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


 Chapter0. 楔子

    言寒在英国读完大学后，申请了德国的研究所。
    从六月到九月将近三个月的空档，他决定回国待一段时间。
    不同于国外，这里没有他常去的健身房，也没有陪他度过空间的好兄弟们。只是生活依然要过，运动依然要做，他就把运动换成了与高中生们打打篮球。
    回国后没有任何工作与压力，除了偶尔仍需要画设计图回传给助理之外，生活中就只剩下放松了。
    差不多过了两个礼拜，他依然在下午两点到达篮球场，却发现有个女生坐在一旁，像是等人。
    女孩子看起来可爱漂亮，年纪不大，像是高中生或大学生。
    言寒以为女孩子是在等男朋友便没有多留意，直到她叫住了他。
    「怎么了？」
    她耳根红了，讲话也有些结巴，「我、我昨天有看你打球。」
    「昨天？」所以她是在等他吗？言寒勾起嘴角，在她身边坐下，「状态不好，输了。」
    其实他不过是不想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从高中到大学都是篮球队，跟一般人打球怎么可能会输？可是比赛总是他赢也没意思，所以偶尔会放放水。
    「今天赢了就好了呀！」
    女孩子笑得十分灿烂，毫不畏惧的对上他的双眸，像是想给他信心。
    后来有一句没一句聊了一会儿，也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言寒上场前笑问她，叫什么名字？
    「顏暖，顏色的顏，温暖的暖，叫我暖暖就好啦。你呢？」
    「这次我赢了，就跟你说。」
    跟昨天一样，对手是一个比他矮一些的高中生，结果却跟昨天不同，今天是他以压倒性获得胜利。
    他接过她递来的水，看她想问却又不敢问出口的样子，主动说了，「言寒，言谈的言，寒冷的冷。」
    顏暖眨了眨眼睛，「不像。」
    言寒不解，仰头喝了一大口水，还没将疑问讲出口，她就小声的低语，「明明很温暖。」
    她不是说给他听，他便假装没有听见，却默默把这个直白到可爱的女孩子放进脑海里，还主动给了联络资料。
    言寒阳光开朗却冷静自持，主动做些什么，的确是第一次。
    后来她陪他，他也陪她，不只是看他打球。
    可是三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
    回首回国的这些日子，言寒唯一捨不得的，只有顏暖一个。
    心动来的太快，但这份喜欢与珍惜千真万确。只是他不能以自我为中心，他喜欢的女孩子才快要十八岁，会愿意尝试满是酸楚的远距离吗？
    他想着，他们有彼此的所有联系方式，只要持续久一些，确认她也足够坚定的话，他们一定会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自他回德国后，便从未接过她任何一封讯息或电话，主动找她也得不到回应。
    言寒从未主动想跟其他女孩子接近，读硕士的这两年也一样，心理依旧只有回国时遇见的那个直白又正能量的女孩子。
    后来的后来，他念完硕士，熟识的老教授让他回国代课，他答应了。
    她开始想，如果可以遇见她，他也可以不管两年前她是出于何种原因人间蒸发，有意疏远或是意外都不重要了。
    这一次可以由他先开口叫住她、靠近她，然后可以顺其自然在一起。
    只是没想到从重逢的机缘就颠覆想像。
    言寒从未想过这样的重逢，却也庆幸这样的重逢。
    这说明，他们这是命中註定的缘分，有再多意外，他们都不该分开。

 Chapter1. 东风入律(1)

    「暖暖，加油，」许语柔躺在床上边滑手机边说道，「我们心灵与你同在！」
    「对对对！」何葳刚附和完，许语柔又一脸讨好的看向顏暖，「暖暖顺便帮我们带午餐回来呀！」
    顏暖翻了个白眼，这些损友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随便应了一下，再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心不甘情不愿地背上书包准备出门，「反正下学期我一定不会选艺术表达的！」
    艺术表达是一个古板无聊的老教授的课，每堂课都必定会点名，偶尔想翘课都没办法。
    更无解的是，整个宿舍只有顏暖一个人选了这门课，想找个伴都没有。
    但好玩的课总是最快被选满，动作比别人慢，只能认命。
    即便已经放了寒假也过完年来到三月，但外头的天气虽然有慢慢回暖，但对怕冷的顏暖来说迎面吹来的风还是一样令她头痛，在室外多待一秒鐘都是痛苦。但幸好教室离宿舍楼不是很远，顏暖在隔绝冷风的教室待了几分鐘后痛感就消逝了。
    而太舒服的后果就是，她才刚坐一会儿就感觉到些微睡意。想着老教授百分之九十五的迟到率，她就想着稍微闭目养神一下子应该也无妨，便索性趴在桌上休息。
    只是没想到这一休息，就一路睡到了下课。
    迷迷糊糊醒来后才发现原本二十几人的教室里已经没半个同学，在以为空无一人之时，一抬头就发现前方不远的、老师的位置上坐了人，才刚想坐起身就不经意间对上了他的视线。
    顏暖一开始以为是老师，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就清醒了起来，刚要站起来想向教授道歉，却觉得站在前方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她印象中的老教授，反而更像......两年多未见的那个人。
    她又重新眨了眨眼睛，才发现自己没看错。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分鐘，这一小段时间的沉默让顏暖有些侷促，而另一边的言寒倒是从容，说出口的话也并没有要刁难她的意思，「这学期之后的课，由我来上。」
    似乎是没有预想到两人再次见面时的对话会如此平淡，顏暖连话都忘了说，只知道傻愣在原地看他；言寒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看她，又低下头盯着手里的书，眼角馀光瞥见她还是毫无反应，不禁失笑，知道这不是什么叙旧的好时机，便站起身准备走人，「下次上课有基本测试，记得准备。」
    见她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他便带着手上的书离开了教室。
    顏暖的视线紧盯他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回过神，猛地站起身。
    她就算是作梦，都不曾想过会是在这种状况下再次遇见言寒。
    他不是有c&w吗？怎么回来当教授？难道遇到麻烦了？
    她僵直在原地好几分鐘，脑中想了很多疑问，但最想知道的......
    仍然是，言寒到底记不记得她？
    两年前言寒搭上飞机回慕尼黑的同时，顏暖也正在为升学考试努力。
    只是没想到，失去联系这件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天顏暖利用休假出门买一些复习资料，书局离家里不远，她就选择用步行的方式走去。回家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等红绿灯，她就趁着红灯的时间低头回覆言寒传来的讯息，她很认真的打字，根本没注意到后方撞上来的小朋友，手机摔出去、被货车辗过的那一刻，她都还完全反应不过来。
    顏暖不担心任何资料遗失，却唯恐身处国外的言寒找不到她，会不会以为她是故意不跟他联络？
    她无数次责备自己，怎么就不把联络资料备份呢？怎么就这么粗心大意没把手机握紧？怎么没注意到小朋友会撞上来？为什要在等红灯的时候玩手机？
    可是在时间无法倒流，又没有共同朋友的情况下，这段得来不易的关係，在当时只能无疾而终。
    而事隔两年，她的年纪从高三到大三，他也从研究生变成闻名的设计师，身分却从朋友变成师生，这种巨变，让她再直白也不敢贸然向他解释太多。
    言寒两字她从来没忘记过，多希望他还记得她、希望他们之间的关係能够延续、能够昇华。
    想到这里，她也只能苦笑。若当时他们都还有保持联络，那么在一起这件事或许就是水到渠成，更不会有今天这样无从下手的烦恼。
    顏暖揹起装着一堆书的后背包，缓缓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空无一人的教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过于闷热，明明已经是中午她却没有半点食慾，满脑子都是有关言寒的任何事。
    她想，说不定其实他还记得她，也说不定也跟她一样，那时候就有好感了？不过思考了一下这种可能性，顏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或许他根本不记得她，只把她当一个人生过客？也说不定想起她之后，还会责备她的不闻不问？
    顏暖往好处想、也往坏处想，却在不知不觉中笑出声。
    她这两年里关注c&w、关注设计师alex，看他每一季的新作品又被哪些人高价买入、看哪个明星又是穿着他的作品走上红毯......
    他在媒体面前很低调、不苟言笑，不再像当时跟她聊天、开玩笑的言寒了；可是顏暖不但不觉得他陌生，反倒深深被他的才华吸引，越来越喜欢他。
    言寒不知道她，可是顏暖一直再以自己的方式关注并喜欢着言寒。
    她想，若言寒记得她，那便是她的幸运；忘了也没关係，她可以追啊。
    当时的遇见是幸运，失联是一个失误。
    而这一次意外重逢，顏暖绝对不会再让好不容易回到身边的幸运再溜走。
    她已经下定决心，即便他是如此高高在上，她也必定会再一次追上他。

 Chapter1. 东风入律(2)

    「暖暖，你怎么了？有心事啊？」
    这阵子不管宋荷冉怎么约，从顏暖那得到的永远是一个忙字。
    设计系通常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她是理解的，毕竟不管是不是期中考或期末考，自始至终都有无数份作业要画。
    只不过身为她从小到大的好邻居兼死党，她总觉得顏暖这阵子像是有心事刻意不说，这句「忙」也好像不只是忙课业而已。
    而且顏暖人如其名，是个很温暖开朗的人，像个小太阳，在间暇之馀也喜欢做一些休间娱乐，但近日她却鲜少听顏暖提起跟室友去哪里玩。
    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宋荷冉趁着公司放假跑到学校来找顏暖，却发现小太阳好像没有很开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顏暖等一下还有课，他们就只是在校园里走走，顺便聊聊天。
    宋荷冉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她却推辞，直言并不想提。
    「虽然暂且不提，」她又停顿了几秒，「但为了这件大事，你家借我做点东西没问题吧？」
    「嗯，钥匙你有，虽时都能来。」宋荷冉看她脸色稍微好了一些，无奈地叹口气，顿时也不打算再问下去，想着等顏暖想讲的时候自然会说，「好好照顾自己，有问题就来找我，随时随地。」
    顏暖知道她会担心，等她要离开的时候咧着嘴朝她挥挥手，「冉冉，等我办法用尽了，再找你帮忙啊！」
    等她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宿舍，脑袋却是一团乱。
    毕竟话是这么说，但要接近言寒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只有艺术表达一门课，那就代表一周只会来学校两天，而且通常上课前半小时来、下课后半小时走，就算学生有问题也不会多待，一律请大家用信箱联络；但他的信箱也只会回覆有关于课程、设计方面的问题，其他多馀的、不重要的问候，不管是谁他都不会回。
    很多人见他不回覆，便放弃了透过传讯息接近他的方式。但顏暖仍然特立独行，即使知道他会不读不回、已读不回，却坚持道早安晚安、甚至偶尔讲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以此来刷存在感。
    不过这种模式只持续了两周。
    原因是顏暖撞见了女同学送手工饼乾给言寒，而他竟笑着收下了。那刻起她便意识到自己的作法，似乎太不积极。
    于是顏暖开始不分昼夜地画设计图跟学做小点心。
    前者是因为专业上的问题言寒从来不会吝嗇他的建议，每次都会很真心地给予批评指教，希望学生们都能变得更好，那么她就画设计图去找他评论、问他问题；后者则是觉得自己不能输给别人，既然知道他会收，那便努力做，说不定就能多一个靠近他的机会，况且她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才会开口跟宋荷冉借厨房，只不过她一直抽不出时间付诸行动罢了。
    毕竟设计系真的太忙了，顏暖要靠近他，不仅要找言寒的空档，也得自己有时间。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间，打算把新完成的一些设计图拿去给他看看，顺便把自己做的小蛋糕带给他。只不过进了办公室却找不到他，等一下也还有课，只能把东西放下，并留下纸条。
    顏暖想过各种后续发展，可能在下一次她找他时才能收到评论、或他会请助教代为转交评语，却没想到他当天傍晚就亲自传讯息给她。
    「......作品可圈可点，继续努力。点心很好吃，费心了。」
    批评指教一针见血，却也没忘了鼓励她，甚至还真的吃了小点心。
    顏暖突然觉得，之前所做的努力，好像有了一些些小回报。
    她在课堂上勇于发问、努力准备言寒派发的作业与报告，不过都只是希望得到他的一句「做得不错」。
    只是在过多的正能量下，也会有一些负能量。顏暖偶尔也会觉得，明明这么努力地表现出色、表达关心，为什么他仍然待她与一般人无异，一句多馀的关心都吝嗇给予呢？
    但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也只有更多的自我安慰，想想言寒是专业设计师、是她选修课教授，高冷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对不对？
    顏暖逼迫自己迅速的自我调整，几天的低落过后，又继续努力加油。
    她为了学做新口味的点心给他吃，在没日没夜的画图之外又增加了一项「学做甜点」的重任。
    这个决定又大量压缩了顏暖本就不多的休间时间。
    坚持每隔几天就偷偷摸摸地放点心跟纸条在言寒的办公桌上，且唯恐被他发现，怕被他拒绝。
    而只顾着自我努力的顏暖没想到，这阵子她第一次收到他非正式的讯息，竟然是为了拒绝她。
    「以后不用再送点心了，这阵子费心了。」
    言寒的一句费心了，是否定了顏暖这阵子的积极努力，也泼了满是热情的她一盆透心凉的冷水。
    并不是因为毫无回报，而是自作主张的付出似乎给他添了麻烦这一点，让她除了难过之馀心中又盈满了愧疚。
    在做这些事情前，她从未想过单方面喜欢的付出也会造成他的负担。
    太愧疚、太低落、太难过，过去的顏暖几乎从未拥有这些情绪，因为言寒却体会了个遍。
    顏暖就像小太阳瞬间没有了光芒，除了低气压再无其它。
    只能将事先准备好要做的一切全部推翻，回到了只剩下画图的日子。
    混浑噩恶地过了好几天，顏暖才冷静下来。决定接下来的策略就是，负面情绪可以有，但绝对不能持续太久。
    整个系、整个学院甚至整个学校，被言寒教授拒绝过的学生或老师不知道有多少，也不见有多少人放弃啊。
    追求一个人，总是要脸皮厚一点，这些她都懂。
    「暖暖，你还好吗？」何葳以为她这阵子愁眉苦脸是因为哪个教授又出了刁难人的困难课题，便帮顏暖泡了她最喜欢的茉莉花茶，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她，「在毕业以前是不可能有画完图的一天的，劳役结合才是上上策。」
    「我知道，谢谢你啊。」顏暖接过马克杯，假装不经意地看了何葳好几眼，还是忍不住开口，「葳葳，我问你个问题，你别跟别人说？」
    何葳坐在床边朝她点点头，她是她们宿舍公认的守口如瓶，顏暖也并不担心她会告诉谁，只是象徵性的问句罢了。
    「我记得，是你先追你男朋友的？」顏暖说出口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害羞地红了耳根，「能不能，教教我？」
    要论恋爱方法肯定是问宋荷冉最有用，毕竟她的恋爱经歷丰富的很；但她知道之后肯定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的，顏暖打算等到办法用尽再考虑找她当军师。
    「暖暖你有喜欢的人啦？是谁呢？」何葳满脸好奇地望向她，顏暖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是艺术表达的代理教授，我们几年前就认识了，只是当时没有继续联络。」
    「就是那个言寒？这个角色有点难攻略啊。」何葳似懂非懂的撑着下巴看她，「是教授就算了，甚至还是大设计师......不过要追男生，不外乎还是先从他的朋友下手比较好吧。」
    看她不是很理解，何葳又补充道，「先跟他的朋友保持良好关係，才能更好的融入他的朋友圈。言寒的话，就从助教之类的开始？」
    助教吗？顏暖自己跟助教是蛮熟的，就不知道言寒跟助教熟不熟。
    「还有呢？多给我些建议，我才可以多管齐下，早日成功啊！」
    何葳看她急迫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但又不忍心说什么太重的话打破她的幻象，只好拐弯抹角的提醒她，「虽然说女追男隔层纱，但还是得保留仅有的矜持，不能显得太掉价、太热脸贴冷屁股，知道的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听到好友的话后，顏暖像是气球被人戳破般，须臾间就没了原有的热情，「能坚持多久，我也不知道。」
    言下之意便是，谁会想要总是做这些毫无收穫的事情呢？只不过是太喜欢他了，不试试看，总觉得对不起自己。
    顏暖始终相信，人生是冥冥中事先配置好的戏。
    若付出了却徒劳，便只能说，都是生命里不可逆的安排。

 Chapter1. 东风入律(3)

    迷迷糊糊过了一个月，小点心不再送，设计图却没断过。
    一开始言寒的确维持他的高冷设定，除了评语外多馀的一句话都没说；但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会回覆顏暖的早安晚安、对她的关心表达肯定，虽然次数寥寥无几，不过相较于先前的不闻不问也算是有所进步。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顏暖果断拋弃垄罩了好几天的低气压，又开始活蹦乱跳地在忙碌的生活里苦中作乐。
    「终于我也能当一回国民好室友，」何葳趁着宿舍里只剩下她跟顏暖两个人时才来通风报信，「知道我表姐是系学会的会长吧？现在预计下下周有个开放校内外参加的讲座，主讲人是言寒，工作人员有缺额......」
    「我我我，自愿担任免费劳工！」顏暖的眼睛乍看之下好像在闪闪发光，「帮我讲好了对吗？是吧！」
    「你可是我们宿舍的小太阳呢，能不助你一臂之力吗？」何葳动手把相关资料传给她，「我表姐你也认识，我没记错的话你礼拜三中午之后没课吧？她说让你直接去系学会找她。」
    「不过语柔也是系学会的，你可能瞒不住了。」
    顏暖正低头阅读何葳传来的讯息，听到叮嚀也只是耸耸肩，「没打算瞒多久，就当多个助攻也不错啊。」
    事实证明，顏暖这不过只是随口一说，许语柔本人倒是百分百落实了。
    「这的确是个重大事件，我就不计较你竟然瞒我这么久了。」她抿了抿嘴，又伸手轻弹了顏暖的额头，「一定给你当助攻，放心吧。」
    虽然知道系学会的活动一向不能马虎，但当天一见到纪若澄忙到分身乏术，顏暖几乎能想像未来几天她会如何的忙碌。
    「抱歉暖暖，」明明已经是下午两点，系学会的大家才有时间吃早就放凉了的便当，「是我不好，让你等这么久。」
    顏暖一听纪若澄道歉，她的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就连身旁几个学长姊都被逗笑了，「真的没关係的，是我打扰了。」
    听着她解释，顏暖才知道原来是为了配合主讲人的时间，讲座企划、预约场地、宣传......这些全要短时间内搞定。对于大型讲座来说，两周时间是很紧迫的。
    「我们都只是大约分工，但主要还是互相帮助。现在宣传那边应该还在设计的部分，你就先帮忙那边吧。」纪若澄说完后再简单吃了几口饭，几个干部又集中起来去小会议室开会了。
    顏暖倒是没有什么负责宣传区块的自觉，她觉得自己倒比较像是打杂的。
    从收拾大家弄乱的系办、整理需要的资料、帮忙买一些必要的文具、订大家的便当，或是协助海报设计等等，都是她的工作范围。
    一周下来，顏暖已经习惯了这样忙碌的生活，虽然与主讲人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接触，但只要知道是在为了言寒做准备，她就够满足了。
    趁着假日纪若澄把系学会干部及包含顏暖在内的两三个负责宣传部份的人约出来吃午餐顺便讨论讲座的事情，就在讨论告一个段落之时，她一边把一个文件夹塞到顏暖的手里，一边说，「有一些关于校外售票的事情要确认，就交给你了。联络助教、助理还是他本人，就由你决定了。」
    顏暖闻言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是干部才能做的吗，怎么是我？」
    「为了表示尊重，联络演讲人的几乎都是系学会会长亦或相关干部，这倒是没错，」有一个负责这部分的学长开口向她解释，「先前邀请言教授的时候已经跟他告知往后或许会请其他人与他联络，他表示无妨。」
    她还是有些没缓过来，怕系学会的其他人对她有意见，以至于看向纪若澄的眼神明显得有些慌乱，后者则是示意她看看周围的其他人。
    包括许语柔在内，在场的人不是朝她眨眼睛就是露出迷之微笑，顏暖一瞬间便明白，这是这些人都知道的意思？
    顏暖倒是没有不开心，毕竟让她一个非系学会的人参与这一次演讲的筹备，甚至让她负责确认工作，若没有一个合理的事由也很难向干部解释。况且在场的这些人她也都熟悉得差不多了，与她相处的也很好。
    「有系学会干部给你当助攻，这个后台我给满分。」许语柔笑道，尔后趁着大家结帐、上厕所的空间小声地对她说，「虽然我总抱怨系学会挺难待的，在学生间的风评又不好，但这一届干部特别不一样。这下听得懂我为什么这样说了吧？」
    大家对系学会的观感不好，大多是因为搞小团体、没什么活动又收很多系费、资金流向不清不楚......但自从纪若澄接手后，虽然不能说所有人都要好，不过至少不再高高在上；系费流向也是全公开，绝没有贪污的可能性。
    没有一个完全完美的团体，大家都是在摸索中进步。
    「当然。这里很好。」顏暖发自内心感叹。
    等到各自解散，许语柔要去找男朋友，而顏暖原本要先回宿舍的，结果在传讯息给助教的过程中得知了言寒的消息，她便决定先去找宋荷冉。
    没想到刚用钥匙开门进了玄关，就发现原来工作忙碌的好友也在家。
    「暖暖！今天怎么有空来？」
    「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事情没说？」顏暖不断想让自己保持镇定，眼眶却还是有些微红，「我来告诉你了。」
    宋荷冉身为比顏暖大三岁的邻居姐姐兼闺蜜，从小到大都最怕她哭。手忙脚乱地想安慰她，却发现她虽然红着眼睛，但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顏暖的认真地说，她便专心地听，终于是明白了整件事情。
    喜欢言寒很久，努力了很久，可她却在好不容易得到一些回復的时候，她的信心又随之被击溃。
    因为言寒，似乎有对象了。

