教认识的啊!”盖柏灵吃了一惊。“施老师给路溪繁补物理吗?” “不是,我那个时候才上小学,哪有机会学物理。”服务员给他们送上了迟来的冷饮,路溪繁帮盖柏灵开了一瓶橘子味的。“是数学,施老师的数学也学得很好。我爸爸聘请施老师给我补数学。那时候他在觅城上大学。” “原来如此。”盖柏灵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喝橘子汁。 施默德和路溪繁又插科打诨了几句,开始讨论他们关于物理竞赛的那些专业的东西。盖柏灵虽然听得懂,但懒得关心。她静静的咂着橘子汁,一边在心里困惑:施默德不是路溪繁的带课物理老师。路溪繁明明有自己的物理老师,为什么总要来请教施默德呢?他这样做,不怕自己的物理老师汤老师生气吗?” “其他题型我基本上都带着你做了一遍了,但是这个新题型,我觉得很有可能会考。今天下午放学后你有时间吗?有时间的话你等我一起下班,到我家去,我给你讲讲这个题型。” 施默德一脸正气的看着路溪繁,路溪繁则看了盖柏灵一眼,一手撑着身子歪坐着,脸上露出点带着无奈的笑:“有必要这样吗?” “当然有!”施默德坚持。“我好不容易帮你想到一个缺口。万一别人也想到了,人家做了,竞赛考过你。你没做,竞赛不如人家。那你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可是我放学想……” 路溪繁不说话了,低下头喝自己面前的水蜜桃味汽水。盖柏灵放下筷子道:“为什么不去呢?施老师说的很有道理,万一人家做了你没做,那岂不是……” “不是这个……关键是……” 路溪繁欲言又止,又看了盖柏灵一眼。盖柏灵笑了笑。 “怎么?难道你放学有约?”她不动声色的问。“是哪位美女?” “是——唉,算了算了。好吧,施老师,盖柏灵,你们说的都对。我去,我去好吧。” 他苦笑了几声,拿起水蜜桃汽水一口气干了。有些汽水从他嘴角流下来了,啪嗒一声滴落在面前的木头桌子上,像一滴哭笑不得的汗。 盖柏灵还没来得及收回脸上戏谑的笑,眼角突然扫到施默德一边盯着路溪繁,一边一言不发的舔了舔嘴唇。那一瞬间,盖柏灵觉得自己仿佛全身被电过了一遍似的,许多细小的鸡皮疙瘩在她后脖子上浮了出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吃完饭回了学校,盖柏灵看了眼课程表,发现今天下午是两节数学课和一节体育。她对自己做了个苦脸,决定看会儿新买的闲书再午睡,来提前补偿她下午上数学课的痛苦。盖柏灵从桌斗里拿出一本新买的《白夜行》,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读了起来,尽量不去吵到已经趴下打瞌睡的同学。 《白夜行》厚的像一块砖头,但盖柏灵很乐意把它背来背去。她还是第一次读这本书,读之前特意回避了网上的种种讨论,就怕自己被剧透。她倒不是那种剧透会死党,只是这本书太著名了,盖柏灵又听说它的写法很特别,所以想靠着自己去推断书中各个案子的凶手,而刻意不去求助于网上旁人的意见。 “江利子和一成太可惜了,那么好的女孩子呀。”她一边看一边想。“这几个性侵的案子,到底是谁做的?受益的人看起来都是雪穗了。可是……都是亮司做的吗?亮司难道是为了雪穗才这样做的?那雪穗知道亮司为了她要去伤害她的朋友吗?嗳……这个故事发展到现在,感觉亮司的很多事都跟雪穗有关,雪穗的很多事也跟亮司有关,可是没有证据。我就像这笼屉警官一样,空有怀疑,没有证据和头绪。唉!” 她在心里默念那警官的名字时总觉得很拗口,还老是记不住,所以就在心里给他起了个笼屉警官的外号。默默琢磨着案子,盖柏灵轻轻翻了一页,正要往下看,班长忽然从外头跑了进来。 “注意啦注意啦!”班长站在门口梗着脖子大声道。“今天下午的课临时取消!为迎接教育部优秀民办学校的突击检查,咱们全校今天下午大扫除!” “盖柏灵,你去打扫生物实验室。”班长低头看着手里的任务册子道。盖柏灵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拿起分给她的拖把和抹布,往生物实验室去了。一路上不免又收到班里其他人的侧目,她权当没看见,目不斜视的穿过走廊,跑到楼道尽头的生物实验室去了。 生物实验室本身并不难打扫,难收拾的是后面附带的标本与工具室。里面基本上半年打扫一次,藏污纳垢,充满了陈年老灰。生物实验室平时大扫除都是理科班负责打扫,今天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分给了文科班。 盖柏灵独自一人,用墩布吭吭哧哧的拖完了整个生物实验室,正当她刚从水盆里捞起浸泡湿透的抹布,准备去擦拭那些实验台时,路溪繁仿佛从天而降般,忽然出现在门口。他穿着夏季校服,天青色海浪纹的短袖和卡其色短裤,一手拿着一大块抹布和拖把,一手极用力的挥了挥:“盖柏灵,我来陪你劳改啦!” “你怎么来了?”盖柏灵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路溪繁笑嘻嘻的把拖把靠在门口,拎着抹布走进来道:“我们班长分配任务,生物实验室没人愿意来。贺睿说你一个人在扫实验室,就算我们不派人你也能干完。我一听,就来了。你弄了多少了?我怎么帮你?” 盖柏灵有点犹豫,但回头看一眼巨大的标本室,她最后还是想了想道:“实验室我都拖完了,只剩下这些实验台。你要是不嫌脏,能帮我擦一下里面标本室的架子吗?只擦高处就可以!高处我够不着……”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路溪繁满口答应,转身一溜烟儿跑进标本室去了。 谜罪怪谈[刑侦] 第25节 盖柏灵在外面吭吭哧哧把实验台全都擦干净了,才发现标本室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她犹豫了片刻,把抹布悄悄丢进水盆里,拎起拖把蹑手蹑脚的走向了标本室的门。举起拖把小心翼翼的踏进屋内,标本室空无一人。盖柏灵眯了眯眼睛,心中警铃大作。 “吱——”身后的房门突然缓缓关上了。她还来不及回头,就听见脑后传来一个冷酷的声音:“站好了,不许动。” 第54章 是路溪繁的声音。盖柏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大气不敢出的站着,嘴巴张了张想说话,然而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盖柏灵。”身后的路溪繁又说,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盖柏灵眼睛拼命向后望着,恨不得自己能像哈利波特电影里那个眼睛可以穿透后脑勺的人一样拥有一只魔眼。 肩膀上慢慢落下个重量,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去,迎面撞来的一只被剖开一半的死兔子,像一颗落在视网膜上的炸弹,“嘭”的一下炸开在她的视野里。盖柏灵打了个激灵,她听见对面的路溪繁爆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路溪繁大笑着,死兔子倏的一下离盖柏灵远了。路溪繁边笑边走近了她道:“是不是吓到了你了?哈哈哈哈……” 盖柏灵盯着他,心里对他这个吓唬人的举动十分恼火,恨不得跳起来打爆他的脑壳。但脸上尽量保持着平静道:“那是什么?拿来让我看看。” “标本室里的死兔子标本,喏——”他从背后把标本递给盖柏灵,果然是一只小白兔,以鼻头为中心被人劈开,雪白的皮毛粉色的肌肉,配合着里面深红黯淡的各色器官,像一副残忍又静止的画,静静的漂浮在福尔马林里,被一个玻璃盒子定格在它死亡的瞬间。盖柏灵微微晃动外面的玻璃盒子,里头小兔子的白毛也在福尔马林中缓缓飘动,好像要飞起来。 “这边还有很多!”路溪繁把她拉到标本室靠里的两排架子前,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标本。有袒露着五脏六腑的蟾蜍,羽毛依旧艳丽的鸟,展翅欲飞,宛如从摄影家作品里抠出来的蝴蝶,以及瘦小羸弱,美丽脆弱的小猫。盖柏灵一样一样看过去,看的眼花缭乱,觉得这些东西有种诡异的美丽。 她看标本,路溪繁看她。路溪繁说:“你害怕不害怕这些标本?” “为什么要害怕?”盖柏灵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它们很美丽啊,有什么好怕呢?” “美丽?”路溪繁笑了。他回过头去顺着盖柏灵的眼光看那些标本,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美丽,美丽,美丽,美丽……” “是,你说得对,美丽。”他说。“只有死了的东西才称得起一句美丽,我也这么认为。” “我没觉得只有死了的东西才是美的东西。”盖柏灵反驳他。“恰恰相反,我觉得这些东西美丽,是因为我刚好在它们身上看到了生命定格的瞬间,比照片还生动!而且,它们的表情都很安详,可知制作标本的人也不想它们在死时痛苦狰狞。这样它们才美丽。如果它们所象征的仅仅是死亡,且死的狰狞又痛苦,那我不会觉得它们美的,半点也不会。” 她拿起那个小猫标本看着,嘴里低声又念叨了一遍:“死亡是这世上最不美丽的东西。” “口是心非。”路溪繁发出一声嗤笑。“你也说了,你在它们身上看到了生命定格的瞬间。生命定格的瞬间?这明明是生命消逝的瞬间。它们在死掉这一瞬间被做成了标本,你觉得它美丽,那就说明你觉得它们死得很美。这不是正好证明了我说的,死掉的东西是才是可被称之为美的东西。” 盖柏灵无奈的看了路溪繁一眼,放弃同他沟通了。只低着头认真看那些标本。路溪繁也随着她弯下腰:“既然你觉得这些动物的标本都不吓人。那这个呢?” 一个粉色的东西突然出现在盖柏灵眼前,像一只死掉的老鼠,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是让人不舒服的东西。盖柏灵向后退了一步,抬起头对路溪繁怒目而视:“路溪繁,你想干什么?” 路溪繁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他低头看看手中的东西,抬眼对盖柏灵笑的一脸无辜灿烂,一双狗狗眼弯弯的:“你不怕那些东西,我就想知道你怕不怕这个啊,那么激动干嘛?噢,我知道了,你害怕了对不对?对着这个东西,你还能说出它是美丽的这句话吗?” 盖柏灵瞪了路溪繁一眼,伸手接过路溪繁递来的东西。她认出来那是什么了。以前上初中时老师在生物课上给他们看过类似的图片。此刻这可怜的小家伙像一只粉色小老鼠,安安静静的躺在透明玻璃盒子里,属于它的福尔马林,它的尸液。 是一个已经能看出五官四肢的小胚胎。 盖柏灵叹了口气,捧着这标本向里走去,把它放到架子上原本的位置那里。 “已经能看出模样了,它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特殊原因,一定不想这样对它的。真可怜。” “我倒是觉得做成这样的标本挺好的。”路溪繁笑着负手,对盖柏灵耸耸肩:“它母亲能把它扼死在胚胎期,就说明这是个不被祝福的孩子。这样一个不被祝福的人就算活着来到世上也是徒劳,它不会开心的。它的一辈子都会生活在阴影里。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没出生过。不存在,就没有伤害。” “你又如何知道它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里?”盖柏灵反问他。“你和这个标本神交过吗?你了解它吗?你这样说它?” “我就是知道。”路溪繁说。他想了想,又确认了一遍:“我就是知道,嗯。” 盖柏灵绕开他向门外走去,想了想又道:“一个人的出生无法选择,可起码,你能选择作为人活着的时候可以怎么活。都像你那样的想法,太悲观了。” 路溪繁没再说话。开始和盖柏灵一齐拿起抹布干活。大扫除已经过去了一大半,外面走廊里跑来跑去吵吵闹闹的都是浑水摸鱼玩乐的中学生。盖柏灵一言不发,只是专注的盯着自己手里吭哧吭哧清理的架子。 路溪繁说:“盖柏灵,我一直觉得咱俩挺像的。以前你还在理科班时我就这么觉得了。” 盖柏灵停下了擦拭架子的手,扭过头来看着路溪繁。 “难道不是吗,你难道不觉得咱们俩很像?”路溪繁说。“你还记得我以前借给你看的《杀戮之病》么?” “记得啊。”盖柏灵有些摸不着头脑。“《杀戮之病》,你借给我的第一本书,是一部很棒的悬疑小说。” “就是有些地方描写的有点猎奇病态。”她想了想又补充道。 “你真的觉得它猎奇病态吗?”路溪繁用他那双瞳仁黑的过分的眼睛盯着盖柏灵,突然笑了一下。 “我还记得刚进弘毅的时候,我不喜欢打篮球。班里的男生们对我都是疏远又瞧不起的。后来他们发现我成绩很好,又开始对我恭维奉承,希望我考试时帮他们打个小抄,平时给他们抄个答案。但……我知道,他们对于我,不是朋友更不是知音。我对于他们也一样。我第一次带《杀戮之病》来学校读的时候,他们有人翻了翻说,兄弟,你的口味好特么怪啊!我当时想,这难道很奇怪么?也许是夏虫不可语冰吧,你说对吧?” “他们可能是不经常看这种题材的小说吧,被吓到了也算正常。”盖柏灵客观的说。 “好吧……好吧……好吧……”路溪繁耸了耸肩。 “你又在假装同他们一样了。但是盖柏灵,我想说,你在我面前没必要装,真的没必要。咱们俩都觉得那是一本很棒的小说,可这样一本牛逼的小说,竟然被他们用这样轻佻的语气谈论,我很不高兴。我想你也一样。心里对他们厌憎至极,只是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所以每每听到他们对事情发表的那些白痴言论时,保持微笑,假装一切都好。” 他看着盖柏灵,抬起一只手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角两侧。轻轻向上一推,这男孩为盖柏灵呈现出一个人造微笑。 不知为何,盖柏灵脑海中浮现出了自己从前看过的小丑恐怖电影。但路溪繁倒没有让她觉得恐怖,她只觉得他中二。 “倒也不必如此。”盖柏灵笑笑,“路溪繁,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样很中二?” 顿了顿她又说:“还有,你今天很不正常,跟你平时怎么一点儿都不一样?你是表演型人格吗突然这么抓马?” 路溪繁却摇了摇头:“盖柏灵,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装正常,好吗?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时,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说话时,是我在体育课上用mp5看《电锯惊魂》。” “我没装正常。”盖柏灵立刻反驳他。然后扭过头去看向别处“不过你说的第一次说话,确实是那个时候。” “那次男生们非要拉我去打篮球,我拗不过他们,就去了。结果摔伤了膝盖,只好在一旁玩mp5。不过,我倒乐的自己看电影。当时你走过来时,我很好奇当你发现我在看这个电影时会怎么评价。所以我故意让你看竖锯从血泊里站起来那段。没想到,你说这部电影拍的很有水平,反转很有意思。当时我就觉得,我们是一类人。” 他两眼放光,望着盖柏灵:“盖柏灵,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竖锯可怕吗?” 竖锯可怕不可怕,盖柏灵不知道。但眼下的路溪繁让她很不舒服。盖柏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路溪繁直勾勾地盯着她耐心等她回答。见盖柏灵不说,路溪繁道:“我知道你的答案肯定和我一样,对吧?毕竟,我们很多时候品味都差不多。” “我确实很喜欢看一些惊悚恐怖向的书和电影,”盖柏灵说。“还有悬疑之类的。很烧脑很刺激。但……但我觉得那些都是文艺作品,仅此而已。我不明白你问这个问题是想……想说明什么呢?” “想说明……”路溪繁竟然真的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他微笑着,仰头望着标本室上方的气窗。午后的阳光洒下来落在他乌黑的头发和眼睛上,趁着天青色海浪纹的上衣,让他看起来脆弱又清俊,美的不可思议,像西方宗教画里的圣子。 又或者是从地狱归来的路西法。 可路溪繁走出了那道光影,走进了阴影里,他缓缓走近盖柏灵,盖柏灵忍不住又往后退了一步,高个儿男孩子同她咫尺之遥,他低下头看着她缓缓沁出汗水的脖子,突然笑了一声。 “盖柏灵,我真的厌倦了对着你装正常人,我猜你也一样,对吧?” 他同她四目相对,那一双瞳仁大的过分的眼睛好像有魔力的深渊将她吸入了进去。盖柏灵瞪大眼睛,她听见秃鹫在她耳边疯狂啸叫! “怎么回事?你们在干什么?!” 第55章 路溪繁的注意力被这声呼叫转移去了一些,盖柏灵忙向后一跳,离他远远的。两个人一起回头,原来站在门口的是施默德施老师。盖柏灵松了一口气,对着施默德点了下头:“施老师。” “噢,柏灵,你也在啊?怎么?你们两个一起打扫生物实验室?”施默德的眼神突然犀利了起来。若有所思的转了转眼珠。盖柏灵忙道:“是我们两个的班都负责打扫这间教室,各分了一个人来,恰好是我们两个。老师您不要误会。” “噢,这样啊!”施默德脸上舒开笑容。他用有些深意的眼神看了看盖柏灵,语重心长的说:“虽然你们两个都很优秀,但老师还是要提醒你们,你们才十五岁,上学,读书才是你们的首要任务。不然两年后高考的时候可亏大发喽!” “唉我知道了施老师!您就别再念叨了!”路溪繁皱起眉头望着施默德,满脸的不以为然。施默德依旧好脾气的笑微微望着他们。路溪繁摊了摊手:“老师你有什么事吗?还是——” 他的眼神有些恶意的上下看了施默德一眼,慢吞吞的吐出后几个字:“单纯是来抓我们现行?” “路溪繁你胡说什么!”盖柏灵有些生气了。瞪着路溪繁。路溪繁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施默德:“老师,我们还有一个架子要擦呢。您也赶快去忙自己的事吧,别总成天盯着我们,怪累的您说是不是?” “老师当然是来找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你忘了么?中午我们说过,下午我要给你讲题!既然这会儿你有空,那你来办公室吧,我给你讲。”施默德看着路溪繁。嘴角的一丝笑一直没变过。 路溪繁看了看身后的标本架子:“可我还有一个架子要擦呢老师。” 施默德还没说话,盖柏灵抢着开口道:“老师!你快给他讲题吧!竞赛重要啊!这架子的高处他都搞定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 几分钟后,路溪繁垂头丧气的跟着施默德走出生物教室,盖柏灵独自一人站在标本室里,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想了想,拔腿跑回教室里把舅舅前两天因为受暖暖的事启发而刚给她买的手机装在身上,这才又跑回来继续擦架子。 “喂,舅舅,我放学了。妈妈今天来接我吗?还是我自己回去?嗯,我给她打了,她没接……昂?你来接我吗?好,嗯,那我……那我在学校路口那里等你吧,门口这会儿停了好多车,你可能开不进来。” 明天就是五一小长假了,弘毅的孩子们对于休假这件事可以说是期盼已久。班里的同学早就走的差不多了。盖柏灵背上书包,起身下了教学楼。 每逢放假弘毅的门外就会堵得水泄不通,开着各种品牌小汽车的家长们恨不得把车开到学校里来接走自家的小公主小皇帝。而像盖柏灵这种普通人,偶尔能让忙得不可开交的舅舅抽空来接她一次已经是很不错了。 她走到一楼,绕过一间办公室时,忽然听见里头传来扑通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盖柏灵一愣,想起来这似乎是施默德的办公室。她于是站住脚步循声向那屋子望去,结果发现房门紧闭着,窗帘也被放下来。看起来似乎是早就没人了。 盖柏灵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古怪的恐惧,赶忙三步并作两步的走掉了。 “咦那不是盖柏灵么?她怎么一个人在马路那边?想干嘛呢这是?” “不知道,管他呢,咱们走咱们的。” 理科班几个人隔着马路看到盖柏灵站在街角,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议论了几句,都钻进自家父母的小轿车里屁股冒烟的走了。 正是四月底初夏,明天他们就要放五一假。风热烘烘的拱着人好像一只大狗黏糊糊的舌头。 盖柏灵站在街角树下,热的忍不住抬手扇了扇风。忽然她灵机一动,想了想,抬脚向背后走去——弘毅的围墙占据了整条街,所以要买冷饮必须去几百米开外的另一条街上。但她看了看时间就知道这当口,小舅估计又被堵在路上了。走开一会儿,也不打紧。 “老板,来一个拖肥。”盖柏灵从另一条街口的商店里出来,舔了舔手上物美价廉的冰糕。没了乌泱泱的学生做装点,这条与弘毅所在的街成直角的街道显得有些萧条。盖柏灵左右看看正要过马路,忽听见身后有人大声说:“你们真的弄错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好死不死的,她好奇心发作下意识回了头。结果回头那一瞬间,盖柏灵被吓了一跳——离她仅仅几十米的斜街角落里,五六个人高马大的背影正对着一个蜷缩在墙角的□□打脚踢! 而这五六个人身旁站着的那个悠哉游哉,忙着吃三色杯看戏,还一边兴高采烈的跳着叫着“打得好打得好!对!给我揍他鼻子!”的那个,不就是之前弄坏了宋暖暖手机的太妹么! “是你!盖柏灵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饶是平日里警惕性高惯了,这时候却也忍不住袖子一挽冲上去大声道:“你们在干什么?!住手啊!” 前面那几位凶神恶煞的背心短裤僵住了,一齐莫名其妙又极不耐烦的回过头来。三色杯的主人也倨傲的扭头看盖柏灵,那女孩今天穿了一身皮,皮质小外搭衬托里头的短背心,露着肚脐和小细腰。下面是一条皮短裤,钉满洞眼和铆钉的皮带叛逆的翘着。 她梳了一头的小脏辫,浓妆艳抹,嘴里咬着三色杯的木头勺子,对着盖柏灵勾起一个冷笑。“哟,我还当是谁呢!”她怪笑道,“原来是狐狸精身边的癞□□。” “没看见我们正忙着呢吗?”打人的几个男生中,有一个戴着运动头带的不耐烦道。另一个穿了件黑背心,胸口有个大大白对号的直接对着盖柏灵挥了挥恐吓的拳头:“不想挨揍,赶紧滚!别给脸不要脸!” 盖柏灵的胸口急剧起伏着,夏天热烘烘的风和这些男生们身上的汗臭味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飞快的向地上扫了一眼,嘴里嘴硬道:“你们欺负过我朋友,现在她被恶毒的人泼了硫酸毁了脸,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我不能再看着你们欺负另一个人!你们不要在这里装腔作势的吓唬人,你——” 像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一样,她瞪大眼睛,惊讶的垂眸又向地上看了一眼。这一看,盖柏灵被吓得往后猛退了一步。 她难以置信的看看那个缩在墙角头破血流的人,又看看这些混混,最后失声尖叫:“你们!你们竟然敢打老师!” “是啊,打就打了,怎样?”一个穿了一身黑运动背心和短裤,胸口画着乔丹的男生拽拽道。 他慢悠悠的回头看了眼墙角,又扭过头来望着盖柏灵皮笑肉不笑:“反正他是你们的老师,又不是我的老师。我是十三中的,我打他,就是替□□道,ak打烂老玻璃!你不服?不服憋着!” 盖柏灵无暇与他争吵,慌忙挤开这群男生冲进墙角,去扶起已经在挣扎着坐起身的施默德。施默德的眼镜被打的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鼻子底下血流如注,溅的他的鸽子灰t恤衫上血花点点。 盖柏灵低声道:“施老师,您还能走吗?”一边试图扶起施默德,施默德低低哼了一声,盖柏灵听见他似乎咕哝了一句“谢谢”。 她正要说不用谢,施默德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极惊恐的看向盖柏灵背后。盖柏灵一惊,眼睛向后瞟着道:“怎么?你——” 她扑通一声脸朝前栽倒在了施默德身上,后背被踹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傲慢的女声在她背后讥诮道:“让你装好人!姑奶奶就看不惯你这种到处装无辜的白莲花样!呸!你以为你——啊!!!” 小太妹被扔了出去,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着地。盖柏灵方才被踹狠了这会儿冷汗直冒,直到从天而降的唐是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她的精伸还是有些恍惚。 唐是拉着她慌忙周身检查着,口中低声问灵灵有没有事。那几个小混混怒了,一窝蜂冲上来就要群殴唐是。然而还没等他们的狠话放完,周围警笛大作。于是最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坐在了附近派出所警亭的问询室里。 谜罪怪谈[刑侦] 第26节 “灵灵,你真的没事儿吗?” 盖柏灵和唐是站在问询室外,听着里面几个小混混说着驴头不对马嘴的辩驳。见舅舅又问了,盖柏灵苦笑道:“被那个女生在后背踹了一脚,也没什么大碍。倒是舅舅你,刚才你摔了她,要是她……她待会儿对着这边的警察叔叔举报你,你怎么办啊?” “无所谓,”唐是看了看里头,那个戴着运动头带的快跟警察吵起来了。 “反正舅舅惹的仇家已经够多了,大不了脱了那身白大褂,舅舅转行。可让我看着你被人欺负却不去替你出气,舅舅做不到。” “他欺负我大哥的马子我要是坐视不理我特么是男人?!”头带男在里头咆哮。“不是,警察叔叔,你扣人也得讲究基本法吧?行行行,就算您说的,他说的,啊,我们揍了他。那恬恬也没动手呀!恬恬是不是能……走呀?”他咆哮过又开始装可怜做小伏低,指指旁边的小太妹后陪着笑脸看里头的警察。 “不是不是!恬恬真没动手!恬恬从头到尾就旁观!旁观!真就旁观!对对……” 一个女警察从里头探出头来道:“刚才在一边旁观的小姑娘,对,就是你,你进来一下。” 盖柏灵和唐是对视一眼,唐是点了点头。盖柏灵进去了。五个混混和那个小太妹并肩老老实实坐在警察对面,见盖柏灵进来,小太妹忙挤出个假的像面膜砌出来般的假笑。盖柏灵没理她。女警察道:“小姑娘,我听他们说你刚才旁观了整个过程。那你说说,这个女生刚才有没有打人?” “有,她打了我。”盖柏灵立刻说。小太妹在对面瞪圆了眼睛,牙缝里挤出一串低低的叽里咕噜骂人话。 “需要我让您看一下吗?印子也许还没消。” 女警做着笔录,唐是从门外走了进来,站在门口看着盖柏灵。他的眼睛在那几个混混太妹身上逡巡。 突然,他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立刻冲进屋子里来抓起那小太妹的手腕,不顾对方的痛呼,唐是转头对这边的民警道:“同志,我需要这个女孩儿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一趟市局!” 第56章 “姓名。” “我就踢了她一下!警察阿姨——呃不是,警察姐姐,姐姐,行吧?我真的就踢了她一下!” “姓名。” “我真就踢了一下!一下也得来刑警队吗?警察姐姐,您怎么这样啊?我——” “我问你姓名!!!” 米嘉莱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女金刚出山了,双目炯炯,直炸小太妹。 小太妹登时就哑了。诚惶诚恐的看了米嘉莱两秒,米嘉莱又用笔敲了一下桌子。她这才委委屈屈的扁着嘴小声道:“赵心恬——不是,姐姐,之前我来过你们这儿,你应该知道我叫什么吧?” 米嘉莱哼了一声,头也不抬:“年龄。” “……十六。” 米嘉莱在纸上写下16,抬头看了赵心恬一眼,又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赵心恬翻了个白眼:“你用不着用这么一副悲天悯人的眼神看着我,我不用你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米嘉莱说。“我只是觉得,像你这种从小就开始祸害社会的小崽子,为什么不能把你们都关起来军事化改造一下,让你知道知道你的行为究竟有多傻/逼。” “你怎么骂人啊?我要向你上级举报你!”赵心恬怒道。米嘉莱瞅着她,用笔在空中招了招,赵心恬身后的田小丰立刻道:“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把你之前偷鸡摸狗的破事儿都给你盘算一遍?想就直说。” 赵心恬立刻蔫儿的像被拔了毛的鸡。死气沉沉的坐在米嘉莱对面,她撅着嘴侧过身子:“算了,你问吧。” 米嘉莱又看了她好几眼,最后才再次低下头道:“就读学校?” “旬城十三中。” “4月8日当晚五点半到七点,你在哪儿?” 赵心恬垂眼盯着地板赖叽叽道:“我在——嗯?4月8号?”她及时刹车,仿佛听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一样皱着眉看米嘉莱。“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我怎么会记得!” 米嘉莱噢了一声:“那你要是不记得,我就把你算作4·8凯茂坠楼案的犯罪嫌疑人了。” “4·8坠楼案?”赵心恬脸上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什么坠楼案?” “我看见你表情不对了。”米嘉莱向后一靠,倚在椅子背上。“别装,我知道你跟这事儿有关系。” “我怎么跟这事儿有关系了?”赵心恬底气不足的笑笑,“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大姐,什么坠楼案?谁坠楼?在哪儿坠楼?我怎么不知道?” 她坐在桌子对面摊开手:“我就是一穷学生,姐姐,您真别把我想那么厉害。” “噢?是吗?”米嘉莱故意做出惊讶表情。尔后就在赵心恬闭起眼睛对着她得意的点头道“嗯”时,米嘉莱突然变脸,抬手举起一张照片道:“那请问你怎么解释,这个照片上这双腿?!” “……腿?!”赵心恬眯了眯眼睛。看清楚米嘉莱手上拿的东西,她连忙起身往前凑了一下,额头一瞬间沁出许多汗珠子来。“这……这怎么就看出来是我的腿啦?”她强笑道。“就因为这腿跟我的腿一样细长,就说这是我的腿?姐姐,咱们不能这样吧?” “你还装傻?”米嘉莱冷冷的看着她,低头指了指那照片:“这张照片是凯茂大厦监控里截出来的。4月8号下午案发前天台外头一排走过去的腿里有一双腿上有纹身,纹身的图案跟你的腿上差不多!全旬城有几个腿这么细的女孩子还有纹身?你告诉我?” “那……您也说了是差不多嘛!”赵心恬笑得没心没肺。 “我看这监控图片拍的根本不清楚啊,纹身这种细致东西,有时候就是几片羽毛的事,可离远了看它好像差不多。凑近了才知道那不一样啊!姐姐你看你这图片?除了能看清是腿肚子到脚脖子有段纹身,还能看出什么?能看出图案吗?我觉得好像不能。” 她笑得得意又欠打,好像一早就知道米嘉莱的证据不够站得住脚,所以敢肆无忌惮的同警察不正经。米嘉莱读书时遭遇过校园霸凌,是以对太妹混混深恶痛绝。这会儿看的想抽她,可又不得不忍住。坐在桌子对面气的鼻子几乎喷火,忿忿瞪着赵心恬。 “美女姐姐在么?”门外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又轻轻的扣了叩门。米嘉莱皱眉道:“我是警察,请你尊称一句警官。进来吧。” 门开了,叶铎和一个穿着乞丐风马甲的男孩子站在门外。男孩子下面的牛仔裤上破了七八个洞,仿佛被谁拿枪乒乒乓乓打过一顿似的。 这人皮肤黝黑,然而肌肉发达。留着板寸,眼睛黑而有神。颇有礼貌的对着米嘉莱浅浅鞠了一躬,他用低沉的烟嗓道:“小米姐,我是赵心恬的哥哥,来接她和外面那几个小子的。” “丁飞,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米嘉莱站起身来看着这男孩道。“还跟你不一个姓。”她看了看赵心恬又补充。 “认的干妹妹,干妹妹。”丁飞陪笑道。他即便是陪笑瞧着也是不苟言笑,仿佛那笑只被他在嘴角短暂的蹭了一下,上面鼻子眼睛依旧保持着他固有的严肃忧郁神情。 米嘉莱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小混混,一个个的都不学好。干妹妹?你到底有几个干妹妹啊?一天天的好的不学净学大人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头那些难不成都是你的干弟弟?” “是小弟,小弟。”丁飞继续陪笑。他想了想,从破洞牛仔裤兜里拿出个大钱包,钱包上有海贼王的标识和路飞的大笑脸。 丁飞从里头随手拿出一把红票子,冲着米嘉莱道:“小米姐,我听叶哥说他们又惹事儿了,把人家弘毅一个老师给打了是吧?这样,我来帮他们赔偿人家老师,劳驾您和叶哥,把他们几个当个屁放了吧行吗?” 田小丰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米嘉莱却没笑。她板着一张脸从里头走过来,一巴掌甩在丁飞脸上:“丁飞!你丫当初从拘留所里出去时是怎么给我保证的!你是不是保证说自己不会再进来了?你是不是!对着我的脸你保证过你不会再拉虎皮扯大旗带着你这帮小弟装/逼称大王了?这隔了有一年吗我问你?!你怎么回事?你说说你今年也才十八岁,学也不上书也不读,天天带着这一帮人鬼混,你将来想要什么出路啊你告诉我?!” 丁飞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任由米嘉莱骂。 米嘉莱又狠狠在他腿弯踹了一脚道:“从我调到旬城起你就开始进看守所,隔三岔五你跟人打架进来了出去了进来了又出去了。你反复横跳这么多年你丢人不丢人啊你!你爸都成了区长了,你能不能给他留点脸面?啊?你告诉我,你能不能!?” 丁飞憋不下去了,他双手合十讨饶般的举过头顶,愧疚的不敢看米嘉莱:“姐,姐我真错了,我真错了行吗?我发誓,我跟你保证我再也不会来了,我小弟们也再不会来了行吗?今天……今天这事儿唉!那个——那个老师在哪儿,我亲自给人家赔礼道歉去,是不是人家只要不计较,我交了罚款就行?我给人家包红包好吧姐,姐你别这样,你这样我……” 赵心恬早被米嘉莱的暴力行为吓得不敢说话了,这时候尴尬的站在米嘉莱和丁飞之间,眼睛一会儿看看米嘉莱一会儿看看丁飞,惶恐又尴尬。米嘉莱搡了丁飞一把将他赶出门外,让他“滚去跟施老师道歉。”丁飞千恩万谢的去了,临了了想拉走赵心恬,被米嘉莱一把薅住。 “你先去给施老师道歉。”米嘉莱冷静地说。 “我问过了,人家根本没欺负你‘干妹妹’,人家正人君子着呢!就是你‘干妹妹’嫌人家的摩托车停在路边挡着她道了,就要巧立名目把人家揍一顿。你那帮张嘴说空话的小弟方才在弘毅那边还污蔑人家……非说人家欺负你‘干妹妹’。你去跟人家道歉,今天人家要是不接受你们道歉,你甭想把你那帮小弟捞出去!” “那小米姐,恬恬她……”丁飞回头看了赵心恬一眼,赵心恬手拉着丁飞的手腕子不肯撒手,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脸上泪汪汪的装可怜。米嘉莱冷笑一声:“她遇上的可是个麻烦事。你把施老师那边道完歉再过来,我单独跟你说。” 叶铎带着丁飞往另一个小问讯室走,施默德的伤已经被医生处理过了,现在正坐在里头等。 叶铎说:“丁飞啊,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这些年,出来进去多少回?要不是你爸跟米队的爸爸是老战友,有点老交情,米队又是个待人真诚的,恐怕早就对你心灰意冷爱管不管了。你爸你妈老来得子不容易,别总让人失望了,学学你那几个堂哥堂姐,好吗?” 丁飞敷衍的点点头,人已经跟着叶铎来到施默德面前了。施默德出人意料的很好说话。也没要丁飞的赔偿。 他只是向丁飞提了一个要求:“小伙子,我听说过你,他们都说你是旬东这块的地头蛇,尤其是各学校的小混混都是你的人。我呢,是个没本事的人。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我希望你往后跟你十三中那边的小弟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再来欺负弘毅的孩子们了,行吗?” 丁飞又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好。” 叶铎冷眼旁观着,这时候就冷笑一声:“保证说了几次了,有一次守信的么?丁飞,要是这次施老师的宽容大量真能感化你让你信守承诺,那对于你们两个人来说也算是个功德。不过你也听着,我不管你守不守承诺。可是下次你的小弟要是再敢惹事,我可让分局的叔叔阿姨姐姐们直接把他们都扔拘留所里了啊。听见没?!” “吱呀——”丁飞从外头进来了。米嘉莱靠在问询室的椅子上坐着,赵心恬哭的红鼻子绿眼睛的,正在擦泪。一看就是刚被米嘉莱教育过。丁飞走到审讯桌前想坐下,被米嘉莱一口喝止:“站着——你就配站着!叫你天天不看好你的小弟们!” 丁飞立刻老老实实的站了,一只手条件反射般的捏住马甲下摆的线头。如果不是见识过他打群架时心狠手黑的做派,米嘉莱几乎真要相信他是这么一个内向羞涩的男孩了。 “说说吧,4月8号晚上五点半到七点,赵心恬跟你在干嘛?”米嘉莱冲着丁飞扬了扬下巴。“她被怀疑跟4·8凯茂大厦坠楼案有关,可她方才说那天这个时间段你跟她在一起。你说说,你俩在一起干嘛呢?别空口说白话啊,我要证据的。” 丁飞想了想,他脸上突然泛起了一丝腼腆的红晕。“4月8号傍晚五点半到七点吗?”他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低着头搓弄了一下马甲底下的线头。忽地抬起头看着米嘉莱:“小米姐我能不说吗?” “不能。”米嘉莱冷声道。“除非你是想告诉我,赵心恬在撒谎。” “她没撒谎!”丁飞忙道。“她……唉……” “快说!”米嘉莱怒道。“人命关天的事!” “好好好!我说我说……”丁飞看了眼赵心恬,脸突然更红了。赵心恬倒是很正常——一如既往的泪汪汪装可怜。 “那天……我是说4月8号五点半到七点。”丁飞嗫嚅道。“我和恬恬我们在……在皇都大酒店开……开房……” 第57章 米嘉莱被噎了一下,嘴巴张了又张,到底没能从语言系统里搜集出一个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于是她放弃了。闭起嘴巴转过头去,脑袋左右晃着仿佛想像算命摇签儿似的从里头摇出个答案来。 丁飞忐忑不安的站在原地大气儿不敢出,田小丰则尴尬的摆出了一个介于想笑和生气之间的表情。只有赵心恬脸上露出了微笑,低着头端详自己新做的美甲,把手指合拢又张开。 “她到底多大了?”憋了半天后米嘉莱问丁飞。 “还有一个月就过十六岁生日。”丁飞忙道。 米嘉莱转过头来瞪着他,眼神是一种混合着恶心的厌恶,同时又有些鄙夷:“丁飞,我真没想到你现在竟然长成了这么个操行。得,我能说什么?只能说,幸亏你还没丧心病狂到对着十四岁不满的小姑娘下手,不然我非把你扔到看守所让你把牢底蹲穿不可!赵心恬——”她看那太妹。“你们两个发生关系,你是自愿的么?” “是呀!”赵心恬无所谓的看了米嘉莱一眼,又回过头去看自己的指甲,脸上表情竟然还美滋滋的。米嘉莱哑口无言的看了她半天,最后咬着牙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是自愿的?第一次也是自愿的?” “都是自愿的。”赵心恬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他们只是在谈论一碗双皮奶。她从头到脚看了米嘉莱一眼,嘻嘻笑着道:“姐姐,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呐?” “你给我严肃点。”米嘉莱低下头去写笔录。可拿起笔,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道:“丁飞,你说你们两个人去开房了,有证据么?” “有。”丁飞忙道。“用我手机订的酒店,记录还在。姐你看。” 他把自己的手机界面递过来让米嘉莱看,米嘉莱看了眼,胃里一阵不舒服。赵心恬把凳子掉了个头,开始对着窗玻璃端详自己的盛世美颜了。米嘉莱冲丁飞烦躁的摆摆手:“滚滚滚,看到了。” 丁飞想立刻把赵心恬领走,米嘉莱则表示需要让人去皇都核实一下他们那天到底有没有去。赵心恬闻言,对着米嘉莱翻了个奇大无比的白眼。 米嘉莱按住火气,尽量平和的看着她说:“赵心恬,你还小,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还有丁飞你也是,你们两个都是。你们现在这样不学无术,天天除了光彩的事什么都干。等二十年后你们回想起来,会后悔自己当年有多么愚蠢。” “我才不会后悔呢,你想多了。”赵心恬轻蔑的说。“而且你别用那副跟幼儿园小孩儿说话的语气跟我说话!最烦你们成年人这副自以为洞悉一切的样子!你们自己也没把日子过得多好,凭什么要求我们事事都按你们的来?搞笑……” 米嘉莱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了看,赵心恬毫不畏惧的瞪回来:“干嘛?我说的不对吗?” “丁飞,”米嘉莱眼睛仍旧盯着赵心恬道::“赵心恬必须等我们查证过皇都的监控后,由她监护人之一亲自来领走方可离开刑警队。你可以走了。” 丁飞大惊失色:“姐!你——” “姐什么姐?叫奶奶也没用!她是未成年人,本来就是这个流程!”米嘉莱大声道。赵心恬气的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桌子旁的椅子,米嘉莱冷笑:“踢坏了照价赔偿,你要是不嫌脚疼,随便踢。我就在这儿跟你耗着,耗到查完监控,耗到你监护人来了为止!” 直到临近凌晨两点,一个自称是赵心恬大伯的男人才风尘仆仆的赶到刑警队。说自己刚跑完夜班回来。 据他说赵心恬的父母三年前做生意投资失败,家里公司破产,夫妻二人不得不远走粤省淘金。把孩子留在老家旬城寄养在他家里。 这几年,赵心恬的父母在那边生意也是不顺,一年到头赚不到什么钱。是以很少回来,只每个月通过银行转账给赵心恬的大伯一笔一笔的钱,说是抚养赵心恬的费用。钱的数额也不多,基本维持在两三千元内。 “恬恬大伯是吧?”米嘉莱道,“赵心恬现在在学校不学好,你知道吗?” 中年人的表情僵住了。他叹了口气,看看米嘉莱身后臭着脸的赵心恬,他把米嘉莱拉到一旁难为情的低声道:“警察同志,真不是我不管她。是……唉,这孩子啊,自打她爸公司破产后,这孩子就……” 谜罪怪谈[刑侦] 第27节 “怎么?” 中年人回头看了眼赵心恬,又回过头来:“怨天怨地怨空气。一身的怨气!我媳妇是小学老师,一开始也想好好管教她,可结果她倒好,当面跟我媳妇顶罪一套一套的,背地里趁我媳妇去上班,她把我媳妇衣柜里的衣服全剪了!气的我俩呀……唉!” 中年人无奈的摇摇头,叹着气。“我在铁路上上班的,十天半个月不在家一回。这回还是正好碰上我休假,不然也没法来领她。所以警察同志你看,这……” “孩子确实顽劣,可也并非事出无因。这种情况,解铃还须系铃人,得让她亲生父母同她多沟通沟通才是。不然就冲孩子这脾性,长此以往下去……” 米嘉莱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了赵心恬一眼,赵心恬正好抬头看见她了,突然莫名其妙的对她甜甜一笑。米嘉莱困惑的皱起眉,那小姑娘脸上陡然变色,一口唾沫呸在米嘉莱脚下。 “恬恬!你给我消停点儿!”中年人勃然变色,转身走过去推了赵心恬一把,指着米嘉莱道:“你给这位警察姐姐道歉!” “我什么都没干呀!”赵心恬睁着眼睛说空话,她颇为无辜的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视线落在米嘉莱脚下,这小姑娘颇为戏精的跳开道:“哎——呀——警察姐姐你怎么不讲卫生随地乱吐口水呀!真脏!” 米嘉莱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盯着头顶的灯看了几秒,决定不跟这小混账一般见识。 她简单跟中年人说了一下赵心恬之前在4·8案中的嫌疑,尔后告知对方因为皇都的监控里并未看到赵心恬走出皇都,所以基本上确定她当时的确在皇都,跟丁飞在一起。嫌疑暂时解除。 中年人一听米嘉莱说赵心恬在皇都跟丁飞一起,立刻怒不可遏的回头瞪着赵心恬,用手指狠狠的指她道:“你呀!!!你这……这……” 赵心恬对大伯做了个口歪眼斜的鬼脸,不当回事儿。 中年人千恩万谢的把赵心恬领走了,同时向米嘉莱保证会严加管教侄女。米嘉莱客气的同他告别了,看他走远,立刻回过头来对韩汀道:“韩汀,之前我让老郭派人去盯着赵心恬这帮人,他是不是没派?” 韩汀摸了摸鼻子:“咱们支队其实一直有点警力不足,米队你知道——” “那从明天起,必须派人,专门盯着赵心恬!” “米头儿,不……不至于吧?”韩汀有些好笑又有些困惑。他回头看看电脑屏幕上被暂停的皇都监控,又看看米嘉莱:“这监控里她不是没离开皇都吗?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才离开的。一个小太妹而已,值得……值得咱们专门派个人去盯着?” “盯的不止是她,”米嘉莱一边吃泡面一边重新启动了监控,她回头看了韩汀一眼:“盯的是他们那帮小混混。我总觉得他们那帮人有问题。你不觉得么?他们是一帮人,商场那里行凶的也是一帮人,怎么会这么巧?” “是太巧了,巧合过多,那就是有问题。”一个温和的声音在门外道。米嘉莱回头一看,忍不住闭了闭眼睛苦笑:“你怎么也这么晚不走?” “东峡县傍晚时报了一宗命案,案子很紧急,尸体送过来尸检了。我刚写完报告。”唐是甩着手上的水,看看韩汀又看看米嘉莱:“你们又是因为什么完全没必要的事耽搁到这么晚?” “还真是完全没必要的事。”韩汀咕哝道。“就是那个小太妹家里的人一直来不了,我们才等了这么晚。”他摸摸肚子,回过头去自己抽屉里拿夹心饼干吃:“给我等的都又饿了。” “走吧,别吃泡面饼干了,上我那儿吃去。”唐是对他们招了招手,自己转身已经先走了。米嘉莱纳闷儿道:“你那儿有什么啊?福尔马林泡饭?” 已经融入夜色的男人发出一声嗤笑:“我谢谢你了,你怎么不说骨灰拌饭呢你。” 没想到唐是竟然真的给他们一人做了一碗热腾腾的炸酱面,上面放个切开的白水蛋。李腾飞也在,这时候就欢天喜地的分了一碗面吃。米嘉莱和韩汀目瞪口呆的望着唐是从技术科尽头那个小屋子里端出来另外两碗面,韩汀发自内心的说:“唐哥,永远滴神。” “食神。”米嘉莱说。她接过唐是递给她的面,和另外两个男人一起进到唐是的办公室里吃。“你是怎么变出来这三碗热面条的?”她不无好奇的问。“难不成你在技术科开了个深夜食堂?” “你还不如说我是田螺先生呢。”唐是吃了一口面。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弯着。 吃不耽误他说话,他用筷子指了指走廊尽头那个方向:“那边有个一张床面积不到的小隔间空着,我看闲着也是可惜,就跟局长申请在里头放了个电炉,弄了一袋面粉一桶油,又买了点鸡蛋面条下饭酱之类的放在里头,有时候晚上加班太晚了,大家也能吃个热乎的——” 他隔着面碗看了米嘉莱一眼:“——不至于都像某人似的,永远泡面开会。” 米嘉莱心虚的嘿嘿一笑,嘴硬道:“泡面开会我也照样吃饱喝足啊,泡面开会怎么了?泡面开会我不也破了那么多案子……你这是对泡面的无端歧视,我去跟国际泡面协会投诉你蔑视泡面且侵犯泡面名誉权!” “说的好像真有这么个协会似的,又满嘴跑火车。”唐是拿出几根泡椒凤爪,给几个人碗边都放了一个。李腾飞和韩汀千恩万谢的仿佛遇上了再生恩人。米嘉莱嗤之以鼻:“为五根鸡爪子折腰,鄙视你们。” “别鄙视来鄙视去了,这鸡爪子是我自己做的,健康的很。你呢,对你的肚子好点儿,别将来有一天过劳,‘嗯——’了,人家把你送到我这儿,我剪开你肚子一看,好家伙怎么都是垃圾食品,泡面浮油都把肠子给滚了……” 韩汀低头看看自己碗里残存的几根面条,默默放下了碗。 米嘉莱说不过唐是,这时候就只能苍白无力的捶他一下骂:“唐是,你大爷的!好好个人就是长了张嘴!” 大家都笑了起来。 “对了,不跟你插科打诨了,说正事。”唐是道,“你刚才说那个赵心恬,怎么让她走了?怎么回事儿?是没找到证据吗?皇都的监控呢?” 第58章 “皇都的监控里,她从头天下午五点进去后就没出来。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韩汀抱着一只保温杯一边喝水一边道。唐是若有所思的看看他又看看米嘉莱:“你们确定中间她没出来过?没再仔细点看?” 米嘉莱慢慢趴到桌子上看着唐是:“唐法医,我怎么觉得你特别想让赵心恬被抓起来呢?告诉我这是个错觉。” “不是错觉,”唐是向后一靠,眼睛瞅着米嘉莱:“就是想让这小太妹被抓起来。这小混混不是头一次欺负人了,背地里还不知道欺负过多少学生。这种孩子,应该好好管教管教才行。” 他的语气戏谑,米嘉莱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他笑了笑:“你别不信,我再三核实了监控里每一个往外走的人,一共是五个男的,三个中年妇女,一个带孩子的女人,还有一个孕妇。除非你说赵心恬变成了老鼠钻到这几个人身上,否则她没可能中途离开皇都。”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米嘉莱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一旦确定了赵心恬不是那天天台上的纹身人,那这个案子就又要陷入毫无头绪中了。怎么说呢……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天台上那群人年龄不大。最多不会超过大学生年纪。但是看穿着,也不像是受好教育的。我在想咱们要不要对包括弘毅在内的几个高中和中专,职高进行一个排查,虽然方法笨,可好歹是个办法。” “怎么排查呢?”小法医李腾飞困惑的问。“挨个问那些学生,‘你有红裤子吗’?”韩汀看了看他,脸上带着苦笑:“只能如此了。” “可是米队长,你就这么确定那群人一定是学生吗?万一是一群打扮的像学生的社会人呢?”李腾飞道。“毕竟,监控只拍到了他们的腿。”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米嘉莱伸了个懒腰。扭头认真的看着李腾飞:“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有用的线索了。如果不用排查的笨办法,就只能让案子一直这么搁着……” “一直搁着,怎么跟死去孩子的父母交待呢?人家报了案,就是信任咱们。不能对不住这份信任。” 韩汀轻轻叹息了一声,算是应和了米嘉莱的话。李腾飞道:“不过现在的小孩儿也是奇怪。我听师父说,坠楼这孩子之前在学校还总欺负灵灵是么?今天师父送来那小姑娘也是个欺负人的。居然打老师!虽说不是他们自己的老师,可这也太……” 他环视众人,最后语气十分看不惯的道:“现在的孩子都怎么了?” “不应该问孩子怎么了,应该问这些孩子的父母怎么了。”唐是冷冷地说。“lt;三字经gt; 里还说‘养不教,父之过’。如今这社会,信息发达,网络也发达起来了。小孩儿们接触的信息多了脑子里的想法就多。一个个儿都跟小人精似的早熟。可早熟本身不是坏事。只是有些父母不负责任,不好好管教小孩。最后一个个的弄出了麻烦,又来找社会和旁人的晦气。” “父母都忙吧……”韩汀说。说着笑了一下挠挠头。“工作忙,哪儿有时间教孩子?我就是琢磨透了这个道理,所以我婚都不结!哈哈哈。” “话不能这么说。”米嘉莱摇了摇头。“工作忙,你看这世上哪个养家之人不忙?可养小孩这回事,你既然生了ta,那教养ta就是你的责任了,要负担起来。我看唐是他姐姐不就把孩子养的很好么?小姑娘不是还跟唐是学了功夫?平日里学习也不错,还孝顺懂事。这不都是因为唐是姐姐用心教的缘故?我记得你姐姐在医院工作也挺忙的吧,但照样把□□的很好。”她看向唐是。 唐是点了点头:“我姐是个要强的人,带灵灵其实很辛苦。但是她都撑下来了。有时候我有空了,给她帮帮忙。” “所以工作忙都是借口呀!关键看用不用心!诶,说起这里我又想到一件事。”米嘉莱道。“我家里先前不是给我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吗——” “司法部那个?”唐是问。米嘉莱挥了下手:“不是,另一个。不过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害跑题了——就这个相亲对象,现在也成了我一铁哥们儿。他之前是在觅城的检察院工作的。接过一个特别……唉,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是特让人唏嘘一个案子。” “说重点。”唐是说。“再啰嗦给你配个惊堂木。” 米嘉莱对他做了个鬼脸:“好……说重点!简而言之,就是大概四年前的时候,觅城出过一起十二岁少年弑母案,你们听说过么?” “好像有印象!”李腾飞坐直身子拍了下手。他努力想了想:“我记得我大学的时候好像听说过这事儿,新闻报道过一次。诶,奇怪!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好像印象里就听新闻报道了一次。我后来想起来还当自己记错了……” “你没记错。”米嘉莱说。“确有此事。不过我那朋友告诉我,那弑母的小畜生家里挺有钱的。他爸给媒体塞了钱不让大肆报道。所以只有几家官方媒体把这事儿简单说过一次。这种事又不是什么好事。官方肯定也不会一直盯着报。非官方媒体若是也不跟,大众视野里自然没什么水花。不过,我朋友说,这件事确实是千真万确的。那个十二岁的小孩,确实杀了他妈妈。” “小畜生。”唐是皱着眉头。“他母亲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了要被他这样对待?十月怀胎养下来,他就这么回报他母亲?” “嗯……这里我稍微有点跟你不同的意见。我不认为所有生了孩子的父母都对孩子有恩。你知道,有些人生孩子只是出于繁殖的本能,孩子生下来,他未必多爱孩子。养小孩的条件和用心也比养家猫野狗高不了多少——没有说这小畜生杀妈妈是对的哈。”米嘉莱诚恳的说。 “所以这个被杀的母亲对他孩子不好?”韩汀忍不住问。“不然她孩子为什么杀她?” 米嘉莱扭头看了韩汀一眼,叹了口气:“正好相反,她对她的小孩非常好。” “我朋友说,当时他们了解到的情况大概是这么个情况。这小孩的父亲是个成功人士。具体做什么的我朋友没说。总之是钻石王老五。年轻时非常自负浪荡,流连花丛堪称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结果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到一个美容小妹手里了。他花了很多大阵仗把那美容小妹娶回家,认识他们的人都惊呆了,觉得这样两个人竟然能走到一起?简直不可思议!” “确实挺不可思议的……”李腾飞喃喃道。“这女孩一定有很特别的地方。让浪子为她回头,肯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是个灰姑娘故事,我不信米队会用这么夸张的语气讲这么戏剧性的一件事。”韩汀说。 “那是你不了解她,越离奇的故事,她讲的越抓马。”唐是说。他对米嘉莱抬了抬下巴:“说书先生,继续讲。” “爱听听不听爬啊!”米嘉莱对唐是露出鄙视表情。她咳嗽了一声接着道:“不过确实如唐是所猜的。这是个很……离奇的故事。” “据小孩的父亲——也就是花花公子本人说,他的母亲热爱保养,经常出入美容院。这是前提。美容小妹,因为手法好技术不错,在美容院里经常为花花公子的母亲服务。又因为长得漂亮,被来接母亲的花花公子看见,于是就勾搭上了。花花公子一个玩咖,对女孩子始乱终弃惯了。却没想到这次竟然栽在一个看起来单纯的连心机两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的美容小妹身上。” “什么?美容小妹设计他的?”李腾飞惊呆了。 “对,设计他的,从头到尾都是设计。”米嘉莱道。 “美容小妹因为经常给花花公子的母亲做脸,所以知道小老太太最大的心愿就是赶快看儿子安定下来,结婚生子,让她抱孙子。而且美容小妹知道花花公子家里是几代单传,且老太太迷信的很,一旦儿子身边有女人怀孕了,而且怀的是男孩的话,小老太太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下这个孩子。所以她跟命运赌了一次,赌自己搭上一副身子,能不能就此改变命运。” “我知道了。”韩汀说。“她设计让自己怀上了那男人的孩子。” “对。”米嘉莱道。“而且躲起来,等孩子能看出性别后就直接去找老太太。老太太自然是喜出望外,勒令儿子无论如何都要迎娶这个出身贫寒,高中学历的美容小妹。” “所以他们结婚了?”唐是沉吟道。“而且过得不幸福?”他又问。 “何止是不幸福。”米嘉莱道。“简直是灾难。” 第59章 “那个花花公子打心眼里恨这个美容小妹。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娶这种无论眼界,学历还是收入都跟他不是一个层次的女人。” “那他当初泡人家时跑那么积极做什么?”唐是冷笑。“垃圾,本质给自己的不负责任找借口罢了。” “会说话你就多说点,”米嘉莱对唐是眨眨眼。 “总之,这个垃圾看不上人家,虽然按照父母的意思盛大热闹的来了场婚礼把已经孕味十足的美容小妹娶回家了。但他自己心里一点都不满意这桩姻缘。因而美容小妹还没把儿子生下来,他就开始在外面出轨。一开始孩子小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着来,后来见父母也不阻止,就愈发过分,这件事成了他和他们身处的圈子里一个公开的秘密。美容小妹的工作也没了。这个女人成了个守活寡的人。” “造孽呐……”韩汀感叹道。李腾飞皱着眉头问:“那这男人的父母也不说说他吗?儿媳妇是他们让儿子娶的,儿子现在这样对人家。要我说,既然这么不情愿,那还不如离婚算了。” “据说是女方不同意。”米嘉莱道。“而且随着男方的行为越来越出格,老两口无条件偏袒儿子,这儿媳妇和公婆之间的关系也差到了谷底。整个家里,只有她的儿子还跟她说话。剩下的人都当她是空气。” “太惨了……”李腾飞摇头,“怎么能把姻缘弄成这样?” “真不如离婚算了。”韩汀道。“这样对孩子能好么?父母是一对怨偶!” “不可能好。”唐是冷静的说。“这种情况,其实离婚了说不定对孩子是好事。孩子又不傻,慢慢长大了,能看不出来家里人对他妈妈的不尊重?” “你猜对了,孩子还真看出来了。”米嘉莱看着唐是。 “我朋友说后来孩子的父亲看了那孩子的日记,他告诉法院的人——对,小孩儿有写日记的习惯。才十二岁,已经写了四年了。他在日记里骂他妈妈是贱人,说家里人人都瞧不起她她还要赖在家里不走,收破烂的在街面上捡来两毛一个的瓶子,都没她贱。” “天呐……”韩汀和李腾飞大惊失色。后者忍不住失声道:“这孩子完全扭曲了啊!” “谁说不是呢?如果不是扭曲了,谁会杀掉自己的亲生母亲?”米嘉莱叹息着。“更唏嘘的是,据这孩子日记里写的样子,他母亲似乎把他当作自己活着的唯一目的,唯一希望了!对这孩子呵护备至。她又不出去工作,养这孩子时给这孩子喂奶都喂到六七岁!” “过度哺乳不是好事。人奶只在特定时期有营养作用。”唐是插播一条科普。 “太病态了……感觉这一家子人都好病态。”李腾飞瑟瑟发抖。韩汀看了他一眼,又看回米嘉莱。 米嘉莱道:“是病态,但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让这孩子有理由杀他妈妈。不过这母亲对孩子的占有欲的确太强就是了。另外这孩子也很奇怪,在日记里骂自己母亲贱,可每次父亲或者爷爷奶奶同母亲起冲突,他都会站在母亲那一边。” “小孩儿的口是心非。”李腾飞总结道。“他这个时候骨子里应该还是爱他妈妈的,最后杀了母亲是失手吧。” “不,这不是口是心非那么简单。”唐是静静的说。“这孩子这时候其实已经扭曲了,他家里人也没有心理学常识。如果这个时候对孩子进行心理干预,也许还能扭转过来。可惜了。” “是的,这孩子这时候其实已经有很明显的心理扭曲了。但他家里人意识不到,也没人去看看孩子成天在屋子里钻着干嘛。正经人谁写日记啊?”米嘉莱叹了口气。唐是有些讶异的看了她一眼道:“我写呀,怎么?” “你不正经。”米嘉莱对他做了个鬼脸。唐是无奈的摇头笑笑。 米嘉莱接着道:“据孩子父亲说,孩子十二岁生日的第二天,恰好是周末,他原本说好了要跟自己的同学一起去游乐场玩,算是头一天庆祝生日的延续。结果跟同学们都约好了,临了了他母亲不让他去,说是自己不舒服没法陪他,所以让他在家里呆着,跟同学说不去了。这孩子和母亲吵了一架,爷爷奶奶在一旁帮腔孩子。母亲一怒之下打了他一耳光,然后就……” 谜罪怪谈[刑侦] 第28节 “就怎么?” 李腾飞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不敢相信这个结局。但米嘉莱看着他道:“这母亲被盛怒之下的孩子用水果刀活活捅死了。” “惨剧。”唐是言简意赅的进行了概括。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韩汀欲言又止。 “是啊,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啊……”米嘉莱喃喃道。 “那……后来呢?”李腾飞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米嘉莱扭头看他。 “后来……后来我朋友说这案子让少年法庭审了,由于犯罪嫌疑人年龄太小,连十四岁都不到。自然是没法入狱或者死刑的。他家里人也一直求情,各种极力证明孩子当时是气糊涂了激情杀人。所以最后法院判的是管制教育。这家人在案子判决出来后也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们搬家了,也有人说他们只是隐姓埋名躲了起来,因为那个丧心病狂的孩子,他们抬不起头。” “那这个孩子会被管制教育几年呢?” “朋友没告诉我。应该……会关上个几年吧?” “荒谬。”唐是冷笑了一声。众人一起看着他。唐是也回望着他们:“看我做什么?这小孩的日记说明了他早就对母亲起了杀心。这根本就是蓄意谋杀!这么小的年纪都能靠着家里庇佑,杀了亲生母亲还全身而退。强制管教才几年?过几年出来,继续杀人放火?” “话不能这么说啊师父……”李腾飞是个软心肠的小伙子,这时候就想了想道:“法院也许是觉得他年龄还小,还有改好的可能性嘛。万一管教管教,将来出来了就遵纪守法呢?” “的确。唐科你忘了?咱们国家对于未成年犯罪的主张是教化为主,惩罚辅。毕竟是小孩子,国家总想着给他们个机会,万一改好了?若是重判,岂不是……” 韩汀说到点子上了。 “万一改好?”唐是讽刺的笑笑。扭头看着韩汀和李腾飞:“那万一没改好呢?” “不要这么悲观,管制教育也不是度假啊,肯定有用的。” “你就说万一没改好怎么办吧!” “那万一改好了呢?”李腾飞有点着急,可对面是自己师父又不好太杠:“师父,我知道您一直坚信人性本恶。可……那毕竟是个小孩儿。他做出那种行为的确是丧心病狂。但那也是因为他家里氛围的原因。管制教育一下,换换环境,说不定就——” “你太天真了。”唐是直接呛声,搞得李腾飞脸一下子绿了。 “坏胚子就是坏胚子!把苍蝇的卵放到蜂窝里,会孵化出蜜蜂吗?我看肯定不会。这种人这么小就能这么心狠手辣杀自己母亲。连母亲都杀,其他人的性命对他而言岂不是像草芥一样微不足道?这世上有的人是可以被教化的,但有的人……你越教他,他越会学着把自己非人的一面隐藏起来,等你一不留神时,才会出来咬你一口,吸干你的血,还神不知鬼不觉!” “唐是,”米嘉莱静静道,她看了法医一眼:“够了啊。” “消消气,唐哥,只是讨论个案子。”韩汀按住唐是的肩膀。 李腾飞看着有点委屈,是被唐是给吓到了。他跟着唐是才不到一年,还是一身脱不去的学生味儿呢。今天师父突然对他这么凶,小法医有点接受不来。米嘉莱站起身来拍了拍他,又是哄又是说好话的,最后总算把小伙子的心给安抚下来了。她看了眼坐在一旁抽烟的法医道:“唐是,你跟你徒弟说句好话会死啊?” “小腾,别生气了,师父……师父刚才有点儿激动。” 唐是说着用夹烟那只手挠了挠后脑勺,那里翘起一撮呆毛。 李腾飞委委屈屈的看着师父,张开嘴本来准备说话,可看见那撮呆毛,一下子没绷住笑出了声。唐是莫名其妙的看了米嘉莱一眼,米嘉莱也指着他的呆毛哈哈大笑起来。加上韩汀,三个人一起大笑。只剩下夹着烟的唐是一脸困惑,对着三个深夜发笑的神经病道:“你们有病啊!!!” “啊……我怎么睡着了……” 米嘉莱一个翻身,咕咚一声掉了下来。她脑壳撞的生疼,迷茫又无语的揉着眼睛四处打量,发现自己睡在技术科的一间接待室里的地上,身旁是整个刑警队唯一一张长沙发。 “早。”韩汀打着哈欠从她对面的单人沙发里坐起来,一边揉了揉眼睛,边又打了个哈欠边乌鲁乌鲁的说:“灭堆你也——起挨呃啊……” “还灭霸呢。”米嘉莱咕哝。她左右看了看:“咱俩怎么睡这儿了?” “昨天晚上你说到最后太困了直接睡死了。去咱们办公室太远,唐科说把你送这儿就行,这唯一一张长沙发他让给你了。他和李腾飞回办公室睡去。喔,唐科——”他对着米嘉莱背后叫道。米嘉莱忙回过头去,隔着沙发看见唐是拿着两个白水煮蛋从外头进来了。她刚想打招呼,不料一张嘴就是个大喷嚏,直拉的她九十度大弯腰。 “啧,给你盖了衣服你还是感冒。起来吧起来吧,虽然我供你吃供你住,但你也不用对我行如此大礼。” 唐是把鸡蛋放在茶几上,伸手把米嘉莱拉起来。米嘉莱直起身子才发现自己把唐是的白大褂刚才压在身子底下了,估计是一并滚下来的。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嘟囔了一句谢谢啊。唐是看着她不请自来的拿起鸡蛋剥着吃,口中嫌弃道:“不讲卫生你,都不刷牙。” 米嘉莱塞了一嘴的蛋黄,正要说话,涂大利突然从外头跑了进来:“米队米队!哎呀我看监控才知道你在这儿……你快过去队里吧!任家人来者不善!” 第60章 “米队长,我们家阳阳出事到现在,我没有难为过你们警察局吧?” “虽然但是……我们是刑警队……” 任□□的母亲马红琴瞪了说话的池梦舟一眼,视线又落回米嘉莱身上:“我儿子被人从楼上推下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我信任你们警察,所以一直忍着不发作我只是每周都来你们这儿问!问案子的进展,问我儿子的在天之灵什么时候能安宁!我这么信任你们啊……” 她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可我刚才又来问,就听说你们昨天抓了个嫌疑人,是吧?然后呢?那个嫌疑人呢?!你们让他出来!老娘现在就要撕烂他!” “马女士,您冷静,请您冷静,好吗?”米嘉莱诚恳地说。“昨天晚上我们的确找到了一个犯罪嫌疑人。但是经过突击审讯得知,她那天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们不能抓——啊!” 任□□母亲马红琴狠狠甩了米嘉莱一个耳光。 “你怎么打人!”田小丰气急败坏的从后面冲上来挡在米嘉莱身前,手上气愤的想去反推马红琴。叶铎忙把他硬生生拉住了。米嘉莱昨晚本就没睡好,这会儿被一打更是头昏脑胀。懵懵然的抬眼看着马红琴,她心里很奇异的没有生气,只有疲倦。 “马女士——□□妈妈,我明白你的心情。”她一字一句道。马红琴没想到自己手劲儿这么大,这时候也有些懵。但依旧理不直气强行壮的瞪着一双牛蛙眼看着米嘉莱。 米嘉莱接着道:“但是我们抓人,也要讲程序。那个犯罪嫌疑人的确有很大的嫌疑。可眼下没有证据能驳斥她的不在场证明。所以我们没法把她当作确凿的凶手抓捕归案。还请您谅解。” 马红琴瞪着米嘉莱,一言不发。空气中弥漫着教人喘不过气来的压抑与沉默。池梦舟张了张嘴想说话,但到底不敢开口。直到片刻后,马红琴冷笑了一声。 “好!”她冷笑,“行,真行!你们真行啊……”她一边冷笑一边倒退着走出刑警队的办公室,眼中溢出深深的恨意。 “既然你们非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难看,那也别怪我撕破脸了!” “喂,你好,这里是旬城市公安局,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好,我是旬城都市网的记者,我想请问对于网传的‘旬城市警方包庇4·8坠楼案凶手并对家属大打出手’一事,贵局如何回应呢?是否真的存在警方包庇凶手的情况?听说本案的受害人是未成年人,凶手也疑似是未成年人。那么警方包庇凶手是否有其他方面的考量?请您正面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喂?喂?您在听吗?” “啪——”赵局把一份“今旬报”扔在桌子上,米嘉莱连忙上前拿起那份虽出身私营但发行量极大的报纸看了看。一看之下不禁闭了闭眼睛,嘴巴无声的咕哝了一句天那。 “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就给你们头版头条了?”赵局罕见的生了气。“4·8坠楼案,是那个高中生在凯茂坠楼的案子是么?跟家属没沟通好?怎么给弄成这个样子……” “任紫/阳家里情况很复杂。他父亲是任航,赵局您知道吧?”米嘉莱道。 “就是前几年疑似向前省委常委王方行/贿那个任航。后来王方被双开双规,任航因为证据不足给他逃过去了。” “这个任航和任紫/阳母亲马红琴分居已经好几年了。马红琴是他还在旬城船业工作时就娶了的原配。任航现在和情妇长居省会觅城,基本上不回来。这是马红琴比较在意的一个把柄,她生怕别人知道她已经跟一个弃妇没什么两样这件事。” “如今的任家,家大业大,产业遍及整个省。旬城的产业都是马红琴在管。她在物质上并不匮乏……” “马红琴溺爱儿子,所以平日里把任紫/阳惯的无法无天的。他们——” “说重点,”赵局道。“这些背景的东西都可以放到后头说。” 米嘉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被她放在桌上的报纸,指着头版上马红琴面对媒体泪雨滂沱的脸道:“马红琴因为种种原因,据我观察她对公权力是非常不信任的。所以起初儿子去世后她固执的以为儿子是自杀的。后来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承认儿子死的不寻常,但立案以后,她几乎每隔一两天就要亲自来队里询问进展。其实也可以理解了,毕竟哪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都不可能不痛心的。尤其是她这样……但是她前几天来队里询问时恰好听说我抓了犯罪嫌疑人赵心恬又放了的事,情绪失控了。觉得我们在包庇赵心恬——其实真的不是!我是因为证据不足才不得不把赵心恬放了的!但马红琴生气了,和我单方面起了一些口角。那之后出来,我猜她就联系了媒体……” 赵局无奈的看了米嘉莱一眼,抬手把米嘉莱手里的报纸拿过来:“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但是现在马红琴借助媒体和网络的力量把这件事闹大,刚才我听说这事儿已经上了微博热搜了,而且还在继续往上涨……这案子最早就是今旬报报道的。今旬报是什么性质的媒体,背后的老板是谁,你知道吧?” “知道,”米嘉莱说。“今旬报是——” 赵局打断她道:“总之……这次的事一定要处理好。现在先赶紧去跟局里的人商量商量看怎么发个声明,先把人都安抚住吧!然后你快些去跟马红琴道歉也好,服软也好,最主要的还是跟她说清楚这样发酵事态对于破案没有任何好处,请她跟你合作点!唉,你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师父教训的是,米嘉莱不置可否。她谢过赵局,转身跑出了办公室去找警察局的人拟定声明。可没想到刚跑出来,院子外头的□□短炮和扑哧一灭的闪光灯就把她给吓到了。 “来了来了来了!米警官!米警官!请问您是米警官吗?!”一个拿着话筒的高个子男人隔着大门和大半个院子冲米嘉莱喊。 “卡擦卡擦卡擦——”他背后的人们对着米嘉莱疯狂拍照,起码有几十个人。两个女记者正试图冲过门卫的阻挠钻进院子里来,她们的身后,一个胖子男摄影师则一边按快门一边吐了个嚼烂的木糖醇出来。 米嘉莱两手垂在身侧不动声色的搓了搓手指,她尽量让自己面对这些不友好的记者时表现得不那么不信任:“案件正在进一步审理中,请各位理解,不要阻挠我们处理公务,好吗?” “米警官!听说你和你的队员们对于提出质疑的死者家属大打出手,请问有这回事吗?” 米嘉莱看向问话的记者:“这是子虚乌有的污蔑,当时我们只是因为处理案件而和家属产生了一些意见分歧,并没有动手——” “那么请问您是否在同家属沟通过程中有过情绪失控,所以对家属的人身安全造成了威胁?” “抱歉,但真的没有这回事,我可以对你保证,我和我的同事们没有一个人对——” “网上说您包庇了犯罪嫌疑人,因为犯罪嫌疑人同您有亲戚关系,请问是这样吗?” “不好意思,但我不知道这种无稽之谈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我完全不认识犯罪嫌疑人,我是说——” “您不认识她吗?那您难道没有对她进行审讯就断定了她一定是无辜的,是不是这种行为激怒了受害者家属让他们同您之间产生矛盾,进而使得您的同事对受害者家属大打出手?” “……我再说一次,我们没有包庇罪犯,我们也没有对受害者家属大打出手!” 米嘉莱一字一句道。她对着那些媒体竖起一只手:“请不要再颠倒黑白了,谢谢!我知道你们也是出于好心,出于对案件的关心,但是这样颠倒黑白真的不好!如果——(”您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请问您真的和凶手是亲属关系吗?)我说如果!!!听着!闭嘴!如果你们再不离开,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是来妨碍办案的!“ 记者和摄影们停顿了一下,米嘉莱看到对面一盏闪光灯不声不响的亮了又暗。她咽了口唾沫尽量耐心道:”我们也很想尽快查明真相,但希望大家给我们时间。这起案子因为涉及未成年,查案时——” “米警官,你是否认为你方才的行为是在威胁新闻媒体呢?” 米嘉莱的表情终于垮了。她偏过头去讽刺的望着问话的男记者:“你知道你裤子拉链没拉么?” 男记者愣住了,慌张的转身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裤子。另一个女记者则道:“米警官你好,我是今旬报的记者王文慧,我想请问你同受害人家属之间是否存在私人恩怨呢?” “王文慧,之前捏造假新闻害的玘农县11·9□□案受害人自杀以证清白的是你吧?” 米嘉莱掉过头来看着王文慧微笑,王文慧语塞。 米嘉莱接着道:“再往前,恶意引导舆论导致尚城绝症女孩失去筹集善款资格,错过最佳治疗时机最后病逝这事儿也是你们今旬报搞的吧?” “再往前,故意引导舆论抹黑从买主家里出逃的被拐妇女,以至于对方丢掉工作几乎社会性死亡的也是你们吧?” “同样是新闻媒体,为什么人家旬城日报一直实事求是,可你们今旬报就总是二流报纸?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们今旬报记者吃人饭不干人事,天天为了热度故意制造假新闻败坏职业道德行业口碑媒体形象!你们今旬报和你王文慧!如果有新闻职业耻辱柱,我第一个把你们钉死在柱子上!” “米警官请不要人身攻击,请问你对4·8案的嫌疑人审理了多久呢?是因为什么得出了她不是凶手的答案?” 米嘉莱看着这个新加入进来的男记者:“案件现在正在侦办,具体细节不方便透露,请谅解。” “米警官,你这样是否有刻意向公众隐瞒信息的嫌疑呢?” 米嘉莱不说话了。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这男记者道:“建议你去快去做脑淤血清理手术。” “米警官——” “你牙上有菜。” “米警官——” “你上火了,口臭。” “米警官——” “你鼻毛该剪了。” “米警官——” “噢我记得你,有一次扫黄我扫到你了,你总算想起来穿衣服啦?” “米警官米警官米警官——” “挑拨是非/虚假报道/你的问题我随后会跟你联系,好吗,现在不方便透露细节。/你说得对,过几天我会告诉你案件细节现在不方便透露/你假发快掉了——” “米嘉莱!” 谜罪怪谈[刑侦] 第29节 唐是从里面跑了出来,他背后的刑警队众人大惊失色。唐是忍不住从牙缝里道:“米嘉莱,你……疯……了?!” 第61章 出乎意料的,唐是这话一出,外面的一大群记者们立刻安静了下来。在一片让人难堪又尴尬的沉默中,米嘉莱镇定自若的说:“我没疯。” 她又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着外面鸦雀无声的记者们慢慢道:“现在,我要去查案了。”说完,抬起脚一步一步镇定自若的走了。 “米队……真淡定啊……”涂大利梦游般的望着门外的大片记者嘀咕道。 “不,表面稳如老狗,内心实际慌得一笔。”韩汀幽幽道。“你没发现队长顺拐了么?” 警队众人忍不住一齐向走近他们的米嘉莱望去。大门外却突然传来一声爆喝:“今天我儿子的事你要是说不清楚,我告诉你!你就别想安生!” 滴滴一声车响,马红琴闪亮登场。记者们像两拨自动分开的海潮,将她众星拱月般的送到门里来。门岗伸手要拦,马红琴啐道:“记者们都把照片发到网上了!你敢拦!?” “为什么不敢拦!?” 米嘉莱猛地回过头去,肺都气炸了,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瞪着马红琴:“马女士,撺掇这么多记者来堵门现在还不依不饶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干什么?我想让你交出那个害了我儿子的小畜生!你包庇她一天我就来闹一天!闹到你不再包庇她为止!” 马红琴唾沫星子飞溅,身上昂贵的风衣款长袖裙子紧紧绷在她的胖肚皮上。她脸红脖子粗,眼眶中含满泪水。 米嘉莱一看她这副样子又有些于心不忍,耐着性子好脾气道:“马女士,我请你相信我们一次,好吗?我们真的没有包庇犯罪嫌疑人!只是因为证据不充分,依据规定我们不得不放了她。但这不意味着我们对这个案子就会袖手旁观!请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帮你找到凶手的,好吗?” “你放屁!鬼才信你!”马红琴突然冲上来,拎起自己的hermes手包就往米嘉莱头上砸来。 米嘉莱猝不及防,被手包设计夸张的大带扣刮了个正着,一下子血就从额角渗了出来。 马红琴像疯了似的,手上猛地一推把米嘉莱推了个趔趄。女刑警出于应激,反手将她推出去老远。马红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又怒火中烧的瞪着米嘉莱。 “天理何在啊!”马红琴突然大哭起来,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儿啊……妈妈没用啊……你死的好惨……妈妈连帮你伸冤都做不到我苦命的儿啊……” “卡擦卡擦卡擦,卡擦卡擦咔嚓——” 记者们拍疯了。 “米嘉莱!你的头流血了!”唐是连忙冲上去查看米嘉莱的额头。米嘉莱正试图走到马红琴身边把她扶起来,顶着额角一大片血迹无知无觉。池梦舟急道:“米队快别管她了!你额头上都是血!” “马女士你别闹了可以吗?你这样对你儿子案件的告破没有任何帮助!”米嘉莱不顾自己头上血越流越多,蹲在马红琴身旁苦口婆心的劝。 马红琴在地上翻滚着哭喊着,唐是无奈,上前试图把她拉起来。结果马红琴太胖,唐是一个没拉住,这女人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登时惨叫出声,僵着身子四仰八叉在地上不敢动了。 “你怎么了?”唐是阴沉的问。“别哭了,起来吧!” “我屁股……骨折了……你个王八蛋,你是故意的吧?!!” 唐是怒了:“我好心好意不想看你四十大几的人了还满地撒泼打滚,这才扶你一把!你就摔了一下,哪里可能骨折了?你告诉我!你哪儿骨折了?” 刑警队众人慌忙围了上来,周围记者拍的更起劲了。叶铎急的低声道:“在这儿不适合说这些!还嫌麻烦不够多吗?涂大利!快去打120!” “胡闹!真是胡闹!”赵局气的把报纸摔在米嘉莱和唐是身上,米嘉莱下意识躲了一下。 “你们两个是第一天当警察,第一天当法医?怎么能把事情弄到现在这个地步!现在媒体成天在网上胡乱发散这案子!市局外头那帮闪光灯也是赶都赶不走!马红琴还要以故意伤害罪起诉唐是你,你让我怎么办?” 他看着唐是,又生气又无奈。米嘉莱忍不住道:“唐是本是好心好意想拉她一把,她太胖没起来摔地上了尾骨骨折,这也能怪唐是故意伤人?”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唐是一板一眼的说。他抬头看着赵局:“赵局,我调到旬城这两年,你对我的关照,我都记着。这次的麻烦是我自己手贱惹下的。与任何人无关。你停我的职吧。结果如何,让马红琴冲着我一个人来!” “你怎么这么悲观?!”米嘉莱扭头看着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她说不定就是虚张声势吓唬你呢?你这么快就认了,还让赵局停你的职?那要是她非拿故意伤人罪起诉你,我就以袭警罪起诉她!我额头的伤还在呢!还没长好呢!” “唐是,你也不必这么悲观。”赵局叹了口气道。“你们那天的情况,大院的监控都拍到了,是故意伤人还是好心救人没救上,我相信法官自有明断。你不用这么着急让我停你的职。再说了——” 老局长苦笑着拍拍唐是:“唐大科长走了,我们刑警队那么多案子的尸检痕检怎么做啊?难道你让我都去指望李腾飞和吴曦两个菜鸟?” 唐是默默的望着赵局,看起来百感交集。他抿了抿嘴角,难得红了眼圈。赵局还要说什么,唐是却低声道:“赵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次,不是我矫情非要你停我的职。是为了咱们局里着想,你一定要把我停职。如果你不停我的职……” 他抬起头,米嘉莱和赵局困惑的望着他。唐是欲言又止,想了想,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亮起屏幕让两人看。 第62章 屏幕上是一段视频,唐是一点击,视频中站在旬城市初级人民法院门外的男人对着乌泱泱的人群和亮个不停的闪光灯笑容可掬的说起话来:“各位,我路辉阳在此正式宣布,本人已接受马红琴女士的委托,正式成为她诉旬城市公安分局刑警支队技术科科长唐是故意伤人一案的代理律师!案件的后续情况我会及时通过个人微博和辉阳律师事务所官网向大家通报,敬请关注。谢谢!” “我昨天晚上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就去网上查了查,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唐是说。 “路辉阳是今旬报的大股东之一。他还在昨天在场的多家媒体都有参股。” “路辉阳?!”米嘉莱气得大骂。“这个王八蛋又要干什么?!故技重施吗?!混蛋!” “也许吧。”唐是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可他玩弄舆论的手段你们都知道。所以……赵局,保险起见,为了市局的名声着想,先把我停职吧!” 唐是走出了赵局的办公室,米嘉莱从后面跟上来道:“唐是你知道吗,其实这两年你真的变了很多,我……我挺为你高兴的。” 唐是停下了脚步,扭过头来看着她。米嘉莱又往前走了两步,斟酌着字句道:“你不再像以前那样……那样独来独往。我是说,把自己封闭到孤独的壳子里。我看到你现在真心把我们这个集体当作是你的集体,我……我很高兴。” 她又想了想,低下头捞起唐是的手握了个拳头,和自己的拳头撞了撞:“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把我们当成是……当成是你的同僚。” “不用谢。”唐是说,“你们本来就是我的同僚。” 为你们做这些,是应该的。我本就拖累了你们许多。 他转身走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着米嘉莱,唐是犹豫了一下,露出个微笑。 “米嘉莱,”他一边笑一边皱眉头,慢慢向后倒退着走。“虽然当初老赵乱点鸳鸯谱的时候,听说你拒绝了,我就说我也看不惯你平日的矫情作风。咱俩没可能让老赵死心吧。但是今天我必须说一句,我当时,其实是在给自己挽尊,我从来没有觉得你矫情过。我其实……我其实……” 他深深的望着米嘉莱,眼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他眼帘垂下点了点头,仿佛不决定把原本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小米,”唐是抬起头,复又笑着说,“如果可以,请你继续,坚持你的‘矫情’。不,坚持你的抒情!” 他对米嘉莱半开玩笑的敬了个礼:“毕竟有时候,生活还是挺需要你这么‘矫情’‘抒情’一下的。挺好!” 吴曦和李腾飞还在技术科等他,一见唐是回来了,两个小法医像看到老母鸡还巢的小鸡,咕咕叽叽的就迎上来了。吴曦泪汪汪道:“师父,你真跟局长说让他把你停职啦?局长……局长他没同意吧?” “局长不能同意啊!”李腾飞急得直跺脚。“咱们技术科没了师父,那还叫什么技术科呀!唉……” “局长同意了。”唐是温和地说。他在两个徒弟失望的眼神中笑了笑,想一想,两只手分别揉了揉他们的头发:“只是停职而已,别那么悲观嘛!看你们这么泪汪汪,不知道的还当我过劳死了呢!再说了,你们总有一天要独当一面的,这次提前演练一下,也挺好!” “师父!”吴曦真哭了。 四月的太阳落得不早也不晚。唐是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了一番,又清理了自己放在实验室和解剖室的东西,他在关上门之前长长的看了一眼解剖台,独自低声嘀咕:“老伙计,得有一阵子见不上喽!” 他开了车准备回家,专案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看样子米嘉莱今晚又是准备熬大夜了。唐是决定待会儿给他们送点饭。 市局正门口已经被媒体围了好几天了,此时那里照旧被各路人马沉默不语的行着注目礼。赵局昨天不得不下令让搬来路障围在市局门口十米开外,禁止媒体越过那道线。4·8案被马红琴闹的举国皆知,影响极坏。连省里都过问了这件事。 “但愿我走,能让他们把炮火都集中到我一个人身上,别打搅队里查案……”唐是默默的想着,开车从后门拐出了院子。 没想到刚一出路口,迎面就被一个气派又霸道的黑车拦住。 “喂,朋友,你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有事儿找我吗?”唐是把身子探出车窗,看着那黑车。 黑车前座上坐着的司机他不认识,后座则被阴影遮挡着看不清。唐是不耐烦,正想绕开这神经病黑车,车后座门打开了。穿着考究的路辉阳,戴着他几十万一块的江诗丹顿表从车上悠哉游哉的走了下来。 他身姿潇洒,眼神得意。可试图开口说话之前,他忽然控制不住似的打了个哈欠,接着才正视了唐是,眼神傲慢。 “哦,是你。”唐是冷笑一声,方向盘一打准备绕开。 路辉阳却不许。这人不怕死似的径直走到车头前,从怀里的雪茄盒子中拿出一只雪茄叼着点了火,好整以暇的隔着车玻璃和唐是对视。唐是向后一靠,仰躺在驾驶座上哼道:“路辉阳,你他妈有病吧?” “唐是,你记得我以前怎么说的吗?”路辉阳一边抽雪茄一边淡淡道。“我路辉阳长那么大,还没受过那种委屈。你唐是牛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ok,那我就让你往后余生,什么工作都干不下去!” 他对着空气吐了个烟圈儿,眼睛得意又笑嘻嘻的看着唐是:“我说到做到。唐是,这只是个开始,你等着瞧吧!” 他转身欲走,身后的唐是道:“等等。” 路辉阳得意洋洋的叼着雪茄回过头,唐是像个瞬间移动的超人,已经走到了他身后。这猫一样的高个子男人罕见的对路辉阳笑了一下。然后,他抬手拿下了路辉阳的雪茄,塞进自己嘴里吸了一口,眼睛望着路辉阳。 路辉阳也回看着他,似笑非笑。 唐是点点头:“烟不错,可惜了,被你这么个王八羔子拿出来抽。真是糟蹋东西——” “砰——”的一拳,唐是叼着雪茄一拳头砸在了路辉阳脸上,路辉阳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唐是把那雪茄从嘴里拿出来看了看,微微一笑:“真是好烟!”说完叼起雪茄,扑到路辉阳身上抄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继续招呼了过去。 “唐是!你等着死吧!你!你们警局!都别想好过!”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路辉阳最后扯着破锣嗓子怒骂道,一边紧急逃回自己的黑车上。唐是揍完他和他的司机后把还有半支的雪茄吐在了他身上,路辉阳那昂贵的意大利手工缝制限量版风衣被烧了个洞。 唐是站在他们车旁懒洋洋的笑着,装出惊讶神气:“喔?是吗?吓死我了啊!”他拍了拍手,看着一溜烟儿开着车逃出去的路辉阳大声笑道:“忘了告诉你了路辉阳!揍你的滋味儿真他妈爽死了!还有老子他妈的不干啦!你想借着我搞我们警局,没门儿!” 第63章 “惊!公职人员竟当街殴打无辜平民!” “起底:暴力法医,堕落的天才。” “昔日青年英才,今日出手伤人。他暴戾傲慢的背后,隐藏着怎样一段过往?” “旬城法医伤人案:嫌疑人出身不凡,父辈曾在公安系统担任要职。” 田小丰拨动鼠标慢慢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信息,他点开了名为“旬城法医伤人案:嫌疑人出身不凡,父辈曾在公安系统担任要职。”的网页,发现这篇文章声称唐是的父母是曾经做到省厅级干部的公安系统高官。然而,文章通篇都在用“据悉”,“有消息称”,“传言”等词汇。 