 Chapter1. 东风入律(4)

    「所以，」宋荷冉先安抚好了顏暖的情绪，继而才将她陆陆续续说的话整理出结论，「你刚刚打电话问助教言寒这几天有没有回德国，结果他说你们教授原本有意要找他讨论事情，结果因为一通疑似女朋友的电话而去不成。是这样吗？」
    顏暖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宋荷冉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手撑着下巴道，「只是疑似罢了，这么大惊小怪啊？姊姊、妹妹、妈妈、阿姨之类的女性亲戚这么多，说不定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就算不是亲戚好了，他一个二十五岁的人生胜利组，他不近女色也有女色亲近他，有几个女性朋友也不值得意外啊。因为这样就不喜欢人家啦？」
    「哪有！」顏暖也知道是自己激动了，但面对言寒的事情，她实在难以冷静自持，「我给自己三个月的时间，但这都过一半了，甚么成果都没有。」
    「照你刚刚讲的那些方法，没反应也挺正常的。」
    顏暖蹙起眉心，「那怎么办？甚么方法才好？」
    宋荷冉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时顺便深了个懒腰，「先陪我出去买东西吧，方法这种东西，总得给我时间想想。」
    顏暖没意见，乖乖跟着宋荷冉出门。
    但她一整路心不在焉的样子全被一旁的宋荷冉收入眼底，原本想买晚餐食材的她只好放弃，将地点从超市改至咖啡厅。
    「就算是好几年前，你们之间还是算有些共同回忆啊，好好运用一下应该不错。」宋荷冉语重心长的说，「追求一个闷骚的人，还是得踏实一点比较有效吧。」
    「问题就是，他好像不记得我。」顏暖一想到这件事情就满脑子乱糟糟的，「踏实又有效？一哭二闹三上吊？」
    「你脑子坏啦？这哪里踏实了？」宋荷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拿出手机问她，「你再跟我说说，他英文名字叫什么？我有同学在当娱记，去过挺多国外的时装秀，说不定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言寒，alex。」
    她话语刚落，就听见熟悉的声线在身后响起，「叫我？」
    顏暖愣了几秒，顿时感到浑身不对劲。不敢回头，却也不敢不回头。
    「教授，这么巧啊？」
    她的笑容有些僵，看言寒手里拿着咖啡，看来是在店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不知道他听进了多少......
    「嗯。」言寒没多少表情，看不清喜怒。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宋荷冉，「你们慢坐，我走了。」
    他们的座位距离门口没多远，很快他就推门而出。
    顏暖望着他的背影觉得眼睛有些乾涩，回过头看向宋荷冉，脑中盘旋的想法让她有些侷促不安，「你觉得他听进了多少？」
    宋荷冉看起来比她更急，「暖暖，这是重点吗？」
    她用了几秒鐘深呼吸，尔后拿起包就准备要走，「冉冉，我追了。」
    没等好友回復，顏暖急迫的跟着言寒离开的方向出了咖啡厅，万般庆幸这是条直路，让她往右一看便发现了他。
    故不得维持形象，顏暖朝他的方向跑去想追上言寒，而后者好像听见了脚步声，刚回头就看见仍喘着气的她。
    他仍是那样的表情，却添了几分不解，「你怎么了？」
    「言寒，我问你，」顏暖紧盯着脚尖，因为紧张也不敢抬头看他，「你到底记不记得我啊？」
    从她没喊教授这一点，言寒便能猜到她的疑问。
    当年那样的小女孩能撑到现在才来质问他，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记得。」
    顏暖闻言猛的抬头，看见言寒正对着她笑。
    他过去的习惯一样，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暖暖，我记得。」
    她的意识有些恍惚，彷彿现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选修课的言教授，也不是设计师alex；而是三年前在高中的球场上挥洒汗水，笑得格外阳光灿烂的言寒。

 Chapter1. 东风入律(5)

    言寒根本不是甚么高冷的人，面对亲近的朋友他也会像一般人一样玩闹，甚至在闷骚的几个挚友中他算是最活泼的一个。
    只是学校毕竟是上课的地方，他对待学生还是多了几分严肃，才会显得特别不近人情。
    而顏暖不知道的是，他上的第一堂课，除了顏暖之外，其他睡觉的人他全部都有叫起来回答问题。后来她的每一个靠近，他尽量保持疏离，只不过是为了惩罚她当初对于他的离开不为所动与断绝联系。
    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他觉得足够了。
    即便她再不开口问，他也会再找机会，亲近她。
    「暖暖，我等一下还有事，关于讲座的事情，」他抬手看了看錶，「我们约晚餐好吗？大约六点，我晚些再打电话给你，顺便接你。」
    看着言寒回到她最熟悉的样子，顏暖比谁都还要激动开心，他说甚么她都笑着点头说好。原以为他会就这样上车离开，结果却陪着顏暖往回走，「先送你回去找你朋友，我再走。」
    这是他一如既往的礼仪与绅士态度，她知道。
    目送言寒离开后，一回头就见宋荷冉还坐在原位滑手机。
    「这才不到二十分鐘，你们就谈好了？」面前的人看也没看她，顏暖也继续喝着刚刚剩下的咖啡，「我们约了吃晚餐。」
    「看你的表情，我想最重要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宋荷冉边递出手机边笑，「再跟你说一个好消息，我想那位疑似女友的女主角，应该只是杂志编辑而已。」
    手机停留在通讯软体的对话介面。
    那位娱记朋友一见宋荷冉是要问有关言寒的消息，便提到近期他们有争取到採访言寒的机会，他们总编辑这几天还有亲自连络他本人。
    关于他恋情的八卦，他则说言寒是业界出了名的出淤泥而不染，不少模特儿前仆后继地想接近他，但不论是明示暗示，言寒始终不为所动。
    「这下知道了吧？你家教授单身并且洁身自爱，身为学生兼好友的你仍是有机会的。」
    「别乱说，他才不是我家的。」顏暖一说完又傻傻地笑，「但迟早是我家的，对吧？」
    宋荷冉哭笑不得地看她，这跟几个小时前哭哭啼啼的是同一个人吗？也差太多了吧？
    「是是是，迟早是你家的。」宋荷冉看她又变回小太阳，也没阻止她傻笑，只是静静在一旁看着。
    「帮你解决了大问题，现在该陪我去超市了吧？」
    「我们约六点吃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完全没问题！」顏暖笑着勾上宋荷冉的手，「冉冉，你就是我的幸运星！等我暗恋大业成功了，一定请你吃饭！」
    她闻言笑着回应，「吃饭就免了，叫他请我去看个巴黎时装秀就行，包机票跟酒店的那种。」
    宋荷冉怎么都没想到，未来不只巴黎时装周、品牌时装秀，她还能在德国慕尼黑玩个五天四夜，机加酒的费用全由言寒负责。
    两人到超市时刚过下午五点，言寒就打电话来了。顏暖报了超市的名字，他说半小时后到。
    他们讲电话的时候，宋荷冉就在旁边，听他俩说话的语气，她不禁叹道，「我觉得，你们肯定没多久之后就要在一起了。重色轻友倒是没关係，但别忘了感谢我们这些助攻啊。」
    「才没这么简单呢。」看到顏暖苦笑，宋荷冉才像意识到甚么般说道，「不说我都忘了，过完这学期，他是要回德国的。」
    想到这一点，之后宋荷冉说甚么顏暖都没听进去。直到半个鐘头后言寒打电话来说自己已经在门口。
    只要两人赶快在一起，几千公里的距离又有甚么关係呢？
    顏暖不断告诉自己，与其掛念这些还不如担心怎么才能结束单恋呢！
    等心情调适得差不多，她才亦步亦趋地朝门口走。
    「来了？」言寒打开车门示意她上车，等到车开出了一小段路后才勾着嘴角问，「採访提早结束，我就早点来找你了。有甚么想吃的吗？」
    「义式或西餐，我都没问题。」言寒从小在国外长大，本就更习惯吃这些东西；顏暖则是随妈妈，口味更偏西式，所以他喜欢的她也喜欢。
    最后挑了一家离学校大约二十分鐘车程的义式餐厅。
    从入座再到上餐点其实也不过十几分鐘，言寒从以前到现在都一样，绝不在用餐时使用手机，她也一样。
    趁着空档聊天的时候，言寒开口道，「暖暖，你有出国念书的想法吗？」
    顏暖一愣，几秒后才缓缓点头，「想，但学校好像只开放大三的名额。」
    「你们老教授这次去慕尼黑，就是为了给学生争取机会。今天刚得到消息，整个系有两个交换学生的名额。整个时间大约半年，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四下学期了。」言寒笑看着顏暖，「身为老教授的独门弟子，我拿到了推荐一名学生的机会。暖暖，想去吗？」
    怎么会不想呢？顏暖这几年无数次想，乾脆直接去慕尼黑念书好了，至少与他距离更近了些；但也仅只停留在学德语的阶段，始终没看见学校放出慕尼黑交换生的名额。这次的机会就垂手可得，她怎么可以放弃，「要！想去！」
    顏暖开心的神情藏都藏不住，看在言寒眼里，让他的笑意又多了几分，「详细要准备的内容我会再通知你，你可以先回去跟父母说明。有问题再跟我说。」
    「好。」她喜孜孜地应下，「对了，关于演讲售票的问题，跟你确认就好吗？还是透过你的助理比较好？」
    「都交给我助理就好，不用操心。」言寒拿出手机传讯息给身在德国的助理，几秒后就得到回覆，「之前是说，整个厅容纳大约一百人左右，校外只有三十人的名额。对吧？」
    顏暖回想了几秒，才给予肯定的回覆。言寒则接下去道，「十张我们公关票，二十张会用我们的网站售票。宣传上除了工作室那边的处理，也可以跟你们配合，大约週一可以给你们正式的文宣。还有其他问题吗？」
    「嗯，应该没有了。」他把所有问题都说完了，哪里还有她开口的机会？「你很常去校园演讲吗？怎么感觉，很熟练？」
    「不，我一般不会接校园演讲。」言寒摇了摇头，面对顏暖时的嘴角一直是上扬着的，「但具专业性质的演讲也不少，偶尔熟悉的老师邀请，我也不会排斥到各地的设计学院演讲。不过大多数上台发表的场合，除了担任比赛评审外，仍是我自己的设计发表。」
    「也对，你哪是谁都请的了的？」顏暖小声低语，但还是传进言寒耳里，「我户籍在德国，这次我只在台湾待半年，以后也不知道又没有机会在台湾演讲。所以这次你们学校发出邀请，我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言寒其实也就随口一说，想解释为什么几乎不接校园演讲的他会选择答应这一次的邀请。只是听在顏暖耳里，却有不一样的感觉。
    其实每过一天，她就明显地感觉到与他相处的日子又少了一天；况且若没有争取到交换去慕尼黑的资格，他们的下一次相逢便遥遥无期了。
    可是，她甚么都不是，又有甚么资格要求他留下？
    顏暖感受到强烈的无力感，就算美食当前，顿时也觉得难以下嚥。
    但一抬头，便对上了言寒望向她的目光。
    一瞬间，她又觉得自己痊癒了。不过是努力点，更加把劲争取罢了，这点付出，为了言寒，她甘之如飴。

 Chapter2. 骄阳似火(1)

    筹备许久的演讲如约而至。
    这场演讲麻烦的是，早上一场、下午也一场，讲师虽然都是言寒，但各为不同主题、听的人也不同，以至于整个系学会必须从早忙到晚，甚至比以前举办的演讲来的更忙碌。
    早上那场是九点到十一点，下午则是两点至四点。时间最初就由言寒定的，他强调早上九点至下午两点是他这一天中唯一的空档，所以不可提前、也不可延后，否则便只能婉拒。系学会看他态度坚定，便表示没问题，只不过是他们更早到场准备罢了，大家早点起床就没事了。
    因为前一天刚好有一场演讲，所以整个场地必须一早去布置。顏暖是当天的后勤工作人员之一，这些布置也是她的工作之一，以至于当天她六点就到场了。
    好几个人忙前忙后，又是确认又是布置的，忙到连早餐都没吃的顏暖也没办法分神注意言寒到底来了没有。直到她终于能坐下休息，已经将近八点半，再过几分鐘就要开放入场了。
    「顏暖，帮忙送咖啡去休息室给言教授。」纪若澄把纸袋递给她，顏暖则一脸讶异，「他来啦？我怎么都没看见？」
    「你刚刚去厕所的时候，他刚好到。」匆忙拍了拍她的肩，纪若澄又转身去忙了，还不忘提醒她快点送过去。
    艺术表达是选修课，一个礼拜不过两堂课，而言寒又忙，她也不敢总是去打扰他。两人的上一次见面，也不过是周三上课的时候。
    顏暖在休息室外踌躇了一会儿，又深呼吸了几次才抬手敲门。
    她进门时发现里面除了言寒外，还有他的助理及前来慰问的系主任围在他身边。言寒二字刚到嘴边又被她即时吞了回去，「言教授，你的咖啡。」
    言寒抬眼三秒又收回视线，刚开口道了谢，顏暖手上的咖啡就被他的助理接过去。
    她或多或少能感受到，在她进门前这几人好像在讨论些甚么，只是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而停止了。顏暖向系主任礼貌的点点头，并待对方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后就抬步朝门口走去。
    「顏暖？」
    关上门后没走几步路，就被跟在她身后出来的言寒助理叫住，「怎么了？有甚么问题吗？」
    言寒助理看似是外国人，虽然说起中文来有一点不标准，但顏暖大约能听清，「alex交代，中午要订这家便当。」
    「啊，好的，谢谢你。」待她接过写着电话与餐点的纸条，他便又返回了休息室。
    顏暖边走边研究手中的名片，到底是哪家便当店能让言寒这种更习惯吃西餐的人，也指定要吃？
    她把言寒交代的事告诉纪若澄，而后者顺势把订便当的工作交给她了。
    工作人员包括她自己有十五人，再加上言寒跟助理，总共得订十七个便当。
    因为数量多，所以必须早点打电话去订。纸条上有写指定的餐，也问遍了人，都说没有特定的喜好，她便统一订了同一种便当。
    顏暖负责的是下午场的人员进场，所以她还有空间的休息时间，只是不能离场，必须随时准备支援意外情况。
    她间着也是间着，就好奇起那家便当店到底是甚么来头，刚找到位子稍坐休息，就拿出手机来搜寻。
    一看完，顏暖就甚么都明白了。
    这是他们两年前曾经去过的自助餐店，那天常吃的店家都没开，整条路上还在营业的只剩下它。好吃确实是好吃，顏暖那时就曾经大肆夸奖过，没想到言寒还记得。
    在上半场演讲即将结束的半小时前便当就来了，顏暖招呼着工作人员先吃，等一下才可以衔接着整理场地、安排进场甚么的。只不过外送员才刚拿着钱离开，负责在一旁点数量的许语柔边拉着她说少三份便当。
    顏暖着急地问，「真的少了？确定不是有人拿走了？」
    「真的！」许语柔摇摇头，「还没开始拿我就点数量了。」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距离演讲结束还有二十分鐘。
    「你先把便当发下去，教授他们的便当我去买。」便当店距离学校不远，若没有意外，可以准时回来，「帮我跟学姊他们讲一下啊！」语毕便跑了出去。
    就算才四月，外面的天气虽没有暑假这么炎热，但太阳依然毒辣。顏暖跑着去便当店，却发现人潮眾多，轮到她时，言寒指定要的品项已经没了。她咬咬牙，挑了另一种，拿到便当、付了钱后马上跑着回学校，但却仍然迟到了几分鐘。
    「教授呢？」顏暖满身汗的衝进演艺厅，许语柔指了指休息室，纪若澄原想问她要不要先擦个汗，但没等她开口，顏暖又提着便当跑过去了。
    她汗流浹背的模样她们看着都心疼，但偏偏本人只在乎言寒的午饭。
    休息室只有言寒及其助理，顏暖走道他面前，把东西递给他，一开口是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动，似是哽咽，「对不起，我去的时候，你要的没有了。」
    言寒在意的才不是甚么便当，而是眼前的女孩怎么一下子没见，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发生甚么事了？怎么满头大汗的？」
    「便当送少了，我刚刚跑着去买的。」顏暖原本只是有些气自己，怎么这点小事的办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言寒面前，就觉得又委屈又想掉眼泪，怎么样都憋不住，「对不起......」
    他先是递给她面纸，一边轻拍着她的背，一边在她看不到的视角皱着眉怒视助理，后者表示他甚么都不知道，也没人通知他这件事啊。
    「都是吃便当，哪里有这么多顾虑？哪一种都可以。」言寒拍了拍她的头，顏暖吸了吸鼻子没说话，他又指着助理接着道，「下次有这种事，直接告诉ian就好，都交给他。」
    其实顏暖不知道，言寒想做的哪里只是这些？
    所有的退而其次，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他，少了一个揽她入怀的身分。

 Chapter2. 骄阳似火(2)

    「你吃了吗？」言寒一边打开便当，一边问着坐在手边的顏暖。她摇了摇头，「便当少送了三份，我刚刚出去只买了你们的份。我有点晕，吃不太下。」
    「头晕？中暑了？」
    「好像有点，但没事。」顏暖笑了笑，仰头喝了口水，「我下午负责引导进场，到时候忙着忙着就没感觉了。」
    「一起吃吧，我也吃不多，刚刚也喝了咖啡。」刚刚买便当的时候，顏暖因为时间紧迫就随手多抓了几双筷子，这时候也正好能用得上，「估计你忙到早上也没吃吧？现在加减吃几口，等一下才不会低血糖。」
    顏暖闻言笑说，「这也能猜到啊？」
    「你以前也不喜欢吃早餐，很好猜。」
    每当言寒提起以前的事，顏暖就会觉得他们的距离又更近了一些。这一切都只是她与他两个人之间的回忆，无人能插足。
    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就好像刚刚在演讲上疏离应答的言教授只是一场梦，眼前的言寒足够真情实感，会关心她、与她开玩笑，就当她是好友一样相处，毫无距离。
    即便顏暖极度不想走，但规定的休息时间快到了，她也必须去准备引导参加者进场，「言寒，我先走啦，先去准备了。」
    「嗯，等会儿见。」她朝言寒摆了摆手，便推门而出。
    因为两场的主题并不相同，所以也有不少熟面孔在下午场出现，有些甚至是顏暖系上的同学或学长姐。出于礼貌她必须忍着身体上的不适笑脸迎人，但脸色实在是说不上有多好。
    「暖暖，要不要我去跟学姊说一下，你先去休息室休息一下？还是先去吃点东西？」许语柔看场地差不多都坐满，只剩零散的人尚未入场，就想让好友先休息。只不过顏暖觉得正式开始的时间快到了，想再撑一下，便拒绝了。
    十分鐘过后，最后两个人入座，演讲也随之开始。
    关于设计，言寒有实力更有经验，从高中参加比赛，再到大学二年级设立品牌，一路颠颇也有失足，却始终不畏风雨，几年过去了也秉持初心。他有独树一帜的想法，更有无人能的的实践力，才有今天令人望其项背的新兴品牌c&w。
    或许与信念及经歷有关，他所分享的内容从来不是课本上所能学到的，而是必须实际身处其中，才有机会感同身受。身为言寒头号迷妹的顏暖躲在角落听得出神，不只沉浸在他所分享的专业内容，更陷入他认真专注的神情里。
    不过演讲才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鐘，顏暖就被突然出现在视线内的手机打断了。
    若不是这位男同学主动提醒她，顏暖几乎都要忘了好友跟她说过有同学要帮她带吃的过来。或许是为了不打扰讲座进行，这位同学是用备忘录打字，再递给她看。其实只是简单的水果，但为了好好听完整个演讲，她就没有先去吃。
    顏暖一直是蹲在右后方的休息室外的墙角，跟男同学对话时才意识到有些腿麻，一抬头想站起身，就对上言寒有些蹙眉的看向她的方向。
    其实他的视线不过才停留了两秒，但她一下子就僵直着身体跌坐在地上，懊恼地拍打自己的后脑勺，想着自己一定打扰到他讲解了。
    纪若澄刚从工作人员休息室中走出来，就看到顏暖姿势奇怪地坐在地上，她就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指了指男同学旁边的位置，「那里还有位子，去坐着休息一下吧，没事的。」
    顏暖原本哭丧的脸想拒绝，但又觉得开口说话会再次打扰到演讲中的言寒，便点点头，还是走了过去坐下了。
    殊不知言寒哪是因为顏暖打扰到他，只不过是因为在意她与男生之间的对话，却又在迫切的心情下感到无能为力罢了。
    不过顏暖哪有想这么多，只是在剩下的一个多小时中都更为专心的听讲，目光除了眨眼外再也没有从言寒身上移开，最后甚至拿出手机录下他所说的结语。
    「很多人说，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有天实现了呢？」言寒浅浅勾了一下嘴角，他从左看到右，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顏暖的方向，「想告诉你们的是，想像也得搭配努力，才有实现的一天。」
    「最后送给你们一句话，」言寒停顿了几秒，笑意似乎又多了几分，「努力并不会背叛自己，成果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祝你们一切都好。」
    语毕，言寒依惯例九十度鞠躬，或许是今日最后一场的关係所以多停留了几秒，等待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负责主持的纪若澄才拿着麦克风出来请言寒留步，要拍照、领感谢状甚么的。
    顏暖刚按下手机录音的暂停键，一抬头就看见言寒准备与台下听眾拍照的背影，突然百感交集。
    她想起纪若澄曾跟她无意提起，越是光鲜亮丽的人，越有弱点。
    但看着人前闪耀的言寒，她格外希望他可以永远刀枪不入，没有弱点能让别人伤害他。

 Chapter2. 骄阳似火(3)

    忙完演讲的工作，接下来顏暖必须开始准备去慕尼黑交换的事前工作。
    慕尼黑那边收取资料的时间非常紧迫，四月初通知、月底就必须上传所有资料，再加上顏暖一直在忙讲座，真正能专心准备资料的时间根本不到半个月。
    言寒特别约顏暖出来，告诉她月底就必须上传资料时，顏暖几乎快要在他面前哭出来，她曾听过很多学长姐为了申请交换忙了几十天，她剩下不到两週，这就好比输在起跑点上吧？
    毕竟要申请的人实在很多，言寒在与老教授讨论后也不得不松口收件登记二十人，再交给慕尼黑那边决定人选，而不是最初决定的那样只能推荐两名。
    「别担心，名额我帮你登记过了，这段时间的准备我也会帮你。」言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上顏暖的视线后温暖地笑，「别哭，我亲自帮你写推荐信，只帮你写。」
    「没哭！」顏暖眨了眨眼睛，把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去，只剩下微红的眼眶能看出她几分鐘前有多急迫，「明明很多人找你吧？真的只帮我写吗？」
    登记的二十个名额中，特别只规划出五个给没选修艺术表达的课程的学生，其他都是言寒这学期的学生。为了申请上这次的交换，许多原本不太敢接近言寒的人都找上他，希望能让这个设计界炙手可热的新星为他们写推荐信，毕竟谁都觉得出自alex的推荐信就等于是这次申请的护身符。
    言寒一直以来都偏心顏暖，他是个设计师，并没有身为一个老师的大公无私，他从最开始就打算推荐顏暖，即便收件数量有所变动，他的想法依然并无改变，「当然。其他人我都拒绝了。」
    对其他学生自然没办法说出如此直接的想法，但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就能打发的事罢了。况且系上也有许多知名的老教授可以供他们选择，并不是只有他一个。
    言寒挑取重点跟顏暖讲述了一遍，最后帮她整理到底具体需要哪些资料，一样一样条列式的帮她写出来，「首先是托福，我记得你已经考过了，对吧？」
    顏暖赶忙点点头，无比庆幸自己有要申请交换的觉悟早早就开始准备，除了兼家教赚资金外，还在近期顺便考了出国念出必要的托福，「我陆陆续续考了两次才考到满分！」
    「辛苦了。」言寒依然暖暖的笑，「因为你省下了找推荐人与书写推荐大岗的时间，所以接下来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写读书计画跟个人履歷。我大约两天后可以给你推荐函，之后你可以着手准备排版。这样安排没问题吧？」
    「没问题！」顏暖一边回应，一边把该做的事情安排进手机行事历里。
    等规划完时间后，看着言寒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他忍不住直接开口问，「有甚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任何问题、任何时间都可以。」
    「那我的读书计画跟履歷，你能不能帮我检查修改？」顏暖闻言，便闭起眼睛双手合十挡住整个脸，「这个要求真的很不合理，但我实在想不到对象了......不过如果你很忙的话，还是没关係，绝对不要因为我麻烦你，而影响到你的事情。」
    言寒一愣，思考了一下日期，看她紧闭双眼的模样，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反而下意识想要去握住她脸前的手，但举起手时还是换了个方向，变成轻弹了下她的额头，玩笑地说道，「暖暖，你还怕麻烦我？早就已经麻烦了不是吗？」
    顏暖睁开眼，看着摆在桌上的资料，哪一项不是他整理好印下来的？其他学生哪有她这样的待遇？
    「况且不麻烦，最近不忙。」言寒此言一出，远在欧洲飞来飞去安排九月时装週的助理打了个寒颤。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忙的要死要活，设计师本人却为了女孩的一句话而说自己不忙、甚至因此推后回国时间，他可能会气到晕过去。
    「真的呀？那就好。」顏暖把桌上文件收好放进包里，瞇起眼睛笑道，「那我就先回去开始准备，完成再传mail给你。」
    「嗯，我送你回宿舍。」言寒把尚未喝完的咖啡拿在手上，并从口袋拿出车钥匙，「如果这几天电话打不通，就寄mail或传讯息，有空我会看。」
    顏暖自然是知道言寒所谓的不忙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放心麻烦他，他到底还是十分忙碌的，「我知道，谢谢你啊。」
    只不过她没想到，这一别过后，下一次见面就是通知是否录取的日子，连上课都是请代课，顏暖打给他的电话没有一通被接听，收到的都是言寒在凌晨时回復的邮件或讯息；但顏暖自己也十分忙碌，实在无法去打听言寒去哪、发生甚么事情了。
    在这两週里，有一週的时间除了上课外都在忙着编写自传跟读书计画，尤其是有些资料放在家里，她还特地抽空跑回家一趟；等完成这两样后，却发现排版也十分费时，为了让自己的资料更出彩，也必须花费比别人更多的精力。
    她与言寒陆陆续续通邮件，顏暖前前后后起码修改了十几遍，等到定案、交件，一切工作结束之后，她便庆幸自己这一天没课，能够回宿舍睡大半天。
    何葳跟许语柔见证了顏暖整个月又是讲座、又是申请交换的忙碌，只能在小事上帮助她，像买早午晚餐、收拾宿舍残局，或偶尔帮她影印文件等等。再过没两天就要五月了，而五月第二週就会公布录取结果，看着熟睡的顏暖，他们几乎可以预测几天后她又会过着吃不下睡不着、整天担心最终结果的日子。
    顏暖这阵子实在是吃的很少，整个人都受了一圈，今天也只吃了一顿早餐而已。等到晚上六点，何葳买了晚餐回来，就算捨不得叫醒熟睡的她，但为了她的身体，还是不得不叫醒她。
    殊不知才正准备去叫，顏暖就自己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道，「你们买甚么啊，怎么这么香？」
    「讲座时我们中午吃的那家便当，还顺便带了你爱喝的珍珠红茶拿铁。」许语柔坐到顏暖的床边，用手轻轻戳她的脸颊，「暖暖，辛苦了。」
    顏暖一睁开眼，就发现她们两个都盯着她看，一下子就坐起身伸了个懒腰，「不辛苦，你们都知道我一直都有去慕尼黑的想法，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当然，要拚一下啊！」顏暖一改这几天的愁眉苦脸，无事一身轻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得一直微笑着，「我走了的话，这个宿舍就剩你们啦，这半年不要太想我！」
    许语柔失笑，「这么快就想这些，是有自信一定会录取了？」
    顏暖正想回应，何葳就打断了他们对话，「好不容易结束忙碌的日子，这些话题等要公布结果的时候再来讨论好吗？先来吃饭了。」
    然而顏暖虽然依言先去填饱肚子，但还是间不下来，隔两天就想去找许久不见的言寒。但言寒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他的行踪连助教都不清楚，直到联络道言寒的助理，才知道言寒这几天都很忙，不过这礼拜还是会来学校上课。
    言寒的习惯是只要当天有课，当天一早就会出现在办公室，下课后则不会再回去，而是直接离开。于是得到第一手消息的顏暖当天明明没有早八的课，却还是很早起床，想早点去找言寒。
    刚走到门口就见助教刚好从办公室走出来，往反方向走去，看起来脸色并不是很好。顏暖慢慢走过去，发现们并没有关好，正准备敲门才发现言寒正在讲电话。
    「我说过了，最快是今天下午的飞机。」他的语气里是很明显的烦躁，这种情绪他几乎没有在顏暖面前表露过，「我知道硬要在台湾待到这时候很勉强，但这不是你与合作方沟通出问题的理由，时装週有多重要不用你来告诉我。算了，叫ian晚些打给我，在上飞机前我会确认你寄来的邮件。」
    顏暖双手环胸的靠在墙上，她不知道言寒真的这么忙，甚至是有关九月在欧洲举办的时装週。他这么忙，为了消化时差肯定每天都在熬夜，却还要抽空帮她解决申请的问题。各种内疚、自责的情绪几乎要淹没她，连见言寒一面的勇气都消逝殆尽。
    于是直到公布日前，顏暖都不曾联络、也不曾见过言寒。
    以至于那天时隔多日后再次接到言寒的电话，她却有些退却。知道一定是有关申请结果，就更不敢接了。
    但也是因为她很想言寒，所以还是把所剩不多的勇气都拿出来，按下了接听。不过他其实也只说了几句话，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暖暖，接下来没课了吧？来我办公室。」
    顏暖在宿舍里走来走去，踌躇了半天，还是许语柔看不下去，「你就别再自责了，更何况他都不计较。而且与其在这里纠结，不如当面道个歉比较有效果，对吧？」
    「就是啊。言寒对你这么好，我都觉得你暗恋大概快要结束了。」何葳笑着说，「快去吧，都过了快十分鐘了，不怕言教授等久了啊？」
    在好友左一句又一句的催促下，顏暖也做足了完整的心理建设，疾步前往言寒办公室。而他要说的，不出意料的是关于申请结果。
    「恭喜你，暖暖。」言寒一看她进门，就马上站起身，「辛苦有了代价，恭喜你成功申请上位在慕尼黑的设计学院的交换生名额。」
    顏暖还有些发愣，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不只红了眼眶，甚至掉下了眼泪。她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言寒知道她这次是喜极而泣，便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神情里满是温柔怜惜。
    顏暖事后想起来都觉得很后悔，为什么要在当下的情况下说出这句话，「言寒，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言寒眨了眨眼睛，愣了几秒后笑着揽过她，「可以。」
    在拥抱着的短短几秒内，他呢喃般地在她耳边再次道了恭喜。
    而顏暖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下了决定，等到他们再也不是教授与学生的关係、等到她再用几週的时间准备好勇气，她就要开口对他表明心意。
    是从此并肩还是从此陌路，顏暖觉得，是时候该釐清了。

 Chapter2. 骄阳似火(4)

    自从那天离开办公室、再上完艺术表达的课后，言寒就像是消失在顏暖的世界里，她直到结业式都没再见到他。
    没有特别去连络他的原因，有一部分是虽然言寒不曾向她提起，她也知道他是飞回国外处理时装週的事，肯定特别忙；而另一部份则是因为顏暖自己也为的交换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她就这样一路忙到了六月底，等拿到签证、匆匆确认了开学时间跟宿舍入住时间后，顏暖就毫不迟疑地订了结业式隔天的机票飞慕尼黑，连父母跟朋友都是事后才通知的，猝不及防来了一次先斩后奏。
    「怎么这么赶啊？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何葳一边坐在书桌前擦保养品，一边继续道，「而且还是生日当天，你爸妈都没说甚么？」
    「我爸妈这么忙，哪有时间管我？」，顏暖知道父母也不是不在意她，只不过工作实在忙碌，顏暖从小到大这样活过来，其实也很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了，而且生日每年都有，也不是甚么大事，「结业式隔天早上也是冉冉先送我回家，我爸妈再送我去机场。」
    相较于早就复习完的何葳与顏暖，一旁的许语柔还在为明天的期末考试临时抱佛脚，就算敷着面膜也没有休息，仍然在书上写写画画，嘴里还时不时念念有词地背诵。但一听到顏暖讲有关交换的事，又忍不住分心讲两句，「你爸妈那可是大忙人，能空出一天时间算不错的了。只不过真的挺赶的，跟我们吃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吧？」
    顏暖趁着还没刷牙就吃了个放在旁边的喉糖，听到好友的问题才想了想道，「结业式那天晚上啊，冉冉也来，没问题吧？」
    「当然可以！」何葳站起身走到顏暖身边拍了拍她的肩，「改快去刷牙，早点睡吧，剩最后三天了，撑着点。」
    考完期末考后，大三下学期也就算结束了。
    晚上时她们四人依照顏暖的喜好选了一间不限时的美式餐厅，里面挤满了看球赛的人潮，即便她们对这些比赛没研究，但还是被彭湃的气氛吸引。
    都是成年人了，聚会中都免不了小酌几杯来助兴，顏暖更是他们几人中公认最喜欢喝酒的，只不过酒量却没多好，总是需要有人在一旁提醒她少喝点。
    「好了好了，意识清不清醒啊你？」宋荷冉刚刚才想着因为是特殊情况便宽容她多喝几杯，喝了两三个小时觉得差不多了，但看她难得这么开心又捨不得打扰她的兴致，就拿起一旁的空杯子帮她倒可乐，「大寿星，你别总喝含酒精的，也喝点可乐！」
    「当然清醒啊，只是脸红而已。」今天顏暖比平时多喝了不少，其实已经有些微醺，但她不是会醉到失去意识的类型，「我们几点走？」
    许语柔酒量比顏暖还差，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喝酒，看她脸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现在才十点，人家球赛都还没开始呢。你想睡觉啊？」
    「早就做好熬夜的准备了，哪有这么快就想睡。」话是这么说，顏暖还是打了个哈欠，「都来了，起码凌晨一点再走吧，宿舍也没门禁。」
    殊不知她们接下来絮絮叨叨聊得起劲，等回过神来已经凌晨两点了。
    她们之中只有一个许语柔没喝酒，也就只有她能担当开车的重任了。她们先顺路把宋荷冉送回家，再开车回学校。
    等回到宿舍时已经三点了，碍于时间实在太晚，何葳跟许语柔连澡都没洗就睡了，倒是明天要搭飞机的顏暖盯着手机毫无睡意。
    手机画面停留在与言寒传讯息的通讯软体介面，双手捧着手机不断删删改改，却始终一句话都没有传出去，对话还停留在几个礼拜前。
    直到早上六点，何葳都已经睡一觉起来想去洗个澡，一旁的顏暖都还没睡。她看着好友盯着手机介面良久，还是忍不住开口说话，「就传吧，再也不用顾忌她是你的教授，现在他的身分就只是你的朋友罢了。」
    顏暖其实也开始有点睡意，听了何葳的话后迅速传了讯息，尔后把手机关掉通知后就丢到一旁，倒头就睡，一路睡到早上十点时宋荷冉来载她回家。
    她下午四点到机场，因为爸妈都还有工作，便在帮助她托运行李之后就先行离开了。顏暖一个人站在登机口等待上飞机时，纠结了半天都没有想好要不要点开通讯软体。
    一直到上飞机后的一小段待飞时间，她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但打开了才发现，直到广播提醒前，言寒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回。
    顏暖心理说不清是担心还是失望的心情，也直到飞机在慕尼黑降落前，都没有消逝。

 Chapter2. 骄阳似火(5)

    顏暖不是第一次出国，却是第一次搭长途飞机。
    除却在樟宜机场转机的四个小时，这次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航程她就有四分之三的时间待在飞机上，以至于到达慕尼黑时虽然当地时间才早上七点，但她早已筋疲力尽。
    却不料在跟着人群下飞机时，就听到前方有人在喊她的姓名。顏暖加速往前走，用德文说了几句抱歉，才站在那位机场人员的前方。
    接着就是一边请她出示护照，一边向她解释是姓名的问题，需要确认护照而已。过了大约几分鐘，他们便向顏暖道谢，尔后将护照还给她，示意她可以离开。
    顏暖愁眉苦脸地往外走，心里想着真是出师不利，刚下飞机就出问题。
    她在飞机上睡得不好、吃的也不好，一下飞机就觉得又饿又想睡，偏偏等了半天才看见她的行李。刚想确认时间才发现手机忘了开机，没想到一开机就看见有几通来自言寒的未接来电及讯息，问她发生甚么事、人在哪里。
    包含出关入境的时间，她在机场里折腾了近四十分鐘，而言寒的讯息停留在半小时前。顏暖在机场门口附近找了个不会挡到人的位置停下，回了几句表明自己刚下飞机、人在慕尼黑机场。
    言寒近乎秒读，但就简单回了两个字，叫她抬头。
    顏暖一抬头，就见言寒从面前五公尺处向她走来。在绝大多数都是非熟悉脸孔的地方，她一看见他就不自觉地有种他乡遇故人的感慨。
    而言寒则是在真正见到顏暖后才松了一口气，她前一天传讯息告诉他班机时他正好刚从义大利忙完回来，手机早就没电很久了，睡一觉起来已经凌晨，一看手机才知道她要来。
    「发生甚么事了？怎么不接电话？」他主动接过她身边的行李及手上提着的登机箱，「是不是行李等太久了？」
    「是，也不是。」顏暖看见他后也不再觉得自己有甚么不顺利，毕竟他能来就是她今天的幸运了，「下飞机的时候被检查了一下护照，但很快就没事了，只耽误了一下下，后来都在等行李。」
    「怎么订这么早的飞机过来？」言寒想了想后告诉她，「我记得你们宿舍八月才入住。」
    顏暖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大大的，圆圆的杏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难道我看错了？」
    言寒拿出手机翻了翻学校端发给他的邮件，确认之后笑着拿给顏暖看，「上面真的写着八月五号，七月一号是其他事情。」
    她随意瞥了一眼，上面针对交换生宿舍入住的日期的确用英文标註着八月五日至八月二十日没错，她看到的是下一行针对在校生的活动日期。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在酒店住一个月。」顏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了一下自己目前所剩不多的存款馀额到底能做些甚么。
    言寒看她很认真的在纠结这些问题，倒也没有开口打扰她，直到她咬咬牙开口说道，「要不然我在买张机票飞回去吧？总比在这里找落脚处方便多了。」
    「真傻。」顏暖这才看清言寒一直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笑，还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头顶，「一个月虽然不长但也不短，住酒店或租房子肯定行不通，我睡在工作室，你就住我家吧，不收房租。」
    「真的？」虽然她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当，但比起其他不可行的方法，这已经是上上策，「你这样会不会不方便？」
    「比起看你舟车劳顿，这样做我会更放心。」言寒一说完就拖着她的行李往外走，而顏暖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停在原地。
    虽然走出了机场，但其实他只走了几步，根本没走远，看她傻愣的样子还是停下脚步等她，回头开玩笑道，「再不走，家当都被我拿走了。」
    顏暖慢吞吞的跟在他后面，望着言寒迎着阳光的背影，觉得脑海中的千言万语突然都化成一句话想对他说。
    言寒，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想要就这样，以全身家当换一个你伴馀生。

 Chapter3. 金风颯颯(1)

    「客房一直是空的，虽然没人住过，但都有定期打扫，床套也是前几天刚换。」言寒走在顏暖前头，打开房门后帮她把行李推进去，再侧过身让她进来，「你先收拾一下，有缺的东西先记着，我再陪你去买。」
    可能因为是客房的缘故，所以空间并不是很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床铺、衣柜、书桌、冷气及电风扇等等必需品一个都没少，环境也很乾净整洁。
    「一个小时让你收拾够吗？」言寒离开房间前靠在墙上问了句，「我也先去收拾东西、回一下工作邮件，等一下我们再去吃饭。」
    顏暖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看着言寒笑道，「你这里的环境太好了，我可是一个月后要搬到学生宿舍的人，到时候都该不习惯了。」
    「学校宿舍的环境其实也不错，但总是比不上家里或在外租房，委屈你了。」言寒轻笑了声，又想了想有没有甚么其他需要叮嚀她的地方，「在这里就当自己家，如果想冲澡可以用旁边的浴室，渴了的话冰箱有水跟饮料。」
    待顏暖一个一个把他的叮嚀都应下了，言寒才心甘情愿地回房间收拾他的东西，她也没多休息，马上就打开自己的大行李箱开始收拾。因为她怕麻烦，除了必需品外其他生活用品也没多带，所以收拾完也不过才花了半小时，就打算先去冲个澡。
    等顏暖洗完澡出来，言寒已经在外面客厅待着了。他双眼一直紧盯着放在腿上的笔电，手也在快速敲打的键盘，说话的时候也没看向她，只是听得出语气显然没有表情上那么严肃，「需不需要吹风机？就在浴室里，第二个抽屉。」
    「没关係，我只是冲澡，晚上回来再洗头。」顏暖先回房间拿了包，才跑到客厅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你今天忙不忙？下午还要工作？」
    「前阵子工作上有些状况，所以忙了大约一个多月，现在已经不太忙了。」言寒再用滑鼠点了几下后，就把笔电闔上装好准备带着走，「下午要去一趟工作室，虽然不是甚么有趣的地方，但你要不要来看看？」
    两个人都待在玄关穿鞋，低下头的几秒鐘顏暖的脑袋正在不停旋转，虽然很怕打扰到言寒工作，但c&w的工作室可是从未有人窥探过的地方，身为一个无关人员，都不知道有生之年有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把此工作室当成家里厨房一样几乎天天去报到的顏暖在百般纠结后才小声地问出口，「真的能去？不会打扰你吧？你的员工会不会说甚么？」
    面对早已能预想到的三连问，言寒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熟悉的在她头上摸两下，然后打开门示意她往前走，「真的能去、不会打扰、他们不敢有意见。现在能告诉我，想不想去了吗？」
    这就是只要她想去，其他都没有问题的意思，顏暖不会听不出来，便用尽全力收敛高兴到想尖叫的衝动，欣然应下了，「当然想去，感谢你！」
    看她欢快的背影，言寒一直温暖的笑着，一如她对着他那样。
    「虽然德国猪脚、香肠在国内很有名，但其实也不是只有这些。」言寒一边开着车，一边时不时看向副驾驶座的她，「有一些简餐我很喜欢，这几天可以带你去。今天我们先吃比较靠近工作室的早午餐，晚上再带你吃西餐。」
    西餐并不单指看似高贵费时的法国菜，也泛指许多美式、义式料理或排餐，而比起中式、日式或韩式这类东方菜，在慕尼黑自然更常见到这些西餐。顏暖十分庆幸自己一直跟随妈妈的喜好喜欢吃西餐，否则隻身在国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言寒挑的餐厅在工作室附近，但也并不是郊区，而是靠近市区的地方。很受欢迎的店家理所当然会非常多人，不过或许因为是平日，所以人潮很平均的分散在室内与室外，也不至于会没有位子、或需要等待很长时间。
    店里以白灰两色为整体色调，又因为採光十分良好舒适，一踏进这家店就让人有放松的感觉。
    早午餐不外乎就是那几样，两人简单挑了想吃的吐司跟松饼，再搭配咖啡，就这样当作一餐，待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准备前往工作室。
    在顏暖的认知中，许多设计师会将工作室设立在矮房或一般住处，但c&w的工作室虽然是位在公寓大楼，但却跟顏暖所想的不太一样。
    她的疑惑就算没有说出口，言寒也一清二楚，「这是我妈妈的房子，当时刚决定要走上创立品牌这条路时资金很有限，甚至经过估算后，连租一间工作室的钱都没有。不过就算当时过的很苦，我也没有跟家里人提过，但我妈妈却好像甚么都知道，二话不说就让我在这里开始，就当作她借给我，赊欠两年租金。」
    言寒说话的表情依然温柔，却多了几分悲伤。顏暖跟在他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感受的到他散发出的低落氛围，经过几秒鐘思考，最后还是讲出想说的话，「她一定是一名很温柔的女性。」
    「是啊。」言寒朝她笑了笑，收起其他多馀的情绪，带她走进工作室，「我们工作室人不多，包括我和暑假来的两个实习生也才十个人。」
    「员工有华人也有外国人，大家都习惯用德文、英文穿插着交流，也算是我们的特色。」言寒先带着顏暖在工作室里跟大家打招呼，才带她去他的办公室，「原本我在外面也有办公桌，后来因为空间问题，只好搬进唯一留着的房间。」
    他帮顏暖泡了咖啡，还拿了一些杂志放到她面前，「我先去找助理确认一下工作进度，无聊了就看杂志或出去找我，都没关係。」
    言寒离开后，顏暖才注意不只他的办公桌，连眼前的小茶几上都有摆放许多张全家福照片。这些照片中只有一张没有言寒，其他都是父母与他的三人合照。照片中的他还不像现在这般成熟，整个人的气质更加青涩，不难看出应该是国小到国中的年纪。
    顏暖不敢动手碰，就只是用手撑在膝盖上观察，照片中的言父跟言母看的出来感情非常好，每一张都是并肩而立，言寒则站在父亲身旁，三人都笑得愉悦。
    言母看起来十分有气质，即使已经为人母也看得出是美人胚子，神情中也像顏暖所猜想，是个温柔的人。
    顏暖不自觉就盯着照片观察很久，直到言寒打开门、拿着咖啡走近都没发现，「在看甚么？」
    她顿时背脊一僵，懊悔自己看太入神，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言寒在顏暖身边坐下，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顿时一切了然。