田小丰皱了皱眉头,心想这野鸡媒体真是一点公正客观性都没有,满屏的传言据说,也敢把稿子放出来!还一张佐证的照片都没有,这不是□□裸的造谣吗? “不过……”他缓缓靠回沙发里想。“唐是的父母真的是高官吗?” 田小丰想不出答案,于是犹豫了片刻,他给涂大利发去了消息:“你知道唐是的事吗?” 涂大利那边立刻给他回了过来:“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田小丰无语了,当然是真的啊!谁会有兴趣了解假消息? 他正要打字,那边又飞快发过来一行字:“我说你今天轮休还在琢磨老唐的事儿,你可真是工作不倦啊!还不如跟我换换呢!我今天早上在这儿跟着米头儿看了一早上4·8案事发当天附近所有街道的监控录像,看得眼睛都是疼的。现在的小孩儿怎么一个个都那么能折腾啊?” 田小丰不置可否。给涂大利发了个辛苦了的表情包,他接着发:“我看网上说老唐的父母是高官,你知道这事儿吗?”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涂大利写的是:“不是高官,是普通的警察。” 田小丰正要回复,涂大利又发了:“也不对,不算普通了其实。老唐父母都是缉毒警察。” 田小丰呆住了,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走向。他还在努力消化这句话,那边涂大利已经发过来了一句新的:“老唐父母去世的挺早的,他是姐姐带大的。所以也是个可怜人啊。我听老叶说的。就上礼拜老唐刚停职那会儿。唉,实话说,听完老叶说的吧,我觉得老唐也是怪不容易的。以后他要是回来,我再也不对他那么刻薄了。” 田小丰像梦游似的按下了键盘,给涂大利发去一个句子:“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说吧?老唐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五年前的虞城,十七岁少年唐是正在为自己刚收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欣喜若狂。 “姐!我考上觅城医大啦!”他从小区门口喊到家里所在的那栋楼下,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穿着回力球鞋的双脚跑得飞快,唐是想要现在就冲回家里去,把这个好消息立刻告诉姐姐唐诺。 谜罪怪谈[刑侦] 第30节 “要是没有姐姐,我肯定考不了这么好的大学!”他在心里默默地想。 “姐!姐!我考上觅城医大啦!”唐是跳进楼道里,直冲向他家——其实是他姐姐家的防盗门。可没想到刚一靠近那扇门,他就被迫被里头噼啪咔擦的摔打声吓得后退了一步。 房门虚掩着,唐是轻轻一推就开了,这当口儿,里头的巨响更瘆人的传来出来,夹杂着姐姐的哭叫。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别——别……啊!!!!” 唐诺的惨叫声一下子刺破了唐是的耳膜。少年气的黑血翻涌,冲进门里就大喊一声:“不许打我姐!!!!住手!住手!住手!” 他一边喊一边冲上前去,身强力壮的男人冷着一张脸,正把唐诺按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狠揍她的脸。唐是一把拉开男人,想也不想就一拳砸向对方鼻梁。 他个子比男人高,但瘦的像个电线杆子。青春期过快的生长让他总在春夏时节腿痛难忍。这会儿唐是一脚踢向男人的膝盖,觉得自己小腿又开始疼了。 “你怎么又打我姐!”他的脚被男人弯腰捉住,恶狠狠的一反手将他推翻出去。唐是摔在地上冲着男人怒吼。 穿着松松垮垮白背心和大裤衩的男人依旧沉默,低着头不看唐是,脚上却不含糊的走过去踩在唐诺小腿上。肉与肉相撞的沉闷声响像夏天下不来雨水时的闷雷,听的人惊惶又愤怒。 唐是急得爬起来试图通过抱住男人的腿拽倒他,却被男人反手一掌打在脸上。他的颧骨上方出了血,但拼命也要凑上前,嗷呜一口咬在男人大腿一侧。吃痛的男人恨恨看了唐是一眼,被唐是找准机会,翻腾着爬起来一把将男人推倒在地上。 男人终于不再动作了,他像只笨拙的癞□□,折折腾腾的爬起来转过身走到窗边的桌台前,在窗外聒噪的蝉鸣声中从抽屉里拿出一支烟点燃了。他“哐”的一声狠狠关上抽屉,从抽烟的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问她。” “我不问!我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你又在故意找我姐的麻烦!章伟我警告你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头给你打烂!你看看我敢不敢?!” 唐是厉声说着,手尽量轻柔的扶起唐诺的胳膊,口中低语道:“姐,姐你能起来吗?我先去给你弄条热毛巾你敷一下腿——唉!姐算了你先别起了,你腿恐怕受不住……” 被丈夫章伟打的鼻青脸肿的唐诺听从弟弟的话躺在地上默不作声,唐是沉默着走到脸盆架旁拧了一条热毛巾回来给唐诺热敷腿,又用洗干净的几条小点的毛巾帮唐诺擦去脸上的污垢。最后,他从壁橱一角熟练的拿出了一瓶正红花油,把已经可以活动的唐诺扶到卧室床上躺好,给她腿上细细的抹了一层红花油。 章伟把门咣的一甩出去走了。唐是恶狠狠的瞪着章伟出去的方向,扭过头来看着唐诺说:“姐,我考上觅城医大了。你跟章伟那个混账东西离婚吧!咱们一起去觅城,你找个工作,我也打一份零工,咱们姐弟两个人,也能过得很好的!” 可唐诺摇了摇头,美丽但残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阿是,别说这种话了。你姐夫虽然多疑,可要不是他这些年照顾着咱们,咱们也不可能活得这么轻松。” “轻松吗?姐?你真的觉得我们轻松?”唐是有些生气了。 “章伟他就是个垃圾!只要自己在外头工作不顺心,回来就打你!他养着你……要不是他极力反对你出去工作,你也不至于被他养着!姐,你好歹也是大专毕业的,你甘心就这么做一个围着章伟转的家庭主妇吗?” 唐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她扭头看向窗外,油绿发亮的树叶子在阳光下畏畏缩缩的卷着,可能是因为缺水的原因,叶片灰扑扑的看起来很脏,也不太好看。唐诺说:“你姐夫不会同意的。” “那就离开他!他同意不同意,有什么意义?谁需要他同意了!”唐是大声说。“只要你想,就跟他离婚!” 唐诺叹了口气,扭过头来看着弟弟。夏日的阳光在她发间跳动着,影影绰绰的。“阿是,不能这样。”她温温柔柔的说。“你姐夫供你读书这么多年,现在你刚一考上大学,咱们就要离开人家。是不是有点太……薄情寡义了?” “可是他先薄情寡义的!”唐是瞪大眼睛。“他打你!再说他哪里算供我读书了!我的生活费都是爸爸他们大队出的!” “你姐夫心气儿高,现在这工作他本就不满意。他工作压力又大,他是个有志气的不想问父母要钱……你得理解你姐夫的心情,阿是,换位思考一下啊……” “他压力大,他就打你?什么逻辑?!”唐是生气地说。“姐,你怎么这样?他给你洗脑了吗?” 唐诺不说话了。她又看着窗外的树。楼下邻居家的猫轻巧的跳上了树枝,在细细致致的走着猫步,准备吃掉枝头浑然不觉的蝉。 “他以前对我很好的……恋爱的时候……”唐诺低声说。“是工作,还有压力,把我的丈夫改变了。可是,他本性不坏的。阿是,你得相信他。好么?” 唐是无奈的看着姐姐,一声叹息:“姐姐,你叫我怎么相信他啊……一开始还是几个月打一次,现在已经发展到每个月都要打你一次了……” “他会改好的,我跟他说。”唐诺望着唐是,她抬手掐了掐弟弟的脸蛋:“我跟他说,他一定会改的。” “阿是,相信姐姐,相信你姐夫,好吗?” 唐是无话可说。他垂头丧气的拿出录取通知书给唐诺看,被觅城医大录取的快乐此时好像也没那么纯粹了。 唐是帮着姐姐在厨房里做晚饭——他经常帮姐姐做饭,尤其是在姐姐被章伟暴打之后。少年唐是的厨艺在日久天长的磨练中变得很好,可他知道,美食并不能抚平姐姐受伤的心。 临近傍晚的时候,章伟笑嘻嘻的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只肥肥的烧鹅。 “老婆……老婆……”他走上前来从背后抱住正在厨房做饭的唐诺,小狗似的把脸愧疚的埋进妻子的颈窝里。“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打你的。我该死,我是混蛋。” 正在制作蛋饼的唐是隔着料理台瞪他,还是抑制不住想揍他的念头。可为了让姐姐不为难,他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两声。 唐诺回过头来跟章伟额头相抵,嘴角眼梢的淤青触目惊心。她用两只手捧起男人的脸道:“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可不要这样了。你不是说过吗?想今年要孩子。你是要当爸爸的人,以后可千万不要那么冲动啊……” “谢谢老婆原谅我,老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让我做我就不做,谢谢,谢谢,谢谢……” 章伟像条大狗似的抱着唐诺蹭来蹭去。唐诺幸福的笑了。暖黄色的厨房灯光下,章伟笑眯眯的看了唐是一眼。唐是无奈的笑笑,用口型对他道:“听我姐的话吧你。” 章伟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在唐诺和唐是看不见的阴影里无声地笑了。 第64章 十一年前的觅城,唐是正在机场的接机口殷切张望。 他今年大四,还有一年就毕业了。品学兼优,修了法医学和犯罪心理学双学位,梦想是考进省警察厅做法医。他还是学校搏击社的副社长。 几年前,少年唐是为了震慑章伟,决定在大一一入学就主动加入学校里远近闻名的搏击社。四年下来,他已经可以做到徒手干翻三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成年人。此时这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年轻人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他抬起头对着接机口重重叹了口气。 下一秒,他的眼睛就因为一个人影而突然亮了起来。唐是瞪大眼睛高兴的拼命挥手,引得一旁的路人连连侧目。“姐!姐!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唐诺穿着一身款式保守的米色毛线裙站在不远处,同她朴素清淡的衣着相比,她那过分修饰的浓妆艳抹的脸让路人觉得心惊又怪异。唐诺用怯怯又忐忑的眼神四处张望。被弟弟的声音召唤,她的眼睛终于泛出神采,笑意盈盈的一边对弟弟挥手一边走过去:“阿是!” “路上怎么样?累不累啊姐。”唐是疾走几步上来接过唐诺手里大的吓人的行李箱,箱子是新秀丽的,贵重的很。这种轻奢侈的东西若是放在几年前,唐诺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她会用的上这个。但今时不同往日了……章伟辞去国企的工作下海经商,这两年赚了大钱。 “我给你定了如家,姐,就在我们学校附近,你第一回 来觅城,今天晚上咱们去吃觅城的名吃鱼头锅。姐你——” 唐是如数家珍,却不料一只手突然从他们之间伸过来,如同从天而降的如来神掌压向了美猴王。 章伟傲慢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唐是,你哥我也来了,你怎么不欢迎我啊?是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章伟西装革履,油头但不粉面。自打他经商赚了钱,就开始要唐是喊他哥而不是姐夫。唐是从来不理,只照旧喊他做姐夫。章伟生气他油盐不进,却也无计可施。 “卢主任是全国著名的生殖医学专家,我已经托老师跟他打过招呼——我老师跟卢主任是大学同学。他听我说了姐你和姐夫的情况,建议先在医大一附院做个全面检查,确认好主要是哪方面的原因……” 香气蒸腾的饭桌上,唐是刚同唐诺说完,那边章伟就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啪”的按下筷子道:“都跟你说了在老家都查过了嘛!是你姐的身子太虚了,习惯性流产!坐不住胎!” 他不耐烦的看了唐诺一眼,又看回唐是:“我不是跟你说了么要是你找来的这个医生有办法治习惯性流产,我们就在他这边治。要是他没这个能耐,我们就到帝都去!你姐和我今年也都三十四五了,我们可耽误不起!” 原本饭桌上大家都客客气气,唐是和唐诺姐弟俩也称得上一句其乐融融。让章伟这么一说,唐诺的脸上立刻失去了笑容。 她默默给弟弟碗里夹了一块肉,低下头轻声道:“先去全面检查一下总是好的。咱们之前在虞城那小地方,也许查的不准也说不定……觅城医大一附院是全国著名的大医院,先查清楚了再对症下药,不是也更踏实些……” “你的意思是说生不出孩子怪我咯?”章伟回过头来龇牙咧嘴的笑着看唐诺,唐是坐在桌子对面瞪着他,他恶心透了章伟一有事儿就阴阳怪气和皮笑肉不笑这两点。这让章伟看起来连个男人都不像。 当年他身为缉毒警察的父母双双牺牲于一场凶险的卧底任务中。长姐如母。若不是因为带着他这个拖油瓶,姐姐也不至于屈嫁给章伟这个垃圾。 几年前章伟决定辞职下海经商,初始资金还是他求唐诺,把国家给唐诺姐弟的抚恤金拿出来做的本金。然而这几年赚钱越来越多,章伟对自己事业发家的启动资金来源只字不提。 “我姐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总乱发散思维。”唐是冷冷道。“怀孕困难有很多种原因。有时候也许不只是一方的问题。查的清楚了再去治,总不会害你吧?姐夫,既然你同意了陪我姐来觅城看医生,就麻烦你尊重尊重我姐成吗?” “我不尊重她吗?”章伟露出一副假意困惑的似笑非笑。他看看唐诺又看看唐是,把手一拍又摊开:“我哪儿不尊重你姐了?你问问你姐,我对她还不够好吗?你问问她你问问她!你!问!问!她!” 章伟当啷一脚踢开椅子站起身来,把筷子扑通一声丢进鱼头锅里,溅起的汤汁险些泼溅在唐是脸上。 他恶狠狠笑着指着唐是:“唐是,你他妈出息了啊?我算是看明白了,自打你上了大学,你是故意不再花我的钱是吧?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不花老子的钱,你就可以对老子跟你姐的事说三道四了?不是……呵,你这就好笑了你说是不是?” 他发出一声嗤笑,好像唐是是个在他面前撒泼的无知小孩子。 “我有必要提醒你,章伟,我长这么大没花过你一分钱。我是靠着大队给我和姐姐的抚恤长大的。我是国家养大的,是我姐姐养大的,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唐是冷冷道。 “阿是!”唐诺快哭了。“求求你别说了!” 章伟制止了一旁试图拦住他的唐诺,用左手大拇指蹭了蹭鼻子,他自知唐是说的都是大实话,自己没法反驳,遂另起话题望着唐是道:“你问问你姐,她进了老章家这么些年都没能给老章家养下个一儿半女的,我对她说过半个不字么?我说过半句狠话吗?怎么?你替你姐……委屈死了???” “你胡说!”唐是忍无可忍的站起来指着章伟:“你是没说过半个不字,可是你数数你这些年打我姐打的还少吗?姐你别遮了我都看出来了!你用那么浓的妆都盖不住眼角的青。章伟这个王八蛋是不是昨天又打你了?你说啊?!” “她不老实她跟水管工瞎聊天她挨打她活该!”章伟一气儿咆哮出这一串,反手揪住唐诺的头发将她拉扯了起来。 唐诺吃痛的惨叫着,两只瘦弱可怜的手在空气中扑腾。唐是慌忙绕过桌子走到对面去拉过姐姐,把唐诺藏在自己身后,他回过头来一拳打在章伟鼻子上。同时抬脚就把章伟踢的飞了出去。 章伟像一坨被扔出去的破抹布,沿着墙边滑了下来,鼻血呼呼呼的流,他像是终于找回了一星半点理智。晕头胀脑的晃了两晃,他慢慢起身去试图站着,可刚站起来就扑通一下坐了个大屁墩儿。 “姐,我求求你了,你跟他离婚吧!这话我都不记得说过多少次了,你能不能……能不能狠下心,这一次狠下心,跟他离婚?”唐是把痛哭流涕的唐诺拉过来面对了自己,恨铁不成钢的弟弟拼命摇晃着姐姐的肩膀,仿佛这样就能把姐姐脑袋里的水倒出来似的。 “阿是,我……我们不能……不能这么……无情无义……”唐诺哽咽着哭道。“当初你年纪小,他帮了我们很多……而且他——他现在已经很少打我了……他……” “他有什么资格打你?!那些年他拿着大队给我的抚养费去喝酒打牌,又拿着你的抚恤金去下海经商!他有今天都是因为有你啊姐姐!不然就他章伟那个鬼样子,他能做成什么啊?!” 唐是气的丢开姐姐大吼,他指着正试图从地上站起来的章伟,气的嘴唇都是哆嗦的:“比以前打你打的少了难道还值得嘉奖吗?他就该管好他那双蹄子别胡乱打人!” 唐诺无言以对。片刻后她低低抽泣了一声,已经不再年轻的女人嘶哑着嗓子道:“明天……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检查。”她回头对章伟说。“要是……要是真是我的身体不行,那咱们就离婚吧。别耽误你养孩子。也省得我总招你家里人生气。” “章伟?章伟?哪个是章伟?” 护士拿着检测单子从里面踱出来,皱着眉头看向走廊里等候的几个稀稀拉拉的人。最尽头走廊的阴影下有双脚在不断走动,章伟边踱步边对着电话那头陪笑道:“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通融一下呗……” “我是章伟的家属。”面容憔悴的唐诺从凳子上站起来道。她今天没化妆,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张过度曝光的黑白老照片,惨寂寂的黯淡着。 护士把检测结果递给她后转身走了。唐诺低下头去看那报告。一只手突然从她面前夺走了那东西。唐诺被章伟瞪了一眼,后者嘴上还笑着对电话那头道:“好嘞好嘞好嘞!行!好!回头,回头我请你吃饭!哎咱们不见不散!好好好!” 他收起了手机,低下头不耐烦的从上往下看那报告:“真是……要不是你非闹腾着来省里检查,我这个单子早签下了!你说你是不是有钱多烧的慌?花我的钱就不心疼啊?我钱大风刮来的?你——” 他突然不说话了。未曾消散的假笑和突如其来的错愕混合着出现在他脸上,形成一种奇特又搞笑的神态。 章伟镇静的将检验结果揉成一个纸团后看也不看就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不由分说的拉起唐诺往外走着,口中说道:“都是胡扯,这医院骗人的!还三甲医院呢……放屁!” 后来,很久以后,当唐是透过现场照片望着姐姐血肉模糊的面容时,他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在检验结果出来那天,逼着姐姐和章伟离婚。 第65章 六年前的觅城,二十六岁的唐是已经是省警察厅声名鹊起的新锐法医。他在一个冬日的傍晚接到了姐姐的求助电话,那会儿他刚从□□拳的地下拳场里出来。□□拳一晚上可以赚一万,赢了三万。 父母死后,国家在唐家姐弟成年之前每个月都会给他们发抚养费,还有一大笔额外的抚恤金已经一次性付清。然而,几年前章伟闹着要下海经商,唐家姐弟的抚恤金全都被他拿去做生意了。花的底儿掉,剩下的钱也不知道进了谁的腰包。 唐是每周来打一次黑拳,偷偷的,希望尽快攒够了钱能在觅城给姐姐买一套房子,然后帮姐姐跟章伟离婚。他自己还可以再攒一套出来。 夜空漆黑,点点星光如同墨汁里浮出的银屑一样闪亮。唐是走出拳场,用带伤的手背擦了把额头上的汗,他接起了电话。 “阿是!阿是阿是救我!救——救我……他——他——你别过来!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就报警了!阿是,我——啊!!!!” 唐是连夜赶回虞城,回去时,唐诺已经被章伟送到了医院里。她的小腿骨折,眼眶也被打的塌陷了一块。唐诺在反抗过程中用烟灰缸打中了章伟的额头,章伟于是包了(完全没必要的)厚厚一层纱布在头上,来迎接清晨赶到的唐是。 “姐!姐你怎么样了?姐!”唐是看也不看口齿不清支支吾吾的章伟,一头扑倒在姐姐病床前。唐诺刚刚醒来,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望向弟弟,她眼泪如同滚珠抛沙一般落下来。“阿——阿是……”唐诺哽咽着,眼泪流进脖颈里。“你……你终于来了……” 几年前他们夫妇在省会觅城的一场检查,不但证明了唐诺的身体除了虚弱之外没有任何病理问题,完全可以健康受孕,同时也证明了章伟因为长期抽烟酗酒等恶习,精子质量低下,导致胎儿质量不好,是以无法正常着床,每次都只能长到几个月便匆匆离去。 这个检测结果一出,章家对唐诺的态度立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公婆对她的态度立刻从原本的嫌弃鄙夷变成了诚惶诚恐——诚惶诚恐的害怕儿媳抛下身体“有疾”的儿子离开。 一时间,难听的话也听不见了,家里的脏衣服也不用唐诺洗了。公公婆婆主动住进章伟“买给唐诺”的别墅里。每天亲手为小夫妻料理家计。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依旧选择在儿子家暴瘾头发作时袒护儿子。只不过从前是用对儿媳谩骂挑理来掩盖儿子的混帐,如今则改为对儿子治标不治本的斥骂。 章家人仿佛打算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给唐诺演出这场一成不变的滑稽戏——戏的内容往往由章伟对唐诺无端的寻衅开始,以章伟对她恶劣的殴打作为开幕,接着由章氏夫妇带来争段戏中的高潮——护媳斥子。 谜罪怪谈[刑侦] 第31节 章家婆婆会把儿子骂的狗血淋头,无地自容,跪地求饶,痛哭流涕,然后痛定思痛,在口头上痛改前非,对唐诺发誓自己不会再动她一根指头否则就不得好死云云。然后一声锣响,大戏终了。 唐诺也为了能给章家生下一儿半女,开始频繁进出本地唯一一家能做试管婴儿的医院。然而章伟的精子质量实在是太差,那些试管婴儿的胚胎没有一个能活过五个月的。 唐是说:“姐,他们就这么一次又一次的逼着你妥协,逼着你原谅,还逼着你伤害自己的身体去做试管婴儿!然后下一次继续挨打,继续道歉,继续咒自己天打雷劈然后继续死性不改!姐你告诉我,这有什么意义?这有什么意义?啊?!” 他难得的对着唐诺发了火。唐诺无言的流着泪,被打的发青的嘴角难过的垂着,眼睛看向别处。片刻后她轻声道:“没有意义。可……我要是离开他,他说他就去死。” 她抬起头看着弟弟,眼睛红红:“阿伟因为那件事,现在虽然生意做的大可是心里很自卑。他说他知道这世上再不会有女人像我这样爱他包容他了。所以如果我离开他,他就去死。” “那让他去死。”唐是干脆的说。“不死不是人,别光说,快点死!” 唐诺责备的看了唐是一眼,无奈的摇头叹息:“阿是,当年如果不是他照顾咱们俩,你和我根本就没法生存的——而且公公婆婆都对我很好,他们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 “姐,你难道被他洗脑久了自己也忘了么?”唐是不客气的拆穿。 “当年你大专毕业后就考进了国企里做文员。你本来工作的好好的,加上国家给咱们俩的抚恤金,养活咱们俩完全没问题。都是因为你嫁了章伟那个东西,他说他受不了跟你一个单位工资却没你高。你才辞了工作回家做家庭主妇的!这些年因为你不工作,又没有孩子,章伟父母对你说了多少混帐话惹了多少次闲气!还把国家给咱们的抚恤都一点儿一点儿骗走了,把当初爸爸妈妈大队给咱们的安置房也卖掉了凑钱给章伟做生意,害的我现在不得不攒钱买房。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如果不是嫁给他,你现在肯定过的好得多得多!” 他扶住姐姐的肩膀苦口婆心:“姐!你不用觉得离婚有什么丢人的!错的是他,不是你!” 唐是说的口干舌燥,急得脑袋都快冒烟了。可姐姐叹了口气道:“阿是,你不明白。一日夫妻百日恩……况且他这些年一直照顾咱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照顾什么了?喝酒打牌还是打你骂你和骂我?”)他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如果我离开他,他肯定会去寻死的……” 她诚恳的看着弟弟:“阿是,姐姐和你欠他的,姐姐得还。你不要劝了,别太担心。他现在已经不怎么打我了呢,真的。” 章伟探头探脑的躲在病房外不敢进来,因为害怕自己一进来就会被唐是暴打。半年前,因为他把怀孕三个多月的唐诺推倒在地,胎儿流产。那次唐是把章伟打的进了医院。如果不是因为唐诺求情,章家父母一定要把唐是投诉到革除公职。 此时此刻,唐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姐姐,这世上最令他困惑不解的谜——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欠章伟的?她为什么每次都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姐你听我说,姐——”他伸出手扶住病床上的姐姐。“我知道那些年章伟照顾咱俩,我们欠他人情。但是这些年他打着养活了咱俩的旗号,一直花着国家发给咱们的抚恤。还把咱们的房子给卖了。那些钱完全足以抵消他花在咱们身上的钱了!如果……如果除开这些你还觉得我们欠他的,那……那我卡里还有十万,是我本来准备买房子的钱。我都给他,统统给他行不行?只要你同意跟他离婚。” 他看着姐姐,满怀希冀,希望听到自己渴望的答复。可是姐姐让他失望了。 姐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她眼角滚落,落进头发里,消失不见了。她偏过头去低声道:“弟弟,我们不能……我们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啊……” 唐是呆住了。他望着姐姐,突然觉得她十分陌生。这时候身后忽然有一只手拍在了他肩头。唐是猛地回过头,看到了章伟的父母。老太太一双浑浊老眼看着他,神情严肃。然后她说:”你们不能无情无义啊……“ 霎那间,唐是什么都明白了。他慢慢向后退去,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退出了这间可怕的病房。苍白的姐姐躺在病床上沉默不语,望着他,像一个被弄坏了的人偶正在等着木偶师修复。而章家人就像提着木偶线的傀儡师。 唐是在走出病房前说了一句话,他没有回头,因为不想看那个陌生的姐姐。他说:“姐姐,我不怪你,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 顿了顿他又说:“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章家人以为唐是回觅城了,其实不然。他在章家附近一家旅店租了房间住下来。一个星期后唐诺出院回了章家。当天下午他的手机就响了。电话那头是唐诺痛不欲生的惨叫:“阿是!阿是!救命!他要杀我!” 唐是闯进章家救下了另一条腿也险些被打骨折的唐诺,像少年时代和这些年做的无数次一样,他熟练的帮姐姐处理了伤口。之后,唐是立刻对唐诺道:“姐,别再犹豫了!现在,马上,我送你去民政局,跟他离婚!” 民政都是劝和不劝离。唐诺难得鼓起勇气的一次自救到底也没能成功。唐是不气馁。章伟打不过他,不敢把他怎么样。他就干脆背着无法走路的姐姐坐高铁一齐回了觅城。在觅城,唐是住的是省厅的集体宿舍,临近警队。他把唐诺安顿在了觅城医大一附院。白天工作,下班了就去照顾唐诺。 米嘉莱曾经有一次问过唐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 唐是想了想道:“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没有请假去医院24小时护着我姐。” 章伟来到医院以丈夫的名义带走唐诺时,唐是正在觅城下面的玘农县出短期差。科长知道他最近要照顾姐姐,所以很少派他去远处出现场。这一次却是因为尸体损坏太严重了,担心其他人搞不定,唐是说我去吧。科长还有些过意不去。果然太阳都落山了,唐是还没能从高速上下来。手机信号不好,觅城周边山又多。他直到进了觅城市内地界才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 “你好,请问是唐是唐先生吗?唐诺女士的弟弟?” “我是,请问——” “你赶快到医院来吧!你姐姐她……她正在抢救!” 第66章 “姐!姐!姐你怎么样了!姐!” 唐是跌跌撞撞的冲进医院里,鞋子跑掉了一只,可他顾不上回头去捡,一路跑的喉咙口都在痛了。急救室门上的红灯在遥遥地亮着,唐是死死盯着那盏灯,步履踉跄的向灯冲去,这时,灯突然灭了。唐是瞪大眼睛站在原地,忽然之间竟不敢再上前走。 医生护士们推着一台载有病人的车从门里走了出来。唐是的嘴唇几乎被自己咬出血。他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向那台车走去,口中嗫嚅着:“请问……是唐诺吗?” 一个护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与同事对视。车子停下了,唐是在看请上面躺着的人那一瞬间时也听见了医生的话:“不是唐诺,唐诺已经……” 唐是被带到了太平间。 唐是的父母都是缉毒警/察,他们去世那年唐是还不过十二岁。因为是在执行任务时意外去世的,唐是没能见上父母最后一面,甚至是他们的尸体。父母走时还是对着他笑意盈盈的慈爱爸爸,温柔妈妈。再归来时就已经是两只扁扁的骨灰盒子。为了不让一双儿女被报复,他们甚至不能在墓碑上拥有自己的名字。 那是唐是对死亡产生的最初概念。并不尖锐,却痛苦。像钝刀子割肉。那年他十二岁。现在他二十六岁,死亡像一只来自地狱的巨大怪兽,散发着腐坏和血腥气味。它再次攫住了唐是的心,让他在太平间里看清姐姐血肉模糊的脸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唐诺是被章伟活活打死的。 据医院的护士回忆,事发那天下午,一个看起来忠厚老实的男人来到了服务台,说自己是唐诺的丈夫,从老家来看她,想知道她现在在哪间病房住。 护士带着他去了唐诺的病房。恰巧那间病房这阵子只有唐诺一个人住。刚看见这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时唐诺似乎很抗拒。但男人说她只是在跟他闹别扭,他哄哄她就好了。护士便半信半疑的走开。果然过了不一会儿,小护士路过这间病房时往里头看了一眼,就看见男人正在给唐诺剥桔子吃。唐诺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护士们也就放了心。 一个小时后男人出来了,笑得憨厚,问护士自己能不能给他老婆办理出院手续。唐诺的伤势经过这阵子的修养已经好了很多。出院也不是不行。男人带走了唐诺,小护士依稀听见她说:“给阿是打个电话吧,这件事应该跟他说一下的。” 傍晚五点左右,唐诺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人,是附近一家宾馆的保洁阿姨。 “我也是恰好碰上了!”保洁阿姨对警方说。“就……大概四点半的时候,我在靠近后门那块儿的洗衣房里洗头天换下来的枕头被套,看见有个男的慌慌张张绕到后门想走。可那后门咋可能给他走呢?他绕了一圈出不去,就又跑到前门走了。我把枕头被套洗干净了准备塞机器里烘干呢,结果发现排插坏了。我就去三楼那边拿个排插……结果刚一出电梯就看见3001……门大开着,那姑娘脸朝下趴在地上,满头满脸的血……我把人翻过来一看,那脸上……都给捅成筛子了!吓死人!哎呀,可怜呐!真是造孽!” 她问警方:“警察同志,这个男的这么坏,得判死刑吧?要不然……这也太气人了!” 章伟被全城通缉后抓捕归案,检方对章伟提起诉讼,理由是故意杀人罪。唐是作为受害者家属,成为了控方证人。 “唐是,唐是——”下班后,科长走到唐是座位前敲了敲他的桌子。还在埋头写报告的年轻人恩了一声抬起头看着科长。 “你姐姐那个案子……”他低声说。 “我听说安排出来了,你知道是谁负责审的吗?” “谁?” 科长道:“路辉阳。” “路辉阳?”唐是不明所以。“路辉阳怎么了?我跟他不熟,他……让他审好还是不好?” “恩……我觉得不太好。”科长说。“他父亲路鸣,是国内法学界有名的废死派,你知道吧?” 唐是慢慢坐直了身子,皱眉望着科长:“路鸣是废死派我知道。他是路鸣的儿子?那他也……” “差不多。”科长说。“所以你看你要不要……” 唐是悲愤的“唉!”了一声,引来一旁的同事好奇的注目。科长摆摆手示意同事忙自己的去。 唐是低声道:“他身为法官,秉公审理案件不是他的职责吗?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我姐姐惨死,生前被章伟虐待成那样,他只要有眼睛都应该知道该怎么判!那不是故意杀人是什么?!” “我劝你还是别掉以轻心。”领导无奈道。 “说句难听的,谁家姐姐去世谁心里难过。路辉阳和他爹都是出了名的废死派,而且国内法学界目前的绝大多数废死派支持者都和他父亲路鸣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是门生,就是同道。你指望他在这件案子上重判?那不是在赌么?听老哥一句劝,去跟他走动走动,通融通融吧!好歹透个气儿呢!” 科长也是好心。唐是无奈,只得在姐姐尸骨未寒时又去打了一次黑拳,凑出来一万块,带着点礼品去见了路辉阳。 没想到路辉阳很和善的接待了他,且严词拒绝了他的一万块。路辉阳说:“老弟,你姐姐的事我听说了,也看了一些公诉方送来的材料。惨,确实是太惨了!你放心,我会秉公处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唐是吃了一惊,吃惊之余又觉得很暖心。他同路辉阳推心置腹说了半天的话,最后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之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感激涕零的谢过法官,路辉阳说:“情况特殊,你姐姐的案子就快审理了,为了避嫌,我就不留你吃饭啦。不过你要相信正义,相信法律!一定会给你,给你姐姐一个公道!”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唐是每每想起路辉阳当时那张义正词严的脸,都会觉得想呕。 “请全体起立。” 觅城中级人民法院的审判庭内人头攒动,原本交谈悉索的厅堂随着这声令下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一齐望着法庭一旁的侧门。 “请审判长,审判员,人民陪审员入厅。” 穿着法官制服的路辉阳,同其他陪审员等人悉数步入座次坐下了。他生的英俊,有一张看起来很好说话的老好人脸。神态和善的环视了众人,他温和地说:“请坐。” “法庭工作准备就绪,传被告人章伟到庭。” 章伟来了,神态平和,丝毫没有被抓被关押后的惊慌失措,更没有对即将到来的审判的惶惑。相反的,他一派淡然的模样,到好像他是个什么蒙冤受审的大英雄,且深知自己一定会被平反昭雪。 唐是和唐诺的表姐盖婧娴特意从旬城赶来给表妹的葬礼帮忙,这一次也坐在旁听席上。此时眼见凶手章伟这么没事儿人似的模样,她真是悲愤交加,恨不能冲上去打对方两个耳光。 同时她心里又在焦急——距离开庭不到十分钟时,作为证人的唐是被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被告人章伟,年龄?” “37岁。” “出生日期。” “1969年1月19日。” “住址?” “住址在……” 法院审判的流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盖婧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章伟。她有些庆幸唐是不用看到章伟眼下这副自得的状态。 “现在请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这件案子的检察官是一位年轻的女检察官,当她念起诉书时,章伟的眼睛始终盯着她看,甚至当她念到“被告人殴打受害人面部,颈部,用水果刀刺伤受害人面部”时,章伟竟然还露出一丝笑意。 章家人作为家属就坐在旁听席上离章伟很近的地方,眼看如此连忙瞪了他一眼。章伟这才敛了神色,继续做出淡漠样子。 饶是女检察官职业素养极高,念完这份起诉书时也忍不住气得发抖。她尽力掩饰自己的厌恶对着审判长点了点头道:“此致觅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宣读完毕。”说完看了章伟一眼,皱着眉头坐下了。 底下旁听的人们忍不住开始了窃窃私语,“也太狠了啊……结婚十来年的夫妻,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打成这样啊!” “哪里是打,都开始用刀子扎人的脸了,分明就是存心要杀人啊!” “是不是这女人给他戴绿帽子了?要不然这男的看起来这么忠厚老实,怎么会闹到这步田地?” “我跟他认识,他绝不是那种凶狠的人,他那个媳妇啊,不会生孩子就算了,居然还闹着想离婚……唉,不是我说。反正小章是挺老实的一个人,也不知道那女的怎么想的?” “肃静。”路辉阳用法槌敲了敲桌子,顺便环顾了众人。 “下面开始进行刑事部分的审理。被告人章伟,你是否肯定你在公安机关处的陈述为事实?” 第67章 章伟望着公诉人,他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忽然变得狡猾起来。盖婧娴心中一惊,她想她看到了不怀好意的狼。 “我否认。”章伟一字一句地说。“我否认当时在警察局录的口供,不对,我部分否认我在警察局录得口供。” 庭上一片哗然,众人一下子像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吵成一片。路辉阳依旧是那副老好人的和气面容,从从容容的敲了敲法槌,他在渐渐归于沉寂的议论声中毫不意外道:“哦?你否认哪一部分?” “我否认我和唐诺感情破裂部分的说辞。”章伟响亮的说。 “那天我太惊慌,又太伤心,在警察同志有意识的引导下说出了不符合事实的话——就是我和唐诺感情破裂!事实上我们感情并没有破裂,我心里只有她,她心里也只有我!如果不是这样,我如何能从医院里把她消消停停的带走呢?她心里若是没有我,怎么会跟我走?所以我们的感情没有破裂!我们的婚姻还很牢固!” 谜罪怪谈[刑侦] 第32节 “反对。被告的言语有诬陷警方诱供嫌疑。”女检察官气愤愤道。她转向章伟怒道:“请问,如果你们二人感情没有破裂,那为何你要在受害人脸上砍下十二刀?” “反对有效。”路辉阳说。他转向检察官:“不过,公诉人,关于受害人伤情的具体情况,是否有相应人证物证?” “有。”女检察官忙道。“申请传唤控方证人,负责本案尸检鉴定的省公安厅物证科法医贺旭升。” 众人一起抬头向法庭一侧的门口望去,等着那作为证人的鉴定法医出现。然而片刻之后,却见一个工作人员从门内快步走出,走到审判席旁对着路辉阳和检察官等人说了些什么。 检察官闻言,皱起了眉头。她试图同路辉阳进行眼神沟通。路辉阳却看也不看她,抬起头朗声对着众人道:“负责本案尸检鉴定的贺旭升法医今天临时生病,无法出庭作证。本庭认为——” 女检察官的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等一等!我愿意替贺旭升法医来对鉴定报告进行陈词!” 盖婧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甚至忍不住从凳子上起身来望着法庭侧面的门。在看清是唐是走出来的那一刻,盖婧娴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审判长你好,检察官你好。本人唐是,省公安厅物证科法医,受害人唐诺的弟弟,也是本案控方证人之一。我想……我有资格替贺旭升法医来对鉴定结果进行陈词,是不是?” 唐是脸色青白,是强撑着的模样。他的每个字几乎都是从牙缝里挤着往外迸出来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又或者是强忍着悲伤和泪水。 女检察官忙点了点头大声道:“没有相关法律规定你不能作证,我认为可以。”她又看了看路辉阳,见后者没有对此提出异议,女检察官转向唐是道:“请问你提前看过鉴定结果了么?” “没有,”唐是说。“我也是在开庭十分钟前才知道贺旭升法医今天来不了,刚刚进门前才拿到这份鉴定结果。” 章伟的鼻子里冒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路辉阳瞥了章伟一眼。 他清了清嗓子:“好,控方证人唐是,请你就唐诺的伤情情况进行一下描述。” 唐是望着庭上的路辉阳,又看看一旁的章伟。他低下头慢慢打开那份鉴定报告,在看清纸上的字那一瞬间,唐是的浑身上下都猛地一颤!手指登时颤抖的快要拿不住报告! 盖婧娴的手指掐着自己的膝盖,快把膝盖掐青了。她无比担忧的望着证人席上的表弟,见唐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他才总算让自己有勇气说出那些对他来说痛入骨髓的句子:“被害人唐诺的脸上……一共有十二道刀伤,其中四刀深及颅骨,一刀砍在……砍在眼球上……可能造成了她的失明以至于无法……无法反抗……” 唐是说不下去了,他背过身去面向墙壁,七尺男儿禁不住的哽咽着。 盖婧娴听的心都要碎了,表妹那样一个温温柔柔的人,这些年在章家当牛做马,从不对章家人说半句不字,如今落得这么个下场,如何不叫人心痛! “除了脸部的这十二刀……刀以外……”唐是强行整理好情绪,继续一字一句阐述,每说几句,就要因为悲痛过度而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阵子。 “唐诺的腹部遭受连续重击,造成……造成腹腔内部大面积出血……头部也遭遇了重击,经尸检基本确定是……是脚踩所致……颅骨部分骨折,颅内有大量淤血……致使她陷入昏迷……这也是造成她无法逃跑的重要原因之一。” 庭上静悄悄鸦雀无声。人人都神情凝重的望着濒临崩溃的证人,而他还在努力说出证词。 “——致命伤……致命伤是肝脏破裂引发的腹腔内部大出血。经尸检可以确认与腹部遭受的重击有——有关……” 他虚脱般的抬起头来望着路辉阳,脸色惨白如纸。公诉人和旁听者都担忧的望着他。 唐是嗓音嘶哑的低低道:“这……就是贺旭升法医提供的……鉴定……结果……” 说完,他仿佛再也承受不住这千斤之重的悲伤,踉跄着跌倒在身后的椅子上。 “……好。”路辉阳慢慢道。他眼神古怪的看了唐是一眼,犹豫了几秒钟后还是道:“证人是否能保证这份证词绝对没有半点虚构。” 唐是抬起煞白的脸看着他,点了点头:“……能。” 路辉阳继续道:“你方才所说的证词是否都是从受害人的尸检结果中总结所得?” 唐是像个落入人间的孤魂野鬼,细伶伶的站起来一言不发的望着路辉阳。路辉阳又道:“或者,我换个说法,你能否保证方才的证词绝对属实,没有你出于个人身份,和情绪的加工?你也没有通过职务之便,暗示贺旭升法医对这份报告进行情绪化加工?” 唐是死死的瞪着他,一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意识到,路辉阳有问题。 “能。”他冷冷道。 “这份尸检报告,是贺旭升法医做的,我直到刚才进入法庭之前才拿到它。我可以以自己的职业道德起誓,贺旭升法医的职业素养绝对没有问题。我也可以以自己的职业道德起誓,方才的证词里没有任何删改,完全是按照贺旭升法医提供的鉴定结果陈词的。审判长若是不信,可以亲自查看这份报告。我方才说的如果有半句假话,我甘愿承担任何法律责任。” 路辉阳脸上老好人式的笑容不见了。他冷淡的看了唐是一眼,低下头去看自己面前的案卷,又同一旁的审判员低声交谈了几句什么。 “现在请被告辩护律师陈词。”他看向章伟的辩护律师。 看出了路辉阳有问题,被告辩护律师的陈词果然不出唐是的意料,开始把章伟的定罪往过失致死方向引。唐是感觉仿佛被一桶冷水兜头泼下来了还要难受,猛地站起身子隔着栅栏对辩护律师怒吼:“你这是在胡搅蛮缠!是在助纣为虐!章伟他就是故意杀人!是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肃静!”路辉阳大声道。他轻咳一声,敲了敲法槌,对着一旁的法警道:“控方证人情绪过于激动,不宜留在庭上,建议送他去休息休息吧!现在休庭!” “审判长!审判长!”法警们上前来扶着唐是,而唐是绝望的冲着路辉阳走出门去的背影狂吼:“天理昭昭!天理昭昭!他章伟是故意杀人!是故意杀人啊!难道就因为我姐姐和他有婚姻关系,故意杀人便不需要杀人偿命了吗?你们——你们绝不能……” “呸!”章母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一口浓痰唾在了唐是脸上。 经过整整三个小时的庭审后,历经了两次休庭,觅城中级人民法院终于对章伟做出了最后的判决:过失杀人,判处七年零三个月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 庭审进行到后半段时,唐是心里已经清楚此次基本上是无力回天。可他心里总是不敢相信……那么证据确凿的故意杀人啊,章伟特意把唐诺从医院带走。甚至他为了躲开酒店前门的摄像头还特意绕了个道试图从后门离开。唐是和公诉方把酒店那位好心的保洁阿姨都请来作证了,可依旧挡不住法院就是要给章伟定成过失杀人。 听完法庭的宣判,唐是气的一拳头砸在了面前的栅栏上。而就在他不远处的审判席上,国徽之下的路辉阳又露出了好人的笑容。 “什么?你要上诉?” 盖婧娴刚给唐是乘了一碗汤,此时惊讶的望着唐是,手上甚至忘了要把汤放下。唐是忙把汤接下,一边点头低声道:“恩,我不能就这么让我姐死不瞑目。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上诉!” “阿是,姐姐支持你。”盖婧娴说。“可是你也必须考虑到,路辉阳既然敢这么判,章家就一定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怕你上诉。” “我知道,娴姐。”唐是轻声道。“但是我没办法……没办法忍受姐姐就这么憋屈的讨不回公道。” 果然不出盖婧娴所料,上诉被驳了回来。更可恨的是,上诉驳回的第二天,路辉阳就被唐是撞见坐上了章家的车,到觅城最大的酒庄大吃大喝去了。 “下次再聚啊,哈哈哈哈好下次再聚!”路辉阳酒足饭饱,从酒庄里出来。他舒畅的打了个饱嗝,坐进自己的尼桑里扬长而去,全然不知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个骑着机车的身影在暗夜里如影随形。 “滴滴——”路辉阳开车回到了他家,也是觅城的一栋高档小区里。他从后视镜中看到一个戴着头盔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正跟骑着机车,着他的车子一齐进了小区,但不以为意。志得意满的男人在车库把车停好,将车钥匙在空中一扔一扔的哼着小曲儿往家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个冷酷的声音。 “路辉阳,昧良心钱好赚吗?原来你和你爸平日里把自己吹嘘的那么高尚,不过就是为了这几个钱而已是吗?” “吭——”的一声,路辉阳被身后从天而降的拳头打的向后退了好几步。他脚下不堪其扰,踉跄几步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前戴着头盔的男人丢开了手中的盔。在月黑风高中狠狠将拳头砸在了路辉阳脸上。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田小丰问涂大利。后者给他发过来一个叹气的表情,伴随着一串语音。 “后来?后来那还用说吗?老唐是练家子,路辉阳那个虚头巴脑的,被揍的进了医院。第二天就把老唐给告到省厅去了。省厅没办法,把老唐停职。那两年路辉阳是风头正劲的年轻法官,家里又颇有根基,都不说咱们省了,整个西南各省的系统里,你知道有多少人都是路辉阳他爹的学生啊!” “所以区区停职自然安慰不到他……前些年反贪扫黑之前的省里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关系盘根错节的……路辉阳和他家老爷子又有好大的面子……” “路辉阳稍微动用点儿关系,就把上头逼的不得不把老唐开除出法医队伍。后来还是老唐父母的一个战友出面,听说是跟厅长有交情,这才保住了老唐的编制,但是把他从省里调到觅城市局。” “又过了一年,老唐不服气,搜集了路辉阳收受贿赂的证据想把路辉阳告倒,结果市局也容不下他了,就给调来咱们这儿了……可怜老唐一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就这么蹉跎在咱们这个小地方啦!现在连老婆都没得讨……” 涂大利在语音里说罢,一声叹息,空气中荡出余音。田小丰停顿了片刻,打字回复道:“旬城也不算小地方了。只是不如觅城是一线城市。” 涂大利在语音里啧了一声:“是,可你也说了,它不如觅城。老唐那个学历来咱们这儿,可不是屈才么?” 田小丰无话可说,只得选择沉默。他想人的命运怎么会这么不公平?有的人赤子之心,却惨遭构陷。可有的人灵魂污脏,却能得道升天……这世界,怎会如此? 他摇了摇头,只觉得内心充满了悲哀。 叶铎的电话适时打断了田小丰的愁绪,就如同催命符一般飞了过来:“突发状况,小丰,你快来队里!” 第68章 “你别跟着我!” 学校的体育馆分出楚河汉界,阵营方块,内里散布着穿着校服的男男女女。有些人正伴随着前方手机里飘出的音乐不厌其烦的舞动,一张张红扑扑的脸上渗出汗水。有些则已经放弃了练习,坐在临近练习场地的座椅上东拉西扯侃大山。 盖柏灵绕过一群穿着紧身舞蹈服席地而坐的女生,她们每个人都面带幸灾乐祸的表情,将盖柏灵盯得紧紧的,一直目送着她走出训练场,向上一跳跃入了座椅区。那名叫路溪繁的漂亮男孩在她身后跟着,一直曲折迂回的同她一道上了座椅后面通向外面的安全通道。 这是仲夏六月初,弘毅的少男少女们即将迎来两件大事——一是再过一个多月的期末考试,二就是一年一度的校园文化节。 弘毅的传统,作为一个坐落在二线城市却号称要与国际接轨(当然,实际某种程度上也做到了)的高中,每年夏天暑假开始前一天,也就是期末考试放榜开家长会的那一天,弘毅全校各班都会在上午分别召开家长会,而下午,就是弘毅举办的家校联欢文化节了。 文化节从中午持续到晚上,内容包括由学生策划的的游园会,各种主题的小摊位随意游玩。后头还有学校赞助的抽奖。到了下午太阳落山后,则是由学生们送上自编的节目来炒热气氛举办一台晚会。 晚会的时候许多家长们也会前来观看。是以这些少年少女们都十分卖力。他们平时上课学习没什么时间,于是就把体育课当成加油站,卯足了劲准备。体育老师们知道弘毅的传统,所以每年到这个时候也在课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学生不过火,其他一切好说。 唐是被停职后要求赵局开除他,以避免给警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赵局拒绝了。唐是于是离开旬城,回虞城老家给唐诺扫墓。大半个月了都还没回来。盖婧娴经常联系不上他。 盖柏灵因为唐是被处罚的事,近来心烦意乱,并无兴趣载歌载舞,但弘毅文化节号称要让每一个学生都参与进来。因此盖柏灵被强行拉进了班级的诗歌朗诵集体节目凑数。 体育馆门口两个组团说相声的男生正在练贯口,被门里冲出来的气势汹汹的盖柏灵吓了一跳。路溪繁皱着眉跑上前两步一把拉住盖柏灵的手,两个相声男孩在一旁对视一眼:“哟——” “你干嘛?!”盖柏灵反手要去折路溪繁的胳膊,心里猛地想起这是小舅教她的招式,顿时悲从中来,几乎要落下泪。她悻悻的甩开路溪繁的手转身向前走着道:“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远点,不然我真对你不客气了。” “要是连我也离你远点,那你不是彻底没朋友了?”路溪繁跟着她向前走。 盖柏灵冷笑一声:“我没有朋友又如何?我需要你这样的朋友吗?你爸爸把我小舅害的那么惨,从前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害我小舅的人是你爸爸!现在我已经知道了,还要装聋作哑的继续跟你做朋友?我没那么贱!”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愚蠢吗?盖柏灵!”路溪繁突然跳到她的前面挡住她去路,盖柏灵不得不抬头瞪着他:“让开!” “我不让,除非你听我把话说完。”路溪繁冷静地说。他俯视着盖柏灵,犹豫了片刻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叹道:“别逞强了,我知道自从你刻意躲着我以后,那些欺负你的人就变本加厉。我说的对不对?” “把你的手拿开!别在这里装好人!”盖柏灵试图躲开他的手,眼睛向上翻着愤愤的瞪着路溪繁。“没有人敢欺负我!你想多了吧?他们谁敢动我,我就——” 路溪繁突然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手臂力气大的几乎要把盖柏灵的骨头勒出身体。他低下头把下巴狠狠卡在她头顶哑声道:“别再逞强了,我都听说了,你们班现在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你说话。前几天放学你还被小混混抢了零花钱。灵灵,灵灵,我知道你很愤怒,而且彷徨。不必遮掩,这没什么丢人的。真的,在我面前你不必这样。盖柏灵,在我面前,你可以把你最真实的一面展露出来,我不会嘲笑你……永远不会。” 盖柏灵觉得有个轻飘飘的东西落在她耳朵上,像羽毛一样轻盈,落下,又飞走了。停了一下她才意识到,那是路溪繁的吻。这个认知让她浑身上下如同过电一般打了个冷颤,在艳阳高照的六月天里,突然间骇然的说不出话来。同时感觉如坠冰窟般的寒冷。 路溪繁也许觉察到了她身体的僵硬,但他可能误解了盖柏灵的意思。漂亮男孩子心满意足的轻轻笑了笑。他推开一点盖柏灵,直视了她的眼睛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永远不会嘲笑你吗?” 盖柏灵摇了摇头,眼神复杂的望着他。路溪繁慢慢地说:“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记得吗?我说过,我们是一样的人。我早就知道,可你一直不肯承认。” “我们是一样的人……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和他们,不一样。” 他低下头,慢慢趴到她耳边低声道:“所以……那些低劣的东西凭什么这样欺负你呢?你应该惩罚他们,你早该这么干了?对不对?” 盖柏灵脖子上起了鸡皮疙瘩,路溪繁的语气不正常,就像那天在生物实验室一样。她试图推开路溪繁,可推不开。于是盖柏灵抬手给了路溪繁一耳光,终于让自己得以摆脱这个人高马大的男生。 “现在造成我不断被欺负的原因就是你爸爸害了我舅舅。照你的说法,最先受到惩罚的人难道不是你爸爸么?” 路溪繁在猝不及防中被她打了,却毫不生气,一只手摩挲着脸上被盖柏灵打了的地方,路溪繁吃吃吃的笑了起来。眼睛盯着盖柏灵。 盖柏灵竭力忍住自己想打哆嗦的冲动:“你笑什么?” 路溪繁放下手:“我笑你不明真相,还自以为了解一切。这么说吧,关于路辉阳是个混蛋这件事,在这点上我和你们一家人都可以达成高度共识。论恨路辉阳,你们谁都不会比我更有发言权。” “……你认真的?”盖柏灵皱起眉头。“可——可路辉阳是你爸爸啊!” “生理上的爸爸,实际上么……”路溪繁垂下眼帘自嘲的笑笑:“路辉阳对我的态度经常让我怀疑我是个试管婴儿,没有父母那种。” “试管婴儿也是有父母的。”盖柏灵反驳他。 路溪繁摇了摇头,苦笑:“你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他就好像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一样。好像我是个……医院里制造出来的孩子。反正不是他的亲生孩子。若不是这样,实在没法解释他对我的一切为什么都这么冷漠。” 初夏的蝉在他们头顶的绿柳上吱吱叫着,盖柏灵第一次觉得蝉鸣这么烦人。 路溪繁把手插在校服短裤的口袋里,侧过身去望着远处的操场:“有时候,我常常愤怒他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我这样一个不被期盼的孩子……” “吧嗒。”有个东西从树顶掉下来了。盖柏灵斜了一眼——是那只聒噪不休的蝉褪下的壳。 路溪繁突然说:“我向我爷爷奶奶打听,他们说你小舅和路辉阳以前有旧仇。路辉阳害得你小舅被贬了两次。到底怎么回事?我只知道第一次是因为路辉阳给你姨妈的案子判的不公正,你小舅把他打了。第二次呢?他怎么又从觅城市局下放到旬城来了?” 谜罪怪谈[刑侦] 第33节 第69章 “你爸告他诽谤。” “诽谤?” “恩,他起诉说要让我小舅赔偿一大笔钱。因为我小舅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向他上级举报说他收受贿赂,妨碍司法公正。” 下课铃刺耳的响起来,学生们呼啦啦一拥从体育馆里跳了出来。路溪繁瞥了一眼那边,抬手拉起盖柏灵的胳膊带着她向操场的隐秘处走去。 “你不知道吗?”盖柏灵一边走一边抬起头看着他。“你爸爸胜诉了,我小舅败诉了。为了赔偿你爸爸我小舅欠了一屁股债,还差点也被觅城刑警队开除……后来还是我姨丈的战友,觅城公安大学的温授帮忙说情,加上赵局惜才,旬城市刑警队才又收下小舅的。” 盖柏灵说完,他们两个也站到了操场后面那片紫藤花架下。两个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一群抱着足球的体育生冲上操场,并发出高声大笑。 “你为什么……说自己是不被期盼的孩子?” 这是盖柏灵第一次问起路溪繁的私事。在此之前,就算路溪繁再怎么同她亲近,言之凿凿的说他们两个是同样的人,但盖柏灵始终觉得路溪繁莫名其妙。 她和路溪繁的确有共同的爱好,但他们对很多问题的看法不尽相同。人的性格喜好是多维度的,不能因为某一方面的相像,就强行认为对方是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盖柏灵自认是个独行侠,对于青春期女生们惯性依赖的友情和爱情,她并不感冒。宋暖暖是特别的。但若不是宋暖暖待她太好,她也不会和宋暖暖成为朋友。 有些人天生就是孤独的,同类并不是她生活的必需品。孤独倒是她极其享受的独家静谧。 但此刻,她在思忖片刻后还是向路溪繁问出了这个足可以打破界限的问题:”你和你爸爸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 路溪繁望着她,深邃的黑眼睛一眨不眨。那一瞬间盖柏灵觉得自己在他眼里已经看到了千百种情绪翻涌。片刻后路溪繁轻声说:“我是暴力,憎恨和怨气的产物,我的父母亲通过暴力和妥协在一起。他们谁也不爱谁,彼此之间像仇人。我呢,我就是他们的仇恨孕育出来的恶魔果实,又被别有用心的人摘去养了一番蛊,于是就成了如今这个我啦!哈哈哈……” 他用调侃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盖柏灵听的后背发凉。她不动声色的掩饰掉自己的恐惧,清了清嗓子道:“干嘛这样说自己?” “一个玩笑而已,玩笑啦。”路溪繁轻快的说。 他用谈天般的语气接着道:“我的父母互相厌憎对方,可他们又不肯离婚。他们对我的态度也很分裂。有时候我是他们的亲亲宝贝,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有时候我是小兔崽子,烦人精,小畜生,混帐,哦还有拖油瓶。他们总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那围城似的婚姻肯定早就能结束了。可都是因为我,他们才忍辱负重,被迫同自己深恶痛绝,可能是地球上最令他们彼此厌恶的人生活在一起。” “多么,伟大的,牺牲啊!”路溪繁一字一句的说,他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可底色却透着讽刺。男孩儿低着头,用脚碾死了一只路过的蚂蚁。 “真是令人感动啊……”他用叹息般的调子呢喃。 盖柏灵听出了他那叹息背后的咬牙切齿。这令她忍不住偷偷咬紧了后槽牙。 “灵灵,”路溪繁对盖柏灵说,“你终于想通了是吗?”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堪称是前言不搭后语。但盖柏灵明白他的意思。她低着头思忖了片刻,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溪繁没有追上来。 周五下午最后一节地理课刚上完,盖柏灵就接到了路溪繁的短信。 “花城公园今天有个嘉年华,我弄到了票,要不要去?” 盖柏灵盯着手机上小小的黑字若有所思。一根手指抵在下巴上。思索了片刻,她把书包甩上肩膀,混在人流中走出了教室。 “哎哟嘿,我还当这是谁呢!这不是大法医的家那小丫头片子嘛!冰哥,还记得不?就是这丫头她舅舅,害的咱们进了一趟刑警队儿!” 不干不净的一只手突然推过来,把盖柏灵吓了一跳。她敏捷的向后一蹦抬头瞪着来人,眼神充满警惕:“你们干什么?!” “哟哟哟哟……这就急啦!哈哈哈哈伙计们,她急了她急了她急了!” 一群人高马大的混混儿,有的剃个飞机头,有的用运动发带把头发拢起来,还有的则染着五颜六色的杂毛,嘴角都叼着根烟,正一脸邪笑的看着盖柏灵。盖柏灵向后又退了一步,对面混混人群分开,从里头众星拱月般的簇拥出一个人物来——盖柏灵一看,是这一片那个有名的小太妹,赵心恬。 赵心恬今天新烫了头发,披肩大波浪卷儿染成栗色,发间还别了个造型夸张硕大的小皇冠。脸上浓妆艳抹,假睫毛一动煽下来的粉可以淹死飞过的蚊子。包臀紧身小裙子,腿上是荧光色的条纹丝袜,十分的吸睛,相当的庸俗。 她趾高气扬的走到盖柏灵身边,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来。盖柏灵猝不及防连忙躲闪,结果还是一不小心被她黑色的长指甲刮到了脸。盖柏灵大怒,反手上去就折了赵心恬的胳膊。 “反了你了!敢挑衅老娘!”赵心恬大骂着却挣不开盖柏灵。盖柏灵正要说话,雨点似的拳头猛地落在了她身上。顷刻间赵心恬不见了,盖柏灵被打的跌坐在地上,条件反射的抱起脑袋。 “打!给我打!打死她!打死她!对打得好!好!”喝彩声夹杂着咒骂以及皮肉被撞击的声音从盖柏灵周围飘来。盖柏灵一声不吭的忍耐着,等到时机成熟,她噌的一拳打在了一个打人者身上,接着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盖柏灵甩下肩上的书包一圈子向四周抡了过去! “妈的!操!这死丫头原来是个会还手的!”被她打到的混混们气急败坏,一拥而上就要群殴盖柏灵。盖柏灵心知寡不敌众,并不恋战,游鱼似的躲开那些撞上来的拳头就想溜。 “都给我停下!谁让你们这么干的!一群傻逼!” 盖柏灵的鼻子被打的流了血。她正要反击,结果一抬头看到了气急败坏的丁飞。那些打她的人也看见丁飞了,登时收回手来,一个个噤若寒蝉。 “丁飞!你!你又来多管闲事!”赵心恬气的直跺脚。 出乎意料的是,丁飞对赵心恬身边那帮人的态度很糟糕,对赵心恬的态度却好得出奇。听了这话他不仅一点都不生气,反倒还很耐心的解释道:“恬恬,这丫头的舅舅是刑警队的法医,虽说已经停职了,可你这么欺负他外甥女,难保不会——” 赵心恬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她厉声打断丁飞:“你可说不出这话!这是谁让你说的?!是他吗?你……你……你这个……” 她气不打一处来,浑身发抖,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着那边大声怒道:“你个王八蛋!用我的时候甜言蜜语不用我的时候就拿丁飞来压我!你王八蛋!你不要脸!你!你!” 没人知道她下一句要对那个人说什么。因为就在她这句话余音未歇时,一辆黑色宝马突然从大路上斜刺里冲了过来。接着还没等盖柏灵反应过来,车子已经咯吱一声在她身边停下,车门嘭的打开,里头有个人声焦急的喊:“上来!” 盖柏灵抬头看清车里的人,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头扎进车里去了。留下赵心恬歇斯底里的咒骂回荡在尘土飞扬的大道旁。 第70章 “干嘛带我来你家?不是说去嘉年华么?” 盖柏灵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路溪繁塞给她的热杯子,牛奶的雾气在杯口蒸腾着。 “因为我家里有处理外伤的医疗箱,而且比这附近任何一个医院都近。”路溪繁说。 他从楼上走了下来,校服已经换下了,穿了身挺家常的居家衣服。他走到盖柏灵身旁,低下头来看着她一笑:“你鼻子刚才流血了,我恰好知道一点急救止血的方法,用医疗箱就可以解决问题。那又何必要去医院?更何况你刚才进来时没看外头吗?下雨了。” 他在盖柏灵身边坐下:“恐怕嘉年华也要停下了。” 盖柏灵不露痕迹的向旁边挪了挪身子,正色道:“那你的嘉年华票……” “没关系的,票一周内都可以用。这个嘉年华要持续一周。” 盖柏灵不说话了,片刻之后她低声道:“谢谢你。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把我送到医院的。” “对不起。”路溪繁立刻说,可脸上丝毫愧疚之色也无,盖柏灵看看他,欲言又止。屋子里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你这会儿不难受了吧?刚才我让我家阿姨帮你上过药了。我们家阿姨以前是在疗养院里做护士的,照顾人很有经验。”路溪繁说。盖柏灵忙摇了摇头:“除了有点头晕,其他——” “既然不难受那咱们来看点电影!我奶奶陪着我爷爷去沪上讲学了,我爸今天去另一套房子晚上不回来。我都无聊好几天了……”路溪繁不由分说,就要盖柏灵下床跟他去客厅。 “看什么呢……”路溪繁打开客厅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头码放着满满的电影碟片。《沉默的羔羊》,《少年汉尼拔》,《电锯惊魂》放在最外头,里面也有《拯救大兵瑞恩》,《真实的谎言》,《终结者》之类的片子。还有盖柏灵没见过的几部非英语片的影碟,有一个甚至封套还没拆,都码在抽屉里。 “这是什么?”盖柏灵在路溪繁身边蹲下,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封面印着俊朗男人的影碟。影碟上的英文大字是《american psycho》。路溪繁低头看了一眼。 “噢。”他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那个是我爸最喜欢的片子,碟还是他自己特意从美亚上买回来的。英文原版,没字幕——我觉得这片子不好看。我们不看这个。” 路溪繁埋头翻了半天,最后也没找到满意的。他有些厌烦了,从抽屉口拿起那盒《少年汉尼拔》勉勉强强道:“要不看这个吧。我很喜欢这片子。不过这个是从hk那边托人带回来的,字幕是繁体。” 盖柏灵恩了一声,忽然小小的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道:“这个片子我看过——我看外面雨停了,要不我回家吧。天不早了。” 路溪繁低着头没说话。盖柏灵等了片刻见他不理会,就又说了一遍。然而路溪繁还是不说话。盖柏灵有点生气。正要开口,她突然发现路溪繁在冷笑。 “好啊,那你走吧。”路溪繁说。“门口也没人拦着你。你想走,那走好了。” 盖柏灵是真的生气了,她弯下腰偏过头去看路溪繁,口中不忿道:“你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你——” “嘭!” 她话没能说完,因为路溪繁突然一拳打过来砸在了她脸上。盖柏灵猝不及防,被打的眼冒金星,登时手抱着头蹲了下去。她痛的咬紧牙,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路溪繁!你……你发什么疯?!” 一只手从天而降拽住了她的校服后领子,路溪繁个子高,像拎小鸡似的把瘦弱的盖柏灵拎起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盖柏灵惊惧的慢慢从指缝间抬起头看向路溪繁,她发现路溪繁脸上还是挂着那种叫人害怕的冷笑。 “盖柏灵,你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呢?你这样一直拒绝,一直拒绝,让我很生气啊……” 他一巴掌又向盖柏灵脸上打来。盖柏灵尖叫一声,下意识反手挥过去,正好架住了路溪繁的手指缝。她口中急的要命:“路溪繁!你发什么疯?!” 路溪繁不说话,他像个凶神恶煞,把盖柏灵一路拖进了他的卧室。路家的三个保姆这会儿就像集体凭空消失了似的,没有一个出来阻挠的。盖柏灵被他揪住领子扔在卧室的地上,路溪繁说:“我听祖曼婷说你打起架来不要命,那现在你怎么不打?” 盖柏灵脸朝下摔在地上,听了这话不禁大骇。她一个骨碌翻身坐起,警惕性十足的瞪着路溪繁:“你和祖曼婷之间有什么关系?!” 第71章 祖曼婷就是盖柏灵从初中到二高的老冤家,当初在森林公园带头围殴她的那个“干妹妹”。听了这话,路溪繁却是笑了:“祖曼婷?那种货色,还不配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绕着盖柏灵兜起了圈子:“他们那些垃圾,你少拿他们同我相提并论!” 说到“论”字时,他突然对盖柏灵出手,盖柏灵猝不及防,被他狠狠打在了身上。路溪繁大笑着说:“他们说你打起架来像疯子,根本不计后果!我看这都是骗人的吧?你打啊!怎么不打了?难不成你——卧槽!” 盖柏灵突然开始反击,路溪繁一个没闪过,被她狠狠在脸上踹了一脚。两个人在地上滚着打成一团,盖柏灵猛踹了路溪繁的裆,把路溪繁疼的一下子眼泪就下来了。失了防守,盖柏灵趁机把他按在地上,四肢几乎扭成麻花就为了把路溪繁钳制住。 “路——路溪繁……你是不是有病?”盖柏灵上气不接下气,手下的路溪繁在拼命挣扎。 “有病?”路溪繁被她压制着,俊美的脸扭曲的几乎变形,可语气倒是一点都不慌张:“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没病?” 他突然发力,一下子把盖柏灵掀翻在地。路溪繁嘎巴一下跪在盖柏灵腿上,把盖柏灵痛的大叫出声。路溪繁失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弱?你不是打起架来不要命吗?” 他没能笑完,因为盖柏灵突然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路溪繁几乎是立刻就痛的尖叫了起来,盖柏灵是下了咬掉一块肉的力度在咬,两只手还不由分说扒在了路溪繁脸上眼睛的位置。 路溪繁斜眼看着那几根扎在他眼睑下方的苍白细瘦的手指头,它们像两只苍白的蜘蛛盘踞在那里,力道用的很巧,是让路溪繁疼的想叫出声却又不敢轻举妄动的程度——只要那指尖再往前动一下,路溪繁的眼珠子恐怕就要不保了。 “停停停!我——我投降!我投降好了吧!哈哈哈哈哈……”路溪繁明明疼的直抽冷气,可偏偏还笑得比谁都大声。盖柏灵松了口。路溪繁低头看看着她:“你不敢真挖掉我的眼珠子来着,对吧?” 盖柏灵不说话,一只手的手指在路溪繁眼皮上狠狠抠了下去,抠的路溪繁眼痛头痛。路溪繁微微张开嘴盯着盖柏灵,眼神里透出点乞求。盖柏灵面无表情,两只手慢慢放下。 路溪繁松了一口气,又笑了起来,然而笑容很病态,眼神之间全无恼怒的意思,竟然有几分欣赏。 “啧,咬出血了。”他看向自己刚被盖柏灵松开的手腕,一个鲜红见肉的牙印赫然印在上面,鲜血从里头渗出来了,红赤赤的挺吓人。路溪繁抬起手腕放到嘴边吸了一口,眼睛盯着盖柏灵笑。 盖柏灵坐起身来整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嘴里说:“变态。” “难道你不是?”路溪繁懒洋洋的说,一边又吸了一口自己手腕上流出来的血。“和人打架至于下这么狠的死手吗?还是你一直是这么心狠手辣?” 盖柏灵最后拍了拍自己袖子上的浮尘,扭过头来看着他:“我每一次和人动手都是被逼的。如果我不狠,倒霉的就是我。” 路溪繁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巴,笑了起来,牙齿上血迹斑斑,像个精神病。他一边笑一边说:“疯子。” 路溪繁带盖柏灵去卫生间洗干净,路家的保姆们好像惊蛰苏生的动物似的,这会儿全出洞了。一个个大呼小叫着问路溪繁的手腕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云云。 路溪繁乖巧的微笑着说自己和朋友玩不小心用门把手夹伤了。又央保姆们不要把这事儿告诉他爷爷奶奶和父亲。三个保姆欲言又止。路溪繁大笑道:“只要你们不说,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的。阿姨~阿姨~阿——姨!” 他的语气,撒娇撒的恰到好处,眼神嗲里嗲气的环顾着三个保姆。路溪繁低声坏笑:“天这么热,我回头给你们发降温费,怎么样?”三个保姆相顾一望,果然立刻笑嘻嘻的作鸟兽散了。 “我爷爷奶奶现在不太喜欢呆在家里,他们经常出去旅游或者讲学。我爸工作又忙。所以这个家里,同我最亲近的反倒是阿姨们。” 谜罪怪谈[刑侦] 第34节 路溪繁拿了两瓶果奶,分了一听给盖柏灵。盖柏灵不肯喝。 路溪繁会意,便拿过她手里那瓶果奶,反手打开倒了几口在小茶盅里。路溪繁将那几口果奶一气儿干了,眼睛一直盯着盖柏灵。盖柏灵并不躲闪,眼神冷峻的同他对视。 路溪繁喝完了那口果奶,他舔了舔唇道:“现在你可以相信了?这奶没问题,喝了吧。” 盖柏灵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充满警惕,并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果奶——她确实渴极了。 “你妈妈呢?”盖柏灵问。她环顾四周,觉得这个家的确看不出是否有女主人。 第72章 “我没告诉过你吗?好吧,我妈妈已经离开路家很多年了。”路溪繁喝了一口果奶。“她逃离了这个家,解脱了。挺好。” 盖柏灵便没有再问。把果奶瓶子放在桌上,她起身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书包道:“我要走了。再不走,我妈妈真的要担心。” “喂,你——”路溪繁下意识又伸出手去拉盖柏灵,结果被盖柏灵反手折了胳膊上去。路溪繁夸张的惨叫一声,盖柏灵说:“路溪繁,以后有事没事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路溪繁疼的呲牙咧嘴,这会儿,他收起了方才身上那股子浓郁的侵略性,像换了个人格似的又开始装狗了。委委屈屈的看着盖柏灵,路溪繁说:“你是练家子,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少拿你那套茶里茶气的对付我,我不吃这一套——你不主动来惹我也不会搭理你。”盖柏灵在转身前用促狭的眼神从上到下扫了路溪繁一眼:“顺便一提,虽然我也没跟人打过几次架,但你真的是欺负我的人里最弱的一个。” 路溪繁笑着撇了撇嘴:“我主要靠脑子,靠智谋好吧——谁跟你似的打起架来不要命啊!也没见你当初对任紫/阳他妈这样啊?怎么对着我就——” “因为她只是闹事可并不会真的弄死我,可你却有可能真的要弄死我啊,走了,死变态。” 她说着,转身消失在了路家大门口。 “再见,小疯子。”路溪繁看着她的背影说。 当天晚上盖柏灵回到家,惊喜发发现唐是从外地回来了。盖柏灵很高兴,饭桌上她对唐是道:“小舅,上次你教我的那几招太好用了!今天我又遇上那群小混混,我把他们打的一团糟!小舅你能不能再多教我几招防身的功夫啊?” “小混混?哪个小混混又欺负你了?小舅明天替你去找他们算账!” 唐是是最听不得家里人受苦的。一听盖柏灵这话,登时就要炸了。哪怕他现在还在停职状态。盖柏灵吓了一跳,慌忙找补道:”没没没!他们没敢把我怎么样!动手的事,经过舅舅你上次给他们那一下子,他们现在已经不敢对我动手动脚了。但就是……“ “言语和精神上恶心你,对吧?”唐是心领神会,对着盖柏灵苦笑。盖柏灵点点头,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手撑着脑袋叹了口气。 盖婧娴从厨房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走出来,用混合着责备和无奈的眼神看了盖柏灵一眼。 “灵灵,听妈妈的话不要惹事。他们欺负你,你把这事告诉李老师了吗?你不是说李老师对你很好,还制止了其他同学给你起外号么?” 盖柏灵有些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心想自己干嘛要拿小混混当挡箭牌?看,妈妈当真了吧?她哂笑着接过盖婧娴手里的菜放在桌子上,口中不甚有底气的说:“他们是校外的小混混啊,李老师也没办法的。妈妈你忘了上次,那帮小混混还把教物理的施老师给打了?” “唉!真是无法无天!这些没成年的小混混,仗着自己的身份优势,欺负人大家也拿他们没办法,真是混账!”盖婧娴转向表弟,满面愁容:“阿是,你说难道就没有办法治这些小混混吗?一个个的,这么猖狂!” “是啊,他们真的很过分。其实他们倒不能真把人怎么样,但就是每天在那里……膈应人。”盖柏灵嗫嚅着,偷偷看了小舅一眼。 她嘴上说的是小混混,其实心里想的却是路溪繁。 “这种确实是难办。最主要的,他们是未成年人,法律上对他们的约束有限,主要是还是希望靠他们家里教育为主。但是……你们也知道。”唐是无奈的看了看姐姐和外甥女。 “再者,就像灵灵说的,他们没有做出实质伤害,只是精神上的侮辱。这种就更麻烦了。因为没法取证,没法证明他们伤害了你。就算证明了,根据现有的法律条文也很难制裁他们什么。除非他们做了更出格的恶!才——” “更出格的恶?是什么?”盖柏灵突然插话,语气沉静的可怕。唐是有些被吓到,看着外甥女欲言又止。他拿捏了一下语气,用尽量平和的调子道:“灵灵,你老实告诉小舅,他们是不是做的比你说的过分?” “没有没有!”盖柏灵忙变了脸色,笑吟吟的摆手拒绝。“我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啦!” 顿了顿她又说:“那小舅,要是有人真的做了很过分的事,但我们没有证据——不对,我们的证据不充分,是不是也不足以指证他?” 想了想她补充道:“比如说,偷偷录下他们作恶的录音或者证据,这种能不能算证据?” 盖婧娴和唐是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盖婧娴推开面前的汤凑的离盖柏灵近了一些道:“灵灵,你说的这么具体,是不是你真的被他们欺负了?” “哎呀妈妈,真的没有!”盖柏灵笑的阳光灿烂,毫无阴影。“我就是很好奇。因为他们太讨厌了。我有时候想着,要是真能录下这些人作恶的证据,是不是就可以制裁他们了。就好比……就好比……” 她顿了顿,嗫嚅道:“就好比小舅调查路辉阳那样,要是有这种实打实的录音和视频证据,是不是……小舅调查路辉阳这么多年的辛苦,就不用白费了。” 盖婧娴和唐是呆住了,过了片刻,唐是清了清嗓子道:“灵灵,这些都是我们大人操心的,你不要想那么多。你呢,好好读书就行了,这些小舅和你妈妈会去考虑的,好吗?那些小混混,实在不行,小舅再帮你去警告一下他们就是了,准保他们不敢再来骚扰你。” “小舅,”盖柏灵没有接他的话,而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往下问。“为什么你调查了路辉阳那么多年都没法扳倒他?” “灵灵!”盖婧娴厉声道。“不该问的不要问!吃饭!” “没事,没事……”唐是摆了摆手。他认真的面向了盖柏灵,斟字酌句后慢慢答道:“因为第一,他的势力太大了,保他的人太多了,他的人脉,金钱也比小舅多太多了。第二,小舅没有能直接证明他受贿枉法的证据。或者说,小舅收集到的证据太少了,而那些证据被认定为不足以证明他受贿枉法。所以他这么多年依旧能逍遥法外,而小舅只能继续蛰伏。明白吗?” “明白了。所以小舅你的意思就是……只有收集到足够多足够有效的证据,才能将他定罪,是吗?” 很显然并不只是这样。但唐是不想让女孩儿这么小的年纪也去为这件事焦心。所以他点了点头:“是的,是这样的。” 盖柏灵望着小舅,片刻后她慢慢垂下了头。女孩低声说:“小舅,我明白了。” 第73章 “灵灵,还不睡呀?” 盖婧娴从门外探进身子来望着盖柏灵,又看看盖柏灵面前闪着微光的电脑。“在写日记吗?你现在都把日记写在电脑上啦?” 盖柏灵有写日记的习惯,从小到大坚持了四五年,已经写了好几本。去年买了电脑以后,她学着如今网上流行的方式,给自己开了个博客,专门用来写日记。 “恩!是。妈妈,我写完这几句就睡,你先睡吧!”盖婧娴见女儿对自己笑了笑,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眼神有些慌乱。 工作了一天的母亲很疲惫,最近表弟的案子也快开庭,盖婧娴清楚唐是除了自己已经没有其他亲人。因此倾尽全力帮弟弟准备应对诉讼。这一日日下来自然是累上加累。好在女儿乖巧懂事,不太让她操心。 思即至此,她对女儿点了点头,温柔的叮嘱了一句“你也早点睡”,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留下盖柏灵松了一口气,忙把因为紧张而有些酸痛的胳膊从书桌上撤下来。方才放胳膊的地方赫然躺着她的手机,正被一根数据线连接在电脑上。 盖柏灵把房门关好,转身回到电脑旁。屏幕上的界面却并不是她平时写日记用的博客,而是qq邮箱里写新邮件的界面。盖柏灵犹豫了片刻,抿了抿嘴在收件人一栏敲下了宋暖暖的qq邮箱号。 “暖暖,我是盖柏灵,我很想你。” 盖柏灵的手慢慢从键盘上收回来,她盯着屏幕上“我很想你”几个字,一时间却不知道如何叙说下去了。有千言万语她想对暖暖说,可千言万语都表达不尽她如今心中那复杂的情绪。 定了定神,盖柏灵咬着嘴唇想了想,抬手在键盘上继续敲下:“不知道你在国外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你那边现在是什么天气,什么物候。你有没有好一些?叔叔阿姨还好吗?你在国外,还吃得惯,住得惯吗?那边的人对你们好不好?我很想你,我想知道你的近况。” 她犹豫了一下,在这句话后面又跟了一句:“请告诉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盖柏灵写到“不要不理我”几个字,突然很想哭。她垂头坐在电脑前,压抑了好几次,才把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 夜已经很深了。盖柏灵抬起头望见天边那一轮灰白的孤月,心里突然想起从前她们学古诗词时,有一句“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 那时候宋暖暖说:“为什么会孤灯挑尽未成眠呢?说明这个人有心事。” “我的确是有心事。”盖柏灵默默的想。她复又把手放到那键盘上打字,十指跳动的飞快。 “你知道吗?我发现路溪繁这个人很奇怪,他是个变态。自从你走了以后,他就一直想同我交好。但你知道,我一直不是很喜欢他这个人。我不太想搭理他。今天,因为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我和他单独呆着。因为我想早点回家,他竟然对我动手!你说他奇怪不奇怪?” 这段话和上面那段话几乎可以说是毫不相干,完全话题跑偏。可盖柏灵就是要这么写。她也知道如果有人愿意看这封信的时候,自然会看得懂。 “他和我动手,我咬烂了他的胳膊。但是他居然不生气,还笑了……我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对了,前几天他还对我说,他觉得死亡才是这世上最美丽的东西。他对这世界的看法好像总是很消极负面。但我想了想,他从来没有在外面展露过他这些想法。所以他是有意隐藏这些东西了,你说对吗?” “他还说,你把你喜欢他这件事搞得理科班人尽皆知。我现在不太想理理科班那边,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有几分真假。但是我觉得这不像是你会做的事。你不是这样的。” 盖柏灵收回了手,她仰起头隔着窗玻璃看向外面的黑夜,灰白色的月亮在墨蓝夜空中散发着凄凄冷光,像个苍白可怜的苦情女子。 她在邮件末尾写上了最后一句话:“暖暖,你很好,你不在,我很孤单。我很想你。” 盖柏灵长叹一口气,她发送了邮件。 “本台消息,昨日我市初级人民法院受理了此前引发热议的“法医殴伤受害者家属案”。记者从旬城市初级人民法院和旬城市公安局了解到,被告法医唐是目前已被暂停一切行政职务,将于下周三出席本案第一次开庭审理。届时,本台记者将持续追踪此案——“ “喂,小姑娘,你要的2b铅笔,拿着啊!” 小卖部老板把2b铅笔递给盖柏灵,盖柏灵手里接过,眼睛还盯着老板身后的电视屏幕。老板见她看那屏幕,于是随口说道:“这法医也真是狠,听说人家那个受害者家属本来没了儿子就够痛心了。他居然还把人家给打伤了!真是……你说说,这些政府里工作的人,不就是有个铁饭碗么?一个个的,拽的二万八五!瞧瞧,这回栽了吧!” “不是这样的!”盖柏灵急道,啪的一下把2b铅笔放在柜台上:“不是你听说的那样!这个法医是无辜的!他本来是好心想去拉那个人,结果那个人太胖了,就——” “蛤?你这小姑娘又知道了?”小卖部老板不以为然,戏谑的笑着看着盖柏灵:“新闻报纸上都说了,他把人家给打了!lt;今旬报gt; 和旬城都市网都做了专题报道嘞!” “他们胡说八道!”盖柏灵气的脸煞白:“都是为了博眼球乱写的!你们竟然也信!” 这下子老板生气了,瞪着盖柏灵:“嘿你这小姑娘……你是那个打人法医的什么人?怎么着?我们不信报纸和网上的消息,难道信你不成?!” “网上说你的小卖部卖的都是过期食品,你难道也信吗?他一个法医,同受害者家属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打伤人?你自己想想也知道这就是媒体乱写!” 这话一出,老板彻底怒了,反手从抽屉里把盖柏灵刚才给他的几块零钱砸在盖柏灵脸上,老板气冲冲道:“你是来砸场子的吧?这生意我不做了!好端端的污蔑我店里的东西过期?你到底有什么毛病?走走走!你这生意我不做了!走!” 走就走!盖柏灵气的发抖,从店里蹿了出去,书包在背上一拍一拍的。她奔跑着,听见秃鹫在自己耳边尖叫。而她的手脚冰凉,肩膀抖的像风中的树叶。 “喂。”一个声音说。盖柏灵没有回答,她听出来那是路溪繁。女孩子握紧了背上的书包带子继续往前跑。忽然一只手从背后抓过来,一把捏住她的肩膀。盖柏灵狠狠一甩,路溪繁在她背后说:“被人嫌弃的滋味儿不好受吧?想不想报复回去?” 盖柏灵站住了脚。路溪繁上前一步准备循循善诱,盖柏灵却反身一脚踹在了路溪繁身上,踹的后者忍不住“嗷”一嗓子。她慢慢回过头来望着路溪繁,嘴角挂着冷笑:”死变态,离我远点!你和他们一样恶心!“ “我是变态那你是什么?疯子?”路溪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盖柏灵转身欲走,路溪繁却走上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砸伤了别人的眼睛,为了不赔钱就硬着头皮让别人砸自己的头,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没躲过,可其实你是宁可毁容,也要自损八百杀敌一千?” 他勾起一边嘴角,盖柏灵脖子上的汗毛竖起来了。 路溪繁说:“对自己都这么狠,该说你疯子呢,还是疯子呢?”他后退一步笑微微看着盖柏灵,耸了耸肩:“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和我,不过是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罢了。” 盖柏灵抬眼看着他,嘴角的肌肉不自然的抽动着,扭过头去看着马路对面的绿化带:“你胡说八道够了么?够了,我走了,我很忙,没工夫听你在这里异想天开。什么砸伤别人眼睛?什么毁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走了!” “你额头上的疤!”路溪繁懒洋洋的大声说,吸引的几个路过的放学小学生也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盖柏灵不管不顾的继续往前走,路溪繁跟着她一溜小跑,两手插兜,口中闲闲的说:“你为什么不论天多热都不肯收起你的铁刘海儿?不就是因为,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你额头上那条像虫子一样的疤么?哦豁,那么老长一条疤,要是露出来,你这张美丽的脸可要打折扣了。” “路溪繁,你到底想干嘛?!” 路溪繁不理会她,自顾自的继续道:“还有,你猜弘毅这些本来就不喜欢你的人如果也知道了你是因为打架被二高开除才来的弘毅,他们会怎么想呢?让我猜猜……舅舅因为打人已经被停了公职,外甥女更厉害,小小年纪因为打架被开除?我看弘毅人恐怕都会觉得,这是基因不好!这种人,就应该滚出弘毅!让她在弘毅也混不下去!不然——操!” 他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盖柏灵突然回头一拳打在他太阳穴上。