 Chapter3. 金风颯颯(2)

    「我父亲是位医生，最左边那张照片，是我母亲快要临盆，那是她在生下我之前在家里拍的最后一张照片。」言寒放下手中的马克杯，杯中装的黑咖啡味道十分浓郁，连带顏暖在一旁都能闻到带有一些苦涩的咖啡香，「他们刚结婚那几年，我父亲都还是主治医师，收入相较于母亲更低，所以从婚房、婚纱、婚礼再到婚后的家用，很多时候都是我母亲付出的更多、也受过极多质疑，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过。」
    言寒很认真地讲，顏暖连呼吸都轻了几分，无比专注地听。
    「后来我父亲在我国小的时候升了科主任，也开始在医学院兼课，家里的环境更好了。直到再我升大学的那年，意外发现我母亲生病了。」
    他的语气很平稳，并不像在讲一个令人难过的故事，干决这就只是他人生中的一部份，并不让他感到悲伤。言寒一边说，一边用馀光看见顏暖一动不动的僵坐在沙发上，他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都过去了，没事。」
    言寒母亲在他十岁时就发现了癌症，也一直有在做化疗控制病情，这件事情除了言父言母二人外没有第三个人知情。
    「我会知道，其实全因为他们瞒不住了，我母亲的病情急转直下，必须去医院进行长期化疗。」言寒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地掛着一抹苦笑，「如果是因为这样我才会知道，我恨不得他们可以瞒我一辈子，而我母亲依然健康无恙。」
    听到这里，顏暖已经眼眶有些泛红，不想让他因为讲述这个几乎可以猜中结局的故事而翻开痛苦的回忆，但越迫切想阻止，就越难以啟齿，最后甚么都没说。
    「因为我母亲的缘故，我对时尚的啟蒙非常早，那时已经在开始思考是否要在大学毕业后独立创业，我母亲是第一个表达支持的人。后来暑假正想再花时间冷静思考，就得知她生病，在完全猝不及防的状态下，很多事情其实都无疾而终，我也不再提起。」
    言寒愿意说出口，那就代表这件事情是有意义的。听到这里，言暖便可以知道这个故事最有意义的部分，就是他温暖的母亲，与他成为设计师的契机。只不过即便意识到这件事，她依然为他感到难过。
    顏暖强迫自己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而他打算继续讲完这个故事，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最好的时机，把事情对她说，「我母亲是在隔天春天病逝，在那之前，她对我说过很多话，但唯一的共同点，是希望我能幸福快乐。」
    「最后那几天，她除了让我继续保有创立品牌的梦想，也讲起了我取名言寒二字的涵义。」言寒在讲这句话时，眼睛看向左手带着的玉鐲，神情温柔认真，「她说，虽然单名一次寒，但绝非让我只知世间无情。比这更重要的是，在尝遍人情之寒的同时，也要懂得寻觅温暖之处。」
    「我母亲在闭眼前，身旁只有我跟我父亲。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我父亲哭得泣不成声，连话都说不清楚，而我硬撑着一滴眼泪都没掉。我母亲的眼神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混浊，还是一如既往的澄澈透明，只是闪烁着泪光，不断想对着我们说话。她告诉我们，这一生因为我们而圆满，也没有任何后悔，所以我们不可以难过太久。」
    这是从未有人知道的过去，而她是他唯一的听眾。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顏暖一直默默地在掉眼泪，等到言寒语毕后转头看向她时，眼睛鼻子都已经被她擦红了。
    他的确曾经因为母亲逝世而难过，但母亲带来的温暖一直都在治癒他。到了现在提起都可以把它当作往事而感到释然，毕竟那些留下来的回忆都是美好的。
    「话说得太多，有点渴，帮我去茶水间装点水，好吗？」言寒没想到顏暖会哭，准备好的说词顿时比过去的回忆还更难说出口，但他也深知时机一去不復返，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顏暖可以明显感受到言寒想要支开她，虽然不明所以但她还是起身照做，离开了办公室去帮言寒倒水，顺便去趟化妆室。
    只不过她也才离开不到十分鐘，再回去之时办公室已经空无一人，只剩灯还亮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工作室里的员工都十分正常的在处理手上的工作，但就是不见言寒的身影。她以为他是去阳台接电话，就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她。
    听见身后有人走动的声响，顏暖下意识想回头，但瞬间就被人有手掌蒙住了双眼。明明力道不大，可以很快就挣脱开，不过因为感受到这个人是言寒，所以她也没挣扎，坐着等他开口。
    「对我来说，这个故事并不悲伤，更多的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温暖。但我没想到你能哭这么惨。」言寒轻轻笑着，「我犹豫了很久，我知道这不是一个最好的时机，但我觉得很多事只需要追求刚刚好，就好了。」
    顏暖还是一头雾水，只是因为他的气息离的太近，她的耳根无法克制的发红。为了隐藏紧张的情绪，她不得不开口说话来掩饰，「甚么事？」
    「我一直以为，温暖的既定特质一定是温文儒雅，直到你的出现将它颠覆。」顏暖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句话是褒是贬。
    他感受到了她的睫毛在他手心上下扫动，连带着整个人的心都被她拨动，「你足够特别，从你向我搭话的那刻起，就注定让我念念不忘。」
    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甚么，无措到手心都是汗。
    「暖暖，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甚么时候、在哪里吗？」
    「当然记得，是三年前的六月，在篮球场。」顏暖大脑里隐隐约约有感受到他想说甚么，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那时候你十七岁，正要上高三，我也才二十一岁，准备念硕士。回台湾待一阵子是意料之内，遇见你却是意料之外。三个月下来，有好感也有心动，可是远距离需要的是足够坚定的心，我不确定你的心意，想要慢慢来，却没想到后来再也连系不上你。」言寒放下了遮在顏暖眼前的手，继续说，「能再遇见你，全靠运气与缘分。这一次我足够坚定，由我来靠近你，好不好？」
    顏暖在过往的每一个幻想里，都一直以为自己一定会喜极而泣。但在这一刻，她以为永远等不到的事情就这么实现了，心里除了感动就是惊讶，眼眶也不知是因为刚刚哭泣而红着，还是因为感动。
    空气因为沉默而凝结着，她急迫地想要回应，却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也不敢回头。
    言寒有足够的耐心跟时间等待她的回应，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该送的礼物还是得送，抬手就帮她戴上了项鍊。
    顏暖是被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吓到一愣，一股凉意透过脖子传达到全身，一低头才发现被他掛上了项鍊，又听他在耳边轻轻说话，「我喜欢你，很喜欢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连续许了两年的生日愿望，终于在第三年实现了，顏暖没有拒绝的可能。
    「好。」不只说话，她还轻微的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其实我很早就喜欢你啊。」
    言寒在她身边坐下，展开双臂抱着他喜欢的女孩，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我都知道，是我顾虑太多，让你不好受。」
    当年他顾虑着他们感情不够坚定，这半年里在顾虑他还是她的教授，交往了对她影响不好。可是感情早就深入心底埋下了根，这些日子的顾虑明显是他的多虑。
    言寒看她还傻愣着的样子，就笑着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耳朵，顺势问她，「生日礼物喜欢吗？」
    「你知道呀？」顏暖笑得更开心了，她早就忘了有没有跟他提过她的生日，也以为就算提了，他这个大忙人根本不会记得这件小事。
    言寒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对上她看向他的视线，「当然知道，生日快乐。」
    虽然生日礼物她格外喜欢，但最喜欢的，明明是送她礼物的那个人。
    她因为幸运，在那天的篮球场等到了他、在久别后再遇见他、在这么多来慕尼黑的申请中脱颖而出，成功来到他身边。
    顏暖格外感谢命运，能在二十一岁生日这天，等到他向她走来。
    从今往后没有乍暖还寒，以后有他的日子里，都格外温暖幸福。

 Chapter3. 金风颯颯(3)

    言寒说好要晚上要带顏暖去吃饭，那就代表今天他必须在晚上六点前完成工作。他其实十分忙碌，助理前前后后进出无数次，每一次都有新的问题待他解决。
    虽然言寒说可以四处走动，但看着忙碌的人群，给顏暖再大的胆子她也不敢乱走乱动去打扰别人。毕竟帮不上忙就算了，若还给别人添麻烦，那也太不道德了。
    为了打发时间，顏暖开始翻看桌上言寒拿给她的杂志，碰到感兴趣的就逐字认真阅读，没太大共鸣的粗略一看就翻过去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顏暖开始感到眼睛有些酸涩，原本打算只是仰头靠着沙发闭目养神一下，但或许是因为早上刚下飞机太累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连言寒帮她盖上毯子都没感觉。
    其实言寒忙到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还是助理近来跟他讲话时的音量刻意压低了几分，他奇怪的抬头看一眼，才知道顏暖已经累得睡着了。言寒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帮她盖上毛毯之时，看见顏暖眼下显而易见的黑眼圈，突然很后悔没先把她送回家好好休息，反而让她待在办公室陪他受累。
    他加快工作的速度，等好不容易告个段落，时间刚好接近六点，但顏暖还没醒来。言寒先去外头跟员工们进行工作结论，结束后才回到办公室坐在顏暖身旁，因为捨不得叫醒她，所以就在一旁一边滑着平板处理零散的工作，一边等她醒。
    顏暖也没有睡太久，二十分鐘后就醒来了。
    「我也睡太久了吧，你怎么都不叫醒我？」顏暖算了算自己熟睡的时间，将近两个半小时，「我先去洗个脸。」
    「你刚下飞机，本来就该好好休息，是我考虑不周。」言寒拉住她的手腕放到手边轻吻，说完才放她起身离去，「慢慢来，时间很充裕。」
    他们出发的时间是六点半，等到达餐厅时也已经是晚上七点，及时赶上言寒事先预定好的时间。
    既然是言寒所推荐的餐厅，一推门进去就被灯光美气氛佳的环境所吸引，且食物也正如顏暖所想的合胃口。
    两人的关係不再一般，有些亲密的小动作也是信手捻来，聊天的话题也不再礼貌地保持适当距离，以前顏暖常怕说多了言寒会觉得烦、说少了又怕两人尷尬。但经过几个小时观察，她发现他其实比她更健谈，就算是沉默不语的时刻，他也乐意每隔几分鐘就抬眼对上她偶尔偷看的视线微笑。
    顏暖不知道的是，言寒哪里介意沉默，又怎会因她说多了而嫌烦，毕竟只要她待在他身旁的时刻，他都觉得是美好的，无论是哪一种模式。
    西餐的用餐时间本就长，以至于他们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十点，言寒走去厨房到了杯常温水递给顏暖，才催促她去洗澡，然后早点睡觉。
    顏暖也没推辞，一口气喝完杯里的水就去准备洗澡，而言寒看她进了房间，才转身进了书房。
    等她洗完澡，原本想跟他道声晚安，却发现他仍在书房工作，就没打扰他。
    或许是因为时差关係，也或许是因为下午睡得有些久，顏暖凌晨时醒来后就睡不着了，看了眼时间，不过才凌晨两点。
    躺着翻身无数次，觉得有些口乾舌燥，就想去拿水喝，刚走出去就看见言寒从书房走出来，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两人都有些愣神。
    顏暖张着嘴巴刚要说话，言寒就揉着眉心走近她，「怎么没睡？睡不着了？」
    她傻愣着点头，他说帮她热牛奶喝，她也就跟在他后面走去厨房。
    等微波炉发出声响，顏暖才回过神，想走过去拿出牛奶，还一边碎念着，「你怎么这么晚不睡觉啊？很伤身体的，你不会每天都这样吧？工作很重要没错，但也没有身体重要啊......」
    言寒见她徒手就想去拿，长手一伸就把她拉到身边，自己带着保温手套把牛奶拿出来，「暖暖，你是傻呢，还是练过铁砂掌？」
    「应该是傻吧。」顏暖扯了扯嘴角，没在这个话题多做停留，趁着把牛奶放凉一些的时间，再次提起他晚睡的事件，「我说的你有没有听到？」
    「这段时间比较忙，没办法，但也不是经常性的，不用担心。」言寒用自己的手试了试温度，觉得差不多了才递给顏暖，「如果烫的话就再放五分鐘。」
    顏暖摆了个没问题的姿势，仰头没几口就把牛奶喝掉了。
    她嘴角一圈白色牛奶渍，还了一圈却找不到面纸，还是言寒拿事先准备好的面纸帮她擦去，顺便提醒她东西放在哪。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半，这次是顏暖推着言寒进去主卧，再提醒了几句叫他早点睡，自己才回客房睡回笼觉。
    顏暖特意订了早上七点的闹鐘，想起来准备早餐，却没想到一早起床，言寒早就已经坐在餐桌前喝咖啡看报纸了。
    「醒了？」言寒笑着看她，「想喝咖啡还是牛奶？」
    她想了想，最后选了咖啡，加糖不加奶。
    言寒准备的早餐看似简单，只是咖啡配上普通的烤土司涂上花生酱，但其实都是迎合着顏暖的喜好，她曾经提过的他都记得，即便是这般小事。
    「我就不跟你去工作室了，想在家休息。」其实不过是怕打扰他工作，虽然他肯定不介意，但她还是希望他能心无旁鶩的工作，别因为她受影响，「我乖乖待在家，有出门再跟你说。」
    「不怕无聊？我家可没有甚么可以娱乐的。」言寒今天好像要跟合作方开会，相较于平常上班穿得要更正式，明明是大热天却还是穿洗西装打领带。
    顏暖的回忆里几乎没有穿的这么正式的言寒，看着他对着玄关的全身镜整理仪容，便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连言寒的问题都选择性忽略了。
    言寒看着镜面的视角正好能看见身后的顏暖，见她紧盯着看不禁失笑，缓步走向她，靠在沙发边，「天气很热，尽量别出门，吃的冰箱都有。我有钥匙，不会按电铃，不管谁按门铃都别开门。」
    「我知道。」顏暖一手撑在沙发上，一手勾上言寒的脖子，他下意识地用手圈着她，她顺势就在他的脸颊留下一个吻，「工作加油，记得吃饭，我等你回来吃晚餐啊。」
    言寒圈着她的手紧了紧，再次靠近吻在她唇上，「好。」
    他出门的时候帮她开好了冷气，怕她在室内被闷坏了。却不料顏暖觉得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吹一整天觉得浪费电，他才刚出门，她就台手把冷气关了，只留下电扇对着她吹。
    顏暖一整天不是看电视就是玩电脑，偶尔看看书，因为抓不准言寒回来的时间，她下午就打算小睡一下子。
    言寒昨天是因为早上没工作，所以才特别忙，但其实他平常下午五点就下班，五点半就到家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顏暖刚被热醒，满身汗地盯着天花板发呆，打算过几分鐘再去洗澡。
    「你回来啦？今天怎么这么早？」顏暖撑着坐起来，看他还穿着长袖白衬衫便问他，「热不热？我开个冷气吧？」
    「暖暖，我觉得你该问问你自己热不热。」言寒叹了口气，先他一步打开冷气，再把温度调低了些，才做到她身边，「早上我不是把冷气开好了？怎么关了？觉得热？」
    「不啊。」说完她看了看身上，发现衣服都被和浸湿了，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没说服力，「其实我怕浪费电，你出门我就把冷气关了。」
    「可以关，但睡午觉的时候记得开，不然满身汗又把电扇对着吹，会感冒的。」言寒抬手弹了一下她额头，见她扶着额头扁着嘴看他，才笑着叫顏暖先去洗个澡，「明天再这样，我就要不顾你的意见，把你带去工作室了。」
    顏暖最怕的就是打扰他工作，听到他这么说，她隔天马上乖乖照做。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言寒的公寓里住，虽然更多的时间是她一个人呆着，但每天等着言寒回家、偶尔利用冰箱的食材做一顿晚餐给疲惫的他一个惊喜，顏暖觉得无比满足。
    顏暖报到搬进宿舍的那一天，言寒推了工作陪她一起去。学校离她的公寓不是很远，时不时也能接她去吃个晚餐，但总归是跟住在同个家里不一样了。
    入住宿舍时虽然还没开学，有些活动却已经悄然进行，她儘管不比言寒忙碌，但也比之前待再言寒那里一样这么悠间，也要开始习惯用德语跟同学沟通。
    从她到学校后，这个月言寒几乎每周会有两三天来接她去吃饭，週末也会抽空带她去比较远的地方走走。
    等到她开学前两週的週末，言寒照惯例来校门口接她，一看到他的车，她便跟室友道别，加快速度朝言寒跑去。
    「前几天跟朋友出去，开心吗？」言寒习惯性地倾过身帮她系上安全带，她则是笑着跟她分享出去玩的各种事情，而哪怕她早就在电话中讲过，他也能像地一次听闻一样，偶尔跟她搭话。
    「你能很快就适应，真的太好了。」他把车子停好，说完就下车绕道她的那一侧，帮她拉开车门，「明天我就要飞去义大利待一个月，可能没办法很常来见你了。但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时装週大约在九月中下旬举行，言寒的习惯是提前一个半月过去安排，顏暖一直知道。
    「我知道，别担心。」顏暖虽然捨不得他，但身为设计师的他，也是她最喜欢的一部份，「我会看直播的！」
    虽然隔天是假日，但言寒坚决不让顏暖送机，其实不过是怕她捨不得，也怕自己看到她就不想走了。
    言寒到米兰后一直很忙，一开始还会通电话，后来渐渐地通电话的时间变短，顏暖不敢多说、也不敢主动打电话怕他在忙。后来等她意识到他们有多久没讲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她开学后了。
    她刻意让自己更忙碌，以为可以让自己少想他一点，但好像还是徒劳无功。
    他有多忙，她知道；不过她有多想他，只有她自己知道。

 Chapter3. 金风颯颯(4)

    受相思之苦的怎么会只有顏暖，远在异地的言寒也是同样的。
    只不过思念是真的，忙碌也是真的。
    在深夜里几个小时的空间，比起睡眠他更想与顏暖见一面、通个电话，但见一面显然不可能，通电话也怕打扰她睡觉，只能回覆她白天传来的讯息，再等待下一个深夜她传来的问候。
    即便优秀如言寒，身为一名设计师的他也承受着无数压力，不仅是专业方面，甚至是整个时尚圈的舆论压力都是其一，但若想在这条路走得更长更远，这些都是必要承受的。
    在母亲的耳濡目染下，言寒比一般人更早接触时尚圈，也看得比别人都清楚。对他来说，如果最后的成果是美好的，那怕过程再艰苦他也甘之如飴。
    在米兰举行的时装週虽然不是交易量最庞大的，但却是世界各地时装设计的标竿，许多大型经典品牌也会参与。
    过去两年c&w都是在纽约时装周展示设计，从今年开始才是在米兰。言寒一直以来都十分重视时装週，虽然有一部份是因为交易量，但更大一部份是在乎品牌的曝光度。对于创立五年的品牌而言，儘管迅速窜起，不过也必须迅续在人们心中留下印象，才能继续在这个圈子立足。
    c&w的设计在这次依然受到不小的关注。
    这次的系列有着c&w一贯的风格，却在低调华丽中脱离了传统，不再受到过去设计的侷限，也不会因为追求创新而过于夸张，算是在这次大多品牌都过于保守的设计里脱颖而出，交易量相较过去多了不少，也有许多杂志都将他们的设计放上封面，更别说有多少编辑要求採访或专访了。
    身为设计总监的言寒，等到一切都结束，比起愉悦，他更多的是松了口气的感觉，继而才是满溢的成就感。
    即便还有很多事情必须解决，但回程的事情总算能提上日程了。
    整个设计团队的回程机票都订在十月初，只有言寒与其助理不得不待得更久来处理后续，不过倒是没有先前的忙碌，至少时间宽松了许多，休息时间也很足够。
    接到言寒电话的时候，顏暖刚把电脑关上，毕竟她也没兴趣看完整场时装秀，她有兴趣的只有言寒罢了。
    「恭喜你！超级成功啊！」顏暖没等言寒开口，自己先兴奋的不行，陆续说了一大串才冷静下来，明显还沉浸在c&w令人惊喜的设计中，「整场最喜欢你们啦！」
    言寒静静地听着，即便他的周围十分吵杂，只要听着她欢快地讲着喜欢哪个设计、又更喜欢哪件，就觉得整个世界都只有她跟他。
    「『整场』？你有把整场看完？」言寒打趣的问道，顏暖愣了一下，笑着回他没有，「不多不少，大概就看三四个品牌吧。」
    她很想他，却不知道怎么表达更好；他也很想她，却觉得再多言语都比不上当面给她一个拥抱。
    这通电话讲了很久，讲到言寒的手机都在发烫他都不想放下。只不过顏暖还在宿舍，有熄灯时间的管制。
    顏暖一直很想问他甚么时候回来，但又怕给他时间压力。踌躇了许久，她一直沉默着，他也一直在等他开口说话，「言寒，我很想你。」
    他心里一动，恨不得立刻飞回去见她。言寒讲了个日期跟班机，最后又聊了几句，她那边不得不掛电话时他才说道，「我也很想你。晚安，暖暖。」
    顏暖本来就是个行动派，事先请好了假，要去接机。
    言寒是晚上八点到慕尼黑，却因为飞机误点，延后了快两个小时。
    他一打开手机，她的电话马上就打进来，「言寒，我来接你了！」
    言寒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声音马上就严肃起来，听得一旁的助理都忍不住侧目，「你怎么来的？不是说过叫你别来？」
    「想来就来了啊。」顏暖即便没见到他人，都知道言寒此刻一定是蹙着眉头，十分恐怖的模样。但她不介意啊，毕竟对她来说，马上见到人比较重要，所以比起担心他骂人，她还能贫嘴几句，「不然我现在先走？」
    「坐着别动，告诉我地点。」他的声线依然僵硬，但却多了几分纵容的妥协。听顏暖乖乖报了所在位置，言寒拿着行李马上就去找她，都顾不上助理的死活。
    顏暖一见到言寒，就小跑着扑上去抱他。知道他会想教训她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面，所以报一下马上就松开了，「人已经见到了，那我先走了？」
    她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在他前头，言寒也没主动去拉她。
    等出了机场，看她真的想要去拦计程车，他才伸手把她拉入怀，「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很想你啊。」顏暖看不见言寒的表情，但知道他肯定不会认真对她生气的，「还跟我生气吗？」
    他叹了口气，在一起三个月，他哪一次跟她真的生过气，「没有说你不能来，下次真的想来要告诉我，我会安排。」
    「好。那你到底生不生气呀？」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这次的时装週取得了意外的成功，连带着位在慕尼黑的唯一销售据点的销售量大增，也增加了许多高级订製服的预定。不过这些事情言寒都安排的妥当，也不会增加太多工作量。
    而在十一月中时，顏暖才得知言寒有意扩大c&w的规模。
    她并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这是早应该做的事情。
    「首先呢，是给大家换一个工作室。」言寒在家中书房看着行程表，一项一项报给她听，「我租了一个更大的空间，前几天刚装潢好，等假日带你去看。」
    「都蓄谋已久了，竟然现在才跟我说！」顏暖有些惊讶，不过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更多的还是为他开心，「不过，既然你都第一个带我去了，我就不跟你计较啦。」
    「那我应该要感谢你？」言寒顺着她的话说，笑了几声后才告诉她，「暖暖，我不是有意瞒你，只是想给你惊喜。」
    顏暖甜甜地笑着，言寒的想法她怎么会不知道，「我知道。」
    她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的成功带给她如此大的快乐。
    在顏暖二十几年的人生中，言寒是第一个。

 Chapter3. 金风颯颯(5)

    身为品牌的设计总监，言寒总归是很忙碌的。
    顏暖在他面前看似是长不大的小孩，在当个活泼可爱的女朋友之外，也在合理范围内偶尔有些无伤大雅的小任性；只不过在言寒的视线以外，生活在学校这个群体的她学会了内敛与沉默，收起了光芒，不再是过去的小太阳。
    每一个改变都不会没有原因，这次也一样。
    在国内时，虽然常常听闻外国人多多少少会有些排华的倾向，但顏暖从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一向成绩都是尚未圈，来了慕尼黑后也很认真学习，在玩乐以外的所有时间都尽全力想多学一些东西，才不枉费这次远道而来。顏暖的室友来自俄罗斯，两人每天都一起去上课，连选修的科目都几乎一模一样，在学校里的生活圈也差不多。在这里的教学体制里，在课堂发表意见、回答问题是在正常不过的，但终究是不熟悉的语言，即使大多数都被顏暖轻易解决了，仍然有些专有名词听不懂、不了解，所以只能愣在座位上不知所措。台上的老师理解地表示没关係，马上点了下一位同学回答，只不过在这个时刻，她总能听见有人窃窃私语的说她凭甚么修这门课，明明连这种问题都不会。
    如果只是一次两次，顏暖忍一忍就过去了；但三个月过去，他们变本加厉，只要她在那群人之后进教室，或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不管她是否回答正确，他们都会有些骚动与窃笑，偶尔老师请他们发资料，甚至会用丢的给她。
    若发生在国内，顏暖决不会善罢干休，直接质问他们对她到底有甚么意见；但这里不是自己的熟悉的地方，也没有人会对她伸出援手，这时候能做的除了沉默，还是只能沉默。
    顏暖不敢对学校的人说，哪怕是还算熟悉的室友或同学。
    她怕一个不小心传进那群人耳里，他们会做得更过分；所以只能跟远在几千公里外的许语柔跟何葳、宋荷冉等人哭诉，等发洩完了，还是要打起精神面对现在的生活，再找藉口跟室友解释自己掉眼泪是因为想家了。
    到了年底言寒更加忙碌，偶尔抽空想来见她，她都推辞说跟室友和同学约好要吃饭、出去玩，或逛街、做报告，但其实没有一次是真的，顏暖在这几个月里都是报喜不报忧，这些不好的事情言寒都一无所知，甚至以为她与同僚相处甚好。
    顏暖每天都告诉自己，明年的过年来的很早，结业式也很早，都已经十二月了，再一个月就可以回家了。
    她没去参加学校的圣诞舞会，也拒绝了室友共进晚餐的邀请，一下课连招呼都没打就直奔言寒的工作室。到了大楼门口才发现，没有感应卡根本进不去。
    不得已给言寒打电话，但却意外的无人接听，想着他应该很快就会回拨给她，就蹲在一旁等着。十二月的慕尼黑不只寒冷，甚至这个礼拜一直陆陆续续的在下雪，体感温度极低，顏暖在外头冻的瑟瑟发抖，又无处可去。
    她的心情在这些日子以来都并不好，来找言寒就是想得到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却没想到连人都没见到就算了，还被冷风吹到冻僵了。
    这附近都是一般大楼或住家，完全没有咖啡厅或百货公司能进去躲着。从窗外看那些住家，顏暖几乎能想像有暖气的屋子有多温暖，里面的人才不会像她一样在异国他乡被关在门外，也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冷意。
    「哇，这个情节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吧？」顏暖委屈地眼睛都红了，她把脸埋在双臂间自言自语道，「被选修课的同学排挤、男朋友不接电话，还被关在外面吹冷风。怎么这么可怜啊。」
    「顏暖？」
    一听见这个并不标准的中文，她几乎马上就能猜到是言寒的助理。一抬头果然看见他正朝她走来，「快跟我上楼，你怎么不说你就在外面？」
    顏暖扶着墙站起身，确认自己脚不麻了才跟着他走，「言寒呢？他怎么不接电话？」
    「设计部在开会，他的手机在我这里。他让我出来帮大家买些吃的，我想说可以趁机会联系你，没想到你就蹲在外面。」ian熟悉的刷了卡进门、搭电梯，而她死盯着他手上的那张卡，想着自己刚刚就是因为没有那张卡，才白白站在外面被冻了半小时。
    感受到她炙热的视线，他才想到要问，「alex没给你卡？」
    她哭丧着摇头，言寒当然曾经说要给，但她当时以为根本没机会单独来，所以就拒绝了。
    言寒一看到顏暖跟在助理身后进来，顿时被吓得不轻。
    更何况顏暖被冻得整张脸红通通的，她本就容易手脚冰冷，等他拉过她的手，就感受到了冰块般的温度，完全不像一个人的手。
    拉着顏暖进办公室坐下，又把暖气调高了几度，刚准备说话，就被助理打断。
    他原本不打算出去，甚至还想骂助理怎么这么不懂得看脸色，但一看到助理挤眉弄眼的模样，还是不得不走，「暖暖，我处理一些事情，马上回来。」
    顏暖尽量笑得跟没事人一样，「啊，没关係，慢慢来啊。」
    一关上办公室的门，言寒马上问，「最好是急事。」
    「急不急我不知道，但应该挺重要。」ian为了不让其他员工听懂，用的依然是中文，在言寒不太愉悦的目光下继续讲，「她蹲在门口很久了，刚刚我走近她的时候，听到她说了被排挤甚么的。她讲得不太清楚，但她脸色挺不好的，你关心关心她。」
    他听到时一愣，尔后便是带着心疼的怒意。气那些人欺负他，气他没跟他说，更气自己竟然没有在顏暖被欺负时帮她出口气，都不知道这种状况持续多久了？
    摆了摆手叫助理继续去买吃的，自己则先帮顏暖泡了杯咖啡，才回到办公室。
    「暖暖，我有些事要问你，都认真回答我，好吗？」顏暖在他认真的神情下点了点头，「好啊。」
    言寒心里满是心疼，连看出去的目光都比平时更深沉了几分，「同学真的对你好吗？没有欺负你？」
    「没有都好，也有不好。」顏暖本来就没有要瞒他，更何况她所能负荷的负面情绪已经到了极点，就算他不问，她也会自己说。
    怕她因为说起那些不好的事情而崩溃，又怕她无处宣洩把负能量藏在心里。她是他这么珍惜看重的人，随便一个不明人士说欺负就欺负了，他心中参杂了各种情绪，却始终整理不出头绪。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的言寒在脑中不断思考，怎么样才能让她心情好一些、才能把那些负能量都从她心里清除。
    「很久了？」
    「不久，几个月。」原本顏暖一想到那种面对那群人的无力感就想哭，但到了言寒面前，道刚才为止红着的眼眶突然就掉不出泪水了。
    大概是因为她心里清楚明白，在言寒这里，他只会心疼她一个人，也始终会偏袒她，不管事情是对是错。
    顏暖扁了扁嘴，朝他张开了双臂，「言寒，抱抱。」
    言寒还是心疼，却甚么话都说不出口，依言抱住她。他实在想不到，这么温暖可爱的女孩子，怎么就有人想欺负她呢？
    「距离期末还有两週，除了最后一周期末考，一月第一个礼拜是这学期选修课的最后一堂吧？」言寒一边回忆着她曾经传给他的课表，一边抱着她的力道更紧了些，「别担心也别怕，我陪你去上课。」
    言寒对他们这些学生来说可是大人物，别说走进班里，连走在校园内都引人侧目。只不过顏暖才不担心那些，对她来说言寒就只是她男朋友而已，而男朋友陪女朋友上一堂课再正常不过，「可是你不是很忙吗？」
    「虽然很俗套，但你还是要记住，对我来说你最重要。」
    两人都不再多说，是贪婪地想多拥有这阵子不曾享有的温存，更是想透过沉默来传达给彼此的思念与力量。
    对他们来说，今年圣诞节最大的礼物，就是上天把他们送到了彼此身边。

 Chapter3. 金风颯颯(6)

    言寒特别把那天的下午时段都空下，想着陪顏暖上完课后，还可以一起吃顿饭或看场电影，作为期末考週前的放松。
    不出所料的，从言寒进入学校的那刻起不只回头率极高，甚至有些教授是言寒的好友，还会停下脚步间聊几句。
    「平常这么难约的人，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来者跟言寒熟悉的碰了碰拳头，后者也一改与其他教授交谈的表情，眉眼多了几分笑意，「这里可是大学，你来干嘛？」
    那人晃了晃手中的几张纸，言寒即使瞬间了然，也还是酸了他几句，「真的是程哥的事？我还以为是你公司出问题？」
    「哪来这么多事啊？你才顾好自己呢。」他翻了个白眼，抬手拍了拍言寒的肩膀，「大设计师，我就先走了，事情多着呢。」
    「嗯，去吧。」
    言寒看着他离去，原本也打算继续往前走，顺便跟顏暖解释一下那位好友的来歷，结果又被他打断，「欸，言寒。」
    他闻言回头，就见好友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她很好，你加油。」
    言寒轻笑了一声，原本没打算搭里他，但瞥见一旁的顏暖睁着圆圆的杏眼一脸疑问的模样，还是应道，「季衡，我知道。」
    也没管季衡到底听没听到，言寒牵着顏暖就走了。
    「我们有几个兄弟，虽然其中有一个跟我们不同大学，但却都是在大学时认识的。」言寒似乎在思考从何说起，沉默了一阵子后又再开口，「我在英国读的大学，你知道吧？」
    顏暖一边走一边听的认真，「当然知道，以前你就说过是爱丁堡啊。」
    「果然年轻啊，记性真好。」言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估算着到达教室还有多久、这段时间里又足够说些甚么，「我们几个兴趣有相同也有相异，但性格上不谋而合。当时我确实处在低潮又阴暗的日子──总而言之，是幸好有他们吧。」
    幸好在最低落的时候遇见那几个可以同甘更可以共苦的人，让他没有走偏、没有放弃梦想，才能走到现在此刻的未来，能够拥抱更多美好的事，同时邂逅像小太阳一般的她。
    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顏暖也不能体会当时年纪尚小的他心底到底有多大的压力、也没有在当下陪在他身边，但从话语中却能清楚感受到他那句「幸好」，包含了多少大恩不言谢的情感。她瞬间就明白，那群他或多或少曾经提起的好友们，对他而言是有多重要的存在。
    顏暖虽然遗憾，却也同时感到庆幸，在言寒最脆弱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真是太好了。
    她轻轻握了两下手，勾起了嘴角，「是啊，幸好有他们。」
    知道她在心疼十九岁时候的自己，言寒也同样心疼为他心痛的她。许多安慰的话太多馀也不可靠，言寒把握着顏暖的那隻手加重了力道，「原本想让你们见个面吃顿饭，但因为大家这段时间都挺忙的，大概得等到明年。」
    「没关係啊！」顏暖迫切地想见见他的朋友们，只不过事情急不得。他都开口了，她也完全能体谅，毕竟大概都是些不简单的人物，「反正，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啊。」
    或许是因为那句一直在一起而慌乱了心神，言寒的笑意完全藏不住，又碍于身处校园而无法弯下腰来吻她，只能望着她的头顶叹气。
    等到教室就在眼前，顏暖还是顿了一下，言寒则将原本握着她的手放到了她的肩上，希望无形中给她底气与力量，「走吧，没事。」
    那群特别看她不顺眼的人们已经在教室里了，以至于顏暖一踏入教室，听闻到的就是不大不小的调笑声，用德语说着华人不懂艺术、不懂设计、到底来这堂课做甚么，尔后又用英文骂了句笨蛋，就像深怕她听不懂似的。
    若只是说「华人」、而班上又有许多华人时，顏暖或许会不开心，但却不觉得是针对；但选修这门课的，就正好只有她这个黄皮肤的「华人」！
    看着顏暖还能心平气和、脸色波澜不惊的找到空位坐下，言寒又更心疼了，顏暖到底是自我调整了多久，才能做到面对这些贬低之言、表面上却仍然不为所动呢？
    不过那群人显然是不知道跟在顏暖身后进来的会是言寒。
    不像是在国内那样，言寒或许还需要向部分不太关注服装设计界的人介绍一下自己是哪个品牌的设计总监，才会受到关注；在慕尼黑，只要是常看时尚杂志、关注时尚圈的人都会知道他，更别说修这门课的学生几乎都是想走时装界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位时装界迅速窜起的品牌设计师。
    虽然顏暖面色不改地拿出书本准备要上课，但言寒总是不经意的冷眼看向后方。他们说话的声音没了，却引起了顏暖的注意，「我是不是该说，果然还是你有用？」
    顏暖故意说着德文，而不是她与言寒惯用的中文，他闻言也只是一笑，耸了耸肩后再开口也是配合她用德文，「说不定，他们只是怕坏人。」
    他们一来二去的聊天，声音刚刚好传入他们那群人的耳里，讲的都是他们曾经攻击顏暖的话语，听着脸色都气红了。
    等到教授一进来，言寒马上眼睛一亮，顏暖马上问怎么了，他只说等一下就知道了。
    顏暖并不太了解这位女教授，也不知道确切的背景与年纪，只依稀知道她是英国人、却说着一口流利的德文，经歷十分丰富、也曾经从事时装相关行业，现在才会来大学教授相关课程。
    虽然外国人的年龄几乎与长相有些差距，但顏暖怎么想也不觉得这位教授的年纪会和言寒差不多，更不觉得他们会是朋友的关係，却又无法推敲出其他选项，只能静待他来解答。
    这堂课只有五十分鐘，但这个教授通常习惯四十分鐘就下课了，以至于才刚过半小时，台下学生就开始骚动、收拾东西准备十分鐘后要离开。
    殊不知教授接下来的十分鐘不打算上课，而是宣布了更重要的事情，「因为我不小心得罪了重要的孩子，所以我决定不需要期末考试。用来判断你们是否会通过这门课程的依据，就是出席率与上课态度。」
    总是欺负顏暖的那群人听完脸色都不好了，整个教室的人都知道他们这个小团体来的人总是零零散散，就算到了也总是扰乱上课秩序、经常被教授点名批评，连报告或作业也都缺交，如果没了期末考试成绩，那基本上就是没办法过了。
    「不过他很好，还是答应利用十分鐘来与你们分享相关经验。」教授眼睛看向言寒，后者缓慢起身，给了顏暖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一站上台，就是分别用英文与德文介绍自己的来歷，假装不经意地扫过满脸陷入哀怨的外国孩子，最后把目光落在顏暖身上。
    两人沉默地互看了三秒，还是她忍不住笑了，用眼神示意他赶紧继续往下讲，言寒才认认真真的又讲了几句勉励大家的话，儘管在听过、看过她无数次分享的顏暖眼里，她说的话都是老生常谈了，却还是百听不腻。
    「最后，我必须说，」言寒的眼神不再带着笑意，而是更严肃与生硬，「在设计的世界里，可以有偏好，但绝不容许偏见，这是一个贯彻着自由的的世界，不需要毫无意义的规则。我一直深信，必须拥有接纳万物的心，你才真正有着进入这个世界的门票。以上，谢谢。」
    一堂课下来，言寒一直握着顏暖没有在写字的那隻手，同学看着也知道他俩是甚么关係；而他的这番话一出，虽然讲的委婉，但也很清楚能知道是在提醒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不够妥当。
    等到课程结束，整个课堂的人都走光了，言寒才牵着她去找教授，介绍完姓名后便低头在她耳边用中文低语道，「这是auntsusan，我母亲生前的挚友。」
    顏暖还在纠结到底该称呼她教授，还是跟着言寒喊阿姨的时候，susan就已经向她打了招呼，甚至为了没有发现有人正在讽刺顏暖这件事情而向顏暖道歉，让顏暖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表示没事，「没关係的，我很好。」
    「跟着我叫就可以了，以后聚会吃饭都会很常见到。」言寒看出她在紧张，便不断帮她笑着解围，susan也是很热情的性格，反而不断向顏暖释出善意。
    他们聊了一会儿，言寒就说因为有事要先走一步，顏暖跟着他礼貌地打了招呼，就先目送她朝办公室走去，他们才转身朝校门口走。
    「果然教授们在下了课都还是很好的啊！」顏暖挽着言寒的手臂笑着调侃道，「你之前这么高冷，大家都觉得你特别不好相处！」
    「你也这么觉得？」言寒抬了抬眉毛，继而装着一副可怜的模样，「我一直都不是高冷的人，你都忘了？」
    两人初见之时，言寒还只是研究生，根本不需要端起教授的架子摆出不近人情的模样，虽然依旧是成熟的，只是也有活泼阳光的一面，顏暖再清楚不过。
    「哪有忘呀，当时明明是你假装忘了啊。」顏暖佯装生气地松开挽着言寒的双手，为了掩饰笑着的嘴角还特意背对着他反驳道，「我都还没质问你，你就说我......小心我生气了就不理你？」
    儘管早就看见了她还是笑着，言寒还是没捨得再说太多，马上就牵上她的手，「小没良心的，你那两年都失去联络，难道是我的错？」
    他们之前也没有避讳这个话题，这次言寒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顏暖倒是一直沉默着，直到出了校门、在车旁站定，都没有说话。
    「暖暖，怎么了？」顏暖背靠着副驾驶座的车门，言寒则站在她跟前，两人额头相抵，她才低声地说道，「我一月中回去，绝对不会弄丢你的联络讯息，我真的全都记住了、也把资料都备份了！只要你不嫌我烦，我会每天算好时差，等你有时间的时候跟你聊天。我真的不会再消失不见了，你也不要消失不见啊？」
    她说的都很有道理，言寒也从来没有觉得她会再人间蒸发。只不过照着她所说的这番话推敲，大概他女朋友是觉得，他会用当时那种方式反过来对待她？
    「明明成绩挺好的，怎么现在一看还真是不太聪明？」言寒笑叹了口气，不知道怎么说她才会对这段感情更有安全感一些，「我这么喜欢你，也知道你很喜欢我，我不可能不理你，也相信你不会重蹈覆辙把东西弄丢。」
    「不用算好时差也没关係，只要你想找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言寒双手搂着她的腰，顏暖也将头埋在他颈间蹭了蹭，「你说的啊，可别嫌烦。」
    「对，我说的。」言寒将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改成最初那个两人四目相交的姿势，「真不想放你走啊，时间过慢点吧。」
    距离顏暖回国的时间只剩两周，而十四天的时间里又有几天因为忙碌所以无法见面，以至于时间过地极快，快到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离别却已经近在眼前。