路溪繁被打的眼冒金星,盖柏灵又踹了他□□一脚。风吹起女孩儿的刘海儿,露出了被掩盖的疤痕的一部分。弯弯曲曲,边缘可怖,像一只丑陋的虫。 盖柏灵说:“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一直这么缠着我威胁我,但我希望你知道,既然你也说了我是疯子,我本人很有疯子的自觉。你要是再来惹我,当心我不客气!” 第74章 “本台消息,日前,我市初级人民法院公开审理了此前备受关注的‘法医殴伤受害者家属案’。今日记者从旬城市初级人民法院了解到,该案一审判决已出——旬城人民法院表示,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xx条的规定,结合原告马某的伤情检验和现场监控等证据,旬城市初级人民法院认为被告的行为不构成对原告的人身伤害。故驳回原告起诉。原告马某及其律师表示不服,正着手提起上诉……” 车载广播里播音员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悦耳动听过,唐是把车开到主干道上,初夏的早上,清风徐来。他一边打方向盘一边理了理自己打着领带的领口,嘴角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笑意。 “总算撑过去了……”他不无感慨的想。“还好这次遇上的是一位好法官,不然啊……” 一路到了刑警队所在的街口,唐是缓缓给车子减速,控制不住的想要伸长脖子好好看一眼自己阔别已久的警队大院。被停职了一个多月,再次回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唐是心里竟然有种恍如隔世是不真实感。他停好车慢慢走向警队大楼,每走一步心里的忐忑就更重一分。 谜罪怪谈[刑侦] 第35节 “唐科长,早啊!” “唐科长!你回来啦!” “唐科,好久不见!” “哎!这不是唐科吗?你可算回来了!” 一路上同许多张笑脸寒暄,唐是笑得脸都酸了,可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喜悦。从前他总觉得自己说话尖酸待人又冷漠,还是被省里“下放”过来的,虽说平素里大家对他客客气气,可他打心眼儿里还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刑警队里铁定是没什么人缘,孤家寡人一个。 却没想到,复职归来,大家竟然这么友善。唐是很惊讶,惊讶之余又是感动。不过,他突然发现重案组那一层楼里静悄悄的,好像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唐是忍不住小声嘀咕。技术科就在重案组旁边,唐是狐疑着从走廊里犹犹豫豫的走过,竖起耳朵一听,好像物证科里也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去开大会了似的。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折返回去推开了重案组那个大办公室的门。没想到刚一推开,迎面就被一大捧鲜花撞在了脸上,伴随着米嘉莱爽朗的大笑:“surprise! “你们——好哇,感情都在这儿等着我啊?”唐是也忍不住笑了。他抬头一看,重案组众人都大笑着挤在门后面一齐看着他。吴曦和李腾飞则站在最前头,小姑娘高兴的不得了,小伙子则激动的都快哭了。 “师父!您可算回来了!哎……” “师父,欢迎复职,我也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就给你新买了两副护目镜,还有一大包手套。恩……以后,还请师父继续多指点我,多带带我啊!”吴曦腼腆的塞给唐是一个大包裹。 “师父师父!还有我!我也不知道该送师父什么,所以我也送师父两副护目镜,还有……手套鞋套……”李腾飞的声音越来越小,特别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不敢看唐是。 唐是说:“给我那么多护目镜和手套,你们要我开劳保店啊?” 吴曦和李腾飞呆住了,张开嘴愣愣的看着唐是。唐是本来一副佯怒模样同他们对视,一见这两个呆徒弟,瞬间绷不下去了,别过头去笑了起来。吴曦和李腾飞这才知道师父是在开玩笑,于是两个人都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嘿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唐,回来了就好。送你一副新拳击手套,下回再有人暗算你,可以拿这个揍他。”叶铎对唐是眨眨眼,推给他一副一看就很痛的拳击手套。 “唐科,唐科!我和老韩前几天去出任务的时候正好去了旬山上那个据说很灵的玉帝庙。我们俩一人给你求了一个护身符——”池梦舟挤上来塞给唐是两个盒子。“我求的可以带脖子上,他求的可以戴手上。你戴着,往后那些小人都离你远远儿的!” “别嫌弃是封建迷信,”韩汀在她身后对着唐是笑道。“多信一个吉利话,总没坏处。” 田小丰和涂大利被派出给一个新案子走访去了。唐是收到了他们头天特地来放在办公室的小礼物,田小丰送的电子表,他说“我也不知道唐科为什么喜欢戴电子表。不过我看唐科现在手上那块儿太旧了,送唐科一块新的。” 涂大利则送了唐是一个保温杯,他说这个杯子最大的优点不是保热而是保冷。冷东西放进去绝对不用担心变热发馊。用涂大利的原话说。“哪怕以后唐科你想在里头放点冰块儿给搜集到的受害人手指头保鲜也不是不行。” 最后是米嘉莱。米嘉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大箱方便米粉和几瓶子牛肉酱,以及几大包火腿肠。唐是不禁莞尔:“我刚回来你就琢磨着来我这儿骗吃骗喝?不合适吧?” “所以我决定给你送点儿食材啊,”米嘉莱笑道。“你的小厨房里还放了新买的十斤鸡蛋。以后加班,别再吃清水煮白面或者方便面了。这个米粉营养更好一点,还有牛肉酱和火腿肠。我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了,这个是你专属的食材,除了你别人都不准吃,谁吃了谁就是馋嘴小乌龟!” “噗……”唐是真被逗乐了。看了看米嘉莱手里的牛肉酱:“那我建议你以后尽量别在我下班的时候才想起来关键证据,别老让我加班。那个比牛肉酱可实在多了。” 米嘉莱对他露出个龇牙咧嘴的笑:“我尽量,哈哈哈哈……” 一群人欢迎过了唐是,各回各位,开始各司其职。唐是去了自己的办公室,果然也被吴曦和李腾飞用各种花花绿绿的装饰品装饰起来了。还挂了“欢迎师父复工”的大红条幅。看的唐是连连摇头哭笑不得之余又很感动。 “你们啊……”他叹息着笑着,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忙忙碌碌一上午过去,中午唐是习惯性的想要去外面街上随便买点什么填饱肚子。米嘉莱却大剌剌的跳进他办公室拖住他:“走!难得大家今天有兴致,咱们出去聚餐去,就当给你接风!” 唐是想拒绝,结果重案组众人和物证科的大家竟全票通过。唐是干巴巴的说:“难道我的反对票不作数么?”米嘉莱拍拍他的肩膀:“作为今天的吉祥物,很遗憾的通知你你已经被取消了投票权,跟着我们去吃好吃的吧老唐!” “你多吃点,他们家这个很好吃!” 一行人决定去吃附近新开的一家自助,因为这家自助现在在搞优惠券活动而米嘉莱又恰好抽奖抽到了优惠券。取菜的时候她疯狂的给唐是安利这家的寿司和鱼。唐是说:“我看出来了,你这阵子怕是就没吃到过什么好的。” 米嘉莱做了个鬼脸:“看破不说破。”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米嘉莱愣了愣,放下餐盘接了电话。甫一接通,那边乱哄哄的吵闹声就像炸起波澜的□□,把人吓了一跳! “米队!”一片混乱中,电话那头的同事声嘶力竭的大喊:“咱们队里的电话快让记者和网民打爆了你知道吗?看热搜!!!” 第75章 “旬城伤人法医无罪释放” “旬城法医伤人案一审驳回原告起诉” “记者探访旬城法医伤人案——相关刑警队:暂不回应。” “很明显法院在偏袒这个法医。听说那个受害人非常惨,儿子被人从高楼上推下来,警察局那边非说是自杀。最后还让法医把人打了。@平安旬城,要不你们别干了吧?我替你们觉得丢人!” “#旬城伤人法医无罪释放#还有王法天理吗?把人打伤了,就这么不轻不重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这判决就离谱!@平安旬城,别装死,出来挨打!” “@带带大师兄,旬城打人的法医微博已经找到了,就是这个人,大家一起来冲他丫的!” 群魔乱舞,众说纷纭,他们在唐是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地方人声鼎沸。 复工回来第三天,面对众人那铺天盖地而来且愈来愈盛的愤怒,唐是主动提出了停职申请。 “小唐,局里也想办法在网上帮你辟谣解释过了,可这次马红琴看样子是下了决心要整你,用韩汀的话说……马红琴买了很多水军和营销‘带节奏’,把网友都给蒙蔽了。现如今网上和媒体那边的情况,根本就不听咱们的解释。唉……” 赵局被这件事烦的要命。舆论和媒体的力量太可怕了。甚至连省里都过问了这件事,让赵局尽快想出一个能平息民愤的法子来。可赵局顶着压力,实在不想让唐是停职。 “不是马红琴下决心要整我。是路大律师挖空心思要整我。”唐是静静道。 赵局没听清,疑惑的看着唐是。唐是说:“赵局,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就像您说的。现在的情况,咱们就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我明白。所以您还是继续让我停职吧。等风头过了,咱们再辟谣。这阵子……如果局里不嫌弃,可以给我个顾问的身份让我继续帮队里出力。不过我可能不能天天来队里了。媒体盯得这么紧,我来的太勤怕是要被他们识破。” 赵局欲言又止,曾经屡立奇功的王牌刑警也老了。他心情复杂的望了望唐是,最后无奈的点头:“你能这么想的开,又愿意为队里出力,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样……实在是委屈你了。” “没关系的。赵局,没关系的。”唐是低声说。 “只要能让我留在队里。只要您别赶我走……”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到交接班时间了。盖婧娴换下一身疲惫,拿起背包走出医院大楼。她心不在焉的打开电动车的锁,心想着去附近哪家超市买菜会更便宜些。 表弟唐是昨天已经又一次停职回家了。闲不住的他说朋友介绍了个兼职给他做。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唐是这钱一定赚的很辛苦。盖婧娴想着,最好能买点排骨给弟弟和女儿补补。 “来了来了!那边!那边!” 盖婧娴骑着电动车刚走到医院大门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大群一拥而上的记者淹没了。“您好我是xx网的记者!请问你是打人法医唐某的姐姐吗?你对你弟弟殴打受害者家属却被法院撤销指控这一事件是如何看待的呢?请问你们是否曾经向法官暗示过什么?” “你好我是xx报的记者,请问你对唐某打人这件事怎么看呢?” “你好请问是你帮唐某打通关系逃脱制裁的吗?” “请问——” “请问——” “我想知道——” “请问/请回答/怎么看呢/你有什么话想对受害者家属说的?” 无数问题从四面八方飞来,像劈头盖脸的冰雹把盖婧娴打了个晕头转向。她试图辩解就会被记者突然用下一个问题打断,想回答这个人的问题就会被下一个人拉住胳膊扯过来。电动车快要站不稳了,盖婧娴艰难的用一只脚撑着地。 “抱歉!恕我没法回——啊?!!别踩我好吗?恕我没法回答你们的问题。我——请让一让,让一让!让我出去好吗?好吗?!” 嗖的一下电动车蹿出去,记者们追着盖婧娴跑。不知道是哪一个拽住了电动车的尾部,盖婧娴一个反应不过来,车头狠狠歪着滑了出去!一旁的记者忙跳闪着躲开,结果盖婧娴来不及按刹车把手,电动车直通通的对着路旁的护栏撞了过去! “你们——你们……你们别缠着我!”盖婧娴被电动车压得动弹不得,手背让护栏划出了一道长血口子。附近几个正在打扫的环卫工人见状忙跑过来帮忙,那些记者却在顷刻间做鸟兽散了。闷热的夏风扑在盖婧娴脸上,她听见天边一个惊雷炸开,要变天了。 “原来那个打人的法医就是盖姐的弟弟啊?欸,我怎么听说法医姓唐呢?” “是表弟啦,确实是盖姐的弟弟,听说还跟盖姐住在一块儿。” “啧,看不出来,盖姐居然跟这种人是亲戚。” “可不?哎,我说烦死了,这几天咱们医院门口天天被一堆记者堵着,患者都不敢来看病!” “谁说不是呢,唉……不过你也别说人记者关注这个。这事儿确实气人。把人家给打了居然还能好好儿的从法庭上下来。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呀?要是我,我也生气,换了我我也要找媒体闹上一闹。” “你快别说了!盖姐过来了!” 两个小护士忙住了口,忐忐忑忑的望向楼梯拐角。盖婧娴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了看其中一个小护士道:“今天下午三点那个手术,你和我一起给郭大夫帮忙。过会儿换好衣服了来找我。” “止血钳,”主刀的郭大夫说。 手术已经过半,病人的脏器有点出血。无影灯下,郭大夫额头上的汗滴都一点一滴的明显。盖婧娴透过口罩上方看了放着各种器械的盘子一眼,最后拿了一个直血管钳给郭大夫。郭大夫皱起眉头。 “郭大夫——”协助做手术的另一个小护士忙递上蚊式止血钳。郭大夫立刻忙不迭的接过来开始忙碌,小护士诧异的看了盖婧娴一眼,发现她已经把自己的眼睛躲进了帽子和口罩的夹缝里,无影灯下,女人的眼神看不真切。 手术室外的红灯转绿,等待已久的家属们终于松了一口气。医生护士和工作人员们推着还在昏睡的病人刚一出手术室,家属们便也围上来试试探探的想要看一看情况。盖婧娴本应跟着把病人送回五楼的病房,但这时候郭大夫却喊了她一声。 “盖护士,你过来一下。” 郭大夫同时也是科室主任。平时对盖婧娴也算客气。虽然盖婧娴没有编制。 “你最近是怎么了?”他不满的看着盖婧娴。“昨天那场手术做完,你忘了把污物桶拿去倒掉,差点影响了下一场手术。今天又弄出这种事……虽说没有编制,可你也是经验丰富的护士了。怎么会犯拿错止血钳这种低级错误?” 盖婧娴没有说话。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郭大夫叹了口气:“咱们做医生做护士的,最忌讳把个人生活的情绪带入到工作里来。这都是人命关天的事。若是出了个岔子,谁能负的起责任?你这阵子状态实在不行。要不这样吧。你回家里休息几天,等调整好了再重新回来上班。” 说完,郭大夫大褂飘摆的走了。一个病人家属从前面不远处迎上来,拉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盖婧娴注视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己心头的大石头又多加了一块。 去更衣室换下脏了的安全服,盖婧娴拿回手机走到窗边向楼下望去,站在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楼下大门口一群几个稀稀拉拉的人。已经是傍晚六点多。记者们果然就像打卡上班似的又围过来。盖婧娴烦躁的呼出一口浊气,正要转身,她的手机响了。 “喂?”盖婧娴对着电话那头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说。 “你弟弟打了人居然还全身而退,你们一家都去死吧!”电话里恶狠狠的说。 那边挂了电话。 第76章 晨起,洗漱,打扫房间,给灵灵准备早饭。 被医院建议回家调整已经十天了。为了躲避那些疯狂拨打骚扰电话的人,盖婧娴今天准备去营业厅跑一趟,给自己的手机换个号。 她昨天问过医院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上班,得到的回复却是再等等。这阵子她每天的生活几乎都是这样。枯燥乏味,心事重重。好像一条破烂又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泥巴公路。 唐是外出“兼职”去了,还没有回来。盖婧娴不想弟弟赚这个辛苦钱。可弟弟说,这个活儿挺好的。姐,你别担心。我赚这个钱,咱们和灵灵都能过得好。别怕,没事的。 她站在晨光熹微的厨房里叹了口气,手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鸡蛋在碗里。灵灵正在长身体,营养不能缺。 身后忽然“吱呀”一声响,灵灵揉着眼睛走了进来。女孩儿黑眼圈浓重,一看就是又没睡好。她打着哈欠说妈妈早上好。把盖婧娴的手机递过来:“妈妈,老师把期末成绩发过来了。语文年级第一,总分年级第五。” 在黑暗中呆的时间长了,这久违的喜讯几乎让向婧娴喜极而泣。“好……好……”她的眼睛湿润着,“灵灵真棒!” “谢谢妈妈。”灵灵对她露出微笑。可那微笑不知为何有些僵硬,像是强行挤出来的似的。“妈妈,明天家长会,你来给我开吧?” 盖婧娴拉住女儿的手握了握:“放心吧,妈妈肯定会去——宝贝,你怎么看起来不大开心?要不要妈妈和你聊聊?” “不用了妈妈,”灵灵很淡很淡的笑了笑,“我很好,比好还好,你不用担心我哦。我去晨跑了。” 她蹒跚着推门出去了,后背微微驮着。 第二天一大早。 谜罪怪谈[刑侦] 第36节 “城南旬山盘山公路上大货车和小轿车相撞引发大规模连环车祸,事涉多人重伤,现在全市的大医院里都接了伤者。盖护士,你也回来吧,医院需要你。” 盖婧娴接了电话,有些犹豫的看看女儿盖柏灵。盖柏灵忙摆了摆手:“妈妈你去吧!给我们班主任发个消息说明一下就好了。她会理解的。” 她乖乖的抱住母亲,把自己依偎进母亲怀里:“妈妈能重新得到自己的工作真的是太好了。家长会的事,你不要担心,我会搞定的。妈妈,你放心去吧。” “哟,第一名好可怜噢,家里连家长会都不敢来开。” 家长们一在教室里坐定,学生们就要出去布置下午的文化节现场了。盖柏灵一个人走着,听见背后有人窃窃私语。她努力调动起情绪让自己攒出以前那股子狠劲儿,然后恶狠狠瞪回去,结果看见几个男生女生挑衅的向她龇出白牙。 “管好你们自己吧,我要是你们家长,大老远来开家长会就为了这么个成绩,我会怀疑是不是需要带你们去做个智商鉴定?你们的大脑皮层肯定比熟鸡蛋清还要光滑!” 盖柏灵都走出去老远了,那几个人才反应过来,登时激怒:“妈的!她骂咱们是弱智!” 文化节要求以班级为单位布置会场,又以小组为单位布置具体模块。本组没有人愿意跟盖柏灵一起。她也不再试图去争取。独自一个儿拖着扫帚在场内扫地,主动也是被迫承担最累最脏也是大家最不想做的打扫工作。 “哟,咱们的白莲花好像躲起来了欸?” “是哦,看来她也知道自己讨人嫌嘛,哈哈——” 盖柏灵刚把前这小片空地扫干净,两个学生抱着边角料垃圾从她附近走过来了,看样子是要去扔垃圾。瞧见盖柏灵正挥汗如雨的把垃圾往垃圾斗里扫,他们故意走过来把垃圾丢在盖柏灵脚底下。盖柏灵奇怪的看了看他们,两个学生笑得像鸭子叫一样刺耳。 “有你这样扫地的嘛?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你是在摸鱼吧?拜托,大家都在干活欸!算了算了,知道你没活儿干了,我们送你点活儿干,不用谢嗷!” 换做以前,盖柏灵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用毒舌把他们蜇的体无完肤。但现在她太累了,心累。自打小舅被停职以后,加上之前任□□的事……她在学校所遭遇的各种言语羞辱和行为霸凌就没有断过。 盖柏灵曾经尝试把他们每一个人都顶回去。后来发现这不过是徒劳无功。所以到了最后,大多数情况下,她也就由他们去了。 只是当她低下头承受那些攻击时,秃鹫的叫声总会在她耳边响彻,比曾经的任何时候都要更清晰刺耳。 最近经常失眠头痛。盖柏灵昨天路过家附近的药房时走进去免费称重了一下,不到一个月时间,掉了近十斤体重。她的生理期也迟迟不来。“很好,”盖柏灵木然的想。“再这么下去,我也许很快就要被罗阿姨拉回去住院了。” “盖柏灵,盖柏灵?” 一听就知道是路溪繁在叫她。盖柏灵不想搭理这个变态神经病。她曾经尝试把路溪繁的反常表现告诉李老师。李老师人美心善,提出帮盖柏灵去同路溪繁班的王老师交涉。结果没想到王老师勃然大怒,指责盖柏灵污蔑优秀的路溪繁。还夹枪带棒的把李老师也阴阳怪气了一通。 李老师年轻脸皮薄。本就同老古板王老师不对付的她气的登时说不出话来。但她依旧对盖柏灵说:“别怕,孩子,你做的没错。我会坚持向上级领导反应的!” 她说:“你等老师的好消息。 结果第二天早上,李老师没有来上课。盖柏灵辗转向其他老师打听。大家都说不知道,只有平素对她还算赏识的英语杨老师偷偷告诉她说:“李老师应该是被辞退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路溪繁同学的背景,你得罪不起的。你往后小心一些,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 可杨老师不知道,路溪繁的存在感是那么的强,哪怕你自己身正,也躲不过他强行让你影子歪时的那一把力道。 另一方,从那时候起,盖柏灵就没再见过李老师。李老师,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盖——柏——灵——” 路溪繁已经走到盖柏灵身后了。盖柏灵正在打扫地上的垃圾,并不想说话,路溪繁就两手插兜绕着她兜圈子,引得四周的人纷纷侧目。盖柏灵无奈,抬起头不耐烦道:“你又想干什么?!你——恩?” 她愣住了,第一眼看过去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路溪繁的头发变成了棕色半长发,两侧包住了一部分脸颊,越发衬托的他下巴尖尖。身上穿的是白衬衫和黑长裤,白衬衫脖子上还打了条红色的领带。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居然变成了赤红赤红的瞳色。 其实他在外貌上动的手脚并不多,然而就是很神奇,饶是盖柏灵这么熟悉他,第一眼看过去也完全认不出来这是路溪繁。他扮上这身行头后好像连神态气质都变了,成了另一个盖柏灵觉得很眼熟,可又想不起来的人。 “你……”盖柏灵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路溪繁歪起一边嘴角看着她笑,仿佛在说:“猜猜我是谁?” 明明还是路溪繁那张脸,可偏偏这笑容竟有点丧心病狂的味道。盖柏灵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你干嘛?”她定了定神,假装镇定。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在cosplay吗?” “そうだ、仆がキラだ。そして新世界の神。(注1)”路溪繁说了一句字正腔圆的日语,脸上的笑容更扭曲了,好像在故意对盖柏灵示威似的。 盖柏灵恍然大悟,瞪着他上下又看了看:“你在cosplay夜神月?” 路溪繁笑了起来,这会儿他看起来比较像他自己了。男生咕哝了一句日语,盖柏灵听懂了,依旧是夜神月的名台词:“计画通り”。 “你这是要干嘛?”盖柏灵转过身去继续扫地,觉得路溪繁看来不单是变态,还是中二病晚期。路溪繁走到她旁边站定,得意洋洋道:“我今儿有个舞蹈,这是我给自己选的造型,怎么样,不错吧?” “我是l厨。”盖柏灵说,看也不看他。“但我认为你的夜神月cosplay,总体来说就是两个字。” 路溪繁笑了一下:“哪两个字?我猜你想说‘完美’。” “不,不是。”盖柏灵说。“是,不搭。” “……” “怎么不搭?”路溪繁往桌子上一靠,撩了一下刘海儿笑嘻嘻的看着盖柏灵。盖柏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想:“因为夜神月是个复杂又迷人的反派角色,而你只是恶心又脑残的中二病死变态。” “我把我所有的假发试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这个是我特意定做的。”路溪繁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盖柏灵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承认这假发做的确实挺像动漫里的样子。她看了看路溪繁的红眼睛:“眼睛是戴了美瞳?你不难受吗?” “有什么难受的,我老cosplay玩家了。”路溪繁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的样子同他精致的造型的确是十分不搭。“你不知道吧,我在微博上也是个小有名气的coser嘞。” “谢谢,未闻芳名,不曾见教。”盖柏灵毫无兴趣的转身离开,结束了这场对话。 下午两点,文化节开始了。弘毅风气开放,学校经常强调要尊重学生。所以不仅是路溪繁,很多学生都穿着表演节目时的表演造型就去了游园会。盖柏灵一路上遇到几位汉服美女,一些在逃日本女子高中生,还有满场数不胜数的西装革履gentleman,打扮的仿佛刚从哈罗公学和伊顿公学里日理万机的走出来,准备在弘毅高中后操场筹建新英格兰。 “哇!哇!好厉害!好可爱啊你看!怎么这么灵啊!” 盖柏灵独自一人在游园会上闲逛,感觉像在看庙会。前有个小小的场地上喝彩声笑声不断。她心生好奇,于是挤过去看。原来中间围了个一身洛丽塔裙装的女孩,正在变魔术。 盖柏灵认识她,这姑娘名叫胡雨薇,是理科实验班的。之前总对暖暖莫名有点敌意。不过暖暖一直懒得搭理她。 “哇!你看!它好可爱哇……” 周围女生们纷纷发出被小动物迷了眼睛的甜软嘤咛,盖柏灵顺着她们手指着的地方一看,也不禁被萌的一个心肝儿颤——那是一只毛色鲜亮油光水滑的小猫,此刻正乖巧的坐在胡雨薇的怀里里,用好奇的眼神环顾着周围的吃瓜群众。 “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大家!请看!” 胡雨薇拿出了一把精巧秀气的宫廷风小花伞,伞未撑开。只听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小猫立刻淘气的钻进了伞里。 胡雨薇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接着对众人眨眨眼一笑,轻轻挥动小伞转了几个圈后又把伞撑开,里竟然不见小猫的踪影! “哇!!!!”围观众人一阵惊呼。盖柏灵旁边的女生说:“那可是金渐层欸!她居然拿来变魔术!这小猫咪不会有事吧?” “小猫呢?小猫呢?小猫呢?” 大家目瞪口呆。胡雨薇微微一笑,把伞在周身绕了两圈,复又撑开,小猫依旧不见踪影。接着胡雨薇将伞靠在肩头,一手提起裙子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众人不禁又是一声惊呼——金渐层小猫咪从她的裙子下钻了出来,停在胡雨薇身前,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动着向四周张望。 “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家小猫也好厉害!” 大家纷纷发出喝彩。胡雨薇得瑟笑道:“当然是特意训练我们家奶盖做我的小助手啦!大家要是喜欢,今天下午的晚会一定要仔细看我的节目噢!我和奶盖还给大家准备了其他魔术!” 奶盖,原来这小猫叫奶盖。盖柏灵默默想。她看那小猫,隔着人群之外小猫也看见了她,喵喵喵的叫了两声。 “好可爱……”盖柏灵想。“将来等我有钱了,我也要养一只这样可爱的小猫啊。” 游园会进行到下午五点,大家把桌子撤回班里,学校操场上的舞台已经搭好了。人们三三两两欢声笑语的奔向操场,晚会开始了。 晚会的第一项是由校长和校董事会代表致辞。令盖柏灵惊讶的是,致辞的董事会代表里居然有路辉阳。她突然明白李老师为什么被辞退了。 不过眼下,这看起来有些疲倦的中年男人只是坐在主席台上说了几句希望弘毅的同学们再创佳绩之类的废话,就不怎么耐烦的退场离开了。连自己儿子的节目都没看。 盖柏灵只被迫报名了班里的诗朗诵,所以这时候并不着急。有些人却是急坏了。节目快开场时,盖柏灵听见起码有四个人说自己的道具找不到了。舞台上载歌载舞,舞台下候场的人各有各的烦恼。盖柏灵看这些都和自己无关,正准备看会儿诗朗诵的稿子,不远处候场的人堆里突然炸开一阵咆哮:“我的猫呢!我的猫呢!” 作者有话要说:注(1)“そうだ、仆がキラだ。そして新世界の神。”(是的,我就是基拉,是新世界的神。) “计画通り” 出自日漫《死/亡/笔/记》中男主夜神月的台词。 第77章 “猫?什么猫?那只会变魔术的金渐层吗?” 这只小猫之前赚足了风头,候场众人此时一听说它不见了,立刻都站起来帮着找猫。甚至连台下部分看节目的观众听说了之后也都蠢蠢欲动,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在场内逡巡。可把台上正在表演四手联弹的两个男生气坏了。 “奶盖?奶盖?”盖柏灵喜欢那小猫,这时候便也从后台走出来,猫着腰一边低声咪咪叫着一边四处搜寻。背后台上的晚会还在继续,四手联弹的男孩们不情不愿的退了场,穿着晚礼服裙的主持人(其实是高二国际班的两个文艺委员)用抑扬顿挫的调子齐声道:“下面请欣赏,由高一八班路溪繁同学带来的舞蹈表演《anti general》。” 舞台上开始响起一种听起来又阴森又好听的音乐,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些恐怖但吸引人的鬼片。盖柏灵回了一下头,看到路溪繁在台上跳出了一个标准的街舞亮相动作。 她回过了头,弯下腰对着脚边的灌木丛低声呢喃:“咪咪——咪咪——” 音乐声渐渐离她远去,慢慢的听不见了。主持人已经报幕了下一个节目,而盖柏灵绕过灌木丛和一排高高的塔状松柏树,不知不觉就跑到了临近教学楼的地方。“咪咪——咪咪——”的不停叫着,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回应,低沉微弱却清晰:“喵——” 盖柏灵立刻掉头,动作迅疾如风的跳进楼道里,迎面正好看见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抱着那只金渐层猫,正瞪大一双惊恐的眼站在楼里的阴影处。 “你……在偷猫?”盖柏灵费解的看着对方。 对方看样子应该也是个高一学生,盖柏灵几乎可以肯定她在晚会高一某班的队伍里见过这个女生。女生咬着嘴唇,两只手紧紧箍在金渐层身上。金渐层大概是被箍痛了,咪呜咪呜的叫个不停。 “这只猫马上就要上台表演,你把它还给它的主人吧。”盖柏灵上前一步看着那女生。女生的眼睛忙乱的盯着盖柏灵,金渐层突然极难听的嗷呜了一嗓子,女生尖叫,那方才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猫咪从她臂弯里轻巧的跳下来向前跑去了。 “……”盖柏灵和对方相顾无言,她弯下腰去,把猫抱起来准备还给魔术师女孩。突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奶盖!奶盖!是你吗?我听见你的声音了!” 盖柏灵回头去,看见胡雨薇提着裙子焦急跑来,身后跟着一群人。 “啊嘶——”盖柏灵倒吸一口凉气,奶盖狠狠挠了她的手背和大拇指一侧的肉,痛的盖柏灵立刻忍不住松了手。猫轻盈的落到地上,一溜烟儿奔向主人,嘴里撒欢的咪咪叫着。 “好哇,果然是你!我就知道!”胡雨薇大怒,指着盖柏灵噔噔噔的走近了,一把将盖柏灵搡出去老远:“你下午那会儿看我家奶盖的眼神就不对劲!原来是在这儿打的主意!我们家奶盖当初可是花了好几千买来的名种!你居然敢偷它!小偷!不要脸!” “我没有偷你的猫!”盖柏灵踉跄着向后退去,口中怒道。“我只是想帮忙,我想帮你找回你的猫。你要是想问为什么偷你的猫,应该去问那个人才对。” 说着她转过身去指向那个站在阴影里的女生,没想到那个女生却怯生生道:“猫……猫不是我偷的……明明是你……你偷了猫……我跟着你跑过来想把猫送——送回去……你就打我,骂我……不肯把猫给我——” “胡说八道!你血口喷人!”盖柏灵彻底恼了,秃鹫在她耳边叫的比警车的警笛还响。盖柏灵双手握拳才抑制住打人的冲动,回头望着胡雨薇辩解:“真的是她偷了猫,我来找猫才遇上她的!” 胡雨薇不屑一顾的撇了盖柏灵一眼,嘴巴紧抿着,从鼻子里逼出一句“哼!” 她摩挲着怀里小猫那金灿灿的皮毛,语气森冷到极点:“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吗?你舅舅不就是打了人非说自己没打,还闹到法院去了?还有任□□因为你跳了楼,你也说那跟你没关系。盖柏灵,你当我们都瞎啊?真以为自己那么聪明可以骗过所有人了么?警察和法官会相信你们这种人的谎话,我们可不会!” 她正视了盖柏灵,从嘴角一字一句道:“撒——谎——精!” 吭的一拳手砸在肉上的声音,胡雨薇捂着肩膀大叫一声瞪大眼睛向后退去。奶盖在她怀里咪呜咪呜叫个不停,胡雨薇怒道:“你又想拿你撒泼那套是吗?还——还敢打人?!你以为我怕你吗?!!” “不怕你就来尝尝你最爱吃的大嘴巴子。”盖柏灵森森然道,她的神情已经快要扭曲了,眼里全是怒火,恶狠狠的瞪着魔术女孩,像狼。 “我说了我没有偷猫,我是好心帮你,我是来找猫的。” “谁信啊?你是个什么货色大家都清楚!只有你自己还在那里做梦以为大家不知道你的本质,你——” 胡雨薇还要继续往下说,他们身后忽然跑过来一个女生道:“快快快!老师叫你过去呢!快到你的节目了!” “今天就先走着瞧!我回家去看医生,你刚才打我这一下子要是真给我打出问题,我让你在弘毅混不下去!”胡雨薇放着狠话,抱起奶盖转身快步走掉了,背影很像在逃命。 “啪,啪,啪——”路溪繁拍着手从阴影中走出来,脸上甚至还化着刚才跳舞时的妆。他还是穿着那身白衬衣和黑长裤,棕色假发瞳仁赤红,只是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 “盖柏灵,”路溪繁说。“我发现你一着急就想打人,你说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 盖柏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准备离开。路溪繁把胳膊一伸拦住盖柏灵的去路道:“小疯子。” 盖柏灵绕开他的胳膊继续往前走,口中毫不留情的反驳:“死变态。” 谜罪怪谈[刑侦] 第37节 路溪繁哈哈大笑,转过身来看着盖柏灵的背影道:“你说,要是奶盖的主人回过味儿了,非说你给人家金尊肉贵的肩膀打出了毛病,要告你,让你赔,你该怎么办?” 盖柏灵站住了脚,低下头看自己手上那两条被猫抓伤的口子。口子很长,皮肉翻开。奶盖这只猫真是坏,长得那么好看,可却连好人恶人都分不清,还心狠手黑出手凌厉。 盖柏灵端详着伤口道:“如果被猫抓了不打狂犬疫苗,是不是有可能会得狂犬病?” 路溪繁背着手从她背后慢悠悠的走上来,月光下,他像个悄无声息的鬼。低下头看着盖柏灵,他勾起一边嘴角道:“应该是。不过奶盖的主人一直给它打疫苗来着,不至于带病毒。” “那她要是敢告我,我就说我被她家猫抓出了狂犬病。”盖柏灵冷冷道。 “她让医生来检查你的话,你不就露馅儿了?” “怕露馅儿我提前找条疯狗来咬我一口,这总行了吧?” 她又开始往前走,看也不看路溪繁一眼。路溪繁说:“那样你岂不是要得狂犬病?就为了不让她讹上你,把命豁出去,你是不是太极端了?” 盖柏灵说的自然是气话,她不会气性大到拿自己的命去冒险。但听见路溪繁竟然真的煞有介事的讨论这件事,让盖柏灵心里觉得又荒谬又可笑。 她转过头来看着路溪繁:“呵!真有意思……你居然会说别人极端?真是稀奇!我极端关你什么事?要你管?!” 路溪繁微笑着看着盖柏灵,红色瞳仁在月光下一闪一闪:“我只是觉得你如果真因为这件事死了,那很不值得。如果是我,我好歹要等狂犬病发作了先咬死奶盖的主人,然后自己再死呢。” “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盖柏灵转身要走。路溪繁追上她,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盖柏灵,你看看这个世界,总是这么恶意满满。我也经常觉得活着没意思。但很多时候我又觉得,凭什么是我吃亏?这个糟心的世界对我这么糟糕,我的确是一定会死,但如果我要死了,我一定先拉几个垫背的来。让那些该死的人先死了再说。你说是不是?” 盖柏灵的脚步放慢了,路溪繁慢慢追上了她。男孩同她一道走着,口中如循循善诱般低声道:“明明是这世界对不起我们,我们这样优秀的人,本该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这世界给了我们什么?它只给了我们一滩烂泥,还有烂泥里那些发烂发臭的脏东西。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我们来到这世上,就应该面对这些吗?我不服气,我很不服气。我不但不服气我还觉得很不公平。我们没欠这世界什么,可这世界为什么总是对不起我们?” 盖柏灵彻底停下脚步了。路溪繁低下头同她四目相对,瞳仁闪烁着猩红色的光。 “我们是这么的特别,这么的非比寻常,可这个世界却待我们这么的糟糕——甚至连普通人的情况都比我们好。这不对,这很不对。所以我们要纠正这种错误,让那些搞不清楚情况的狗东西搞搞清楚,究竟谁,才是有资格在这里话事的人!” 当的一声,远处舞台上正在演出的学生自制小短剧《公主降伏了恶龙》的背景音乐响了起来。隐隐约约的,盖柏灵听出了那是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 秃鹫,秃鹫又在啸叫了。盖柏灵慢慢抬头把视线投向幽深静谧的夜,感觉到路溪繁的两只手在肩头像蛇一样缓缓缠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本章时听的bgm是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春之祭》,可配合食用。不过友情提示这首名曲有点吓人,酌情听。 第78章 “现在我来做一下案情概述。”米嘉莱说。转身拿遥控器对着投影的白屏按了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一张看起来格外脏乱但又十分清晰的抛尸现场照片。 “昨天上午旬山南部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车祸发生时,有一辆大卡车因为撞击和司机酒驾的缘故,从盘山公路上滚了下去,一直掉进公路旁边山涧里的旬河上游岸边。结果正好砸在了这两具女尸的埋尸之处,加上旬山前天晚上刚下过一场大暴雨,土质疏松,就把这两具女尸震了出来。尸体高度腐败,初步判断应该已经死了有十天以上。” 米嘉莱顿了顿,屏幕上的照片切换成了下一张,是惨不忍睹的两具尸体的照片和一个年轻女孩的证件照拼接在一起。拼接在一起。 “经过初步调查,现在我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两个受害者中的一个就是去年年底旬东区上报的失踪人口之一魏笑笑。魏笑笑,女,21岁。家住旬东酱园街。原本在沪上打工,去年年中回了旬城后做过两份临时工,均未能长久。失业大半个月后的十二月八号早上离开家出门找工作,后面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家里找不到她于是报警。警方多方排查也找不到她。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但是现在,这两个死者中长头发的这一位,根据dna对比可以确认就是魏笑笑本人。另一个死者的身份还在核实中。不过,尽管死者的身份还未完全确定,但是我们已经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两个死者和几年前的张晨案白艺璇案一样,都是断指奸/杀犯所为。” 因为事发突然,尸体是在连环车祸搜救队员们的众目睽睽之下被发现的。所以市里高度重视这个案子,刑警队的几个厉害刑警都来了。赵局长则坐在最前面。听见米嘉莱这么说,赵局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屏幕:“这话怎么说?我还是头一次见你对一个案子的凶手这么笃定。” “两具尸体都被砍掉了所有手指。注意,不仅仅是砍手指,而是所有手指——”米嘉莱切换了屏幕上的图片,此时出现的是魏笑笑尸体的手部特写,果然十根手指都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腐烂手掌。 米嘉莱道:“大家都知道,之前密室杀医案和金若萱案,我们也曾怀疑过是断指奸杀狂魔所为。但后来的论证推翻了这个推断。因为李济仁是男性,且被砍掉的是两根手指,金若萱虽然生前被侵犯,但并没有被强腐蚀性液体清洗过的痕迹。手指也不是全部被砍掉而是砍了四根。 但这一次,旬山发现的这两具尸体的手指都被齐根砍掉了。不仅如此,她们的□□还有明显的被强腐蚀性液体清洗过的痕迹!这很明显是断指奸杀狂魔的作案风格。而且基本可以排除是模仿犯所为。” “我有个问题。”一个刑警举手道。“为什么可以排除是模仿犯所为?” “因为我们当初对外公布断指杀人狂的信息时,只提到了受害人都是女性,以及她们的手指被砍掉了。强腐蚀性液体清洗下身的特点从未对外公布过。除了我们内部和凶手本人,没有人知道这个案件细节——当然了,如果是这个凶手又丧心病狂的带了个‘徒弟’教他也这么干,那我无话可说。” “明白了。”众人道。“你说得对。这一点角度来看,基本可以排除模仿作案了。” “如此看来,这个断指杀人狂沉寂了一年多,这一次,当真是又忍不住要重出江湖了啊……书记和市长高度重视这个案子,要求务必尽快破案。这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赵局沉吟着,注视着屏幕上魏笑笑被砍的光秃秃的手掌。 他看向米嘉莱:“小米,我命令你即刻调集专案组的人,立刻开始搜集本案相关线索。这一次,我们必须把这个躲在暗处的混账揪出来!还市民一个安宁!” 米嘉莱闻言立马站起来,对着赵局敬了一个铿锵有力的礼:“是!” “已经是第四个受害人了,他一直坚持用强腐蚀性液体清洗她们的身体。唐是,你认为他这么做是为什么?” 唐是不敢大摇大摆的进刑警队,只好让米嘉莱开车去把他接来,再偷偷摸摸的“偷渡”进警队大院。此刻,拿着放大镜仔细查看魏笑笑尸体的唐是抬起头来,用一双冷静的眸子盯住了米嘉莱:“我可不信你看不出来。” “我猜是毁灭证据,□□和毛发这些东西……太不容易清理干净了。所以用强酸清洗,统统消失。”米嘉莱说。 唐是点了点头,弯下腰仔细查看魏笑笑被砍去手指的手:“那砍手指又是为了什么呢?你认为?” “砍手指这个还真不好说。”米嘉莱摸了摸下巴。“根据犯罪心理学的理论,这类连环杀手都喜欢留下一些受害人身体的零碎部位来作为‘纪念品’。但怎么讲,对于这个能想到用强酸洗□□来毁灭证据的凶手,我认为他砍下手指不太可能只是为了留纪念品。” “所见略同。”唐是简单答道。他戴上手套,凑近了拿起魏笑笑的手仔细端详起来。米嘉莱盯着他:“那你认为,除了留纪念品,他砍手指还可能有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唐是干脆的说。他想了想又补充:“我有一些大概的猜测,但感觉又有点不合理。让我再想想吧。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我这个猜想,我就告诉你。不过现在——” “啊!” 米嘉莱打了个大趔趄——她方才只顾伸长脖子隔着唐是看看魏笑笑的尸体,没注意唐是已经起身了,一肘子过来,险些把她撞摔了。米嘉莱下意识叫了一声,一只手忙不迭向唐是抓过去试图稳住身形。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唐是听见喊声也连忙回过头来了,结果米嘉莱猝不及防,一把抓到了唐是脸上—— 唐是:…… 米嘉莱:…… “那个……不好意思啊,没抓疼你吧……”米嘉莱一只手撑住一旁的实验台,把手从唐是脸上拿开,慢慢站直了。唐是叹了口气,指着自己眉梢那一道被米嘉莱的指甲刮出来的血痕道:“你说呢?” 米嘉莱欲言又止,有些尴尬。正准备转身去拿红药水给唐是涂,却不料唐是突然欺身上前,反手一把将米嘉莱按在了试验台上。米嘉莱吓了一跳,下意识一脚踢出去。这一下不偏不倚的,正好踢在唐是膝盖上,痛的法医当场痛叫出声额头冷汗直冒,却仍旧不依不饶的按着米嘉莱。米嘉莱皱了皱眉将他向后一推:“你干嘛?” 唐是的脸上正是一副苦思冥想又不得其法的困惑神态,困惑众又夹杂着几分若有所思。仿佛真相距离他咫尺之遥,可他却无法找到那扇能摸到真相的窗。 “嘘——”他轻声说,“别说话,我——我好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唐是两只手按在米嘉莱锁骨两侧,两条腿正好卡住了米嘉莱下半身。米嘉莱则一只手扣在试验台上,另一只手推着唐是的脸。唐是思索着,啧了一声:“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她不可能像你这样身手敏捷。” “喂,别打哈哈啊,虽然我身手的确很敏捷,但你要是再坚持这个动作我可得揍你了!你——喂!” 唐是突然拎着米嘉莱的胳膊将她翻了个个儿,脸朝下按在试验台上。米嘉莱忍不住应激反应,下意识一脚狠狠踩在唐是鞋子上。唐是发出一声闷哼,手上还按着米嘉莱,但身子已经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米嘉莱趁机反身,一只手撑起身体平衡,另一只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唐是脸上招呼。一下子掐住了唐是的脸颊,米嘉莱把他脸颊揪出去老长,在唐是:“停停停!”的妥协声中她不满的揶揄道:“现在知道停了?刚才干嘛不先跟我打好招呼再动作?你——” 米嘉莱还要说话,唐是忽然大叫一声抬起头来,两眼放光的看向米嘉莱:“对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大哥,你能先把话说清楚嘛?”米嘉莱无语。翻了唐是一个大白眼:“我对你到底想到了什么都还云里雾里呢,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讨论?还有你脸上那道印子开始迸血珠子了你知道吗?” 唐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讪讪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他尴尬的揉了揉自己那一头乱毛:“对不起……刚才——那个,有点激动,吓到你了,抱歉!” “……你还知道我会被吓到啊?”米嘉莱瞅着他,很无语的表情。 “我知道你可能是为了案子才这么干的,但是下次你要是再想这么做,一定先能跟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唐是忙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了。我道歉。” 他想了想,再一次诚恳的望着米嘉莱:“下次要是再需要模拟这个,我让小腾来跟我一起吧!你一个姑娘家,我这样同你模拟确实不妥。” 在李腾飞微弱的抗议声中,米嘉莱忍不住笑了。方才尴尬的气氛总算缓解。米嘉莱转身去拿了红药水来,一边拧开瓶盖一边对唐是扬了扬下巴:“说吧,你刚才演练出了什么?” 唐是很罕见的有点不自在,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平日里从不会这样。斟酌了半天措辞,他很谨慎的说:“你认为女性遭遇□□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反抗。”米嘉莱立刻说。“任何人遇到□□的第一反应都是反抗。这明摆着。” “对,明摆着。那你想想,如果你遭遇了□□——对不起我是说如果,你会怎么反抗?” 第79章 “踹他档。”米嘉莱回答的很果断。“再揍他眼睛,往瞎了揍。” 说着她把沾了红药水的棉签按在唐是眉梢。唐是痛的皱了一下眉,哭笑不得又无奈。 “……你的回答不具备参考性。或者说你预估的回答不具备参考性。” 他似乎想要找出个非常贴切的说法来形容他此时的感受。然而找不到。于是打了几个奇奇怪怪的手势后道:“一般情况下,女性和男性身体力量悬殊。这种情况下遭遇了□□,我认为她们的第一反应是像你刚才后半段做的那样,用手去推对方的头,夹杂着抓对方的脸。” “我懂了,”米嘉莱把棉签扔进垃圾桶,“你的意思是说,她们有可能会……抓烂对方的脸和其他部位。” “bingo。”唐是打了个响指。“我们太迟钝了。这个问题一早就该想到的,那么多□□案的案卷都证明了这一点。尤其一些女性的指甲尖锐或者比较长的话。这种情况更——” “她们挠烂了凶手的脸或者其他部位!!!指甲缝里留下了凶手的dna!!!所以凶手要砍下她们的手指!!!” 米嘉莱如遭醍醐灌顶,她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恍然大悟。 “没错,”唐是点头。“凶手砍下手指并不只是为了收集‘纪念品’,抹除dna的重要性比收集纪念品要大得多的多。这一点又侧面说明——” “说明什么?快快快!”米嘉莱急得跳下试验台,恨不得立刻从唐是口中听到回答。结果冷不防没站稳,脑袋“咚”的一声和唐是撞了个正着。法医倒吸一口凉气——方才被米嘉莱不小心划伤的地方又被撞到了。 “嘶——” 米嘉莱闻言,立马去冰柜里拿了点冰块来用物证袋装着,贴到唐是的伤处:“给你冰敷一下,伤口就不疼了。” 唐是看着她认真的眼睛,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用咳嗽掩饰过自己的尴尬,他在悄无声息之间又变回了那个一本正经的唐是。 “这一点侧面说明,凶手反侦察能力很强。而且考虑的很周密。用强酸清洗尸体来消灭□□毛发证据,因为□□毛发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强酸清洗即可。但dna看不见摸不着,就算强酸腐蚀了手指也不一定能保证手指上的犄角旮旯会不会有残留dna或指纹。所以干脆砍掉手指,一了百了。而且你有没有想过,砍手指还有另一个作用。” “毁灭受害者指纹,增加受害者身份确认难度。”米嘉莱心领神会。她啧了一声,回头去看放在他们不远处解剖台上魏笑笑的尸体:“这凶手当真是聪明又恶毒。为了毁灭证据,不惜破坏尸体到这种程度。不过你说得对。他反侦察能力是挺强的。把咱们能考虑到的找证据的方法都破坏了个遍。欸——” 米嘉莱突然转头看向唐是:“反侦察能力这么强的人,是不是可以以此对他的职业身份做出个大致的推测了?毕竟普通人反侦察能力可不会这么强。” “没错。”唐是沉吟道。“要是我们有犯罪心理侧写师帮忙就好了。” “你以为咱们是美国啊?更何况,犯罪心理侧写也不是万事万灵。没事儿,咱们两个臭皮匠,难道还顶不上一个诸葛亮?”米嘉莱对唐是眨眨眼睛。 唐是正要说话,她突然道:“喂,你脸上那里还疼不疼了?”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唐是老老实实答道:“疼。” “等着,我有创可贴。”米嘉莱转身往外走去。声音还回荡在走廊里:“待会儿我给你掰扯掰扯我对这凶手身份的看法!” 用hello kitty创可贴给唐是的眉梢打了个补丁后,米嘉莱若有所思道:“依我看,这个凶手反侦察能力这么强,对于‘毁灭证据’这么有心得,他一定是个——” “是个什么?”唐是眼巴巴的等着米嘉莱回答。 米嘉莱夸张的叹了口气:“是个橡皮精。” 唐是语塞,米嘉莱不合时宜的幽默让他哭笑不得。 “唉,认真说啦,不开玩笑了。”米嘉莱把创可贴包装纸丢进垃圾桶里。“反侦察能力这么强,如果站在职业影响因素的角度,这个人有可能是医生,警察,军人,或者司法执法方面的相关从业者。做这些职业的人,耳濡目染,会对毁灭证据的问题那么重视且专业也就不奇怪了。你说是不是?” “你忘了还有律师。”唐是说。“别忘了,律师们的一大本事就是放大对雇主有利的,淡化对雇主不利的。” “唉,唐是,我说过你别把个人情绪带入到工作里。这一点儿也不专业——再说你平时也不这样啊?!怎么一遇到路辉阳的问题你就老想着夹带私货呢?” “但律师却是也存在客观可能性啊,不是吗?”唐是皱眉。“而且路辉阳……他屁股本来也不干净啊。” 谜罪怪谈[刑侦] 第38节 米嘉莱哑口无言,看了唐是片刻,她认命似的点了点头:”好吧,你说的也对。那把法律相关从业的人也纳入怀疑范围好了。恩……照这么推理下去,我真害怕……“ 她害怕什么,她没有说。但唐是明白。如果这件事查到最后是内鬼所为,那恐怕这将会成为他们有史以来查过的最恶心的案子——尽管现在它已经是了。 在唐是的指导下,李腾飞和吴曦连日加班了一个星期,终于给出了两份详尽的验尸报告。虽然他们依旧没能核实出两个受害人中另一个的身份,但经过这次全面的尸检,李腾飞和吴曦在唐是的帮助下提取到了许多惊人的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查了一些资料说,犯罪心理侧写其实并没有像美剧里讲的那么神乎其神,这门技术的作用大不大主要看侧写师水平高低。国内犯罪心理侧写师配备力量还不是很多,所以还是更多借助其他刑侦手段。 第80章 “什么?那个无名女尸是吸毒过量致死的?” 连一贯波澜不惊的叶铎都震惊了。他回头和韩汀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复又回过头来对吴曦道:“真的是吸毒过量?” “没错,就是吸毒过量。而且她有长期的吸毒史。”吴曦把尸检报告打开翻到某一页指给众人看:“虽然她的尸体高度腐化,损毁严重。但是根据肌肉状态和身体各部位组织的病理毒理分析,确实是吸食了过量的四号□□导致死亡的。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有一个奇怪之处。” “什么奇怪之处?”涂大利一脸惊悚的望着吴曦。“难道她吸毒吸多了吸成了僵尸?” 吴曦无言以对,顿了顿慢慢道:“我们要讲究科学,好吧,讲究科学。” 李腾飞面向众人,替吴曦把那句话说出来:“无名女尸身上没有遭受性侵的痕迹。虽然她也被强酸清洗了下/体,但她应该没有被性侵。” “?????”众人俱是满头问号,多脸懵逼的望着两个年轻法医。田小丰像是觉得这很不可思议似的,眉头紧锁着一字一句的把李腾飞和吴曦方才的话提炼了一遍:“这个无名女尸是吸毒过量致死的,生前有过性行为,被强酸清洗了下/体,但不是被性侵——你们是这个意思吧?” 李腾飞和吴曦点了点头,他们已经不知道怎么找出更合适的措辞来进一步描述当下的情况了,一同抬头看向人群外沉思不语的师父唐是,吴曦可怜巴巴的叫了一声:“师父啊,你来给大家解释吧,其他的我真怕我说不清楚。” “你们说的很好。”唐是收起若有所思的眼神,漫步走向坐在办公桌旁的米嘉莱。 米嘉莱说:“所以基于这些条件是不是可以得出推论——这个无名女尸也许是在自愿情况下同凶手发生了关系的?所以没有被性侵而只是普通的性行为……” “可这样就说不通了啊。既然她是自愿,那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反抗凶手。那凶手为什么还要砍掉她的手指?”池梦舟困惑的看了看众人。 “有的时候,凶手破坏受害人尸体并不只是为了毁灭证据,他们通过破坏尸体获取快感,这是他们谋杀的一部分。”一直若有所思的田小丰沉静的开口道。见众人看他,田小丰对米嘉莱歪了歪下巴。 “昨天米队说凶手砍手指是为了破坏指纹,避免被提取到dna。但我回去后调了张晨案和白艺璇案的卷宗看了看,我认为他破坏尸体时应该不只是为了毁灭证据。他……大约是有从中得到快感的。” “哎呀妈呀别说了兄弟,我要吐了……”涂大利被恶心的恨不得伸手捂住田小丰的嘴:“你怎么给说的阴森森的……本来就吓人……” “怎么说?小丰,你从哪里看出他破坏尸体是为了获得快感的?” 米嘉莱看着田小丰。 田小丰环顾四周,同众人逐一对视,他似乎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这么说。但片刻之后,他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很牵强。但是我在查看案卷时看到了当年张晨和白艺璇尸体的照片,有一些她们手部的特写照片里,我注意到……” “你注意到什么?”叶铎双手抱胸,语气严肃了起来。 “最早的受害者是张晨,对吗?”田小丰说。 “我注意到,张晨的手指切面还是非常潦草杂乱的,几根手指切去的有长有短,且毫无规律。食指的切面甚至还是斜切下去的。这说明他当初在做这件事时内心很慌乱,根本没有功夫去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但是白艺璇的手指。如果你们有印象的话,她的手指是不是恰好按照五根指头的长短去进行了切割。无名指最长,留下的部分也相对长一些。小拇指短,小拇指那里几乎被连根切断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凶手已经开始有意识的去控制切手指时的力度和长短。换句话说,杀张晨时,也许那是因为他第一次作案,心太慌张,所以张晨的手指也切的七长八短。但是到了白艺璇这里,他已经有了经验,也开始从虐杀和破坏尸体这种行为里获取快感,所以才会特意设计手指的切割方式。” 田小丰说完这话,屋子里一片寂静。只听见窗外树上有两只麻雀在叽叽喳喳的吵架。韩汀张了张嘴,看看众人又看看米嘉莱,最后对田小丰竖起个大拇指:“小丰,厉害了。” “兄——兄弟……你什么时候被工藤新一附体了?怎么这么——这么瘆得慌啊……”涂大利瑟瑟发抖,不敢看田小丰。 米嘉莱赞许的对着田小丰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个笑容:“看来我们小丰也成长了啊。这一番话的有理有据,我看不错!欸,小丰,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单只是看案卷吗?以前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种天赋。” “我……我也看了些犯罪心理的书。”田小丰回答着米嘉莱,脸有点儿红。他没告诉队长自打那次花坛边的谈心后,他为了不再让米嘉莱把他看成初出茅庐的生瓜蛋子,已经自己出钱给家里买了一书柜的犯罪心理学相关书籍资料。 “不错不错,有上进心,哈哈哈……”米嘉莱赞许的点了点头。扭过头去想和唐是聊聊看法,却发现唐是正低头看着验尸报告里魏笑笑的照片。 “魏笑笑和无名女尸的手指也切的很整齐。”他静静道。“看来,小丰说的有道理。” “不只是这个,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池梦舟不知什么时候跑出了办公室,这会儿又跑回来,怀里抱着本案卷。她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里的案卷道:”你们猜我刚才发现什么来着?白艺璇的手部特写照片,拍到了她的大拇指切面。我觉得从图上看,为了切出这个凶手满意的切面,他切了她的手指好几次才做到!“ “太恶毒了……”吴曦和李腾飞嫌恶的皱起眉。但众人接过照片仔细传阅后,不得不承认池梦舟说的是对的——不止一根手指上有反复切割的痕迹。 “我看,这凶手恐怕还是个变态手控,有强迫症那种!”韩汀吐槽道。 大伙儿不置可否。米嘉莱拍了拍手。 “好了,所以说了半天,除了猜测出这个凶手可能是个强迫症变态手控之外也没有得出其他有价值的信息。我现在脑子也是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本队长大胆推测!” 她笑着看了看众人:“你们都是饿了!该吃饭了!走吧,先去吃个饭,吃饱了回来好干活啊!” 一群人呼呼啦啦的往外走时,唐是在后面拍了拍米嘉莱的肩膀。米嘉莱回过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唐是说:“其实刚才大家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无名女尸是吸毒过量死亡不假,无名女尸没有被□□也不假。但这个并不完全能证明她是自愿发生的性行为。你没有考虑过一种情况。” 米嘉莱的眼神暗了暗。她拍拍自己的额头:“我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凶手也有可能是用毒品逼迫她‘自愿’同自己发生关系,对吧?从这个角度出发,凶手的画像上又添了个特点。” “没错。等吃完了饭,你马上叫人去排查本地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吧!” 第81章 然而,令他们大失所望的是,本地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中并没有明确符合作案条件的人。 “其实想想也应该知道,如果是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怎么可能敢这么嚣张的杀了一个又一个人……”韩汀把鼠标丢开,眼睛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名单向后一靠。池梦舟扔了一罐可乐给他,他看也不看就伸手一接,正好抓住。韩汀嘎巴一声拉开易拉罐,在气泡爆炸的滋滋声中对池梦舟举了举那可乐:“谢了小舟!” “又或许我们想错了方向。”田小丰思忖着说。拿过水杯自己喝了一口。 韩汀隔着易拉罐上方对他投来疑问的眼神,田小丰说:“从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里排查凶手就好比水中捞月。可要是我们从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里排查无名女尸呢?” “he ordered a third martini,then grabbed my arm,looked into my eyes eagerly and said,now,imagine that you're a fish in the pond,while the pond is about to dry.you have to mutate into an amphibian,but someone keeps dragging you down and telling you to stay in the pond,telling you that everything will be fine.……(注) 柜式空调在他们背后发出介于安静和微弱之间的一点点噪音,路溪繁大声朗读着英文。盖柏灵从地板上抬起头,面前摊着她的英语作业。路溪繁的口语很漂亮,但盖柏灵听着这段话,眼睛不动声色的转了转。 “如何?”路溪繁停下了朗诵,笑嘻嘻的扭头问她。盖柏灵慢慢眨了眨眼睛,如梦方醒似的看着他反问:“什么?” “我翻译的如何?”路溪繁对她扬了扬手里的平板电脑。“雅思课的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要求我们找一本小众的英语文学名著,从里面选一段来翻译。这是原文——”他把平板递给盖柏灵。“我翻得如何?” “杰克凯鲁亚克的书?”盖柏灵低头看那翻译家们翻出来的中文版“原文”。“那我觉得你最后这一段的‘it will be fine”太僵硬了。凯鲁亚克那样的人,我猜他写的原版里这一段用的更有可能是‘it's gonna be ok.总之无论如何也不会是那么呆板的will be fine。“ “有道理。”路溪繁说,依旧笑吟吟的,好像一点也不觉得难为情。他在地板上蹭到盖柏灵旁边,低头看盖柏灵的英语作业。盖柏灵忙着和翻译题较劲,嘴里咬着自来水笔的尾巴。 “待会儿我把这个写完我就回家去了。我骗我妈说我去同学家写作业的。不能回去太晚。不然要是让她发现我是来你家,我就惨了。”盖柏灵刷刷刷的写着句子,眼睛并未去看路溪繁。 路溪繁大大的叹了口气不耐烦道:“我爷爷奶奶去山里的别墅避暑去了。都说了他们不会回来。你在怕什么?” “我怕你爸啊。”盖柏灵把一缕掉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我小舅跟你爸可是有仇。要是让他发现我在你家……呵!” “怕个鬼,他今天铁定也不会回来。”路溪繁伸了个懒腰,起身走向开放式厨房那座大料理台后的双开门大冰箱。男孩一边拿饮料一边说:“他又跟任□□他爸一起去觅城鬼混去了。下周二之前不会回来的。” “你爸跟任□□的父亲很熟吗?”盖柏灵问。“听你的语气,感觉他们好像经常混在一起。” “很熟。每次路辉阳回来这边住时,任□□他爸都会过来跟他谈事情。路辉阳书房底下有个屋子,他们天天钻在那里也不知道在干嘛……随便了,我不在乎。我也没兴趣下去看里头是干嘛的。只要路辉阳别管我就行。” 路溪繁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果奶道。 盖柏灵心想路辉阳的书房在一楼,一楼的底下怎么还会有屋子呢? 可路溪繁没道理在这件事上说谎啊。 盖柏灵留了心,她不动声色的想自己下次路过路辉阳书房时一定要想办法进去看一眼。 “在想什么?”路溪繁在她身边坐下,不由分说就把自己手里那瓶草莓味儿果奶往盖柏灵嘴边怼。盖柏灵下意识躲了一下。路溪繁耸耸肩:“不喜欢草莓?那你自己去冰箱里拿。里面什么味儿都有。” 盖柏灵顺从的走到料理台后面,打开冰箱,被满冰箱的各色果奶惊讶了一下。 “你家冰箱里怎么都是果奶啊?!”盖柏灵拿了一瓶黄桃奶。转身看着路溪繁。 “这个冰箱是我的,爷爷奶奶的在楼上。我爸的冰箱在他书房里。我们一家人用的东西都是分开放好的,互不干涉。” 路溪繁用拿着果奶的手指了指四面八方。“我不喝纯奶,纯奶的味儿恶心。碳酸饮料对男孩子身体不好。所以让阿姨都买成了果奶。” 盖柏灵无言以对,啜饮着黄桃奶走回来坐下。她想了想道:“你爸和任紫/阳的爸爸很熟,那你岂不是从小就认识任□□?” “没那么夸张。小时候一年就见一两次,还是来旬城以后才熟络起来的,也就这一两年吧。”路溪繁喝着草莓果奶,低头扒拉着平板上的东西,漫不经心。忽然之间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皱眉看着盖柏灵:“你想干嘛?你要查我?” 那个我字甚至还没消散在空气里,他的手就已经掐住了盖柏灵的脖子。咚的一声,盖柏灵向后摔倒在了地板上。她吃痛的闷哼一声,路溪繁的手在她脖子上收紧了,草莓牛奶哗啦一下洒了盖柏灵满头满脸。 “搞清楚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冲着盖柏灵大声吼,掐着她的脖子疯狂摇晃女生的身体。“除了我没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没有人愿意搭理你!你是个什么?你是个垃圾!你是个过街老鼠!你怎么敢查我?恩?谁借你的胆子!天王老子吗?!” “松——松手……咳咳咳,松手——松手……”盖柏灵挣扎着试图推开他,脸涨得通红。路溪繁一把将她搡在地板上,换了只手按着她的头冷笑。“你以前不是很能打架嘛?怎么现在不打了?喂,你给我起来!你怎么不打了?喂!” 盖柏灵流着泪向一旁躲开,背对着他把自己缩成一团,她不停的擦着眼泪,可是眼泪越流越多。 她的眼泪似乎让路溪繁很满意,那是他想要的效果。盖柏灵哭的越伤心,路溪繁心里脸上的狂喜就越炽热。他实在是很想上前去抱住盖柏灵,再在她身上咬一口。不过,不,这不能急。此刻他敛了神色,在心里提醒自己一个合格的控制者不应该只会威慑,还应该恩威并施,糖果和大棒并用。 想到这里,路溪繁走到盖柏灵身后蹲下身推了推她:“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我就是不喜欢别人那样问我!你好端端的干嘛那样问我啊?不知道我不喜欢被人问吗?” “我不配跟你做知己,不配了解你罢了。我知道。我都知道……”盖柏灵擦干了眼泪,红着一双眼睛起身。“我现在就走,过街老鼠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你走,你往哪儿走?”路溪繁不耐烦道。他抓住盖柏灵的手腕,把人拖回来。“你跟你妈妈说你去同学家里写作业?那你怎么不告诉你妈妈现在学校里除了我已经没有同学跟你说话了?你只有我了,明白吗?好了好了别哭了。刚才是我有点暴躁。好了好了——” 他把盖柏灵拉过来抱住,盖柏灵呜咽着哭。路溪繁听着她的哭声,连他都忍不住诧异盖柏灵居然会被现实折磨到转变的这么彻底。自从半个月前文化节之夜的“被偷猫”风波后,盖柏灵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颓废,也越来越听他的话。这自然正中路溪繁下怀。他心中窃喜。 收割她的心费了一番功夫,现在是他得到回报的时候了。他冷酷的下定决心,要一点一点对她完成人格剥离,让她一点一点丧失作为人的独立意志,成为只属于他的“宠物”。 “我只有你了……暖暖走了,学校的人都讨厌我……小舅和妈妈现在自顾不暇,我——我真的只有你了,呜呜呜……”盖柏灵的头发落下来遮住眼睛,她仿佛是哭的很难过。 “好啦好啦,学校那边,我都替你解决了。等开学你就不用担心他们再惹你咯!”路溪繁笑眯眯的端详着哭泣的盖柏灵,好像在看着一个令他满意的小玩意儿。 哭意味着精神防线的崩溃。他觉得看别人崩溃实在是非常有趣,其趣味远远大于考第一名,更大于喝遍各种口味的果奶。 “怎——怎么怎么解决?”盖柏灵哭的抽抽噎噎的,抬起红彤彤的眼睛看着他。路溪繁得意的说:“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就……把这个当成个惊喜吧!” 盖柏灵头上的草莓果奶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路溪繁干脆让她去浴室洗个澡。盖柏灵犹犹豫豫的低下头,路溪繁不耐烦道:“去吧去吧,我保证不会对你搞突然袭击,好了吧?” 若是换做以前的盖柏灵,路溪繁也许还会对敏锐的她有所提防。可现在这个哭哭啼啼的废材……路溪繁是在不屑于同她一般见识。 盖柏灵只得低着头慢吞吞的走到浴室去洗澡。她提心吊胆的直接把脑袋伸到淋浴喷头底下,结果瞬间上半身湿了一半。盖柏灵吓了一大跳,只得无可奈何的脱掉衣服,坐进浴缸里洗。 把带着长长管子的喷头拉过来对着自己脑袋冲着水,她低下头,蓦地在水的倒影里看见自己斜上方有个黑乎乎的东西。盖柏灵吓了一跳,忙丢开喷头向上看,水把她迷的睁不开眼。但她还是看到了——原来那看起来黑乎乎的东西是柜子里的黑暗。路家浴室的墙上有个壁柜,没关好,露出里面黑漆漆的阴影。 盖柏灵松了一口气,正要重新回去洗头,她心头忽地涌起一阵强烈的好奇心,促使着她站起身,踮着脚尖去看那个壁柜。柜门被推的更开了一点,盖柏灵向里面看去,发现空无一物。 她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眼浴室门外,又回过头来看这个空无一物的壁柜。不知为何,壁柜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是酸味,但又没那么浓郁。 盖柏灵的心头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她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对她说:“看看里面,看看里面!” 再一次扭头看了看门外,确认没有人会突然闯进来,盖柏灵用一条毛巾把头发紧紧包住,确保头发上的水不会在柜子里留下痕迹。将脑袋伸进了壁柜里,她狠狠吸着鼻子,发现脑袋伸进来后那股酸味更明显了。呛的她甚至有点想打喷嚏。盖柏灵忍住了,她仔细看着柜子内部的四周,猝不及防脑袋一下子撞在了柜子的上方。 “咯噔。”她听见这声音。脑袋痛得要命。盖柏灵后悔不已,心想自己闲着没事好奇什么啊,这里面什么都没有!还害得她磕住了头! 谜罪怪谈[刑侦] 第39节 想到这里,盖柏灵也不想探索这个位置古怪的柜子了,直接把脑袋缩回来准备继续洗头。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眼角余光扫到了柜子内侧原本应该是柜壁的地方好像闪开了一个空间。盖柏灵突然发现,那边……好像有东西? 盖柏灵扭过头,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她在恐惧来临前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注:“he ordered a third martini,then grabbed my arm...”出自美国作家杰克凯鲁亚克的作品《而河马被煮死在水槽里》。文中的英文版不是官方原版哈。是我自己看着中文版翻的hhh。 这一段的官方中文版如下:“他要了第三杯马丁尼,然后抓住我的手臂,热切地看着我说:“你想,你是池塘里的一条鱼,而池塘就要干了。你必须变异成两栖动物,可是有人一直拖住你,叫你留在池塘里,跟你说会没事的。” 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劳动人民最光荣!吼吼! 第82章 路溪繁低头看了看表,快到他去雅思辅导班的时间了。他走过来敲了敲浴室门。咔哒一声门开了,头发湿漉漉的盖柏灵从里面走了出来,面色如常。 路溪繁从头到脚看了盖柏灵一眼,他的嘴角慢慢上扬,转身就走:“把你头发吹干,吹干了跟我一起去雅思班。” 盖柏灵吹干了头发走过来,有些好奇的问:“为什么突然开始上雅思课了?” “我爸准备让我明年去美国念高中,这样念完就可以在美国读大学了。” 盖柏灵哦了一声,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路溪繁故意问她:“怎么?你看起来不太高兴?” “你走了我怎么办呢?”盖柏灵委委屈屈道。“暖暖走了,要是你也走了,那我……” “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宋暖暖的名字。”路溪繁不耐烦的说。他拖着盖柏灵的手把她塞进自家黑车的后座,前面的司机目不斜视,素质良好,仿佛没看见自家少爷正跟姑娘手拉手。 “为——为什么啊?” “刘叔,去雅思辅导班——因为我不!想!听!” 路溪繁突然从前排回过头来狠狠瞪了盖柏灵一眼,黑眼珠冷冽的像刀子在剜她心口的肉。盖柏灵大气不敢出,低下头坐在后座上看不清表情。 雅思辅导班很快到了。盖柏灵准备下车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去。路溪繁却从车门外把头探进来道:“你也跟着一起来听听吧。回家反正也是你一个人,没什么趣。” “我又没报这个课,我去的话不好吧。”盖柏灵抱紧自己的书包。 路溪繁嗤笑一声,表情在介于觉得盖柏灵可爱和觉得盖柏灵愚蠢之间。“你觉得这个对我来说算是个问题吗?好了别磨蹭了,下来吧。听听这个,对你有好处。” 盖柏灵只得背起书包跟着他下车,仰头望了望面前这栋高大的写字楼,她硬着头皮跟路溪繁走进了里头。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盖柏灵背着书包跟在路溪繁身后,没想到自己刚一进教室就遇上了个此生再也不想见到的人物——文化节上表演魔术的那个魔术女孩,金渐层猫的主人胡雨薇。 胡雨薇今天穿了一身新的洛丽塔裙子,披肩发的发带都是搭配好的同色系发带。一身打扮一看就价格不菲。她高傲的堵在门口不让盖柏灵进去,用下巴看人。盖柏灵垂眸看着她的白色小皮鞋冷冷道:“让开。” 如果路溪繁听见她说这两个字时的声音,大约会惊讶盖柏灵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了。 “盖柏灵,我听说你家里条件也不怎么样啊!这边的课程一节课四百五,你上得起吗?竟然也敢来蹭?你以为这里是你想进来就进来的地方?” 胡雨薇还要继续往下说,她的肩头已然出现了一只手。路溪繁的声音从后面飘来,盖柏灵从未听见过他用这么冷酷的声音说话:“她是我带来的,怎么?你要教我做事? “路溪繁!你!”胡雨薇气急,气急之中又有点恼羞成怒。盖柏灵冷眼旁观,敏锐的觉察出这女生大约是有些暗恋路溪繁的。然而路溪繁铁石心肠,这时候一点面子也不给的扫了那女生一眼,他两手插兜慢吞吞道:“胡雨薇,你来劲了是吧?” 胡雨薇气呼呼的哼了一声,转身走了。路溪繁对盖柏灵勾了勾手。盖柏灵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路溪繁进了教室。两个人在靠近窗边的位置刚坐好,讲课的老师进来了。看到窗边的盖柏灵,他愣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路溪繁抬手对他打了个手势,那老师立刻一言不发,闭耳塞听。摊开讲义开始上课。 “为什么这个老师不赶我走?”盖柏灵忍不住低声问。路溪繁看了看她,懒洋洋的笑了笑:“我爸是这家机构的股东,平时都跟他们帝都总部的老板一块儿喝茶的。这老师一个打工仔,有什么资格赶我带来的人?” 盖柏灵转了转眼珠,默默坐回去了。憋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她低声说:“你爸朋友真多。” “确实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搭不上的线。” 老师也许是隐约听到了他们说小话,眼神闪烁看向这边。路溪繁立刻做出人畜无害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对着老师歪歪头。老师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看他了。他们开始提问。 “ok so next one,sid,老师看向路溪繁。“how do you communicate with your friends” 这个问题并不算难,连盖柏灵都能立刻想出一篇回答来。路溪繁果然用流利的口语十分漂亮的回答完了这个问题。答完了坐下,他突兀的回头对盖柏灵做了个wink。盖柏灵觉得莫名其妙的。 路溪繁又向正专心提问另一个学生的老师看了看,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嘿,我突然想到,你觉得咱们捉弄一下胡雨薇会不会很好玩儿?” “……胡雨薇?”盖柏灵摸不着头脑。路溪繁耸了耸肩:“就是那个诬陷说你偷猫的女生。咱们捉弄捉弄她,如何?” 盖柏灵看了眼胡雨薇,意外的发现胡雨薇也在看他们。见盖柏灵看自己,胡雨薇鄙夷的翻了个白眼,扭过去了。盖柏灵看向路溪繁压低声音道:“虽然她确实很讨厌,但她好像有点喜欢你。你捉弄她,会不会有点太……” “就是因为她不自量力的对我有非分之想,我才要惩罚惩罚她。我忍她很久了。”路溪繁笑嘻嘻的说。 他瞥了胡雨薇一眼,嘴角向下撇着:“她算个什么东西?从长相身材到学业没一项拿得出手的,还拿着她那个冒充名品种的丑猫在文化节上现眼……被这种人惦记,我实在恶心。咱们给她点小小的教训,让她吃个瘪,看她那双牛眼睛还敢不敢天天盯着我了!唔,你说,弄死她那只丑猫放到她桌斗里怎么样?” “你……”盖柏灵被路溪繁这种突如其来的恶意吓了一跳。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老师又往这边看过来了,盖柏灵慌忙低声道:“先听课吧。别的下课再说。” 一直到放学,路溪繁都还没放弃那个想要弄死胡雨薇的猫的打算。盖柏灵快被他逼疯了,难得的流露出点儿以前的脾气:“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弄死一只无辜的猫?虽然胡雨薇很讨厌,但我以为你说的教训顶多是嘲讽她两句而已!弄死猫?不必了吧!” “弄死她的猫难道不算捉弄?依我看,这可以说是个绝顶赞的恶作剧了。”路溪繁笑出一口小白牙,看起来十分的单纯,相当的无害。 盖柏灵无语凝噎,张开嘴巴愣是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路溪繁这句残忍的如此随意的话,只好恨声道:“残害小动物是不道德的!路溪繁,你别这样!我不需要你这样替我出气!” 路溪繁对她笑了笑,同时做了个鬼脸。抛开前后语境,他做鬼脸并开怀大笑的模样简直俊美的像个天使。可盖柏灵看不到他眼睛里的笑意。她只看到他漫不经心的邪恶着。 盖柏灵组织了一下语言慢慢道:“你就这么讨厌胡雨薇吗?讨厌到要用这种方式去……折磨她?” 他们此刻正站在电梯里,从十八楼到一楼的电梯,只有他们两个人。路溪繁看了盖柏灵一眼,有些奇怪道:“是啊,不自量力喜欢别人的丑东西蠢东西,跟癞□□有什么区别?我为什么不能折磨她?” 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他们一起迈出门去,迎面就撞上了从另一部电梯里走出来的胡雨薇。 作者有话要说:伤害小动物是畜生行为!可以不爱,但不能伤害!讲真,我一直觉得虐待小动物的人也应该受法律制裁。 第83章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路溪繁早前因为盖柏灵的缘故不给胡雨薇面子,胡雨薇整堂课都是一副快气疯了的状态。这会儿见了路溪繁,她的心情却好像好了许多。 “嗨,路溪繁,你怎么到现在了也还没回家?” 盖柏灵想说你不也一样?但想想还是闭嘴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向门口走去。胡雨薇嘴边挂着讨好的笑,眼睛看着路溪繁。 路溪繁斜眼看着她,假笑了一下:“因为我在琢磨着给你个惊喜呀。” 盖柏灵想路溪繁大约是很会给某一类女生下蛊,像从前的暖暖,现在的胡雨薇。她眼睁睁看着胡雨薇在听完路溪繁这句毫无感情的甜言后红了脸。盖柏灵心里十分的惊讶,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大傻子。 路家的黑车准时等在门外。路溪繁还想让司机刘叔把盖柏灵也送回家去。但盖柏灵拒绝了。路溪繁本还想再同盖柏灵讨价还价两句,但他手机上突然收到了一封短信。这短信让他立刻扔下盖柏灵走掉了。 盖柏灵目送着路家的黑车消失在路口拐角,她拉了拉书包带子,脸上没有表情。 忽然间身后有人拍了她一把,盖柏灵回头看,却是胡雨薇。这可真让盖柏灵意想不到了。 “有什么事?她警惕的问。 胡雨薇一愣,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显然是被盖柏灵突然变脸给吓到了。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尝试用嘲讽脸,但盖柏灵充满警惕的眼神在外人看起来实在是太生人勿近了,胡雨薇的嘲讽就打了折扣,像眼睛抽筋了在努力补救。 “你……你和路溪繁,你们俩什么关系?”她扬了扬下巴。 盖柏灵索然无味的回过头向外走去:“关你什么事?” “这确实不关我事。”胡雨薇说。“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别以为路溪繁现在对你不错,你就真当自己在他眼里是盘菜了。路溪繁对一个人感兴趣的时候,他能让这个人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路溪繁的偏爱来的快去的也快,当他对一个迷恋对象失去兴趣时……” 胡雨薇看着盖柏灵的背影,眼神里有淡淡的厌恶,但更多的居然是一种同情。 “据我所知,路溪繁迷恋过的每一个人最后都会被他厌弃,作弄,甚至故意报复。比如,当初任紫/阳在你们班里那样大张旗鼓的骚扰你,那些可都是路溪繁的主意。他那阵子疯狂的想要同你结交,祖曼婷快被他烦死了,被他缠着把森林公园那件事讲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后来我猜他对你失去兴趣了,就又教唆任紫/阳去捉弄你。说起来,你是第一个让他仰卧起坐的人,你怎么做到的?” 胡雨薇上前一步,有些不服气,又有些好奇的跟着头也不回的盖柏灵。 “哦,原来你们也知道那是骚扰啊?那你们还——等下,你说什么?!” 盖柏灵猛地刹住脚步回过头,瞪着胡雨薇。 胡雨薇哼了一声:“好话不说第二遍,哼!” “你少给我装神弄鬼!快说!你刚才说那些都是谁的主意?!说!” 盖柏灵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可怕,她掐着胡雨薇的肩膀,一下子就让胡雨薇动弹不得。娇生惯养的女孩子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哪里见过这种阵势,登时被吓的哆哆嗦嗦,瞪大眼睛惊恐的看着盖柏灵。 盖柏灵在手上加了力气,狠狠按着她的肩膀低声逼问:“你说不说?说不说?到底是谁的主意?啊?!” “我说我说我说!疼死了!你松手啊!是路溪繁好了吧!让任紫/阳给你情书,给你乌龟,到处跟别人说你玩弄他感情,这都是路溪繁教任紫/阳的!任紫/阳和路溪繁,他们两家是世交,很早就认识了!他俩是一国的!” 盖柏灵丢开胡雨薇,慢慢向后退去。胡雨薇揉着自己被抓痛的肩膀,又怒又屈辱。瞪了盖柏灵一眼准备走开,她不料盖柏灵突然拉住了她道:“口说无凭,你拿什么证明?” “你……你爱信不信!”胡雨薇急道。说着要走,可手腕被盖柏灵抓住,死活走不了。盖柏灵微微侧过头去看她道:“说话留一半,早晚去要饭!证据拿来,不然别想走!” “啊!”胡雨薇惨叫一声,盖柏灵掐了她的手腕折过她的胳膊。大小姐再也承受不住,眼泪被从眼眶中逼出。她转过身来艰难的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求饶:“我给你看我给你看!你松手!松手啊!痛死了!” 胡雨薇给盖柏灵看了她的qq空间,里面有很多路溪繁和胡雨薇,以及盖柏灵不认识的少男少女的合影。有些照片里还出现了任紫/阳和祖曼婷。背景是不同的聚会和各种花花世界。 每个人的衣着打扮和表情都透着股不好惹的傲慢气息。胡雨薇说,那是他们一个圈子的。 “一个圈子?什么圈子?”盖柏灵不请自动,抬手放大那些图片查看。 “你可以说是本省富二代的圈子。”胡雨薇说。她把手机收回口袋里,委委屈屈的看着盖柏灵:“这下你总该信了吧?能放我走了吧?” “所以你和路溪繁早就认识?路溪繁和任紫/阳早就认识?”盖柏灵端详着她。 胡雨薇嗯了一声,不知怎么的有些惆怅。盖柏灵说:“那路溪繁在我面前为什么表现的好像跟你和任紫/阳很不熟似的?” “他那个人谎话连篇,一贯如此。”胡雨薇说。 盖柏灵觉得这话从胡雨薇嘴里说出来属实好笑。她说:“谎话连篇,那你还喜欢他?” 胡雨薇的脸立刻变得青一阵红一阵,眼圈儿竟然红了,仿佛是要哭的光景。她用略浓重的鼻音气呼呼的说:“谎话连篇我也喜欢他!这关你什么事?我可以走了吧?” “你告诉我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盖柏灵说。“我可不信你会那么好心,只为了不让我被蒙在鼓里。” “我想让你知道路溪繁也不过是把你当个玩意儿图新鲜罢了,你别真以为他把你当回事儿。我希望你离路溪繁远一点,行了吧。”胡雨薇底气不足的看了盖柏灵一眼:“不过现在看……你肯定不会了。” 她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最后颓丧的低下了头。连耳朵好像都耷拉下去了似的。盖柏灵看着她,忽然觉得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喂,胡雨薇,”犹豫了一下,盖柏灵还是开口道,“既然你都知道路溪繁是个喜欢玩弄人感情的神经病了,那我也劝你一句吧。路溪繁这个人……他的真面目远比你说的什么玩弄别人感情这种小打小闹更可怕。他就是个恶魔!我劝你……别喜欢他了,他不值得,而且……当心他利用你的喜欢伤害你!” “利用便利用,我愿意被他利用!”胡雨薇的声音竟然带了点儿哭腔。“能被他利用是我的幸运!你……你管得着吗?!” 盖柏灵瞪大眼睛,又气又无语。哑然望着胡雨薇片刻,她最后恨铁不成钢的一跺脚:“朽木不可雕也!”说着转身便要走。 “你——你等等!”胡雨薇在她身后试探着叫了一声。盖柏灵生气的回过头去瞪着她,胡雨薇结结巴巴道:“今——今天的事……你不许告诉路溪繁!否则……否则我就……” “否则你就放你的猫挠死我吗?”盖柏灵嘲讽的冷笑了一声,她转身离去,声音在大堂里回荡:“真是被人卖了还主动帮人数钱!最烦你们这些恋爱脑了!” 第84章 谜罪怪谈[刑侦] 第40节 “来来来,大家大家,别干活儿了,来吃东西!” 米嘉莱从外头给已经加班鏖战一天一夜的重案组众人叫了外卖,韩汀和池梦舟从电脑里堆积如山的数据和文件中抬起头,目光呆滞的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炸鸡啤酒各种垃圾食品流水般的送进办公室。涂大利的脖子随着食物转动,他肚子响亮的叫了一声。 “先停停手里的活儿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动脑子!来来来,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牙牙健康白又壮——”米嘉莱一阵风似的把食物送到众人桌上。其实她也已经很累了,脸色黄的能剥下来糊风灯,两个大黑眼圈醒目的挂着。