 Chapter3. 金风颯颯(7)

    顏暖在结业式后会在慕尼黑多待三天，就住在言寒的公寓里。儘管她再三强调不用费心，他还是排开了工作，把时间都拿来陪她。
    「就跟你说不用刻意留在家里，就跟以前一样就好啊。」客厅开着暖气，顏暖又裹着言寒帮她准备好的薄毯，儘管外头冷得频频下雪，她在家里沙发上，背后靠着言寒只觉得暖的很舒服，一个不注意都会睡着，「我只是想多看看你，才在你这里多待几天的。」
    顏暖就靠在言寒怀里，他只要微微低头就能亲吻她。言寒先帮顏暖调整了一个躺着更舒适的位置，才吻了吻她的脸颊示意她可以睡了。
    因为天气冷所以也不想出门，在没有任何形成的情况下，他们就在家里看电影、做饭或聊天，偶尔趁着顏暖睡午觉的时候他才会看一些工作邮件，其馀言寒的所有时间都是顏暖的。
    顏暖是第三天中午的飞机，当天一早言寒就先把她收拾好的行李拿上车，然后他们去了顏暖第一天到慕尼黑时他们吃的那家早午餐。
    摆设依然整洁、採光依然明亮、人潮依旧多而不杂，只不过比起当时尚未确认关係时的曖昧，他们两人早已经适应现在的关係，几个月前他们都还是礼貌地相对而坐，现在顏暖因为在他家里时总是坐言寒身边的缘故，出门在外也总是习惯性地想往他身边坐，只能不断提醒自己才不会闹笑话，儘管言寒完全不介意她真的坐在他身边。
    「还以为因为讲座而忙得满头大汗的日子才是昨天而已，没想到我都已经在慕尼黑待了半年，现在都要回去了。」顏暖捧着热咖啡暖手，感叹道，「怎么过的这么快啊！」
    「是啊。」言寒正在用平板确认由助理发来的工作邮件，「明明九月才刚结束时装周，二月的又要来了。」
    听到言寒这么一提，顏暖才想到，这已经是c&w成立的第六年，也是正式参与时装周的第四年。
    前几天也听言寒提过，去年在时装周发表的系列在进入秋冬上架后的表现很不错，也意外地吸引了不少新的受眾，连带着整个品牌关注度又提高了。
    不过这也代表，当顏暖回国过年，言寒还是必须继续为了工作而奋斗，毕竟身处国外是没有过年习俗的。
    「都不知道这么忙碌的日子甚么时候才会到终点。」想着自己回国后也必须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毕业设计的顏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就算早就已经开始准备，但还是很手足无措，怕一个不小心就出了差错。
    「暖暖，毕业后有想做甚么吗？」言寒放下手中的平板，喝了一口咖啡后笑着望向她。
    「大家都说兴趣不能拿来讨生活，只是我还是想试着用它在社会上混口饭吃。」顏暖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大设计师，你不是说在准备扩大吗？」
    「对，还在筹备。」言寒原本想主动邀请，但经过观察她应该会自己提出，于是笑道，「想说甚么？」
    「那我可不可以进c&w？虽然我是学工艺设计的，但其实也不用勉强给我设计饰品，只要跟设计相关、哪怕很小很小的职位都可以啊！」
    言寒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先带着她出了餐厅先上车，等到啟动引擎了顏暖才又说道，「真的不方便也完全没关係，我就待在台湾工作啊！」
    顏暖清楚知道，言寒最怕的就是她更喜欢留在台湾工作。这样他会捨不得叫她放弃更喜欢的地方来陪他，但自己的工作又十分忙碌，没办法长期停留在台湾与她一起。
    「你就是知道我捨不得你。」言寒这话看似是有后续，但其实他完全没打算多说，留了一个大悬念给她，让顏暖整个车程都觉得不安稳，又怕他觉得烦，不想再问第三遍同样的事情。
    两人到机场时其实时间已经差不多，顏暖託运完行李后就没剩多少时间，但又在言寒身边踌躇着不想走，不断碎念着要不然改签好了、晚点再回去。
    他看她自言自语的模样觉得好笑又可爱，但时间上的确不允许他们再多温存，再过二十分鐘大概就要广播了，「暖暖，别想着改签了，听我说。」
    「怎么了？」
    「等你毕业，我身为c&w的设计总监完全欢迎你。」两人的脸靠地很近，连比次的呼吸都能清楚感觉到，「我的确决定要增设饰品珠宝的项目。等到那个时候，珠宝设计的负责人除了你没有别人，而穿着我的设计品的模特儿身上，也会有你设计的饰品做搭配。」
    「暖暖，你要知道，我的未来规划里一直都有你。」
    言寒拉着顏暖站起身，再低头吻了吻她，「暖暖，你该走了。」
    「恩，好。」顏暖原本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在机场哭，结果差一点又破功。
    顏暖最后把他抱得很紧，松开后准备转身的那一秒才轻轻地跟他说，「言寒，我的未来也一直有你啊。」
    「我知道。」言寒看她一直往前走没有回头，明明知道她听不见，还是说了，「顏暖，我一直知道。」

 Chapter3. 金风颯颯(8)

    两人再一次分隔两地，有着时差与忙碌这两个因素，即使再想念也无法即时联系，这是顏暖早就预想到的状况。
    于是她开始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再联系言寒前会先连络他的助理，询问他是不是在开会、是不是又忙到熬夜，确认过后才会放心地连络他。
    只不过两人每天通电话的好习惯不得不屈服于日趋忙碌的日程，言寒筹备品牌项目，而顏暖准备毕业设计，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言寒更是在送她回国之后没多久就为了二月的时装周动身飞往米兰，且三不五时就会连续几天联系不上，要不是顏暖事先知道他有多忙碌，大概都会吓得非一趟义大利找人。
    比起言寒的忙碌程度，顏暖显然无法与他比较，但也实在是忙到连把时间拿来睡觉都觉得很奢侈的地步。即使在国外的半年里已经有了构想并画了草图，但实际製作时仍有许多地方需要修改琢磨，以至于她每天都是工作室里最早来、最晚走的人，只为了弥补不在国内而无法完成的部分。
    除夕夜那一天，是顏暖回国以来第一次没去工作室，也是头一次睡超过五个小时。
    顏家父母把女儿的疲惫都看在眼里，更捨不得叫醒她。等到顏暖睡到自然醒时，也已经下午两点了。
    顏暖习惯性的先发讯息给言寒助理确认日程，尔后才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言寒！」她没想到能在除夕夜接到他的电话，毕竟下周就是正式上场的日子，他那边应该忙到团团转，「你那边才早上七点多，是还没睡还是刚睡醒？」
    「严格来说，我基本上没有安排睡眠时间，而早上六点半有个简单的讨论会议。」像是知道顏暖一定会不开心，言寒说完又赶忙补充道，「我都有趁空档休息，你别担心。」
    「知道我会担心，就好好照顾自己呀。」身为未来的同行，顏暖清楚知道设计师就是一个爆肝的职业，没时间睡觉是家常便饭；只是身为一个女朋友，该担心的她还是会担心，但该理解的她都能理解，「身体还好吗？情况怎么样？」
    「我这边一切都好，相较于上次出状况，这次显然顺利多了。」坐在临时会议室主位的言寒瞥了眼助理，后者则是一脸委屈却敢怒不敢言，毕竟那件事虽然不是他出包，但他后续处理也的确做的不好，「你呢？毕业设计怎么样了？」
    「昨天刚告一段落，过完年可以开始做草模了。」顏暖开着扩音，找到了之前班代发给全班的邮件，顺手转寄给言寒的工作用信箱，「我把日程转寄给你，上面有校内展跟校外展的日期，你确认看看时间方不方便回来呀！」
    言寒先是简单应了声好，再把手机拿了远点，向助理说道，「确认一下顏暖发来的邮件，安排时间回台湾。」
    「其实没时间也没关係，我毕业就可以过去找你了，我爸妈那边完全没问题！」顏暖这恋爱谈得虽然不高调，但也没有低调到连父母都看不出来，而他们对女儿谈恋爱也没有太多限制，未来去哪、在哪里工作也不干涉，「连冉冉都说我大概是我爸妈捡来的，一般父母不应该是会担心女儿跟男朋友跑了的吗？」
    「为了证明我并没有想要拐走他们宝贝女儿的心思，我想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回去一趟。」言寒闻言笑道，「况且我也实在好奇，你神秘的毕业设计到底是什么样的？」
    顏暖的毕业设计对言寒一直是保密的状态，并对他宣称是人生至此的大作，在完成之前必须保持神祕感，而他对此表示尊重与拭目以待。
    其实顏暖只不过是因为当下毫无头绪，没有甚么可以对他交代，所以才会对他保密；但到后来也不好意思打自己的脸，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大话。
    「我觉得，也是可以不用太好奇。」顏暖清了清喉咙，刚想多说些什么，就听见电话那头有些小骚动，她臆测应该是又要开始下一场会议，「你先忙吧，我晚一些再打电话给你？」
    「抱歉，暖暖，我这边可能会忙到很晚。」言寒沉默了几秒，她耳边只剩下纸张磨擦的声音，「你先睡，我有空联络你？」
    她简单应了声，就先一步掛了电话。

 Chapter3. 金风颯颯(9)

    只是没想到直到过完年，言寒就连一通电话都没有打给她，连讯息都是久久回一次，且都是在他那边是深夜的时候。
    顏暖只能把全身心投入设计，才能忘了日益渐增的想念。
    「他多忙啊，还能偶尔回个讯息算不错了。」宋荷冉怕顏暖忙坏了身体，又怕言寒太忙碌忽略她、她会觉得心里不舒坦，有空时除了关心她的身体，还要适时来帮好友做心灵开导，「你也别为了转移注意力就没日没夜的沉浸在你的设计里，偶尔也出门晒晒太阳啊！」
    儘管是难得不去工作室的休息日，顏暖也是围绕着自己的作品为正在製作的草模做准备，不然就是对着草稿涂涂改改，一整天都没离开过宿舍。
    「虽然想转移注意力是真的，但很忙也是真的啊！」顏暖手机开着扩音放在桌上，自己拿起刚修改好的草稿左看右看，直到满意了才放下手上的纸笔，「你的时间安排的怎么样了？没问题吧？」
    「我们家小太阳都开口了，哪有不能的道理？」宋荷冉笑了笑，再把自己的计画告诉她，「对了，在你毕业过后我们要不要出去玩几天？」
    顏暖闻言才想起，她总说着毕业后就飞慕尼黑找言寒，但其实他俩都没清楚说好是哪一天去、也不知道在那之前言寒会不会回来一趟。在尚未确定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贸然答应，只能说先等联系上言寒之后再讨论这件事。
    c&w的秀被安排在二月倒数第二个周末的下午场，在与言寒极少的通话与讯息联络里，顏暖总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一定会把时间排开观看直播；殊不知前一晚才刚跟言寒说完，在当天她却还是因为意外错过了直播。
    原因是电脑坏了。
    那天早上，顏暖的笔电明明还用得好好的，但她没料到自己只是下午去了一趟工作室，傍晚回宿舍后电脑就再也开不起来了。
    她急得眼眶都红了，自己熬了好几夜才准备好要参加工艺竞赛的资料都还在里面，甚至有些待修改的文件都还没备份......如果这些东西都消失不见了？最糟的情况在她的脑海一闪而逝，顏暖双手都在发抖，不敢认真去想。
    许语柔与何葳下午也不在宿舍里，两人也不过比她早回来十分鐘，根本不可能有人动过她始终放在书桌上的电脑。她们顾不上休息，抱着电脑就去找人帮忙，但两三个小时过后，这台笔电仍然宣告不治，连把内建硬碟拆下、装到其他电脑里都读不出来，相关科系的同学说估计是过度使用造成的。
    「暖暖，你真的没有备份吗？」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她们几个忙了一天都很累了，却还是一直帮着顏暖想办法，「平常你不可能忘了备份啊！」
    因为有着弄丢言寒联络资料的前车之鑑，顏暖从那之后无论是什么文件，都会备份至少一次以上，以备不时之需。
    「备份应该是没有，」顏暖仔细思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连声音都大了不少，「今天出门前，我寄了一份还没备份到云端的压缩档给言寒啊！」
    这番话惊得躺在床上的许语柔都跳起来了，「快快快，打电话啊！」
    本来整个宿舍里唯一完好无损的电脑就只剩下顏暖那台，这下一时之间手边也没有电脑能查看寄件备份，此刻能确认档案是否完好的只有远在他国的言寒。
    顏暖看了眼时间，c&w的秀早在她们到处寻求帮忙的时候就结束了，现在身为主设计师的言寒不是在接受联访、就是忙着在后台处理后续。若是在先前，顏暖肯定不会在这时候打扰他工作；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实在难以冷静自持，几十分鐘都在打了又掛、掛了又打地拨打越洋电话，就是希望言寒能接起。
    顏暖已经在几个小时里都保持高度紧张，眼泪掉下时她都没有知觉，还是许语柔在一旁递面纸给她，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经快到不成样子了。
    「喂？」
    「你怎么才接电话？」不知道多久之后，耳边才传来言寒有些急迫的声线，只是顏暖现下也没办法分神注意太多，「你能不能......」
    「暖暖，我晚点打给你好吗？」电话那头很吵杂，顏暖想再开口跟他说这件事很紧急，却被他再打断，「我现在很忙。」
    顏暖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说这句话，她原本还绷着的理智线突然就断了。知道他忙、没时间接受她的打扰，可是她的事情也很急啊，难道连说句话的时间都不能施捨给她？
    「开你的信箱，把我今天早上寄给你的压缩档转寄回来给我，就这样。」她发现自己对着他无法再继续保持冷静，明明想要控制自己好好说话，却还是忍不住对他态度不好，「知道你很忙，连此刻说句话的时间都是我硬抢来的，但我打了几十通电话也不过只是想求你这一件事罢了。你就忙去吧，希望你可以尽快寄给我，再见。」
    掛了电话的顏暖顿时觉得头又晕又痛，整个人都觉得不舒服。一旁的两人手足无措的察言观色，但也只见顏暖很平常的洗澡洗漱，晚上十一点熄灯、上床睡觉，跟她们讲话也是一如既往，没有明显的不悦。
    隔天顏暖火速买了一台新电脑，打开电脑确认信箱，言寒早在深夜就把档案传给她了，压缩档里面的资歷也都完好无损。
    「虚惊一场真是太好了。」何葳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无意间瞥了一眼桌上不停震动着的手机，忍不问，「真的不接教授的电话啊？」
    「教授的电话我接，他的，我不接。」手机上显示着言寒二字，字的后面还有一颗小红心，顏暖原本看了就觉得甜蜜，现在只觉得委屈，「他很忙，我也很忙，没时间接电话。」
    他们都以为顏暖是生气了，毕竟她那天那么着急，言寒却一接起电话就想掛，连她想做甚么都没打算听。只不过几个月过去，他们就不这么想了。
    顏暖这是气消了，但还是觉得自己委屈啊。即使是她自己粗心了，唯独没把那几个待修改的文件备份，她还是希望言寒即使忙碌，也能把她的话听完，别总是拿很忙二字来搪塞她。
    她这些日子以来，虽然还是没接言寒电话，可是每次看到他打来，却也不掛电话，只是这么看着手机显示他的姓名；她也没回言寒讯息，只是他传来的她都有看，每天睡前都能看到顏暖即使忙到很晚，也会拿着手机认真地看他传来的每一个讯息，偶尔还会红了眼眶。
    从冬天到春天，在忙碌日程的衬托下，时间的流逝也变得并不引人注意了。
    三月参加设计比赛、四月多样作品收尾、五月毕製总审，准备联展。
    那些一直以为很遥远的日子，一晃眼，其实就近在眼前了。
    「暖暖，你真的太强了。」许语柔站在展场看着成品一样一样的在眼墙摆放完好，感慨地揽着顏暖说道，「大家忙了一整年的毕业设计，你只用了半年完成就算了，竟然还有时间参加比赛！」
    顏暖的作品用材很多样，一看就知道是下足了工夫，就连教授们都讚赏不已。
    「才不是只用了半年。」顏暖想到隻身在慕尼黑的日子，苦笑道，「上学期虽然有用交换抵了学分，但我在国外也没偷懒，都在准备啊！」
    许语柔当然是知道的，这些作品实在美得看不出是出自一个大学生之手，这次无疑是顏暖拿走设计奖了，「你说说，这半年你到底想拿走多少奖？」
    顏暖看了她一眼，无奈道，「哪有这么夸张？我也只有三月参加一个奖，这次只是校内展览跟评比，谁得奖还不知道呢！」
    她说是这么说，但她无比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受到大家的重视，毕竟她内心还是隐隐期待着，言寒会依约定前来，看她的毕业展览。
    五月底，为期十天的校内毕业展，终是如期而至。
    为了把校内展与后来的毕业联展做区分，毕委会在校内展时会规画部分区域给前来的参展者体验手作，从皮革、刻字到手绘等等都有，而顏暖则是负责刻字的部分。
    这次展览的宣传十分到位，前来的人数相较于前几届来的更高了些，甚至有许多是高中职班级成群结队而来。虽说这对整体毕展来说是正面的影响，但对一整天都得面对人群的顏暖等人则就十分疲累了。
    即使看到自己的作品、技术被认可与喜爱是件很令人开心的事，但连续十天没多少人轮班、几乎都在忙碌的日子，身体也实在受不了，更别说顏暖还有着心事。
    一周过去，她安慰自己还有三天；但在最后一天到来时，她已经难以相信言寒会出现了。
    整个工艺设计系只有一个班，而有空间又善于在各类素材刻字的只有寥寥几人，以至于刻字的接待、教学及客製化的三种岗位轮班极少，最后一天时顏暖几乎一整天都要负责客製化的部分，唯一能休息的只有展览结束到颁奖礼开始之间的空间，她只能庆幸地想幸好最后一天是限量客製化，否则她真得累晕了。
    「谢谢你来我们的毕展，希望你喜欢！」顏暖笑着送走一位女孩后，一边低头准备工具，一边问下一位等候的人，「你好，请问要刻什么字？」
    「cold&warm，」来人像是怕她没听清，又在重复了一遍，「要刻cold&warm。」
    顏暖一听到熟悉的声线手马上就抖了抖，差点把工具摔了。

 Chapter3. 金风颯颯(10)