但米队就是米队,只要众人不倒下,她的精神头永远都是所有人里最好的。 “米头儿,你老这样请我们大家吃饭,工资够用么?”涂大利哗啦一声撕开炸鸡包装纸,塞了满嘴去看米嘉莱。叶铎乘着椅子刷啦一下划过来拿了罐啤酒道:“你们米队出的起这个钱,放心吃吧!只要啊,大家伙儿吃了东西赶快把那个死者的身份确定了。我打赌米队给你们所有人买一火车皮炸鸡都毫无怨言。” “老叶,老叶,”米嘉莱用牙齿撕掉一块鸡肉,看着叶铎,十分无奈:“你就在哪儿慨他人之慷吧你!大家别那么大压力,该吃吃,我们一定能把这个受害者的信息查出来的。只要——” “啊啊啊啊啊啊我受不了了!这些毒虫里根本看不出来哪个会和这个案子有关啊!”一个第一次进重案组的年轻刑警突然崩溃,把电脑一推向后倒在椅子上哀嚎,手边扔下的炸鸡还在一晃一晃。 米嘉莱叹了口气,和池梦舟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她走过去准备安慰安慰那个年轻小警察。没想到田小丰比她还快,人已经走到那年轻人身边了,伸出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着。 “别急别急,会找到的,会找到的。”他低声说。“你看这些人他们——” 他突然不说话了,田小丰盯着那个人的电脑屏幕,一种混合着阴郁和兴奋的神情慢慢从他脸上浮现出来。拍拍茫然的年轻后辈示意他起开,田小丰坐到电脑屏幕前低下头,皱着眉眼睛一行一行的跟着屏幕上的字走,右手在鼠标上滚动的飞快。 “小丰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发——”涂大利大大咧咧的啃着炸鸡想问,被叶铎一个眼神止住。 米嘉莱慢慢走到田小丰身后,同他一样垂下眼帘去看那个屏幕。一旁的年轻警员已经呆住了,脑袋转的像个拨浪鼓看看屏幕又看看两个前辈,似乎在困惑“他们究竟看出了啥为什么我没看到?” “米头儿你看。”田小丰沉声道,一只手指上屏幕上的某处。“这个‘潮live house’是个什么地方?为什么连着好几个女性吸毒人员的工作单位都填的这里?” “是个ktv。”米嘉莱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不太正经那种,之前扫黄被查了好几次。前两个月关了。” “这些吸毒人员名单我这几天也已经看了好几次了,但是一直没有看出他们之间彼此太多关联。可是刚才看到这几个人,我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潮live house能聚集这么多吸毒人员在这里工作?这儿会不会有问题?老板是谁?” 田小丰看着米嘉莱道。 “你没听米队说嘛,问题肯定是有的。但是已经关了啊。”涂大利有些困惑。 “我觉得小丰说的有道理,“池梦舟说。“这地方虽然关了,但之前却是不止一次犯事。而且跟这个地方有关的吸毒人员都是女的。我们干嘛不试试查一下这个地方呢?虽然关了,但老板是谁,员工高层都有谁还是能查到的吧?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好,那让大利和老韩去把这几个吸毒女带来询问询问吧!”米嘉莱点头。 叶铎却摆手制止了她:“先等等。米头儿,我建议不要先直接带这几个吸毒女来。她们都是吸毒人员,道德水平极低。这种关系到她们自身利益的事,很难保证她们会如实回答。说不定为了不惹麻烦,知道情况也不会告诉你。” 米嘉莱想了想,觉得叶铎说的有道理。她思虑重重的啃着指甲看向叶铎:“那你觉得应该找谁来问?” “去吸毒人员名册上找,找经常在这个ktv附近活动或居住的人,但不要找在这里工作过的。这么着吧,我帮你联系一个人。他兴许能告诉我们点儿什么。” “姓名?” “呃……那个,米警官您把我叫来了您怎么能不知道我名字捏?” 米嘉莱一拍桌子:“我问你姓名!” “好好好——郝——郝震彪……”瘦猴似的中年人形容猥琐,尴尴尬尬的哂笑着偷眼看米嘉莱。 米嘉莱没好气的又看了他一眼,低头刷刷刷在笔录上写下他的名字。郝震彪四十多岁,穿一件皱皱巴巴还有点儿透的衬衣,底下大裤衩子,脚上趿拉着人字拖,人字拖的一角翘起来了还有点儿要烂不烂的意思。 他试试探探的看了米嘉莱一眼,又看了一眼,最后伸长脖子去看米嘉莱手里的笔录道:“我——我最近也没做啥坏事儿啊,米警官宁这是……” “找你来不是因为你犯了什么事。”坐在米嘉莱旁边的叶铎说。“我们是想问问你,你家不就在潮livehouse附近么?你跟那个ktv里的人熟么?” “害!那地儿不是早关了嘛!”见不是找自己麻烦,郝震彪松了一口大气,整个人也放松下来。一只手拽着衬衣领口一下一下的扇风,大脚趾在破烂人字拖上拧来拧去。 叶铎看了他一眼,又低头若无其事的翻着手里的一份档案,档案上贴着郝震彪的照片,但看起来比现在年轻的多,有钱的多,也骄傲的多。 郝震彪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登时一副被吓破了胆儿的样子,忙不迭双手合十道:“叶警官!叶老弟!老弟!老弟老弟!您您您——您有话好好说别别别别怀疑我!我最近真的比那家猫都老实我!您不是之前让我去做个生意吗?我现在在农贸市场摆了个小摊儿卖菜呢我!我我我我我都好久没碰那玩意儿了我!” 叶铎“啪”的一声把档案合上,抬眼瞥了瞥郝震彪。他顿了一顿,右手放在桌面上用食指轻轻扣一下桌子:“你别怕,今天找你来不是要查你干了什么。就是想跟你了解点儿事儿。” “什么事儿!?”郝震彪谄媚的像条狗似的,就差给屁股上凭空生出条尾巴摇起来了。“您说您说!我一定内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您说您说!” 叶铎给米嘉莱递了个眼色,米嘉莱不屑的对着郝震彪哼了一声,拿起笔把笔录又摆了摆正:“就是刚才那个问题,你跟潮livehouse里的人熟么?” “害,您这可就问对人了。”郝震彪忙讨好的笑笑。“我之前在那里头有个小相好儿,唉,就是我还有钱那会儿。后来相好儿掰了。不过livehouse里头那几个经理啊什么的我都认识!害,那帮王八蛋。从前老子有钱时他们对我那叫一个跪舔,如今看老子没钱了,啧!” 米嘉莱砰的一拍桌子:“说重点!” “说说说说——我说!我说……我说,内个……内个……” 郝震彪怯怯的看了看米嘉莱和叶铎:“您二位还没跟我说让我说什么呢……我从哪儿说起啊?” 米嘉莱不易察觉的尴尬了一下,郝震彪说得对,她因为太讨厌这人,有些激动。确实忘了跟他说清楚。她递给郝震彪几张照片道:“这上头的人,你认识吗?” 郝震彪狐疑的凑过来看了一眼,一看之下连连点头:“认识认识!有几个还……哎,反正就是认识!她们几个也不干净哦,都是溜冰的……” “这我知道。”米嘉莱说。“我就是想问你,你知道那个ktv关门了以后,里头的人都去哪儿了吗?有没有什么新闻,奇闻?或者别的什么?总之是消息一类……比如说——” “比如你有没有听说过那里头出来的谁死了。”叶铎打断米嘉莱的话直截了当道。他看着郝震彪:“女的,三十多岁年纪。” 郝震彪夸张的皱起眉头努力地想,眉梁都被挤成一个川字了。米嘉莱仿佛听到他那颗迟钝的脑子在呼噜呼噜的转,试图找出个合适的答复来。 突然他瞪大了眼睛,好像被人从后脑勺打了一棍子似的挺直腰板,接着转向米嘉莱和叶铎,郝震彪说:“有!还真有!不对,不全对……她不是死了,她就是……就是不见了!” “不见了?”米嘉莱和叶铎交换了一个眼神。女警察清了清嗓子,按下焦急耐心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失踪了,是吗?” “恩对!失踪了!按你们的话说就是失踪了!”郝震彪忙动作夸张的点点头。“欸,这人估计警官你们还见过嘞,你们不是去那个地方扫黄去过好几次吗?就是那个夜总会里的老板娘!大家叫她椒姐那个!” “红辣椒?”米嘉莱和叶铎异口同声的惊呼。“竟然是她?!” 红辣椒本名吕娇。潮live house夜总会的老板娘。红辣椒是花名。但很多人都这么叫她,时间久了,大多数人都忘了她本来的名字。 无名女尸高度腐败,单只看那张已经溃烂的不成样子的脸,只跟吕娇有过几面之缘的刑警队众人实在不敢相信那居然是红辣椒。 “上上个月,你们不是强行把ktv给关了吗?里头那些小姐啦少爷啦就都各谋生路去了。我之前那个相好儿她朋友还来找过我嘞,说手里没钱了想借点周转周转。我没借她。妈的老子都穷成鬼了哪儿有钱借她!她说ktv关了之后,本来红辣椒说要想法子东山再起再把他们找回来嘞。结果过了几天突然又说不在旬城混了!说在觅城有大老板帮她,要去投奔大老板跟着大老板做大生意嘞!” 第85章 郝震彪不屑一顾的做出个呸的动作,假笑中夹杂着满脸的鄙夷:“谁不知道谁啊?她红辣椒十几二十几岁时也是个卖的。现在人老珠黄了不过有几个臭钱,能有大老板看上她?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当初听那个小姐说完了就没当回事儿。结果过了一阵子那个小姐又来跟我借钱的时候说,红辣椒跑了,手机打不通,住的地方也没人影,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她们同事里有人跑去觅城继续干这行,也没听说见过红辣椒。我就说,你们说的那些什么大老板,都是骗人的!哪儿有那么多大老板给你们这种人准备着啊?我也是做过老板的人,我最清楚了。这红辣椒,鬼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 米嘉莱和叶铎两个人在听的过程中脸色一直越来越黑,听到这里干脆直接抬手制止了郝震彪继续说下去。米嘉莱起身收拾起笔录就往外走,口中咕哝:“没准儿还真是鬼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郝震彪听见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大声喊:“吴曦!李腾飞!你们俩来一个人去把你们师父请过来!有大事儿!” 叶铎把郝震彪打发走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郝震彪一定管好自己别去违法边缘试探,再者少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郝震彪笑着说:“叶警官——叶老弟,我比你还大几岁呢,你这语气跟我妈似的。” 叶铎没接他的话,警告他管好自己别惹麻烦便催他走了。见郝震彪消失在了院子拐角处,叶铎转身离开。迎面碰上了池梦舟。小姑娘好奇道:“老叶,那个郝震彪到底什么来头啊?怎么感觉先前阔过,可现在落魄了?” “跟我从小一个院子里长起来的。年轻时下海经商赚了钱,也曾经算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后来脑子被驴踢了沾毒,把孩子给吸流了老婆给吸跑了……几年前我把他逮住送去戒毒所,现在毒倒是戒了。不过只能在菜市场摆个小摊儿过活。” 池梦舟闻言,扭过头去看那早已没有人影的拐角,长长的叹了口气:“我说呢,米队对他那么嫌弃。幸亏他没遇上老唐,不然肯定怼他更狠!老唐和米队最痛恨沾染毒/品的人了。” “老唐的父母都死在毒贩子手里,他恨毒贩子不是很正常?至于米头儿……”叶铎和池梦舟一起走向办公室。“米头儿……可能也是受老唐的影响吧。” “你们提的这个红辣椒,可能性倒是很大。但是……” “但是什么?!” 重案组的人都急切的看着唐是异口同声,把唐是吓了一跳。他看看众人,斟酌了一下言辞道:“但是这个人的身份核实会很麻烦。” “怎么说?”叶铎忍不住双手抱胸看着唐是。 “吕娇的尸体损毁变形太严重了,这种情况下。想通过认人的方式核实她的身份就变得非常困难,只能求助于dna比对和指纹比对。但指纹……你们也看到了,吕娇的手指头都没了怎么能找到指纹?所以就只剩下dna一条路。但——” “我刚才让韩汀帮我查了一下,他说这个吕娇不是本地人,对吧?是一个外省山村跑到旬城的外来户。听说还已经出来好多年了……一个外来人口,在旬城这么多年做的又是这种边缘职业,平日里往往会尽量避免和司法执法还有医疗部门接触。所以她的dna我们很难搞到。你是这个意思对吗?” 米嘉莱望着唐是,唐是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米嘉莱拍了拍手:“行,没问题,这个包在我身上——根据经验我跟你确认一下,如果找到吕娇的直系亲属或者兄弟姐妹,比对他们的dna是不是就能确定吕娇身份?” 唐是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对,可以这样。” 米嘉莱像风一样转身离去了,一只手还在空气里比出了个ok:“好,给我点时间,这个问题我来解决!” “灵灵,饭菜在微波炉里,今天要喝的牛奶已经放在保鲜层了。你记得喝。待会儿你小舅回来了的话你把饭给他热一下再让他吃哦!妈妈先去上班了。” 盖柏灵乖巧的对着母亲点点头,亲自把她送到家门口看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盖柏灵知道母亲并不是真的去上班,她这样假装去上班起码已经三天了。医院在度过了人手紧张的问题后再一次无限期让她停职。盖柏灵不知道她要伪装上班到什么时候。也许是她找到新工作那一天。 盖柏灵回到屋里,按母亲的叮咛把早餐吃掉牛奶喝完,坐在自己朝阳的房间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等待小舅回家。多亏刑警队的叔叔阿姨帮忙,小舅不用再去做哪些动不动就让他脸上挂彩的零工了。队里内部“聘用”他作为顾问,这个月也开了薪水。虽不如从前正式编制内的高,但起码可以顾住一家人生计。 她刚写完一道长篇大论的历史分析题,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盖柏灵听见晨起的鸟儿在窗外的树上啾啾而鸣。她推开窗户,仰起脸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感觉这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放松最宁静的时刻了。 刺耳的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她独享的静谧,盖柏灵皱眉,低头从书包内袋里拿出了那个路溪繁给她的手机。路溪繁的原话是:“我换了新手机,这一个旧的给你。往后你每天在哪儿,做什么,遇见了什么人,都要告诉我。我给你打电话你必须接,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准不回,听见没有?” 她叹气,在屏幕上不意外看到了路溪繁的名字。盖柏灵按下接听键,路溪繁的声音从电话那头飘过来,漫不经心又惫懒:“在干嘛?”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作业,老老实实答道:“在写作业。” 路溪繁在那边发出不以为然的一声,听上去很像“去!”他语气恶劣的说:“成天就会写作业写作业,真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了?以前那么有意思,怎么现在成了个书呆子了?真是无聊透顶!” 盖柏灵闻言,对着虚空翻了个白眼,在心里回击:“又开始发神经了。” 第86章 作者有话要说:警告:本章有关动物的部分描写可能引起不适。 以及,再次想说我觉得所有虐杀动物的人都应该被刑事处罚。因为根据犯罪心理学的研究,很多连环杀手都有虐杀动物的前科。小动物是人类的好朋友,可以不爱但是请不要伤害。大家生活中遇到喜欢虐待动物的人也要多长个心眼,这种人在品德上的不确定性太大了。 路溪繁现在对盖柏灵的态度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他就像从前那个活泼贴心的路溪繁一样,对盖柏灵有求必应。虽然盖柏灵对他也没什么可求的。这种时候,他就会自以为,想当然的认为盖柏灵需要某些东西,然后把它强行堆在盖柏灵面前。也不管她想不想要。 可不好的时候,路溪繁堪称是盖柏灵见过的最狂燥的人。他会用各种恶毒的语言无端端的辱骂盖柏灵,对她动手动脚甚至突然打她。会去他的房间里找出一套cosplay服强行逼盖柏灵换上还给她拍照。有时候盖柏灵忍不住哭出声,他还在那里哈哈大笑,仿佛很快乐似的。 有一天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两个人一起写着作业他突然打了盖柏灵的鼻子,鲜血汩汩的流下来滴在玻璃桌上时,盖柏灵瞪大眼睛觉得血腥味让她头晕目眩。可路溪繁却在这个时候突兀的凑上来亲了她,蹭的两个人满脸都是盖柏灵的鼻血,他还不让她洗干净,看着她的满脸血哈哈大笑。 了解的越多,盖柏灵越觉得路溪繁是个疯子,病理意义上那种。有时候她就觉得路溪繁很可悲——都疯成这样了,他家里居然没人带他去看看精神科大夫。 但话说回来,路溪繁这一面可能只有她知道,在人前,即便是学校的老师都认为路溪繁是个乖巧懂事,孝顺听话的好孩子。更别说学校那帮同学和路溪繁的家人亲戚。盖柏灵并不试图把真相告知那些人。因为在他们眼里,盖柏灵的信用不如这个疯子。而唯一相信盖柏灵的李老师,已经消失很长时间了。 此刻,被骂无聊透顶的盖柏灵面无表情,眼睛盯着窗外两只眉来眼去的喜鹊,手中的笔在历史作业上的括号内填下选项c。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话时,她的语气却是懦弱又可怜:“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会努力变有趣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路溪繁果然被这副示弱的姿态取悦了。他在电话那头发出一声嗤笑。盖柏灵还没来得及琢磨他这一声笑究竟是什么意思,路溪繁懒洋洋的开口说:“下午四点的雅思课,你别忘了过来,我想见你。” 下午三点半,盖柏灵按路溪繁的要求坐着公交车来到雅思辅导班所在的大厦。刚一进去迎面就看到了路溪繁在不远处读一本书。路溪繁穿了一身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名牌,头上耍酷似的戴了个跑步头带。盖柏灵认出来,他的帽子好像是某知名运动品牌刚发售的限量版。 见盖柏灵走过来,路溪繁放下书对她挥了挥手。书的封面在盖柏灵眼中一闪,依稀可见是硕大的英文《hannibal rising》。路溪繁把书放在身下的长椅上,口中慢吞吞的说:“你可真磨蹭,我等你半天了。” 盖柏灵立刻做出一副恐惧神色,仿佛害怕路溪繁生气,又或者害怕路溪繁惩罚她似的。路溪繁瞪着她,忽而一笑:“逗你呢,我今天心情不错,乐意等你。你呢?” 盖柏灵哑然,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什么来。路溪繁脸上的笑容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抬手狠狠推了盖柏灵一把怒道:“废物!怎么连半句好听话都说不出来!你以前不是妙语连珠吗?你那张巧嘴哪儿去了?!” 他一把拽住盖柏灵的领口,动作之大险些把盖柏灵拽倒。路溪繁的眼神堪称是憎恶,从头到脚以俯视姿态扫了盖柏灵一遍后狠狠将她推开道:“简直是见鬼!我都怀疑你现在是不是被个傻子附体了!怎么能就因为被污蔑偷了个猫,整个人就萎缩懦弱成这副德行?你是谁?你把以前那个盖柏灵吃了吗?你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他拖着盖柏灵就进了大厅拐角那阴暗的小道里。盖柏灵瑟瑟发抖,哭哭啼啼又徒劳无功的挥动着胳膊双手试图推开他。然而路溪繁不耐烦,啪啪啪几巴掌甩在盖柏灵脸上。盖柏灵被打蒙了。瞪大眼睛无所适从的看着路溪繁,眼底依稀有了怒容。路溪繁一愣,忽然悲伤又感慨的笑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他轻声嘀咕着,忽然换了个语气,声音温柔的仿佛宠溺。把盖柏灵拉进怀里抱着。 谜罪怪谈[刑侦] 第41节 盖柏灵听见他喃喃道:“我费了那么大劲儿,怎么就得到这么个废物呢?为什么啊?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 路溪繁自己花了好大一会儿才调整过来。他又恢复了平时面对生人时那副阳光活泼,甚至可以称之为可爱的模样。对盖柏灵低声说了句走吧。他带着她从阴影处走出来,乘坐电梯上了楼。 两个人站在电梯里看着红色的楼层数一下一下跳动到他们要去的十八楼,路溪繁突然说:“对了,其实我今天给你准备了个惊喜来着。” 盖柏灵做出一副困惑表情看着他,口中问道:“啊?”路溪繁看着她,忽而狡黠一笑:“等到了你就知道了,你待会儿会——” “啊!!!!!” 刺耳粗粝的尖叫声从电梯口的走廊那头传来,像平地炸开一个惊雷。路溪繁莞尔一笑,挑挑眉道:“来了。” 盖柏灵心里咯噔一下,跟着路溪繁向前走去的每一步,她心里的不祥预感就多一分。果然当他们抵达平日里上课那间雅思教室时,盖柏灵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打了个冷战。 是血,好多血。不知道是谁,把很多血抹在了教室的一扇窗玻璃上。而透过那扇恐怖的玻璃,盖柏灵看到了屋内可怕的一幕。 是那只名叫奶盖的金渐层猫。被人用极残忍的手法杀死了,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且鲜血横流的摆在平日里胡雨薇上课惯坐的那个位置上。而胡雨薇瘫坐在桌旁的地板上,正在声嘶力竭的哭泣嚎叫。 盖柏灵不禁向后踉跄了一步,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她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隔着人群同不远处的路溪繁对望,后者的眼睛幽深不可见底。那男孩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角向上一推,对盖柏灵露出了一个人造微笑。 盖柏灵再也忍不住了,她不管不顾的拨开人群,冲进厕所呕吐了起来。 第87章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盖柏灵的脸上水淋淋,她从盥洗室的水池边抬起头,透过镜子同她身后的路溪繁相望。路溪繁两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的踱步进来走到盖柏灵身后。他微微弯腰把下巴搁在盖柏灵肩头,用撒娇般的声音道:“你不觉得这很有意思吗?” 盖柏灵瞪着她,脸色惨白,肩膀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她的嘴巴里牙齿咯咯作响。路溪繁也透过镜子看她,脸上忽而露出点委屈神情:“我费了好大劲儿给你准备的惊喜,你不喜欢?” “谁会喜欢这种东西啊——”盖柏灵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透着恐惧。 路溪繁哈的一下笑出声来,像小朋友耍赖似的低下头看着盖柏灵,语气贱嗖嗖的:“谁会喜欢?我呀?我还希望你也能喜欢,你喜欢不喜欢?” “我不喜欢。”盖柏灵的牙齿打着颤,她语调结巴,然而难掩愤怒。路溪繁“喔”了一声,做出个惊讶神情看着她:“那你准备怎么做?去向大家揭发我吗?” 盖柏灵一言不发,单只是透过镜子瞪着他。路溪繁原本幸灾乐祸的眼神陡然一僵,他勃然变色怒道:“你真打算去向大家揭发我?” 他发出一声冷笑:“好哇,我等了这么久,就等着你揭发我,原本以为你变成了废物,胆子估计也没了。没想到你还是你。盖柏灵,很好,很好!你去揭发啊!你说这些都是我干的啊?你去看看!究竟有几个人敢信你?!” 他压低嗓音,在盖柏灵耳边嘎嘎嘎的笑了起来,笑声粗哑难听,同他平日的模样判若两人。 盖柏灵如遭当头棒喝,瞬间清醒。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发一语。路溪繁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道:“虽然我不得不承认,看见你说你要去揭发我,我很失望。不过……你能有这个反应,说明你好歹还保留了些过去的影子,不是全然的废物。哈!其实就算你真去揭发我也不担心咯!反正他们也不会信你的话。毕竟比起一个品学兼优的我——” 他趴到盖柏灵耳边轻声道:“谁会信一个死不认账的‘撒谎精’啊?” 路溪繁咯咯咯的笑着走了。盖柏灵看着镜子里脸色煞白的自己,觉得她像个小丑一样可悲。 那天盖柏灵没有再回雅思班。她背着书包默默回家去了。隔天,路溪繁在手机上收到了一封来自盖柏灵的短信。信很短,只有几个字: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说要揭发你。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种话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路溪繁懒洋洋的把手机放回游泳池边,没有回复。他要晾一晾盖柏灵。转头在自家游泳池里游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路溪繁的心情很愉悦。 胡雨薇坐在对面池旁的一柄大伞下,穿了一身簇新的洛丽塔裙子,嘴里咬着吸管在喝水蜜桃果奶。她眼看着路溪繁从池子那头游到了这头,于是忙见缝插针的探身道:“你不是说要送我个宠物替奶盖陪着我吗?在哪儿呢?” 昨天黄昏时她的qq收到一条加好友验证信息,来人却不是为了加她为好友——盖柏灵在发给她的好友申请里写道:路溪繁杀了你的猫。你小心。 其实那天奶盖惨死后,胡雨薇过了悲伤的劲儿就立刻反应过来奶盖可能是被路溪繁弄死的。因为路溪繁一直不太喜欢奶盖。大半年之前他和胡雨薇暧昧过一阵子,当时奶盖就挠过他。后来因为胡雨薇发现路溪繁和另一个女生交往过密,她同他大闹,奶盖又挠了路溪繁一次。加上之前文化节奶盖挠了盖柏灵……它和路溪繁的仇可是结大发了。 可饶是如此,胡雨薇依旧不愿意接受自己这个合情合理的猜测。她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路溪繁怎么可能会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了奶盖呢?虽然他确实讨厌奶盖,可奶盖是我的猫!他不会那么做的,盖柏灵一定是在挑拨离间。 思即指此,胡雨薇幽幽的叹了口气。连她自己都觉察到了,她是在给路溪繁找借口。 路溪繁用大毛巾擦干净自己,上了岸。胡雨薇看着他那身太阳永远晒不黑的白皙好肉,甚至还有腹肌。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路溪繁,真好看啊……从头到脚有哪里不好看吗? 胡雨薇觉得自己挺贱的。路溪繁可能杀了她的猫,可她还是不忍心恨路溪繁。 游泳池边,路溪繁拿浴巾裹住自己,踩着人字拖啪嗒啪嗒越过草坪去了自家廊檐下。闪身进了房间。过一会儿出来,他手上牵了条活泼泼的比格犬。 比格的大眼睛纯净又无辜,跟着路溪繁小步跑着来到胡雨薇身边。路溪繁把狗绳递给胡雨薇:“给,这小家伙儿归你了。她父母可是明星网红犬呢。” “啊……这……”胡雨薇的眼神闪烁不定,咬了咬嘴唇,十分犹豫。她低头看着已经自来熟开始往她裙子上蹭的比格,口中支支吾吾道:“溪繁,我……那个……你忘了我狗毛过敏吗?” “哎呀,这样的吗?”路溪繁看起来十分惊讶,低头看看比格又抬头看看胡雨薇:“这……哎,那我这礼物送的可真是失败。算了算了,那这条小比还是我留着自己养吧。我真的不知道。” “可我以前告诉过你的……”胡雨薇嗫嚅道。 路溪繁没说话,他蹲下身去逗那比格,比格开始不听话的啃他的浴巾。同时娇里娇气又凶巴巴的叫着。 “我记得你以前吐槽过……说你觉得我像比格。奶盖死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所以花了功夫让人找来这条小比。我把‘自己’送给你,你不要……早知道我不自作多情了。” 胡雨薇看比格,心里真是拧巴死了。她实在很想收下这条比格,毕竟,路溪繁和她认识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送她礼物,更别说那条比格生的又可爱又机灵,简直就是狗中路溪繁!这实在是太难以让人拒绝了!而且路溪繁难得这么关心她一次,他那么善解人意那么贴心,不是正好说明了奶盖不是他杀的吗? “我想养它。”胡雨薇坚定地说。她伸出手试探着摸了摸那条比格,比格抬起头来,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动看着她。纯真又干净。 就像胡雨薇第一次见到路溪繁时的感觉。她心里忽然一酸,自己感动的快要落下泪来。守候在路溪繁身边这么久,自己终于等来他浪子回头了是吗?也许秋天的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出国留学,去同一所预科! 路溪繁平静的看着胡雨薇堪称热泪盈眶的脸,他微微一笑,温和无害的轻声道:“好。” 第88章 “师父!dna比对结果出来了!那具女尸就是吕娇本人!” 李腾飞跳进房间里的时候,唐是正在和米嘉莱等人讨论断指杀人狂犯下的这几个案子在时间上的关联性。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李腾飞把dna比对结果递到唐是眼前,前法医忍不住高兴的拍了一下巴掌。 “太好了!确定了身份,后面的工作就能展开了!”他接过dna检测报告仔细看了一遍,米嘉莱凑上来同他一起看。 女刑警说:“现在确定了这具女尸的身份就是吕娇,那我们下一步就可以开始排查潮live house周边地区和相关人员。说实话,这种边缘人扭曲心理报复社会的案子也不是没有过。谢天谢地,案子总算有了个方向……” “别忘了还有嫖客也可以查一查。尤其是性/功/能障碍的嫖客。毕竟古往今来这么多年,性/功/能障碍者杀女人的连环杀人案可不止一例。去□□的人里,性/功/能障碍的也不少。” 唐是把报告合上,回过头拍了拍李腾飞:“干得不错!小腾,依我看你和吴曦这么能干,师父很快就不用担心你们俩的工作了!” “师父别这么说!”李腾飞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和吴曦……我们还都等着你回来呢。师父不在,我们俩每次下决心写定论的时候心里都没底儿……” “别担心,我们肯定能找到办法帮你们师父回来的。毕竟,他不回来,谁来投喂大家卤味儿啊?”米嘉莱笑着对李腾飞和唐是挤了挤眼睛。 她拍拍唐是:“断指杀人案这么重要,如果你帮着我们破了,我就不信上头会继续让你这员大将坐冷板凳!你信我!不把你弄回来,我米字倒着写!” 唐是看着米嘉莱,很想说米字倒着写也还是米。他的笑容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动。温柔的笑着听米嘉莱说完,他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轻轻道:“我信。” 米嘉莱依次传唤了一些同吕娇有关联的人。毫不意外的,这些人统统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做派。只说潮live house关门后就没再见过吕娇,其余一概不知道。令烦躁的米队长十分恼怒。直呼这些人不讲武德。 “老叶,要不你把郝震彪再叫来问问?”米嘉莱郁闷的看着叶铎。叶铎耸了耸肩,还没来得及说话,韩汀就接话道:“郝震彪都快被你们给榨干了……我看啊,他估计已经把知道的都吐干净喽。不过米队我突然想到,你说那个潮live house的监控会不会有可能拍到些有价值的东西?” “说不定吧。”米嘉莱咕哝道。她疲惫的撩了一把头发,苦笑着叹了口气:“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好了。反正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不如调来看看。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 “你说监控吗?在。监控录像带我已经拿回来了。”田小丰从桌子后面伸出一条长胳膊,手上拿着的赫然是一卷录像带。米嘉莱大喜过望,冲上去竖起大拇指像盖章似的给田小丰额头上点了个赞:“棒!棒!你真棒!” 米嘉莱把录像带放进机器里按下播放,重案组众人都屏气敛息,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屏幕。结果看了十分钟夜总会里的人进进出出却毫无进展后,池梦舟迟钝的反应过来:“咱们是不是……应该快进一下?” “还是别快进了。快进,万一真有有价值的东西也给忽视了怎么办?不过一群人都盯着这一个东西也属实浪费时间。这么着吧!小舟——” 池梦舟应声看向米嘉莱。米嘉莱说:“你跟着我一起查监控,其他人,先忙你们手头的其他事。”她撸起袖子做出要大干一场的架势,拉过池梦舟来按在椅子上道:“我就不信了!今天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从这监控里查出点儿东西来!” “米队,你困吗?”“啊……啊!我不困!不困不困!” “可是我好困……” 池梦舟打了个哈欠。都晚上十点多了。可她们依旧坐在椅子里看监控。池梦舟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米嘉莱已经去洗手间洗了脸,这会儿给眼底下抹了熬夜精华,还在孜孜不倦的盯着监控上的小人动来动去,眼睛恨不得变成x光,把那些犯罪行为统统炸出来钉在墙上。 “要不你去睡会儿吧,我来看。反正这个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米嘉莱推了推池梦舟。小姑娘打着哈欠闭着眼睛走去沙发上噗通一声躺下睡了。顺手拉过被不知道谁丢在沙发上的空调被盖在身上。 米嘉莱过去给她把被子盖好,发现小舟已经睡着了。她笑了笑,正准备扭过来喝口水再仔细看监控,忽然,她的眼角扫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影子! “小米,这么晚了还没走?”她身后忽然有声音说。 米嘉莱一下子精神了。 第89章 “我给你带了玉米虾仁儿——估计还热着呢,你把小舟也叫起来,趁热吃。”唐是把自己带来的那只大保温饭桶放在桌子上,从里头依次往外拿他带来的饭。米嘉莱却忽地抬手做了个嘘的动作,同时附身紧张的盯着监视器:“我刚才好像看见……魏笑笑了。” “魏笑笑???”唐是的手停在空气中,不过须臾,他便明白了米嘉莱的意思。忙把手里的八宝粥放下,同时绕过来和米嘉莱一起盯着监视器。米嘉莱咬着舌尖,心砰砰跳的几乎蹦出嗓子眼,她咽了口唾沫,强压着激动和震惊将进度条往回拖了一下,监视器里潮live house的大门口冷清人稀,正是白天的萧条时间段。 忽然间,一个两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披肩长发,末端微微烫卷,身上穿着灰色大衣,背一个假香奈儿包——包上的“cc”logo十分显眼。这人在潮live house门口驻足片刻,望向大门不知道在看什么。 紧接着,她迈步进入了潮live house。消失在了监控镜头的右下角里。米嘉莱看了眼监控上方的日期——距离魏笑笑家人回忆她出门找工作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 “小舟,”米嘉莱立刻冲到池梦舟旁边,把还在睡梦中徜徉的小姑娘薅了起来。池梦舟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嘟囔:“别拿我的萝卜!保卫——保卫!”米嘉莱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猛一通摇晃,池梦舟立刻清醒了。 “小舟!我现在要立刻去潮live house的旧址看看魏笑笑当初到底在看什么!你劳累一下,替我在这里盯着这个监控,一定要看清楚魏笑笑是什么时候出的潮livehouse!我去去就回!” 她转身抓起车钥匙向外冲,唐是从后面跟上来:“我跟你一起去。”米嘉莱一边飞奔一边回头看了唐是一眼,眉头有些拧巴:“你就别去了,你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在办案现场抛头露面。别让路辉阳那边的人抓住把柄,又趁机给你挖坑!你去替我帮小舟看监控,她都跟着我加班好几个晚上了,我怕她困了漏掉重要信息!” “我给韩汀打电话让他现在立刻开车过来跟小舟一起盯监控。”唐是说着就拿出电话拨了起来,脚上还不忘跟着米嘉莱的步子:“但是你不能一个人过去。潮live house那边是夜店欢场聚集地,不怀好意的人不要太多。你一个人过去不安全。” “你又在小看我……我一个人去没事儿!你别去给我添乱!万一让人发现了你还在参与警方的事,你想这辈子都回不到队里吗?”米嘉莱已经跑到了停车场,用钥匙飞速解了锁,她闪身钻进车里。正要关门,车门被猛地卡住了。唐是撑在门口不让她关门。 “你松手,让我过去!”米嘉莱生气的瞪着唐是。 唐是不说话,弯腰沉默着往车里钻,同时推了米嘉莱一下:“去副驾驶位,我来开车。你都加班好几天了。这么精神萎靡的上路,不怕自己出车祸啊?” 米嘉莱却没有接他的话,她脸上的神色这会儿已经平静了许多。看了看唐是,米嘉莱淡淡道:“你非要去那就去——坐后面去,我来开车。” “我开——” “唐是你再废话我就把你踹出去。”米嘉莱不客气的说,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瞪了唐是一眼:“你现在只是个顾问,我是队长,我比你官儿大,你得听我的——到后面坐着去!” 唐是认命了,老老实实的坐在后座上。米嘉莱咣的一声关上车门,悍马的探照灯在夜色中甩出一道黄光。 五分钟后他们抵达了潮live house。这一带被形象的称为“欢场街”,全都是夜店和各种酒吧ktv。米嘉莱把车在潮live house外面停好,下车仰头望着这家曾经生意红火的夜总会如今萧条凋敝的招牌和门面。 同周围的一派灯红酒绿相比,潮live house像个被遗忘在雪地里的卖女孩的小火柴。这片店面装潢阔气,占地面积在整条街上也是数一号的。往日这些富丽与开阔共同装饰起了潮live house的面子,但如今被强制关闭后,偌大一排空荡荡黑漆漆的屋子如同蹲在野地的孤鬼,叫人乍一看心里毛毛的。尤其是同其他店面毗邻的阴影小道里,更是让人忍不住怀疑此处会不会成为各种见不得光交易的温床。 “这门口什么都没有。”米嘉莱踢了一脚门外脏兮兮的垃圾桶,桶上还五颜六色画着潮live house的logo。唐是说:“监控里魏笑笑看的东西应该是在大门里面,咱们在外面就是把这垃圾桶撕碎也没用的。” 米嘉莱闻言忍不住回过头惊讶的看着唐是笑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想踢烂这个垃圾桶?” 唐是已经上前趴在玻璃门上往里面看过了,大概是一无所获,这时候就利落的走下台阶,示意米嘉莱跟着他往房子侧面走:“你的脑回路我还不知道?走,咱们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方法能进去的。我刚才在门口已经看到里面墙上贴着很多东西了,但没灯,看不清。咱们必须得进去一趟。” 米嘉莱不置可否。顺手走到车后备箱里拿了两根撬棍。两人绕着房子走了一圈,最后在后墙处发现了一处通气窗,是玻璃的窗扇。唐是同她对视一眼,接着不用开口说,两个人一齐挥动撬棍砸向了那扇气窗。“哗啦——”一声,窗玻璃应声而碎。 “我突然想到,”见唐是也紧随自己从通气窗外挤进了屋子里,米嘉莱拍着胳膊上蹭到的灰尘笑着说:“我是警察欸,拜托,为什么我要用这么不体面的方式进现场?搞得好像偷东西的贼一样?明明我去找房主要个钥匙就可以了嘛!” “因为你不信任'他们',怕惊动'他们'后'他们'会趁机派人过来清理痕迹。”唐是身前一亮,他转过身来看着米嘉莱——狼眼手电的光把他的脸照的很白,乍一看又好笑又吓人。米嘉莱噢了一声,讪讪道:“真是奇了,你竟然比我自己还了解我的脑子。莫非你监视我?” 谜罪怪谈[刑侦] 第42节 唐是可能是轻轻笑了一声,也可能没笑。米嘉莱也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狼眼手电,两个人两束光一齐在黑暗中逡巡着。 第90章 她发现他们进来的貌似是一个类似储物间的地方,靠墙摆着一溜儿架子,架子上的酒水饮料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沾了灰,显然很久没有人来收拾这里了。这就很奇怪。 一般公司被查封,后面肯定会有人来料理后续。起码不会让东西都这么扔在这里。米嘉莱和唐是越往里走,越觉得奇怪。这地方就好像被遗忘了似的。虽然被关停了,但是唐是略微一想,发现好像自从几个月前这里被扫黄关停后就没有再听说过处罚后续。这太不正常了。 “谢谢你陪我过来啊。”米嘉莱突然说。夜凉,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鼻音,好像感冒了一样。这时候他们两人已经走出了储物间,借着狼眼手电的光在外面的走廊里慢慢移动。唐是试图找到电闸好开灯试试。但他又想了想,这里被查封了,应该不会有电。 “这不值得什么。”他对米嘉莱说。两人又绕过一个拐角,米嘉莱在他身后呼吸一滞,唐是扭过头去,她已经放松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妈呀,吓死我了!刚才对面墙上那里突然跳出两个人影子,给我魂儿吓飞了!以为这地方闹鬼!仔细一看噢原来是咱们两个人的影子……” 她走上前去瞪那面挂在拐角处的大镜子,嘴里忍不住抱怨老板神经病。唐是强忍笑意一本正经道:“你胆子也太小了。”被米嘉莱反手锤了一拳。 “唐是,其实我心里一直觉得很愧疚。”她锤过了之后忽然道。两个人还在继续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手电照两旁的墙壁。唐是在米嘉莱看不见的黑暗中莞尔,语气还是不变的正经:“怎么?愧疚你刚才强词夺理打我?” “不是这个。是……”米嘉莱欲言又止。蓦地伸手拉了唐是一把让他避免看不清路撞到墙上,米嘉莱在唐是忙着站稳的空挡里低声道:“你现在落到这个境地,都是因我而起。要不是当时我和马红琴吵架,她就不会有机会撒泼,你也就不会因为拉她一把引来后面这么多麻烦……” “这怎么能怪你?”唐是小心的让自己一直走在米嘉莱前面,给她开路。 前法医沉静的说:“马红琴那天摆明了是要找茬。只要她想找茬,那她就一定能找到借口。如果不找我,就要找你。所以要怪只能怪她不分是非,非要把丧子的火气往咱们身上撒,还听信了路辉阳的教唆,故意要置我于死地。” “可要是她不找你,找了我,那现在你对咱们队里的帮助肯定比我要大得多。我么,其实没什么本领,只会搞搞人事,给大家梳理梳理案件信息。没有你这种技术流的作用大。”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要是你留下,我停职,说不定咱们现在情况会好很多。” “傻话。”唐是说。“你不准这样妄自菲薄。米嘉莱,你可是全省最年轻的刑警队长,办过那么多大案的。你这样贬低自己,不只是在否定你,也是在否定咱们旬城支队。我作为咱们队内目前有且只有的唯一顾问,严正抗议你这种不顾事实的行为。” 如果不是他们现在正处在这种诡异的环境里,米嘉莱可能真的会被唐是这句话逗的大笑。虽然此刻她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女警在灯光下给前法医现顾问比了个大拇指:“唐是,恭喜你终于说出了第一个合格的‘唐式段子’,谢谢,有笑道。” “不客气。”唐是说。他把手电筒的光打向前方:“咱们好像快走到大堂了,过去看看门口那个贴了很多东西的地方吧。说不定能看到魏笑笑当初看见的东西。” 他们穿过空无一人的大堂来到了门口正对着的那面墙,月光透过门玻璃洒在大堂和这面墙外,但只凭月光看不清墙上的字。 唐是于是拿起手电细细照着墙上,才发现原来这是个类似公告板一类的地方,上面贴满了优惠信息,促销信息,套餐信息以及……一张招聘启事? “你觉得……”唐是和米嘉莱对视了一眼。 “我同意,我也觉得魏笑笑当初看的就是这张招聘启事。”米嘉莱说。她凑上前去离那招聘启事近一些,把手电筒亮度调到最大在嘴里叼着,一字一字仔仔细细看那封招聘文员的启事。 “文员?所以魏笑笑是来应聘文员的?”唐是在她身后问。 米嘉莱正要回答,忽听得手机响。她下意识拿出手机接通,池梦舟那惊喜夹杂着疑虑的声音从电话那头炸了过来:“米队!我和老韩把监控里魏笑笑进来后的所有视频都看了一遍,魏笑笑她没!有!再!出!去!过!!而且你猜怎么着?老韩破解了开机密码,把魏笑笑家人之前提供的魏笑笑的电脑打开了,登录了她的浏览器,你知道她在失踪前一天晚上浏览了什么吗?她在求职网站上看了潮live house的招聘启事!还跟对方hr约好了第二天见面!”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米嘉莱简直激动的想拍大腿!她转过身去想告诉唐是:“所以魏笑笑是被潮live house的人以招聘名义叫来了这里!然后就消失了!她——” 米嘉莱的声音僵住了,恐惧和焦急在瞬间冲散了她脸上的喜悦。月光如银似雪的穿透玻璃照进屋来,背光的阴影里,有个高壮非常的影子正站在唐是身后猛地挥起手中的凶器! 唐是还在认真听她说话丝毫没有意识到背后的变故,米嘉莱连手机都顾不上装好,反手推开唐是口中大叫:“唐是小心!你背后有人!” “梆!”的一声,米嘉莱的头被狠狠击中。她恍惚觉得鲜血好像从嘴角流下来了。接着两眼一翻,在满脑子的轰鸣声中晕了过去。 第91章 她在恍惚间听见肉/体撞击的殴打声,闷哼声,以及车子发动时开车人急促的呼吸……脚好痛,好像被人拖在地上强行拉着走。拖她的人已经很努力想要让她舒服一些,然而事与愿违。有只脚忽的一凉,接着她被人推进了某个地方。于是这一切都在发动机的尖叫声里归于湮灭。米嘉莱再次醒来时,视线之中已经是一片白色。 “米队!你醒了!!!” 几张熟悉的面孔凑了上来,米嘉莱的脑子好像裂开了一样疯狂作痛,眼前重影和白光交织。她一时间分不太清这几个人谁是谁。嘴巴先于脑子做出她的选择,米嘉莱哑着嗓子问:“我这是在哪儿?” “在医院。”田小丰说,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和几分不满。“你和唐科夜闯潮live house,差点被不明身份的人打死。幸好唐科身手好你们又有车,他把你带回来了。” 昨晚的记忆哗啦一下全涌入了米嘉莱脑子里,她一下子睁大眼睛坐了起来。焦急的扒住站在病床前的池梦舟,米嘉莱急得快哭了:“老唐呢?老唐他怎么样了?!” “他没事他没事!”池梦舟忙安抚性的拍拍米嘉莱后背,同时指了指米嘉莱病床一旁:“他在你旁边,刚睡着。额头上缝了六针,可能还有点儿脑震荡。另外……” 米嘉莱忙从人群中挤出个脑袋来看唐是,见唐是躺在病床上,正昏迷不醒。她急道:“另外什么?!” “老唐的后背和腿伤的很严重,现在无法下床走路。医生说,需要卧床静养一个月才能根据情况判断他会不会落下毛病……” “怎么会这样……”米嘉莱如遭五雷轰顶,呆呆地看着隔壁床上昏睡的唐是。 没有人回答。事实上并没有人敢告诉米嘉莱,中午赵局来看过她。赵局说有人打了匿名电话过来让米嘉莱和唐是不许再查吕娇和魏笑笑那件案子。如果再查,后果自负。 赵局很生气,他的态度是坚决拒绝这种不阴不阳的行为。但打匿名电话的人不肯说自己是谁。所以赵局好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虽然生气,但毫无杀伤力。 众人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赵局带的话。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下,都不知所措的把眼睛移开了。米嘉莱看了看众人,心又沉了三分。她慢慢道:“我猜,昨天打我和唐是的人应该还没被抓到吧?” “老郭已经带人去现场了。但是他说,能抓到的可能性很小。潮live house已经断电,监控等于是摆设。那地方占地又大,可能——” 叶铎还没说完,米嘉莱就打断他的话大声道:“这种怎么可能抓不到?潮live house虽说没了监控,可它旁边那些夜店哪个没有?附近路边哪个路口没有?那地方一直被盯得紧,用监控拍不到这种原因来解释抓不到人根本就不合理!” 她环视众人,声音里难得带上了严厉:“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众人面面相觑。池梦舟说:“你们看,我就说她是不可能被瞒住的。她又不是别人。她可是米队!” “有人给赵局打威胁电话,说这件事不让再查下去了。”田小丰说。“打电话的人是谁赵局也不知道。他很生气。” “哪里的号码?” “是那种匿名的网络电话号码,虚拟基站的,查不到来源。” “那赵局说不让查下去了吗?”米嘉莱回头看田小丰。田小丰看见她额头上被纱布缠着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说话声音也不禁温和了一些:“赵局很生气,他说这是恐吓,让我们不要向这种躲在暗处的东西低头。不但要查,而且要雷厉风行,霹雳手段的查,一定要把这案子收拾个水落石出。但!” 他看了看米嘉莱:“但你和唐科的遭遇,已经算是死亡威胁了。如果再查下去的话,很难保证那些人不会继续加害你。” 米嘉莱冷笑一声,眼睛看向前方虚空缓缓道:“说的好像我没有被威胁过似的。如果我因为这种威胁就放弃查案子,那我干脆别干了。就像戏里说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虽算不得什么官,可也得对得起自己身上这警服,帽檐上的国徽。让我就这么低头,我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她笑着眯起眼睛:“更何况,这个躲在暗处连恐吓都要偷偷摸摸的东西,谁知道是什么成色?说不定也只是色厉内荏的豺狗罢了。” “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叶铎微笑道。“咱们可是刑警,要是被犯罪的恶徒这么一吓就软了胆子,那干脆摘了帽子别干了。” “没错,不能低头!还搞威胁恐吓?以为自己活在民国呐!”涂大利也嗤之以鼻,韩汀和池梦舟交换了一个认同的眼神。 米嘉莱笑道:“可不?还以为自己活在旧社会呢,跟我们搞这套……这狗东西最好祈祷别被我逮到,不然我给他打的他阿妈都唔识!” 大家都笑了起来,只有田小丰没笑。年轻人皱着眉头,仿佛是很苦恼米嘉莱为什么非要这样硬碰硬。他犹豫了一下道:“那如果米队要继续查下去,是不是就意味着……要不断承受来自他们的威胁?” “一般来说是的。”叶铎是这里头办大案数量仅次于米嘉莱的,这时候就点了点头。“这种恐吓的也分情况,有些只是断脊之犬的殷殷狂吠,实际早就开始想办法脱罪洗白或者跑路了。但有些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觉得自己能跟公检法抗衡的,是真的会进一步采取行动。而且……” 池梦舟和涂大利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田小丰眉间拧出一个川字。叶铎慢慢道:“而且如果是后者的话,往往背后牵涉到的都将是意想不到的大案,比表面能看到的情况复杂的多的大案。上一次碰见这种,还是七年前觅城那个案子,那一次米队她——” “老叶。”米嘉莱淡淡道,她低着头,没看叶铎,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有些事把大概情况说一下就可以了,不必说那么详细。而且我累了。” “对不起。”叶铎马上道。他对年轻人了个手势:“我们出去吧,让米队和老唐好好休息一下。” 一行人心事重重的从病房出来了。田小丰一等走远了就立刻凑到叶铎身边急切道:“老叶!七年前的觅城怎么了?跟米队有关吗?怎么你一说米队就制止你不让你说?” “这些是米队的隐私,我刚才失言了。你也别再问了。”叶铎说。 他忍不住看了田小丰一眼:“你只需要知道,既然赵局和米队都已经下定决心查下去,那么接下来,如果真如同我所说的,这件案子的情况是第二种,那受到安全威胁的就不止是米队和老唐,而是我们重案组所有人。小丰,你往后外出调查也要保护好自己。犯罪分子是不讲道理的。他们可不会在乎你怎么想。” “那米队她——”田小丰的话被硬生生掐断在嗓子眼里。韩汀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池梦舟说:“这件事我们其实也是道听途说,真实情况如何我们都不知道。米队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如果有一天她愿意告诉你,你自然会知道的。” 米嘉莱不顾自己的中度脑震荡还没好,只在医院里休息了一周就强行出院了。赵局说:“你有这种不畏黑恶势力的想法固然是好的,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轻人,本钱都没了还搞什么工作?给我回医院趴着去!案子的事,叶铎盯着也是一样的。” “师父~”米嘉莱跟赵局撒娇,“老叶一个人怎么扛得过来啊?这案子现在越查越大,组里多一个人,案子破的可能性就大一点儿。您不是说了老叶说人手不够,还要往组里添人吗?我不就是人!我是特别好用的人!把我这么一个好用的人撂在医院里您不觉得浪费吗?!” 赵局拗不过她,只得无奈的看着她撇嘴。 老局长语重心长道:“以后可一定得把你这风风火火的性子改改了,谨慎点儿吧你!知道自己查的案子复杂还敢大半夜往疑似现场跑。你真是安逸日子过久了把以前吃的苦头给忘了!这案子凶险,你回去跟你们队里的人也说好,一定一定,都得给我把自己个儿看重喽!真相固然重要,可自己的安全也是一样!这案子无论花多久,我都不想再听见队里任何一个人受伤了。听见没?” “听见了听见了!”米嘉莱把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笑嘻嘻的跟赵局做了个鬼脸,她转身准备离开。赵局却叫住她道:“你爸妈跟我说,这礼拜想从觅城过来看你。你——” 米嘉莱停在原地,她并没有回头。赵局有些忐忑的等着她回答,米嘉莱背对着他苦笑了一声。 “跟他们说让他们别来了吧。现在非常时期。我不想他们来了万一出事怎么办?” “可你和你爸妈——” “等忙完这个案子,我回去觅城看他们。”米嘉莱回头对赵局道。“师父,你跟他们说,我已经不生气了。等忙完了一定去看他们。” 赵局百感交集又欲言又止的看着米嘉莱,看了片刻,最后他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好,那你自己跟他们说吧。师父可不想再当你们一家人的传声筒了。师父也很累的。” 米嘉莱笑了起来,她轻声说:“好。” 第92章 “暖暖,嗨。 你最近还好吗?旬城的天气好热,让我经常怀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热带。你呢,在那边怎么样?” “我这边还是一团糟。妈妈没有找到工作,但是因为舅舅最近住院了,她也顾不上假装有工作。每天去医院照顾舅舅。 昨天小米阿姨和警队几个叔叔阿姨去医院给妈妈和舅舅送了一点队里的捐款。妈妈不肯要。但小米阿姨说。舅舅接下来的恢复期至关重要,不能没有钱,让妈妈务必收下。 我每天都在问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一家人……让舅舅遇上路辉阳,让我遇上路溪繁。我有时候在想,是我们一家上辈子杀了路家全家吗?为什么这辈子上天要用这种手段来折磨我们? 你看,这是路溪繁今天给我发的短信,【图片jpg】。 我现在很担心家里会看出来我跟他交往过密。我每天按他的要求去见他时,都同家里说我是去自己在学校的朋友‘钟离’家了。 其实根本没有‘钟离’这个人。过去我还有个朋友,就是你。现在的我在学校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不断折磨我,控制我,企图通过虐待我获得乐趣的变态。 路溪繁,他真的是变态。 你知道吗,今天我在他家和他一起写作业,他给我看了一些视频。 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他杀了一个喜欢他的女生的猫?原来那早就不是他第一次作恶了。 他其实是虐待动物圈子里一个有名的视频提供者。路溪繁有一台数码相机,里面的塞满了各种虐待小动物的视频。从小猫小狗到小鸭子小鸡…… 我怀疑他有精神病。哪怕长得再好看,他也是个精神病。 【小猫rar.】,我趁他不注意用手机自带的相机偷偷拍了一张他存在电脑里的受虐小猫。很血腥不要随便解压查看。 他今天说,他恨他的父亲,所以除非生活日常,其他用到钱的地方一概不用他父亲的钱。 但他有一屋子的cosplay服装和各种很贵很贵的周边手办一类。 我猜他的小金库富得流油。 老实说,他第一次带我进那间屋子时我真的被震惊到了,有点羡慕他。但知道了他买这些东西的钱从哪来以后,再看见那些漂亮的好东西我就忍不住觉得它们上面都沾满了动物的血。 他真的是个变态。我快受不了了。这个变态。 谜罪怪谈[刑侦] 第43节 我问他那些小动物都是从哪儿来的。他说都是从各处骗来的流浪猫狗。鸡鸭一类的是有人专门买的。对了,他说他们有好几个人都在做这件事,他们好像是一个组织。我听他提到了几个名字,有一个很耳熟,很像之前在弘毅门口勒索学生的那些小混混里的一个。 我今天偷偷报警了,我希望路溪繁被抓起来。我希望他像那些视频里的小动物一样,去好好尝尝那些痛苦的滋味。 我不敢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因为我总觉得路溪繁在对我搞电话窃听。你可能会觉得我把他想的太过可怕。可是相信我,如果你看到你离开后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做过的那些事,你一点儿也不会怀疑他有搞电话窃听的能力。 其实只要他想,他好像什么都能查到。我当初在森林公园秋游时发生的那件事。还有我退学修养一年的事,他都知道。可我其实根本就没告诉过他。 今天他给我看完那些视频时,我一直在抗拒,我不想看。他说,你必须习惯这个,习惯这个,你才能变成更好的你自己。他说我是废物,他给我看这些是在对我进行锻炼改造。我想吐,他真恶心,我又不是机器人,为什么要改造。 看完视频后他逼我穿上高跟鞋,然后抓了一只小猫来,让我用高跟鞋跟碾断小猫的脚。 我不肯,他打了我。我和他打了一架,咬烂了他的小臂,他不得不放弃了。 但是我没能把那只小猫从他手里救走。很愧疚。希望小猫没事,希望小猫没事,希望小猫没事…… 出来后我就报了警,也不知道警察今天有没有上门找他。 暖暖,我想我快要扛不住了。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停下,我想放弃。我再也不想和路溪繁说一句话看他那张脸哪怕一眼。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撑到你回国来看我的那天。也许还没到那天,我就已经疯了。 暖暖,你会回来的,对吧?告诉我,你会回来的,对吧?” 盖柏灵关上了邮箱界面,对着窗外黄昏的城市发呆。眼泪一点一滴落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凌晨四点半,盖柏灵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躺在毛巾被下面,她看见手机在床边小桌上一闪一闪。盖柏灵伸出一条赤/裸的胳膊把手机拿过来一看,路溪繁的短信跳了出来:“明天早上来我家,我想见你。” 发送时间是半夜一点半。 盖柏灵失眠了。她犹豫要不要去路溪繁那里。从本心来讲,她多看路溪繁一眼都嫌恶心。可另一方面…… 把手机放回原位,盖柏灵的手抓紧了盖在身上的毛巾被。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营养液默默涨了好多,感谢给我投喂营养液的小可爱喔,么么哒! 第93章 作者有话要说:警告:本章部分描写可能引起不适。 “啪!”路溪繁一巴掌打在了盖柏灵脸上,盖柏灵猝不及防,被他打的一个踉跄。路溪繁冷笑:“你真的很弱欸。我实在是忍不住再次怀疑你这个废物到底是不是盖柏灵。盖柏灵强大又豁得出去,你又是谁?你这么弱,打你我都觉得是给你脸了!” 他上前一步抓住盖柏灵的头发把她往后拖去,盖柏灵痛的尖叫出声。路溪繁狠狠将她的头砸在地板上,咚的一声,盖柏灵自觉晕头转向。路溪繁的声音忽远忽近的散着回音:“是不是你给警察报案说我们虐猫的?!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他砰的一声把盖柏灵脸朝下摔在地板上。盖柏灵呜呜咽咽的哭着说不是不是,真的不是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路溪繁冷笑,继续对她拳打脚踢:“除了我们自己的人,我只给一个外人放过视频那就是你!既然不是你报警,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能对这件事那么清楚还敢报警给警察?” 他起身用脚踩着盖柏灵的脸狠狠碾动:“你说啊?除了你还会有谁?” “不是我呜呜呜呜……真的不是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报警?什么视频?你在说什么啊路溪繁?呜呜呜呜呜……” 盖柏灵哭的梨花带雨,脸上被路溪繁踩得很脏。她狼狈不堪的滚在地上,语无伦次鼻涕眼泪齐流还在坚称自己没有,自己不知道,自己不明白路溪繁在说什么。 路溪繁蹲下身低头看她。盖柏灵又瘦又苍白,早上十点多的太阳正好从窗户外面落进来洒在她身上,路溪繁甚至可以看见盖柏灵皮肤下面的青色血管。他突然觉得这很有意思,喉头滚动了两下,路溪繁起身走到书桌旁又折返了回来,盖柏灵看到他手里拿了一把明晃晃的蝴/蝶/刀和一条白毛巾。 恐惧猛地在她心头升起。她顾不上流泪和哭泣,瞪大眼睛双手撑着地板哆哆嗦嗦的向后退去。盖柏灵从头到脚都在发抖,她眼看着路溪繁对她露出坏笑,那柄装饰华丽的蝴/蝶/刀被阳光照的一闪一闪。 “别动。”他说。声音轻的堪称温柔。路溪繁飞快蹲下身,同时在盖柏灵没来得及躲开的时候一手按住了盖柏灵的脚踝。盖柏灵慌了,反身试图从地板上爬起来好逃走,可被路溪繁拖着脚踝又捉回来。她再试图逃跑,又被抓回来,再跑,又被抓。 盖柏灵在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之前两次她和路溪繁打架,也许路溪繁放水了。他一个将近一米九正值年轻气盛的男生,怎么可能会打不过一个一米七的女孩子?哪怕盖柏灵有唐是教的野路子傍身,可体力差异的悬殊毕竟在那里摆着…… “救命!!!!”她在万分惊恐之中终于想起来大声呼救。 “救命!救命!救命啊!!!”她尖叫着,连哭泣都顾不上了,浑身的肌肉在这时候都因为恐惧而紧紧绷在了一起。寂静的屋子里没有人回应,救命的呼声回荡着,空寂的可怕。 盖柏灵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去,可腿脚好像不听使唤了一样直打跌,她拖着仿佛有千斤重的身躯,竭力把手伸向门把手—— “吭——”那块白毛巾从天而降,带着一股子蒙蒙水汽,狠狠按在了盖柏灵的口鼻之处。 “唔!唔唔唔!唔!!!”盖柏灵的动作一滞,接着开始疯狂踢打着路溪繁想要逃走。可湿漉漉的药物气息已经从她的口鼻一点一点沁入她的五脏六腑,盖柏灵两眼都是泪,她拼命睁大眼睛,绝望的发现自己的两只脚开始渐渐失去知觉,接着是脚踝……是小腿……是大腿…… 路溪繁丢开了毛巾,举起那把蝴/蝶/刀对她说:“老实点儿,不然我就把这刀扎你身上。我可不是说说而已!” 盖柏灵顾不上搭理他,毛巾的短暂离去牵带着路溪繁的胳膊对她也控制的少了些,她用尽全身力气,拖着两条已经濒于完全无力的腿挣扎着想站起来,可是两只脚却只会在地板上不断打滑,不断打滑,她像一条落入平底锅的鱼,痛苦又束手无策。 她甚至能感觉到力气一点一滴从她体内流失!可即便如此,盖柏灵依旧没有放弃把手搭上那圆圆的门把手,路溪繁的眼神一暗,他冷笑着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说时迟那时快,他狠狠搡了盖柏灵一把,盖柏灵本就浑身无力,这时候便噗通一声面朝下摔在了地上,路溪繁一把将蝴/蝶/刀刺向了盖柏灵的胳膊! 盖柏灵的瞳孔疏的放大!她眼看着路溪繁的刀尖像切水果似的,“呲——”的一下,贴着她的胳膊刺进了袖侧!上衣的袖子登时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路溪繁的刀刃还卡在袖侧布料的末端! 盖柏灵愣住了,路溪繁也愣住了。一秒钟之后,盖柏灵当机立断挣开了那把刀!蝴/蝶/刀的刀尖立刻将袖子割做两半,像两扇扣在盖柏灵肩头的帘幕。可她顾不上心疼这件自己原本很喜欢的衣服,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两条腿拼命向房门口爬去! “盖柏灵!”路溪繁的大手从她身后猛地圈过来。盖柏灵躲闪不及,一下子落进了路溪繁的臂弯里。他狠狠卡住盖柏灵的脖子,把人拖着往回拉,同时那□□雪亮的刀尖从天而降抵在了盖柏灵的额前眉心。 “……你……你要——干什么?”盖柏灵的声音颤抖着,麻药的效力已经蔓延到了舌尖,她感到舌头都在嘴里打着梗,像是被冻住。 “给不听话的你一点儿教训。”路溪繁轻声说。盖柏灵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血液在她血管里汹涌的奔腾着好像要炸裂开。她听见路溪繁的呼吸声,很急,很沉,路溪繁咬了她的耳朵一口。 “盖柏灵,我一直都不想对你太凶狠,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听我的话,乖一点,因为你知道在这世上找个同类有多不容易。可惜你现在越来越不听话,一次又一次让我失望。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我以为在我一次次坦诚的对你剖白自己后,就算你没法变成我想要的样子,可你起码也会把我当自己人吧?可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你居然想背叛我。” “也许让只有让你失去一些东西,让你知道我的手段,你才会有所顾忌,才会乖乖听话吧?对吗?” 盖柏灵的冷汗顺着额角汩汩的往下流,她的拳头越捏越紧。路溪繁叼住了她后脖颈的一块皮肤,蝴/蝶/刀的刀刃慢慢移到她的脖子上,就切在动脉的地方。冰凉的刀子触感让盖柏灵浑身上下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她的一双眼睛不断的眨巴着,眼角开始渗出生理性的泪水。 路溪繁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说起来,如果把你杀了也不是不行。可我就是舍不得。盖柏灵,你真该庆幸你有这样一张脸。对了,你知道你舅舅为什么会住院吗?你知道污点人员在本该停职的时候继续为警队做事,如果放到网上会引起多大的风浪吗?我听说你很喜欢你舅舅警队那些人?小米阿姨?叶叔叔?小舟姐姐?” 他依偎着盖柏灵的耳根发出一声叹息:“要是舆论炸开了,他们都丢了工作可怎么办呀?那灵灵是不是要天天以泪洗面啦?哈——” 盖柏灵颤抖着,脸色煞白,满脸是泪。她的手已经因为彻底脱力垂了下来,舌头也不能动弹了,只能徒劳无功的发出呜呜咽咽的悲鸣。 路溪繁冷冷一笑。 “咔哒。” 他抬手落下了房门的锁。 第94章 “妈妈,小舅,那我先回家去了。饭盒你不用洗哦,明天我再来给你们送饭的时候带回去洗。医院这边没有洗洁精,洗起来太费事了。” 盖柏灵站起身,对病床上的唐是笑了笑。盖婧娴担忧的望着她,不甚放心的模样。盖柏灵见状忙强笑道:“不用担心我啦妈妈,我一个人回去没事儿的,医院到家里这段路我都走多少次啦?而且这段路直通通的又没什么拐角,不会再出现上次的情况的。你就别担心啦!” “可上次你被摩托车蹭到,把你的衣服都弄烂了……你叫妈妈怎么放心地下让你一个人回家呢?还是我陪你一起回去吧!”盖婧娴忧心忡忡的。 “哎呀妈妈!我都说了那是意外了嘛,”盖柏灵夸张地笑道,“我不是告诉你啦?那个骑机车的男的开的太快又闯出来的太突然,转角撞上了我也没想到他的车灯能一下子把我的袖子撕劈了……哎,真是倒霉,那家伙还肇事,把我撞摔了也不说道个歉,骑上车拔腿就跑!这种没有公德心的人毕竟是少数。妈妈你别担心,我待会儿回家坐公交车,不会遇上这种人的。” “5床的唐是?5床的唐是?”护士突然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唐是的主治大夫。病床上的唐是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有些疲倦。医生一边走近唐是一边叹气道:“唐是,前几天我不是说了让你先别那么着急下地复建么?你自己看,骨头又摔出问题了。你这怎么办啊?” 唐是下午复建时执意自己走,结果摔了一跤。吓得医生赶忙给他拍了片子查看。这会儿大概是结果出来了。盖婧娴皱起眉头,忙走近医生低声询问唐是的情况。 盖柏灵趁机简短的同小舅和妈妈告了别,在妈妈和小舅的“晚上回到家了记得锁好门,给我们打个电话!”声中背起书包离开医院,本应在医院门外的公交车站乘车回家。然而盖柏灵等了二十多分钟,眼看着天都要擦黑了,可公交车却迟迟不来。 “前头路面塌陷,公交车今天不走这边了。姑娘,要打的吗?” 的哥的出租车上亮着“空车”的灯,他友善的看着盖柏灵。盖柏灵不好意思的笑着摆了摆手:“谢谢叔叔提醒。但是……我没有钱。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哥善解人意的说。他指了指马路对面一个拐角路口:“你也可以走到那边去坐公交车,那边就到南旬大道了,公交车多。兴许有回你们家的车次。” 盖柏灵想了想,点点头对的哥道:“太谢谢你了叔叔。” 她背着书包独自一人向路口走去,正是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受路面塌陷影响,这条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行人也稀少了许多。盖柏灵站在斑马线上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什么车,于是向马路对面走去。 南旬大道是城市主干道之一,大道两旁布满了一溜儿一溜儿的小街。盖柏灵没有在南旬大道上找到想要的公交车。她问了问路边商店的老板,得知她需要从大道旁的林业路往北走,才会有她要坐的公交车。 盖柏灵叹了口气,低头看看手机,心想自己今晚到家恐怕得要九点多了。林业路上种满了法国梧桐,霓虹给大树下投出阴影。盖柏灵拐进林业路,刚走没两步,迎面突然从路边小巷里跳出几个男人来。她吓了一跳,刹住脚步警惕的看了看那几个人,盖柏灵试图绕开他们往前走。 “哟哟哟,妹妹,怎么瞧见哥儿几个都不问候一声就走哇?怎么?不认识我们啦?” 为首的男生穿着破破烂烂的牛仔裤,腰上皮带的磨损处黑得发亮。他头上戴着个运动头带,咧开嘴对盖柏灵一笑。满口黄牙。盖柏灵认出这是赵心恬身边那几个狗腿子里的一个,有被恶到。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态继续装鸵鸟,她又绕了个更大的圈子准备躲开这几个人。 “哎哟我说你他妈没长耳朵啊没听见哥儿几个跟你说话啊臭婊/子?!”斜刺里一脚踢过来,幸亏盖柏灵躲得快。她站稳身子,回头瞪着那踹她的男生怒道:“我不认识你们!跟你们无冤无仇,请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了!!!” “装的……”几个混混不屑一顾的哼笑着。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你不认识我们,可我们认识你呀。”他们嬉笑着向盖柏灵凑近,其中一人变戏法似的从腰间抽出一把弹/簧/刀,他“绷”的一声抖开刀刃,狞笑着靠近盖柏灵。 “你那个好舅舅当初害得我们进局子内事儿我们可还没忘呢,当初现场不是也有你吗?美女妹妹,你不能这么前脚把哥儿几个送局子里后脚就不认账吧?再说你还得罪了我们恬姐,恬姐让我们来收拾你,你要恨,就恨自己干嘛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吧!谁让你不管好自己非去招惹不该惹的人呢?哈哈哈——” 弹/簧/刀上有个小小的孔洞,被持刀者用小指钩住了,在指间叫人心惊的翻来跳去。那小混混舔了舔嘴唇,望着盖柏灵的脸笑得不怀好意:“这么漂亮的脸蛋儿,你说要是添上几道疤,那你是不是就会跟《倚天屠龙记》里的蛛儿一样了啊?哈哈哈哈哈——” “你们……”盖柏灵睁大了眼睛,在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人想干嘛,她当机立断,转过身拔腿就跑! 预料中的刀子却没有扎上来,甚至没有听见后面人的怒骂声。盖柏灵已经逃出十几米远,下意识回过头去看了那边一眼,却见拿着弹/簧/刀的人把刀别回了腰间,正拿着手机对电话另一头说些什么。 她不敢靠近,生怕他们再野狗抽风拿刀毁她的脸。夜风徐徐吹着,把那人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进了盖柏灵的耳朵。 她听见那混混儿对电话那头卑躬屈膝道:“咱也不想啊,这事儿你说多缺德呀,我看内妹子长得还挺好看,要是真毁了那不可惜了?行行行,飞哥,听你的听你的!好好好!我给人家赔礼道歉行吧?唉你说这……我他娘的真是吃力不讨好啊马勒戈壁的……” 盖柏灵一只脚在身后跃跃欲试的要迈出去,随时做好逃跑准备。那边混混的领头人却突然换了个风格,一张丑脸笑得好像要开花,在夜色之下瞧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妹妹,别害怕啊!哥哥不扎你了哈!咱们这今儿就是个误会u,好吧,误会误会!你别害怕啊,哥儿几个都是好人!你就当……呃,那个……你就当……” 他环顾左右,与同伴交换尴尬的眼神,三个人愣是憋不出一句漂亮的场面话。最后那个拿着□□的说:“你就把哥儿几个当个屁放了吧啊,小人儿不计大人过嘛!哈哈哈哈……走了啊,拜拜!” “你们等等!”盖柏灵突然大声叫住他们。这几个混混原本已经打算转身开溜,这时候只得暗搓搓翻个白眼转过脸来陪笑道:“咋了妹妹?” “给暖暖泼酸的……是你们吗?”盖柏灵眼中燃起怒火。 混混们看了眼她,哂笑着道:“你想哪儿去了!别想那么多!今天这是个误会,这真的是个误会,我们搞错人了,不是要针对你哈!走吧走吧,赶快回家吧!拜拜哈?!” “你们以前毁别人的脸时,也这么泰然自若吗?!”盖柏灵大喊。“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会毁了别人一辈子的!” “这你可真错怪哥儿几个了。”混混们已经消失在了巷子暗处,但声音还在夏风里回荡:“以前的事儿跟哥儿几个无关!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你找给你惹麻烦的人去!” 他们消失了,带着满不在乎和无所谓。大马路上的橘色车灯们在夜色中闪闪烁烁起起落落。一如暖暖受伤那个晚上悦享ktv外的路灯颜色。盖柏灵劫后余生,浑身脱力。她双手抱着头,缓缓蹲下身哭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警:下一章揭晓施默德(就是之前弘毅的那个代课老师)的身份,会比较黑暗毁三观,慎入。 第95章 门铃响了。施默德从厨房里走出来,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他打开了门。迎头看见外面的人,他又惊又喜的欸了一声:“你怎么过来了?” “他们又都出去了。就我一个人在家,没意思。我跟她们说我去朋友家玩,就出来了。喏,给你带了大闸蟹——” 来人手里果然提着个大盒子,盒子上画着红亮饱满的大螃蟹。施默德忙忍不住笑了。接过螃蟹把人让进屋子,他吐槽道:“你就是想吃螃蟹,人家别人不给你做,你才来我这儿的。反正你无事不登三宝殿,除非要用我,不然请你都请不来!” 谜罪怪谈[刑侦] 第44节 那人没有说话,好像默认了施默德说的一样。驾轻就熟的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又绕道盥洗室洗了手。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来人相当不见外的拿出了施默德的笔记本电脑,一句话都不多说就开始在电脑上打游戏。施默德站在厨房门口看了看,习以为常的走进厨房里收拾螃蟹去了。 “你干嘛把弘毅的工作辞了啊?”客厅里那人打着游戏嘴巴还不消停。伸长脖子问施默德。想了想还补了一句:“以前你在弘毅,我有事儿直接就能找你,现在还得往你家来。” 他又补了一句,带着鄙夷和不屑:“你知道我最烦来你家了。” 那人对施默德,从来是没什么好话的。施默德也不指望他能对自己和颜悦色。哪个猎物会喜欢和偷猎者谈笑风生呢?就算有天身份对调,可猎物总不会忘记,偷猎者当初是怎么戕害它们的。 “干够了,没意思!”施默德一边清理螃蟹一边大声说,厨房的水开的哗啦啦响。“打算给自己放个假,开车去西藏自驾游去!” 他偷眼看了看厨房外,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但看见了一只穿着耐克鞋的脚在沙发上方一晃一晃。施默德闲闲道:“你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 客厅里的人并未接他这话,游戏的音效声噼噼啪啪,吵得很。施默德心下冷了三分,知道自己这又是在自取其辱。他脸上的笑褪去大半,垂下眼帘嘎巴嘎巴一个接一个狠狠掰断螃蟹的腿。 “来吃!”施默德把做好的螃蟹端上了桌。他摘下围裙,抬手招呼打游戏的人。那人放下电脑走过来吃饭,眉宇间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施默德说:“你怎么了?今天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一声轻笑,那人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顺手撬开手里那只螃蟹的壳子淡淡道:“有人作死,我在想要不要料理了她。” “当啷”,施默德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他连忙弯下腰去捡起筷子。再抬头时,额角涔涔的出了汗。 施默德现在,其实是有点怕他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施默德欺负却只会哭的小男孩儿了。施默德知道,他在这少年心里种下了恶魔的果,如今那果早已生根发芽,抽枝散叶,恶魔的树疯狂恣肆,早已不是施默德这样的人能控制得住。 “别这样,”施默德清了清嗓子。“你得知道有句话叫过犹不及,之前那么做是迫不得已。可你现在……” “你也知道‘过犹不及’这四个字怎么写?”那人冷笑着看了施默德一眼,眼神像刀子,要剜掉施默德脸上身上的道貌岸然。“你这种人,也配跟我说‘过犹不及’?你当年怎么不说‘过犹不及’?你上个月怎么不说‘过犹不及’?” 他低下头,继续吃螃蟹,蟹黄被他挖的很干净——他做事一贯如此,干净利落,不留痕迹,就像被他掏空的螃蟹壳。 “我现在也是迫不得已。”那人一边吃螃蟹一边道。“这螃蟹很肥。”那人又补充。 “怎么一个迫不得已?”施默德耐心地问。他很难掩饰自己话里的焦虑和恐慌。“还有你说的是谁?”他想了想又说。 “赵心恬。”吃螃蟹的人忙得不亦乐乎。吃得很快,又开了一只螃蟹。“她越界了。我讨厌越界。我还要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 “我以为……你喜欢她呢。”施默德低声说。 “你会喜欢一条狗么?”一声冷笑。 “我有多烦你,我就有多烦她。我这么说,你懂吗?当然了,要是她再逼得我不得不跟警察打交道,尤其是跟米嘉莱打交道。那可能她赵心恬在我心里的烦人指数会超过你,呵!” 他们彼此之间都有了对方的把柄,那人如今就不怕施默德了,同施默德说的每句话都恨不得夹枪带棒。 施默德张了张嘴,无话可说又气急败坏,最后只得“当啷”一声把勺子扔进碗里。他把双手放在桌面上绞在一起拧了又拧,可最后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回答。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的粉饰太平说:“吃螃蟹吧。这螃蟹很肥。” 月牙孤零零的挂在路灯上,施默德关上百叶窗,放下窗帘,他抑制着自己的激动和忐忑转过身假装平淡道:”螃蟹也吃了,你还不快回家?都十点了。“ “我今晚睡你这儿。不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家。”那人冷冷道。他已经驾轻就熟的脱下身上的t恤,露出白皙的身体,转身把衣服随手甩在沙发上,转身进了浴室。咔哒一声打开浴室的灯,暖黄色的光线之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施默德听见里面水流声哗哗响,他知道那人今天是真要睡在这里了。夜色降临,施默德的本相也开始按耐不住的往外跑。 旬城的夏夜一如既往的闷热。施默德把空调打开,又给床上抱来一个枕头,和自己的并排放好。他刚做完这些,那人就擦着头发从外头进来了,腹肌上淌着水。 他见怪不怪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个枕头,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哼。施默德脸皮厚,说:“你好久没过来。现在天热,不比冬天。你要是想留宿,就只能睡这间房。” “是不是只能睡这儿你心里难道还不清楚么?”那人讥诮道。他也不管施默德怎么想,径自走到床边扑通一声躺上去,扯过空调被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施默德有些尴尬,慢吞吞从另一边爬上来嗫嚅道:“给我分一点儿?” 没人应声。施默德知道这是默许他分走被子了,就按灭了台灯,在黑暗里默默的露出诡异的笑。他像一条滑腻的蛇,慢慢从空调被底下钻进去,又一点一点蹭到那人身边,接着试试探探的把手放到对方的腹肌上。 “爪子拿开,别碰我。”那人的声音冷得像冰块。 施默德一呆,不禁邪火翻涌,再也按耐不住怒气,他彻底撕下自己好好先生的伪装大骂道:“你拽什么拽啊?装的好像我没碰过你似的,每回你来我这儿都是为了什么咱们心里都清楚!不就是要用我做事你才会屈尊降贵的过来么?是!我知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想吃霸王餐,可你别忘了你那点儿烂事儿我都知道!你再这么对我呼来喝去,当心我去找警察,把你那些破事都给你抖出来!” “好啊你去找啊!你去告诉警察,告诉他我杀人,你不但祸害小孩子,还给我做帮凶杀人!我做过多少脏事你就助纣为虐过多少脏事!我倒要看看你和我之间究竟是谁先社会性死亡!你个死变态!” 还没等施默德反应过来,他屁股上就挨了狠狠的一脚,一下子跌下床去了。施默德害怕的瞪起眼睛看着床上那个身影缓缓坐起,又从床上跳下来。他冷酷无情的坐到施默德身上,猛击一拳把施默德打出闷哼。 “你给我记住了,”他揪住施默德的睡衣领子把施默德提起来,一字一句道。 “我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你祸害的小孩子了。你知道我如果生气了会做什么,你,好——自——为——之!” 他对着施默德的脸狠狠啐了一口,将施默德狠狠朝地上掼去,“咚”的一声,施默德痛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他连滚带爬的从那人身下逃出来,拽过床上的枕头落荒而逃。 临走了却又不服,回过头气愤愤的骂道:“住我的房子,还说我恶心,你有本事,回自己家耍威风去啊!你看你那八面威风的爸搭理你不搭理你!” 他嘟嘟囔囔的消失在了房间门口。屋子里的人冷笑一声。 “哼,要不是实在不想回那个房子又没地方去,你以为我稀罕来你这狗窝?” 施默德在沙发上蜷缩着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似睡非睡时,就听见有人在他不远处吭哧吭哧,好像在健身。 他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往那边一看,果然是那人在做俯卧撑。施默德慢吞吞坐起身道:“你起好早啊。” 没有回答,施默德也习惯了。那人恶心他,但又碍于被他抓住了把柄不得不跟他蝇营狗苟。这些事施默德心里门儿清。旁人看不穿和蔼可亲的施老师,但他们彼此可是对对方了解的足够透彻。 做了简单的早饭摆上桌,那人擦着额头上的汗面无表情的盯着碗。施默德说:“怎么了?在想什么?你该不会……气儿还没消?昨天晚上你说的那些……你不会真要搞赵心恬吧……” “开个玩笑而已。”那人面无表情道。看了施默德一眼:“你都没有幽默细胞的吗?真可怜。” 白天的施默德是很有分寸的,他只在夜里疯狂。此时施默德尴尬的闭上了嘴,停下了自己试图跟对方尬聊的企图。他用调羹扒拉着碗里的粥,那人突然道:“对了,我问你——” 仿佛觉得这个话问施默德是不是有点怪,那人突然闭嘴不说话了。施默德好奇道:“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对方闷闷道。“就是想问你。一个女孩子被霸/王/硬/上/弓/了,这会不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施默德愣住了,调羹当啷一声掉进碗里。他惊愕的看着路溪繁,眉头满满拧成一个疙瘩:“你把她强/奸了?” 那人没说话,低下头喝了一口粥。用若无其事掩盖心虚是他的一贯操作。施默德狠推了他肩膀一把:“你个混账东西!虽说这事跟我没关系,可她是个好孩子啊!你竟然这样祸害她?你知道强/奸给一个姑娘带来的心理阴影得多大吗?!” “你他妈装什么装啊?!!!你当初对我做的事难道很高尚吗?现在还在这里假惺惺充好人?我被畜生祸害了,我为什么不能祸害别人?”那人哗啦一声泼了施默德一身的粥。 施默德不说话了。他确实没资格说这话。但话虽如此,在这人面前,他不需要装好人。于是施默德梗着脖子道:“你胡说!是你勾/引我的!” “勾你大爷,小孩儿正常脱鞋穿袜子落到你眼里就是勾/引,你贱不贱啊?老变态,看见袜子球鞋都能发/情的东西少给自己找借口!最恶心的人就是你!” 对方把施默德从凳子上踹到地上,又把碗一摔,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想说,ltp biss,真希望我们国家也能对这种畜生推行化学阉割。 把能想到的屏蔽词都打上斜杠了,我太难了,此生不愿和jj的屏蔽词和解。 第96章 “所以现在吕娇和魏笑笑之间的联系已经搭上了——吕娇是潮live house的老板娘,十二月五号那天她在招聘网站上挂了给自己的潮live house“招聘文员”的招聘启事。同时间段,无业女青年魏笑笑因为被家里催促,开始不断通过求职网站投递简历和面试工作。但由于学历较低,工作经验单一,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十二月八号号这天,吕娇通过求职网站向魏笑笑发送了面试邀请。魏笑笑同她通过系统约定了时间, 第二天走进了她的潮live house,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米嘉莱在昏暗的会议室里站起身,她背后的投影正好停留在潮live house监控里魏笑笑最后一次出现时的影像。重案组和刑警队其他精英刑警们都沉默着,所有人一齐望向那个已经死无全尸的女子。她隔着数日之遥和一块模糊的镜头,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同镜头外的人们对视。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几个小时后将会面临一场怎样的灭顶之灾。 “你的意思是说……吕娇借着招工的名义绑架了魏笑笑?”赵局坐在下首,投影的白光恰好落在他脸侧。 米嘉莱对他点了点头:“是的。潮live house前工作人员的一些证词也旁证了这一点。” “怎么说?”副局长忍不住问。 米嘉莱解释道:“我们确定了魏笑笑最后出现是在潮live house之后,认定魏笑笑的死,潮live house有重大嫌疑。所以连夜传唤,突击审讯了一批潮live house的前工作人员。根据他们的口供证词,潮live house作为一个已经被扫黄大队明确定性涉黄的娱乐场所,的确存在以正常招聘为由诱拐无辜妇女,胁迫哄骗其卖/淫的事实。” “潮live house的前工作人员说,吕娇雇佣了一批身强力壮的打手和一些深谙女性心理的前性/工作从业者,专门帮她‘劝服’那些不肯就范的女子。这些女子中有很多最后都在吕娇的恩威并施下被迫下海卖/淫,成了潮live house里的性/工作者。” “他们还说,吕娇会针对一些‘大客户’的喜好故意挑选一些符合‘客户’审美的女子,想方设法诱骗过来,施以恐吓,威胁,金钱许诺,然后把他们送到客户的床上去。以此来从“大客户”那里获取好处,或者庇护。” “我们根据他们的口供,整理出了一份吕娇的‘大客户’名单。在这里——” 米嘉莱说着,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敲。投影上出现了一副数十人的名单。不算长,然而很多名字都让在座的人们脸色越来越难看。 “丁区长?丁区长居然也是吕娇的‘客户’之一?!” “付总?付总他不是……听说同他爱人很恩爱么?他还是他岳父提拔上来的。虽说这么说有些马后炮。可要不是他岳父,他这个资质水平在旬城船业这种大国企里根本就不可能站稳脚跟!” “张书记身边的刘秘书……” “觅城重工的王总也在上头?我的天!” “最后面那几个省里的……他们不是都在觅城吗?这也能——” 米嘉莱看着发问的同事:“根据潮live house员工的交代,潮live house只是吕娇其中一个据点而已。她在觅城也开设了同样的场所。不仅如此,吕娇的前财务交代,吕娇曾经让她到几个不同的别墅拿过钱。那些别墅有的在旬城有的在觅城,怀疑也是吕娇的窝点。” 看样子,吕娇的权/色/交/易关系网遍布旬城,甚至延伸到了省会觅城。显而易见,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吕娇说白了,只是个拉/皮条的。她如何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建造起这么大的关系网?” 米嘉莱对发问的人耸了耸肩:“是的,很显然这单凭吕娇一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所以她的背后一定有更具人脉和财力的人在做后盾。”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赵局脸色铁青,瞪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名字时,米嘉莱觉得师父的眼睛都快冒火星子了。 “真是丢人!丢人!”老警察再也忍不住,勃然大怒。 “看样子,前阵子你们要彻查这件事果然是踩了某些人的爪子!呸!都是黑手!省里大规模反/腐扫/黑才过去几年?这些人一个个的……竟然又在我们旬城卷土重来!真是耻辱!” 见赵局怒不可遏,米嘉莱忍不住和池梦舟对视了一眼。赵局扭过头来严厉的问:“嘉莱,那些提供证词的人敢对自己说的这些话负责吗?确认就是这些人,没问题吗?” “他们不敢说谎的。” “好,”赵局转向副局长道。“你立刻给市检察院打电话。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必须立刻和检察院通气!” 会议散了,米嘉莱拔下投影数据线,整理起放在桌子上的电脑和文件。赵局走过来说:“刚才我注意到,这份名单里还有之前那个兴风作浪的律师路辉阳?他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是,您没看错。”米嘉莱说。“不仅有路辉阳,还有任□□的父亲任航,也是觅城知名的企业家。顺便说一句,我今天早上心血来潮上网搜了搜任航的相关信息,结果居然看到了他家的公司疑似逃税,以及任家的公司是从侵吞国有资产转化来的说法。我查了一下,任航曾经在觅城国有银矿任职多年,身居高位。后来才下海经商。所以这说法也许并非空穴来风。” 赵局的脸已经黑的能烙饼。老警察心里这会儿简直是猛雷连击。他疲惫的摆摆手道:“任航的事先放一放——不过你记得跟你觅城检察院的朋友提醒一下,最好联合税务局去查一查他比较好。且不说他,我单说咱们旬城的事……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这个路辉阳?” “因为他就是哪儿哪儿都有。”米嘉莱无奈道。 “路辉阳这个人真让我吃惊,做律师原来也那么赚的么?他几乎把各种能赚钱的产业都投资了个遍!我才发现连老唐外甥女读的那个私立高中都有他投资……更别说房地产金融互联网这些富得流油的地方了。事实上我有个怀疑,不一定对。” “什么?” “我怀疑路辉阳这个人,某种程度上是个……腐/败政商之间的掮客。” 赵局无言以对,米嘉莱的推断不无道理。 米嘉莱尴尬道:“其实咱们早就该查他了,但是之前他一直做事滴水不漏,虽然教唆媒体找公检法的麻烦,但咱们愣是找不到他一个纰漏……这才让他又逍遥法外了这么久。这一次幸亏抓住了吕娇这条线索,这才揪住这路辉阳的狐狸尾巴。我和老叶已经商量过,准备稍后就传唤他来。这一次一定要把他的真面目给挖出来!” 赵局点头称是,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自己这个徒弟做事还是很缜密的。他正想叮嘱米嘉莱两句,池梦舟却突然从门外跑了进来。 “米队!赵局!”池梦舟说。“潮live house的人又吐口了!重要的信息!吕娇,路辉阳和任航曾经在潮live house的私密包房里聚众吸/毒!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 第97章 “你们有什么权利把我带过来?我警告你们,你们这是非法传唤!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谜罪怪谈[刑侦] 第45节 “路辉阳,你搞搞清楚,是我们好声好气跟你解释了原因你不听,我们才只好把你带过来的好吧?又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抓人……” “那我难道没有跟你们解释现在是工作时间,我有很重要的工作要做所以不便接受传唤么?你们就这样把我抓来警察局,你们会收到我的投诉的!” 田小丰没话讲了,斜睨着路辉阳,饶是他敦厚惯了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涂大利说:“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待会儿米队和老叶亲自来审,把罪证都摆出来,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噢是吗?”路辉阳向后一靠倚在椅背上冲着田小丰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他皮笑肉不笑的点点头:“好啊,我倒是也想看看,你们究竟是拿到了什么自以为万分可靠的证据,居然敢这么红口白牙毁人名声,诬陷我吸/毒!” “那肯定是特别特别,极其极其,万分十万分可靠的证据了。路大律师,我劝你现在别把话说死了。否则待会儿真拿出来,尴尬的还是您自己。” 当啷一声,米嘉莱推开门从外头进来,挟着一阵风,她利落的坐在了与路辉阳一桌之隔的对面。女警官也似笑非笑的看着路辉阳,她从手中的文件夹里抖出一张口供单子。 “路大律师,麻烦您自己看,这上面怎么写的?‘路辉阳,红辣椒和任航在潮live house聚众吸/毒,单单是我见过的就有五次。最近一次是在六月六号那天晚上——’” 米嘉莱随便挑了一段念完,放下口供死死盯着路辉阳不说话。路辉阳冷笑了一声。 “就这?就这?”他语气嘲讽。摇晃着脑袋,眼睛里丝毫慌乱也无,倒像是一副被冒犯了的气极反笑。 路辉阳向前探出身子,一双犀利的眼睛从眉峰之下盯住米嘉莱。米嘉莱第一次发现,其实这人长得跟他那个俊美的儿子挺像的。不过是一个眼神无辜,另一个则早已被酒色污染了瞳仁。加之中年发福,于是就再也不复往昔俊朗。 “米警官,我可以告这个人诽谤的。”路辉阳慢慢道。他视线在米嘉莱脸上扫来扫去。米嘉莱知道他在观察自己。她也毫不畏惧的瞪回去。眼神半点不怵。路辉阳看看她,突然笑了起来。 “严肃点!这是审讯!你笑什么笑?!”因为担心米嘉莱而舍不得走的田小丰怒斥道。路辉阳一愣,笑得更明显了。 “你们呐……你们呐……”他啧啧啧的摇头叹息,笑容里的讥诮逐渐扩大。 “警察同志,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跟你们命中相克?为什么我路辉阳一个守法公民,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还按规矩给国家纳税。可你们总是看我那么不顺眼?走了一个来一群,要一个一个拿着放大镜去寻找我的罪过?找不到就生造一个出来?米警官,我真的是不明白,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你并不像你自己描述的那样安分守法。”米嘉莱干脆的反驳道。像是对路辉阳的负隅顽抗和阴阳怪气受够了似的,她把笔录本往前一推,扭头对叶铎道:“老叶,我看路先生的态度,明显也是不会配合咱们了。既然这样,那你去通知技术科,咱们给路先生做个尿检好了。” 她站起身来和叶铎一齐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同时回头看了路辉阳一眼:“路先生您说得有道理,只看口供确实太偏颇了。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用一手证据说话吧,做个尿检?” 路辉阳脸上的笑容登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他慢吞吞站起身道:“你们又没有抓到我吸/毒,凭什么给我做尿检?” “凭一群人对你吸/毒指控。”米嘉莱转身离去,涂大利和田小丰紧随着她和叶铎鱼贯而出。后者走之前凶巴巴的看了路辉阳一眼。路辉阳大声道:“我反对!我拒绝!你们这是非凡传唤!是污蔑!是对诽谤的助纣为虐!我要求同你们局长对话!你们无权这么做!” “对不起,我有权。”米嘉莱从外面探头进来道,在对方脸色苍白的注视下堪称气人的莞尔一笑:“稍微准备一下吧路大律师,五分钟后我们尿检。” “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 “如何?” “阴性。” 米嘉莱呆住了。她顾不得窗口狭小,隔着玻璃把手从窗口处伸进去拿过吴曦递来的化验单子。吴曦一边摘下手套一边说:“他的其他指数有点偏高。但毒品毒性尿检结果是完全正常的。没有毒品残留。” 她又强调了一遍:“是阴性。” “不是……怎么会这样?”米嘉莱生气的说。“难不成那些人集体说了谎?可是怎么可能几个人在不通气儿的情况下都认定路辉阳吸/毒?如果路辉阳没吸/毒,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也不排除是他近期没有吸入,体内残留的毒性被代谢掉了。但那起码需要他近一周内没有吸过毒才行。对于吸/毒成瘾者来说,一个星期都不让他们吸/毒,那可真是要了他们的命。”吴曦也低头看那单子。 “是啊,按潮live house那些工作人员的口供,起码在六月份的时候路辉阳还被撞见过两次。这还是不小心看到了的。那没看到的呢?由此可见他要是真吸/毒,那瘾头绝对不小。可现在……” “米头儿,结果出来了吗?”田小丰从后面跑过来。“大利跟路辉阳吵起来了。路辉阳非说自己尿检结果绝对会没问题,让大利不信等着瞧。” “他的尿检……确实没问题。”米嘉莱说的艰难。田小丰目瞪口呆,拼命眨巴眼睛眨巴了好几次,最后这年轻人有些暴躁的跺脚道:“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知道……”米嘉莱无精打采的说。田小丰同一旁的吴曦交换了个眼神,吴曦道:“一般情况下尿检是不会出错的。但也不排除万一因为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因素影响了结果呢?我的建议是,先不告诉他结果,过几天再给他测一次。如果连着两次都没问题,那……” “什么?还要再来一次?”路辉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手指堪称凶狠的冲着米嘉莱指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在米嘉莱身上戳个洞。 他是个人精,看出警方想要通过尿检证明他吸/毒的尝试显而易见是失败了。于是便更加有恃无恐,叫嚣跳脚的嚷嚷着要告刑警队。 米嘉莱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丑态百出的中年男人。突然她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握住了路辉阳的拳头。路辉阳登时被逼退了好几步,不由自主的倒退到墙边。 米嘉莱紧紧捏住了他的拳头道:“有证据证明你和魏笑笑吕娇的死以及断指杀人狂有关,还有证据证明你和你的合作伙伴一齐侵吞了国有资产。最后有七个人在未经彼此通气的情况下一同指证了你有吸/毒的历史。你身为中国公民,在重大社会性案件中配合公检法部门调查取证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暴力抗法要付法律责任而你也是从公检法部门出来的你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东西。现在我讲完了,请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路辉阳哑然,张口结舌的看着米嘉莱。米嘉莱狠狠丢开他的手,她虽远不及这男人个子高,可现在气势上却早已彻底将对方压下去了。路辉阳在她钢铁般的注视下莫名就失了不少底气。男人讪讪的点了点头小声道:“没……没有了。” 他又有些不服气的看着米嘉莱嘟囔道:“可你们给我测过了,尿检结果是正常的。既然尿检没问题,那放我回家总行吧?” “不行,”米嘉莱说。“有人指控,你曾多次在潮live house嫖/宿。有证据。根据lt;治安管理处罚法gt; ,我们将在商议后对你进行一定时间的拘留。” “另外,鉴于你目前被指控吸/毒,嫖/娼,且有多项证据表明你和吕娇案有一定直接联系。我们现在正式通知你,警方将依法对你的住所实施搜查。” 路辉阳目瞪口呆,之后气急败坏,但又毫无办法。 “吱——”警车一溜儿在路家别墅外停下。米嘉莱带着警队众人上前叩响了路家花园那扇制作考究的大门。池梦舟突然说:“米队,上楼左手边第上间屋子的窗帘后面,有人在看我们。” 米嘉莱眯起眼睛,仰头向那个方向看去。窗帘迅速动了一下,落下去了。 “不用理会,继续叫门。”米嘉莱说。 路家保姆从西洋风格的小别墅里走出来,给众人开了门。米嘉莱出示证件:“你好,刑警大队旬城支队。依法来对犯罪嫌疑人路辉阳家进行搜查。” 保姆没见过这阵仗,登时呆住了。她身后的白色玻璃房门被推开,路辉阳的父亲路鸣站在门口淡淡道:“让他们进来吧。” 他和老伴在客厅迎接了米嘉莱等人。路鸣说:“警察同志,请问这又是怎么了?你们先是让人带走了我儿子,他至今未归。现在你们又来搜查我家。请问,我儿子犯了什么错?” “嫖/娼,吸/毒,断指案的嫌疑人。”池梦舟说。路鸣立刻转头看向她,眼神犀利的像鹰:“这么多罪名?请问有证据么?比如最后一条,断指案的嫌疑人?这位小同志,如果你没有证据,我们是可以反诉你侵犯名誉的。” “确认无误的嫖/娼,被七个人指控吸/毒,以及疑似断指案嫌疑人。”米嘉莱平静地说。她扭头看着路鸣:“路教授,我们都是按程序来,有正当理由的。请不要妨碍执法搜证。” 路鸣哑口无言,神情倨傲的退开了。米嘉莱对警队众人挥手:“搜。” 第98章 他们在一楼后门旁遇到了一个很眼熟的男孩儿。男孩儿手上戴着长长的乳胶手套,沾满泥土,身上系着围裙。整个装束好像刚去做完园艺回来似的。米嘉莱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是路辉阳的儿子。之前被杜俊绑架过的那个。几个月不见,他又长高了。现在都快突破一米九的样子。 “警——警察姐姐……”看见米嘉莱走来,路溪繁结结巴巴的开口打招呼,举起手来似乎想做个动作,但又不知道手该往哪儿放。于是只好忐忑不安的放下。那些泥土掉在他脚下。 米嘉莱觉得这孩子看起来还挺老实的。跟她印象里的样子差不多。就是长得高了点。她点点头道:“别怕,小弟弟,姐姐和同事们只是来找一些证据,不会伤害你的。” 路溪繁连忙点了点头,眼睛怯怯地看着米嘉莱,露出羞涩又不安的笑。 米嘉莱看了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路家花园,最后视线落在他的手套上。“你这是……” “我房间里养的绿萝快死了。”路溪繁怯怯道。“我今天早上把它放在窗台上晒了一早上太阳还是不行。我……我问了生物老师,她说可能是花盆太小。建议我把花移植到地里去。我就——” “明白了。”米嘉莱点点头,对着身后的警员低声道:“去花园看看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路溪繁看着米嘉莱,神色又困惑又有些隐隐的害怕。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又缩回手,低下头沮丧道:“警官姐姐,我说的真的是真的。” “米队,”去搜索后院的警员从后门探出头:“那边草坪上确实跟他说的一样,有一株刚移植过去的绿萝。” 米嘉莱看了路溪繁一眼。“那把绿萝挖出来,看看下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她在路溪繁忐忑的眼神中走到后院,环顾这美丽的花园。路家后院很大,还带了个游泳池。花圃里种了很多树,为了浇灌它们,还特意在围墙底下专门开辟了一个高高的水池和自来水龙头。水池旁放了几盆简单的花草。 “米队,绿萝底下什么都没有,都是土。”警员直起身子道,一边忍不住用肘子蹭了蹭额头上的汗。 米嘉莱惊讶的诶了一声,回过头去看路溪繁:“什么都没有,那你害怕什么?” 路溪繁竟然有些羞赧的笑了一下:“我……我不是害怕,我就是……这样两手土被警官姐姐看到了,有点不好意思。” 半大孩子果然最好面子。米嘉莱有些无语,又觉得很可笑。 “米队,他的房间要搜吗?”田小丰问。 “搜。”米嘉莱说。“以防万一,还是搜一下——小弟弟,刚才在窗口看我们的是你吧?别害怕,我们只是来看看。你能带我们看一下你的屋子吗?” 路溪繁乖乖带他们去了他的屋子。涂大利和韩汀等人仔细搜查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叶铎说:“这孩子挺爱读书?你们看他的书架,比我的书还多!” 路溪繁自始至终都腼腆的笑着站在门口,似乎不再害怕了。米嘉莱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他背后的房门后面有一道缝隙。看起来好像隐藏了一扇门。 “你背后是还有个房间吗?”米嘉莱问。 “是,是我的衣帽间。”路溪繁依旧带着腼腆的笑。 “打开看看。” 路溪繁打开了那扇隐藏在墙上,颜色和墙纸一模一样的门。里面果然是一间二十平见方的衣帽间。挂满了各种衣服帽子。尽头一整面墙的壁橱里,隐隐约约可见一些五颜六色的假发。米嘉莱往里走,又发现了一排cosplay的衣服。挤挤挨挨的挂在衣架上。她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路溪繁。 “之前学校文化节上,很多同学都买了cosplay的衣服和假发,拜托我挂在网上帮他们出掉。”路溪繁说。“这些是还没卖出去的。”“出掉?你是说当二手货卖掉吗?那为什么他们自己不去卖却要让你代劳?”米嘉莱有些困惑。 路溪繁笑道:“因为我平时喜欢在网上混各种二次元圈子,结交朋友,认识的人多,对这些衣服也有需求。我帮他们卖,可以卖的快一些。” 这小孩还挺有经济头脑。米嘉莱点了点头,带众人离开了路溪繁的屋子。 他们在路家搜查了一番,然而一无所获。除了搜到不少路辉阳和本省诸多名流,官员的合照外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叶铎说:“路辉阳投资了许多实业这一点倒是被佐证了。他人脉还真广。” 在路家老夫妇冷淡的送客声中离开路宅,米嘉莱出了雕漆大门,回过头去盯着这栋西洋风小洋楼看。池梦舟绕道她身后准备上车,忍不住问了一句:“米队,怎么了?” “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我们没搜到。” 池梦舟叹了口气:“是啊,没办法。路辉阳太狡猾了。我敢肯定,他绝对有很多秘密。只不过不在这套房子里罢了。” “确实,吕娇的财务不是说了还有其他地点么?我们让她带着咱们,去一个一个查!” “好!”众人斗志昂扬的齐声道。 “米队……” 一片昂扬中,叶铎的声音疲惫又愤怒的传了过来。米嘉莱心里一沉,忙看向他。 叶铎的手里还拿着电话。他看着米嘉莱道:“刚才看守所打来电话,吕娇的财务哮喘发作,死了。” “这个会计腰果过敏这件事为什么之前没人知道?!为什么要让她接触过敏物?!!” 米嘉莱快要气疯了。这几乎是摆明了告诉她,这件案子背后有人不想让她查到真相!可她却毫无办法! “那个财务自己没……没说过……”看守所的人怯怯道。“医院说她是过敏死的,大家才知道她腰果过敏……” “腰果是从哪儿来的?!” “是——是她家人来看她的时候送来的零食里带的!带的……腰果酥糖……”看守所的人吓得战战兢兢。 “家人?!”米嘉莱难以置信的重复了一遍。她忍不住回头同吴曦和李腾飞对视了一眼,又扭过头来确认:“你确定是她家人送的?” “是她丈夫送的,千真万确!” “好……”米嘉莱慢慢点着头。“好……行,厉害!” “大利小丰!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去带这个财务的老公来!” 此时已然是晚上八点多。田小丰和涂大利把财务的老公带来,池梦舟和韩汀立刻突击审讯。一个多小时后池梦舟疲惫的走出审讯室,对着米嘉莱长长叹出一口气:“酥糖是在超市的酥糖混合散称处随手称的。里面混进了腰果糖。基本上可以肯定她老公是真不知情。实际上,这个财务自己应该都不知道自己腰果过敏!” 米嘉莱脸色铁青,转身进办公室去给唐是打电话:“老唐,真的会有人连自己对什么过敏都不知道吗?” 谜罪怪谈[刑侦] 第46节 “当然会啊。”唐是说。“你知道你自己对什么过敏吗?” “我知道啊,”米嘉莱说。“我有点冷空气过敏。一到天冷就出疹子。” “除此之外呢?” “没了,我对别的都不过敏。” “错,其实你对部分花粉也有一点过敏,不过很轻微。所以之前我跟你说过,让你春天的时候尽量减少剧烈运动,还有别吃阿司匹林。就是这个原因。” 米嘉莱震惊了,怎会如此? “你提醒我这事儿我记得,我当时没当回事儿。可你是怎么看出来我花粉过敏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医生的经验,有一次春天的时候,你去出外勤,回来就一直打喷嚏,脸上还起了点红疹子。后来过了两天这些症状都不见了。我就知道,你应该是对某种花的花粉过敏。” 这次轮到米嘉莱沉默了。她叹了口气道:“所以从你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来,有时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财务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过敏。但是她身边一定有人注意到这点了。所以才能想到用腰果除掉她这个办法。” “怎么?你已经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她是被谋杀的了?” 米嘉莱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拜托,现在正是查案白热化的时间,她是关键证人。我刚一想到要好好用她她就死了。你说,这不是巧合谁信?” “也对……有意为之的比率确实大于巧合。” 财务死了,这条线也就断了。米嘉莱又让人去调查路辉阳名下的房产,结果发现根本查不出来什么。甚至任航的名下都很干净,并不存在什么用来做性贿赂的场所。 “路辉阳和任航又不傻……这种肯定不会放在自己名下啊!咱们啊,只能要么等待机会,要么自己一点一点慢慢查路辉阳身边的人了……”韩汀无奈的总结道。 查案陷入僵局,但反腐不会。一夜之间,潮live house员工提供的吕娇“大客户”名单上的人悉数落马,被检察院带走审问。一时间,从觅城到旬城再一次掀起了时隔多年的反腐反黑风暴。 “腐败就像寄生虫,永远不可能彻底清扫干净。只能依靠不断内修和不断外检。”米嘉莱的检察官朋友江雪晴如是说。 “是啊,”米嘉莱说。“不过七年时间,七年前那场反腐反黑……全省多震动啊!这些年,咱们省里的官场确实清明不少。可是没想到,省会反腐抓的严,它们就跑到小地方来繁衍滋长。真是——” “权力不被监管,就会滋生腐败。不过没事,别害怕。不是还有咱们公检法吗?”江雪晴道。 米嘉莱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正要点头,江雪晴却又犹豫道:“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我很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什么?” “我们院里联合省里对那批落马贪官进行了审问。我和我同事都发现一个问题。” 第99章 “什么问题?” 江雪晴看着米嘉莱,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在审讯过程中我们都觉得,这些官员在有意集体包庇—个人。但是,他们都矢口否认了。” “—个人?”米嘉莱皱眉。她想了想。“你是说,吕娇的同伙吗?” 江雪晴恩了—声。“你也说过,很显然,这么大—张权色交易网,绝对不是可能是吕娇这样—个跳梁小丑可以构建起来的。她只是个……听差。连代理人都算不上。” “没错,她的身份地位,没这么大能耐。”米嘉莱说。 江雪晴看着她,很惊喜:“看样子,你对于她的同伙是何许人也这件事,心里已经有数了是吗?” “唉,有数又有什么用?我们已经去那个人家里搜查过—番,但是—无所获……” 米嘉莱哭丧着脸,非常郁闷。江雪晴拍了拍她:“别灰心,耐心点,我们这边也会坚持审,就不信他们敢不吐口。是狐狸,总有—天是要露出狐狸尾巴的。你要对结果有信心点!” 被看守所关了五天后,米嘉莱下令释放了路辉阳。 路辉阳破天荒的没有对米嘉莱耀武扬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说了吕娇的财务死在看守所的事。从看守所出来时,他看见米嘉莱站在门口盯着她。路辉阳脸色憔悴,假装看不见就往外走。 “路辉阳!”米嘉莱叫住他。 路辉阳不得不站住脚,很不服气的等着米嘉莱朝他走来。米嘉莱走到他面前道:“你放心,虽然你现在出了看守所,但是总有—天,我—定会找到证据,把你关进监狱里去。” 她对路辉阳露齿—笑。 路辉阳站不住了,低声说了—句“你不要太嚣张”就拔腿便走。米嘉莱在他身后道:“你好好等着哈,放心,就算是为了唐是,我也—定会把你抓捕归案的。你最好小心点,千万别被我抓住你的狐狸尾巴!” 米嘉莱没给路辉阳太多的喘息时间。他从看守所出来的第三天当晚,米嘉莱故意熬了个大夜,在临近十点的时候带着吴曦上门找了路辉阳。路辉阳罕见的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且安静如鸡。虽然路鸣夫妇说了许多阴阳怪气的话,但路辉阳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接受了尿检。 这—次,尿检结果还是阴性。 这次换米嘉莱无话可说了。看着吴曦给出的检测报告,她头疼的意识到路辉阳可能要成为这个案子的死胡同。 “怎么办小舟,”米嘉莱形容枯槁的坐在电脑前,池梦舟在她旁边吃泡面。闻言就扭头看了她—眼。米嘉莱看了看小舟,哀嚎—声趴到办公桌上:“我们警队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池梦舟—脸天然呆的想了想,半信半疑道:“啊?没有吧?应该……还没那么惨吧?” “有。我们警队好像确实真的要完蛋了。”叶铎从外面进来,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米嘉莱立刻挺直腰板,用如坐针毡的眼神看着叶铎。叶铎叹了口气。走到米嘉莱身旁耳语了几句。米嘉莱—愣,登时咬牙切齿。 “我诅咒这些丧尽天良的混账王八蛋统统下地狱!”她怒道。 她雷厉风行的转过身,环视了众人道:“来两个人去通知吴曦和李腾飞,让他俩中出—个人来。我现在去找老唐。” “怎么了?”不明所以的众人奇道。 “觅城支队打电话过来……”米嘉莱阴沉沉道。“说咱们这边有—个女高中生,被人杀害了碎/尸抛在觅城郊外的觅城河滩上了。”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觅城刑警支队的法医贺旭升举着相机,从多个角度对着地面进刑拍摄。太阳毒辣,晒得贺旭升额头下巴上都是汗。其他人也差不多,个个后背衣服上都晕开—大块汗迹。 他们此时正身处—片小小的芦苇丛之中,枯水期的觅河水量并不丰盈,但沿河两边也算得上是潮平两岸阔。 这片长满了芦苇的小小滩涂平日里毫不起眼,此刻却聚集了两地三队,多方人马。贺旭升收起相机,他镜头之下那块湿哒哒的泥巴地上扔着的,正是—块血淋淋的肉。 “拍照取证完毕,可以开始查看尸块情况了。”贺旭升对李腾飞点了点头。他是经验丰富的老法医,李腾飞很尊重他的意见。听见前辈发话,年轻法医这才小心翼翼的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慢慢拿起那块肉。 人肉。 “唐是怎么没来?”—旁自称名叫岳茗茗的女法医问李腾飞。岳茗茗是省公安厅物证科派来的法医,虽说年纪不大,但也是办过—串案子的人。李腾飞自觉在这样—群大牛身边,真是弱小可怜又无所适从。 他把尸块放进经过无菌处理的物证袋中,回头对岳茗茗说:“师父自请停职了。现在是队里的顾问,不能跟着过来的。而且他……”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过于信任觅城这边的人。毕竟觅城支队当时都没能护住师父。李腾飞顿了顿,把“师父住院了”这句话咽了回去。又补充道:“而且他说他在旬城等我们。” 岳茗茗点了点头,思索着道:“案发现场在觅城,恐怕他得过来。算了先不说他了。咱们几个再找找这附近还有没有别的尸块……—般抛尸的都不会在—个地方只丢—块。这杀千刀的死变态,跟这姑娘多大仇啊要把人切成这么多块!” 李腾飞默默在心里表示赞同。三天前他们旬城警方接到报信后就派出李腾飞,田小丰,米嘉莱和池梦舟四人组,—起来到觅城和觅城警方以及省厅—齐查办这个案子了。省厅借助先进的辅助技术帮助,已经通过在市郊某公路边发现的那块尸块确认了死者的身份——旬城十三中高二三班学生赵心恬。 但只找到—块尸体是不够的。按照惯例,他们必须尽可能搜集齐所有尸块才行。因此在炎炎夏日高温三十多度的情况下,觅城支队,旬城支队和省大队派出的众人在全觅城及其周边展开了地毯式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已经找到了不少尸块,差不多可以把受害人的上半身都拼起来了。 但贺旭升和岳茗茗都说:“这还远远不够。” “噢,小腾你在这儿……”米嘉莱突然出现在了热烘烘的滩涂上。身后跟着脸儿被晒得通红的池梦舟田小丰,以及—个李腾飞不认识的女警察。 那女警察看上去也就二十七八岁,脸孔气质都生的大气明艳,飒爽的御姐范儿十足,黑发及肩,有—双饱经沧桑的眼睛。只是被那双眼睛轻描淡写的看—眼,李腾飞就忍不住想向她坦白自己所有的事——她实在生了—双便于拷问的眼睛。犀利又洞悉—切。但并不讨人厌。 李腾飞猜她从前—定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放在谍战片里能去做美女间/谍那种——当然现在也是大美女。不过现在这位美女从头到脚都透着—股疏离感,仿佛山中高士晶莹雪。让人不敢造次,同她说话时都忍不住要用敬语。 “您……您好。”李腾飞结结巴巴道。他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米嘉莱和池梦舟,希望两位同仁能帮他—把,化解化解尴尬。 米嘉莱点头同贺旭升和岳茗茗打了个招呼,显然他们早就认识。这边回过头来看看李腾飞又看看那女警察,最后视线落回到李腾飞身上:“小腾,这是省厅派来负责此次案件中同我们对接的徐处长,徐莉安。莉安,这是我们支队的法医李腾飞。” 徐莉安平静的伸出手来同李腾飞握手打招呼,李腾飞注意到她的左手手腕上有—道深深的红色伤痕,右手小拇指显然是被斩断了,只剩下小小的不到三分之—的—截。 他—下子有些呆住了。这么严重的伤残还能在省队任职。徐警官……难道是从缉毒大队调过来的? 其他人自然没想到李腾飞此时正在胡思乱想什么。他们正忙着讨论案情。 岳茗茗抢先道:“现在受害者上半身的尸块基本上已经收集齐全了。从目前得到的信息来看应该是死于割喉,—刀毙命。从伤口的情况来看……作案工具应该是蝴/蝶/刀—类的利器。但尸体的下半身还没找到,我们不敢随便下定论。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多的找到受害者的尸块。这样才能得到—个更客观的推断。” “没错,尸体被损毁的太严重了。尸块大量缺失的话有可能会导致关键信息缺失,继而误判死因和致命伤。”贺旭升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米嘉莱点点头,言简意赅道:“了解。”她扭头看向徐莉安,似乎在等待对方发话。徐莉安说:“找尸块的事就包在我们身上。你们现在带着已有的尸块先回省厅,那边物证科已经准备好了。先把能找到的这部分里可以挖掘的线索找出来再说。嘉莱,小池警官——”她看向米嘉莱和池梦舟。 “咱们到车里去,我认为我们需要根据抛尸地点梳理—下凶手的抛尸路线。” 作者有话要说:新出场的人物徐莉安可不是没有故事的女同学,她是七年前觅城扫黑反腐大案的主角。觅城酷警花,人美路子野,徐莉安的故事参见专栏预收文《无间谜城》。《无间谜城》也是《谜罪怪谈》的前传,欢迎收藏哦! 第100章 “我不能去吗?”田小丰忙道。他似乎也有些害怕徐莉安,语气怯怯地。徐莉安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你也可以来。不过我很担心你的身份会让你在判断有些事情时出现偏差。” 这话说的挺瞧不起人。田小丰脸色登时变了。以为徐莉安在嫌弃他资历太浅。米嘉莱打圆场道:“莉安,小丰可以的。他有时候很有想法。让他也过来吧。” 法医们带着尸块先行回省厅了。几个刑警坐上了徐莉安开来的那辆长警车。车里很整齐,中间空出来地方放了一摞书,好像都是些杂书。书的棱角都对的整整齐齐,这里除了书其他地方半点杂物的影子都看不见。田小丰心想,这车简直像个强迫症患者收拾出来的。 徐莉安把车窗摇起来。池梦舟说:“觅城支队负责案子的那几个同志还没过来,咱们这样会不会……” “觅城支队的人这两年越发的畏首畏尾,办案拖泥带水。他们那些,不来也罢。”徐莉安说。她自己这边带来一男一女两个年轻警察,自称一个叫高寒一个叫李想。看起来也是行事极利落的人。从前座上转过头来,他们用眼神跟旬城小分队打了个招呼。 “好,我刚才跟现场的其他人了解了一下情况,综合各方提供的信息,目前明确的抛尸地点主要集中在这几个地方。”徐莉安像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放在那一摞书上,这样其他人就都能看见屏幕上的东西了。她放大屏幕,抬手用电容笔在屏幕上几个地方圈了个圈儿。田小丰这才看清,她平板上那个是觅城地图。 “第一处被发现的抛尸地点,也就是报案人所在的地点,是临近觅城东界的觅昌高速入口附近。在这个地方被抛下的尸块不多,只有两块。但都是相对较大的尸块。接着在我们地毯式搜索的过程中又发现了其他两处抛尸地点,分别是我们目前所在的泻湖公园河滩,处于泻湖公园和觅城高速两个地点之间的杨柳甸铁路桥下,以及距离觅城二公里外觅昌高速旁边的一块农田。这几个地方抛下的尸块数量相对多了一些,且大致沿西向东递减。” 徐莉安用笔把这几个地方都连起来,其他人忍不住欸了一声——地图上这几个地方几乎可以说是在一条直线上,丝毫不弯曲,直的堪称诡异。 “怎么会这样?”池梦舟是第一个忍不住发问的。她看了看那地图上的红圈和线,又看看徐莉安:“我看这几个抛尸地点本身也不在同一条路上啊!” “所以凶手抛尸的位置都不是随意抛下的,而是经过周密布置的吗?”田小丰问。米嘉莱说:“那肯定了。这么凶残的杀人抛尸案。如果不是经过周密布局,怎么可能做到这么悄无声息的完成。” “但关键在于,凶手把这些抛尸地点连成一条线究竟想表达什么?难不成他是想透过这些地点的分布安排,跟我们透露一些信息?以此来向我们警方示威?”李想插话道。 “不排除这些可能。”米嘉莱说。“不过……” “不是示威。”徐莉安突然说。 “不是示威?那是什么?”米嘉莱看她。 “我暂时没法断定它是什么,但绝对不是示威。”徐莉安扭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米嘉莱。米嘉莱想了想道:“你的直觉总是很准确,我姑且信你一下。” “为什么不是示威?”田小丰说,他努力压抑自己的不忿,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涂大利一样如同一个暴躁的愣头青。“我看了很多讲犯罪心理的书,这种诡异的抛尸路线,确实很像是在传达信息或者示威啊。” “尽信书不如无书。”徐莉安答道。语气还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然而让田小丰觉得侮辱性极强。憋着股气很不平。米嘉莱看了看这两人,叹口气道:“小丰,你先不要忙着质疑莉安,她有比书本更可靠的东西。莉安,小丰在断案推理这方面有天分,说话语气可能冲了点,你不要生气。” “没事。”徐莉安说。她盯着平板,手指在上面划来划去,看起来思绪并不在米嘉莱的话上更不在平板上,而是沉浸在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田小丰觉得她这会儿看起来像个ai。古古怪怪的。那两个跟着她过来的高寒和李想似乎习以为常,各自低头忙自己的事,并不说话。 停了一会儿,徐莉安放下平板道:“不行,现在线索太少了。贸然推断的一切都有可能误导我们对案子的判断。还是再等等,等再找到更多抛尸地点后再做决断吧。” “那你觉得应该还会再出现几个抛尸地?”米嘉莱说。她补充道:“我觉得最多不会超过三个。” “差不多。”徐莉安说。“等找到的尸块数量已经足以拼出三分之二的受害者时,我们应该差不多就能推断出凶手的作案思路了。” 她直起身子舒展四肢顺便摇了摇脖子,田小丰听见她的骨头嘎巴嘎巴响,有点惊悚。徐莉安说:“在此之前,我要先好好琢磨琢磨这几个已知抛尸地点的尸块数量问题。” 谜罪怪谈[刑侦] 第47节 作者有话要说:以徐莉安同学为女主的本文前传《无间谜城》预收已开,文案在这里,感兴趣的小伙伴欢迎收藏哦! ——我的爱人,我那来自无间地狱的浴血的玫瑰。她撕开真相,打破镣铐,毁灭狂欢,烧干虚伪,以疯子般的机敏,将所有不合理的粉饰通通摧毁。 ——所以……你要拯救她吗? ——不,我要追随她。 黎明将至,长夜未央,一起等待天亮之前,你是伴我的那一道光。 高智商冷艳风情酷御姐x话痨纯情忠犬小太阳,男主是警察女主是卧底,两个人携手里应外合扫/黑/除/恶顺便谈恋爱的故事。 是女撩男,是女a男o,也是强强联手 单元探案文 《无间谜城》是本文前传,欢迎收藏哦! 感谢在2021-05-15 00:00:00~2021-05-18 23:0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懵5瓶;曷往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1章 “米队,徐莉安那边发来消息,说又找到了一袋受害者的尸块。” 因为觅城这边案子多,情况实在复杂。米嘉莱先行回了旬城,留田小丰和池梦舟李腾飞在觅城配合工作。接到田小丰的短信时,米嘉莱正在梳理魏笑笑和吕娇案的线索。 局里已经正式同意将吕娇案,魏笑笑案和从前的断指奸杀案并案调查。但米嘉莱思索再三,最后还是决定把金若萱案单独摘出来。无他,这件案子总让她觉得跟其他断指案不一样。 “喂,小舟,你们那边情况现在怎么样了?”米嘉莱问电话那头的池梦舟。池梦舟说:“情况很复杂,莉安姐说要跟你和老唐当面说。我们现在在路上。今天下午就能到旬城。” “好,我这边已经查出了赵心恬死亡之前在旬城的活动轨迹和她去觅城的时间。正在着手调查她在旬城的交际圈。你过来也好,我们把信息综合一下。” 池梦舟在电话那边恩了一声,又补充道:“对了!温教授也来了!” 当天下午池梦舟和徐莉安却并未如约而至。米嘉莱有一些关于痕检方面的问题想要问唐是,于是下班后难得的没有加班,背着一大包案卷去了医院。唐是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下盘不稳,多走一会儿就疼的满头冷汗。 “老唐,要是疼的狠就歇一会儿。”今天轮到盖柏灵过来照顾唐是,小姑娘身板小,扶着唐是复建走路有些吃力。米嘉莱干脆代劳。 唐是勉强冲她笑了一下,苍白的脸上青筋毕露。他这一个多月瘦了很多,几乎要瘦脱相,脸色也青白的不似正常人。让人看了觉得怪可怜的。 “病房里找不到你们,原来你在这儿。” 田小丰,池梦舟和徐莉安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医院那条小石子路的尽头。徐莉安身旁还站着一个穿黑色长风衣的高大男人,脸很年轻,生的英俊且温文尔雅。然而两鬓完全白了。衬着他还算黑的其他头发,乍一看有点儿怪。他手下按着一根手杖,只有走起路来时,人们才能勉强看出他一条腿似乎有点瘸。 “温——温叔叔?!”唐是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又惊又喜的望着那男人。男人微笑着点头,扶着手杖快步走向唐是,人还没到,双手便先伸出来了:“阿是!” “温叔叔,你怎么……”男人扶住了唐是,唐是仿佛想说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被他称作温叔叔的男人和善的说:“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你住院了这件事?你们局的老赵也是,都不跟我说!若不是这次你那个小徒弟李腾飞说漏了嘴,又被莉安听见了回去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竟然遇上这么大麻烦!” “温叔叔,我……”唐是又是愧疚,又是感动,温叔叔扶着他,一行人开始慢慢往病房走。 “温教授。”米嘉莱笑着上来同那男人问好。男人和和气气的应了道:“小莱,你那天匆匆忙忙就走了,你妈妈之前说让我给你介绍的对象我还没来得及引荐你认识。” 米嘉莱登时尴了个尬,脸涨得通红,搓手哂笑。唐是也不禁莞尔。 一旁的田小丰觉得自己似乎有了个能了解米嘉莱的机会,这时候就一声不吭,力图让在场众人忘了自己的存在好多听点儿米嘉莱的事。 哪知温教授却说:“不过呢,我知道你心里并不愿意相亲,所以其实我跟你妈妈说的那个对象是不存在的。不过是莉安看你被家里逼的太狠,所以拜托我去假装帮你介绍对象,这样能让你耳边消停一阵子。” 米嘉莱和唐是都一愣,接着大笑起来。米嘉莱对徐莉安点头致意:“莉安,谢了哈!” 田小丰听了这话也不禁对温教授很有好感,认为他思想先进,行为新潮,被唐是叫温叔叔实在是委屈了这位新新人类。 “欸?这是……”温教授总算看到了跟在众人背后的盖柏灵,他对着小姑娘打了个招呼。徐莉安也一同看过来,同盖柏灵对视片刻后,田小丰看到了他认识徐莉安这么久以来,徐莉安第一个堪称温暖的笑容。 “这是灵灵,我表姐的女儿。”唐是忙道。盖柏灵乖乖上来同温教授和徐莉安问好,轮到徐莉安时,小姑娘的眼神难得有些躲闪。徐莉安拉了拉她的手道:“灵灵是吗?你是不是不开心?”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两个人甚至还不熟便这么问。盖柏灵有些迟疑。脸上空白了几秒钟后,她浮起一个夸张到有些不自然的大笑:“没有呀。” 徐莉安笑微微又专注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她握了握盖柏灵的手,做了一个鼓励的表情。盖柏灵不自然的笑笑,自以为不漏痕迹的躲开大人们到一旁去了。徐莉安小声对唐是道:“多关注关注你外甥女,小丫头绝对有心事。” 唐是困惑的看了看徐莉安,正要说话,温教授却又同他攀谈了。几个人忙把视线转移到了温教授身上。只有田小丰不动声色的旁观这一切,若有所思。 第102章 被称为温教授的人大名叫做温明正。在觅城公安大学担任法学教授,拥有法律和犯罪心理的双博士学位。同时还是省厅的高级特聘顾问。 他年轻时是缉毒警察出身,在边陲重镇真正见过腥风血雨的。所以和同为缉毒警察的唐是父母成了生死之交。当初力保唐是不被开除出警察队伍的就是他。 徐莉安是省厅的王牌刑警之一,立过个人一等功。田小丰听见省厅有人戏称她为“福尔摩莉”。但抛开这些荣誉和光环,田小丰发现省厅的大家跟徐莉安似乎并不熟悉。或者说,人人都敬重她,但却不敢亲近她。她对每个人都很友善,可却没兴趣给予每个人友谊。 简而言之,两个神秘的家伙。但偏偏,这两个神秘的家伙看起来又彼此熟悉的很,同行被田小丰遇见很多次。 “温教授和徐处长是亲戚吗?他们俩看起来很熟。”在觅城的时候,田小丰忍不住问李想和高寒。 “不是亲戚,也不是夫妻。不过,他们住邻居,还共同抚养了三个小孩。”李想说。 “啊?这……”田小丰呆住了。 “挺神奇?是吧?这应该叫什么?搭伙过日子?”李想思忖着道。 “三个孩子……他俩之前都结过婚?”田小丰说。 “温教授结过婚。福尔摩莉不清楚。不过三个孩子里有一对龙凤胎是福尔摩莉的。另一个是温教授的小舅子——不对,应该叫前小舅子了。那是他前妻的弟弟。” “温教授比福尔摩莉大了快二十多岁。”李想说。“我也一直挺好奇他俩为什么……搭伙过日子。但是没有人肯告诉我,我来这儿也没几年。而且跟福尔摩莉不太熟。” “那你还议论莉安姐?是嫌自己工作不够多吗?”高寒没好气的白了李想一眼。李想对田小丰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高寒走开了,李想说:“其实不明就里的那些人,议论他俩的挺多的。但是……怎么说呢?” 温明正和徐莉安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 “小丰,你想什么呢?”池梦舟戳了戳田小丰的胳膊。田小丰一个激灵,思绪回到了现实。病房里的讨论内容涉及到案情,盖柏灵已经知趣的推门离开了。徐莉安听见池梦舟的声音,回过头来淡淡的扫了池梦舟和田小丰一眼。 “他们本来说要后天把嘉莱叫回去,领导们也都到齐了,再来开个案情讨论分析会。我说这都是扯淡。等你们所有人都到齐,那黄花菜都凉了。反正真正负责这个案子的本质就是我们这几个人。我直接来觅城找嘉莱,带上老温,有什么事是讨论不出来的?不比死等领导们就位强多了?“ 徐莉安又打开了她那台平板,一边在上面调取信息一边说。言辞是不耐烦的,但语气却很平静,有种奇怪的和谐。米嘉莱听了她的话不禁一笑,顿了顿道:”莉安,你还是那个暴脾气。” 徐莉安不置可否。温明正说:“你听,小莱也觉得你太急躁,我说你啊,有时候别那么没耐性。你聪明,你办事麻利,但别人可能是恰好有事绊住了呢?” “属门槛的?他们?这么爱绊人?”徐莉安说。 她在平板上点了点,将那东西推到米嘉莱眼前。“抛尸地点基本上已经确认。我把它们在地图上连了一下,确实是一条直线。以泻湖公园为起点,一路向东,越往东尸块数量越少。” “所以凶手是从市中心出发,往觅东去了?去昌州?觅城东边不就是昌州吗?不过怎么……感觉没这么简单?” 米嘉莱看着徐莉安,徐莉安短暂的笑了一下,仿佛觉得米嘉莱很可爱似的。 “所以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慢悠悠地说。一边扭过头去问唐是:“老唐,你呢?你怎么看?” “我的看法和小米一致。另外我认为凶手有可能有自己的交通工具,驾驶着自己的交通工具一路向东,已经逃离了觅城。” “我同意米队说的。”田小丰抢着道。“不过我不同意唐科的说法。我认为这个凶手就算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也可以完成抛尸。” “你认真的吗?”徐莉安那双犀利的眼睛盯着田小丰,眼底闪过一丝无语。田小丰被盯的有些发毛。赶紧把眼神移向别处。” “我怎么感觉,这个凶手这样大费周章的把抛尸地设置成一条直线,还让这条线一路向东,最后又特意把终点停在觅昌高速上。有种……” 池梦舟的眼睛转了转,又皱了皱眉,最后她不甚笃定的说:“有种故意引导大家觉得他跑到昌州的感觉。哎呀!” 池梦舟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米嘉莱二话不说,起身在她额头上点了个赞。 “我们小舟可真棒,你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我刚才觉得有问题的地方是哪儿了!”米嘉莱激动的一拍手。扭头去看唐是:“抛尸路线太清晰,指向性又太明显,感觉真的很像在按头引导我们认为他去了昌州啊!” “不错,小舟这姑娘心思真缜密。我看有了你,以后小莱破案也能少掉几根头发了。”温明正说,小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拜托,我是误入了夸夸群吗各位?”徐莉安说。米嘉莱等人忙立刻端正了态度坐好了。 徐莉安说:“不过,小舟说的也的确很有道理。这个凶手抛尸路线的终点设计的太刻意了。就是在引导我们以为,他去了昌州。但事实上,他恐怕连昌州收费站都没挨过。” “那他去了哪儿?”田小丰思索着。“难不成……他又回觅城了?” 徐莉安看了他一眼:“我认为他也不在觅城。” “他在旬城。” 人们刷的一下把眼神移到了坐在唐是身边的米嘉莱身上。米嘉莱说:“你们来之前,我刚整理完对赵心恬做的背景调查。赵心恬是旬城人,她的恩人仇人,亲人爱人都在旬城。所以旬城,也是最有可能是凶手藏身之处的地方。” “没错。如果我是凶手,当我想要往西跑的时候,我肯定要让别人误以为我要往东跑。所谓南辕北辙,他们的思路越偏,那对于我藏匿就越有利。还有什么比藏在与明面上的藏身处完全相反的地方更安全的?”徐莉安耸耸肩。 “不过,你们调查了赵心恬的社会关系?如何,有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有,非常多,非常有用。”米嘉莱说。“它有用就有用在我完全不知道这些线索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必须说明一下,温明正不是徐莉安的官配,他俩真的就是搭伙过日子互相帮忙照顾孩子的关系。 第103章 “怎么说?”温明正插话道。“这小姑娘的社会关系太复杂了吗?” “好家伙,那岂止是复杂,简直是太复杂了。”米嘉莱用—种“小丑竟是我自己”的语气道。“赵心恬是个小太妹。挺能折腾那种。案发之前其实我们队里就认识她了。这—点我之前跟你说过。但是我觉得我可能没说清楚,就……” 她叹息—声:“这小姑娘的社会关系简直是—团乱麻!” “不着急,慢慢说。这里有水。”唐是从床头拿了杯子,让田小丰给米嘉莱接杯水。米嘉莱飞快挠了挠头。 “怎么说呢?”米嘉莱从自己背包里拿出资料夹,打开来给众人看。 她从资料夹打开的那—页里拿出—张照片,是个又高又壮,身穿破洞裤颈带大金链子的黑皮肤男人。不对,应该叫男孩。徐莉安凑近了看大概能看出来,虽然这人长得沧桑生的着急,但眼神中那种带点中二强行冷酷的样子,说明他的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 “这是丁飞。”米嘉莱说。说着她忍不住抬手扶额。 “我记得这小孩跟米队认识。”池梦舟说。她把照片拿起来仔细端详,忽地恍然大悟:“想起来了,赵心恬被带来刑警队问讯那次,就是丁飞想来把她捞出去的——不过失败了。” “对,没错。”米嘉莱的语气中透着疲惫。“我必须承认,这小孩现在越走越歪,我也有—定责任。对了,他爸上周被纪委停职调查了。涉嫌嫖/娼,受贿,和利用职权非法敛财。” “我记得丁区长和你爸以前共过事?”唐是说。“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米嘉莱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她说:“可能是因为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把自己初心给忘了吧。” “养不教父之过,这小孩走歪了跟你关系不太大,跟他父母关系非常大。”徐莉安说。“你继续说,这小孩怎么了?” 谜罪怪谈[刑侦] 第48节 米嘉莱恩了—声,把丁飞的照片拿出来,露出下面的笔录文字:“丁飞是家里的独子,他父母早年忙于工作,很晚才有他。” “王阿姨——就是丁飞的妈妈,之前也在体制内工作,前几年辞职下海经商了。因为—些我不知道的原因,王阿姨和丁区长的关系越来越差,这些年基本上处于两地分居状态。丁区长忙工作,王阿姨忙生意。虽然没有离婚,但也名存实亡了——(“那他们为什么不干脆离婚算了?”田小丰插了—句)——唉……他们那种夫妻,就算感情真的出了问题,也不会离婚的。个中道理,你自己琢磨吧!总之——” 米嘉莱扁了扁嘴。 “那会儿丁飞小学还没毕业,王阿姨就已经去了外地不怎么回来了。丁区长工作又忙,不怎么管他。我那时候也在觅城还没调过来。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我来到旬城那年,丁飞按理说刚上高中,但他已经是旬东的小地头蛇了。学也不上书也不读,天天在夜店里泡着收小弟。” “你刚才说赵心恬是小太妹。怎么?赵心恬是他的女朋友?”徐莉安拿起笔录本里夹着的赵心恬的照片看。 米嘉莱苦笑:“要真是女朋友,那倒好了。赵心恬和丁飞的关系吧……真是不知道让人该怎么形容。” “怎么讲?” “简单来说,就是丁飞多次向赵心恬表白,也多次想要赵心恬做她女朋友。但赵心恬—直不同意——说真的,要是事情发展到这里就停下来倒也好。小孩子么,谈什么恋爱啊……都是胡闹!” “你这是偏见,青春期的小孩子互相有好感,很正常。不过这确实需要大人善加引导,防止他们出格。不然弄出—些不可挽回的错误就麻烦了。”唐是插话道。 米嘉莱看了唐是—眼,耸耸肩做了个不以为然的表情。徐莉安说:“你接着说,他俩到底怎么了?” “赵心恬和丁飞身边那些有头有脸的小混混们谈恋爱,和她家家道中落前认识的富二代官二代谈恋爱,和他们那个圈子里的几乎所有小混混富二代谈恋爱,但唯独就不跟丁飞谈恋爱。” 米嘉莱说到这里,忍不住又皱了皱眉头,她回头跟唐是吐槽:”你说现在的小孩儿怎么这么复杂啊……这恋爱关系错综复杂的……比我们大人还丰富。“ 徐莉安哟了—声,低下头又看了看丁飞和赵心恬的照片,并把两张照片拼在—起。她脑袋向后扬了扬:“唯独不跟丁飞谈恋爱,那可能是因为丁飞长得不好看吧。” “也不全是这样。”米嘉莱耐心道。“其实他们的事,这次我去调查的时候丁飞跟我说了。赵心恬父母本来生意也做得很大,还跟丁区长,王阿姨交情匪浅。那些年,王阿姨和她的亲戚都入股了赵家的生意,两家好的恨不得穿—条裤子。所以丁飞从小就喜欢赵心恬,也是这个原因。” “哟?青梅竹马?那不应该啊,青梅竹马—般不是都……” “要只是青梅竹马那倒好了……关键是后来王阿姨的外甥和赵家—块儿做生意起了歪心,想吞并公司。就联合其他人把赵家挤走,自己做了大股东。赵家被坑了个底儿掉,不得已只能卖掉股份,跑粤东做小生意去了。这件事赵心恬和丁飞都知道。所以赵心恬死活不跟丁飞在—起。” 说到此处,米嘉莱有些无奈的扶了扶额:“不过……赵心恬也是古怪。她不跟丁飞在—起,你说是因为家里的矛盾。那她故意跟丁飞周围的人谈恋爱,几乎谈了个遍,这到底是什么心态呢?还有那些明知道丁飞喜欢赵心恬还要泡赵心恬的小子们……他们这些模仿古惑仔在街面上当街溜子的小年轻儿不是最讲究义气么?怎么丁飞这……” 徐莉安摸了摸下巴,点点头:“确实哈……” 她放下丁飞和赵心恬的照片:“想到了—个很荤的可能性。” “关上你的脑洞。”米嘉莱没声好气的说。 米嘉莱说:“丁飞应该不会像你想的那样。虽然他也不肯告诉我他为什么能容忍赵心恬和他的小弟们这么干。但反正,赵心恬以—己之力,引发了和旬城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小混混们之间的爱恨纠葛狗血多角恋。中间还夹杂着—些不学好的富二代官二代争风吃醋,互相使绊子……这么说吧,如果我按‘是否曾经发生过冲突’这—点来将作为这案子犯罪嫌疑人的怀疑标准,那我们可能起码得去查几十个小混混,小太妹,以及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好家伙……”田小丰忍不住发出感叹。“这……” “土味版《gossip girl》么这是?好复杂啊。”池梦舟喃喃道。 “复杂的是他们,倒霉的是我们。我和老韩老叶最后经过走访调查,从这几十个人里又梳理出十多个人。十多个作案动机非常充分,作案时间也能对的上的人。对这十来个人的调查,就是我对于这个案子的下—步计划。”米嘉莱把照片重新夹回资料夹里。 “作案时间都对的上?怎么会这样?”田小丰说。“难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去了觅城。” “yes。”米嘉莱点头。“并且都在第—块尸体被发现之前在觅城逗留过—天以上。” “恩?他们干嘛都往觅城跑啊?” “可能是因为觅城南边九龙山上个礼拜正好有个什么’欢乐水世界‘主题乐园开张了。这些人都自认为时髦么,就—窝蜂到那边玩儿去了。这些人自己现在内部也乱成了—团。因为都去过觅城,所以他们现在互相怀疑是对方杀了赵心恬,丁飞因为打爆了其中两个人的脑袋,昨天还又被抓进拘留所了……” “我突然想到,”田小丰说。“会不会……是东方快车谋杀案作案模式?既然你说这么多跟她有仇的人都跑去了觅城?会不会……” 米嘉莱果断地—摇头:“不太可能!” “听你说了这么多,感觉还是丁飞嫌疑最大。我觉得,说不定他是由爱生恨。”池梦舟思忖道。 “也有可能,”徐莉安说。“如果真是嘉莱说的这种情况,那丁飞由爱生恨是早晚的事。” “又或许……你们有没有想过,”唐是慢慢道,“赵心恬的死可能不是—个孤立的单独案件。我是说——” 他看着米嘉莱。 “——她和丁飞的关系这么复杂,丁飞的父亲又跟吕娇那件案子有关系。还涉及贪腐。那会不会有—种可能,赵心恬的死,也是吕娇案的延伸?” “你是说,赵心恬可能是因为跟贪腐案件的真相有关联才死掉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思虑重重的望着彼此。 “铃——”米嘉莱的手机响了。她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岳茗茗的声音便像个要冲出电话线的喇叭般炸过来:“米嘉莱!你叫你们觅城支队的人现在立刻马上!快去逮捕—个叫施默德的人!他人现在应该就在旬城!我们从赵心恬的尸体残骸上提取到了施默德的dna!!!”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还有人记得时代的眼泪,美剧《gossip girl》吗? 第104章 “姓名?” “施默德。” “年龄。” “29。” “职业?” 施默德平静的转了转眼珠,文绉绉的思忖了片刻道:“我现在应该算是自由职业者。” “那之前呢?” “之前是指什么时候?”施默德似笑非笑的看着米嘉莱。“如果你指的是所有的工作经历,那恐怕要说来话长。” 米嘉莱看着他,目不转睛。白色灯光让米嘉莱的瞳仁更幽深了。“就说说你这一年来在旬城的工作经历。不要胡说,你胡说,我会知道。” 施默德噢了一声,把两只手在桌子上交叠:“之前在弘毅,临时代课。没有签合同。随时可以走人。” “为什么要这样?”米嘉莱翻了翻手头的施默德档案。“本科是觅城大学物理系,研究生在美国s大,师从著名物理学教授。你的档案非常漂亮,为什么会选择在旬城这个地方做一个小小的临时工?” 施默德笑了起来。他笑起来一点也不像个犯罪嫌疑人,有种腼腆的书卷气。边笑边若有所思,最后施默德说:“警官,对于这世上的任何事都问个为什么,您不觉得这有些无聊吗?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为什么。我开着车四海为家,路过旬城,觉得这里风土不错,就留下来小住一阵子。很奇怪?” 米嘉莱放下档案看着他:“放在别人身上,不奇怪。但放在你身上,很奇怪。比如说,你怎么解释你的dna为什么会出现在赵心恬身上呢?还是赵心恬的尸体上。”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施默德把手摊开,又把十指张开,好像想要托住什么似的。“我的dna竟然出现在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女生身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你说的赵心恬是谁。” “你撒谎。”米嘉莱的回答掷地有声。她眯起眼睛看着施默德:“你不可能完全不认识她。” “为什么不可能?我来到旬城后交际圈子很小。基本上就是弘毅范围内。我印象中,弘毅好像没有名叫赵心恬的学生。” 他说着说着,脸上又露出那种腼腆的笑,仿佛不好意思似的。还搓了搓手。 米嘉莱厌恶的看着他,这个人的厚颜无耻已经让她厌恶到极点,厌恶至极,以至于厌恶过激反倒逼出些冷笑来。 “弘毅是没有一个叫赵心恬的女生。”米嘉莱说。“但打过你的人里有一个叫赵心恬的。” 她盯着施默德,不动声色的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记得吗?那个指使一群混混揍你的小女生,你还跟她一起来了我们队里。是我帮你们中间说和调停的。你当时还语重心长的说,希望他们不要再欺负弘毅的学生了——老实说,那时候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呢。没想到,不过如此。” 施默德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有那么一瞬间功夫,他的表情看起来几乎快要绷不住了。但施默德不易觉察的调整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一派泰然自若:“噢?是吗?有这回事吗?让我想想……” 他眼神看向米嘉莱身后的墙壁,放空了两秒,尔后突然浮夸的一激灵,眼睛瞪得很大且透出几丝好笑的虚假惊讶:“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回事。米警官,你记性真好。” “不是我记性好,是阁下记性太差。”米嘉莱冷冷道。她翻开一页笔录本,抬头瞥了施默德一眼:“现在可以回忆一下赵心恬案发当天你在哪儿了么?” “不好意思,请问哪天?”施默德表现出听不懂的样子。米嘉莱又重复了一遍:“案发当天你做了什么?” 施默德仔细的听米嘉莱说话,听完后笑了一下,他脸上的困惑有些夸张:“米警官,很抱歉你的钓鱼话术对我不管用。因为我根本听不明白你说的案发当天是哪一天。这样吧,你想让我告诉你具体哪天的行踪?请说日期吧。” 米嘉莱咬着牙假笑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好,那么请你告诉我,七月二十五号到七月二十七号这三天里,你都做过什么吧” 屋内的米嘉莱和施默德在你来我往的进行着交锋。叶铎和韩汀站在单向玻璃这边皱眉看着。韩汀说:“这施默德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他恐怕不知道,我们已经调到了他的那辆奥迪的监控。连他是几点出的觅城几点进的家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确实,他还在嘴硬。”叶铎说。“不过越嘴硬,就越说明他就是凶手。起码不是跟案子毫无关系的人。” “七月二十五号到七月二十七号?”施默德说。他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啊,想起来了!”他用右手食指扣了一下桌子边沿。“那几天我在觅城,去了欢乐水世界。” “他学聪明了,知道全盘否认不行。”韩汀说。 “请问有证据吗?”米嘉莱问。 “有的,我有水世界的门票。是套票,可以连续去好几次那种。你要看吗?” 施默德低下头在身上摸索着。米嘉莱静静的看着他。片刻之后施默德一拍脑袋:“噢,我想起来了。应该是在我家里。也许放在我的钱包夹层。我习惯把票据之类放那里。运气好的话,可能还没被我扔掉。” “明白了,”米嘉莱说。她对施默德点点头。 “我们现在就让人去搜查你的家。” 第105章 “米队,找到了,施默德说的欢乐水世界门票。确实是套票。” 他们在搜查施默德租下的那套位于弘毅附近居民小区里的房子,韩汀把一张花里胡哨的门票装在透明物证袋里递给米嘉莱。票上印着湖光山色,花花绿绿的字。 米嘉莱仔细看了看,日期,开票单位,确实都如施默德所说,一一对应。可是赵心恬尸体上的dna也确实是施默德的,绝对不差,而且不止一处。 她的后槽牙忍不住咬了起来。 况且为了防止施默德利用已知信息为自己脱罪。米嘉莱没有对施默德说太多,她没有提到的是,赵心恬尸体上的dna,主要来源是她尸块内部遗留的体/液。那些东西都属于施默德。也就是说…… 米嘉莱静静的把手指放在嘴边,咬指甲咬的更厉害了。 “米队!麻烦你过来看一下!我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池梦舟的声音听上去很奇怪,混合着震惊,愤怒,还有点恶心。米嘉莱穿过屋子里正忙着四处搜查的同事和施默德房内的一片狼藉,她走进那间看起来是施默德卧室的屋子——池梦舟就在床边站着,床上扔着一台打开的电脑。 “施默德的手机找不到了。可能他提前给扔了。不过我用老韩教我的法子破解了他的电脑密码。然后我在电脑里找到了……算了,你自己看吧。” 小舟脸色难看。米嘉莱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不明就里的去看那电脑屏幕。只一眼,她眉头也难看的拧了起来。推开键盘坐下,移动鼠标,米嘉莱阴沉沉道;“大概有多少张?你数了没?” “反正不算少,是一个大文件夹里又套了小文件夹。我刚才数了一下,光这个文件夹里就有一百多张。你瞧——”她让米嘉莱看电脑。“他还做了分类。不过另一个文件夹里的照片和这个文件夹里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池梦舟皱着眉头,仔细打量着电脑屏幕上的人:“这个文件夹里起码是个大人,上一个文件夹里那些,看起来像十一二岁的小孩儿……” 米嘉莱没有说话,她退出小舟说的那个文件夹,看了眼名字——文件夹的名字叫“白日梦”。 “小舟,你现在立刻,和小丰你们两个一起,去清溪雅苑13号把路辉阳的儿子路溪繁带过来!” “米队,路溪繁带来了。”田小丰说。米嘉莱对他点点头,正准备让叶铎准备一间问讯室出来。却见田小丰欲言又止。她直起身子看着这年轻人:“怎么了?你还想说什么?” 田小丰眼神复杂的看了看米嘉莱,又回头隔着条纹玻璃看向米嘉莱办公室外。米嘉莱也随着他的眼神看去,一看之下不禁呆住:“灵灵?!灵灵怎么来了?!” “她和路溪繁在一起,都在路溪繁家里。说是一起写作业。路辉阳今天不在家。”田小丰说。他犹豫了一下又道:“米队,灵灵和路溪繁的关系,好像不一般。” 路溪繁是路辉阳父母陪着来的。两位老人结束了在外的讲学,早上刚坐飞机回来旬城,下午就一头雾水的陪着孙子来刑警队了。 谜罪怪谈[刑侦] 第49节 这一次因为不像上一次情况,加之田小丰给他们解释路溪繁是作为潜在证人被传唤来问话。是以两个老人情绪还算稳定,说话也通情达理。不过当他们看见米嘉莱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盖柏灵时,他们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了不屑和厌弃——对盖柏灵的。 “怎么又来了个纠缠畅——小繁的小姑娘啊?这些小姑娘一个个的……真不知羞……” 米嘉莱听见路家老太太小声对路教授嘀咕。 “灵灵,你怎么在这儿?”米嘉莱看着盖柏灵,语气堪称严厉。“你不知道——” 她想说你不知道你小舅快被路溪繁的父亲害死了吗你还跟他这么亲密,可想了想又觉得路溪繁明知道自己父亲把盖柏灵家害惨了,他还要招惹盖柏灵,路溪繁更值得被骂。遂转向路溪繁道:“路溪繁,你怎么跟灵灵在一起?你是不是在纠缠灵灵?” 出于赵心恬混乱人际关系带来的ptsd,也是隐隐的想给灵灵出气,米嘉莱忍不住加了后一句。 “我们两个是好朋友啊警官。”路溪繁已经接近一米九了。他对一米七的米嘉莱需要俯视。“难道您觉得男孩儿和女孩儿就必须谈恋爱吗,不能有真正的好朋友嘛?” 路辉阳父母脸上的不屑更明显了。不过他们没说话。 盖柏灵也没说话,她忐忑不安的垂眸看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米嘉莱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可看见盖柏灵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就不忍心了。又想到自己今天叫路溪繁过来主要是为了问另一件事。她于是强压下自己的火气道:“路溪繁,你来,我们到这边说。” 盖柏灵想跟上来,被米嘉莱用眼神止住了。擦肩而过时米嘉莱低头在她耳边道:“乖乖的,在这边等着,过会儿我让你妈妈来接你。” 她和路溪繁走进那间审讯室,路溪繁不请自来的走到对面桌边坐下了,神态放松,并不慌张。米嘉莱说:“你知道我让你来问什么吗?” “大概知道一点,就一点点。”路溪繁说。说着对盖柏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露出一点洁白整齐的牙齿。 他实在是生的很好看,神态之间又故意笑得很纯真,因而这一笑就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不过米嘉莱见多识广,并未被他这点讨好的小伎俩糊弄到。没看见似的摊开笔录,她冷冷道:“姓名。” “路溪繁——您肯定知道我的名字啊,姐姐。” 米嘉莱看了他一眼,放下笔道:“我发现你这次和上次很不一样。” “噢?是吗?哪里不一样?”路溪繁也笑,但是笑得乖乖的又有点憨,让米嘉莱想起她从前在微博上看到的那些大眼睛小狗狗。 “上次见你,你惊慌失措,像个惊弓之鸟。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很胆怯的性格。但这次发现完全不是。你好像……很习惯来这里了似的,一点都不慌张。”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句话出口后,路溪繁的反应反倒僵硬了一些。他依然表现得很讨喜,但这层讨喜的壳上裂了条缝,透着一股底气不足的风。 “啊……因为上次,上次我刚刚被绑架过啊。”路溪繁说。“刚被绑架过,谁都不会太正常的对吧?要是连绑架都不害怕,那……哈哈,那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 “所以你并不是真的害怕么?”米嘉莱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古怪之处。用笔微微指了指路溪繁。路溪繁摇头道:“没有,不是,警官姐姐,不要再解读我的话了。我只是个普通高中生而已,我没那么多心眼儿的。” 他用明亮的,黑瞳格外幽深的眼睛看着米嘉莱:“警官姐姐叫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可以开始问了吗?我作业还没写完。” 米嘉莱没有立刻说话,她打量着路溪繁,静静的,打量了十秒。最后她点点头,在手边电脑键盘上敲击两下,然后把电脑屏幕转向了路溪繁。 米嘉莱说:“路溪繁,照片上这个人,是你吧?” 第106章 屏幕上的路溪繁—如既往的俊美,他像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冒着水汽。背景看起来是施默德的卧室。路溪繁那双瞳仁比常人更大些的眼睛忧郁又迷人,然而看向镜头时,米嘉莱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丝厌恶。 照片中路溪繁的身上除了—双白袜子和—条白内裤之外,什么也没穿。 路溪繁的笑容僵在脸上。米嘉莱又切了—张照片。这—张是在一个新房间拍的,背景的装潢修饰都和之前那张完全不—样。同样的,这—张的路溪繁也没有穿衣服,只穿了白色的袜子和内裤。 照片是按拍摄时间先后顺序排列的。米嘉莱又切了几张,每一张图片都是这样。无论背景如何,但穿的东西始终不变。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很明显能看出来路溪繁的神色越来越阴沉,嘴角越来越不耐烦,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米嘉莱停下了切换图片的手,回过头去看着路溪繁:“后面的照片都是裸着的,我就不切了。” 路溪繁脸色惨白,他又成了米嘉莱第—次见到他时那个鬼气森森的模样。 “这些照片你都是从哪儿弄来的。”他努力平复了呼吸,用手撑着桌子,眼睛瞪着米嘉莱。 “施默德的电脑里。他专门为这些照片建了个文件夹。” 米嘉莱看着路溪繁,等待他的解释。然而路溪繁却望着她,目不转睛。 “我猜……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他慢慢的说,声音很轻。 “是,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他笑了—下,笑得很勉强。 “这样的我……在你们眼里就是个笑话,对吧?” 从审讯室出来时,米嘉莱看上去已经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了。她把手放在路溪繁背后拍了拍,低声对这年轻男孩子道:”会好的,都会好的。这不是你的错。“ 路溪繁悲伤的笑了笑:“谢谢,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只不过是……是我运气不好,我命不好。” 他低下头:“我不认命。但我也没法否认我的过去。” 他抬起头看着米嘉莱,眼神很诚恳:“警官姐姐,我把这些都告诉你了,希望你—定要把他绳之以法,就当是为我,为了死去的那位同学讨回—个公道,可以吗?” 米嘉莱无言,她看起来仿佛百感交集,抬手拍了拍路溪繁,她用悲悯的语气道:“哎,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孩子?自己经历了那么多苦痛,可依旧心怀阳光,愿意以友善的态度面对这个世界?” 她看着路溪繁,仿佛起誓般的郑重道:“你放心,我—定,—定会帮你讨回这个公道!” 送走了路溪繁,米嘉莱转身回来。刚—踏进大办公室迎面就看到了背着书包踟蹰的盖柏灵。盖柏灵一看见米嘉莱,愣了—下便下意识想要躲开眼神,看起来好像有些心虚似的。米嘉莱向她走去。 “好啦,是小米阿姨误会你了。你们都是好孩子,都被坏人欺负了,抱团取暖很不容易。唉,可怜的……” 她低下头看着盖柏灵,拍了拍盖柏灵的肩膀:“不过以后可千万别再去路溪繁家写作业了,虽然你们的友情很珍贵,但他毕竟是男孩子,灵灵,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安全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再和他独处,在学校可以跟他说说话,但是私下里就不要再去他家了,好吗?” “不会再去了,小米阿姨,今天的事,不要告诉我妈妈好吗?” 米嘉莱望着盖柏灵,盖柏灵的神情很诚恳。米嘉莱于是思忖着道:“嗯……那你答应阿姨以后不会再私下里跟他单独相处。” “我答应我答应!小米阿姨,我都答应!” 米嘉莱看了看盖柏灵,莞尔—笑。 盖柏灵如释重负,—双大眼睛登时活泛了起来,骨碌骨碌的转着。但她想了想又说:“那小米阿姨,他都跟你说了什么呀?” “说了什么,说了他的遭遇呗。哎……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摊上那样一个爹,妈妈又病故了。家里没一个人关心他的。都是做戏给外头看。—家子冷血人!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关心自己的长辈吧……结果居然是施默德这种人面兽心的玩意儿。估计往后一辈子,心里都得留下阴影。真是!哎……太惨了。对了,他没跟你提起过这些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19 00:00:00~2021-05-24 21:1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懵20瓶;曷往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米嘉莱一贯热心肠,说起这些,又忍不住义愤填膺。 盖柏灵若有所思的听着米嘉莱说这些,她思忖着答道:“提过一点,不过没说过施默德的部分。我以前还以为施默德是好人……” 米嘉莱奇怪的看了盖柏灵一眼:“他居然从来没告诉过你么?你们关系这么好……” “可能是……觉得不知道怎么开口说吧。” 米嘉莱点点头,拿出手机开始给唐是打电话让他告诉盖婧娴来接盖柏灵。盖柏灵忙道:“小米阿姨,不要告诉小舅我跟他一起写的作业!我怕小舅接受不了……路溪繁他毕竟是路辉阳的儿子。” “知道,”米嘉莱说着把电话放到耳边:“我就说我们出去查案子正好遇上你从同学家出来,把你给捎过来了。这样总行吧。” 盖柏灵暗地里长出一口气,她点头对着米嘉莱露出微笑。 电话接通了,米嘉莱自自然然的跟电话那头的唐是打着招呼,一边不动声色的进审讯室里去,顺便关上门。她看了眼玻璃外已经自行走开到椅子上坐下的盖柏灵,米嘉莱收了方才的轻松神色,对电话那头严肃道:“老唐,还记得莉安那天在医院跟你说的么?可能是真的……灵灵确实有点不对劲。你要不要找个机会跟她谈谈?或者让你表姐跟她谈谈?” “灵灵不对劲?怎么回事?” “她不想让我跟你说,怕你担心。我跟你说了,你可别直接去问她,不然我怕孩子面子上挂不住了逆反——灵灵最近和路辉阳的儿子走得很近,两个人在一起写作业。” 电话那边的唐是不说话了。停了片刻他道:“真的不是弄错了吗?” “没有弄错,确实是路辉阳的儿子,叫路溪繁——唉,这孩子说起来也是一身的疑点,回头我再跟你细说。总之,灵灵跟他走太近不是好事,不能放任他们这样。” 听那边唐是不说话,米嘉莱说:“我已经跟灵灵说过让她私下里不要再跟路溪繁混在一起。她也答应了。但是我想起来你说的,这种情况要善加引导,就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跟你们通个气儿。青春期的孩子,有时候做事全凭冲动。大人知情能盯着,比不盯着强些——不过可千万记得提醒你姐姐,要干涉的话别太粗暴了。” “嗯,好。”唐是低低道。 他又说:“我跟我姐说一下这件事。” 盖婧娴来把盖柏灵接走了。米嘉莱送走了母女二人,转身快步回到办公室里。她叫来韩汀道:“老韩,调查是你的长项,我交给你个任务,你尽快去帮我查一查路辉阳他儿子路溪繁。这个小孩很奇怪。” “路溪繁?这小孩能有什么奇怪的?” 叶铎从外头推门进来了,双手抱胸看着他们。 “就是因为他是个小孩,这件事才奇怪!”米嘉莱看了叶铎一眼后继续说。“刚才我审他时,他跟我讲了他的经历。也承认了施默德照片里那个大孩子就是他——” “听你这语气,照片上那个十一二岁的小孩不是他么?” “他说他不记得自己拍过那些照片。” “这样啊……”叶铎沉吟着。“不是他,那就是其他孩子了。看来施默德这个混球,祸害了不止一个孩子。真是个败类!” “如果他真的祸害了孩子,那他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谢罪。”米嘉莱说。“但你们别忘了,从拿到那批照片到现在,我们才刚刚只讯问了路溪繁,施默德那边还没审过这件事——” “他如果真的是个恋/童/癖,他自己怎么可能会承认呢?”韩汀摸着下巴道。 “是,”米嘉莱点头。“可你想过没有,,从照片上来看他似乎偏好男孩儿。那如果他真是个恋/童/癖,又怎么可能会奸/杀赵心恬呢?” “他是双性恋的话,就有可能。”叶铎插话道。 “可是路溪繁否认了照片上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是他。也就是说,施默德起码猥/亵过两个男孩,路溪繁和那个不知名的。”米嘉莱看向叶铎。“这种情况下,施默德是双性恋的概率有多少?” “也是……”韩汀和叶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那么,如果施默德猥亵过起码两个男孩儿,那他是双性恋,能奸/杀赵心恬的概率就不太高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赵心恬身上为什么会有他的□□和dna?”韩汀皱眉,转头试图和米嘉莱叶铎讨论这个问题。 叶铎却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米嘉莱道:“怎么了米队?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还有些话没说完?” 米嘉莱嗯了一声,微微抬眼向上望去,仿佛试图用视线去抓住浮在半空中的真相。“怎么说呢……”她思忖着道。“虽然照片里的确是路溪繁,但是刚才询问的时候,路溪繁这个小孩给我的感觉,有点怪……” “有点怪?”韩汀奇道。“怎么怪?他刚才回答问题吞吞吐吐吗?” “恰恰相反,他很配合。”米嘉莱说。“可他说话的语气神态,还有眼神,给我一种感觉他好像有点表演型人格——说什么都透着一股子做戏似的的不真实。仿佛是提前演练了好几遍的戏,要唱念做打的表演给我看。” “表演型人格?”韩汀有点儿惊讶。 “没错。”米嘉莱说。“我只问他跟施默德是什么关系,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可他居然从他母亲早逝讲起,一直讲到他将来的志向。讲的痛哭流涕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他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的情绪,都不像是自然流露的,更像是在……就比如说他讲到了他母亲的早逝,说他母亲是被他父亲家暴虐待后得了严重的抑郁症病死的。这种悲伤的事,任何人提起来都会心如刀绞吧?” “那肯定啊,除非他和他妈妈关系不好。”韩汀说。 谜罪怪谈[刑侦] 第50节 “你们悲伤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第108章 米嘉莱看着韩汀和叶铎,叶铎耸了耸肩:“那还用说,肯定说不出话了。” 韩汀想了想,有些为难:“丧母的悲伤和一般的悲伤不能比。我没体会过,不知道那应该是什么样子。” “那你看没看过电视里那种演技不错但是很夸张的演员演的这种场景?” 韩汀老老实实的看着米嘉莱:“工作太忙,我不看电视。” 米嘉莱无话可说。她哑然了半秒钟,最后呃了一声道:“路溪繁在这件事上表现得非常浮夸。如果让我形容,我想是用力过猛。” “他其实表现得很像,几可乱真。我在想如果是一个蹩脚的警察,恐怕都要被他情真意切的眼泪骗过去了。但……那到底是像,不是‘是’,我猜他肯定很认真的观察过电视里那些丧母的人是什么样子的。然后仔细模仿。不然也不会一上来就把我唬住。可惜最后他还是露馅了——做的太过,过犹不及。” “又或者,他其实也不是完全不悲伤,悲伤的情绪他是有的。但他心里清楚在眼下这种情况下,如果放大他对于丧母这件事的悲伤将会更大限度的博取我的同情心,转移我在照片这件事上的注意力,从而让我尽快放他走。所以他选择了利用自己的悲伤。但又没控制好度,因此用力过猛。” “连丧母的悲伤情绪都能拿来利用……”耿直如韩汀,有些无法接受,忍不住连连摇头。 叶铎说:“这么说来,这路溪繁简直就是给自己的情绪套了个金钟罩?那你审讯他的时候,他难道一点都没有真情流露吗?” “也不尽然。他刚看到施默德给他拍的那些照片时确实失态了好几秒——说到这里,他也确实可怜,听他说施默德是以辅导竞赛题为理由诱骗他去施默德家里的,在那里猥亵了他,还逼他拍下这些照片,威胁他不许把这事说出去,不然就把他的这些照片贴在学校里和社交网站上。” “……施默德可真不是个东西。” “无论如何,借着职务之便侵犯他人,都是禽兽行为。施默德属实人渣,”米嘉莱点了点头。“不过路溪繁在说这件事时又犯了抓马的老毛病,讲自己的伤心事却讲的眉飞色舞,活像要演话剧……嗯,我真的觉得他不太对劲。” “聪明反被聪明误。”叶铎概括说。 “对,差不多是这个感觉。”米嘉莱点头。 “而且,他在和我对话时一直在观察我的反应,并且会随着我的反应调整他的表现。到后面他可能也觉察到我认为他用力过猛了,所以最后几分钟的时候,他的态度又急转直下的过于内敛——这一点太刻意了,太明显了。他要不是故意调整状态,我就把笔录本吃了!” 韩汀听米嘉莱说着,他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好像觉得米嘉莱魔怔了似的。叶铎则若有所思。 “因为这个……你觉得他有问题?”韩汀慢慢道。他想了想说:“虽然确实有点儿怪。但就因为这个,就去调查他,会不会有点……” “不仅如此。”米嘉莱语气沉沉。她低下头翻动手里的笔录本子,翻到其中一页后拿起来给韩汀看。 “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路溪繁?” “记得,杜俊案。” “是的,杜俊案。”米嘉莱说。“并且杜俊死了。同期还有金若萱案,后面还出了任紫/阳案,中间掺了一个灵灵和路溪繁共同的的同学被毁容的事件。现在又是这个赵心恬案。” 她看着韩汀:“你难道没发现这些案子好像都跟路溪繁有点儿迂迂回回的关系?而且……案情彼此之间好像都有点微妙的相似?” 韩汀有点哭笑不得了:“是有,但这些关系有一个是因为路溪繁的父亲路辉阳,赵心恬案是因为路溪繁的老师施默德。只有任紫/阳和宋暖暖是直接和路溪繁有关系的。可……路溪繁一个小孩儿,就算再自作聪明,也不过是个高一学生。你难道觉得他有杀人灭口和毁人脸还不被发现的能力?我觉得,还不如继续去调查路辉阳和施默德。” “路辉阳我们一直在派人盯着,这一点你知道。你应该也知道路辉阳太狡猾了,我们盯到现在连半点证据都没抓到。既然如此,说不定从他这个奇怪的儿子路溪繁入手,兴许能找到点线索。” 韩汀被说服了,他点点头,对米嘉莱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想多了,路溪繁一个小孩儿,就算他真是个表演欲过剩对亲妈没什么感情的怪人,可他还没成年吧?真能掀起风浪?” “别小看未成年人。”叶铎说。 “尤其是聪明的未成年人。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青少年犯罪又不是没出现过。我认为米队的谨慎很有必要。你去查查吧。查不到自然是好事,说明他可能只是个有点古怪的孩子。但要是他真有什么,兴许你这么一查就给他揪出来了。” “以及——”叶铎看向米嘉莱,眼神忽然有些犹豫。 “我进来是想告诉你,裕园小区所在的辖区派出所刚才打了电话来,说……丁飞骑着摩托车出门,出了车祸……他刚在中心医院抢救无效,死了。” 第109章 “灵灵,你过来。” 客厅的灯关着,只拉开了窗帘。对面凯茂大厦的霓虹灯影流光溢彩的倾泻在屋子里的墙壁上。盖柏灵站在玄关处,被母亲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背着书包,刚从路溪繁家回来。 盖婧娴坐在桌旁,脸色不善。见女儿不说话,她砰砰砰的敲了敲桌子厉声道:“过来!” 从小到大,妈妈只对盖柏灵用过三次这种语气。第一次是盖柏灵小学时不写作业,第二次是盖柏灵读不适合青少年看的黄/暴地摊文学被她发现。今天是第三次。盖柏灵把书包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怯怯地一步步走进屋里来。盖婧娴起身打开了灯,屋内一下子灯火通明。 “啊……”盖柏灵的眼睛被灯光闪了一下,下意识闭上眼睛。就听见盖婧娴在离她几步开外地方冷冷道:“原来你说的那个好朋友就是路辉阳的儿子?原来你每天都到他家去写作业去了?灵灵,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妈妈的心!你不知道你小舅和咱们家落到现在的境地都是因为路辉阳吗?!” “妈妈……我……我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我……” 盖柏灵不知道怎么跟母亲说。她走到盖婧娴身边,张开双臂抱住母亲。盖婧娴的怒气似乎隐隐下去不少,问盖柏灵:“没办法才这样做的?灵灵,告诉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也不相信你是那种不懂事的孩子。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是……妈妈,我……”盖柏灵流着泪,语无伦次。盖婧娴忙抽出一条胳膊抱住她,轻声安抚她慢慢说。 