    儘管言寒还是那副熟悉的模样，她还是看出了他想隐藏的风尘僕僕。
    许久没见面，顏暖用尽全身的力气保持冷静与冷漠，却在言寒告诉她展览结束后在哪里碰面时破功，还是乖乖地应了声好。
    几乎整天都坐在位置上的顏暖一结束起身就觉得腰酸背痛，伸了个懒腰后也没有好转，只是也没有时间回宿舍躺着休息，她马不停蹄地就去约定好的地方找言寒了。
    五月底的天气虽比不上七八月时的炙热，但比起几个月前的清风徐徐，这时也实在可谓是闷热，于是言寒还是把地点约在有空调的室内，避免让累了一天的顏暖去外头受累。
    「暖暖，累不累？」言寒一见面就揽着她柔声地问，一点都不像闹彆扭中的情侣，顏暖脑海想的那些理性对话全都没有出现，他一开口，就彷彿两人的小争执从来不存在。
    只不过，几个月过去，顏暖早就反省过了，这件事哪能只是他的错？虽然他不听她说完就直说忙的态度有待加强，但言寒有多忙碌，她很清楚却还跟他闹，这些日子下来她也内疚，早就不敢再跟他彆扭，不接电话只不过是怕他介意、怕他因为她无理取闹所以不开心。
    「累啊，手都抖了。」她走近他，小心翼翼地把双手伸到他面前，他也配合地捧着看了看，就把顏暖相对来说很小的手握在手心里，「辛苦了。」
    顏暖用额头抵着他肩膀，呢喃了一句不辛苦，又踌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说话，「言寒，你还生气吗？」
    听到这话的言寒有些哭笑不得，这些日子不接电话、不回讯息的可不是他，怎么就变成他在生气了？
    「本来就不会对你生气。」言寒左手顺势还着她的腰，右手摸了摸她的头，「当时正结束后台连访，大家赶着在短时间内撤场，毕竟不只专访的安排、连后续都必须回到当地的办公处才能处理。我因为自身的忙碌没注意到你的紧急，是我的错。」
    「当时我也太急了，情绪没控制好，对不起啊。」顏暖轻声道歉，知道他都有听清楚，「我下次不会这样了，真的。」
    言寒这次就是抱持着哄好女朋友、参加女朋友毕业活动的双重目的回来的，顏暖不生气了，他也就开心了，哪里会认真跟她计较。
    只是两人世界没过多久，他们就算好时间一同前往小礼堂了。
    虽然美名其曰是颁奖典礼，但其实奖项并不多，很快就结束了；而顏暖从一开始就是衝着大奖来的，在等待公布最大奖的时间里，她紧张地手汗都出来了。
    「你别紧张，会得奖的。」刚领完一个奖项回到座位的许语柔安慰道，「你看，前面这么多奖都没你的份，肯定是留着最大奖给你呢。」
    顏暖整个人僵直着，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我都紧张到胃痛了，怎么还不公布？」
    许语柔一直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抚她，顏暖好似左耳进右耳出，甚么都没听进去。
    「毕展最佳设计奖，就由系主任亲自上台颁发。」
    终于，终于要来了。顏暖心想。
    「工艺设计类最佳设计奖，得主是，」顏暖没注意是谁在主持，但还是痛恨那人如此故意的拖延。几秒鐘的静默，在听闻熟悉的班级及姓名时，她差点喜极而泣，「顏暖！」
    顏暖未来在回想时，对如何走上台、领奖、合照、讲感言......等等，记忆都十分模糊，还被许语柔嘲笑说是过于喜悦之后的恍惚。
    只不过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抱持着这份恍惚，从校内展、校外展，再一路喜悦到新秀设计奖。这对她而言美好到就像是场梦，但喜极而泣的泪水却又真实地触手可及。
    自从得到各种设计奖开始，顏暖收过各种业界大大小小的公司对她拋出橄欖枝，有些薪资待遇甚至比工作几年的前辈要高出不少。
    毕业那天，她跟言寒讲好典礼结束后在礼堂外碰面。
    言寒望着顏暖左顾右盼地寻找他的身影，不禁想起初见时她才十七岁，没想到转眼间就大学毕业了。四年太快，而将近一年的陪伴实在太少。幸好他们仍风华正茂，他们还有大把时光。
    「恭喜你毕业，我的小设计师，」言韩战在两步远处调侃她，眉眼却还是这么温柔，「我想，你是时候回到你设计总监身边了。」
    顏暖看着他，极度感动，却没有再红了眼眶。
    她露出言寒最喜欢的灿烂笑容，扑进他的怀里。
    言寒抱着她，清楚听见他的小太阳对他说，我回来了。
    就像迷路的太阳回到了正确的轨道，失去重心的宇宙终是趋于平静。
    几经波折，兜兜转转你仍回到我怀里，真是太好了。

 Chapter4. 冬阳煦暖(1)

    因为工作安排的关係，顏暖跟好友们的毕业旅行之约只能泡汤，对于她们她百般道歉又愧疚，但还是捨不得让言寒修改好不容易订下来的行程，只为了她的玩乐之心。
    「暖暖，让她们来慕尼黑玩一趟怎么样？」言寒把她对旅游的嚮往看在眼里，趁着顏暖跟好友讲电话时提出了折衷方式，「五天四夜包机包住，好不好？」
    电话那头的几人自然是把这番话听在耳里，激动的声线就像怕顏暖不让她们去玩似的，一个个都兴奋得不行，没多久就拋弃了体贴言寒破费的良心，开始讨论慕尼黑有哪里好玩、哪里好吃，行程该如何安排。
    不过顏暖开心是开心，但也没好意思真的让言寒出这么大笔钱，等掛了电话还是开口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得奖有奖金，不用你出钱啊！」
    看她执意拒绝，他也没有勉强；只是未来当她看见第一个月的工资高得吓人，她就明白了当初言寒为何没有坚持了。
    毕竟要让她接受好意这件事，他有的是方法。
    于是最终，这趟旅程在七月第一週啟航，经过一次转机，才落地慕尼黑机场。
    虽然言寒早在先前就表示自己可以充当导游与司机，只不过何葳率先体提出想体验当地文化，比起坐车更想尝试搭地铁，其馀二人也附议，言寒自然不会勉强。
    不过顏暖并没有这种嚮往，先前来留学时也曾经搭过地铁，方便归方便，但她实在不想再次体会大热天还要人挤人的感受，光是想到那种黏腻就起鸡皮疙瘩。
    「只是在一个城市里活动而已还想要搭车，你好不好笑？」宋荷冉看顏暖一下飞机就愁眉苦脸，不禁笑道，「最远也只是去到法兰克福罢了，是有多不想体验一下生活？」
    顏暖本来是挽着言寒走在前方，听到这话才回头看了一眼，「我半年前才体验过，暂时并不想回忆这种生活......」
    「我的车停在机场，今天就先勉强一下，搭我的车去饭店吧？」言寒拍了拍顏暖的肩膀，似是安抚，「明天是巴士一日游，后天才是法兰克福对吧？」
    负责安排行程的何葳点点头，看了一下手机里的纪录，「对，双层巴士的卷已经买好了，只剩去法兰克福的车票还没买。」
    等到上了车，言寒把手机里的行程表递给顏暖，后者瞬间瞭然。
    「你后天也要去法兰克福？」顏暖知道他不可能五天都跟着他们玩，但却不知道他的工作行程这么刚好，「你怎么去？搭飞机还是坐地铁？」
    许语柔闻言翻了个白眼，言寒话说到这个份上，摆明了就是要带着她们几个一起去，只有顏暖自己听不出来，「人家什么身分，怎么可能搭地铁？」
    言寒只是一直温柔的笑，一边开车一边说，「因为是要见朋友，约好的地方地铁到不了，所以本来就是打算开车去，顺便载你们也可以，只不过到了当地就需要自己转地铁了。」
    「没问题啊！」顏暖一扫要坐地铁三个小时的阴鬱，整个人又兴奋起来。
    「我可没说你可以去玩啊。」言寒挑了挑眉，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她，「在法兰克福的工作跟你有关，你要跟我一起去。」
    「抱歉了，那天就把她借给我，可以吧？」
    后座的几人一愣，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在问她们，一个个都毫无义气的表示没关係，多借几天也没问题，「儘管借，我们不在意！」
    如果是没玩过的地方，那顏暖可能会想跟着去玩；但法兰克福先前来交换时就去过了，行程都差不多，她也不介意能不能旧地重游，只是觉得没能跟不同的人再去玩一次，有点可惜。
    身处慕尼黑，那就是言寒这个土生土长在地人的地盘，顏暖自然是住在言寒的公寓里，而她们三人则是共住一间三人房，有独立卫浴又含早餐、生活机能方便，几人甚是满意。
    因为时间已经晚上六点，刚下飞机大家都疲惫不堪，随便附近吃点速食就当作晚餐，反正往后几天都是美食饗宴，不用急于一时。
    「言寒，我累。」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对于顏暖来说还是有点吃力，一下飞机就觉得头重脚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你怎么都不会累啊？」
    「你忘啦？我常常国内外来回飞，早就习惯了。」
    顏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做甚么都很有干劲，累了也不会表现出来，永远都是一副有用不完的精力的感觉；但跟言寒在一起之后，无论是示弱还是撒娇的次数都与日俱增，他也乐意看她依赖自己，每次都能耐心地哄。
    她趁着红灯蹭了一下他的肩头，言寒顺势吻了一下她的头顶，眉眼满是温柔宠溺，「还有半小时，小睡一下，到了我叫你。」
    结果她真的小睡了一会儿，但言寒刚停好车、下车绕到另一侧帮她开门时，明明上一秒还在熟睡的人马上就睁开眼睛了。
    「算的还挺准。」言寒看她眼神迷离，一脸还没完全清醒的模样，不禁笑出声，「再给你缓三十秒。」
    他话语刚落，就去后车厢拿出两人的行李。
    毕竟这次来到慕尼黑，短期内是不会再回国，以至于顏暖几乎是把所有必要家当全搬过来了，装了两大箱二十九吋的行李箱，外加一个登机箱与后背包。
    「盥洗用具、床套枕头套、灯泡都换新的了，如果有缺甚么再跟我说。」言寒先放开手上拉着的行李箱，拿出钥匙开门后就双手并用地将东西放到她房间去，而顏暖则是揹着自己的后背包、提着登机箱跟在他后头。
    「以后就不是备用钥匙了。」言寒从外套内夹层中拿出一把掛着卡通太阳吊饰的钥匙，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这里是你在慕尼黑的家，以后别按电铃、别有忌讳，钥匙别弄丢了。」
    虽然她大学毕业了，但到底也只是个刚要满二十二岁的女孩子，离开家乡跟家人，肯定是缺乏安全感的。
    而他是她男朋友，她缺失的这些安全感，应该由他来给她。
    「知道了，不会弄丢的。」顏暖甜甜地笑，小心地把钥匙收好放在包里，才回过身踮起脚尖吻他，「你怎么这么好，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的每一个害怕与不安，更愿意安抚她的小情绪。
    双唇相贴，连话都说不清楚，但偏偏言寒就是把她的话听的明明白白。
    他一手搂在她腰上，另一手放在她脖颈。她撒娇撒够了就想往回撤，他的手就原封不动地放在同样的位置，稍微施了点力，她倒是感觉不到疼痛，却让她想躲都躲不了。
    她挣扎了几分鐘后就开始笑，两人就这么闹着玩，但言寒看她也是累了，便见好就收，让她明天再整理行李，先早点上床睡觉。
    顏暖原本是打算洗完澡后就先睡，一路睡到隔天早上六点起床，时间非常充裕。但大概是因为时差，她凌晨三点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半个小时都翻来覆去地，她自己躺着都嫌烦燥。
    顏暖一坐起身，下意识就想去厨房热牛奶喝，但又想到前几天言寒也跟着自己在国内，冰箱就算有东西也不能吃了，只能放弃牛奶去倒水喝。
    殊不知一打开房门，就听见敲打键盘的声响，绕出去一看，就见言寒靠在沙发上用笔电，电视上则播放着无声的外国电影。
    他似乎对她睡不着这件事并不意外，还问她是饿了、还是渴了。
    「睡不着，想喝牛奶。」顏暖挨着他旁边坐下，他看了她一眼就把视线挪回电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冰箱空了，今天下班之后我去买，好吗？」
    这是意料中的答案，顏暖也并不介意，「一起去买啊，我们大概四点半结束，有时间吃晚餐吗？」
    言寒思考了一下，尔后抱歉地笑了笑，「一起买东西可以，但晚餐可能不行。我今天大概六点才能离开，你先跟他们在饭店吃饭聊天，我下班再去接你？」
    「好，没问题。」顏暖看着他的电脑萤幕发呆了几分鐘，才想到有事情要问他，「法兰克福的事情你还没说呢？」
    「会说，但应该先从这件事情说起。」言寒示意她看电脑，萤幕上显示着他曾经提过的品牌企画，「目前已经完成的计画是入驻中国的主要百货，接下来待办的就是在伦敦跟纽约设立销售据点，预计十月开幕，在那之前我预计各安排两周时间停留当地，前后加总大概要出差一个月。」
    顏暖花了一点时间在看整份企划，「我觉得很好，只是九月的时装周怎么办？」
    「九月的春夏季会跳过，直接参加明年二月的秋冬季。」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言寒则继续说法兰克福的事，「我朋友准备求婚，作为礼物，我答应他设计婚纱跟婚礼珠宝。」
    「是你曾提过的，那群很好很好的兄弟们之一？」
    想到那几个损友，言寒笑了笑，说对，「珠宝交给你，可不可以？」
    「当然！我可以！」顏暖一想到可以参与设计，高兴的不得了，「那去法兰克福，可以见到新娘子？」
    他挑了挑眉，否定她，「别说新娘，现在连未婚妻都不是，所以求婚戒指，九月得给他。」
    「啊？这么快吗？」虽然嘴上抱怨着，但她还是很雀跃兴奋，「我会准时做好的！」
    「为了给你灵感，才带你去法兰克福，见一下准新郎。」言寒闔上电脑，揽着她看电影，也没忘把电视调成有声，「他是爱丁堡建筑系的学长，个性坚毅、对朋友也很有义气。他是华裔英国人，女朋友则是杂志社总编辑。」
    「爱丁堡大学、建筑师、华裔英国人？」顏暖越听越觉得熟悉，后来脑中闪过画面才彻底想起，「那个程睦遥？杂志新闻出现的那位？」
    「对，是他。」言寒不置可否。
    「那你知道他们怎么认识的吗？有没有八卦？」顏暖也有一般女孩子的好奇心，更爱听诸如此类的发展故事，「有吧有吧？快跟我说！」
    看她急迫的模样言寒不禁失笑，但他所知道的也不多，更不知从何说起才算适当，便想到甚么就说甚么，「他们是高中同学，虽然认识很久了，但今年是他们分别的第七年，几个月前才重修旧好。」
    顏暖惊讶地张大嘴巴，原本难以相信世界上仍有跨越漫长岁月的爱情，但现今却真实的摆在眼前，而她甚至要为这样美好的爱情做设计！
    「嫂子的工作是总编辑，出版社里目前主推的杂志也是建筑设计类，他们是因为专栏採访才再次搭上线的。」言寒看她歪头靠在自己肩上听得昏昏欲睡也不敢停，怕吓跑她好不容易找上门的瞌睡虫，「看过程哥在平安夜喝烂醉、放长假也不回国、熬了几夜不睡却只是为了翻看杂志......一路下来也是挺不容易的。」
    顏暖还在听，只是意识早就没最初的那么清醒，迷迷糊糊的呢喃道，「一定都是很美好的人呢。」
    美好这个词很抽象，言寒也一度无法准确认知到这两字的意义，直到遇见顏暖。
    她就是美好本身，而她自己并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阵，载往身旁瞥一眼，发现她已经进入梦乡。
    「你也是啊。」顏暖没听见，却做了个好梦，而梦里有他。

 Chapter4. 冬阳煦暖(2)

    顏暖早上七点半被闹鐘叫醒，自己好好地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而言寒则是一如往常地喝着研磨咖啡，手上拿着手机翻看早晨新闻。
    「醒了？先去洗漱，我帮你泡咖啡。」
    她半睡半醒的走进洗手间，又虚浮着脚步走到房间换衣服收拾包包，再回到客厅准备出门时才算完全清醒。
    跟言寒不一样的是，顏暖喝的只是一般的拿铁咖啡包，不是研磨咖啡，她也不需要咖啡提供其他的功效，只是单纯喜欢这样的味道而已。
    时间已经是八点半了，几人约好九点二十分在火车站集合，拍个照在简单参观一下，刚好能赶上四十分在车站发车的双层观光巴士。
    家里距离火车站保守估计大约四十分鐘，这个时候出门刚刚好，她就把咖啡装进保温杯里带着喝，喝完了还能装水带着。
    看到几个女生都到齐后言寒也没多留，打声招呼就去公司了。
    慕尼黑中央车站人潮眾多，有观光客也有当地人；车站内提供的服务也很多元，除了最基本的交通，更是有琳琅满目的餐厅、礼品店等等给游客选择或到处逛逛来打发时间。
    为了不霸佔行走动线，他们几人迅速的在「hauptbahnhof」几个大字前轮流拍个几张后就快速闪人，也不敢找人帮他们拍团体照，怕太显眼、也怕引人侧目。
    「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谁认识我们啊？」何葳笑说，「该担心的是怕耽误人家时间，才不是怕丢脸呢！」
    许语柔摆了摆手，领头在前方走着，「别在意这种细节，反正我们也得准备搭车了啊！」
    为了算好时间观看新市政厅的木偶表演，他们下一站选择先去卡尔广场，走走晃晃之后再漫步至玛丽恩广场，喝个咖啡或吃点东西，刚好能佔据好位子准时观看十一点整的表演。
    卡尔广场在夏季是个大型喷泉，但过几个月后来到冬季的卡尔广场，就会变成一片露天溜冰场。
    因为时间还很早，相较于火车站，这里的人潮可说是寥寥无几。但比起假日下午人挤人的巔峰时段，她们几人还是更偏好这种状态，唯一的缺点就是许多店家都尚未开门，慕尼黑主要徒步区的商店与餐馆都还没开。
    趁着阳光并不刺眼，她们就当是散步，偶尔在有特色的建筑前驻足拍几张照片作纪念，更没放过以中世纪城堡侧门而闻名的卡尔门。
    「果然欧洲就是随便拍随便好看，每张照片都像电影一样。」顏暖拿起相机一张一张的滑着看，又时不时抬头想把美景印在脑海里。
    「停一下！」许语柔看眾人就这么走过，忍不住开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买个东西的时间有吧？」
    「现在十点十五，走去玛丽恩只要十分鐘，还有时间。」何葳顺着许语柔指的地方看去，瞭然的一笑，「lederwarenhetzenecker？买行李箱啊？」
    lederwarenhetzenecker是号称全慕尼黑最便宜的行李箱专卖店，许多观光客到卡尔门也会进去好好选购一番，尤其是最知名的r牌行李箱。
    「回程的时候再来买吧，现在拖着行李箱，怎么玩？」顏暖哭笑不得地说，「我们这几天都待在慕尼黑，你还怕没时间买吗？」
    「是啊，买是一定要买，但总不能挑这时候。」宋荷染附和道，「不过在德国买那牌行李箱是真的便宜，连我妈都叫我带回去给她当伴手礼。」
    「不然我们先进去逛一圈，过几天再来买？」何葳提议道。
    于是他们几人就真的只是进去逛了一圈，又空手而出，继而才缓慢地沿着徒步区走到玛莉恩广场，到达时也已经十点五十分了。
    因为中间突然逛了家店，所以早就没多馀的时间让他们坐下来吃吃喝喝，只能又加速走到不远处的新市政厅，先卡位准备看表演。
    新市政厅有八十五公尺高，鐘楼上是巨大的木偶大鐘，每到固定时间点就会有几十个真人大小的木偶出来配合着音乐演出威廉五世的婚礼场景，时长大约十分鐘。
    看表演的人很多，一群人挤来挤去，她们也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除了一开始安稳地拍到几张照片外，后头的演出也没能好好看清楚，只能瞇着眼睛不断探头往前看。
    后来中午就去找了家玛莉恩广场的餐馆，主打特别的德式简餐。
    午餐吃得太满足的后果，就是他们完全无意再乘坐观光巴士，只想用双脚走动来消化一下胃里的积食。
    「虽然有点浪费钱，但我实在没办法座车了。」顏暖左手还揉着吃到胀起的胃，右手拿着导航看下一个景点，「距离奥登广场挺近的，我们用走的吧？」
    宋荷冉第一个举双手赞成，何葳与许语柔也毫无异议。
    在去奥登广场的途中会先遇到一栋歌剧院，沿路也有许多漂亮的欧式建筑物，在广场附近也有教堂、花园能供参观，更有不少露天咖啡厅，只不过早就高朋满座，没她们休息的位置。
    后来他们又接连去了几个景点，有广场也有教堂。
    虽然最后的发车时间是晚上六点，但她们玩到四点半就累得走不动，搭巴士回到车站后就步行回饭店了；也因为她们几人一路上又是吃冰、又是吃甜点，以至于根本没有胃口吃晚餐。
    回到饭店后，大家最迫切的就是洗澡，然后能躺在床上休息；但顏暖没有任何换洗衣物，所以只能乖乖地待在她们让出来的沙发上。
    「太过分了！」顏暖扁着嘴看着下午五点半就打算睡觉的人们，不禁抱怨道，「就欺负我没办法回家......」
    说完后大家又陪着她嘻闹了几句，但她也看得出大家都累到不行，就谎称言寒说已经在楼下，她就先走了。
    原本何葳还硬撑着想陪她下楼，但顏暖强调她一个人也可以，她才作罢。
    顏暖的手机原本没电了，现在只靠着行动电源在硬撑着，也不敢多玩。
    幸好男朋友一向准时，不然顏暖大概就要成失踪人口了。

 Chapter4. 冬阳煦暖(3)