盖柏灵说:“任□□死后,学校的人一直都在排挤孤立我。那时候,暖暖还在我身边,她护着我,陪着我,那些人也不敢太过分。可后来暖暖走了,就只有路溪繁愿意跟我说话……” 盖柏灵叹了口气,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盖婧娴叹了口气,将女儿抱得更紧了些道:“唉,妈妈明白了。原来你这半年过的竟然是这种日子?你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 “妈妈和小舅的境遇比我还要糟糕。我不想让你们担心。”盖柏灵看着盖婧娴。“再说……” “再说什么?”盖婧娴忙问。 盖柏灵却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母亲:“妈妈,你为什么突然知道了我的朋友是路溪繁?” “你警队的叔叔阿姨们最近在查路辉阳,发现了你经常去路家。”盖婧娴编了个小小的谎言,不希望女儿因此对米嘉莱有所不满。“他们还发现路溪繁是个很奇怪的孩子。在调查他。” 盖柏灵的眼睛亮了,好像在眼睛里突然点亮了一束光似的。她忙抓住母亲的手道:”那他们查出些什么了吗?!” “没有……”盖婧娴遗憾的说。“怎么说呢,不是他们没有查到什么,是路溪繁这个小孩太奇怪了。你小米阿姨说,路溪繁初中的履历是空白的。” “空白的?” “对,空白的。可以明显的看到他是在哪里上的小学,但却看不出他是在哪里上的中学。他也没有参加中招考试。他能进弘毅是路辉阳花钱操作的。” “噢……” 不知道为什么,盖婧娴觉得盖柏灵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对了,你叶叔叔说,他们还发现路辉阳准备带着儿子移民美国。正在办手续。” 盖婧娴看着盖柏灵,眼神有些心疼又有些责备:“这些你知道吗?灵灵,你老实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在和路溪繁早恋?” “我……我没有啊妈妈,”盖柏灵无奈的说。因为尴尬,脸上露出了一点苦笑。“我和他其实……就是我被排挤,他也被男生们排挤。两个没有朋友的人抱团取暖罢了。没有妈妈你想的那么……那么……” “这样啊……“盖婧娴沉吟着。“那你总去他家写作业,路辉阳没说什么吗?” “路辉阳基本上不在家的。他和路溪繁关系也不好。他在家的时候,路溪繁就出来找我。路溪繁很小心,一次都没有让我跟路辉阳遇上。不过路溪繁的爷爷奶奶很不喜欢我。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当我是个被路溪繁迷住了的傻女学生。但他们也不管路溪繁的。路溪繁家里的人都不大管他。” “这家人这么奇怪啊。”盖婧娴说。“我记得你小舅说,那次他们在警察局可是差点为了路溪繁大闹警队呢。怎么?原来在家里是这样子?” “路溪繁说他们都喜欢在外面装好人,回到家才会暴露原本的真面目。路家人都很冷漠,他们没有一个人在乎路溪繁。他们都只在乎自己。”盖柏灵说。顿了顿她又补充:“我觉得路溪繁说的是真的。我去路家那么多次,感觉路家真正关心路溪繁的只有他们家保姆。” “听你这么说,他倒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盖婧娴若有所思道。“不过灵灵,无论如何,往后你都不要再往他家去了。在学校也尽量不要跟他接触……路溪繁的履历那么古怪,他爸爸又是个潜在危险分子。还对咱们家有那么大仇。你要是真有哪次去他家被路辉阳遇上了,妈妈担心他会难为你。” “怎么?”盖柏灵啼笑皆非。“难不成他还能光天化日的杀了我不成?” “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盖婧娴担忧又无奈。拍了盖柏灵一下。女人脸上露出了后怕的神情。 “别拿这个不当回事!路辉阳可是你小米阿姨在断指案里的重要怀疑对象!你听妈妈的话,往后不准再去他家了!听到没有?” “好好好,不去不去!” 盖柏灵拉住盖婧娴,笑笑的:“我都听妈妈的话,妈妈别担心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6 10:00:00~2021-05-28 12:57: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南边的巷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天气不好,外头的天空阴沉沉的。连带着屋子里也晦晦暗暗看不清人脸。叶铎说天气预报待会儿就是大暴雨。米嘉莱恩了一声表示明白。她和池梦舟,田小丰三人组成一个搭配的审讯小组,带施默德进了审讯室。“啪”的一声把灯打开,白森森的灯光下,米嘉莱对施默德指了指审讯桌对面的椅子:“坐。” 施默德注意到,她脸色很不好。尤其是比起前几天打了鸡血般的状态,此时看起来有点像强打精神。施默德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他听见看守所的警察说了,那个管米嘉莱叫姐姐的小混混丁飞,今天早上刚办了葬礼。 “听说自打他喜欢那丫头死了,丁飞就郁郁寡欢的……前几天还把弘毅一个学生打了一顿——对对对,就那天来咱们这儿那个男孩儿,被丁飞打得鼻青脸肿的。哪儿知道第二天丁飞就出车祸死了……” 灯光白的有些刺眼。施默德默默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忽而发现眼镜片上有块污垢。他皱起眉头,轻微的洁癖让他此时对这块污垢非常不爽,可他手边又没有可以擦眼镜的东西。 未曾想到,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只拿着面巾纸的手。施默德惊讶的抬头一看,米嘉莱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里拿着纸。 “谢谢。”施默德说。接过纸巾,仔仔细细的擦拭着镜片。田小丰看看米嘉莱又看看施默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米嘉莱说:“施默德,你是恋/童/癖吗?” 不愧是声名在外的职业刑警,仅仅这么一会儿,她的状态就已经调整过来了。施默德知道,这个女人不容小觑。 隔着镜片,施默德用锐利的眼神扫了米嘉莱一眼,他发出冷笑:“不,我是同性恋。” “只是同性恋吗?”米嘉莱说。“同性恋只是喜欢同性,我也认识一些同性恋的朋友,但他们人很好,对爱人忠贞,对世人友善。最起码,他们不会偷偷摸摸的拿着照相机对还没长成的小孩子拍来拍去。” 米嘉莱打开电脑,哒哒哒调出一些东西后把电脑推到了施默德面前:“这些照片都是你拍的吧?那个大孩子我认识,叫路溪繁,那这个小一点的孩子是谁?” 施默德抬起眼皮淡淡的扫了眼屏幕,瞳孔倏的放大了。他慢慢把眼镜戴上,看着米嘉莱道:“你们从哪里弄到这些的?” “自然是你的电脑。所以你也承认这些是你拍的了?”米嘉莱的眼神慢慢透出鄙夷。池梦舟则直接说:“你好恶心,别拿同性恋当遮羞布了,你明明是恋/童/癖!居然对那么小的孩子下手!” “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施默德突然说。声音之大,把众人吓了一跳。接着好像被人掐断了脖子似的,他突然不说话了。田小丰道:“他怎么?你把话说清楚!” “你想说他不是普通的小孩子,好给你自己这丧心病狂的行为洗白吗?”米嘉莱冷静的揭穿施默德。 “可我告诉你,就算你再给他泼脏水,说他是亨伯特眼里那种蓄意引诱大人的男版洛丽塔,但实际上,他当初毕竟也只是个小孩!他的生理是小孩,心理上更不会比你成熟!哪怕他真因为各种原因而对你心生好感,这也不是你让他拍那种照片的理由!而你就算找遍天花乱坠的借口来给你自己开脱,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死恋/童/癖的事实!” “没错!而且在恋/童/癖眼里,小孩子做什么都是引诱他!因为恋/童/癖自己的心就是脏的!你别给自己开脱了,以为我们都没学过犯罪心理学吗?”田小丰说。 施默德没有回答,他转向米嘉莱,微微发灰的眼瞳直勾勾盯着女警察:“我不明白,你拿这些东西到我面前,这和赵心恬的案子有关系吗?” “没有关系吗?”米嘉莱说。“赵心恬的身上有你的dna,你的出行记录和赵心恬遇害的时间统统对的上。从这些角度讲,你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嫌疑人。可现在我们又发现你可能是个恋/童/癖,还喜欢同性。那你奸/杀赵心恬就不可能成立。你说这两者之间有没有关系?” 她身子微微前倾,隔着桌子诚恳的盯着施默德:“施默德,虽然你作为一个死恋/童/癖,你让我恶心的想吐。但就事论事,我们现在只说赵心恬的案子,你想想清楚。赵心恬的案子不可能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肯定知道点什么。告诉我们,给赵心恬一个公道,也让自己良心上过得去一点,如果你还有良心的话。好吗?” “我——”施默德再次欲言又止,他看着米嘉莱,眼神很复杂。米嘉莱按耐住对他的鄙视,尽量用鼓励的语气道:“别害怕,你告诉我们,我们会保护证人的,你不用担心因为——”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施默德突然大叫起来,歇斯底里的好像要疯了。“你们不要逼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砰!”的一声,施默德把米嘉莱的笔记本电脑从桌子上扫了下去。米嘉莱忍不住叫了一声,伸手试图挽救可惜离得太远。还是田小丰眼疾手快,一把将电脑托住。 “谢谢……谢谢。”米嘉莱把电脑放回桌子上,生气的瞪着施默德:“你这人怎么回事?!不肯说就不肯说,干嘛砸我电脑!” 她气呼呼的抱起电脑怒道:“小舟,小丰!我们走!既然他这么死鸭子嘴硬,那就把他当成赵心恬案的凶手好了!结案!” 谜罪怪谈[刑侦] 第51节 她本意只是诈一诈施默德,并不会真这样草草结案。田小丰疑惑的看着米嘉莱,米嘉莱飞快给他使了个眼色。年轻警察会意,忙配合着大声道:“就是!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替别人扛罪的!这可是死刑!” “等等!”施默德失声道。 米嘉莱停下了脚步。 施默德停顿了五秒,又或许是十秒。最后,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他握了握拳头道:“赵心恬……赵心恬不是我杀的!杀她的人,那天跟我一起……在觅城。” 第111章 “跟你一起在觅城?是谁?那个凶手……”米嘉莱立刻问道。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施默德。 施默德却好像是后悔了,刚说完这句话,追悔莫及的颓然就浮上了他的脸。他怒视着米嘉莱,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我胡说的,没有人跟我一起。”他生硬地说。 停了停他又道:“我头痛,我胸闷,我不舒服,我要休息。” 傻子也看得出来他是想逃避。米嘉莱并不接他的茬,眼睛专注而犀利的盯着施默德:“老实交代,那个跟你一起在觅城的人是谁?!我们走访调查过你在旬城的人际关系。连你房东都记不清你的‘默’到底是哪个默。你在旬城认识的人很少,我们只要一查就会知道能跟你一起外出游玩的人到底是谁。所以早晚我们都会知道,你不如现在主动说出来,兴许还能弥补一些你的过错。” 施默德怒气冲冲的看了米嘉莱一眼,没说话,眼睛好像要翻到天灵盖上。米嘉莱若有所思的望着他,眼睛突然睁大了一下,米嘉莱说:“那个人是路溪繁吗?你拍了路溪繁那么多照片。” 好像突然福至心灵一般,米嘉莱想到了施默德电脑里那些路溪繁的照片,还有路溪繁说话时夸张的表情。 施默德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又慌忙把眼神移开:“不——不是——不是他……” “那是谁?” “是……是……” 施默德语塞了。他惨白了一张脸,悻悻的坐回椅子里。 “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为什么?!”米嘉莱反问。绕过桌子去毫不客气的拎着施默德的领子把他拽起来:“你以为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你居然还想讨价还价?你现在是在刑警队!你现在是碎尸案的犯罪嫌疑人!” 施默德的情绪反倒因为米嘉莱失控而冷静了下来。他眼神堪称冷漠的看着米嘉莱,嘴巴扯开:“无论你说什么,我不会告诉你那个人是谁的。你拿我没办法。我们就这么耗着吧。” “烂人!”米嘉莱一把将他摔在椅子上。施默德被椅子扶手磕到了肋骨,痛的弯下腰去。可嘴里依旧坚持着:“我不会告诉你的。” “米队米队,消消气消消气。”池梦舟上前拉住米嘉莱,把她拉回桌子对面坐下。田小丰看了看米嘉莱又看了看还在喘气的施默德,年轻警察思忖了一下后道:“不能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告诉我们你们是怎么作案的总可以吧?” 也许是因为田小丰的语气比较和善,施默德慢慢坐正了身子,平复了呼吸,他竟然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开车去觅城玩。赵心恬也来了。他——我是说那个人,他说赵心恬喜欢他。但是他讨厌赵心恬,因为赵心恬给他惹了很多麻烦。总让他给她擦屁股。我有些生气,我恨他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就把他赶下车让他滚,让他找赵心恬去。他走了,去和赵心恬在一起,他们到没有牌照的黑旅馆开房。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赵心恬就死了。他吓坏了,打电话让我去。我到了那里后没有办法,我们就一起把赵心恬的尸体带出觅城,走出觅城时他说我们不能就这么把赵心恬的尸体一直带着走,得想办法处理掉才行。他就去买了了刀具和大塑料纸,用自己带来的大行李箱把赵心恬装着,我们在觅城郊外的山上处理了尸体。因为有塑料纸所以血没怎么留在车上。他提议沿路抛尸,我照做了。做完后他把车上的坐垫座套都烧掉,用水洗掉了车里残留的血。” “行李箱呢?” “从觅城回来的路上抛在觅江里了。用石头砖块坠着,不会再浮上来。” 小舟负责笔录,她一边在纸上记录一边连连摇头。看施默德的眼神也越来越愤怒。忽然间,她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皱眉看着施默德道:“听你的语气,你们两个是一起去的觅城,那为什么路边监控拍到的车子里都只有你一个人?” “你猜?”施默德说。“发挥发挥你的想象力。” 池梦舟把笔放在桌上,双手抱胸生气的看着施默德。 “如果他们真是一齐坐着施默德的车出行,那个人完全可以在快到摄像头附近时躺倒在车里。再给自己身上盖些东西遮掩。毕竟隔着玻璃,掩饰一下就很难看清车里的情况了。”米嘉莱说。 施默德对米嘉莱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肯定还是什么意思。 米嘉莱用右手食指扣了扣桌子:“我再问你一次,那个凶手真的不是路溪繁么?” 施默德看着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不是。” “那是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 米嘉莱砰的一声拍了桌子,冷冷望着施默德:“不是路溪繁又会是谁呢?你在觅城的交际圈那么小。目前来看跟你有关系的只有路溪繁,只有他,才有可能陪着你去觅城。” 施默德听了这话却是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米嘉莱:“他出没出觅城,你们难道没查出来么?你们可是警察啊,神通广大的警察。” 米嘉莱没说话,嘴巴抿的紧紧的看着他。施默德嘎的笑了一声。 “看出来了,你们查他的出行记录,没查到什么,对吧?没有火车,没有客车,更没有飞机,是不是?” 他放松下来,眼神堪称悠闲的望着米嘉莱:“你们什么都查不到,所以才来逼问我。” “查没查到不是你说了算。”田小丰反驳他,语气有很暴躁。施默德转向田小丰看着,突然笑出声。 “你笑什么?”田小丰生气地说。 “我笑……我笑你怪可爱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田小丰涨红了脸,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调戏了似的。他口不择言结结巴巴道:“反正不管你怎么说!路溪繁作为跟你有关系的唯一一人,在这件案子里都有最大的嫌疑!” “你怎么知道他是唯一一个?你梦里的唯一一个吗?哈哈哈哈……” 田小丰彻底被施默德弄得没话讲了。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米嘉莱。米嘉莱则盯着施默德,眼睛一眨不眨。 “小舟,”她静静的开口。“去跟老叶说一下,调测谎仪来。” 测谎仪被搬进来时,施默德显然有些慌神了。他看看那冷冰冰的机器又看看米嘉莱,最后把空洞的眼神投向天花板。米嘉莱说:“施默德,你现在交代还来得及。如果你非要负隅顽抗,那我们就只能上测谎仪了。” 施默德没有说话。他仰头看着天花板,嘴巴无声的动着,动的很快。不知在嘀咕什么。米嘉莱等了片刻,施默德始终没有说话。她眯了眯眼睛。 “小丰,给他上测谎仪。” 施默德被连在测谎仪上了。米嘉莱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的眼睛。 “凶手是不是路溪繁她一字一句的问。 施默德的眼神很古怪。他应该是害怕的,但他仿佛在努力做着心理建设哄自己不要害怕。最后他的眼神变得有点直勾勾,几乎快要对眼。米嘉莱以为他不会说。结果他说:“不是。” 测谎仪上的曲线陡然升高,并在一瞬间蹿出去。田小丰和池梦舟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看看测谎仪又看看施默德。然而,施默德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视线对面的空墙。仅仅不到0.5秒后,测谎仪上的曲线又如同断崖式下跌一样,在几秒钟内恢复了正常水平。 “……怎么回事?!”米嘉莱沉声道。 施默德依旧眼睛死死盯着那面空墙,没有说话。米嘉莱走过去挡住墙面,眼睛盯着他。女刑警低声的,缓缓地一字一句再次问道:“再问一遍,路溪繁到底是不是凶手?!” “不是。”施默德的语调没有起伏。 这一次,测谎仪上的曲线只是微微起伏了一点,基本上可以算作是正常水平范围内了。米嘉莱看了看测谎仪,她下意识抬起手开始啃指甲。 “好,如果凶手不是路溪繁——不论凶手是谁,总之,他是怎么拿到你的□□的?赵心恬尸体里那些dna……” 施默德依旧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米嘉莱哼了一声,低下头在笔录本上记录:“哼,你不知道?你当然知道!看你这反应,你就是不好意思说!你也觉得自己蠢!竟然叫人给暗算了!” 施默德沉默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是旬城人吗?”米嘉莱继续问。 施默德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米嘉莱的眉头拧成一团:“到底是还是不是?” “我不会告诉你的。”施默德说。 测谎仪上的线条动来动去,很显然,施默德在撒谎与真话中间反复横跳。这一点就算不用测谎仪也能看出来。可是,他们拿施默德没办法。 第112章 米嘉莱的表情看起来很想打人。她起身去把测谎仪关了。觉得这玩意儿简直就是个废物。坐回来瞪了施默德片刻,她扭头对田小丰摆了摆手:“小丰,你问他。” 田小丰说:“他是不是旬城人?你答是不是就可以。” 施默德依然是摇头:“就算你来我也不会说的,死了这条心吧。” “就算你不说,我们总有一天也会查到的。”田小丰冷笑。 “没错,而且你提到的车里的血,其实你们并没有真清理干净。”池梦舟说。“物证科的人刚才打了电话来,已经找到车上残留的血迹了。与赵心恬吻合。” 施默德竟然笑了一下,像是讥诮。 “别得意太早。”米嘉莱说。“虽然你刚才说了很多废话,但你的废话里有用的消息筛一筛还是能用的。这个凶手,你提到了他的两个特点,第一,赵心恬喜欢他,他总给赵心恬擦屁股。说明这个人和赵心恬认识且关系不好。” “第二,你说你和那个人,你们是一起去的觅城。那么你们共同入住的酒店监控里一定拍到他了!我们综合这两点去找证据,一定找得到!” 施默德的脸色登时变得雪白,仿佛听见了世界末日的宣告一样。 “不是路溪繁……”施默德虚弱的说。“路溪繁……不是他……那个人,你们找不到他的……”他说。“他很擅长伪装,你们找不到他的……” “噢是吗?”米嘉莱冷笑。 “那就让咱们看看,究竟是谁说的对吧!” 令米嘉莱失望的是,她立刻打电话让徐莉安那边带人去查看施默德入住酒店的监控,但徐莉安带人查完后回来说:“监控里只有施默德一个人。” “一个人????”米嘉莱懵了。她问电话那头的徐莉安:“你在逗我吗?” “去!我没那么闲。”徐莉安说。“监控里确实是施默德一个人住。没看见你说的那个路溪繁的影子。其实路溪繁那天只是把行李放在了宾馆里,当晚甚至没入住。第二天回来拿了行李就离开了。那个欢乐水世界的套票他可能也根本没用上。” “只在觅城停留了一晚,那说明凶杀是发生在他去觅城度假的第一天……可是,不应该啊!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人入住?难不成他的同伙是个鬼?” “其实是可能的。”徐莉安说。“只要他从头到尾跟他的同伙都没有一起出现就行了。” “怎么讲?” “我们判断两个人是同伙,都是通过什么判断?两个人一起行动,对吧?” 徐莉安的声音总是那么平静又淡定,好像她根本不是在谈论凶杀案,而是在谈论菜市场青椒三块五一斤。 “但如果两个同伙不一起行动呢?一个酒店入住那么多人,只要他们在监控范围内一直不随同行动,那我们如何知道谁是他的同伙?” “不过,从这个角度看的话,他的同伙从一开始就故意和他分开行动,避免留下监控资料。说明是有预谋的要把责任推到他头上。施默德也是瞎眼了,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 米嘉莱醍醐灌顶,差点把手机给弄掉了:“我明白了!那假设他的同伙是旬城人,咱们应该查一查那天宾馆入住的人里有谁是旬城来的!” “这办法没什么用。如果他的同伙都知道躲监控了,那这人肯定也不会用自己的证件登记入住。不过现在你没什么头绪,拿来试试也不耽误什么,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去帮你查。”徐莉安说。“查不到东西可别怪我啊。” 让米嘉莱大失所望,那天酒店入住的人里除了施默德,确实没有来自旬城的人。 “难不成这人不是旬城人?”米嘉莱说。 “有可能。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更常见。” “你是说那个人用了假/证/件?” “恩。”米嘉莱正在思考着是假/证/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还是凶手不是旬城人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涂大利突然从外面走进来了。 谜罪怪谈[刑侦] 第52节 “米队,”他粗声大气的说。“施默德的父母和朋友来了。在门外面,他们想探视施默德。” “噢对了,”他说。还有施默德那个学生路溪繁,他也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28 22:44:15~2021-05-31 12:00: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懵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你觉得受害人来看加害者的原因会是什么?”韩汀问田小丰。 “看他如何被绳之以法吧,大概。”田小丰说。他正隔着单向玻璃打量屋子里的几个人。 施默德,施默德的父母,以及一个自称是施默德挚友的人。他们挤在用于隔绝的玻璃这头,一齐望着玻璃那边的施默德。 施默德的母亲看上去四十来岁,穿着面料华贵的旗袍。瞧着是个贵妇人的打扮。她的眉眼生的很柔和,虽然年纪大了,但看上去还是有点弱不禁风的意思。 施默德的父亲则高鼻深目,相貌比他儿子更像外国人。负责检查他们证件的池梦舟向米嘉莱证实了这一点:“施家是富商,算商业世家了。他们全家都有美国绿卡。施默德的奶奶是德裔美国人,施默德有四分之一德国血统。” 自称是施默德挚友的人名叫林伟伦,是觅城人。身材高大,相貌出众。他说他和施默德是大学同学,是最好的朋友。此次施默德已经长居国外三年的父母因为施默德的事从美国回来,他实在不忍心看两位老人孤苦奔波,于是毛遂自荐,充当他们的向导带他们来旬城。 徐莉安曾经就省厅为什么会有施默德的dna这件事向米嘉莱解释说:“大概三四年前,施默德在觅城的时候和一个叫林伟伦的人起了冲突,而据林伟伦说,他们两个原本是‘挚友’。林伟伦这人看起来人高马大,但当时被施默德打的头破血流进了医院。林伟伦的家人当时就在附近,一急之下报了警。因而施默德在觅城公安局留下了案底。不过,后来林伟伦家人放弃了起诉施默德。林伟伦还进了施家的公司做高管。” “???这又是什么走向?所以是施家为了封口,许诺让林伟伦进他们家公司吗?” “看起来是这样的。”徐莉安说。 此时,看着玻璃那边有些局促的林伟伦,米嘉莱和池梦舟交换了个眼神,对这人的身份更好奇了。 施默德坐在玻璃对面,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电话,玻璃这边的施母忙拿起了话筒。还未张口说话,这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便潸然泪下,哽咽的说不成句子。 “妈妈,”施默德努力挤出个微笑,他似乎也快要哭了,但脸上还在努力维持着笑容。“好久不见。” “阿德,你怎么……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施母哭泣着。“他们说你杀了人。妈不相信!阿德你小的时候连鱼缸里的金鱼死了都会哭,你怎么可能杀人啊……他们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施默德的父亲阴沉着脸,有些不耐烦。他推开妻子,接过那话筒道:“喂,小子,你怎么把自己搞成了这个鬼样子?你当初跟我大吵一架从家里跑走的时候不是很不可一世么?怎么把自己不可一世到牢房里来了?” 施默德显然和他父亲的关系不大好。听见父亲的大喊大叫,他放下电话,扭头看向别处,仿佛是拒绝同父亲交谈。他父亲在玻璃这边举着话筒等了许久都不见他回应,于是生气的丢下话筒到一旁去了。施默德的母亲连忙又拿起话筒。趴到玻璃上急切的看着他。 “阿德,妈妈和爸爸已经帮你请了最好的刑辩律师。明天他就从帝都飞来跟你见面。到时候你按他说的来,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定可以帮你洗清冤屈!” 施母转向自己的丈夫:“你也说句话呀!现在不是对阿德摆你那副架子的时候!” 施父看了施母一眼,背着手皱着脸从一旁慢慢踱过来。他接过妻子递来的电话,对着那头道:“我刚才进来之前跟警察问了你这件案子的具体情况。你的嫌疑,并非不能洗脱。你只要听我和你妈的,听律师的,不说无罪释放,但轻判绝对没问题。” 他顿了顿,又严肃的看着儿子:“这一次,你要是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往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别成天不着四六的弄你那些……什么天生的没法改变?都是胡扯!你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奶奶没少跟你讲圣经里那些故事吧?怎么你就长成了后来这样子我真是不明白……当初给你选的isabella,多好的姑娘你不肯娶人家?如今isabella已经嫁人。你不要人家,有的是人要。” 施默德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可施父还没有停下的意思:“这回你只要听我和你妈的话,乖乖儿配合律师,肯定能出去。等出去了你回家了,我和你妈会对你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你只要按我们给你安排的——” “安排的什么?”施默德冷冷的瞪着父亲。“安排的老婆么?然后骗婚,生子,一辈子不敢面对自己,像他一样,这胆小的,不敢认清自己的懦夫?”他猛地转头瞪着自己父亲身后的林伟伦。 “林伟伦!”施默德大声道。“你背叛了我,娶了我爸给你安排的女人又生了孩子,就为了那个狗屁的经理职位!我想问你一句,你现在幸福吗?你真的觉得你自己这样就是幸福吗?噢,我忘了,你不仅有老婆孩子,你现在是不是还又成了我爸眼跟前的红人儿了?哈,你得偿所愿了,是不是?” 林伟伦浑身一颤,又羞又愧。他慢慢从后面走到玻璃旁,用探询的眼神看着施父。施父瞪着他,但又好像有点无可奈何。最后还是把话筒递给了林伟伦。 “阿德……”林伟伦犹犹豫豫的开口,他怯怯的看着施默德,底气不足。施默德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微微偏头对着话筒道:“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阿德,不要这样。”林伟伦说。他别过脸去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向上看着天花板。尔后低下头来贴着话筒,眼睛盯着施默德道:“董事长说的是对的。结婚生子才是正道。你和我……我们以前那样,那样不对……” “你闭嘴吧。”施默德厉声道。他现在看起来非常暴躁,说话犀利又刻薄,全无平日里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看着倒像是个性情骄纵的公子哥了。施默德把电话咣当一声摔在桌子上,双手抱胸冷冷的注视着林伟伦。 一旁的工作人员忙道:“注意言行!” 施默德看了那工作人员一眼,脸色和缓不少。他又拿起话筒,抬抬下巴对那边示意。林伟伦忙拿起电话,施默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我爸的一条狗,一个职位几个臭钱就能收买你。我恨我自己当初瞎了眼竟然看上你!既然你那么忠心,你去做我爸的儿子好了。滚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说完,他撂下电话,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施默德!”负责看押他的协警从后面跟上来。“不得擅自离开,还有个申请要见你的人你没见呢。” “谁啊?”施默德戾气很重的瞥了对方一眼。 协警没说话,拉起施默德把他又拉回了那间屋子。施家夫妇和林伟伦已经走了。此时玻璃后面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施默德心情很差,脚步拖沓的走向那玻璃。 隔着玻璃,施默德看清了对面玻璃后那个拿着电话的人。他吃了一惊。 “你?!”他失声道。“怎么是你?” 随即他反应过来了,施默德急切的把话筒贴到耳边,对着里头大喊:“你疯了吗?你来这儿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5-31 12:00:00~2021-05-31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懵15瓶;曷往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我来看看你。”路溪繁说。 他看起来很平静,平静到有些自在的地步。路溪繁走到凳子上坐下,他拿起了话筒。弯起嘴角对着施默德一笑。 单向玻璃外的田小丰和韩汀对视了一眼,他们不约而同因为这个笑容而头皮发麻的一秒。 “路溪繁知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米队的重点怀疑对象了?”韩汀低声问。 “应该……不知道?”田小丰紧张的盯着玻璃那边的路溪繁。“如果知道还敢来看施默德,那未免挑衅的太猖狂了……” 突然一只手在田小丰肩膀上拍了一下,田小丰吓了一跳,忍不住大叫一声。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米嘉莱。 “怎么样?”米嘉莱喝了一口手里的可乐,一边给韩汀和田小丰各扔了一罐。 “他刚才跟他父亲吵了一架。那个林伟伦应该是他的前男友。他痛恨林伟伦的背叛。”韩汀说。 “我有点儿困惑……”田小丰道。“施默德不是恋/童/癖么?怎么看样子,他对他前男友似乎还挺……念念不忘的?” “有些□□不一定是非小孩,青少年不可。有可能平日里只是有潜在倾向,只有遇上适合他们下手的小孩他们才会付诸行动。但抛开这种特殊情况,平时他们也会和成年人发生关系。”米嘉莱解释道。 “但这种其实更可怕,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下手,这种随机性让他们比有案底的□□更难追踪到。”米嘉莱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路溪繁进来了。路溪繁刚才的态度有点奇怪。”韩汀说。 米嘉莱恩了一声,又喝了一口可乐,她出神的盯着房间里的路溪繁和施默德,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同于刚才彼此双方的大喊大叫,路溪繁和施默德的对谈,两个人都镇定的出奇。 “我没想到……你居然来看我……”施默德的声音好像梦呓。 “听说你被抓了,我作为一个被你祸害的受害者,前来看看热闹。”路溪繁平静地说。他笑了一下,凑近玻璃低声道:“瞧,我对你多有情有义。” 施默德直勾勾地盯着路溪繁,喉结滚动了一下。施默德说:“我对你也很有情有义。” “噢,是吗?”路溪繁说。“不过,不管你是不是有情有义,我确实是遵守承诺了。哦对了,刚才遇到你妈妈了,你妈妈果然像你说的一样随和,陪她过来,我很乐意。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米嘉莱看错了,听到这话,施默德仿佛打了个冷战。 “他说遵守承诺?什么承诺?小丰你记一下,这个我必须问一下路溪繁!他们之间有什么承诺?” 玻璃之外,路溪繁微笑着看着施默德,淡然的好像他每天都能隔着看守所的玻璃看施默德似的。 施默德注视着他,突然抬手捂住嘴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他吭哧吭哧的咳嗽了半天,咳的脸都红了。后面的警卫好心的拿了一张卫生纸给他,施默德用那张纸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睛看着路溪繁。 “我的日子不多了。”他用咳嗽过后破风箱一样嘶哈嘶哈的声音说。 “看来施默德已经决定认罪了?他说自己日子不多了……”韩汀眼睛微微眯着,看着玻璃外面那两个人。 施默德对路溪繁说:“你很高兴吧?看到我遭报应。” “是挺高兴的。”路溪繁答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这是你应得的。” “是……是我应得的,你说得对……”施默德低下头,把纸团成一团捏在手里。“这辈子,我活得挺失败的,想爱的人爱不了,爱我的人被我辜负了,还祸害了一个你,这几天在监狱里我认真想了想,当初……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因为自己……自己受伤,就把你……把你拉下水……” “哟呵,”路溪繁笑了一声,挑起眉毛,神情竟有些幸灾乐祸,仿佛在听一个和自己无关的故事。“您终于认清自己的本质了啊?啧,可喜可贺。” 施默德闻言,也麻木的笑了一下:“是,我认清了,我真的很失败。” 他顿了顿道:“如果……如果我现在向你道歉,你会原谅我吗?” “道歉?”路溪繁讥诮的笑了一下,“道什么歉?” “我不该祸害你。”施默德说。“可能现在,就是对我那个时候的报应。” 他忽然向前急切的凑过去,把脸贴在玻璃上渴慕的望着路溪繁:“所以,你能原谅我吗?你能……你能……” 他的眼睛突然睁得很大,嘴巴微微张着好像要说出什么,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不能,”路溪繁冷冷道。他眼神锐利,盯着施默德:“我恶心你,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唾弃你的坟墓。” 施默德不说话了,他闭起嘴巴,颓废的低下了头。 路溪繁说:“不过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父母和林伟伦的,你放心。” “我会替你照顾好你父母和林伟伦的,你放心。” 米嘉莱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回过头问田小丰和韩汀:“他这话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是……他不是恨死施默德了希望他死吗?怎么又说要帮他照顾他父母了……” 三人一齐回过头去看屋内,发现路溪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玻璃那一边只剩下呆若木鸡的施默德。他面无表情,眼睛长久的盯着玻璃上不知哪个点,仿佛若有所思,又仿佛早已神游天外。直到协警来带他走,他都再没有说出一句话。 “对了,”田小丰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同感——” 他们一齐隔着玻璃目送施默德走远的背影。 “——路溪繁的长得和林伟伦很像,就是气质不太一样。是,我也发现了。”米嘉莱说。 三个人一齐陷入了沉默,大概都明白施默德为什么对路溪繁下手了。田小丰啐了一口道;“真恶心,就算是找替身也改变不了他猥亵未成年人的事实,这个垃圾就应该被枪毙!” “没错,是这个道理。不过现在,我得去问问路溪繁那个承诺是什么——”米嘉莱抓起桌子上的小本子拔腿就跑。 “路溪繁!路溪繁!”她冲进走廊喊道,路溪繁走在她前面一段距离的地方,这时候回过头来,自自然然的看着她,带着点惯常的笑:“怎么啦警官姐姐?” 米嘉莱跑到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慢慢踱过来道:“你说的信守承诺是什么意思?什么承诺?” 路溪繁叹了口气,扭头看向走廊一侧的窗户:“我承诺不把他猥亵过我的事报警,他逼着我发的誓。” “为什么不说?” 谜罪怪谈[刑侦] 第53节 “干嘛要说?”路溪繁反问。“如果说了,社死的不只有他,也有我。警察姐姐,他不做人了我还要做人呢,我不想让人知道这些事跟我有关。” “那他还说他对你有情有义?你还认同了?” “我没有认同,姐姐,我明明是在反驳他。”路溪繁苦笑了一声。“他对我做出那种事,还厚着脸皮说自己有情有义,那我有什么办法?我毕竟不是神通广大的神仙,阻止不了别人当众不要脸。”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路溪繁顿了顿说:“姐姐,没什么要说的话,我先走了。我还要写作业呢。” “实话说吧!赵心恬碎尸案,你有很大的嫌疑!”米嘉莱对着他的背影高声道。路溪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这男孩笑了一下。 “噢是吗?”他说。“如果警察姐姐你真的这么认为,那请你找出证据,否则我有必要告诉——” “告诉你爸爸,是么?”米嘉莱冷笑。“好啊,”她说。“那你等着吧,我会找到证据的!” 然而当天夜里,施默德被人发现死在了看守所牢房的床上。死因是用一把从看守那里偷来的水果刀割破了脖子上的大动脉。血流了一枕头。 在他那被血泡透的枕头下面,压着一张已经被血模糊了文字的纸条,上面用红笔潦草的写着:“赵心恬是我杀的,我认罪,我伏法,一命换一命。请你们不要再查下去了。” 红笔是偷的看守点名时用的红笔,就算是猪也看得出来,赵心恬之死绝对不可能只有施默德一个人的份儿。看守所众人慌成了一锅粥,连夜打电话把还在熟睡的刑警队众人薅了起来。 米嘉莱星夜开车赶到队里,迎面遇上了头天刚出院的唐是。“老叶打电话跟我说了。我去看看施默德的尸体。”他说。“你对施默德的死……有什么看法吗?” “有。”米嘉莱回答。她转身看向重案组众人:“立刻抓捕路溪繁!” “警官姐姐,我做错什么啦?” 拂晓,东方的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米嘉莱坐在审讯室里,脸色青白,黑眼圈浓重。对面是一脸无辜的路溪繁,眨巴着大眼睛看她。见她不说话,路溪繁又看看一旁的田小丰,接着张开手一耸肩:“到底怎么回事呀姐姐哥哥,我明明什么也没干呀!为什么抓我?” “昨天下午四点半,你来到看守所见到了施默德。你对他说了一番话,说完之后的昨天晚上,他就自杀了。” 米嘉莱俯下身子,隔着桌子同路溪繁对视:“路溪繁,你是不是在利用那番话对他搞心理暗示诱导他自杀?” “我不明白。”路溪繁看着米嘉莱,眼神很困惑。 “警官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害怕施默德,在他对我做出那种事以后。我害怕他。昨天我本来没打算来看他的。是林伟伦找到了我,说想让我跟他们一起来看看施默德。他还说希望我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原谅施默德。如果我原谅了施默德,对于施默德积极争取减刑是好事。” “可你也没原谅施默德,你当着他的面说如果他死了你会唾弃他的坟墓。” “是,我来的时候想着自己可以放下,可是看到他的脸我还是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就说出那种话了——姐姐,你将心比心想一想,是你,你能放下仇恨吗?” 米嘉莱认真的想了想,又认真的答道:“确实不能。如果是我,我会告他的。” “男生被猥亵打官司赢面不大。”路溪繁说。“所以,你明白……” “理解你,遇上这种事确实很憋屈。”米嘉莱点点头。“但林伟伦说让你看在他的面子上?他在你这里有什么面子?”米嘉莱问。“你们从前认识?” 第115章 路溪繁自知失言,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皱眉看着米嘉莱。米嘉莱说:“不要企图蒙混过关,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大我还在觅城上小学的时候。林伟伦和施默德那时候都是觅城大学的大学生。林伟伦家里条件不好,在外面勤工俭学。他做过我的数学家教。” “那你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施默德吗?” “恩,林伟伦给我上完课回学校的时候,施默德会来接他。” 米嘉莱哦了一声,她坐直身子:“之前为什么刻意隐瞒这点?” 路溪繁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米嘉莱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打着,扣扣,扣扣,叩叩叩。“之前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施默德,林伟伦早就认识?” “你也没问啊,姐姐。” 路溪繁神色泰然,仿佛这真的是米嘉莱的错似的。 米嘉莱把双手交叠着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用一双一眨不眨的眼睛专注的盯着他:“上次你同我说,施默德去年来了弘毅开始担任代课教师,你因为准备物理联赛同他逐渐走近,他以辅导为名对你行猥亵之实,最后又强迫你拍下不雅照片来威胁你同他保持联系。这些,可都是你亲口说的。” “是我亲口说的,没错。”路溪繁点了点头。“但……我也没有说我是那个时候才同他认识的啊,警察姐姐。” “所以施默德拍的照片里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其实就是你吧?” “我不清楚,我说了,我不记得我拍过那些照片。也许那上面是我,但是我确实没印象了。”路溪繁语气坦荡的答道。 米嘉莱的眼睛眯了起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路溪繁。 “你知道在接受司法机关问询时刻意隐瞒关键信息,严重可能要负刑事责任么?” “我知道,”路溪繁又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坦然又无辜:“但是据我所知,我的情况还没到那个程度,而且那种不愉快的事情……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也许是我的大脑自己开启了自我防御机制让我把它们忘了。如果换做是你经历了这种事,你也不会想要再记起它的,对吧,警察姐姐?” 从法律和逻辑的角度讲,他的回答的确挑不出错,米嘉莱又服气又不服气的点了点头。她知道路溪繁正在观察她,也许要透过她的反应去决定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表现。 但就连路溪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忘记通过伪装掩饰自己身上的侵略性,而把属于路溪繁的那种冷酷精明,表现得太过露骨。 “你和施默德,林伟伦在几年前认识,然后呢?对了,为什么你的履历中,高中以前的部分是空白?” 路溪繁看着米嘉莱,他突然笑了一下。 “警官姐姐,你这让我怎么回答?一口气提出了两个?还是三个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后面那个吧。”米嘉莱转了一下笔:“为什么你初中的履历是空白的。” “哦,那个啊……”路溪繁说。他大大方方,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我初中出国念了三年书,这个你们可以去查我的出入境和签证记录。去了国外念书,国内的学籍在国外用不上,加上时间久远,可能教育系统那边就弄丢了。” “初中出国了为什么高中还要回来?” “我爸发现美国中学教育很垃圾,所以又把我接回来了。出入境记录都在,美国初中的毕业证也有。如果警察姐姐你想看,我可以让家里现在送过来。”路溪繁说。态度很自然,好像这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一旁的叶铎忍不住嘀咕:“这样接来接去的难道不累吗……” 米嘉莱看着路溪繁,这孩子毫不胆怯的同她对视,甚至还笑微微的。 “好,”米嘉莱说。“我现在让人给你家里打电话,我要看你的美国初中毕业证。” 路溪繁点了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惊慌失措。 “你和林伟伦,施默德几年前就认识,所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纠缠你的?该不会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吧?” 路溪繁老老实实点头:“是。那时候他就纠缠过我。那时候他正在跟林伟伦闹分手,他说我长得像林伟伦,就盯上了我……我试过向父母求助,但我母亲那时病的厉害,根本管不了。我父亲……他压根没听我说完,他正忙着捞——我是说,他当时正忙着一个案子。所以没人能帮我,我就只好装不在意,假装这些……这些都不存在。” “后来我出国念书,过了三年,从国外转回弘毅以后,又跟他遇上了。他开始缠我。我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一直跟他……” “你父亲很‘厉害’,”米嘉莱说。“你为什么不向你父亲求助?” “他只在乎他的生意,在乎他又投了多少家公司。他不在乎我的。而且……到了现在,我也不想再同他多说什么了。” 审问陷入了僵局。这些东西都太过超出,米嘉莱简直不知道下一个问题该从哪个角度问起。这时候田小丰清了清嗓子道:“你昨天对施默德说,你会照顾好他的父母和林伟伦,这话什么意思?” 他盯着路溪繁,眼睛一眨不眨:“最近两周你有没有离开旬城?” 路溪繁转向他,眼神变得惫懒了许多,好像觉得田小丰不足为惧似的。他歪了歪头:“出行没出行,我说了不算,你们不会信,对吧?既然你问我,那你不如去调一下我这两周的行踪,看看有没有订火车票和机票不就知道了?” 田小丰被他回的哑口无言,心想老子就是查过了行踪发现你这两周没有出行记录,所以才来诈你看看你自己会不会说漏嘴的。 被路溪繁这么一怼,田小丰也干脆拉下脸了,直接问路溪繁:“我们怀疑在最近几起案件中有你的参与。因为好几起案子都或多或少跟你扯上了关系。” “噢。”路溪繁点了点头,神色很平静,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田小丰会说出这种话一样。田小丰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遂按耐不住性子问道:“你怎么证明你跟这些案件没有联系?” 路溪繁斜着眼睛懒懒的看了看田小丰,忽然笑了起来:“怎么证明?我没法证明,我为什么要证明?” 他趴在桌子上,眼睛像小狗似的向上瞟着,脸上挂着苦笑:“你们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些案件和我有直接的关系,所以才来诈我。那我也直接告诉你好了。我,路溪繁,我和你们怀疑的那些案件没有任何关系。我遵纪守法,诚信友善。如果你们因为自己找不到罪犯就把责任往我一个小孩儿身上推的话,那未免太过分了,警察哥哥,你说是吧?” “你——”田小丰气结,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路溪繁,气的眉毛拧成疙瘩。路溪繁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丝毫不安也无。米嘉莱说:“小丰,坐下。” 田小丰乖乖坐下了,然而很委屈,很生气,气的恨不得咬路溪繁一口。 “不扯那些别的了。”米嘉莱说。“路溪繁,你解释解释,昨天你同施默德说的那句‘照顾好他的父母和林伟伦’,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16章 “就字面意思啊。”路溪繁说,神情甚至有点茫然:“不然警察姐姐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他又没死,你为什么要承诺替他照顾好他的父母?” “还有林伟伦。”田小丰补充道。 米嘉莱看了田小丰一眼,也跟着重复:“还有林伟伦。” “因为他父母和林伟伦都不是本地人,但施默德的案子开庭审理之前,他们肯定得在旬城住上一阵子。我算是对旬城很熟了,自然要帮忙照顾一下他父母啊。”路溪繁说。他看看米嘉莱又看看田小丰:“怎么?难道我帮忙照顾一下老人和从前的旧识也不行吗?” 米嘉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她有点郁闷的看着路溪繁。田小丰则比较直接:“施默德那样对过你,你还帮忙照顾他父母?你可真是带善人。” “我说过了,我是看在林伟伦的面子上。包括陪着他们来探视施默德,都是看在林伟伦的面子上。”路溪繁眼神转冷,不客气的盯着田小丰,好像觉得对方是个傻子。 “虽然他认为林伟伦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叛徒,我也是因为林伟伦才被施默德盯上的。但……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我知道这不能怪林伟伦。而且林伟伦那时候对我很好。我给林伟伦面子,难道不应该么?” 米嘉莱和田小丰对视了一眼,她想自己在小丰眼里看到了和她一样的情绪:路溪繁说的每一句话,在逻辑上都没有问题。可他说的每一句话,从逻辑的角度讲好像都不至于此。这大约就是米嘉莱每次听到路溪繁说话总觉得哪里不对的原因。 可惜就像路溪繁说的,他们找不到路溪繁同这些案子之间有联系的证据,没有证据,路溪繁也不认。单凭猜测,如何能把路溪繁抓起来呢? 米嘉莱和田小丰联合起来把路溪繁审了四个小时。可一无所获。她敢肯定路溪繁绝对是她见过的最狡猾的小孩。很多次她都能听出来他们已经离真相很近了,可路溪繁总能巧妙的把那个真相给遮掩过去。米嘉莱觉得他们就像在围着谜底跳舞,怎么跳都踩不到那个正确的鼓点上。 “烦死了!这什么鬼小孩?”目送着路溪繁被路家接走,米嘉莱气的捶桌子。她回头对着韩汀怒道:“老韩!再给我查查路溪繁路辉阳这父子俩!邪门儿了我就不信了……怎么每次查到他们头上就查不出东西,他们是貔貅吗只进不出?!” “另外!”她对叶铎道:“从现在开始,无论如何,要派两个人每天盯着路家父子!我预感咱们离破掉这一串大案子,只差路家父子的证据!!” 窗外下雨了,米嘉莱惆怅的坐在办公室里,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阵雨,苦思冥想。 门被人温柔的敲了敲,米嘉莱应了一声,唐是推门走了进来。他手里拿了个苹果扔给米嘉莱,口中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施默德。”米嘉莱说。她抬头望着唐是:“施默德的尸体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有是有,不过对你的案子结果没什么太大帮助。”唐是变戏法似的给自己也拿出了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在米嘉莱办公桌边沿上坐下,垂眸看着米嘉莱。米嘉莱疑惑的仰头看他,唐是平静地说:“施默德已经肺癌三期了。” “嗯?确认了吗?为什么我们在他家没搜到检验报告单?”米嘉莱放下原本要吃的苹果,皱眉看着唐是。 “可能是他给扔了——我也考虑到了没有报告单这一点,所以我给中心医院肿瘤科我的大学同学打了个电话。很巧,施默德就是在他们那里确诊的。他从医院系统调出了施默德的病历。确诊大概就在他入狱前几天。” “所以施默德说‘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是这个意思……”米嘉莱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想起来施默德那天说的话。 “嗯,应该是这样。”唐是说。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袋不知道什么东西,打开米嘉莱的水杯给她倒进去,然后把水杯拿到饮水机那里接了热水冲泡。唐是回头看了米嘉莱一眼:“我都说了,没有对你的案子结果有帮助的线索。现在施默德已经死了,就算知道他曾经肺癌三期也没什么用。” “你给我泡的什么?”米嘉莱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唐是说:“玫瑰薄荷茶,养颜去火的。你最近内分泌肯定不正常,脸上都爆痘了。” 米嘉莱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唐是:“我最近快忙成狗,都没问你,你的腰,真的好全乎了?” “好了,”唐是说。“真的好了。”他转了个圈。“另外,赵局正式让我回归队里了。他说我停职本来就是形势所迫。最近没有无聊媒体再来找麻烦,可以让我复职。所以……我官复原职啦!” “bravo。”米嘉莱对他竖起大拇指,但神色看起来仍旧是在思考别的东西。唐是说:“你在想什么?说出来给我听听?” 谜罪怪谈[刑侦] 第54节 “我说了你可不许笑话我。”米嘉莱说。她又开始咬指甲,眼睛盯着唐是:“但是我发现,施默德的案子和杜俊的案子,好像有点像……” “杜俊?那不是很早以前的案子了?春节的时候?” 米嘉莱把手放下,有些无奈的看着唐是:”其实也不是很早,就几个月前——你还记得吗,杜俊在死之前承认了自己是李济仁案的凶手,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金若萱也是他杀的。” “没错,他说金若萱也是他杀的。但我觉得这其中逻辑不太充分,所以最后把金若萱案封存了,并没有把它算成杜俊的。” 米嘉莱咬掉了一段指甲:“杜俊在死之前主动把金若萱的死揽到了自己身上,然后自杀了。施默德在死之前留下纸条,主动把杀赵心恬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然后也自杀了。” 她沉吟着看向窗外:“你不觉得……好像有点太像了吗?” 第117章 唐是也同她一齐看着窗外,有一滴雨水啪嗒一声落在了窗台下的芭蕉树上,然后滚落叶脉,最后融进泥土里。 “不错,确实有点像。”唐是说。“而且如果按照你这个思路来的话,另一个疑案也有和他们相似的地方。” 他看向米嘉莱:“任紫阳也是‘被自杀’的。杀他的人有意把他的死伪装成了自杀。” “是啊……”米嘉莱用两只手捧住水杯,把脸贴在上面:“用不着绕圈子说‘杀他的人’,我们现在最大的怀疑对象不就是路溪繁么?这几个案子好巧不巧还都跟他有关。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因为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十五六岁,品学兼优的乖孩子会是连环杀人狂。”唐是说。“况且,他的外表生的实在乖巧。” 米嘉莱点了点头,无精打采的咬着杯子边缘:“杜俊绑架了他,据他说还勒索过他。任紫阳么,听说在学校是个小霸王,也许是欺负过他。最后施默德,猥亵过他。这三个人都跟他有直接利益冲突。他如果真是凶手,从作案动机的角度是成立的。” “金若萱是他父亲的情人,也许他不想要这个后妈。但赵心恬呢?赵心恬跟他有什么仇怨以至于他要伙同施默德把赵心恬碎成那样?是了!是了!施默德说过,赵心恬喜欢那个杀她的人,还总给那个人惹麻烦。惹了什么麻烦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是赵心恬知道了路溪繁的真面目,想要报警?” 米嘉莱激动的直拍桌子,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唐是。唐是和她击了个掌,微笑道:“恭喜你捋顺了逻辑。” 米嘉莱眼中的光芒却随着这话逐渐暗淡了下来。她直起身子,又去看窗外的雨:“可我还是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杜俊和施默德主动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 “很简单,”路溪繁说。“只要下次我不在家里跟你见面就行了。” 他张开双臂转了个圈,给盖柏灵看他们四周的环境:“像这样,找个网咖包间,我们可以看书聊天也可以看电影,不是很好吗,反正路辉阳不会在乎我花了多少钱,他只希望我别去烦他。” “好主意,”盖柏灵说。“不然我真的很害怕去你家里遇上你爸。还有,你爷爷奶奶也很讨厌我。” “他们喜欢谁?他们谁都不喜欢,他们只喜欢他们自己。”路溪繁不屑地说。他走到包间的沙发上坐下,冲着盖柏灵招了招手:“灵灵,过来。” 盖柏灵很乖觉的走过去,路溪繁把她拉下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他长久的端详着盖柏灵的脸,最后低下头把自己埋进了盖柏灵的衣服里。“灵灵,”他闷声闷气的说。“我要跟你道歉。” “道歉?为什么啊?”盖柏灵低下头捧起他的脸问。 “我不该……我不该那次那样对你。”路溪繁说。“我不该……那样……还拍你的照片。” 盖柏灵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怪你。”盖柏灵说。“如果那样做……我是说,拍照片,能让你心里踏实——我不怪你。” 她低头看着他:“我要是真的怪你,就不会现在还冒着被家里打的风险跑出来看你了。妈妈已经严令警告过我不许再跟你见面。说如果再跟你见面,她就把我关到家里。但你给我打电话,我听出来你很烦躁,你需要人陪,所以我还是来了。” 路溪繁仰头看着她,他的头发有点长,前额的碎发垂下来微微遮住眼睛。盖柏灵下意识抬手帮他拂了拂刘海。路溪繁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只手,看它们在自己额前游走。 “对不起。”他轻声说。“我以前……我不该那样折磨你。” 他又把脸埋进了盖柏灵的衣服里,手上把盖柏灵的腰抱得更紧了一些:“可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有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我,一个我说,做好人吧,别那么恶毒,另一个我说,做恶人吧,恶人多快乐,你看路辉阳不就很快乐么?而且,我很害怕你离开我。所以我才一直贬低你,打压你,骂你,我想让你自卑,绝望,这样你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依靠了,你只有我,你心里只有我。” “我本来就只有你呀。”盖柏灵温柔地说。“我没有朋友,所有人都讨厌我,同学都恨我,老师瞧不起我。连妈妈都不理解我。这世上没有人爱我,我也只有你了。” 路溪繁听了这话,他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扭曲的快乐笑容,两条长胳膊将盖柏灵紧紧箍住,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似的。“好啊,好啊……”他低声说。“你只有我了,我也只有你。我们只有彼此,真好,真好!” 路溪繁说:“灵灵,你知道吗,路辉阳发现了我的秘密。按他的一贯作风,我猜路辉阳现在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弄死我了。” 他看着盖柏灵:“我们远走高飞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把一切障碍都扫除,离开这里,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之前他帮我做了假证件,做的像真的一样!我用那个证件去觅城,全程都畅通无阻!要我说,这个人他简直无所不能!我猜他也会很愿意帮我们离开国内的!我们到美国去,好吗?” 盖柏灵愣住了,她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为——为什么啊……我们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她隐约觉察到今天的路溪繁很不对劲。也许是路辉阳在家里又对他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今天的路溪繁似乎格外脆弱。盖柏灵从家里偷偷跑出来同他见面这种事,放在以前他只会觉得稀松平常。可今天竟然感动的几乎落泪。 还有路辉阳,他想要弄死路溪繁?真的吗?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3 00:00:00~2021-06-05 11:3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曷往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我猜他想弄死我,哈哈哈,因为他发现我——发现我知道了他的……他的秘密,哈哈哈哈……” 路溪繁开始狂笑,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在说一件很好笑的事似的。 “他很慌张,他害怕我把那件事说出去,所以他就反过来查了我,他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他说……哈哈哈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你,快,些,收,手,吧!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路溪繁说的一字一顿,嘴角抽搐着,眼睛里射出凶恶的光,可嘴巴又是咧开笑着的,看起来非常骇人,让盖柏灵想到了《闪灵》里劈门的男主角。 “你听听,你听听!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他居然说让我收!手!吧!老天爷,这句话难道不应该送给他吗?让我收手?我为什么要收手?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难道不都是因为他吗?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他这根上梁就不正啊,他想让我这根下梁自学成才么?让我收手?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 “还不客气?怎么个不客气?像当年逼死我妈妈一样逼死我吗?哈哈哈……” 盖柏灵镇定地听着路溪繁说出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然而叫人心惊肉跳的话。她知道自己的后背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脸上仍旧一派傻白甜的听着路溪繁说。路溪繁说了又哭,哭了又笑,像是疯了一样。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他很好笑,你知道么,他是个伪君子。我妈妈当年是美容院里最漂亮的美容小妹,他看上了我妈妈,追求她,可她不同意。他就找机会把她强/奸了。这样她有了我……” “可对于我妈妈和我,路辉阳不想负责任啊,路辉阳只想强/奸她而已,强奸的后果他不稀罕。可我那个傻的可怜的妈妈,一个农村来的姑娘,把贞操看得比什么都重。觉得自己被这个男人强/奸又怀了孕,那就必须嫁给他。她不知所措,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办,她只好去法院外蹲路辉阳。” “但路辉阳却不肯承认,不但不承认,还打了她耳光!威胁说要以诽谤罪名起诉她。最后还是美容院的老板看不下去了,带着她拿着体检单子找到了我奶奶。我奶奶那个人,虽然自私的可笑,可她偏偏又迷信的很。有个算命的告诉她,五代单传的路家那一年会有孙子,如果接不住,往后他们老路家就绝后喽!所以我奶奶瞧不起我妈妈,可还是逼着路辉阳娶了她。你说,他们是不是,都很可笑?哈哈哈哈……” 路溪繁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虽然盖柏灵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她只觉得恐怖。 “后来啊,他越来越瞧不上我妈妈了,他天天羞辱她,虐待她,打她。嗨,我小的时候,我和妈妈被他打是家常便饭。那时候我真的很恨他们所有人,也恨妈妈,我觉得她为什么那么贱,为什么要嫁给路辉阳为什么要生下我?如果她没有生下我,那是不是她就可以离开路辉阳,我也不会存在于这世界上,我也不用像被踢皮球一样捱路辉阳的暴打?” 他目光悠远的看向前方,仿佛要透过时光,看到另一头的母亲。 “我妈妈是幸运的,因为她解脱了。我就比较倒霉,到了现在还没解脱。不但没解脱,还要被路辉阳说‘收手吧,小子,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开玩笑啊路辉阳,我不过是在模仿你做过的事罢了。什么叫青出于蓝呢?这就是青出于蓝。路辉阳,你真的好好笑啊,哈哈哈哈……” 路溪繁根本不是在同盖柏灵说话,他这时候的状态更接近自言自语。盖柏灵吓得心脏怦怦跳,但脸上不敢流露出半分。这时候,路溪繁突然盯着盖柏灵,他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道:“盖柏灵,你知道最初我注意到你,是因为什么吗?” “是……因为什么?” 路溪繁笑了一下,笑得很惨淡:“因为你长得像我妈妈。但是你的性格又和她完全不一样。” 他用两只手捧住盖柏灵的脸,仔细地,认真的端详她:“你那时候的性格,很像我心里希望我妈妈能拥有的性格。冷静,果断,狠劲儿十足。我希望她能成为那样的人,成为你这样的人。我好希望她能在你身上复活。可惜了,现在的你,好像也跟她以前的性格差不多了。” 他在盖柏灵脸上轻轻拍了一下,收回了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盖柏灵。盖柏灵毛骨悚然,再一次思索让路溪繁去看精神科大夫的可能性。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路溪繁已经再一次抱住了她,像哄小孩睡觉般的将她轻轻摇晃。他一边摇晃她一边用捏出来的细细的嗓音道:“畅畅,畅畅,快睡觉觉,妈妈在呢,妈妈陪着你,畅畅,畅畅,妈妈的小宝贝……” 说完了这些,他一头将自己再次埋进盖柏灵衣服里。好像婴儿投入母亲的怀抱。路溪繁沉重的叹了口气,在衣服中间闷声闷气的说:“妈妈,有时候,我真的很想你啊……” 盖柏灵咬了咬嘴唇,她犹豫了片刻,也抬手慢慢抱住了路溪繁的头。 “畅畅,”她轻声说。“你……不要太难过了。现在……现在我陪着你,黑夜已经过去了,你会……你会迎来阳光的。” “阳光?”路溪繁在她怀里闷闷的笑了一声。他抬起头看着盖柏灵。 “我不需要太阳,黑夜才能让我心安,黑夜对我来说……才是‘此心安处即吾乡’。” 他忽然眨了眨眼睛,抬手开始扒盖柏灵肩头的衣服。盖柏灵今天穿的是短袖长裙,领口是松紧带领子的。路溪繁拽着那里狠命一扯,盖柏灵的右肩登时露出大半来,她浑圆白皙的肩头上,有个狰狞又触目惊心的伤口,红赤赤的带着血痂,是还未好全的模样。衬着其他地方白皙的皮肤,乍一看好像盖柏灵肩头落了只血红色的蝴蝶,有种诡异可怖的美。 “你……你干嘛……”盖柏灵的心砰砰直跳,眼睛不敢看路溪繁。她似乎生怕路溪繁重复前几天那疯狂的行为,再一次的。 “我看我的作品,”路溪繁用端详艺术品的眼神去看那个伤口,看着看着便低下头,伸出舌头轻轻舔那口子。伤口刚刚愈合一点,这会儿被他一舔又破皮了。又痒又痛让盖柏灵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当路溪繁又开始用牙齿去磨那伤口上新长出来的嫩肉时,盖柏灵终于忍不了了,她用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手推开路溪繁,嗫嚅着道:“别……别这样……” 路溪繁对她咧嘴一笑,原本雪白的牙齿上沾了许多盖柏灵的血。“这是我给你留下的印记,你不喜欢?” 盖柏灵低下头,没有说话。路溪繁又问了一遍,见盖柏灵还是不回答,路溪繁推开盖柏灵,拿出湿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 好像在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他又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看着盖柏灵:“从我膝盖上滚下去。” 盖柏灵连忙起身,走到沙发另一头坐着。路溪繁的手机突然响了。盖柏灵偷偷看了一眼,见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徐爸爸”。 路溪繁抬起头,盖柏灵忙移开了视线。路溪繁起身向外走,并没有接电话。直走到门口,他才回过头来对盖柏灵道:“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不准说出去。要是让我发现你告密给别人,你那些裸/照就会传遍互联网。明白吗?” 盖柏灵无奈的嗯了一声。她说:“其实你可以相信我的,我现在心里只有你。我怎么会把你告诉我的东西说给别人呢?” “我知道,”路溪繁回答。“我只是习惯了。有个筹码胁迫别人,能让我心里更踏实一点。” 他离开了屋子,盖柏灵听见他在门外接通那电话,对着电话那头道:“喂,干爹,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414:00:00~2021-06-05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曷往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可配合此bgm食用:twisted nerve(kill bill 1),网易云可听。就是路辉阳听到路溪繁吹的那首曲子。 路溪繁回到家的时候,路辉阳正在书房里坐着。这很难得,因为路辉阳几乎很少这样消消停停的呆在家里。路家宅子很大,但此时它鸦雀无声。因为今天早上路辉阳刚把老父老母送上去美国的飞机。跟随路家近十年的三个保姆也被遣散了。 路溪繁从书房外走过,并没有觉察到屋子里有人。路辉阳隔着门缝看到了儿子,他听见路溪繁在快乐的吹着口哨,吹的曲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好像是一部美国电影里的音乐。于是他咳嗽了一声,试图引起儿子的注意。 然而儿子没有理会他。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路辉阳没办法,只好低声喊道:“畅畅。”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片刻之后,书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窄窄的缝。他的儿子,英俊但面无表情,黑黝黝的眼睛隔着门缝正盯着他。路溪繁说:“干嘛?” 路辉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有一件事,他想旁人也许永远不会理解,那就是他害怕他的儿子,那漂亮的,聪明的,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儿子。他害怕他,就像害怕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物。 从三年前那件事以后,他就不止一次做过一个噩梦。梦里他的儿子像科幻电影里的怪兽,从一个黑漆漆,电路盘根错节的机器里爬出来,对他张开长满尖牙的嘴,嘻嘻而笑。儿子全身□□,沾满粘液,不像人,倒像是某种变异生物。 梦境的最后,总是儿子在他的尖叫声中举起了一把尖刀,然后将它狠狠扎进路辉阳的头顶。割开他的头皮,划破他的脑子。他会在痛苦中醒来,惨叫出声,然后伴随着身边熟睡的不同的女人,度过又一个无眠的长夜。 儿子现在已经长得比他还高一头了。他自然不敢再像儿子小时候那样打他。他害怕这儿子,又恨这儿子。但恨和害怕中又总隐隐夹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让他强扭着在现实生活中继续去对这儿子好。是爱吗?这种情绪?路辉阳自己也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毕竟,他认为自己活了四十多年,但从没有品味过那种很美的,很好的爱。不在乎儿女的意愿,而只看现实情况,然后再为他们武断的安排好一切。这是路辉阳所拥有的家庭之爱。 他于是把这种操作原封不动的复制在儿子路溪繁身上。路溪繁喜欢与否,这重要吗?路辉阳的父亲母亲从来没有问过路辉阳喜欢不喜欢他们对他的安排,但路辉阳不是依旧功成名就的过了大半辈子了么?活得风风光光,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 谜罪怪谈[刑侦] 第55节 虽然现在,这风光可能暂时要离他远去一阵子。不过不要紧。路家的人脉,财富还在,到了美国,他照样可以东山再起。 “我已经把爷爷奶奶送上飞机了。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就会落地。美国那边的房子都已经安排好,学校也在挑选中。你收拾一下,我已经拜托了人让他明天帮忙把你送出去。趁着警察还没找到能抓住你的证据……” 听见路辉阳说话,路溪繁把门关好,慢慢走了进来。路辉阳注意到儿子的手指上有一些黑黑的污渍,好像是墨水。 不过他走近一些时,路辉阳闻出来了,那似乎是机油。 儿子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爱好,比如什么cosplay,什么街舞……路辉阳隐约还记得自己好像见过儿子在家里摆弄小机器人和可折叠的飞行器?后两者也许是因为儿子物理学的好的缘故。 眼下,路辉阳想他也许又在鼓捣那些无用的玩意儿了。不过做父亲的此刻无暇关心,也不想在乎。他把一些美国学校的宣传页推到儿子面前,抬头看着他。 路溪繁低头冷冷的看着那些宣传页,并没有接父亲的话,而是另辟蹊径反问道:“那你呢?你怎么不跟着一起走?” 从工读学校回来后这么久,这还是路溪繁第一次对他流露出这种类似关心的反应。路辉阳看着儿子,竟然有些鼻酸。 在那电石火光的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飞快闪过许多想法。他想自己是不是平时太疏忽对儿子的关怀了,自己是不是对儿子太冷漠了,自己是不是,没有给儿子一个敞开心扉的机会。 虽然政府把儿子送回来时说让他好好对待儿子,要多关爱他。可路辉阳扪心自问,他从没有做到过这些。 也许,他要是从一开始就好好对这儿子,多关心儿子,儿子也不至于走上岔路,沦落成今天这个样子。 思即至此,路辉阳忍不住拉了儿子的手道:“小繁,过去是爸爸不好,是爸爸不够关心你。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往后爸爸再也不会这样了。你做的那些事,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好不好?爸爸以后不会再提,你也把他们忘了吧。爸爸呢,以后也不做那些事了。我已经跟徐先生说过了,等这次把这边的事料理完,我就彻底金盆洗手——” ”噢……“路溪繁慢慢应道,“徐先生同意你金盆洗手了?” 他的声音里有些意味深长,但路辉阳没有注意。路辉阳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喋喋不休:“——等爸爸金盆洗手,我们都到了美国,咱们一家人开始新生活,一切都会好的。现在因为那几件案子……还有你丁伯伯他们被查那些事,我被他们限制出境了。不过你别害怕。你先和爷爷奶奶去美国。这边的事爸爸已经在斡旋了。爸爸找了一个很可靠的人替爸爸说情。等风头一过,爸爸就去美国找你们,好吗?” 男孩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父亲,没有说话。路辉阳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片刻之后,路溪繁笑了一下。很阳光,很乖巧,很可爱。 “好的呢,爸爸。”他温声说。 “我都听你的。” 儿子回房间忙自己的事去了。路辉阳下楼去车库,他要亲自去见那个也许可以帮他说情的大人物。礼物已经准备好,此时正静静地放在车后座上。路辉阳打开车门,看到车座上有些褶皱。他隐隐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过他没多想,拿出钥匙发动了车子。 驰骋在旬城大道上,路辉阳思索着待会儿该如何跟这位大人物说好话。他后座的礼物不值什么钱,待会儿怎么说话才能让大人物相信,他会巧妙的转让给这位大人物一大笔股份还能不让政府发现,这才是最关键。前方就是转弯,路辉阳耐心的打方向盘。这当口,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居然是那位大人物。 “喂?”路辉阳按下耳机,殷切的打招呼。“周老,您有什么事儿吗?我正在去您那边的路上呢!” “周老说让你不必过来了。我是周家保姆。”电话那头的女人说,声音里带着点不耐烦,又带着点忐忑。好像一边说话一边在东张西望似的。 路辉阳如遭五雷轰顶。沉浮商场宦海多年,他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什么。饶是他伶牙俐齿惯了,这时候也忍不住结结巴巴:“怎——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是说好了今天我上门拜访周老吗?这怎么——” “让你别来你就别来!周老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功夫管你?真是的,没眼色!” 咔哒一声,那边电话挂了。路辉阳如坠冰窟,头脑间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直愣愣的望着前方,车子拐弯,迎面忽然冲上来一辆大货车! “!!!”路辉阳的瞳孔猛地放大,他忙不迭的慌张去打方向盘,同时猛踩刹车。可就在这时,他无比惊恐的意识到,他这辆价值几十万的豪车的刹车,竟然失灵了!!! 大货车劈头盖脸的撞了上来,车上司机那张面如土色的脸几乎要怼上路辉阳的车玻璃。那一瞬间,路辉阳仿佛可以感觉到时间正一点一滴滴滴答答的从他周身流逝,那一瞬间,他恍惚看到了早上出门前的书房里,儿子走进来时手指上的机油…… 他终于想起来了,儿子用口哨吹的那首曲子,出自《杀死比尔》。 第120章 “咦?灵灵,你怎么来了?” 米嘉莱看到站在刑警队办公室门口的盖柏灵,她有些惊讶。盖柏灵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小米阿姨,我来找我小舅。妈妈今天去觅城培训学习了。小舅让我中午过来找他出去吃饭。” 米嘉莱帮忙,盖婧娴最近总算又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是一家公立医院的长期合同工。医院为新员工提供了去觅城医大培训的机会,培训通过后就可以同医院正式签订用工合同,拥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所以盖婧娴欣然接受,今天早上跟随队伍出发,去觅城培训去了。 “你小舅正在给县里送来的一个受害人做尸检。灵灵,你来阿姨办公室写会儿作业等他吧。你带作业了吗?” 盖柏灵点了点头:“带了带了,小舅刚才在电话里说让我下午就在他办公室写作业。所以我把卷子带来写。” 盖婧娴觉察到盖柏灵还在同路溪繁联系。偶尔还跑出去和路溪繁见面。只可惜她抓不住女儿的现行,只靠说女儿又不听。盖婧娴很无奈。只好在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拜托唐是帮忙多看着盖柏灵。 “你写的这是什么卷子?怎么假期了还要写卷子呢?”盖柏灵把作业拿出来摊开放在米嘉莱的办公桌上,米嘉莱踱过来,忍不住低头看了看。 盖柏灵笑笑:“这个其实是我自己主动要做的卷子。是高二的试卷。我们老师还没讲呢。我趁着假期自学了一些,现在做一点试卷看看自己自学的怎么样。” “这样啊……”米嘉莱看着盖柏灵的手放在试卷上,另一只手握着笔嗖嗖嗖写得飞快。她准备离开。却见这时盖柏灵把手从卷面上撤开,一只手撑在了额头上。 米嘉莱的眼角余光扫到那卷子侧面写着“密封线内不得答题”的字样。她的灵魂有如被一柄大锤狠狠敲了一下似的,猛然呆住! “灵灵!让我看看你的卷子!”她冲到桌边,拿过盖柏灵的卷子仔细查看。吱呀一声门响了,吴曦从外面探了个头进来:“米队,我师父说——” “吴曦!当初金若萱案现场遗留的碎纸片还在吗?” 米嘉莱把吴曦吓了一跳。年轻法医瞪大眼睛看着她,愣了愣,又想了想道:“还在的。那个案子……因为米队你执意不肯结案,所以东西都还好好保存着。” 米嘉莱眼中腾的亮起光芒:“快!劳驾你帮我拿过来,我需要核实一下,那个纸片……” 吴曦走了,盖柏灵看看米嘉莱手里拿着的那套自己的卷子,又看了看米嘉莱,她问:“小米阿姨,你是说有个案子案发现场也有和我试卷的纸张一样的碎纸片吗?” “是的,那个纸片的材质,颜色,都跟你这套试卷的纸非常像。而且……” “米队,拿来了。”吴曦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密封物证袋。那些碎纸片还在里面好好的放着,就和当初找到时一样。唐是跟在吴曦身后进来,他看看米嘉莱又看看盖柏灵:“怎么了?” 米嘉莱顾不上回答他的问题,拿过吴曦手里的密封袋走到桌旁,将密封袋里的碎纸片和盖柏灵手里的卷子细细对比。“老唐你记得吗,那时候咱们说过,金若萱死亡现场那些纸片很古怪。看起来完全是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而且这纸的颜色很特别,说黄不黄说绿不绿。你看——” 米嘉莱拿起盖柏灵的试卷和密封袋,同时放在一起比对给唐是看。纸张颜色,几个“密”“线”“封”的字迹,不能说是毫无关系,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是啊,”唐是有点摸不着头脑。看看米嘉莱又看看盖柏灵:“但后来咱们在杜俊家找到了勒索信和碎纸片后,不是都已经确定了这纸就是试卷纸吗?” 他低头看看盖柏灵的试卷,又看看米嘉莱手里的物证袋:“确实一模一样。但是这也不奇怪,杜俊一直做弘毅的废品收购生意。这一点咱们当时调查过的。” “不!不!你不懂我的意思!”米嘉莱看起来竟然有些抓狂,她迅速转过身去把手指塞进嘴里用力的啃着指甲,一边啃一边皱起眉头踱到窗边,又猛地回过头来把双手放在太阳下两侧狠狠按着:“杜俊家那些纸片是试卷纸,这一点我知道!可是……可是……” 她苦恼的跺了一下脚,竟然有些咬牙切齿:“可是我总觉得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是什么,我就是想不出来!杜俊家的勒索信纸片和灵灵的试卷纸是同一种纸,这两者之间一定还有一个东西,或者一件事!把他们联系起来了!可我……可我死活想不起来是哪件事了!!!” 唐是转头看盖柏灵:“灵灵,这试卷你是从哪儿弄到的?买的还是学校发的?” 盖柏灵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自己的试卷居然会和犯罪现场的物证长得一样。她平静地说:“是学校发的。” 她又说:“这种纸你们在外面很少见到,因为它是弘毅特意买来的一种用来印刷试卷的纸。说是可以通过光的折射原理防作弊。” 米嘉莱如遇醍醐灌顶,她瞪大眼睛扭过脸来激动的看着唐是。嘴巴颤抖的说不出话来!唐是也看着米嘉莱。法医做了个手势安抚着女警察,然后他转过头,一字一句的问盖柏灵道:“灵灵,路溪繁……也是你们学校的,对吧?” “对啊,而且他还被杜俊勒索过。金若萱是他父亲的前女友。他同我说过。”盖柏灵平静地看着唐是和米嘉莱。 “老叶!”米嘉莱冲出办公室,对着外头喊叶铎过来。叶铎正喝茶呢,从办公桌后探出头来:“啊?” “立刻把金若萱案的所有监控资料调来给我! “金海码头那边的肯定已经删了,这都过去大半年了……不过幸好小舟还没清理硬盘。咱们这边还有。“ 众人聚集在电脑旁,一齐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上那来来往往的人潮。涂大利说:“这监控咱们当初不是都看过了吗米队,里头什么也没看出来啊!” “当初看是没看出来,因为不知道该看谁。现在看,你们所有人就给我盯紧了找准了薅那一个人出来!就是路溪繁!路溪繁你们都见过吧?” 米嘉莱环顾四周。众人疯狂点头。米嘉莱一挥手:“看!一块儿看!路溪繁那个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要是他当时真去了金海码头,我不信这视频里看不到!” 然而,事实让米嘉莱又一次失望了,监控里根本没有一米九几大高个儿的身影。只有一次视频里出现了一个看起来很高的很高的,可那是个开车来的外国辣妹。金色大波浪的头发长长的,化着浓妆,戴一副大墨镜,把她的巴掌小脸遮的严严实实。身上穿的是过膝长靴和大毛领子小皮衣。她开车进金海码头停车场停车,随后拉了个大行李箱走了,不知道是去送人还是去送东西。 “这女的看着像个毛妹。”韩汀说。“那么大高个儿,还是金头发。” “咱们这地方有毛妹?”田小丰莫名其妙的看了看韩汀。“不是我说,这个人可真够奇怪的……” “有的呢。你忘了之前扫黄,那个潮live house,还有周边几家大的,扫到好几个毛妹,都是东欧那边来的。个个儿都是大高个儿,高鼻子大眼睛。那个腰那个腿……” 涂大利还想再说,被池梦舟嫌弃的看了一眼,他忙捂住嘴,不言语了。 “除非你非说这位高个儿毛妹儿是路溪繁,不然这监控里出现的人,没有一个像路溪繁的。“叶铎露出了无奈的神色,看着米嘉莱。米嘉莱瞪着监控视频里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她转身噔噔噔的出去了。 “怎么了这是?”唐是迎面遇上米嘉莱,站住脚看着她。米嘉莱像风一样冲过去,丢下一句“没头绪!”扔在空气里。唐是眨眨眼睛,转身追上米嘉莱,拍了她一下。 “干嘛?”米嘉莱回过头来看着他,几分委屈,几分迷茫。 唐是微微歪了歪头,对米嘉莱伸出手,手心里放了颗巧克力糖。米嘉莱垂眸一看,不禁苦笑了。拿过巧克力剥开吃了。唐是说:“脑子不灵光,可能是没能量了。吃点糖,会好一些。” 米嘉莱说:“你还吃这个啊?” 唐是耸耸肩:“灵灵给我的。她来的路上买了一盒。” “小米阿姨,”盖柏灵从前面物证科走出来,慢慢踱到米嘉莱身边。她看看唐是又看看米嘉莱,露齿一笑:“我小舅说得对。还有,小米阿姨,你别着急,慢慢来,肯定能破掉的。” “米头儿,那监控……还看不看了?”田小丰从后面追上来。看见唐是和盖柏灵同米嘉莱站在一起,他放慢了脚步,眼睛盯着米嘉莱。 “监控?”唐是问米嘉莱,“金海码头的监控吗?” “是啊,”米嘉莱没精打采的点点头。“看了半天,连路溪繁一根头发都没看见。你说他那个大高个子,要是去金海码头,人群里肯定扎眼。可这监控里唯一一个大高个儿是个姑娘,还是个毛子,穿的挺时髦。可任谁看都不会说那姑娘是路溪繁。” “不一定。”一个声音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06 23:00:00~2021-06-07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曷往、懵懵懵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米嘉莱和田小丰都有些诧异,循声看向说话人——是盖柏灵。 “灵灵,你说什么?”她惊讶的看着女孩子。 “小米阿姨,”盖柏灵走上前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米嘉莱。“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但是之前,我担心没有证据,贸然的同你说一些并不可靠的线索会给你们的行动带来误导和麻烦。但现在既然……给你们带来麻烦的人已经自顾不暇……” 她从身上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细长的手指轻轻划动了几下后,女孩子把屏幕上的照片展示给米嘉莱看。 “路溪繁,是个技术高超的coser。扮女装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米嘉莱,唐是和田小丰三个人,望着屏幕上戴着假发扮成黑寡妇的路溪繁,一同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卧槽,”涂大利说。“竟然有点好看。” “等等……”米嘉莱恍然大悟,看着盖柏灵。“既然你说他擅长这个什么……考——考死——” “cosplay。”盖柏灵说。 “对,既然你说他擅长这个cosplay,那你有没有见过他cosplay哈利波特里的人物?” “岂止是见过,”盖柏灵说。“他还让我穿过他的cos服呢。小米阿姨——”她说,“你和小舟姐姐,你们去搜过路溪繁的衣帽间吗?他的cosplay服都在那里。对了,他的衣柜后面有个壁柜,是推拉式的门,如果不知道会以为那个是衣柜的背板。但其实不是。如果你们觉得监控里那个毛妹是他,不妨去他的衣帽间尤其是那个壁柜里搜一搜有没有同款的衣服或者假发。尤其是假发。他的假发是会循环利用的。” “假发!!!!”米嘉莱一拍手,“我好像……确实见过那个假发!!!” 谜罪怪谈[刑侦] 第56节 “小丰,”她叫住田小丰,“通知老叶他们,带几个人来,立刻去搜查路家宅子!尤其是路溪繁的房间和衣柜!” “好!”田小丰转头就走。 “灵灵,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米嘉莱转身问盖柏灵。 盖柏灵正要回答,叶铎却突然自米嘉莱身后那边走来,一边走一边大声的讲电话,眼睛却盯着米嘉莱。盖柏灵忙道:“小米阿姨,叶叔叔好像有事找你——其他的等你从路家回来我再告诉你吧,毕竟有些东西,我不知道能不能作为证据——” 米嘉莱正要说话,叶铎在她身后伸出手来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米队,有件事你可能需要知道一下。”叶铎说。“中心医院打来电话,路辉阳出了车祸,现在正在中心医院抢救。” “老叶,我带着小丰,大利,老韩和小舟他们,还有其他人去搜查路家。你带两个人去医院,盯着路辉阳!这人太狡猾,我担心他的车祸是为了逃避责任或者转移咱们视线伺机逃跑!其他人,跟我走!” 支队的一众人马在院子里集结,警灯闪烁,警笛嘶鸣。一片混乱中,一个年轻警员从廊檐下跑出来焦急道:“米队!旬东区接到报警,有人在清溪雅苑附近发现大量尸体残肢!” “要命……怎么统统攒在一起来了。”米嘉莱一拍额头,转身冲进物证科:“唐是,你可能得出现场了,有人——” “我听到了。吴曦,带上东西收拾一下,跟我出去。小腾,你留在这边看家。不要轻易走开,防止再有事找过来。”唐是干脆利落的交代完,转头对米嘉莱道:“你放心去搜查路家吧,不明尸体这边有我看着!” “嘀嘀嘀——”伴随着闪烁的车灯和警笛声,米嘉莱众人驱车奔往路家。唐是也带着吴曦紧随其后。走之前他对盖柏灵道:“今天事情多,灵灵,你就先别回家了。一切都等小舅回来再说。听到了没有?” “好的小舅。”盖柏灵忙点头。唐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吴曦雷厉风行的离开了刑警队大院。 “灵灵,你想吃什么?我给咱们订个外卖。”李腾飞说。 李腾飞请盖柏灵吃了一顿麻辣香锅。盖柏灵非常感谢。见物证科墙角的垃圾桶已经满了,她主动承担起扔垃圾的任务。 李腾飞又去写报告了。盖柏灵拖着黑色的大垃圾袋出门往后院的垃圾箱走去,肩膀被路溪繁咬伤的口子撕扯着疼,盖柏灵忍不住皱了皱眉。她扬手把垃圾袋丢进垃圾箱,不意听见停车场的方向传来一声细弱的猫叫。 停车场旁边还有一扇偏门。平时开车的人有时候会从那里进院子来。也许是有人把小猫遗弃在了那里。盖柏灵想了想,觉得自己身在刑警大队,周围到处都是监控。应该不会有人胆大包天到在这里暗算她吧?在把垃圾丢掉,她探头探脑的往停车场走去。 果不其然,偏门的栅栏后面,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正躺在地上抽搐。盖柏灵在小猫身边蹲下,试试探探的伸出手去想要看看小猫怎么了。不料小猫突然发狠,嗷呜一声,给了她一爪子。 “呀!” 盖柏灵失声惊叫的同时,她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盖柏灵,”那人说。“你今天怎么不去找我?” 一瞬间,盖柏灵浑身鸡皮疙瘩。秃鹫的叫声轰然在她耳边炸开。盖柏灵浑身发抖,头皮发麻,竭尽全力拖着脚底发软的身子站起来想逃走,却感觉后脑勺上狠狠一痛! “你不去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没想到吧,哈哈……” 更多的疼痛在她后脑勺上炸开,伴随着被击打的砰砰声。 天空在她的视线中逐渐黯淡,逐渐黯淡,最后看不见了。 盖柏灵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第122章 她感觉到自己在颠簸,在沉浮,她是茫茫大海里的一叶扁舟。有咸腥的气味挟裹着湿漉漉的空气扑在她脸上,忽而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风。有人用软绵绵带水分的东西在她嘴唇上摩擦,有点甜,她忍不住想汲取更多。 盖柏灵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熟悉的声音说。软绵绵的湿东西离开了她的嘴唇,她意识到那是沾了水的棉签。 被击打的后遗症——头痛,让盖柏灵此时无法很快看清她面前的人。不过她能大概感知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因为她在面前这个人影的身后看到了墨蓝的夜空和微微闪烁的星星。 “能听见我说话吗?”那个声音又说。盖柏灵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睁大,昏迷前的一幕一幕如同过电影一般在她脑海里不断闪回。想起来了,她看见一只小猫,蹲下身去看,结果被小猫抓伤了手,然后有人打了她的头…… “饿了么?” 盖柏灵终于听出来这个和她说话的人是谁了,是路溪繁。她厌恶又恐惧的路溪繁。他在八月晴朗的夜空下,在一条发动机突突作响的旧船上,正低着头专注的看着盖柏灵。 路溪繁身后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正在嘈杂的放着电影,盖柏灵听到了一连串英语:“the chief just voted!it was ten to nine!” “饿了么?”路溪繁又问了一遍。他低下头,用一只手撑开盖柏灵的眼睛仔细看着。盖柏灵闻到了一股子机油的味道。秃鹫在她耳边疯狂号叫,但她不敢流露出半分。只尽量用一副傻白甜的口吻问道:“我这是在哪儿呀?”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饿不饿?”路溪繁直起身子看着她,面无表情。 “不饿。”盖柏灵说。她现在头痛得要命,周身也有种酸痛。但她还是尽量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盖柏灵看到了一个又破又小又肮脏的船舱。橙黄色的日光灯在舱顶随着船体颠簸荡悠悠的晃。 “不饿也得吃。我去给你弄点儿吃的。”路溪繁起身走开了。他朝着破船舱的一扇破铁门走去。这破船舱的上方还有个打开了半边的天窗。盖柏灵刚才看到的星空就是从那里看到的。 不过三分钟,路溪繁回来了。手里托着一盒红烧牛肉泡面。他把泡面递给盖柏灵道:“吃了吧。还有五个小时才能到公海。在这之前只能吃泡面。等到了公海,船长答应我会打点鱼吃。” “你说什么?”盖柏灵呆住了,泡面啪嗒一下泼在了她身下的仓板上。油汪汪的红汤流了一地。路溪繁皱起眉头看那红汤。 “你把泡面弄洒了,那你后半夜就饿着吧。泡面本来也没几包。你有本事永远别吃,饿死了算。”路溪繁冷冷道。 “你再说一遍再有五个小时到哪儿?!公海?你疯了吗路溪繁!!!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要带我去哪儿?你说啊?!” 盖柏灵是真的崩溃了,她在一瞬间卸下了自己这几个月来在路溪繁面前的所有伪装,像疯子一样拽着路溪繁的肩膀拼命摇晃,尖叫着质问。 路溪繁冷漠的看着她,反手把她摔在仓板上。红油泡面蹭了盖柏灵一手。她趴在仓板上呆呆地看着前方油渍麻花的船舱,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 “警察肯定已经在抓我了,你的小米阿姨,还有你小舅,那些人……”路溪繁在她身旁坐下,白鞋踩在那堆泡面里,但他丝毫不在乎。 “我肯定是不能坐以待毙的。我不干那么愚蠢的事。我又不是路辉阳。再说,我说过要带你远走高飞。既然路辉阳已经帮我搞到了美国籍。那不用白不用。我把路辉阳的卡都卷走了,这条船是我用路辉阳的钱雇的走私船。它会把我们捎到泰国。到了那边,有人接应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去美国了。” “你说的接应的人,是你的爷爷奶奶么?”盖柏灵的声音很麻木。她干笑了一声:“原来你们一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平时装的倒是挺像。” 路溪繁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是他们?那两个老废物。我到了美国也不会去找他们的。” 他脸上浮现出一点笑容,有点病态又喜滋滋的看向舱外:“我已经给咱们找到了一个绝对可靠的靠山。你就放心吧,到了那边,不会让你吃苦的。” 盖柏灵慢慢翻身坐起,她扭过头看着路溪繁:“你难道就不问问我想不想去吗?” 路溪繁微笑着,也扭过头来看她:“没关系,你的意见不重要。等到了那边,你就会知道我给咱们的安排有多好了。” “我的意见不重要?”盖柏灵失笑。“所以这就是一场绑架了是么?好,路溪繁,你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脑残!白痴王八蛋!” 秃鹫的叫声在盖柏灵耳边高的一浪接一浪,从来没有这么响亮刺耳过。路溪繁看着她,眼底慢慢浮现出了一丝惊讶,接着那惊讶变成了了然,了然变成了愤怒,最后,愤怒变成了燃烧着气急败坏的假笑:“噢,原来你之前那副乖乖听话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盖柏灵瞪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他。她拼力抬起疼痛的身体站起身,不管不顾的往外走去。路溪繁从后面捉住她肩膀,盖柏灵一口咬在他手腕上。路溪繁吃痛,反手一耳光打在盖柏灵脸侧。他以迅雷之势像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电击短棍抵在盖柏灵耳后,盖柏灵猛地抽搐起来,一头栽倒在地上。眼睛还在愤怒又焦急的滴溜溜转着,可身子却是不能动了。 “路辉阳的东西还挺好用,我没敢开大功率怕把你给电晕了——没关系,装的就装的吧。你如果非要不听话,那大不了到了美国,把你像这个男主角一样送去医院做个手术。你知道吗,那种手术——” 他抓住盖柏灵的头发强迫她侧过脸去看电脑上还在放映的影片。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抱着另一个眼神呆滞的男人哭泣,呆滞的男人前额上有两道斜斜的刀疤。 “前额叶切除术,这可是个好东西。我让医生切了你的前额叶,你就彻底变成乖宝宝,再也不敢不听我的话了,知道吗?” 路溪繁在她耳边轻声低语,盖柏灵一惊,嘴巴里呜呜叫着。路溪繁大笑着把她拖回去,用一根粗绳把她的双手绑在船舱里的一根柱子上。 这作恶之人语气轻快的说:“不过你要是乖乖听话,我是不会那样对你的。毕竟,你还是伶牙俐齿的时候更讨人喜欢一些。我就喜欢看你不屑一顾又牙尖嘴利的样子。灵灵,别折腾了,没用的。我们已经快出公海了。你认为你的小舅和小米阿姨真的还能找到我们吗?” 作者有话要说:路溪繁电脑里的电影是《飞越疯人院》。感谢在2021-06-09 17:00:00~2021-06-10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曷往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作者有话要说:写船上这几章时听的bgm是panic!at the disco乐队翻唱的的《bohemian rhapsody》,也就是大名鼎鼎的《波西米亚狂想曲》。网易云也可听。queen的原版更经典不过我更喜欢这一版。氛围很适合我写这几章时人物的心境。写完后回头一看发现可以搭配着音乐食用。 盖柏灵被绑在船舱里,不能走动,不能逃走。她眼睁睁看着天窗上的夜空渐渐褪去黑暗,逐渐向鱼肚白过渡,心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路溪繁应该是给这船主付了不少钱。盖柏灵把那碗泡面打翻了以后,船主又送进来一碗。 “要吃么?”路溪繁用叉子挑起一缕面条看着盖柏灵。盖柏灵瞪着他,很想说吃你爹的头。 但她肚子饿过了劲儿,已经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了。俗话说死也不做饿死鬼。于是她对路溪繁恩了一声,路溪繁果然坐过来一叉子一叉子的喂给她吃。 “对,就这样,再吃一口。好,乖。”路溪繁笑微微的看着她吃泡面。又喂她喝汤。盖柏灵面无表情的咽下最后一口汤,路溪繁突然笑着说:“我在这泡面里下了毒,你害怕不害怕?” 盖柏灵瞪着他,不说话。路溪繁大笑起来,笑声又带了点悲哀。 “好啦,骗你的。”他说。“我可舍不得你死了。尤其知道你之前都是装出来的以后,我更舍不得让你去死了呢。” 他把垃圾拿走扔掉了。盖柏灵垂眸看着舱板,一门心思琢磨该怎么想办法放倒路溪繁,然后要么跑,要么死。 她如今是不在乎那些了。她恨不得路溪繁原地爆炸。路溪繁那些或者发癫或者甜言蜜语的表达,在盖柏灵眼里全都是精神病的顾影自怜。她真心诚意的认为路溪繁应该去看精神科医生而不是在这里对着自己发疯。同时盖柏灵丝毫没有为路溪繁逃跑也要带上自己的精神感动。她想如果有必要,她愿意咬断路溪繁的喉咙,也要拼死逃离这条破船。 她忽然不想客死他乡了,更不想死在海上。她还有妈妈,有小舅,有小米阿姨,他们在旬城温暖的家里,等着她回去吃饭呢。 路溪繁又回来了,他走到盖柏灵身边坐下,盖柏灵不想理他。路溪繁却人来疯劲儿发作,笑嘻嘻的盯着盖柏灵的脸看。 “你知道吗,虽然你长得很像我妈妈,但是你不装傻的时候,跟她完全不一样。我比较喜欢你这样。”路溪繁说。 盖柏灵不搭理他,他的一切表白就好像自言自语。可路溪繁一点儿都不生气。盖柏灵脸越臭,他倒好像越高兴似的。 “对了,你对我的事知道多少?”路溪繁笑嘻嘻道。“你明明没有变成个唯唯诺诺的白痴,为什么要装傻骗我?噢,知道了。让我猜猜。你是不是觉察到了些什么,所以想接近我,找证据好让你的小米阿姨给我定罪?” 他热情又真挚的看着盖柏灵,眼神像小狗狗一样殷切。如果抛开他的问题单看表现,还以为他在热烈追求盖柏灵呢。 盖柏灵却是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路溪繁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之前一直在装傻的事实,更惊讶路溪繁居然这么快就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你倒是聪明,猜的还挺快。”她慢慢的说。一边试图活动自己被困住的手。“能不能给我解开这东西?”她问路溪繁。“勒的我手腕疼。” “给你解开,你就会逃跑,我可不是傻子。”路溪繁说。他换了个姿势用手撑着头去看盖柏灵,笑得挺甜:“你猜到了我什么秘密?” “那可多了。有些我也不清楚是不是我想太多。”盖柏灵决定配合他的问话,让他对自己放松警惕,然后伺机袭击他。之后哪怕冲出舱外,跳进海里去,她就是死也不想跟这家伙死在一起。 “比如?”路溪繁摊了摊手。“是宋暖暖的事?还是别的?” “看来你对自己哪里露馅儿清楚的很啊。”盖柏灵嘲讽他,“大阴谋家。” “只是比较了解你罢了。我说过我和你是同类,同类猜同类的心思,如何猜不中?可惜你不信。” “既然是同类,那你怎么没猜中我在装傻?”盖柏灵呛他。“难道你的雷达失灵了?” 路溪繁想说是你太豁得出去,迷惑了人。你这样的狠人,谁会怀疑你。 可他想想又觉得这话一出口盖柏灵肯定会疯狂反嘲讽他,所以干脆没提。路溪繁又问:“除了宋暖暖,其他的呢?” “胡雨薇告诉了我,你和任□□是朋友,你们两家是世交。他之前整我那些手段,都是你教给他的。”盖柏灵说。 她叹了口气,忽地气急败坏的质问道:“路溪繁,说实话我一直很不明白,你究竟跟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要教唆任□□破坏我的名声?你知道你那些操作有多缺德吗?如果不是你,后续这一系列都不可能发生!我妈妈我小舅的工作也不可能受到波及!我们一家的平静生活也根本不会被打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盖柏灵的语气越来越激烈,最后接近歇斯底里。路溪繁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疯狂,哈哈大笑。他一边笑一边道:“所以这就是你不惜装傻,被我那样对待也要留在我身边的理由?我猜你恨死我了是不是?就算豁出一切都要找到我犯罪的证据,豁出一切也要让我蹲大牢是不是?” “是!你这个王八蛋!”盖柏灵愤慨的大声说。“你这个惹是生非的混账!滚犊子!吸血鬼!蛆!毛毛虫!脑子没发育好的大叫驴!我恨死你了!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毁坏我的生活?还要加害我的朋友,你毁了她的一生你知道吗?!” 谜罪怪谈[刑侦] 第57节 第124章 “你说的话, 第一段我承认,第二段我不赞同。没错,对于你来说,我的出现的确是无妄之灾。但是你可能不相信,我起初,从祖曼婷他们那里听到了你的事时,是真的很感兴趣想和你做朋友的。” 他看着盖柏灵,他的眼神里竟然有一丝害羞,好像情窦初开的初恋少年一般青涩。 “可是我真的接近了你,你也慢慢开始借我的书,和我讨论你喜欢的东西后,我发现一个问题。你的朋友太讨厌了。你总跟她形影不离,而你眼里她的重要性好像要大于我。我这么有趣,这么博学,和你的灵魂如此相配,你却放着我的邀请不搭理,倒愿意跟那个平庸的丫头一起去坐旋转木马。盖柏灵,你是不是脑子有泡?” “你脑子才有泡!”盖柏灵不客气的反击。 “你脑子有坑你脑子有水你脑子被门夹了之后又泡了八四消毒液!我和暖暖是认识三年的好朋友,我和她一齐经历过什么共同承担过什么你知道吗?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她是我唯一的朋友是我在这世上除了妈妈小舅和小米阿姨之外的一束光!你凭什么这样侮辱我们的友谊?你是什么东西?你是嫉妒吧?是嫉妒吧?嫉妒你这可怜的东西没人爱,没人愿意跟你做朋友!” “啪!”路溪繁狠狠打了盖柏灵一个耳光,盖柏灵嘴角流了血。她侧着脸还在冷笑:“你打我有什么用?你打我你也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她冷笑一声,抬起头来瞪着路溪繁:“你调查我,我也会观察你!你妈妈去世的早,你爸爸根本就不爱你!你的爷爷奶奶也不爱你。他们害怕你!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们害怕你!可能是因为……你是个妒忌心重的可怕的怪物吧?连你的家人都觉察到你是个变态!没有人喜欢你没有人爱你,所以你要毁掉别人的幸福毁掉别人的爱!你真可悲!因为就算你毁了别人的,爱和幸福也永远不会降临到你身上!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不配!”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路溪繁冲上来掐着盖柏灵的喉咙,把她推倒在地。他骑在盖柏灵身上痛殴她的脸。忽然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低下头强行扯开盖柏灵肩膀上的衣服,那红赤赤的伤口已经因为路溪繁发推搡出了血。路溪繁冷笑一声,狠狠一口咬在那原本已经岌岌可危的创口上。盖柏灵登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路溪繁几乎再一次把她的肩头肉咬下来了! 路溪繁听见这尖叫声似乎很满意,他直起身子,含着满嘴鲜血带着胜利般的微笑畅快的看着盖柏灵。 盖柏灵痛的面容扭曲,青筋暴起,可依旧忍着痛楚怒斥道:“你总说我跟你是同类,我才不是!你是个没人爱的可怜虫,妒忌心爆棚心理扭曲的怪物!可我有爱,我有爱我的妈妈和小舅,我还有暖暖的友谊!我是生病了,是像你这样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的人把我害病了!但我的病一定会好的!我会有如钻石一样璀璨美丽的前途!而你只能躲在你那些阴谋诡计后面,和你爸爸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一辈子发烂!发臭!” “你再说一句……我让你再说一句!”路溪繁把手指狠狠按进盖柏灵鲜血淋漓的肩膀肉里,指甲深深陷进红通通的血肉。盖柏灵痛苦的挣扎着,咬紧牙关,满头满脸的汗。 这时候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有人从船舱外面跑了进来。一把拉开路溪繁。 那人怒道:“小崽子!别给老子惹麻烦!现在还没到公海,你要是真把她掐死了尸体都没地方扔!别以为大老板抬举你,你就真当自己是个王了!” 船上的人走了。路溪繁慢慢坐了起来。盖柏灵躺在舱板上喀喀喀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大喘气。路溪繁蹒跚着挪过去,伸出手把她拉起来。盖柏灵用充满戒备的眼神瞪着路溪繁。 “你说得对。”路溪繁说。“我确实可悲,可笑,妒忌心重又恶毒。可那又怎样?你还不是落到我手里了?你的小命全由我掌握,只要我不高兴,你就得死。” 他狞笑着凑上去亲了盖柏灵一下:“你听见刚才那个人说的话了吗?现在还没到公海,杀了你尸体没地方扔。那要是到了公海呢?你想想,到了公海,那可是天高皇帝远,杀个把人,尸体扔在海里,神不知鬼不觉。我看你还拿什么回旬城去见你亲爱的妈妈和小舅!” 他恶狠狠的推开盖柏灵,冷笑着自言自语:“哼,妈妈,谁没有妈妈?我也有妈妈!你有妈妈了不起吗?我妈妈曾经也是很爱我的!” 盖柏灵被他掐的缓不过来,听见他这样发神经,也没有说话,单只是坐在原地长长的喘气。两个人之间静默了片刻后,路溪繁说:“你是怎么看出来宋暖暖的事跟我有关的?” “你说开学后就不会再有人难为我,我猜到你和赵心恬那伙人有联系,跟踪你,看到了赵心恬跟你在酒吧接吻。”盖柏灵冷漠地说。语气平淡的好像在叙述天气预报。 “然后我想起来,你说过暖暖喜欢你,我又想起来,赵心恬曾经在麻辣烫店大闹一场,把暖暖的手机扔进麻辣烫里。那时候她说,‘把你的脏手离男人远点’。暖暖和我身边还有什么男人?那只能是你了。” 她转过脸来厌恶的看着路溪繁:“赵心恬是个贱人,她让人去给暖暖泼硫酸,毁了暖暖一辈子,如果她也被人毁容,也被迫远走海外,那我会说她是罪有应得遭了现世报!可实际却是……她死了,以那么惨烈的死法死掉……路溪繁,我猜她的惨死是你的手笔吧?” 路溪繁泰然自若的点点头,肩膀微微耸了耸:“嗯,没错,是我。” 他注视着盖柏灵,嘴角带笑:“是我亲手做的,我亲手把她大卸八块的。怎么样,我厉害吧?” 盖柏灵破天荒的没有立刻接话,她沉默了下来。 外面天彻底亮了,他们都听见了海鸥嗟嗟的叫声。盖柏灵慢慢道:“我一直觉得……我是说我觉得——我觉得她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十倍的代价,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应该……也不应该那么惨烈的死掉。更不应该……更不应该死在你手里。据我所知,她很爱你,她为你做了很多。” “我可没让她做,那些都是她自己非要做的。”路溪繁的回答冷酷无情。“再说了,她的自作主张经常给我惹来大麻烦。她带来的好处还不如我给她擦屁股时要费的脑筋多。” 路溪繁冷哼一声:“我最讨厌那些没有自知之明跑来纠缠我的人。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货色。” “所以这也是你教唆赵心恬毁暖暖的容的原因么?”盖柏灵说。“就因为暖暖喜欢你,而你不喜欢她,所以你就要让人毁了她的脸?” 路溪繁看着盖柏灵笑:“推理能力不错嘛!不过她既然喜欢我,那我送给她的一切她都应该承受咯!她也算求仁得仁,对吧?哈哈哈哈……” “呸!”盖柏灵狠狠对着路溪繁的脸啐了一口唾沫。路溪繁依旧嘻嘻的笑。 “你怎么不把你这些猜测告诉你的小米阿姨?你不是最喜欢她了么?喂,话说你觉得你小米阿姨会嫁给你小舅吗?我查你小舅的时候,发现他好像是很喜欢你小米阿姨啊!” “这关你屁事。”盖柏灵不客气的怼回去。“我为什么要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告诉小米阿姨?难道要让你效仿你那混蛋老爹,也对小米阿姨来一次反诉,让她也像我小舅一样丢工作吗?” 盖柏灵瞪着路溪繁冷笑:“路溪繁,我不是傻子。我小舅告了你爸爸两次都被他反整回来。到了我这一步,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我是不会连累小米阿姨和小舅跟着我淌这趟浑水的。” 路溪繁有点惊讶的看着盖柏灵,似乎没想到盖柏灵竟然考虑的这么细致。听完她说的这些,男孩儿脸上竟然流露出佩服的神色:“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盖柏灵,你真是个狠人。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调查能力真的很强?说真的,我还没见过有人能调查我还不被我察觉到的。你是第一个。” 他低下头,弯下身子蹲着,把自己的视线和盖柏灵平齐,路溪繁深深的看着盖柏灵的眼睛:“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俩,真的很相配,各种意义上的。” 盖柏灵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把脸转开不去看他了。路溪繁微微笑着,用唱歌般的调子道:“好一个铁石心肠的小辣椒,害——” 第125章 太阳从海平线那头一跃而起,在海面上洒下万道金光。盖柏灵被路溪繁在船舱那根柱子上绑了一夜。此时,天窗顶上的缝隙里透进的阳光刺激的她两眼流泪,泪水让她眨巴着眼睛,睁不开又闭不上。 “喂老哥,是不是马上就出公海了?” “知道快出公海了你还出来晃,当心遇上巡逻队的人看见你。你那个衣服颜色,拉风的……” 路溪繁噢了一声,从船舱外头缩回身子。 盖柏灵看着他,一言不发。心里一片悲凉。她想自己这辈子可能也回不了旬城了,妈妈,小舅,小米阿姨……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还有暖暖,她还不知道暖暖现在身在何方,过得好不好,暖暖,你还会回旬城吗?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旬城,可我却不在了。那你要怎么办呢? 盖柏灵闭上眼睛低着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想事到如今,唯一的安慰就是她已经把自己搜集到的所有有关路家父子犯罪的证据都打包做成了压缩包,用定时邮件发送给小米阿姨。 希望那些东西小米阿姨可以用的上,希望……我这几个月的忍辱负重不会白费。 盖柏灵的猜测没有落空,几个小时前的傍晚,市局发布了针对路溪繁的通缉令。而旬城支队正风尘仆仆的往队里赶。 白天他们刚刚搜查了路家,路家已经人去楼空。但他们最终找到了盖柏灵说的暗柜,cos服装以及假发,同凯茂大厦任□□坠楼案里那些一模一样,同金海码头监控里的也一模一样。 唐是依据经验,初步判断清溪雅苑外被抛尸的残肢属于之前几起断指奸杀案中的受害人——那些正是她们遗失的手指,被从根部多次注射福尔马林,又被冰冻过,保存的很完整且没有破坏表面。唐是需要回队里通过仪器检测进一步确认这些手指和装手指的那个玻璃罐上遗留的线索。 “清溪雅苑的监控显示这些手指是路溪繁丢在这里的。路辉阳还在医院抢救,初步判断断指奸/杀案应该均有路辉阳参与,甚至很有可能是主谋!路溪繁则很有可能就是赵心恬案的凶手!或者他身上背有其他人命案子!目前路溪繁此人大概率已经潜逃。这些手指很可能是他故意从路家拿出来扔在清溪雅苑外显眼的位置,为了转移视线吸引警方注意,为自己逃跑争取时间!” 米嘉莱的分析很有道理,警队众人纷纷点头。此时将近七点,但盛夏的太阳依旧暴烈。他们暂时收队回到支队大院,刚一进院子,迎面就听见李腾飞六神无主的大喊:“师父!对不起……我——我没看好灵灵,灵灵她……她被路溪繁绑架了!” “叮咚——”李腾飞的话还没说完,米嘉莱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一看,是手机邮箱的提醒——你有一封新邮件。 与此同时,刑警队办公室来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客人。 “警察同志你好,请问您贵姓?我在车载广播里听到了你们发布的紧急通缉令,就带我女儿过来,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想要告诉你们。”一个端庄温和,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在警察局民警的陪同下踏进了刑警队的办公室。 “免贵姓池,请问您……”池梦舟看看这中年女子又看看陪同民警,最后视线落在女子身后一个躲躲闪闪的少女身上。 “这位文女士带着他的女儿来我们局里报案,说她女儿有关于断指案的重要信息向我们提供。文女士,您说吧——”民警同那中年妇女交换了眼神,中年妇女忙迫不及待的望着池梦舟道:“我女儿今天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看到了路溪繁!雨薇,你把你看到的告诉这位女警察,快!” 来报警的少女正是胡雨薇,此时,她已全无平日里那副娇纵的大小姐气场,怯生生的看着池梦舟,又看看自己的母亲。她母亲无奈的轻皱眉头,叹了口气道:“别怕,你实话实说,不会有事的!” “别怕,小妹妹,”池梦舟和颜悦色道。警队的其他几个人这时候也纷纷围过来,一齐用鼓励的眼神注视着胡雨薇。“把你看到的都告诉哥哥姐姐们,好吗?” 胡雨薇的视线在众人之间逡巡。仿佛是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建设,她终于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却清晰道:“今天中午妈妈去医院接我回来的路上……我坐在妈妈的车里,正跟妈妈吵架,因为妈妈说要把小坏送走……结果我看到车窗外面……” 她又犹豫又恐惧的微微低下头,用上目线扫视着众人,仿佛在斟酌该怎么说。 “你看见了什么?路溪繁吗?”池梦舟耐心的问。 胡雨薇点了点头,她的眼睛极缓的眨了眨,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慢慢开口道:“我看见……我看见路溪繁坐在……坐在一辆写着海鲜运输的车里,往——往旧码头那个方向去了……” 她忙紧接着道:“我喊他,我说路溪繁你怎么在这里?他应该是听见了,脑袋动了一动,但他就是不肯回头!那辆车跑得又快,一下子就不见踪影啦!” “!!!难怪没查到他的出逃记录,原来是走的水路!”一个技术人员一拍巴掌。田小丰说:“可就算他走的是水路,那也应该会留下痕迹,为什么码头那边没有查到他——” 他说到了这里,自己也反应过来了。同叶铎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这两个人同时轻声道:“是偷渡。” “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偷渡……”胡雨薇结结巴巴道。“但是我还看见……那个车上放了……放了很多纸箱子,纸箱子中间还堆了一个……一个……” “一个什么?”唐是从人群外挤进来,双眼赤红,急切的看着胡雨薇。胡雨薇被吓了一跳,忍不住回头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她母亲对她点点头,胡雨薇道:“好像是一个新——新秀丽旅行箱,跟路溪繁的那个很……很像……” “灵灵!”唐是失声道,又激动又害怕又担忧,他脸色煞白,视线越过胡雨薇看向外面的无边夜色,众人几乎能听到他的脑子在呼呼运转着去琢磨怎么解救灵灵。 米嘉莱让田小丰等人立刻开始排查码头附近所有监控,自己则先去看灵灵那封邮件。胡雨薇望着刑警队这一屋子忙中有序的人,她咬了咬嘴唇忐忑的问叶铎:“叔叔,那个行李箱里装的该不会是盖……盖柏灵吧……” “监控拍到路溪繁绑架了灵灵。所以……很有可能……” 胡雨薇登时脸色煞白:“那盖柏灵她——她……她不会有事吧?” “我们也不知道。”叶铎说。“不过,谢谢你的线索。” 胡雨薇点了点头,难过地低下头低声道:“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盖柏灵不计前嫌,特意提醒过我提防路溪繁。我却自以为是,误解了她的好心。差点狗毛过敏死掉。幸亏妈妈爸爸及时把我送医院了……” “路溪繁明知道你狗毛过敏还送小坏给你,他就是用心险恶。幸亏现在他的阴谋都已经败露了。雨薇啊,你往后,也长点心吧!别再让妈妈爸爸为你操心了!听妈妈的话,你狗毛过敏太严重了,明天妈妈就把小坏送走吧,我们可以再养一只新猫。这一次,你可得对小猫好点!” 胡雨薇和她母亲告辞离去,池梦舟注视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回头来长长的叹了口气。“别叹气了。”米嘉莱从她身后跑过:“灵灵需要咱们!” 直觉告诉米嘉莱,这个时候出现的邮件必定与案情有关。她一边带着人往码头赶,一边连忙打开了邮件,一看之下,不禁心急如焚。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0 21:18:05~2021-06-12 18:3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曷往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小米阿姨,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邮件,说明已经有两种可能出现了。要么是我已经死了,要么是我被路溪繁发现了。无论是哪一种,都请你一定不要慌张,看下去,看完这封邮件。 路辉阳和路溪繁父子,作恶多端,路辉阳迫害我的小舅和妈妈,害的他们丢工作。路辉阳还抹黑警队的名声。给警队的叔叔阿姨们惹了那么多麻烦。我听小舅说,他身上似乎有非常多的疑点,与诸多案件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路溪繁出于不可告人的自私目的,恶意毁坏我的名誉,教唆人毁了我唯一的朋友。还对我进行恶意pua,侮辱我的人格伤害我的身体,多次威胁恐吓我。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通过跟踪他发现了他和碎尸案的受害人赵心恬有较为隐秘的关系,不过赵心恬周围的人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这样的两个烂人,如果不把他们作恶的证据交给小米阿姨你,让他们早日接受法律制裁,我就是死了也是不会安宁的!所以小米阿姨,请你一定要认真仔细的看我这封邮件后面的附件,里面全都是我搜集到的所有可能证明路家父子犯罪的证据!包括路溪繁和赵心恬的亲密照片!请一定要好好利用它们! 我从两个月前开始假意同路溪繁交好,同他暧昧,假装受他摆布向他屈服。为的是让他放松对我的警惕,从而松懈下来,主动暴露他的真面目。我的努力没有白费,他面对装傻的我,相信了我已经被他成功pua,是以不再对我设防,让我可以经常进出他们家。我在他们家看到了许多疑似犯罪证据的东西,我都用手机拍下了照片,放在附件文件夹里,请你注意查看。 (加粗加黑的文字)路辉阳的书房下面有一间密室!连着楼梯可以直通地下室!我不知道它的入口在那里,但是确实是在书房下面!如果有必要,我想你们可以挖开书房地板直接从上方进入密室! 路溪繁知道这个密室!他有一次无意间说漏了嘴。他说爷爷奶奶不知道家里有一间密室。但是他知道。那是路辉阳的密室。至于路辉阳在里面干什么,他没有说。但是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我听小舅提起过路辉阳被列为断指案的嫌疑人之一,可是找不到证据就没法把他抓捕归案。如果小米阿姨你们实在找不到证据,就试试去找到那间密室吧!也许路辉阳的犯罪就是在那里进行的! 小米阿姨,原谅我没有第一时间就把这些东西告诉你。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很多时候我看到路溪繁表现出的一些奇怪的言行,还有路家展现出的一些不合理的现象,我怀疑它们是路家人犯罪的证据。但我不敢肯定。更不敢随随便便告诉你。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我担心我搜集的这些证据还不够充分,不足以证明路家人犯罪的事实。因为它们都不是直接证据。如果我告诉了你,按你嫉恶如仇的性格一定会去查。可路辉阳这个人太有手腕。小舅就是因为证据不足,被他整成如今这样。我不能让小米阿姨也因为我的思虑不周而去重蹈覆辙。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能让我直接证明路家人和这些犯罪行为有关的机会。但我一直没有等到这个机会。所以我就一边搜集可能用到的证据一边按兵不动。 同时我又很担心如果有一天,我的暗中调查被路溪繁发现了,他会不会疯狂的报复我。那样我可能就没法把证据交到你手里了。所以我采用了这种方式。 自从暑假以来,每天晚上七点,我都会给小米阿姨你发一封邮件,后面附带着我搜集到的路家犯罪证据压缩包作为附件。我会给这封邮件设置成定时发送,定时到第二天晚上七点。这样在接下来的一天内,如果我平安无恙,我就会在第二天晚上七点删除前一天设置的那封邮件,重新定时一封新邮件给你,压缩包内容也会根据搜集到的新证据进行相应补充。一旦我横遭不测,无论是丧失作证能力还是我已经死了,这封邮件就没有人修改,它就会像前一天晚上设置好的那样,定时发送给你。 如果警队的叔叔阿姨需要我证明这些邮件里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临时伪造的。你们可以登陆我的□□邮箱,密码是妈妈和小舅生日的组合,只有月份日期不带年份,后面跟大写字母ilya。在草稿箱里,我保留了之前所有的邮件。同时,每一封发给小米阿姨的证据,我都相应给暖暖发过一份。它们的发送日期可以证明这些证据不是我伪造出来的。 所以小米阿姨。如果你发现我消失不见了,那么我一定是被路溪繁带走了,或者被他杀死了。他的手上,据我推断是有人命的。杀人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如果我真的被他杀了,小米阿姨,请你告诉我小舅和妈妈,不要为我难过,不要哭,要为我报仇。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们,我爱你们所有人。这场延续半年多的闹剧有很大一部分是因我而起,因为我,小舅和妈妈才会受那么多苦,操那么多心。都是我不好,我之前得病的事已经让妈妈和小舅为我操心了许多。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们。你们不要难过!不要哭!抓住他们!为我报仇! 谜罪怪谈[刑侦] 第58节 灵灵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端午安康!记得吃粽子哦! 我记得我写这章时正好在听枪花的《don't cry》。应景的简直有些玄学…… 第127章 “大哥啊,怎么这么慢啊。不是说五个小时就能出公海了吗,怎么这么久了还……” “痴线,骗你的你也信噢?五个小时出公海,你以为南海是你家外头的小河沟?滚进舱里去啦,不然你来开船撒?” 海水茫茫,一望无际的浪涛之上空无一船。船老板渐渐露出了丑恶的真面目,对着路溪繁没声好气。路溪繁脸上的不耐烦僵住了,代之以耐人寻味的眼神。 “好,你厉害。”他说。“我自认倒霉,好吧?” 踢踢踏踏的走进船舱里,盖柏灵看到他拿出手机。 “喂,干爹啊,”他对电话那头说,“你给我安排的这个船老板不是好东西!他凶我!” 电话那头的干爹不知道说了什么,路溪繁笑了起来,用撒娇般的语气道:“我就知道,干爹最疼我了,好的好的,好好好!恩,好,那肯定啦!嗯嗯,好!那我到了那边去找他就可以吗?行,谢谢干爹,干爹真好,干爹你——” 他没能说完,因为盖柏灵和他同时听见,船舱外辽旷的大海上,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响。接着是一阵大船发动机突突突的声音,夹杂着人的说话声和警笛尖利的鸣叫。 “犯罪嫌疑人路溪繁!请立刻停船!你已经被包围了!重复,重复!你已经被包围了!请立刻停船!” 米嘉莱和叶铎站在警船的船头,他们的周围还有五六条海关缉私大队和港务局的船,上面站着旬城支队的刑警们和米嘉莱特意向市局申请来的特警,人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呈包围之势,一同堵住了路溪繁这条船的去路。 走私船的老板和船员已然慌了神,早没了刚才一看见警船向他围过来时直接开枪那股子耀武扬威的气派。他们战战兢兢的把枪往甲板上一丢,老板扯着破锣嗓子大喊:“我投降我投降我投降!我我我我——警察同志别开枪!我只是个帮人运东西送人的我我我——” 脚步声从船舱里传了过来,伴随着女孩子挣扎的声音。米嘉莱一惊,瞪大眼睛上前一步焦急的望着老板身后的船舱口——果然是路溪繁! 天气热,船员和四周严阵以待的警员们都是汗流浃背的,但路溪繁依旧穿着逃跑时那身白衬衣牛仔裤,整洁的不像个逃亡数十小时的亡命徒。船老板一见他出来,立刻忙不迭的回头看看警队众人又看看路溪繁,最后哭丧着脸望着米嘉莱求饶道:“警察同志!我我我——我是受人之托送他出去的!我投降!我投降!他要是想反抗跟我没关系我——” “谁敢离开这条船?!”路溪繁大喝一声。“我已经在船上装了定时炸/弹了,□□就在我手里!你们要是敢帮着警察抓我,看我不先送你们上西天!” 多年的经验告诉米嘉莱,路溪繁这是在吹大话。他即便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有门路弄到定时炸/弹这么复杂又危险的东西。但船员们毕竟没有米嘉莱的经验,这时候听路溪繁这么一说,个个登时面如土色。路溪繁眼神凶恶的将他们环顾,走私船上的人立刻吓得快要尿裤子,瞪大眼睛一动不敢动了。路溪繁扭过头来看着米嘉莱,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 而路溪繁的前面,正是面如死灰,头发散乱,脸颊一侧还沾了许多泡面红油的盖柏灵。她那双从前总是若有所思的大眼睛这时候痛苦的闭着,脖子在路溪繁的逼迫下被迫仰起。白皙的皮肤下青色血管被阳光照的很明显。连衣裙右肩肩头的浅蓝色布料已经被鲜血浸透成了深红色。 盖柏灵在路溪繁手里,即便米嘉莱知道他没有炸/弹,可也不敢冒进了。 路溪繁一条胳膊挟持着盖柏灵,另一只手将一把□□抵着她的大动脉,刀尖已经陷进肉里了。渗透出微微的血迹。盖柏灵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米嘉莱,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路溪繁就狠狠勒住她,那刀尖登时在盖柏灵的脖子上扎的更深了,细细的血迹像一条蜿蜒的红线从青色的血管里渗出来。 “路溪繁!回头是岸!收手吧!”米嘉莱提心吊胆的注视着盖柏灵,一边拿着电喇叭大声道。她想了想,一只脚踩上警船的船舷,好让自己的声音能传的更远一点。“你手上已经不止一条人命了!难道你还想再犯下一次杀人的罪孽吗?灵灵是你的朋友,你……” “她不是我的朋友,她是向你们告密的叛徒!”路溪繁大声道。他胁迫着盖柏灵向后又退了一步,路溪繁的眼神挑衅又邪性,瞪着米嘉莱。可他的嘴角却在上扬,在笑。 “我杀了不止一个人,我已经没有活路了。对我来说,多杀一个少杀一个,有什么分别?”路溪繁说。他侧过脸看了一眼盖柏灵,忽然低头亲了一下盖柏灵的脸颊。米嘉莱皱眉,路溪繁看到她的反应,高兴的哈哈大笑。 “她很漂亮,对吧?性格也有趣。还是你们这群臭警察的心肝宝贝儿!我反正是要死的,既然死,那就拉一个垫背的,也好不枉此生啊!哈哈哈哈……” 路溪繁的笑声单调的回荡在空旷的海上,可怖又阴森。米嘉莱说:”你不必这样悲观。你还没有满十八岁。你现在只是走歪了。如果迷途知返,主动认罪,我们会想办法求法院,让他们酌情给你减刑。你……你不要冲动!” “减刑?真的吗?”路溪繁笑道。他笑吟吟的看了眼米嘉莱,又低下头去问盖柏灵:“灵灵,你听到了吗?你的小米阿姨说要给我减刑呢!减刑欸!听到了吗?真有意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咬着盖柏灵的耳朵:“没想到吧灵灵,你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想弄死我,可你的小米阿姨却上赶着给我减刑!有意思吧?是不是很有意思?哈哈哈哈真好玩!” 他在发疯,叶铎和后面的田小丰等人的表情都变得很难看。米嘉莱神色严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路溪繁胡言乱语了半天,突然把笑容一收,他眼神恶劣的看着米嘉莱。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减刑?我都杀了几个人了你们知道吗?你们会给我减刑?米嘉莱你给我听好了!我最讨厌你这种成年人,觉得我年龄小,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觉得我好糊弄!在这里给我画大饼!许空愿?告诉你!我他/妈一个都不信!退后!” 他手上突然发力,盖柏灵的脖子登时血流如注。被掐着的喉咙也呼吸困难,盖柏灵的脸色开始变得蜡白,她条件反射的开始努力呼气,试图大口呼吸。可血流的太快了,路溪繁的手掐的太紧了! “你别冲动!”米嘉莱大吼,“灵灵是无辜的!你——你把刀尖……刀尖离她远一点!!!” “远一点?可以啊!那你们也离我远一点!”路溪繁咆哮道。他把刀平举起来,刀尖对着米嘉莱的方向:“你们要是还想让盖柏灵活命,现在就立刻马上,动作麻利点给我的船让开一条道!让我离开这里!” 他又把刀放回到盖柏灵脖子上:“然后,你们的船就呆在原地不许动弹。让我的船走。如果路上我发现你们的船跟上来,我就立刻割了盖柏灵的脖子!我说到做到!快!我给你们三十秒考虑时间,一,二——” 他死死盯着米嘉莱:“三——” 说时迟那时快,电石火光的一瞬间,路溪繁所在的船边缘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扯住了路溪繁的脚踝!与此同时,“砰!”的一声枪响,是附近船上待命而动的狙击手开枪了!子弹在顷刻之间精准又迅猛的擦着路溪繁的手腕飞过去,他那里登时血流如注!□□“噗”的一声落进了大海里,顷刻之间被浪涛吞噬,不见了。 “你们……敢暗算我!!!”路溪繁破音了,抬起头愕然又愤怒的瞪着米嘉莱。米嘉莱二话不说,抬手补上一枪,一下子打穿了路溪繁的右小腿。路溪繁痛不可当,瞬间一弯身子跪了下去! 盖柏灵没有了路溪繁做支撑,一下子也倒在了甲板上。这时候,那只从水下伸出来的手现身了!是唐是! 唐是水性极好,他湿淋淋却敏捷的爬上甲板,先把盖柏灵护在身后,又一脚踢飞试图逃跑的船老板手边的枪,最后他转过头去抱起盖柏灵,摇晃着怀里已经晕过去的女孩儿焦急道:“灵灵!灵灵!小舅来救你了!灵灵!” 然而,盖柏灵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女孩儿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米嘉莱让人把船靠近走私船,此时已经跳上了甲板。叶铎立刻带人逮捕了路溪繁。米嘉莱拿出手机拨通了120,发抖的手几乎拿不住电话。 “灵灵!千万挺住!小米阿姨这就送你去医院!你一定要挺住啊!” 第128章 叶铎已经用手铐铐住了路溪繁,田小丰和韩汀一齐押着他下船。这时候,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众人抬头一看,原来是徐莉安带着几个人驾着一艘快艇赶来了。艇上有几个急救人员,手里提着急救箱和氧气包等物。 “嘉莱,唐是。”徐莉安带着那几个急救人员跳上甲板。“省厅接到你们的消息说碎尸案的凶手露面了,派我来协助。我猜到你们这边可能会见血,就替你们带了急救人员过来。刘医生——” 徐莉安一眼看见昏迷不醒的盖柏灵和手腕血流如注的路溪繁,立刻干脆的招呼医生过来。急救人员去给盖柏灵和路溪繁止血了。同时预备着把盖柏灵往速度更快一些的快艇上转移。徐莉安转向米嘉莱。正要说话,她看到了被田小丰和医生按着止血的路溪繁。 “这就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少年犯?”她说。一边眯起眼睛看着路溪繁。 路溪繁也看到了她。男孩露齿一笑,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他神色如常,好像腿上被开了个洞的是别人,他丝毫没有痛感似的。 “你就是……徐莉安警官吧?”他竟然主动和徐莉安搭讪了。 徐莉安挑了挑眉,转头看着他。路溪繁看看徐莉安又看看米嘉莱,咧开嘴笑道:“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没办呢。” 医护人员挖出了他腿上的子弹,把它们丢在甲板上。路溪繁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依旧笑着。他舔了舔嘴唇。眼神像不怀好意的狼。 “徐启天先生托我向你们两位问好,”他说。分别看了米嘉莱和徐莉安一眼。 “他让我问你们二位一句,还记得苏墨白和沈沧海吗?” 徐莉安和米嘉莱的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 医护人员给盖柏灵进行了急救止血后,用快艇送她以最快的速度回岸上去了。唐是跟着去。路溪繁的伤口被处理好后,也由叶铎和田小丰,韩汀押送回旬城。只剩下米嘉莱,徐莉安和池梦舟,还有其他几个警员。保险起见,米嘉莱打电话让市局派拆弹专家过来检查一下这艘船。 池梦舟带人搜查了船舱,不一会儿拿了部手机出来。 “应该是路溪繁的手机。”池梦舟说。“我用老韩教我的办法破解开了密码,通话记录里有路辉阳的电话。另外,通话记录里还有这个人——” 她指了指通话记录里一个被路溪繁备注成“徐爸爸”的号码。记录显示一个小时前他刚和路溪繁通过电话,算来就是米嘉莱等人赶到之前的事。 米嘉莱看了这个名字许久,抬起头问徐莉安:“是他吗?” “是他。”徐莉安静静的说。眼睛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 “他最喜欢搞这套,到处认干儿子干女儿,好让他们为他卖命。上一个管他叫干爹的,现在还被关在省监狱里。幸亏当时被抓时是大着肚子的,不然早就死刑了。” 徐莉安冷笑一声:“他的惯用伎俩,让别人失去爸爸,再去给别人当爸爸。” 她说完,扭过头去看米嘉莱:“七年了,我想他是又要回来了。嘉莱,你害怕么?” “为什么要害怕?”米嘉莱说。“他回来了?那正好。我还有小海那笔帐没跟他算呢!他最好祈祷自己这辈子也别让我逮到。否则,我这次绝不会再让他逍遥法外,一定要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去!” “要看着他被枪毙。”徐莉安纠正道。她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不错,是我认识的嘉莱!” “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他敢来,就让他有来无回!” 徐莉安带来的救援人员对于身受重伤的盖柏灵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事后盖柏灵在旬城中心医院脱离危险后,接诊大夫连连感叹幸亏急救人员救治及时,说若是再晚一会儿,盖柏灵恐怕就真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听见这话,刚刚放下心的盖婧娴泪流满面,转过身来感激的对着徐莉安连声道谢,几乎要给徐莉安下跪。 “不用这么客气,应该的。”徐莉安挽住她的胳膊平静地说。“我来的路上听小米讲了灵灵的经历,小姑娘真是个好孩子,这次大难不死,往后必有后福。你快去看看孩子醒了没有吧,经历这么多成年人都未必承受得了的压力,我猜她醒来的第一眼一定很想见到你。” 盖婧娴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一边道谢一边在唐是的搀扶下往盖柏灵的病房去了。米嘉莱和徐莉安对视一眼,二人同是松了一口气,又相视一笑。 “你信不信,我第一次见老唐他外甥女时,我就直觉这小姑娘不简单。” “哦?为什么?”米嘉莱好奇的望着徐莉安。 “因为……她让我想起当年的墨白,她眼睛里的光,和墨白当初做决定的时候,一模一样……” “赵局,路辉阳认罪了。指纹,手指,还有他家密室里那些血迹和施虐的痕迹,总算让他供认不讳。放弃负隅顽抗了。这是口供。” 池梦舟和米嘉莱一起,把一份厚厚的口供放在了赵局面前。 “吕娇和魏笑笑案,还有金若萱案,他都认下了。这几个人都是他亲手害死的。”米嘉莱说。 “另外,他承认自己十年前在觅城担任法官期间,就开始收受在逃凶犯徐启天的贿赂。并在辞职下海经商后逐渐沦为徐启天的白手套。他之所以能那么有钱,入股各类实业,都是因为有徐启天给他提供的资金。路辉阳通过参与各类实业来为徐启天洗/钱,达到帮徐启天把这些资金漂白的目的。这件事,路辉阳贿/赂的那些官员大多都略知一二。任航是完全知道的。他和路辉阳一样也是白手套。” “徐启天七年前在觅城败走后,这些年逃亡海外,他在路辉阳的帮助下逐渐把洗钱重心转移到了旬城。是以那些官员通过路辉阳接受了他的贿赂后,家人的性命安危也都被徐启天派来的杀手在无形中控制了。检察院审问他们,他们之所以不敢把路辉阳等人供出来,就是因为害怕徐启天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亡命徒一旦发怒,会让杀手杀了他们的家人泄愤。” “既然如此,路辉阳怎么还敢供出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灵灵成功脱险啦!喜欢灵灵的小可爱们,可以放心啦!!我说过这文的好人都会有好报的嘛,信我信我! 沈沧海就是米嘉莱的白月光前男友,他们的故事后面会解释,本文姐妹篇《无间谜城》里也会有详细讲述。另外苏墨白就是徐莉安孩子的父亲,也是《无间谜城》的男主,他们的故事比米嘉莱唐是和路溪繁盖柏灵的故事加起来还要跌宕起伏,欢迎移步专栏收藏本文的姐妹篇《无间谜城》,现在还在预收存稿阶段,收藏越多动力越大存稿越快啊小可爱们!(疯狂明示hhh)国际惯例放一下《无间谜城》的文案吧!又完善了一下。 -------------------《无间谜城》文案————————————————————— 氛围版文案: 后来,人们把我和莉安的故事讲成了传奇的秘闻,他们说我的莉安,那来自无间地狱的浴血的玫瑰,那撕开真相,打破镣铐之人,是她毁灭狂欢,是她烧干虚伪,是她以疯子般的机敏,将所有不合理的粉饰通通摧毁。 传闻说,是我拯救了莉安。 可他们哪里知道,莉安,她是光,而我,才是那个追光的人。 高智商毒舌风情酷辣御姐x天赋异禀话痨纯情忠犬小太阳,男主是警察女主是卧底,强强,她本是为任务逢场作戏无心闲撩,可她没想到,他真的动心了。 单元探案文,正文非第一人称叙事,可放心入坑。结局he!结局he!结局he!《无间谜城》的故事不只是本文前传,还会涉及到《谜罪怪谈》时间线后面的部分,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入坑哒! 剧情版文案: “务工男子惨遭割肾横死街头!” “割肾杀手再犯命案!” “资深调查记者为查割肾案命丧黄泉!” 这里是扫/黑/除恶前的觅城,黑/恶势力交错,贩/毒集团猖獗,匪夷所思的案件……接连登场。 “割肾案的受害者除了都年轻力壮外没有其他共同点,彼此之间也不认识,我推断,这是一系列的模仿作案!” 警队办公室里,年轻的小菜鸟胸有成竹的说。 “并不是,割肾案是团伙作案。”警队智囊苏墨白说。 谜罪怪谈[刑侦] 第59节 “你怎么知道?” “无人区玫瑰前几天传来消息,这很有可能是个跨国器官贩卖团伙。” 众人默然,从模仿自/杀案、哑巴村庄案、“僵尸”换头案到集装箱运尸案,那朵‘无人区玫瑰’的消息从不出错。 “墨白,你见过‘无人区玫瑰’吗?她长什么样?听名字,是个女的吧?” “‘无人区玫瑰’好像都卧底好几年了……她什么时候归队?” 苏墨白轻声叹息,无人区的玫瑰若是走到阳光底下了,那“无人区”的工作,又有谁来做呢? 而刑警队大院外不远处的黑暗中,徐莉安默默点了支烟,星星之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喂。” “莉安,在哪儿呢,揪出了个内鬼。老头子让你去处理一下。” “好,我马上到。” 阅读指南: 1.依旧是现代半架空的社会派悬疑推理,有谍战元素的反黑缉毒的群像戏,这一本会比较弱化年份背景,不用像上一本那样特意带入某个时间段。 2.单元探案文,彼此之间互有联系的百川入海模式。大家不用像上一本那样到结尾才知道凶手是谁啦! 3.没有《谜罪怪谈》那么压抑,爽度会更高一些。过程是曲折的但结局必然是光明的,可以放心入坑。依旧温馨提示不建议14岁以下读者阅读。 第129章 米嘉莱爽快答道:“这个我也问了他了。他说,因为现在他和他儿子都在监狱里,只有父母在美国。徐启天如果要泄愤只会杀他父母。比起父母,他更希望能够通过坦白从宽给自己和儿子减刑。” “……”赵局无话可说,冷笑一声:“呵,他这做派,怎么?难道还想让咱们称赞他一句父爱伟大?真是冷血啊,儿子的命是命,父母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句话我也说了,但路辉阳说,他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对了,”池梦舟说。“有一件很……耐人寻味的事。路辉阳起初好像以为我们知道他儿子陷害他的事——是的,虽然他后面发现我们不知道,就不愿意承认了。不过从这个可以看出,他的车祸应该是他儿子人为制造出来的。路溪繁在他的刹车上动了手脚。” “????谋杀亲父?”饶是见惯了大场面,赵局也依旧被吓了一跳。“不是……那小孩——路什么来着?哦路溪繁,这小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要不你们让医院给他检查检查脑子吧,我看这小孩儿,保不齐是个精神病!” “赵局您别忘了,如果他被证实为精神病,那他将会借此逃避法律制裁的。”米嘉莱提醒道。 赵局立刻说:“噢……也对,那还是算了吧。” “不过,”米嘉莱说,“虽然路辉阳支支吾吾,说的不情不愿。但我们还是问出来了——他儿子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调查到了自己爸爸是徐启天的白手套。那小子就自己联系上了徐启天。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好像是徐启天给他的任务。” 米嘉莱说到这里,眨了眨眼睛,无话可说的翻了个白眼:“怎么说呢……这的确像是徐启天爱干的事儿。” “那徐启天的杀手呢?路辉阳有没有招供他们的藏身之处?” “徐启天的杀手有很多,都神出鬼没的。路辉阳说徐启天的那些杀手,都是你在生活中绝对想不到他会是杀手的普通人。大部分杀手都没让路辉阳见过脸,只有一个路辉阳见过也说过话的,据他说是个模样斯斯文文的男的,讲话细声慢气的戴副眼镜,别人说了电话号码或者有用的东西,他会用小本儿记下来,还特细心的跟人问清楚细节——我说这怎么听着跟个知识分子似的?他说是,就是现在也不知道这人还在不在旬城了。” “像知识分子?那他们还那么害怕这个‘杀手’?” “有原因的……”池梦舟接过话头,语气听上去也有点后怕。“路辉阳说,曾经有个官员不听话,徐启天让这个杀手绑架了那个官员的儿子,送到泰国黑市去搞畸形秀,弄死了又把尸体给他送回来放家里。那个官员当场吓晕过去。” “所以之前任航的儿子任紫/阳死了,他们是不是也以为是徐启天派人干的,怕引来咱们去查他们底细,所以匆匆忙忙把小孩下葬了?”赵局忍不住发散了一下思维。 “是的。”池梦舟说。 “按照路辉阳的说法,金若萱也是因为徐启天才死的——金若萱发现了路辉阳和徐启天来往,就想报警。路辉阳本不想杀她,但在徐启天强逼之下无可奈何,只好杀了她。金若萱死后,他们和徐启天之间开始产生嫌隙。所以他想退出,想金盆洗手。” 池梦舟说到这里顿了顿,欲言又止。赵局看着她:“怎么不往下说了?” “是这样,赵局,”池梦舟思忖着道。“虽然路辉阳这一段口供说的合乎逻辑,听上去也确实像是他干得出来的事。但当我问到他为什么把金若萱的尸体抛尸在码头,为什么码头监控里出现了变装的路溪繁时,他答不上来。即便如此,他还是坚称金若萱就是他杀的。我觉得……这——” “我们怀疑他在试图帮他儿子脱罪。”米嘉莱言简意赅的补充道。 赵局点头赞同:“很有可能。具体的你们再审审路溪繁,看看他怎么说吧!那金若萱案这边且不说,其他几个案子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路辉阳那个同伙任航?” 米嘉莱说:“任航也是赚钱赚够了想脱身,这两个人都想摆脱徐启天的控制。结果偏偏这个时候,任紫/阳死了。他们就都不约而同的以为这是徐启天那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杀手干的。生怕引起咱们这边注意去调查他们;后来徐启天和他们讲和,他们才知道任□□不是徐启天派人弄死的。加上那时候路辉阳想除掉唐是。这才教唆马红琴跳出来把事情闹大。对了,马红琴是路辉阳的情妇之一,这事儿任航也知道,不过他不在乎。” …… 赵局说:“都过了七年了,徐启天果然还是那么恶心人啊。” 他又问:“接着说吧,那断指案呢?” “张晨和白艺璇都是路辉阳为自己的政治靠山物色的禁/脔,但路辉阳没想到她们都被施暴弄死了。为了毁尸灭迹,路辉阳用强酸清洗了她们的下身。并砍下了她们的十指。出于自保目的,他把沾有施暴者ndna的手指和毛发保存了起来,以便给自己日后作证。张晨和白艺璇死亡的时候,路辉阳对于抛尸还没有经验,所以都遗弃到了外面。后来他自己的生意逐步建立起来后,他就不必再把尸体抛尸荒野了。因为他专门买了几套别墅,还开了潮live house,用来关押这些女人。” “但吕娇和魏笑笑的情况比较特殊。吕娇是他的姘头,也是替他物色性资源的皮条客。吕娇打着招工的名义为路辉阳招来了魏笑笑。结果路辉阳自己看上魏笑笑了,将她□□。没想到魏笑笑是个坚韧的姑娘,被他们软禁在别墅里还依旧想办法逃跑。路辉阳,任航拉着魏笑笑和吕娇玩多人,结束后路辉阳和吕娇开始吸/毒。魏笑笑看他们吸/毒吸的神志不清,试图用酒瓶子打晕他们逃跑。结果被抓了回来,就被任航掐死了。吕娇因为吸毒过量没有被及时制止,也当场死亡。因为这两个人刚同他们发生过关系,身上留下了痕迹,所以路辉阳习惯性的把她们的手指也切了下来。那时候路辉阳的潮live house因为涉黄刚被查封。其他生意也都不同程度受到波及。他担心警方搜查他的地盘,所以狗急跳墙,特意把尸体载到山里去丢掉。没想到遇上车祸和暴雨,机缘巧合,竟然也被发现了。” “所以他确实吸毒。”赵局沉吟道。“那为什么中间两次你们给他验尿,检测结果都是阴性呢?” 池梦舟扁了扁嘴:“因为他中途觉察到咱们在查他,担心被抓到,所以换‘药’了——说到这里,他还真是又毒又坏又谨慎——他说他换药是因为有一次来警局时遇到唐科,正好他毒瘾有点发作,一直打哈欠流鼻涕,唐科盯着他看了。他回去后越想越后怕,怕唐科反应过来他那是毒瘾发作的症状,这才立刻开始着手换药。” 赵局听的连连皱眉,不过他也有一些困惑的地方:“换药?换什么药?” “死藤水。”米嘉莱言简意赅的说。 米嘉莱这么一说,赵局立刻就明白了。登时恨的咬牙切齿:“这些混账!成天想着把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弄到国内来毒害大家身心,真是其心可诛!” “另外他还主动承认这三年来通过入股注资娱乐场所,艺术舞团,学校等方式,诱拐,强迫,软禁近三十名女性,逼迫他们向自己的商业合作伙伴和靠山提供性服务。对了,这三十名被解救的女性中有一位,曾经是唐科外甥女,也就是咱们这次案件的关键证人盖柏灵的老师——” “???教过唐是的外甥女??”赵局吃了一惊。 “是的,她教过灵灵。”池梦舟沉重地说。“她说她姓李,是灵灵之前在弘毅的班主任。我们核查对比了近半年去警察局报案的失踪人口,确实找到了她的名字。她的父母一直在找她。她当初向学校领导反应路溪繁行为反常,建议学校跟路溪繁家长沟通。结果引起了路辉阳的注意,第二天在弘毅附近被路辉阳绑架,之后一直囚禁在别墅里……她被解救出来时已经怀孕了。她准备把这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打掉。” “我的天啊……”赵局震惊了。 池梦舟接着道:“路辉阳还交代了,接受性服务的人包括已经被纪/委调查的前旬东区区长丁得友,以及近来在反腐行动中落马的一干人等。这三十名女性中有部分死亡的,除了张白吕魏四人,其他的都被路辉阳和任航等人掩埋在潮live house后院的花园里,还有路辉阳那几处用来藏娇的别墅地底下。虽然路辉阳现在因为车祸瘫痪,行动不便。但他说如果咱们需要,他愿意带人去认尸。只希望法院到时候能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面子上,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他,那被他害死的那些可怜女人呢?路辉阳不愧是讼棍出身,最知道如何在这种时候逃避责任。你信不信?若不是这次机缘巧合,吕娇案恰好牵扯出腐败大案,他的靠山都倒了,他根本不会这么快吐口。” 米嘉莱说完,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八月的太阳很毒辣,很刺眼。她想当那些作恶的人走在阳光下时,他们害不害怕自己那些腌臜事终有一天会被抖落在阳光下?他们会不会思考,人生在世最重要的,究竟是利益,还是良心? 作者有话要说:断指案的基本谜团已经解的差不多啦!跟大家前面看文时想的一样吗? 接下来开始解其他几个案件的谜底。 再有几万字就要完结啦!大家如果觉得这篇文不错的话可以帮我把它安利出去吗?写这篇文的时候真的很费心神,希望它能被更多人看到~ 第130章 “路溪繁呢?他认罪了吗?”赵局说。 “没有。”池梦舟说。“路溪繁是我和韩汀负责审的,他声称自己是未成年,一点道理都不讲上来就要求轻判。我说那是不可能的。你在船上自己承认手里有不止一条人命。你这样的小孩,就是个禽兽恶魔。连坦白从宽都不想遵守还做梦轻判?” 池梦舟嫉恶如仇,说起路溪繁那个恶劣的态度,又是气的快要说不出话。 赵局沉默了。他思索了片刻,清了清嗓子道:“这样吧,梦舟,让嘉莱去审他。嘉莱,能行么?” “没问题,”米嘉莱点点头。“我本来也打算再亲自审审路溪繁。”她转向池梦舟:“小舟,你和老韩连续审问路家父子,也辛苦这几天了,给你和老韩调休放个假,好好休息休息。” “不用的米队!我可以的!”池梦舟忙道。 米嘉莱却摇了摇头,她对池梦舟做了个休息的手势:“去吧,好好休息休息。路溪繁这边,我有办法让他开口,你不用担心。” 从赵局办公室出来,池梦舟走了。米嘉莱正准备去找田小丰和自己搭档审讯路溪繁,忽然,手机响了。 “喂?”她接起电话。 “你那边……没什么事吧?” 电话那头是唐是,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有些紧张。米嘉莱莫名其妙,但忍不住笑了:“能有什么事?你别瞎担心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到省厅去汇报,你好好表现,争取早点让他们给你调回去。” “哦……” 顿了顿,唐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我刚才心里突然很不踏实。想起来今天你说要审路溪繁。那小子是个疯子。你……你小心。” “放心吧,还没开始审呢。而且如果真要审,会给他先铐住的。” “恩。” 一阵微妙的沉默。米嘉莱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唐是到底想表达什么。她能听见唐是那边风很大,呼呼的响,好像还有树叶被风吹出的刷刷声。米嘉莱说:“你是不是站在山上呢?听你那边,好像风很大。” “嗯,是。” “那你小心别感冒了,虽然是夏天,可山上的风也伤人呢。” “……好。” 唐是顿了顿又说:“你不用担心,我没事的,你……照顾好你自己。” “唉,放心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米嘉莱叹息着笑道。 远远的她看见田小丰从走廊那头走过来了,眼睛望着她。米嘉莱便对田小丰招了招手,这边对着电话说:“那……要是没什么事就先挂了吧。我准备跟小丰一起去审路溪繁了。” “好。”唐是说,说着还点了点头。随即他反应过来自己点头米嘉莱也看不见。就又恩了一声。米嘉莱同他道别,挂了电话。 “是嘉莱?”温明正问他。 他们的周围是成山成排的墓碑,苍松,和呼呼刮过的风。这是觅城的一处陵园。温明正和唐是面对着的,正是一座合葬墓碑,墓前摆放的花束中,鸢尾花,康乃馨和石斛兰一齐,开的正烈。 不过,这墓碑上并没有写墓主人的名字,只在下角用小字写了立碑者,是省厅缉毒大队。 “恩,是。”唐是低声应了一句。他停了停道:“我刚才突然有点儿心慌,担心是她那边出了问题。就打个电话问问。” 他把手机收起来,犹豫了一下道:“叔,我想好了。我就留在旬城,不回觅城了。” 温明正看着他:“决定了?” 唐是点点头:“恩,决定了。劳驾你跟秦厅长说一声。” “老秦要是知道你是因为嘉莱留下的,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温明正打趣道。唐是腼腆的只是笑。 温明正也莞尔,看着那座没有写墓主名字的墓碑,他轻声道:“卫平,舒雅,你们看,阿是长大了,有喜欢的姑娘了。我见过那孩子,很优秀的。对了,阿是,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发现自己看上我们嘉莱的?” 唐是的脸罕见的红了一下,在长辈面前,提起米嘉莱,他羞涩的像个愣头青:“我……我也不知道。大概……大概是有一天,我发现我给家里的冰箱常备了虾仁儿。” “噢,确实,嘉莱喜欢吃虾。老秦以前在家里也老帮嘉莱她妈妈给嘉莱做大虾吃。” “荤菜她最喜欢吃虾仁儿和回锅肉,素菜最喜欢吃蘑菇和小白菜。” 温明正笑着点了点头扭头看着唐是微笑:“这么清楚啊……那,明年争取把嘉莱带来给你爸妈看看吧,你也老大不小了。” 唐是局促的挠了挠头,嘀咕道:“她还没放下沈沧海呢。温叔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你还喜欢人家?” 谜罪怪谈[刑侦] 第60节 唐是不言语了,停了片刻才闷头闷脑的轻轻笑道:“喜欢这回事……它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嘛……” 温明正不禁笑着努了努嘴,冲那合葬墓的墓碑道:“卫平你看,你儿子跟你当年怎么一个样子?幸亏当年舒雅对你主动,不然你们俩还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一块儿呢!阿是——”他笑吟吟的回看唐是:“用不用温叔和莉安帮你和嘉莱一把?” “啊——不用不用,”唐是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温叔,我知道你是好心想帮我,但小米眼下要忙的事太多了。我不想……我不想我对她的感情给她带来困扰。就这么着吧,什么时候她若是有心思琢磨感情这档子事了,我再同她说也不迟。” 温明正哎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你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他和唐是给这座墓碑前清扫了一下,又酹了两杯带来的酒。尔后,温明正来到了这座合葬墓旁的那座碑前。墓碑的主人同样没有署名,只写了缉毒大队立碑。 “栀言,好久没来看你啦,你在这边,可还寂寞?” “有我爸妈陪着祝阿姨,不会寂寞的。”唐是也走过来道。 他们一齐,在这座墓碑前也送上一束花,黄蔷薇,紫丁香和大朵大朵的栀子花一齐,盛放的热热闹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6-17 08:00:00~2021-06-18 12: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如、骄阳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吱呀——”米嘉莱走进了审讯室。 这又是一个阴雨天,屋子里暗沉沉的,没有开灯。 半明半昧中,路溪繁就那么坐在审讯桌对面,两只还缠着纱布的手都被拷在椅子扶手上。他在晦暗光线中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米嘉莱,不加掩饰的敌意。 “你也许在想,今天为什么不是小舟来审你,换了我这个不好对付的,对吧?” 米嘉莱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把准备用来录口供的档案本放好。顺便伸手按下墙上的开关。 屋子里一下子明亮了起来。路溪繁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下意识想用手掌挡住天花板上倾泻下来的光。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已经被拷在椅子扶手上了。他恨恨的瞪着米嘉莱。 “用不着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这样凶残的犯人,哪怕是个小孩,攻击性也比一般成年人要强。戴手铐,对你好,对我也好。”米嘉莱摊开档案本,两只手交叠着放在桌上,坐直身子看着路溪繁。 “怎么样,来吧”她说。“是你自己坦白,还是我问你答?” 路溪繁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米嘉莱。米嘉莱拍了一下手。 “好吧,我早该预料到的。”她说。 “既然这样,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吸引吸引你说话的兴趣。兴许你听完这个故事,你就愿意说话了。” 米嘉莱盯着路溪繁的眼睛,娓娓道来。 “关于这个故事,我听到了三个版本。先给你讲讲第一个版本吧!第一个版本,是我的铁哥们儿老刘讲给我的。他在觅城检察院工作。这个故事,开始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就叫他小a吧。” 路溪繁显然被吸引出了兴趣,慢慢坐直身子警惕的看着米嘉莱。 “小a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事业有成,出身优渥。是个花花公子。他具体是做什么的我们先不提。但小a的母亲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美容院小妹。从农村来到城市,只读了个中专就出来工作的那种。除了美貌,完全找不出任何小a父亲愿意和她走到一起的理由。” “但就是这样两个人,居然走到一起,组成了家庭。为什么呢?很简单。因为小a的母亲怀孕了。而这个孩子,就是小a。小a的母亲发现自己怀孕后,拿着化验单去找小a的奶奶。于是小a奶奶就让自己儿子娶了这个怀孕的姑娘,之后她生下一个孩子,就是小a。” “但是小a的父亲不爱小a的母亲,这是一段悲剧的婚姻。婚后他们过得不幸福。丈夫殴打妻子是家常便饭。全家人都看不起这个用儿子要挟丈夫才得以‘嫁入豪门’的女人。小a渐渐长大了,就连他也看不起他的母亲。经常在日记里骂他的母亲是贱人。” “终于在小a十二岁这一年,小a用水果刀,把母亲,杀掉了。” 米嘉莱看着路溪繁,路溪繁的脸上仿佛戴了一层厚厚的,名为冷漠的面具。他对此毫无反应。 米嘉莱说:“这个故事,你怎么看?” 路溪繁没有说话,他充耳不闻,好像根本没听米嘉莱在说什么一样。 米嘉莱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她接着道:“小a杀掉了母亲,自然是要负责任的。但因为他年龄太小了,才十二岁。所以政府希望能给他机会。因此把他从家人手中带走,送进了工读学校。” 米嘉莱问:“路溪繁,听到这里,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很熟悉?” 路溪繁依旧一言不发,这一次,他干脆别开脸,看也不看米嘉莱了。 米嘉莱并不生气。她接着道:“这就是我的检察官朋友讲给我的故事。我需要补充一点,他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也很有爱心。这个案子涉及到了未成年人。所以他在同我说的时候,为了保护这个孩子的隐私,害怕影响这个孩子将来回归社会,所以很有可能会对孩子的身份,案件的细节进行一定的修改和模糊,这没什么奇怪的。讲故事么……” “不过,有意思的是,昨天在医院,我去看望灵灵的时候,灵灵也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一个跟这个故事很像的故事。灵灵说,这是她身边一个人的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一切也源于一个小孩。我们就叫他小c吧。c是他名字中一个字的开头字母。” “小c的情况和小a差不多。也是生在一个情况复杂的家庭里。不过小c的遭遇就要比小a可怜多了。如果说在小a的故事里,小a的诞生还有一定父母爱情的原因。那小c的诞生就完完全全是个悲剧了。” “小c是□□的产物。小c的父亲同样是个出身优渥的花花公子,他诱/奸了小c的母亲。小c的母亲同样是个出身农村的美容院小妹,美容院里最漂亮的小妹。她被诱/奸后,深深为自己的失贞而懊恼。毕竟在她们村子里,女孩子如果被一个男人夺走了贞操,那么这个女孩子就必须通过嫁给这个男人,来弥补自己的失贞给家族带来的耻辱。否则,她就会成为长舌头男人们嘴里的‘破鞋’,成为村里的笑料。因此她不得不找上门去找那个诱/奸她的男人,让他对她负责,还有对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于是,小c的母亲就这样嫁给了小c的父亲。一对怨偶诞生了。” “小c出生后,父亲就像小a的父亲一样暴露出了暴力的本性,他不但家暴妻子,甚至连儿子都家暴。小c和母亲不堪其扰,活得十分痛苦。尤其是小c,他总觉得自己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一个不应该来到这世上的孩子。所以他痛恨这世上的一切,尤其痛恨带他来世上的母亲。” “可另一方面,母亲也是全家唯一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小c自己内心深处也明白这一点。他就这样怀揣着对母亲又爱又恨的情绪成长到了少年时代。心里十分希望母亲和自己能够脱离苦海。他认为母亲只要能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家,无论通过什么形式,对母亲来讲都是一种解脱。也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愿望,有一天他醒来,发现母亲消失了。” 米嘉莱看着路溪繁。 “灵灵说,讲述人讲这个母亲消失了,不是死了,不是和父亲离婚了,就是消失了,不见了,像天使去了天堂一样,不见了。” “很巧合的是,灵灵讲述的这个故事,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那也是一个高中生告诉我的,一个关于那个高中生自己的,故事。或者说……经历,更合适一些。” “那个高中生,他在不久前也坐在这间审讯室里,他讲述了自己不被重视,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童年,用自嘲注解了自己饱受骚扰的少年时代,这个人在讲起他的母亲时,痛哭流涕。” “啪嗒。”一滴眼泪砸在了路溪繁面前的桌子上。接着是两滴,三滴,四滴,更多的眼泪。 米嘉莱说:“路溪繁,撇开最后一个故事不谈,以你的看法,你认为,第二个故事里小c的母亲去了哪里?” “别说了。”路溪繁说。 “不是死了,不是离婚,也不是失踪,就是……消失了。”米嘉莱说。“路溪繁,你认可这种说法吗?” “别说了!!!”路溪繁低吼。 “小c的母亲去世后,小c非常思念母亲,他的痛苦就和第三个故事里那个高中生一样多。另外,虽然他依旧讨厌母亲的懦弱无能,讨厌母亲当初不肯离开父亲。但每当他遭受痛苦,遇到麻烦,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母亲。” “闭嘴!闭嘴!闭嘴!我让你别说了!你听不懂人话吗?!!!”路溪繁撕心裂肺的咆哮着。他想跳起来打米嘉莱,可手被铐住了,动不了。于是他嚎啕大哭,把头埋在桌子边沿。 米嘉莱没有站起来去安慰他,也没有停下来等他哭泣。事实上,她在路溪繁的嚎啕声中用堪称冷酷的语气接着讲了下去:“我听完了这两个故事,又想了想我亲耳听过的第三个故事,我认为,这三个故事非常相像。岂止是非常相像,不,简直是一模一样。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这三个故事,本质是同一个故事呢?” “所以,我正式给我的检察官朋友打去电话。我问他,当年那个少年弑母的案子,真到底是什么?现在为了一件大案,我需要真相,不要他为了保护少年信息而‘加工’过的故事。他听我说完了事情原委后,经过上级同意,爽快的调来了当年的案卷文件给我。看完了文件后,我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小a就是小c,小c就是小a。不过,小a的故事是小a爸爸讲述的版本,所以存在一定的虚构——比如,洗白了自己的形象,抹去了自己诱/奸美容院小妹的事实。当然了,这个版本也有一些可取之处,比如说,他还原了小c母亲死亡的真相” “小c的母亲根本不是凭空消失了,也不是不见了,更不是变成天使上天堂了。她是被无论蓄谋已久也好激情杀人也好的儿子……给亲手杀死了。” “而小c的故事则是亲历者小c自己讲述的版本。或者说,相对真实的那个版本。噢,除了结局。小c慢慢长大了,他越是看清父亲的真面目,就越不愿意面对是自己杀了母亲,也是这世上唯一真正爱他的人的事实。所以他不愿意承认是自己杀了母亲。” “第二,故事里的小a,也就是小c,结合他长大后的一些神秘之处,比如,他的档案里,高中以前的部分是空白的。这一点,他对我的解释是初中出国读书把档案弄丢了。可是这很奇怪。就算弄丢了,也不至于查户籍信息都查不到他这个名字初中三年的事吧?唯一一个可能就是,他改过名字,并在家人的运作下完全抛弃了以前那个身份和那个身份代表的一切。那些弑母,被管教,工读学校的经历,从档案角度来讲从此再与他无关。这世上再也没有弑母少年小a,只有母亲突然消失,终日思念母亲的忧郁少年小c。 “第三,小a,也就是小c,不出意外如果他们是一个人的话,那么小a当年应该是改了年龄的。他的家人神通广大,通过把年龄改小两岁,让他逃脱了受刑事处罚的责任。就像在他离开工读学校后,他的家人通过改名和脱钩档案,让他在明面上彻底和那个有不光彩过去的少年说拜拜,成了从此强行分离开的两个人。一直到他的父亲要带着他移民美国,因为涉及到国籍选择年龄限制的问题,他必须十八岁。这个时候,他才重新启用了那份已经被他抛弃的旧档案,找回了那个险些被他抹去的真姓名。” 米嘉莱慢慢俯下身,趴在审讯桌上看着路溪繁:“我说的对吗,小a?小c?路溪繁?” “或者……我应该称呼你原本的名字会更恰当一些,你说是吗,路畅?” 第132章 路溪繁已经停止了嚎啕,此时他静静的低着头,好像泥木雕塑一般平静又无知无觉。米嘉莱等了一会儿,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再开口说话了。 这时候,路溪繁抬起头缓缓道:“没错,我就是路畅。” 他抬起头看着米嘉莱:“我就是你故事里的小a,小c,高中生,或者别的什么代号,随你。” “是我,没错。” “我杀了我妈妈。” “为什么从路畅改成了路溪繁?我是说,路溪繁这个名字有什么讲究么?” “没什么讲究,不过是我从工读学校回来后,路辉阳嫌我路畅的名字辱没了他路家的门楣,就找了个叫路熙凡的死小孩儿来,让我顶替这个小孩儿的身份。” “顶替身份?你怎么顶替?如果路溪繁的身份被你顶替了,那真正的路溪繁去哪儿了?” 路溪繁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抬头看着米嘉莱。 “我都说了,那个叫路熙凡的小孩死了,他在美国念初中,掉水里淹死了。路辉阳不知道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倒霉的东西,正好他出国前也是觅城户口。就让我顶替他。” 他看着米嘉莱:“不过,他的熙凡和我的溪繁字不一样。路辉阳买通户籍那边的人,把字改了。” “为什么要改字?” “路辉阳说我五行缺水还克父母,改个水多的名字可以转运。” 路溪繁发出一声嗤笑:“都是扯淡。” “你恨你父亲路辉阳。”米嘉莱说。“连他给你改的名字你都不喜欢。” “他不是我爸他不配!你别说他是我爸。”路溪繁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扭曲的表情,夹杂着鄙夷和厌恶,好像要呕吐。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么?这就是你弑父的借口?” 米嘉莱看着路溪繁,忍不住摇了摇头:“如果说当初你杀死你母亲的时候还能算作是天意弄人,那这次你在你父亲的刹车上动手脚,蓄意谋杀他……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报复,对么?” 路溪繁懒洋洋的笑了,向后仰靠在椅子上,眼睛冷漠地看着米嘉莱:“他活该,这是他应得的,他的福报。” 他顿了顿,又道:“我妈妈的死都是他的责任,我杀了她是在救她出苦海。如果路辉阳能对我妈妈但凡好那么一点,我也不至于要杀了她来解救她。” “解救一个人的方式是杀了她。路溪繁,你不觉得你这种说辞很荒谬么?”米嘉莱的语气激烈了起来。“据我从案卷中看到的信息,你完全是在母亲毫无防备的时候将她刺死的。你的行为就是谋杀!别用什么拯救去洗白自己了!” “你没有资格对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做出评价,那样只会显得你无知又自大,还很可笑。”路溪繁反唇相讥。他用讥讽的眼神看着米嘉莱:“我可以肯定,我刺死她的时候,她的心里是幸福又感动的。她获得了解脱。从此再也不用受路辉阳的折磨。这没什么不好。” 米嘉莱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握紧了拳头竭力忍着,才没有让自己一拳头打爆路溪繁的狗头。路溪繁还对着她冷笑。米嘉莱怒道:“我真替你妈妈感到可悲!她生你做什么啊?还不如生一块叉烧!” 路溪繁没有回应这句话,他仿佛觉得米嘉莱很愚蠢,不值一应。 窗外开始下大雨了,瓢泼一般,雨水打在路上的水泥坑里,噼噼啪啪响。 “你是怎么跟徐启天联系上的?”停了半晌后米嘉莱问。 路溪繁冷笑了一声,却没有回答。他别过脸去看窗外阴云密布的天空:“你的确很擅长破案。” “谬赞了,现在你说这句话,听上去更像是讽刺我。你和你父亲兴风作浪那么久,可我直到三天前才找到能够把你们绳之以法的证据,擅长破案这句话,我实在当不起。” 米嘉莱看着他:“所以,你是怎么跟徐启天联系上的?还有那些人命,你,怎么做到的?” 她的眼神更急切了一些:“我已经推断出了这么多,作为回报,你应该告诉我那些被你隐瞒的东西了吧?”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路溪繁似笑非笑的问。“你又没有说,猜出我的身份我就要告诉你一切。这是你自作多情。” 米嘉莱愕然。她皱着眉头看路溪繁,眼神一时间流露说不出的厌恶。路溪繁得意的大笑了起来,仿佛为自己成功愚弄了警察而欢喜。 谜罪怪谈[刑侦] 第61节 大概有四五分钟,房间里一直回荡着路溪繁单调的笑声,听上去有些瘆人。米嘉莱的眼角余光扫到田小丰在门外担忧的探头探脑。她回头给了那年轻人一个眼色,田小丰悻悻的走开了。 路溪繁也看见了田小丰,他伸长脖子看田小丰走远后,回过头来坏笑着看米嘉莱:“你的小男朋友?难怪盖柏灵的小舅一直在单相思。” “请不要造谣我和同事之间的关系。”米嘉莱说。“我们是很好的搭档。如果你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你都不会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噢是吗?”路溪繁笑得意味深长。他慢慢趴下,把下巴搁在桌子边沿,用上目线看着米嘉莱:“要不这样吧,警察姐姐,你告诉我一件你的事,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你最多可以拿五件事来跟我交换。至于案件剩下的部分么,那就只能靠你自己去想喽!我想看看,你到底能多大限度利用有利的条件。” “小孩儿,”米嘉莱冷冷的看着他,“你《沉默的羔羊》看多了吧?” “啊哈,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电影?”路溪繁笑道。“不瞒你说,其实我更喜欢看《红龙》和《少年汉尼拔》。” 路溪繁嬉皮笑脸的样子成功把米嘉莱惹恼了。她啪的一声合上笔录册,拿起来夹在胳膊下面就走。田小丰,池梦舟和韩汀站在门外,被突然冲出来的米嘉莱吓了一跳。 路溪繁在她背后说:“警察姐姐,你考虑一下呗,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可不会像汉尼拔一样知道了你的信息就要弄死你——” 米嘉莱已经走远了,田小丰从门外怒气冲冲的走进门去,咣咣琅琅的解下路溪繁的手铐把他送回牢房里,并瞪了他一眼。 “小舟,你去联系一下市一医院,今天下午麻烦他们提供一些支持,我们要给路溪繁做个骨龄鉴定。” “啪。”米嘉莱把一份报告丢在路溪繁面前。“看看吧。”她冷然道。 距离上次审讯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路溪繁懒洋洋的瘫坐在椅子里,抬起眼皮瞥着米嘉莱。 “我的手被你铐着呢,姐姐,你这样我怎么看啊?”他笑微微道。 米嘉莱看了看他,一言不发的拿过那份骨龄鉴定书,打开放在路溪繁面前。路溪繁只粗略的看了一眼,就冷漠的噢了一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是这个啊。我知道自己十八岁零五个半月啊,用不着再跟我强调一遍的。” “这份骨龄鉴定充分证明了你在你父亲路辉阳的协助下对年龄进行造假。以未成年人自居,实则已经到了负法律责任的年龄。路溪繁,你杀了人还能逍遥法外的年纪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你是一个成年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米嘉莱又在路溪繁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路溪繁笑了一声。 “警察姐姐,”他盯着米嘉莱。“我这个样子呢,这种情况,即便是从宽,又能宽到哪里去?你也说过你有证据表明我手上有不止一条人命。不止一条人命……放在国外判无期也够判上三四百年了。既然如此,左右都是死,那我为什么还要配合你们?” 他的眼神狡黠,冷酷,但却毫无开玩笑的意思。米嘉莱相信,她在那玩世不恭又破罐子破摔的表象之下看到了一丝狠戾。 “你究竟需要我们怎么做才肯说出事情真相?”她把两条胳膊放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路溪繁。 “很简单啊,我之前都告诉你了,可你不愿意。”路溪繁耸耸肩。 米嘉莱定定的看着他,两颗牙齿咬住下唇的中间。 “好,”她说。“你想知道什么?” 第133章 “噢,所以现在可以问问题了是吗?”路溪繁夸张的笑了一声。他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开始打主意。 米嘉莱没有回答,片刻之后路溪繁发出了一个类似于“哟”的声音。如果他的手没有被手铐困住,他也许会拍手:“想到了,小米姐姐,我想知道的第一件事。沈沧海是谁?苏墨白又是谁?” “不要叫我小米姐姐。这个称呼不是给你叫的。另外,你提的是两个问题吧?” 米嘉莱注视着他,路溪繁噢了一声,点点头:“确实,是两个问题。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第一个问题,沈沧海是谁?第二个问题,苏墨白又是谁?” “两个问题换两个问题。我回答你两个,你也要回答我两个。” 路溪繁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好。” 米嘉莱又说:“你回答我的问题时必须如实相告,知无不言。如果故意讲错,遗漏内容,我有权利立刻中止交换。” 路溪繁点头嗯嗯应着,但又问:“如果我故意讲错了,又或者遗漏了呢?” 米嘉莱俯下身子趴在桌子上,她忽然离路溪繁很近。近的路溪繁能看到她瞳孔的颜色。米嘉莱轻声说:“如果你故意讲错或者遗漏,最好别让我看出来。否则我不管什么制度规章,但是我一定会把你的牙打进你肚子里。” 她直起身子看着路溪繁:“就这样。” “可以接受。”路溪繁说。他对米嘉莱扬了扬下巴:“请吧。回答一下我的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先说?”米嘉莱反问他。“这不公平。” 路溪繁笑着翻了个白眼,如果他的手没有被铐住,米嘉莱猜他肯定要摊开双手耸耸肩。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我让你一下,我先说,好了吧,我先说。” 他挑起眉毛看着米嘉莱:“你想先知道什么?” “徐启天。”米嘉莱说。“你和徐启天,你们是怎么联系上的?” “这个啊……”路溪繁的眼珠又开始滴溜溜转了,嘴角噙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揶揄笑容。他说:“有一天,我对着星星许愿,我说星星啊星星,路辉阳太讨厌了,请来一道闪电劈死他,然后赐给我一个好爸爸吧。接着徐启天就出现了。” “……”米嘉莱险些发作。她腾的一下坐直身子,在桌面上敲了一下:“小子,少给我来这套!你想交换,就拿出诚意来!” “ok ok,开个玩笑嘛,开个玩笑……”路溪繁大笑。 然而米嘉莱没笑,米嘉莱严厉的瞪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路溪繁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渐渐也就收起了嬉皮笑脸,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我从工读学校回来后就发现路辉阳不对劲。后来他和爷爷奶奶商量要娶金若萱那个女人的时候,我的愤怒到达了顶峰。所以我去调查了金若萱,顺便调查了路辉阳……” “你发现他的秘密了?” 路溪繁没说话,他丢给米嘉莱一个“你说呢?”的眼神。 “老实说,以前我也恨他,但那时候我觉得,他起码还算是个有手段,有能耐的男人。一个大男人。可是……我调查的结果彻底打碎了他在我心里的这层滤镜。他根本连个独立的‘人’都算不上。哈哈,路辉阳是什么?他是一个工具,一个笑话!” 路辉阳那张油肥的白脸浮现在路溪繁面前,他哼了一声。 “这样一个人,怎么配做我的父亲呢?尤其他还害死了我的母亲。你说,他怎么配呢?” “是你杀死了你的母亲,不是路辉阳——路辉阳只能算是帮凶,你才是动手的那个。” “我说他是他就是!”路溪繁凶狠的咆哮道。“一切的一切,起源都是他!他应该为所有不愉快的果实负责任!” 米嘉莱不说话了。她觉得路溪繁就是个偏执狂,根本听不懂道理。 “然后呢。”她简单道,引导路溪繁说下去。 “然后我就背着他找到了干爹,我拿到了干爹的联系方式。主动联系了他,我告诉他,我明白了路辉阳这么多年之所以能这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并不是因为路辉阳厉害。而是因为……干爹厉害。哈哈哈哈——” 路溪繁叽叽咯咯的笑了起来,有点傻气,声音很扭曲。 米嘉莱感到非常的不舒服。是那种看邪典电影时会产生的不舒服感。她强忍着不适,尽量冷静道:“干爹干爹叫的挺亲切啊。你见过他吗?” “没见过,没见过又如何?没见过也不妨碍他是我干爹,是我的精神偶像啊!” 米嘉莱在本子上写着,心想他是你的精神偶像?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就精神偶像?“ “徐启天的联系方式是什么,你告诉我,我需要记下来。” “现在已经晚了。”路溪繁说。“他肯定已经不再用那个号码了。他人在国外,你就就算查到他在哪儿也没用,哈哈!” “有用没用,不劳你费心。”米嘉莱硬邦邦的回击道。 路溪繁又不说话了,他有些不耐烦的看着米嘉莱,似乎濒于撕破脸边缘。 米嘉莱忙道:“是徐启天让你杀的路辉阳?” 路溪繁说:“废话。” “为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路溪繁鄙夷的说。 米嘉莱觉得他简直冷血到无可救药。她再一次被这个家伙气到几乎失语:“他——你……你们……” “他他他——他你你你——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路溪繁模仿她说话的语气,又假装口吃,脸上带着明晃晃的讥诮。 他闭上了嘴,又张开嘴,看着米嘉莱露出怪笑:“看你被气的说不出话的样子,真有意思,哈哈哈!” “他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米嘉莱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尽量稳住心神,看着路溪繁。 “你先问问他自己这么认为吗?”路溪繁不屑一顾。 “他在我小的时候,除了钱,就没尽过什么做父亲的义务。我三岁就看到他带着女人回家过夜,十岁就听见他和任航讨论要用乱/性聚会招待他的狐朋狗友。更别说那些年他打了我妈又打我。我十二岁被施默德猥亵的时候鼓起勇气告诉他,他却对我说‘就你事儿多’,还借故打了我妈妈一顿因为他觉得我那样说是妈妈教的,他认为妈妈教我那样说是为了讽刺他当初强/奸她的事。可笑吗?是不是很可笑?你问问他,他那样做的时候,有记起过我是他儿子吗?” 路溪繁的眼神带着中厌倦,厌倦一切的破罐子破摔。厌倦中又有一丝悲凉。 “那你也不……你也不能……也不能不问缘由就随便听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要求去谋杀你的亲生父亲。” “嘿,你说这话我可就不乐意了。”路溪繁坐直身子,眼神很不服气。 “我和干爹虽然没见过面,可是神交久矣,绝对称得上是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有些人即便不用见面,也可以在各个方面形成灵魂共鸣。有些人你天天见,越见越恨不得把他剁吧剁吧扔垃圾堆里得了。” 这句话米嘉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得低下头在笔录本上写字。路溪繁看了她一眼道:“你这个问题问完了吗?” “没有。” “那还有什么问题?” 米嘉莱抬头看着他:“你不肯告诉我徐启天为什么要杀了他的白手套,也就是你爸。” “都说了我不知道了。”路溪繁很暴躁。“你非要知道,问路辉阳去!他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米嘉莱没有说话,只顾着手上记录。路溪繁说:“我已经回答了你的第一个问题了,你现在也要回答我的。” 他等待了几分钟,米嘉莱才写完了手里的笔录,放下笔看着他。 她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片刻,才用冷如寒冰的声音道:“你的第一个问题,沈沧海是谁?” 她看着路溪繁:“沈沧海,是我已经去世的未婚夫。” 路溪繁显然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他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思索了一下这个回答后,他才问:“为什么是已经去世的未婚夫?” “这算第三个问题么?”米嘉莱说。 “不算,这是第一个问题回答的解释。如果你非要分这么细,那我给你的回答也要按这样斤斤计较来。你怎么想?” 米嘉莱立刻闭起嘴巴,愠怒地看着路溪繁。 “所以,解释一下吧,为什么是已经去世的未婚夫?” 审讯室旁单向玻璃的这边,田小丰已经快要气炸了。他有些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拉开两间屋子中间那扇门,冲进去让路溪繁闭嘴。站在玻璃旁的唐是扯住他道:“冷静点,米队既然敢这么做,就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 “你真冷血!”田小丰对唐是怒目而视。 “她和你交情那么深,现在这个变态男孩儿要她用自己的隐私去跟他换案子细节,你居然不阻拦!这个混账小王八蛋凭什么要这样揭她伤疤!” “你了解米嘉莱吗?”唐是看着他。“米嘉莱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沈沧海对她来说是伤疤,也是支撑她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动力!我相信她既然敢和路溪繁说这些,那她就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你现在贸然闯进去,只会激怒路溪繁,给米嘉莱本来就艰难的审讯雪上加霜!” “你们两个都安静好吗?”池梦舟无奈地说。她看着室内,眉头蹙起:“米队在跟路溪繁说话。” 两个男人安静了下来,虽然田小丰还是挺不服气。但所有人一起隔着单向玻璃看里面。 “沈沧海和我,我们两个是高中同学。高考结束后他向我表白,我们两个就在一起了。他学的是文科,我学的是理科。他的成绩很优秀,本来可以去帝都的top2的。但是他因为我报考了觅城公安大学,所以就和我一起留在了觅城,去了觅城大学的社会科学院。” 谜罪怪谈[刑侦] 第62节 “哇哦,还挺浪漫。”路溪繁吹了个口哨,一副听相声的反应。看的门外的田小丰更想揍他了。 米嘉莱却并没有被他这刻意的行为激怒。她看也不看路溪繁,只是平静的接着道:“大学四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他经常来我们学校找我。有时候为了找我,还会来我们学校陪着我上课——我们两个一起听过你爷爷路鸣的课。” 米嘉莱看向路溪繁:“你爷爷退休前曾经受聘担任过觅城公安大学法学院的客座教授。他来讲大课的时候,我和沈沧海去蹭过课。” 路溪繁听了,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反应,他只是挑了挑眉。 “后来,我一毕业就进了觅城刑警支队。那时候,觅城正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反/黑反/腐。那时候,觅城乃至整个省里官场上下的腐败超乎你的想象。几乎所有系统都被一个人渗透了。这个人利用合法的大型企业作掩护,实则进行的是走/私,色/情/业和毒/品贸易,以及各种灰色产业。这个人的名字,想必你很熟悉。” 路溪繁听的认真,这时候就有些惊讶的噢了一声,随即,他自己好像明白过来了,对米嘉莱发出一个弹舌的滑稽声音。 “是的,就是你猜得那样,这个人就是你的‘干爹’,徐启天。” “怎么会这样?”玻璃这边的田小丰困惑的问池梦舟和韩汀。“这个徐启天居然……来头这么大的吗?” “不然呢,你对他有什么误解?”韩汀说。“往前推个□□年,徐启天那时候在咱们省简直是一手遮天。各个系统都有他的人。后来上面厉行反腐反黑,花了很大力气才把他的犯罪团伙打掉。”“那他怎么还活着?潜逃了嘛?” “肯定了。徐启天那个人狡猾得很。他为了能逃脱警方的通缉,听说已经整容成和当初完全不一样的脸了。当初他出逃可是件大事。好多他的下属不要命的维护才让他出逃成功。省领导得知他出逃成功的消息后震怒,免了好几个人的职!” “唉,你们能不能先别说了?”池梦舟皱眉道。“路溪繁在跟米队说什么?” “这个得算一个问题,因为它说起来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路溪繁说。 “好,可以。”米嘉莱点点头。 “你接着说。” 米嘉莱说:“我进刑警队的时候,那一场反/黑风暴已经接近尾声了。我们失去了一些很优秀的同志,重案组人手也变得紧缺了起来。我因为各项考核都名列前茅,人也积极。上级便把我也放进了重案组,专门负责调查徐启天和他的团伙。那个时候,沈沧海已经向我求婚了。本来他说要我一毕业就嫁给他。但随着案件侦办进入白热化,我很久都没能休假,婚期一拖再拖。” “后来,我通过调查和跟线人联系,掌握了一些能够证明徐启天集团涉/黑涉/暴的关键证据。也许是因为我在整个行动中太过积极活跃,徐启天盯上了我,他认为我是破案的关键。如果除掉我,就没有人能调查出他和那些事的联系了。所以,他决定派人解决掉我。就是你们说的,清理掉。” “那一阵子,我和沈沧海经常吵架。因为沈沧海家里希望我们尽快结婚,可我手头的案子却不允许我休息。后来沈沧海说服家里人婚礼不大办,只简单宴请两家亲人就好。原本说好婚期定在十二月底。结果任务太密,我不得不让沈沧海再次推迟婚期。接到任务通知那天正好是我们去拍婚纱照的日子。在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接了任务,当即就要沈沧海把车停下放我下车,我要回去工作。沈沧海不同意。我们两个吵了起来。” 米嘉莱的眼神渐渐悲伤了起来,她的目光悠远的望向远方,好像隔着时光在看那个无可奈何的男人。 “我没想到的是,徐启天那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狗急跳墙。他居然派了杀手,准备用伪造车祸的方式除掉我。徐启天的人开了一辆大卡车向我们撞来。我和沈沧海吵得正激烈根本没注意到那车。等听见声音的时候……大卡车已经快要碾上我们了。” 米嘉莱的眼圈红了,泪水在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打转。然而,她的声音依旧是平稳镇定地。镇定地述说着那对她来讲痛彻心扉的一幕。 “你如果开过车,你就会知道,遇到危险时,把方向盘往自己那边打,这样就能让车子的副驾驶座成为相撞时的受力点,让驾驶座的人减轻受伤可能。” “但那天,沈沧海和我在车上,他开车,我坐副驾驶,我们同时发现大卡车逼近那一瞬间,沈沧海把方向盘打向了我这个方向,他自己……” “沈沧海被大卡车直接撞上,当场毙命。”单向玻璃这边的叶铎说。“米队断了两根肋骨,胳膊和腿严重骨折,躺在床上休养了近一年才养过来。” “怎么会这样……”池梦舟说。“我以前也只知道米队即将结婚的未婚夫去世了,以为是生病,没想到,他居然这么……” “原来米队说过的小海,是这样……这样……” 田小丰呆住了,他仰起头望着天花板,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错,挺感人。”审讯室里的路溪繁说。“我还挺喜欢这个故事的,要是也有人愿意为我去死就好了。” “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收拾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孤儿!”单向玻璃这边的田小丰红了眼睛,立刻冲向门口。 第134章 “小兔崽子!”田小丰怒道,一把推开门冲进去,拉起路溪繁的领口就要揍他。路溪繁一看清是他,登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笑?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还是人吗?!!”田小丰把路溪繁往外拖,路溪繁的手被拷在椅背上,因为撕扯渗出了血。许多只手从后面过来拖住了田小丰,这才把他和路溪繁分开。路溪繁痛的倒吸凉气,田小丰则一脸的不服气和不解气。 “田小丰,你闹够了没有?”米嘉莱冷冷道。她坐在桌子对面,没有看田小丰,也没有看路溪繁。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笔录本还是别的东西。 “米队,就算问不出来也不要再迁就他了好吗?!他这样套取你的隐私,用你的痛苦来给他自己提供乐子,这——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混蛋耍赖撒泼才会做的事!” 田小丰气的呼哧呼哧的。 米嘉莱没有说话。她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桌子边,好像听不到一样。 “冷静一点,你不是小孩子了,田小丰。这样逞一时之快有什么用?”唐是走过来道。 田小丰想回怼他你还算男人吗米队平时跟你关系那么好你就看着她在这儿受欺负。结果话还没出口,他就听见唐是接着道:“要收拾他就要有效的收拾,既要让他把该说的都吐出来,也要让他没资格再跟你讲价!” 话音未落,众人还没看清唐是是怎么操作的,路溪繁已然连人带椅子倒在了地上。唐是扑上去便是一通暴打,□□撞击的声音听的人又痛又爽,路溪繁刚开始还能忍住不吭声,大概半分钟后他开始哭爹喊娘,大声嚷嚷着警察虐待囚犯。 “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看你一眼,你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以为自己几斤几两?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在这里充大尾巴狼?老子告诉你,你和你那个混账爹一样叫人看着不顺眼,想收拾你很久了!听说你还打过我们家灵灵是吧?嗯????” 唐是的手是真狠,每次下手就没有一次不让路溪繁哭爹喊娘。路溪繁痛的小脸煞白,大喊大叫。然而没用。唐是是冷酷无情的报复机器。 “灵灵和小米都是我们视若珍宝的人,你算什么东西?敢对她们俩搞精神虐待□□虐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啊?是不是没人教训你,你就真以为你杀了那么多人还在这儿作势拿乔就没人管了?敬酒不吃吃罚酒,对于你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你这种人渣应有的待遇!” “嗷!!!” 桌子挡着,众人看不清唐是在路溪繁哪儿打了一拳,总之路溪繁叫的嗓子都快破音了。池梦舟小声说:“唐科不愧是……专业打拳的出身哈。” 唐是把路溪繁揍的哭都哭不出来了的时候,后面众人才连忙上来拦住。唐是把路溪繁连人带椅子摆正让他坐好了,人们发现唐是揍的很有技巧——明明路溪繁刚才哭爹喊娘的好像被杀过一次似的,但脸上手上露出来的地方楞是没有半点挨打的痕迹。可看看他的状态还有那鲜血淋漓的手,就已经知道他此刻有多害怕唐是再对他抡起拳头了。 “还嘴硬不嘴硬了?”唐是问路溪繁。 路溪繁又气又恨的看着他,那眼神恨不得把唐是活吃了。唐是笑了一声,把两只手手指交叠扭的嘎巴嘎巴响:“看来还是收拾的轻。” 路溪繁立刻瞪大眼睛,神情堪称惊悚的紧闭上眼睛。 “行了,社会主义的铁拳也让你感受过了。现在来给你个甜枣。你老老实实把你的作案过程招供了,我们就告诉你一件你现在非常关心,很想知道的事。” 唐是这时候看起来很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盘算着怎么把路溪繁那点有价值的东西吃干抹净。路溪繁冷笑道:“我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噢?是吗?”唐是慢悠悠的说。“那有关你父亲路辉阳的事呢?你不想知道,他被捕后说了什么吗?” 第135章 “不想,他是死是活,说了什么,与我何干?”路溪繁冷笑一声。 “嗯,是,”唐是像好好先生一般点了点头。“那如果你什么都不在乎,也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我就只有——” 他慢慢活动着双手。路溪繁生气又害怕的瞪着他。 “好吧好吧!”他暴躁的说,“你们问吧!问吧问吧问吧!烦死了!” “你自己之前承认自己杀了四个人,哪四个?任□□,赵心恬,间接害死的施默德,还有谁?” 路溪繁瘫在椅子上,被鲜血浸透的纱布把血蹭在了椅子扶手边。他斜了米嘉莱一眼,没声好气的说:“施默德是自杀的,也要算在我头上吗?” “他自杀的那天下午你去看了他,用言语诱导他自杀。之后他就死了——路溪繁,你以为我们都是傻的?看不出来你的居心?” 米嘉莱用手里的钢笔敲了敲桌子,看着路溪繁:“路溪繁,你那天对他说的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跟你说完后就自杀了?” 路溪繁还想冷嘲热讽,然而一看到唐是他就蔫儿了。不耐烦道:“算了算了,告诉你们好了!你们别看他对林伟伦和他父母态度那么差,但是第一,他很爱他母亲。而且他单方面跟他父亲断绝关系跑出来这几年,一直是他母亲在经济上支援他。所以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他母亲——喏,你们知道的,他家里信天主教。天主教徒认为搞同/性/恋是犯罪。他母亲因为他的事在他奶奶那里一直抬不起头来。” “这我们看出来了,他对他母亲态度比对父亲好很多。可这跟你教唆他自杀有什么关系?”池梦舟问。 路溪繁看了她一眼,仿佛觉得她在说废话。“你如果不爱听我可以不说。反正现在有任务的是你们不是我。” “你!”池梦舟有些生气。米嘉莱抬手对她打了个手势。转向路溪繁道:“你说吧,我们听着。” 见米嘉莱没有被激怒,路溪繁有些索然无味。 翻了个白眼别过脸,他潦草的答道:“就是施默德很爱他母亲咯,我和他上次去觅城时,他母亲刚好回来探望他外祖母。他就趁我不注意,偷偷溜出去见了他母亲一面,他母亲劝他回家,他不肯。被我逮住了。他母亲走后我同他说,如果他敢把我做的事告诉第三人哪怕是他母亲,他告诉谁我就弄死谁。所以,这家伙生怕我弄死他妈妈啦……” 路溪繁说着,大笑了起来,好像觉得这是个挺有意思的事儿似的。听得池梦舟和田小丰心头火起,很想揍他一顿。 “所以你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时说的遵守承诺,其实就是这个承诺吧?”米嘉莱沉吟道。“他不向我们揭发你,你就不杀他母亲。” “那倒也不是,我说的那个承诺是不报警揭发他是个死□□。我当时没想到他母亲这一层。” 路溪繁的语气满不在乎,说完打了个哈欠。 “那如果是这样,他当初为什么没有揭发你?为什么要把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田小丰困惑了。 “因为肺癌吧。”米嘉莱说。“可能觉得自己反正也快死了,没必要再拉上一个人。” “施默德有这么善良?”路溪繁发出一声怪笑,眼睛不断地眨巴眨巴看着米嘉莱等人。“老天爷,”他说,“我认识那个禽兽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他竟然是这么’菩萨心肠‘的人?” “那你说他是因为什么?”池梦舟没好气道。“难道是因为他真的爱上你了所以为爱揽责?” “哕——”路溪繁发出一声夸张的模仿呕吐的声音。“小池警官,恶心我是真的,你倒是挺享受——少看点渣贱小说吧!” “他最爱自己,二爱他妈,三爱林伟伦。林伟伦么……要我说这两个,就是一对恶心货色!”路溪繁说。 “你们别看他后来对林伟伦那么恶劣,都是装的……这一点我最清楚了。他和林伟伦表面上分开那么久,实际上却像个变态stalker似的在网上关注林伟伦的一举一动!这也不奇怪,他当初为了跟林伟伦在一起,可是试过对他父母以死相逼的!只是他没想到林伟伦是个软骨头,竟然被他父母用金钱和工作收买了,跟他分手,娶了他父母给林伟伦安排的老婆。施默德气坏了,所以才把林伟伦打进医院里,又赌气跟他爸断绝关系……呵。” “他那天虽然对林伟伦态度差,但是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且只有林伟伦。林伟伦和他母亲要是死了,对他来说比他自己死了还难受。所以我说我会照顾好他父母和林伟伦,他一听就知道我什么意思——没错,我之前那些事他都知道。他也知道我干得出来杀人灭口的事。他不想他的妈妈和小心肝林伟伦死掉啊!所以就自己去死好咯!” 路溪繁冷笑一声:“他还算懂事,把我的意思理解的透透的。知道死之前先写个纸条撇清我的关系,哈!” 池梦舟想起了当初从施默德电脑里找到的那些路溪繁的照片,她有点儿迷惑。 “等等……施默德他不是……他不是跟你……” 路溪繁用犀利的眼神看向池梦舟,把池梦舟吓了一跳,声音忍不住小了许多:“——那些照片……” “现实哪有小说那么虚假美,现实的男人向来把床上那点事和理智分得很清楚,小池警官,你居然连这个都不懂。”路溪繁嘲讽道。 池梦舟闹了个大红脸,非常的尴尬。米嘉莱拍了一下桌子。 “路溪繁!”米嘉莱厉声道。“你注意言辞!” “小子,你要是再对着女孩子这样阴阳怪气,我不介意效法一下唐是。”韩汀摩拳擦掌道。 路溪繁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他惫懒的笑着向后一靠,用奚落的语气道:“喂,贵局是刑警队吗?真的不是相亲会?” 没人搭理他,也可能是因为大家不高兴所以不爱听他胡说八道。米嘉莱说:“所以施默德虽然猥亵你,但其实他心里最爱的还是林伟伦,你是这个意思吗?” “是。他还觉得自己可深情了,哕!” “那你怎么解释他拍的那些照片里,有一部分的你看起来好像才十二三岁?” 路溪繁假笑一声,吸了吸鼻子:“姐姐,麻烦你把我刚才对小池警官说的那句话重复一遍,好吗?另外……我运气不好,遇上他两回,人家非要从觅城追到旬城,我想这也不是我的错,对吧?” “ok懂了。”米嘉莱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了。答案太过于恶心。池梦舟忍不住嘀咕:“我一开始还以为施默德是出于真爱才替你主动顶罪呢,没想到……” “他是出于真爱,不过不是对我的真爱。抱歉小池警官,让你失望了。”路溪繁微笑道。“我们之间不是耽美虐恋小说,是社会与法。如果你非要把它艺术化,那我愿称之为‘那河马活该被煮死在水槽里’。” “这跟河马有什么关系?”池梦舟满头问号。 谜罪怪谈[刑侦] 第63节 第136章 “没关系,没关系,”路溪繁厌倦的打了个哈欠。“只不过是随手打个比喻罢了。你们继续。” 他们依旧没能弄明白,最初施默德为什么会替路溪繁顶罪。不过说完那个河马被煮死在水槽里的比喻后,路溪繁对这场审讯的兴趣好像瞬间蒸发完了一样,又恢复了那副不合作的死鱼脸。池梦舟还在迷惑中,韩汀劝她别搭理路溪繁的胡说八道了。米嘉莱咳嗽了一声。 “好,那去掉施默德,另外两个是谁?”米嘉莱问路溪繁。 “你自己想去!” 唐是嘎巴嘎巴的活动着手腕,低头看着瘫在椅子上的路溪繁。路溪繁厌恶至极的皱起眉头小声骂了一句什么,这才不情不愿的说:“是金若萱和杜俊啊!你们真是废物,连这都猜不出来?!” “金若萱……”米嘉莱思忖道:“所以金若萱果然不是你老子路辉阳杀的。路辉阳说他——” 话一出口,米嘉莱就后悔了。她不该告诉路溪繁这个消息的。唐是拼命给她使眼色,然而还是被路溪繁听见了。闭着眼睛瘫在椅子里的男孩哼哼笑了一声道:“噢,所以路辉阳被捕后就说了这个啊。” 他睁开眼睛看着米嘉莱,笑得幸灾乐祸:“你们的一个筹码已经被你们自爆了。我已经知道路辉阳说了什么了。米嘉莱,你要是还想问我其他问题,就赶紧拿别的信息来换,不然我——哎哟!!!” 猝不及防,他被拷在椅子上的左手腕已经被唐是打开了手铐,接着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咔擦一声,唐是把他的左胳膊给卸了。 米嘉莱:“……” 池梦舟:“……” 韩汀:“……” 田小丰:“好家伙,唐是,你比我能耐。” 米嘉莱说:“唐是,把他胳膊给他装上!” 唐是却并未答允,低下头去看已经疼的满头大汗的路溪繁,唐是慢条斯理的说:“还讲不讲价了?再讲价,把你另一条胳膊也卸下来。”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路溪繁撕扯着嗓子尖叫,破音程度跟破锣比不相上下。 唐是冷笑道:“我可不是你,草菅人命,不尊重生命的家伙。况且,你这种人,心里恐怕巴不得赶快死。可你还没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想死?想得美!” “你虐待囚犯!我要去……嘶!我要去举报你!!!” 唐是挑了挑眉:“不劳你费心举报,等把你审完,我会自行去向队里请求停职处分。” 他对着路溪繁露出皮笑肉不笑:“就算再被停职一年,我也要把你肚子里那点儿东西给榨干净!” 他说着就作势要去拉路溪繁另一条胳膊。路溪繁吓了一跳,忙躲开他的手怒道:“我说就是了!混蛋!” 他生气的扭过头来看着米嘉莱:“金若萱是我杀的!怎样?那个贱女人,居然想做我的后妈,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她还说自己怀孕了。呵,我怎么可能允许这个家里出现另一个小孩?” “所以你把她杀了?” “对!所以我把她杀了!” “所以金海码头停车场那个拉着行李箱的长发女真的是你?” “是我,怎样?”路溪繁不耐烦的斜了米嘉莱一眼。“你对男的穿女装有意见?!”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韩汀和田小丰忍不住同时咳嗽了一声别开脸。米嘉莱则眨了眨眼睛,摊开双手耸了耸肩:“没有,但是……呃——” “所以你为什么要砍掉金若萱的手指?”池梦舟忍不住问。“你父亲砍下那些女性受害人的手指,是因为她们在被强暴的过程中用手抓破了施暴者的脸或者其他部位。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路溪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了池梦舟一眼,冷笑一声把脸别过去了。米嘉莱敲了敲桌子:“回答小舟的问题。” “唉,我说警官们,你们是在无菌罩里长大的吗?嫁祸栽赃没见过吗?”路溪繁叹息着道。“所有人都知道断指杀人狂,我模仿断指杀人狂作案,你们不就以为这是断指杀人狂干的,就想不到我了嘛……真是,非让我说清楚……” 他满不在乎,池梦舟听了确实牙齿打颤:“路溪繁,金若萱是个人,活生生的人,你用这样随便的语气谈论一条人命,你——” “嗯嗯嗯,我恶心我该死我混蛋,我替你说完了,可以闭嘴了吗?”路溪繁没好气道。他眼睛逡巡着别处小声嘀咕:“她金若萱死了就很高贵咯?她想带着她的孽种嫁进来时怎么不考虑这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首先金若萱没有怀孕,她那样说是为了让你父亲路辉阳娶她。其次——”韩汀说,“路溪繁,地球不是围着你转的,金若萱不是你母亲,她自然没必要替你考虑问题。这世上唯一有可能无条件对你好的人就是你母亲。可惜,你把她亲手杀了。” 这话一出,路溪繁瞬间哑口无言,没精打采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米嘉莱忙着做笔录,韩汀又问:“杜俊是你杀的?他难道不是跳楼死的吗?” “打断一下,”唐是说。 “这一点我需要说明,杜俊的死因我起初是怀疑过的。但后来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只得按自杀处理。但是我从专业角度提醒一点——我在对杜俊的尸体进行尸检时注意到一个问题,杜俊后脑勺破裂的地方,也就是他的致命伤处,有大量颜色不正常的淤血。按道理讲,如果杜俊真的是坠楼而死,那他后脑勺淤血呈现出的状态应该是差不多的。但当时的实际情况是,杜俊后脑勺的淤血出现了一定的分层——” “不明白,唐科长,能不能讲的再通俗一点。”田小丰诚恳的说。 “好,通俗讲就是,从杜俊后脑勺淤血的情况来看,杜俊在生前应该遭受过非常严重的撞击。那种程度的撞击,足可以把人打晕甚至打死。就这么简单。” “可撞击发生在什么时候呢?我和大利一直追着杜俊跑。如果杜俊在这个过程中遭受了剧烈的撞击我们不可能不知道啊……况且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杜俊如果在死之前遭受了那么严重的撞击,那他怎么还能那么健步如飞的跑——” 田小丰突然不说话了,他瞪大眼睛,回过头去讶然的望向懒洋洋的路溪繁:“你——” “没错,”米嘉莱说。“没有人能在受了那么重的伤的情况下还能步履稳健甚至健步如飞。所以当你们看到杜俊从楼上坠下来的时候,在那之前,他其实……已经死了。” 第137章 “我明白了……”田小丰喃喃道。 “怎么回事?”刚从门外挤进来的涂大利还没明白,一脸懵逼。“怎么就……杜俊从楼上坠下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死了?怎么不说咱们追的那个杜俊是死的呢?” 唐是和已经想明白了的田小丰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他说:“你们追的那个‘杜俊’并没有死,不但没死,现在还在你眼前好好坐着呢!” “?????唐科长你说什么呢?大热天的你这话整的我……浑身冷汗直冒。”涂大利愕然,愕然之中又带了一丝后怕。 “有什么可冷汗直冒的?”田小丰说。“咱俩当时追的那个‘杜俊’,不对,应该说‘假杜俊’,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说着,他抬手指向了坐在众人对面,正懒洋洋闭着眼睛冷笑的路溪繁。 “哈????咱们当时追着跑的,是他?????” 涂大利的三观彻底崩塌了。 路溪繁睁开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看唐是,又看看田小丰。最后看向米嘉莱。 “不错,”他说。“看来你们还不是无可救药的笨。虽然迟钝,但是经过我一提点,立刻就能想通了。” 他指了指涂大利:“这个蠢货除外。他是怎么考进的刑警队的?建议退回去重考。” “你个杀人如麻的死变态,你再说一遍?”涂大利恼了。路溪繁不屑一顾的笑笑,并不搭理他。 “所以……”米嘉莱说。“那天的真实情况是,你提前绑架并打晕了杜俊,把他藏在烂屿后又去了他家——你为什么要去他家?噢我明白了,杜俊家里那些勒索信,都是你做的吧?你是要把杀金若萱的罪名也推到他头上。然后假装他绑架了你。” “如果警方没有去找杜俊,按照你的计划,你应该会把勒索信安排好,然后回去推杜俊下楼,接着假装自己被杜俊绑架了等待警方和家人来救。等到警方和你的家人找到你时,你就可以说你被杜俊绑架,杜俊失足坠楼摔死了。这样一来,你从凶手变成了受害人,你又提前伪造了那么多完美的假证据。最后警方一旦开始调查,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你这个无辜的受害人身上。” 米嘉莱用讽刺的眼神看着路溪繁:“真是一招进可攻退可守的好棋啊——你一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路溪繁又把眼睛闭上了,向后仰靠在审讯的椅子上,他笑而不语。 “不过你没预料到的是,警方提前介入了。因此你回去安置完这些用来栽赃杜俊的东西,出门就遇上了大利和小丰。值得一提的是,你为了躲避监控,不想让监控拍到你出现在杜俊家门口,所以你在返回杜俊家时把杜俊的衣服帽子扒下来穿在了身上。正好你们两个身量相仿,穿着杜俊的行头去杜俊家,加上天又晚了光线暗。不仔细看很难看出来那是你而不是杜俊。” “你忘了一点,”路溪繁得意洋洋的说,“你们警察没见过活着的杜俊,杜俊平时和街坊邻居关系很差,唯一跟他熟悉的一个老太婆头一个月病死了。剩下的那些人也跟他不怎么熟悉。所以假扮成他,呵——易如反掌。”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唐是说。见路溪繁看自己,他又补充道:“别误会,是贬义。” “被小丰和大利发现后,你开始逃跑。”米嘉莱道,“这里有一个细节我记得小丰同我提起过,他说你一开始跑的非常快,根本不像个癌症病人。后来才慢慢跑慢了。小丰他们以为你是跑累了,但我总觉得这个细节哪里不太对劲。现在想来,我真是笨,当时根本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走向。” “我就是随口一说,米队你现在还记得啊……”田小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跟案子有关的每个细节我都会尽量记住,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帮助你解决案子的关键隐藏在哪个细节里。” 米嘉莱这句话说出口,田小丰脸上原本腼腆的喜悦登时褪去不少。 “我刚开始忘了杜俊那个傻逼是癌症病人,后来听见他俩里不知道哪个在后头骂说癌症病人怎么跑这么快我才想起来的。”路溪繁气死人不偿命的冲着涂大利一笑:“谢谢哈!” 涂大利鼻子都快气歪了。 “你被大利和小丰追到烂屿后,你跑步上了六楼。小丰他们跟你有一段距离,他们进入烂屿时你已经上了楼。小丰爬楼梯需要时间,所以你借着这个时间差,把衣服帽子换给了杜俊,接着你听见小丰上来了,就假装跟杜俊打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所谓的‘打斗’,当时就是在地上滚吧?” 米嘉莱回头望着田小丰,后者十分尴尬,臊红着脸在心里暗骂自己当时竟然没看出来。 米嘉莱仿佛能看穿他心中所想似的,宽慰道:“那时候还是冬天,天黑的早。上到烂屿楼上时天色应该已经很昏暗了,你没有看清楚情况很正常,不必自责。” 她转向路溪繁:“你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选择临近傍晚时作案吧?假装打斗骗过小丰和楼下的大利,然后找准机会,把昏迷的杜俊推下楼去了。路溪繁,当时的情况……我猜的有没有错?” 路溪繁一耸肩,做了个鬼脸后笑得很恶劣的看着米嘉莱。 “再对她露出这种恶心的表情,把你的鼻子打到你肚子里去。”田小丰正在气头上,对着路溪繁凶起来。路溪繁一愣,哈哈大笑。 “但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池梦舟说。“我记得小丰和大利回来的时候说,他们听见杜俊在楼上教路溪繁怎么对楼底下喊话。虽然声音听不清,但是可以听出来不是路溪繁的声音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这……怎么做到的?” “这个也很简单。”唐是说。“我猜他是用自己的手机提前录了一段杜俊说话的声音,很有可能是引导杜俊说出类似喊话的内容,开头和结尾听起来比较像就可以。然后楼上楼下相距那么远,中间还有风的因素干扰。把录音声音放小一些,传到楼下的时候,它就成了小丰他们听到的‘传话’。再然后赶在小丰上楼前把那段文件删掉,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他说完,扭头看着路溪繁:“小子,我说的对吗?” 路溪繁爱答不理的冷哼了一声。停了片刻后道:“唐是,你有时候真的聪明的有点讨厌。你要是没那么聪明,路辉阳兴许就不会这么多年揪着你不放了。” “被他那种老人渣讨厌,被你这种小人渣讨厌,那说明我做对了。”唐是说。 “不过我从这作案手法和灵灵对你的一些描述看,你其实也是个顶聪明的人。”米嘉莱说,“不然也想不出这么诡谲的作案手段来。只可惜,你的聪明用错了地方。要是你从小能有个正直善良的父亲来教养你,你如今又何至于此呢?” 所有人都没想到,原本看起来坚不可摧的路溪繁,竟然在米嘉莱这随口一说面前败下阵来。 米嘉莱这话一出,路溪繁登时像是被人抽了筋扒了皮一样痛苦,瞬间那嚣张的气焰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肩膀塌了下去,整个人在一瞬间好像萎靡了十倍。原本不屑一顾的瘫在椅子上,听了这话后,他的表情完全垮了,头几乎要垂到胸前去。 “是啊,我需要爸爸的时候,我没有一个好爸爸。没有人教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善什么是恶。我小的时候,爸爸教给我的只有暴力,算计,和阴谋。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世界,我学到的处事方式便是如此。” 他的眼睛盯着审讯桌,眼神很复杂。 “现在我长大了,我把路走偏了,他又想起来要挽救了。可那有什么用呢?有的人种下一棵小树,却从一开始就对它不屑一顾。直到这小树长成了荆棘,他才想起来它刺手了,扎脸了,对自己不好了……” 池梦舟也许是有些替他悲哀,这时候就忍不住说:“其实你爸爸现在……他对你还是有点感情的。虽然他是个人渣。但是这次我审他的时候,他主动把金若萱案揽到了自己身上。他还坚持说你是未成年,是他管教无方。求我们跟法院说对你从轻处理,让他替你担责任。” 听了这话,路溪繁的肩膀耸动了一下。“噢?是嘛?” 他慢慢侧过脸看着池梦舟。 “可那有什么用呢?晚了,早特么八辈子的晚了。” 路溪繁发出一声苦涩的笑。他仰起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一群小鸽子正在大鸽子的带领下扑簌簌飞过。 他落下了一滴眼泪。 “呐,算啦,我从娘胎里就是不被期待的孩子嘛,我本来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要是我不存在,那这后面的一切不就都不会发生了吗?” “你们说,是吧?” 电石火光的一瞬间,在米嘉莱的眼睛里好像慢动作电影一样——路溪繁突然把脑袋猛地向椅子右侧的墙壁撞了过去,抱着必死的架势! “路溪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给我投喂营养液的小可爱!(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显示出来qaq,前两天的感谢都发不出来orz) 谜罪怪谈[刑侦] 第64节 感谢在2021-06-20 17:19:30~2021-06-24 21:4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懵懵懵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医生,请问我还有多久才能出院啊……” 盖柏灵坐在病床上,十分无奈的看着主治大夫。 “你脖子上的伤还没好完全,那可是动脉,你以为受了伤就能随随便便打发嘛?另外你的ptsd非常严重,还有中度脑震荡,必须继续留院观察——小妹妹,你干嘛这么着急出院啊?” 医生很困惑,着急出院的病人她见多了,但这种大难不死后明明ptsd还没痊愈就着急出院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 “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啊!”盖柏灵郁闷地说。“我不想荒废课业。这阵子因为……你们知道的那档子事,我已经有好几张卷子没写了。这要是开学了再——” “好啦,别担心了。”医生被她逗笑了。“有你这么积极的学习态度,我看你就是不想学好都难!安心养病吧!病好了再去全身心投入学习,不是更好吗?注意保持愉快心情哦!” 医生和盖婧娴点头示意过,带着护士们离开了。盖婧娴扭过头来看着盖柏灵。 “妈妈,你去上班吧,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不用你再照顾了。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盖柏灵对着妈妈微笑。 盖婧娴又心疼又好笑的看着女儿,在她鼻尖上点了一点:“你啊,就是习惯了报喜不报忧。为什么不告诉妈妈你总能听见秃鹫叫那件事?” 盖柏灵的脸色一僵,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了一声。她低下头扣弄自己的手:“那个……没关系啦,又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ptsd可不是小事!虽然你现在症状已经减轻了,但也不能掉以轻心!”盖婧娴绷起脸看着她。 “好好好,母亲大人说得对!”盖柏灵笑道。“你——” 她没能说完,因为门口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母女俩回头一看,原来是池梦舟。 “婧娴姐,我就听说灵灵在这边住院,过来看看你们。”池梦舟笑吟吟道。 “小舟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呀?”盖柏灵盘腿坐在床上,这时候连忙向池梦舟问好。池梦舟叹了口气道:“还不是路溪繁那个……” 她看见盖柏灵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迟滞,忙停下了话头。盖柏灵却说:“没关系,小舟姐姐。路溪繁怎么了?他还没被执行死刑吗?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傻丫头,法院开庭是需要时间的。不会立刻就判刑。他么,你小舅没有告诉你吗,他昨天在看守所,把自己脑袋撞了个窟窿。现在保外就医来了。” “哦,这样啊。”盖柏灵淡淡的说。“怎么没撞死他呢?” “他还有两个案子的细节没有交代。”池梦舟说。说到此处,脸上突然浮现出些许为难的神色。盖柏灵善解人意道:“小舟姐姐,怎么了?” 池梦舟看了盖婧娴一眼,像是在询问自己该讲不该讲。盖婧娴说:“没关系的,说吧。” 池梦舟说:“他听说你也在这家医院住院,就说想见你。如果见不到你,他就不肯交代最后两件案子的细节。” “……他到底犯下了几件案子?我以为他只杀了赵心恬。” “还有任/□□,任□□也是他杀的。起码他没否认。” “这样啊……”盖柏灵沉吟着。 池梦舟忙补充道:“虽然我们仍未知道他为什么要杀任/□□,怎么杀的?不过现在那两个案子的已知线索已经很多了。就算他不说,我们也能分析出来。灵灵你要是不想见他也没关系的,你小米阿姨有办法让他吐口。” 盖婧娴的眼神已经有些后悔了。她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听表弟唐是的描述,也觉得女儿当时的境况真是凶险万分。此时听了小舟的话,她并不想让女儿去见那个泯灭人性,连亲生父母都可以暗害的男孩。 然而盖柏灵想了想道:“没关系,我去见他。” 她犹豫了一下,笑着道:“虽然是在住院,但他的手应该会被手铐铐住吧?” “这个你放心,是被铐着的。”池梦舟忙道。 盖柏灵点了点头,下床穿鞋:“小舟姐姐,带我过去吧!” “灵灵!”盖婧娴不放心的追出来。“你——” “妈妈放心吧!”盖柏灵对母亲笑笑,“我会小心的!” 盖柏灵住在三楼,路溪繁的病房在五楼。带着女孩儿乘电梯上楼,池梦舟看着一身病号服的女孩,心里挺过意不去的。于是忙道:“待会儿进去了你不必走到里面,就离他远远的,让他看到你就行了。姐姐会保护你的。不用怕哦!” “放心啦姐姐,”盖柏灵笑笑。“他只是个纸老虎,有什么可怕的?” 盖柏灵推门进去的时候,路溪繁正坐在床头看书。是一本英文小说。他头上包了一大块纱布,外面还裹了纱网。看起来有点滑稽。他坐在靠里面那张床上,盖柏灵就在靠外面这张床边站着。路溪繁抬起头,看见来人是盖柏灵,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嗨。”他说。 “嗨。”盖柏灵答道。 池梦舟就在盖柏灵身后站着,警惕性十足的看着路溪繁。好像生怕路溪繁突然跳起来咬盖柏灵一口似的。靠近病房窗户的屋角还坐了一个盖柏灵不认识的男刑警,对盖柏灵点头示意。盖柏灵注意到路溪繁的一只手没有被铐,让他可以自由翻书。右手则被手铐牢牢拷在床栏杆上。 见池梦舟戒备十足的模样,路溪繁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小池警官,用不着那么严阵以待的。我不会吃了灵灵。你放心。” 他又转向盖柏灵:“灵灵,你来看我了。” “小舟姐姐说你想见我,我就来了。”盖柏灵说。“路溪繁,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路溪繁看了看屋角的男刑警,又看了看池梦舟。 “他们在这儿,我不想说。” 池梦舟立刻对他怒目而视。盖柏灵也看了看这两个人。尔后她转向路溪繁道:“小舟姐姐和这个哥哥必须在这里。这是我的条件。如果你不同意,那我现在就走。” “好啊,你走啊。”路溪繁说。“你要是走,那我这辈子都不告诉你小米阿姨最后两个案子的细节。”他又露出了那种耍无赖的笑容。 盖柏灵皱了皱眉头,觉得路溪繁这种行为类似小流氓对女孩子吹口哨,十分的恶心,相当的没品。并没有觉得触动或者别的什么。 “我敢说小米阿姨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开口,只要他想。”盖柏灵说。“不过我不想让她那么费工夫。所以答应小舟姐姐过来。你要是非不说,那就不说好了。我走了。拜拜。” 池梦舟站在她身后,此刻实在是想给这个小姑娘点个大大的赞。小小年纪,心理素质属实强悍。 盖柏灵这一下子吃软不吃硬,果然把路溪繁将住了。路溪繁苦笑了一下,认输般的点了点头。“好吧好吧,”他无奈地笑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能骗着我了。因为我顶多是心黑,但你是心狠。” 他看着盖柏灵,眼神里突然充满了杀气腾腾的渴慕:“没能让你打心眼里死心塌地的喜欢上我,对我来说实在是很失败。哪怕到了现在我都一直觉得,咱们俩实在是绝配。你瞧,我心黑,你心狠,我手黑,你手也黑。我六亲不认,你……” 他把盖柏灵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你连‘男朋友’都算计。你说,咱们俩是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不是我男朋友,我没有男朋友。你不要乱说话。”盖柏灵说。神色间并没有任何不自然,好像路溪繁这一波厚脸皮攻击对她完全无效。 “不算吗?你忘了咱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忘了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吗?”路溪繁的表情越来越夸张,眼睛死死盯着盖柏灵。 “就算这些,你都忘了……那你总归还得记得,你的第一个男人,是谁吧?”他轻声说。 第139章 一旁的池梦舟惊愕的瞪大了眼睛,她是个单纯的姑娘,因为母胎单身,一时间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路溪繁的意思,但也隐约听出来了一些。池梦舟喃喃道:“路溪繁!你……你什么意思?你难道……你……” 路溪繁扭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怎么?灵灵没有告诉你们吗?我是她男朋友。她什么样子我都见过。不但见过,我还拍下来了,都存着呢!” 池梦舟慌忙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目瞪口呆的男刑警,她又气又急的低声怒斥:“路溪繁,警告一次,不许对灵灵言语无礼!” “我哪里无礼了?我只不过是陈述事实。”路溪繁笑呵呵的说。“灵灵你说,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拼命冲着盖柏灵挤眉弄眼,好像故意想激怒她似的。然而盖柏灵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好像他是在抛媚眼给瞎子看。 见盖柏灵不接招,路溪繁急了。他直接道:“盖柏灵,我当初给你拍的那些□□,还没有删。我在手机,电脑和很多地方都有备份。就算有一天我死了,这些备份一旦流出来一份,那你的名声也就完蛋喽!我是会下地狱,但我就是下地狱也要拉着你跟我一块儿!” 盖柏灵这次终于肯看他了,然而眼神充满嘲讽和怜悯,好像在看一种很可鄙的生物。 “路溪繁,”她说。“你清醒一点好吗?所以你大费周章让小舟姐姐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让我站在这里听你这些羞耻的不要脸的恶心的话?让我过来接受你那并不高超的羞辱?” 她摇了摇头,眼神很疲倦:“路溪繁,成熟一点吧。我听小米阿姨说你都十八岁了……是吗?别再行事总像个小孩子一样了。这一点都不酷,也起不到报复我的作用。” 她叹了口气。 “我直接替你把你顾左右而言他的那部分说出来吧——是,你□□了我,还拍了□□,你当初想用这些东西控制我,胁迫我,让我再也不敢反抗你,是不是?” 池梦舟惊呆了,她慌忙拉住盖柏灵,又心疼又震惊的四下打量着她。接着好像一下子反应过来似的,池梦舟一把将盖柏灵扯到了自己身后,又护着盖柏灵飞快向后退去,离路溪繁远远的。她用警惕性十足的眼神瞪着路溪繁,后者发出一声嗤笑。 “灵灵……”池梦舟回过头,难过的低声道。“你还好吗?为什么……你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诉姐姐和你小米阿姨……” “小舟姐姐,你们那时候已经够忙了。我不想让你们分心。”盖柏灵低声道。她对着池梦舟勉强笑了一下,女孩子的眼眶里也有眼泪在打转:“而且我……我后来……我也——我也撑过来了……” 池梦舟不禁落泪,抬起胳膊把盖柏灵抱在了怀里,她轻轻拍着盖柏灵的后背道:“没事了灵灵,都过去了……都过去了……这个混蛋,他会付出代价的!” 盖柏灵和池梦舟拥抱着,她隔着池梦舟的肩头看向路溪繁。路溪繁的眼中满是不以为然。 盖柏灵松开池梦舟,绕过女警察走到路溪繁的床边居高临下的望着那给她带来痛苦的人道:“我也希望你能明白,首先,强/奸是严重的犯罪,没有人会把强/奸自己的人当成‘男朋友’,更不会有人爱上强/奸自己的人——除非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其次,那些□□是你强/暴我后逼我拍下的。它存在的价值只有一个,就是证明了你曾经对我做过那么恶劣那么混账的事!那会儿……我向你哭泣向你哀求希望你别这么做可是你半分也不为所动。那时候你是多么的冷酷无情,铁石心肠啊!我哭的那么惨,那么痛,你连眼睛眨一下都没有,你在笑,我记得,你拍那些照片时,笑得非常开心。” 她看着路溪繁,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厌恶。 “□□是你强/暴我的证明,而那些□□是你逼迫我拍的。如果你非要让它们带上耻辱的象征意义,那它们是你的耻辱,你犯罪的证明。不是我的。顺便说一句,既然小舟姐姐说你的案子还没有开庭审理,那我的案子也还来得及——我已经做好起诉你的准备了。路溪繁,当初没有告你,是因为我需要从你那里找到更重要的东西。现在东西已经找到了,你和你爸爸都倒台了。我希望你知道,我盖柏灵,永远不会向任何欺辱低头!” “你对我做过的那一切,那些pua,那些辱骂,那些逼迫。还有你在我肩头留下的伤……该为它们感到羞耻的人都应该是你,而不是我!哦,对了,伤口现在还被包扎着。医生说那个地方受伤太严重,以后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疤痕。” 路溪繁听见这话不禁笑了一下,盯着盖柏灵的眼神竟有了三分病态的缱绻。他说:“灵灵,给我看看你肩上的伤。” 盖柏灵警惕的瞪着他,一口回绝:“不。” 路溪繁笑得更大了:“你害羞了。” 盖柏灵一愣,随即怒道:“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是很得意,”路溪繁慢悠悠的说。眼睛认真又专注的盯着盖柏灵,那几分缱绻更浓,甚至有了点自以为深情的意味:“这伤口还有那天的回忆,这些都是我给你的,只有我能给你……它们是我给你留下的独一无二的印记,往后余生,这一辈子你也别想摆脱它。” 他对着盖柏灵微笑:“就像你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一样。哪怕我死了,可我留给你的印记也不会消失。灵灵,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吗?” “不觉得,这浪漫给你,你要不要?”盖柏灵反唇相讥。 路溪繁叹了口气,语气惆怅:“你啊,到底还是不明白我的心呢。” “呵?你的心?”盖柏灵几乎被气笑了。“你的一颗什么心?一颗脏心吗?” 她望着路溪繁:“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说这些,不就是想用这些东西来恶心我么?对不起,我不吃这一套!” “我不是想恶心你,”路溪繁安静的说。“我就是不想你把我给忘了。” “噢,是吗?”盖柏灵轻声说。 她慢慢弯下腰,把自己的视线同路溪繁的眼睛平齐,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么,我提前告诉你,你要失望了,因为我往后会有更多更好的经历,来取代这些糟糕的记忆。等到五年,十年后,我很有可能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她讥诮一笑,又耸耸肩,那轻描淡写的样子让路溪繁觉得可笑,愤怒,可又有些不得不相信。 路溪繁瞪着她,身子突然猛地向上一蹿——他想亲盖柏灵,他想用这个去报复她的轻描淡写和不以为然。 谜罪怪谈[刑侦] 第65节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的人生已经毁了,身陷囹圄,可悲可笑,可她居然连记住他都不愿意!明明他们是同类!凭什么?! 然而,盖柏灵敏捷的躲开了。女孩向后一闪,垂眸冷冷的看着他。路溪繁舔了舔嘴唇,强装镇定的一笑。 “不,你不会的。你会一直记得我,我保证。”他虚张声势的说。 咚,咚,咚……路溪繁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他等待着盖柏灵的回答。 “那你就到地底下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是要向前走的。恕不奉陪。”盖柏灵说。 她再也没有多看那男生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从来没有人教会过我该怎么去爱。”路溪繁忽然在她身后大声说。“我身边的所有大人,都只教会了我如何去占有。” 他发出一声短促又粗哑的干笑,像是自嘲,像是悲鸣:“我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中,你要我怎么去爱人呢?我没有感受过……那种很好的爱。我喜欢一个人,就只会用这种方式去宣示主权。” 盖柏灵回头看着他。路溪繁同她四目相对,他说:“难道我错了吗?” 盖柏灵侧过脸,做出了思考的样子,片刻后她说:“其实我想说的是……请你不要再侮辱爱这个美好的字眼了,好吗?你那根本就不是爱!真正爱一个人,应该想着如何让她开心,让她快乐,让她岁岁平安。如果她身在险境,要想办法拯救她而不是毁灭她,更不是杀了她!如果她生活平静,要想办法让她的日子锦上添花而不是给她制造麻烦。如果她的生活美满……” 盖柏灵看向路溪繁:“如果她生活美满,要想一想她是不是需要你。她需要你,那你就去保卫她的生活,让她的城堡永远不要崩塌。她不需要你,那你就转身离开,而不是自以为深情的纠缠不休。这世上有很多人都被迫生活在阴沟里,苦苦挣扎,可他们依旧没有放弃仰望星空,更没有让自己的灵魂被污泥沾染。这种生活态度,像你这样自己脏就要拉着全世界下地狱的人又怎么会明白呢?” 盖柏灵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停下,回头对路溪繁道:“不过你说得也不全错,起码有一点你说对了,你确实不懂爱。爱不是占有,不是强迫,不是打着解救的名义去谋/杀,更不是以爱为名的改造和洗脑。你确实很可怜。因为你的心是黑的。如果下辈子还当人,希望你能从头来过,好好体会一下爱是什么滋味,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爱。”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的感谢系统又失灵了qaq,感谢给我投喂营养液的小可爱!么么哒! 第140章 这一次,路溪繁没有再反驳。他举起手里那本英文小说道:“灵灵,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汉尼拔没法让米沙在克拉丽斯身上复活了,因为就像我遇到的这样,我也没法让妈妈在你身上复活。哪怕你们长得再像。” 他笑着摇摇头,扬手便把那本书从窗口扔了出去,嘴里苦涩的咕哝:“可是汉尼拔还有克拉丽斯呢,我连汉尼拔都不如,唉!” 盖柏灵没有理会他,她转身向外走去了,路溪繁突然变得很激动,想从床上跳下来去追她,可他的手被手铐铐住了动弹不得,于是他在她身后大喊:“灵灵!等到——等到我执行死/刑那天!你会……会来送我吗?” 盖柏灵停下了脚步,路溪繁渴慕的望着她。可她没有回头。路溪繁说:“你……你会来的吧?我是说,你那么恨我,你肯定……肯定很想看到我被执行死刑时的样子,对不对?” 盖柏灵慢慢转过了身,回头看着路溪繁。路溪繁的身子半倚半靠在床边,手腕被手铐撕扯着又开始往外渗血。他满怀希翼而急切的望着盖柏灵:“你会来的对不对?对不对!说你会来!快说你会来!你会来看我被执行死刑的对不对?!” 然而盖柏灵说:“不,我不会去的。” “你那么恨我!你为什么不来!”路溪繁突然发出声量大的吓人的咆哮。他的眼睛充了血,红且可怖,他周身挣扎着好像恨不得扑上去活吃了盖柏灵。“你不是恨死我了吗?!你来看我被弄死的样子啊!你来啊!来啊!” “我不会去的。”盖柏灵静静的说。 “路溪繁,”她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有爱才有恨,没有爱,又何来的恨呢?” 她平静地看着他:“我对你没有爱,自然也谈不上恨了。你给我的感觉,只是恶心罢了。你会恨一只咬了你的臭虫吗?肯定不会。它只会让你觉得讨厌。那……你会特意去观察一只臭虫怎么死掉吗?也不会,你只会希望它快点死掉,别再来骚扰你了。” 盖柏灵转身准备离开。路溪繁在她身后嘶哑着嗓子怒吼:“我不信!!我不信!!你说谎!!!!” 忽然他又安静下来,这一次,他用近乎哀求的声调哽咽着说:“灵灵,去看我吧,去看我的死/刑吧,求求你了……你会去的对不对?你会去的,对不对?” 他再一次满怀希翼的望着盖柏灵。可是这一次,盖柏灵再也没有回头。她一边向外走一边冷冷道:“不会!我讨厌你!快去/死吧!” 有风从窗口吹进来,把盖柏灵的病号服吹的一晃一晃。路溪繁贪婪的注视着她的背影,目送着她消失在门口的拐角处,他想,这几个月,她确实瘦了很多,所以,她肯定是在乎我的,她就是不忍心看我死掉而已。一定是这样。 “灵灵呢,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她永远也不会忘了我的。”路溪繁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个认知让他雀跃了起来,自欺欺人的开始吃吃发笑,让一旁的池梦舟感到恶心,又有些害怕。 通过精神胜利法实现自我满足的路溪繁伸了个懒腰,对池梦舟道:“你带笔录本了吗?我要交代我是怎么弄死任□□和赵心恬的了。不过这个你们应该都猜到了吧?这个还挺好猜的,对吧?就是打时间差,加上一点伪装,再提前踩点想办法躲开监控就行了。哦,还需要找准性格弱点,针对性对他们来一些言语暗示和打压。那两个人啊,心理脆弱的狠。稍微来点刺激,他们就自己要死要活的想自杀了。哈哈!” 池梦舟手忙脚乱的从书包里拿笔录本准备抓紧时间多问出点东西来。路溪繁这人太善变,她生怕这人一个反悔又不说了。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任□□和赵心恬?杀人动机是什么?”池梦舟一边把笔录本放在床头柜上摊开一边拿起笔看了路溪繁一眼。路溪繁懒洋洋的斜睨着她,又很快把头转开了。他嗤笑一声。 “这个重要吗?杀便杀了。哪儿来那么多原因。” 池梦舟看着他:“所以你是激情杀人?路溪繁,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很愚蠢很好骗?连谋杀和激情杀人都分不出来?” 路溪繁看着她,歪头一笑:“是。” 池梦舟瞪着他,路溪繁扭头去看窗外,嘴里自言自语的嘀咕:“也不知道死刑现在是枪毙多还是注射多——喂,小池警官,你说是枪毙死的更快一点还是注射死的更快一点啊?” 他又回头看着病房门口喃喃:“如果死刑打的是头,那么脑浆是不是会像花一样炸开?那场面肯定很暴力美学——灵灵真傻,她会错过一场好戏!我打赌,她会后悔!小池警官,你说是吧?” 墙角的男刑警听了这话,觉得这人真是病得不轻。登时拿起手机,躲进厕所了。池梦舟忍住想呕吐的感觉,嘴巴抿的紧紧的。停了几秒后她到底还是忍不住,生气地开口道:“你这个死变态不配提灵灵的名字!闭嘴吧你!” 路溪繁一愣,看着她哈哈大笑:“连你也不想搭理我了?唉,我活着可真是个麻烦啊!罢了罢了,快点让我死了吧!” 盖柏灵回到了病房,迎面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站在窗边。盖婧娴见她来了,忙开心地说:“灵灵你快看!这是谁来了?!” 盖柏灵惊讶又好奇的同母亲对视,不禁被母亲这种非比寻常的欢喜吓到了。看到妈妈这么开心,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个答案,可又不太敢确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个站在窗边的背影,盖柏灵的心脏激动的砰砰直跳。这时候,背影的主人突然转过身来了! “暖暖!!!!是你!!!居然是你!!!你回来啦?!!!” 宋暖暖脸上带着个硕大的口罩,眼角一侧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她的鼻子以下完全被口罩遮住了,但那双大眼睛看向盖柏灵时,里面流露出的依旧是盖柏灵熟悉的暖暖目光。 “灵灵,我好想你啊!”她开心的说。 两个好朋友快乐的拥抱在一起,盖柏灵高兴的又跳又叫,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盖婧娴也高兴,长久以来第一次看到女儿这么开心,做母亲的高兴得几乎落泪。盖柏灵说:“暖暖,你这次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吧?我真的好想你啊!我给你的邮件你为什么不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我……” 她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宋暖暖看着她哭,自己也哭了。 “对——对不起,灵灵……”暖暖哭着说。“我那时候在加拿大,刚开始我一直想自杀,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植皮手术做得很成功,虽然有疤痕,但生命危险解除了。医生开导我说一切都会好的。我也很想联系你。但是我的邮箱太久不登陆,密码忘记了……我试了好几种密码都不行!我怀疑腾讯针对我!!” “你这个笨丫头!”盖柏灵原本哭的梨花带雨,听见了这话,忍不住狠狠打了宋暖暖一下,破涕为笑了。 “以后打算怎么办呢?”盖柏灵问她。 “我以后打算走设计道路。你以前也夸过我画画好看嘛。我的脸现在成了这个样子,抛头露面的工作肯定是做不了了。不过这一点我也想开了。没关系的。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呀!所以爸爸妈妈鼓励我好好学美术。反正这方面我也有天分。我们家又是搞服装生意的。将来我可以做设计,也不用经常被迫的抛头露面啦!现在他们现在给我请了一个美院服装设计专业的老师,专门教我美术和服装设计的入门知识。这次回来,还会在弘毅挂着学籍,不影响升学这些,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我的未来一定也可以过的很好的!” “太好了!”盖柏灵和宋暖暖击了个掌。“叔叔阿姨真有见识!这个想法好棒!宋暖暖女士!你未来一定可以成为国际知名服装设计大师的!我等着你创立个人品牌!哈哈哈哈哈……” 宋暖暖被盖柏灵的话逗乐了。盖婧娴也忍不住笑。一群人笑成一团。盖柏灵看着妈妈,暖暖,想到现在应该正在队里上班的小舅,小米阿姨,她的内心充满了平和的喜悦。真好啊,她爱的人们都在,大家虽然经历了诸多磨难,但最后都还好好的陪在她身边,真好啊! 盖柏灵看着妈妈和暖暖的笑脸,百感交集。她在心里想着,幸好有你们,幸好有你们。是你们的存在,让我不至于变成路溪繁那样的人。是你们的存在,让我得以冲破樊篱,变成更好的我! 她忍不住冲到窗户边,对着外面一碧如洗的天空和晓风旭日大喊:“我好幸运啊!!!!” 和煦的风呼呼的扑在她脸上,好舒服。笑声在她耳边回荡,盖柏灵对着窗外的太阳,蓝天,碧草和虫鸣鸟叫开怀大笑。 从那时候起,她的耳边再也没有听见过秃鹫的叫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给我投喂营养液的小可爱哦!抱抱!(是的,jj好像又抽了orz) 明天正文部分完结~ 第141章 “近日,我市警方破获一起重大的涉/黑,涉/黄、涉/毒性质的恶性案件。犯罪嫌疑人路某阳,早年供职于觅城公检法系统,利用职权之便,收受贿赂,滥用职权。造成多起冤假错案。后辞职经商,利用人脉关系积累资本。为进一步取得更大利益,路某阳不惜与七年前特大涉黑案的在逃案犯徐某天勾结,诱骗,强迫数名无辜女性为其商业合作伙伴和部分腐败官员提供性服务。造成八名女性死亡,二十多名女性身心严重受创,更引发在全国范围内讨论数年的断指奸/杀连环案件……” 旬城大街小巷的新闻节目都在播放断指奸杀连环案件告破的新闻,多家媒体都在争相报道案件背后的种种故事。人们感慨万千,欣喜于这悬在市民头上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去。除了南旬报的记者,所有人都很开心。 暖洋洋的初秋,人们终于可以放心大胆的出门,而不必担心被害和斩断手指。 周日,米嘉莱终于休假了。她拒绝了远在觅城的父母对她发出的又一次“去相亲吧”的建议,痛痛快快的在家里睡了个懒觉。 “懒觉好哇懒觉妙!懒觉睡得好呱呱叫!懒觉人!懒觉魂!懒觉人都是人上人!” 米嘉莱睡饱了起床,站在盥洗室吭哧吭哧的刷着牙。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显得新买的电动牙刷声音有点大。 破天荒的,米大队长第一次感受到了家里的冷清。她吐掉泡沫对着镜子嘟囔:“该养只猫或者狗了。” 呼噜呼噜漱了漱口,她又对着镜子琢磨:“狗还要遛,我这个工作量……指望我去遛狗,那狗子非憋死不可。” 她把牙刷牙杯放回原位,打开洗面奶开始往脸上涂,同时自言自语:“应该养个猫,猫不用遛。只要在家的时候多哄哄就行了。不错,完美,适合我!不过,上哪儿去找猫呢?” “叮铃铃——”门铃突然响了。米嘉莱一愣,心想谁这么没眼力见儿大礼拜天的找我?不知道本队长今天好不容易调休嘛? 心里嘀咕着,她也懒得处理脸上的沫子,顶着一张堪比日本艺伎的白脸款款走向门口,问了一句谁呀,一边嘎吱打开了门。 门开了。唐是站在门口,一只手揣在裤子口袋里,脑袋微微歪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还是万年不变的一身黑,以及脑袋上的一头乱毛,乱中有序。 看见满脸白沫子,身上还穿着皮卡丘连体睡衣的米嘉莱,唐是一个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米嘉莱登时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双手叉腰道:“喂?你这样真的好吗?大清早跑到我家门口来嘲笑我?我要立刻撤回你的假!” “拜托,你看看时间好不好?这都几点了?”唐是哭笑不得。米嘉莱回头一看客厅的大钟,好嘛……中午十二点半。行吧,确实有那么一丢丢晚。 她因为出师不利,此刻就有些底气不足,敷衍了事的对着唐是咕哝了两句自己也听不懂的话,米嘉莱道:“你来干嘛?” 唐是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考虑到某人今天放假肯定要把自己头睡扁,我担心某些人不吃饭又要发作胃病,所以来投喂点食物。做了你喜欢的回锅肉和青豆虾仁儿,还有其他几个小菜。喂,你不让我进去吗?” 米嘉莱大惊,被刚起床就有好吃的这种快乐的事鼓舞到了,登时心情大好,恨不得变出八个□□列队欢迎唐是进来。唐是提着食盒进来了,一边吐槽:“你这家里多久没大扫除过了?这灰积的这么老厚……” “忘了。大概一个世纪没扫了吧。”米嘉莱说。转身去盥洗室洗掉脸上的沫子。“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养只猫,刚才早上刷牙,电动牙刷的声音可真是别有幽愁暗恨生,给我听出了二泉映月的效果。” “你还养猫呢,猫都给你饿跑了非……我把饭先给你热上,你不介意我帮你打扫打扫客厅吧?你这也太脏了!” “打吧打吧,别客气,往死里打!我好久没做脸了我做个脸。哎呦我去,我好像拉肚子了……” 米嘉莱捂着肚子一溜烟儿跑了,唐是好笑又无奈的想,这人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一折腾就是半个多小时,于是等米嘉莱出盥洗室时,看到的就是纤尘不染的客厅和干净整洁的小饭桌,饭桌上还摆着四菜一汤和热乎乎香喷喷的米饭。 “老唐,谁娶了你将来肯定福气大发了!”她忍不住大笑着走上前给唐是额头点了个赞。 两个人坐下刚准备吃饭,米嘉莱想问问唐是今天来到底是来干嘛的。结果话还没出口菜还没进嘴,门叮铃叮铃的又响了。她无奈的放下筷子道:“谁啊?” “是我,嘉莱,我是莉安!我和老温有事找你!” “????今天是国际拜访好朋友日嘛?”米嘉莱问唐是。唐是耸耸肩,表示并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米嘉莱起身去开了门,一打开门,好家伙!徐莉安这个大骗子,来的岂止是她!还有温明正,叶铎,韩汀,池梦舟,田小丰,涂大利,吴曦和李腾飞! 一句话,重案组骨干加上物证科骨干(全员骨干)都来了,还有那两位省厅的大领导。 “what are you弄啥嘞???米嘉莱的嘴巴张成了个o形。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小舟和老韩。” “我们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叶铎和吴曦李腾飞。” “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结果在路上遇到了田小丰。” “我没啥重要的事情,但是小丰说大家都要来那我就跟着来了,嘿嘿。” 这一群人闹哄哄的把米嘉莱家的客厅挤满了,原本宽阔的客厅这时候显得十分逼仄。人人好像都有事情要说,一时间七嘴八舌闹成一团。最后米嘉莱不得不大力拍了拍手道:“安静!!!按事情严重程度,从高到低说!” “我是为了——” “我是因为——” 谜罪怪谈[刑侦] 第66节 “那个……什么时候……” “省里有人——” “救命啊……”米嘉莱看着桌上香喷喷的回锅肉,又回头看看唐是,她在一片混乱中对唐是做了个口型:“我太难了。” 唐是忍不住笑了,给她比了个加油的动作。 “算了算了,莉安,你先说吧,你和温教授大老远从觅城来,究竟是怎么了?” 徐莉安一开口,其他人便不敢再造次,都老老实实的听着她说。 徐莉安道:“省厅侦缉大队昨天通报给我们说,旬城和沿海一带几个城市,疑似发现徐启天团伙的活动痕迹。厅长非常重视这件事,今天本来是我休假。但是他让我务必来一趟旬城,当面跟你商量一下。另外,我需要你给我详细说一下旬城支队方面现在在警力配备上有哪些需要补充的地方。厅长说你们这边关口位置重要,可以优先考虑提供各种支持。” “徐启天真的要回来了么?”唐是沉吟道。 “应该是真的,起码他有那个意思。”温明正说。“这个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回来。” “好一只赶不走的臭蟑螂啊。”米嘉莱撇撇嘴。 “是啊,所以麻烦你们旬城支队,辛苦一下,一定要盯好,尤其是各个港口。” “好的,我稍后和港务局还有缉私大队那边通个气。” 米嘉莱对徐莉安点点头,两个人正要说话,忽然听见米嘉莱的手机响了。米嘉莱连忙接起来问:“喂?” “米队!快别休假了!赶快回来吧!缉私大队在金海码头截获了一批高纯度毒/品!疑似是徐启天团伙的东西!” 米嘉莱放下电话,对着对面的徐莉安叹了口气:“说曹操曹操到,莉安,你那老不死的叔叔徐启天,怕是真回来了。” “他不是我叔叔,你不要说他是我叔叔,他是个王八蛋。”徐莉安翻了个白眼。 “那么,”米嘉莱环顾四周,“我收拾一下,我们就……出发吧!” “可是今天明明是你的休息日啊。”田小丰忍不住说。米嘉莱笑了起来。 “休息日?我是全年无休的!只要有地方需要我,我就一定会去啊!” 她同唐是交换了一个眼神,米嘉莱说:“就是可惜了,这么多好菜吃不上,得晚上回来再吃了。唐是,你说我是不是得罪了主管休假的神仙才这么倒霉?” “不知道,”唐是笑道。“可能这就是你小米队长的命吧!不过……唯物主义者不语怪力乱神!” “唐大法医你真的好烦哦,哼!” 米嘉莱环顾屋子里的众人,又好笑又无奈的一挥手:“走吧同志们!既然他们敢小瞧我们旬城支队,那咱们让那些有眼无珠的混蛋玩意儿,来尝尝我们的社会主义铁拳!” “好!出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结啦!大家对于这个正文结尾满意吗?哈哈哈哈~ 接下来会停更四天,我要对番外进刑修订。因为番外,有……点……长……所以小可爱们稍等几日,四天后周日,我们开始更新番外哦!番外的构成很丰富,会对正文中因为叙述角度所限而无法直接解密的谜团进行解惑,以及弥补一些人物的遗憾,还有彩蛋。敬请期待! 喜欢这篇文的小可爱们,康康我们《无间谜城》吧!保证没有这本这么压抑,但案件绝对比这本还烧脑!一个收藏你收不了吃亏收不了上当,欢迎买股预收!国际惯例放文案,为了照顾i剧情的宝宝们我增加了剧情版文案! ---------------------------《无间谜城》文案pro+———————————— 剧情版文案: “务工男子惨遭割肾横死街头!” “割肾杀手再犯命案!” “资深调查记者为查割肾案命丧黄泉!” 这里是扫/黑/除恶前的觅城,黑/恶势力交错,贩/毒集团猖獗,匪夷所思的案件,接连登场。 “割肾案的受害者除了都年轻力壮外没有其他共同点,彼此之间也不认识,我推断,这是一系列的模仿作案!” 警队办公室里,年轻的小菜鸟胸有成竹的说。 “并不是,割肾案是团伙作案。”警队智囊苏墨白说。 “你怎么知道?” “无人区玫瑰前几天传来消息,这很有可能是个跨国器官贩卖团伙。具体她还在调查,让我们等她消息。” 众人默然,从模仿自/杀案、哑巴村庄案、“僵/尸”换头案到集装箱运尸案,那朵‘无人区玫瑰’的消息从不出错。 “墨白,你见过‘无人区玫瑰’吗?她长什么样?听名字,是个女的吧?” “‘无人区玫瑰’好像都卧底好几年了……她什么时候归队?” 苏墨白轻声叹息,无人区的玫瑰若是走到阳光底下了,那“无人区”的工作,又有谁来做呢? 而远在城市另一边的黑暗中,徐莉安摇下车窗,默默点了支烟,酒吧街的霓虹光落在她脸上,烟头的星星之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她接了个电话。 “喂。” “莉安,在哪儿呢,揪出了个内鬼。老头子让你过去处理一下。” “好,我马上到。” 阅读指南: 1.依旧是现代半架空的社会派悬疑推理,有谍战元素的反黑缉毒的群像戏,这一本会比较弱化年份背景,不用像上一本那样特意带入某个时间段。 2.单元探案文,彼此之间互有联系的百川入海模式。大家不用像上一本那样到结尾才知道凶手是谁啦! 3.没有《谜罪怪谈》那么压抑,爽度会更高一些。过程是曲折的但结局必然是光明的,可以放心入坑。依旧温馨提示不建议14岁以下读者阅读。 氛围版文案: 后来,人们把我和莉安的故事讲成了传奇的秘闻,他们说我的莉安,那来自无间地狱的浴血的玫瑰,那撕开真相,打破镣铐之人,是她毁灭狂欢,是她烧干虚伪,是她以疯子般的机敏,将所有不合理的粉饰通通摧毁。 传闻说,是我拯救了莉安。 可他们哪里知道,莉安,她是光,而我,才是那个追光的人。 高智商毒舌风情酷辣御姐x天赋异禀话痨纯情忠犬小太阳,男主是警察女主是卧底,强强,她本是为任务逢场作戏无心闲撩,可她没想到,他真的动心了。 单元探案文,正文非第一人称叙事,可放心入坑。结局he!结局he!结局he!《无间谜城》的故事不只是本文前传,还会涉及到《谜罪怪谈》时间线后面的部分,所以大家可以放心入坑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