    「累不累？」言寒一等顏暖上车就拉过她的手，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想在外面吃，还是去一趟超市买菜回家煮？」
    其实在几个小时前她们一路吃喝时，顏暖就刻意吃得很少，为的就是晚上必须陪言寒吃饭；虽然他强调过饿了就先吃没关係，但顏暖仍然没照他的话做。
    「回家吃吧，我煮给你吃啊！」等言寒将车驶离饭店几公尺后，顏暖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话，「想吃义大利麵，还是煎牛排？要不然煮个四菜一汤，怎么样？你有没有想吃的？......」
    言寒任由着她讲了十分鐘，期间过了两个路口，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
    原本以为她只是认真地在思考，结果后来他发现，只要他没回覆、她也沉默，顏暖就会不停打盹，一脸想睡的样子；而这时，她几秒后又会再度清醒，吃饭的话题讲得差不多了，她就开始说今天去哪里玩、遇到什么有趣的事。
    「暖暖，晚餐我来做，等会儿你先洗澡、睡一下，我们晚点吃也没关係。」言寒将车停好、熄火，才伸手揉了揉女朋友的头，「暖暖，你怎么上车就想睡觉？」
    「我没上车的时候就想睡了啊。」她咧嘴笑了一下，没等言寒帮她开门就先一步下车了。
    进了超市，言寒一手拿着篮子，一手给顏暖勾着。
    「结果今天语柔他们说，明天他们还是打算坐地铁到法兰克福，说是搭长途汽车太累了。」其实她们只是怕麻烦言寒，但顏暖也没戳破，佯装着没听懂，点点头就说好。
    「所以我们明天就自己去吧！」顏暖一边面朝着冷藏柜挑牛奶，一边对言寒说，「明明也有休息站啊，四个多小时的车程，不就跟台北到垦丁差不多？」
    「我们明天可以早点出门，早点到的话还能吃个午餐，再去找你朋友。」顏暖盘算地很认真，言寒也点头以表认同。
    「我跟程哥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餐厅已经订好了。」她纠结了半天才选好要买的牛奶，他只好加快速度买等一下要用到的食材，「明天早上六点半出门，到法兰克福刚刚好是午餐时间。睡不着可以在车上补眠，我们明天也可以早点到饭店休息。」
    他们没打算在法兰克福旅游，但当天来回也实在太强人所难，所以言寒才会在当地订饭店，打算后天才开车返回慕尼黑。
    顏暖本就瞌睡虫找上门，恨不得马上去找周公下棋，但还是硬生生撑到了洗完澡、煮完饭、吃完晚餐外加洗完碗，才回房倒头就睡，正式进入梦乡。
    隔天她起得比闹鐘还早，却还是比言寒晚起，她半睡半醒中还傻傻地去客厅问他，到底是刚睡醒、还是一夜没睡。
    言寒一脸莫名其妙，笑着轻轻捏住她的脸颊，「我今天要开车，需要精神很好，怎么可能不睡觉？」
    她眨了眨眼睛，显然还没反应过来。他摇了摇头，起身推着她进洗手间，己好牙膏、倒好水放在她面前，再用湿毛巾沾冷水后碰上她的脖颈，让她顿时一颤，整个人都醒了，「清醒了？洗漱完再出来吃早餐。」
    等到顏暖洗漱完也换好衣服，时间也才刚过早上五点半，天也才刚亮。
    时间很有馀，言寒烤了两人份的吐司厚片，帮她倒好牛奶、也帮自己煮好黑咖啡，就等她上桌吃早餐了。
    「以后我可以买材料回家做糕点，我们就能当早餐吃。」顏暖先把抹好果酱的吐司解决了，才慢慢喝完所剩不多的牛奶。
    两人吃的速度差不多，只不过言寒的咖啡已经见底，就坐在她对面看着顏暖喝牛奶，「都忘了你还会做甜点了。」
    「还不知道是为了谁哦？」顏暖挑了挑眉，意有所指的模样，言寒看了就想笑。
    收拾好家里后还没六点半，但他们也没拖时间，直接提早出门了。
    顏暖出门前说得很好听，说自己睡得很饱，一点都不想睡，应该能一路保持清醒；殊不知一个小时过后她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连休息站也仅仅只停了一次。后来的两三个小时里她都睡睡醒醒，言寒也专心开车，偶尔才分神听闻她在睡梦中呢喃。
    「到哪了？」顏暖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准备伸手揉眼睛就被言寒拦下，「到法兰克福了。别揉眼睛，真的不舒服就点眼药水。」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了。其实她也只是习惯性睡醒就想揉眼睛，倒也不是因为真的哪里觉得痒或不舒服。
    法兰克福是欧洲的金融与商业重镇，一到颠峰时段就塞车，无论是平日还是假日都一样。
    不过避开了上下班的人潮，整路也算通顺，让他们没有任何耽误地到达约定好的地点。
    「那倒不可能，程哥一定会早到至少半小时。」顏暖随口提了句我们应该会先到，马上就被言寒反驳了，「约十二点，一定会十一点半前到，这是他的习惯。」
    果不其然，等他们进了餐厅一看，程睦遥已经坐在位置上了。
    「程哥，你下次能不能晚点到？我们约的是十二点！」言寒看了看表，一边调侃，一边熟悉的跟程睦遥碰了碰拳头。
    「有求于人，礼貌很重要。」
    「这是顏暖，我女朋友、你求婚戒指的设计者。」言寒的介绍很简短，但程睦遥知道这人话一少，八成就是害羞了，「你好，我是程睦遥，喊甚么都随意。」
    虽然他还寄人篱下，在导师的事务所做事，但能力有多好，都用作品与成绩来展现过了。面对这种大人物，顏暖自然还是会跟着男朋友喊，避免出错，「程哥，久仰，叫我顏暖就可以了。」
    毕竟他们除了吃饭，最重要的还是关于戒指跟婚纱，而程睦遥只有一顿饭的时间，所以他们一阵嘘寒问暖过后，几乎是三句不离设计的事。
    程睦遥并没有很刁难，对于戒指的需求很简单，简约精緻是最重要的。
    他也依要求简单说了他与准未婚妻之间的故事，即便十分言简意賅，但神色之间的柔和与甜蜜却藏也藏不住。
    「求婚戒指比较赶，我会只设计一个款式，依照说好的是镶一克拉的碎鑽。」程睦遥一边说，顏暖就一边作笔记，最后归纳出几个重点告诉他，「结婚戒指我会多设计几款，鑽都会镶超过一克拉。那日常配戴的戒指，就会比较低调精緻，含在婚礼珠宝的一整套里，可以吗？」
    程睦遥对他们很放心，都交给他们处理，他只负责拿帐单，然后出钱。
    后来他赶着回去事务所，就没多留，结了帐就先走了。
    「在事务所工作的建筑师都能赚这么多啊？竟然对老婆这么好，连求婚戒指都要一克拉！」顏暖想了想价钱都不敢恭维，觉得自己为数不多的存款，大概只是那位大建筑师的零头，「德国不是建筑师行业不太景气吗？怎么看起来不像？」
    「他导师的事务所是业界数一数二的，而他是这几年唯一留在身边自己带着的学生，沾了他的光，我们跟他的导师感情也不错。」程睦遥前脚离开，他们两个后脚也跟着走出餐厅，打算先去饭店休息，「程哥也是熬了很久才有今天，那段为了成功没日没夜拚搏的日子，或许每个光鲜亮丽的人背后，都经歷过吧。」
    「暖暖，」言寒牵着她的手，似是回想到了以前，「做甚么事情都不容易、坚持下去更不容易，但撑过就是自己的。感到累得那些，总有一天会觉得值得。」
    就是因为知道太不容易了，所以才更惺惺相惜啊。
    顏暖知道言寒是为了挚友高兴，也因为见证了他的一路，所以更加感叹。
    「都会值得的，」顏暖抬头朝他笑，心里也同样深信着，「一定会值得的。」

 Chapter4. 冬阳煦暖(4)

    言寒原本是打算，顏暖在第三天回去后休息一天，接下来两天还能继续跟朋友走走逛逛，不用太急着到品牌入职；殊不知她本人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放弃了旅游，满脑子都想画设计图。
    于是第四天早上，顏暖就随着言寒进公司了。
    「按公司惯例，前三个月算实习，三个月后自动转正职。」言寒领着顏暖到品牌新的办公大楼，流畅的刷卡进出，「品牌办公处位在十楼至十二楼，工作室、会议室、接待室这一类的场所都在十三楼，设计处跟我的办公室则在十四楼。你的办公处会先在十二层，等配件设计的企划正式上纲上线，就会挪到十四楼的设计处。这样理解吗？」
    c&w原本的工作室只租半年，因为品牌扩张的需求，不论是人力、空间都需要提升，于是言寒就把工作室迁到了正式的办公大楼。
    「以前都还总是讲工作室，都改不了口，现在真的是不喊公司都不行了。」这是顏暖第一次进品牌全新的办公楼，不禁感叹道。
    言寒让电梯停在十二层，带着她去找助理，「ian会带你熟悉环境，还有品牌目前跟未来待执行的工作项目。」
    「我觉得ian比起助理，更像是你的秘书吧？什么都要会做。」顏暖抬眼看了下言寒，后者竟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当初他本来就不是应徵设计师的职位，也更不是设计系出生的，但有兴趣、有干劲，也不会三分鐘热度。我没打算三天两头就换一次身边人，他是个好的人选。」
    ian早就接受了通知，一边跟几个员工讨论事情，一边等待顏暖。
    他跟言寒先去一旁用德语交谈了几句，像是在沟通工作状况，言暖没跟着过去，就只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整理东西。
    「嗨！」言寒上楼后，ian随后就来找她，打过招呼后却一句不发，像是在纠结该用甚么语言。她则礼貌的一笑，提醒他用德文就可以了。
    接下来，顏暖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从十一楼开始开始参观，顺便了解目前品牌的工作，以及她要负责的工作范围。
    「总监的打算，是先让你在配件设计的区域上手，然后才慢慢招募你需要的工作伙伴。」再次回到工作室时，有一个区块的人同时消失了，顏暖好奇的看了一眼，他就马上帮她解答，「他们负责执行一部份平面媒体的宣传，现在正在十三楼跟总监开会。」
    结果一天下来，顏暖累的不行，甚至连午餐都没吃。
    她不只是要画设计图，甚至要为不同系列的產品分别写企划；又因为实习生的身分，就算身旁的每个人都很友善，但还是免不了帮忙做一些与自己的工作范围内无关的事情。
    只不过才第一天上班，顏暖的行事历就多出了一堆未来待办事项，像是下下週前完成第一个系列的草模跟设计企划、七月结束前上呈与秋冬时装週系列產品搭配的设计稿、八月必须随着团队飞往伦敦跟纽约、还有不可怠慢的珠宝委託......
    「还好吗，累不累？」言寒巧声走到还在画设计图的顏暖身后，轻揽上她的肩头，「还有时间，不用急。」
    「快好了，再给我三十秒。」言寒本来就是来接她下班，顺便来看看她适不适应，也并不想打扰她，就先去一旁看看必须留下来加班的工作同仁们。
    等到两人去了趟超市再回到家，刚好晚上七点，由言寒心疼她不让她累了一天又煮饭，但偏偏顏暖也同样想做顿晚餐给他。而他终究是拿她没办法，嘱咐她小心用油、主简单点就行后，就依她的要求先去洗澡更衣。
    他俩同居后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今天谁煮饭、就由另一个人负责洗碗。所以顏暖吃饱饭先休息了一会儿，就趁着他进厨房时去洗澡。
    等两人都间下来，就窝在沙发上看电影，她躺在他怀里目无斜视的盯着电视，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你平常这么累，回来还继续工作，哪里来的精神啊？」顏暖虽然早就知道会有多辛苦，但一天下来，又更觉得时尚品牌这种工作，其实都是无数人在背后以分秒计算的努力堆叠，才有表面上人们看到的光鲜亮丽，「以后非必要，不要再熬夜了。在公司这么忙，不好好休息怎么有力气？」
    言寒勾了勾嘴角，低头亲了她一口，「好，都听你的。」
    或许一忙碌起来，是真的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顏暖每天过着家里跟公司两点一线的生活，偶尔跟着团队去工厂、监督形象照拍摄等等才有机会外出。还算规律的生活让她忘了时间一直在往前走，等回过神来已经是七月底，隔两天就要跟着言寒他们飞英国了。
    言寒放了要跟着出差的每个人一天的假，毕竟接下来一整个月都得待在国外，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但他却没有放自己假，还是要照常上班工作。
    顏暖早就把行里收拾好了，那天就跟着言寒去公司、再陪着他还有几个同事去视察杂志拍摄的状况。
    早上大家都各忙各的，她也就待在言寒的办公室画设计图，大家说好中午先去吃饭，下午回来在一起去摄影棚；接近中午时，顏暖想着再等十分鐘就提醒言寒去吃饭，殊不知就有事情找上门了。
    一开始先是ian来通知，说今天下午拍摄的那家杂志社的人找上门，说是沟通不良、衣服有错，在楼下接待室找公关的麻烦。
    「原本是打电话来，负责人确定绝对没错，他们不相信，就直接来了。」言寒一边听着一边急步往楼下走。因为下午刚好有两家杂志在拍摄，言寒先思考了一下，然后才说出杂志社的名字，ian马上点头，「对，就是他们。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那件衣服我们明明谁都没借！」
    「哦，果然还是要你们设计师出马？」大概是因为言寒来了，所以原本有些七嘴八舌的会议是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只剩领头的那位女士继续碎嘴，「秋季最重要的那一件，我们一定得拿到，不然下午怎么拍？听说你们要借给其他人？不好吧！」
    言寒冷着脸，表情没有一丝温度，「抱歉，我们不会借你。」
    那位女士不知道打什么主意，费着三寸不烂之舌就是想让言寒松口，但说好不借就是不借，更何况她的态度极差，换作谁都不会想让自己的设计品交到这种人手上，谁知道会不会好好的借出去、扯坏几个洞再还回来？
    她讲了整整五分鐘，说甚么品牌与杂志互惠互利、他们愿意给更多的版面等等，言寒都面无表情；她像是觉得丢脸了，接下来说的话又更大声，「alex，之前baileykiley与总编关係挺好，你忘了？我保证，今天下午借出，我晚上就还回来。」
    顏暖知道她话里提到的人，是德国最普及的时尚杂志的前总编辑，但却思考不出这与品牌跟言寒有甚么关係？
    她回头看向他，只见他脸色又冷了几分，「你们总编应该比你更清楚，怎么样才是与品牌最好的沟通方式，而我没想到你用了最差的那一种。」
    「我们从来没有承诺过会把这件衣服借给任何人，」言寒似笑非笑的拿着刚刚来不及放下的企划翻着看，但谁都知道他并没有专注于纸上的内容，那怕看几个文字都没有，「当然，我绝对不会借给你，即便你在这种场合下提到我的母亲。」
    顏暖这才知道，那个人口中大名鼎鼎、知名杂志的前总编辑baileykiley就是言寒的母亲，而她就算不在了，至今对于时尚与生活的态度也都仍为人所知。
    言寒看了眼脸色铁青的女人，没在会议室多留，「送客吧。」
    顏暖原本呆站在原地，一开始她没想跟着来，是言寒又回头叫她跟着；现在气氛这么不好，她连视线都不敢乱飘，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
    「发甚么呆？走了。」
    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她才又傻傻地跟上去，等到进了电梯才敢开口说话，「刚刚那是编辑？怎么这么嚣张......」
    以前就有耳闻，杂志要拍照，肯定都是先用向品牌借衣服的方式，但她想不通，若是每个杂志社态度都这么差的话，哪个品牌还愿意借？
    「没看过这个人，应该只是编辑助理。」言寒按了按眉心，眉头微微皱起，「之前还有弄坏品牌样衣的歷史，但碍于跟总编辑有交情，所以还是外借了。没想到派了这么个助理，以后大概也没脸再来了。」
    言寒其实也只是在会议室时冷言冷语，实际上他也是看多了这种情况，所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带着顏暖吃过晚餐后，还是照着安排去摄影棚巡视了。
    在摄影棚大约待了一个多小时，看了照片呈现效果后他们就打算离开。殊不知离开前被喊住，说是总编辑正在来的路上，想与言寒见一面。
    「你说，他们是对衣服还没死心，还是想道歉？」顏暖挽着言寒的手在他耳边低语道，「总编辑都来了，总不能只是打个招呼吧？」
    言寒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引起女朋友挣扎才笑着松手，「若是两个一起来，你觉得是哪一种？」
    正想回答「那一定是来道歉啊」，她就发现言寒的目光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那个编辑助理跟着一位年约四十几岁的女士朝他俩走来。
    顏暖吞了吞口水，把想说的话都憋回去，静默着没再开口。
    她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来道歉的，言寒礼貌地应着，后来总编辑说想请他吃饭以示歉意，被他以明日还要出国、需要休息为由拒绝并离开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出国前的小插曲，对整个c&w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显然是接下来为期将近一整个月的美英出差行程。

 Chapter4. 冬阳煦暖(5)

    纽约的行程比想像中更早结束，停留的两週里除了安顿当地销售据点、工作处的事情，甚至还有时间休息跟旅游。
    销售据点已经装潢好了，开幕日敲定在十月五日。
    「这里就是第一个系列饰品的摆设处，用的都是透明的玻璃展示柜。」言寒指着几个比较重要的地方跟顏暖介绍，「这个直立式的未来放手包或皮夹类型的柜子，不过在饰品系列上线以前，都会放置装饰品或原有的合作饰品类。」
    「品牌里所谓的配饰不只包括珠宝首饰，就连皮夹、包款都包含在其中。我们已经找好了德国当地的工匠师，你设计的第一个系列大约会在九月底完成，应该能赶上十月五日的开幕。」毕竟是纽约第一个非专柜的拓展店，整个店面的占地很大，就像此时站满了许多员工走动，但还是显得并不壅挤，「你可是第一个身为实习生，却能上设计品的人呢。」
    说到这个顏暖就止不住地笑，「身为一个品负责人，难道不知道表现好能提早转正职这件事吗？」
    「当然。」言寒看她紧盯着自己，原本想再讲几句，顿时就放弃了，「原本说实习，只是想让你多熟悉一下，现在看来是能提早结束呢。」
    顏暖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用心，所以这一个多月里根本没提过转正的事，乖乖画她的设计图、写企划、做草模、去工作室，送件后偶尔去工厂看看、有时候还帮办公室的人送文件或跑腿，总之除了设计的本职，她可说是兼任了助理工作。
    他们这次跟着出差的团队挺多人的，而其中有部份都是必须要分别留在纽约跟伦敦管理分店的。
    言寒几人没在纽约待满两週，大约十天左右他们就改签飞伦敦，打算提早完成工作，就能更早回慕尼黑。
    伦敦的进步比较慢一些，店里装潢刚完成没多久，后续整理还没处理完，他们只能暂缓规划店里摆放的计画，先转往安顿内部。
    当初外派应该多少人、多大规模都商量了很久，这次的企划大家都很重视，每一个细节都很仔细确认，就怕出了一点漏洞。
    在两週的时间里，言寒还安排了当地的专访，虽然在邻近的城市，但还是需要两天一夜的时间。他不放心伦敦这里的进度，就叫ian留下，他跟顏暖一起去爱丁堡。
    「你多久没有回来这里了？」因为时间关係，他们直接搭飞机前往。刚下飞机言寒就说有朋友来接机，不用自己搭地铁。
    「一两年了吧，没多久，可是也算久违了。」言寒的大学是在这里读的，对这里自然是很瞭解，只是实在是有段日子没来了，既感到熟悉却又陌生。
    「我朋友是帝国理工的教授，这几天刚好飞爱丁堡参加研习，才说来接机。」言寒在脑袋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想到要怎么解释一个非当地人却要来接机的行为，「我们很久没见了，就当作是叙叙旧吧，等一下应该会一起吃个饭。」
    他们下飞机的时间是早上十一点，採访约好是下午三点在市中心大楼、结束刚好能去附近的摄影棚看杂志内页的拍摄，晚上刚好吃完饭就能回饭店休息、隔天一早再搭机返回伦敦。
    「hey，alex。」穆琛伸出拳头碰了碰言寒的肩膀，后者也顺势揽住来者的肩膀拍了两下，动作流场又快速，「教授放暑假还研习？」
    「本来就没那么轻松。」他耸了耸肩，转头去向顏暖打招呼，她有些无措，但还是微笑着伸手握了握，「你好，我是顏暖。」
    言寒说的吃个饭，其实真的只是相处一顿饭的时间，穆琛开车送他们去了目的地后马上就离开了，说是还有很多研究等着收尾。
    「你的朋友都这么忙啊？还都是些厉害的人物。」顏暖摸着下巴认真地感叹了几句，言寒看了无奈又好笑，「是挺厉害的，但情商都不是太高。」
    她原本是很认真的态度，听到他一说就噗哧一声笑出来，笑完后还不忘帮不在场的四人讲几句话，「智商那么高，情商难免无法对等，很正常。」
    「不过我不一样，我情商挺高的。」言寒签着顏暖待在大厅里，等着人下来带他们上楼，「至少，比他们都高一点。」
    言寒懂得如何让她两年里都念念不忘、重逢后还不忘引她慢慢走进他铺好的套路，甚至差点就要由她来做表白的那一个......情商低吗？一点都不啊！
    顏暖正想理直气壮的回应几句，但说好的人已经来了，只能微微用力地捏了几下他的手，示意他下班后再算帐。
    「为何选在德国作为最初发展品牌的地点呢？」金发碧眼的女编辑拨了下头发，专注地想聆听言寒的答案，「据我所知，您虽是在慕尼黑出生，但却是在英国读大学。」
    「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落叶归根更重要。」不知道是不是曾经预想过，或是曾经回答过这个问题，言寒这时候回答地毫不迟疑，「慕尼黑是我对设计最大的啟蒙地点，我想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那么，如此快速的决定在伦敦与纽约拓点成立直营店，是早就有计画，还是筹备时间相较于以往更短呢？」
    「我从来不做没有计画的事情。」言寒笑了笑，「我知道这或许有些快，但这的确都是经过团队深思熟虑的决定。这两间直营店将会有品牌惊喜，大家可以期待。」
    编辑显然好奇他所谓的惊喜，目光突然落在一旁的顏暖身上，「难道惊喜，与这位女士有关吗？」
    言寒还是礼貌地笑，不愿意透漏太多，「一切都是未知数。希望开幕时，您能前往伦敦看看，届时就能揭晓。」
    「那我就期待收到邀请函了。」
    採访结束后，编辑依照约定派车接送他们去摄影棚，又送他们回住处，说好明天早上九点会来酒店接他们去机场。
    「编辑提到我的时候，我都吓傻了！」顏暖此行本来就是以助理的身分来的，但实际上她甚么忙都没帮上，反而在摄影棚的时候言寒一直在她耳边低语，说着一些她没参与的、杂志版面的问题，「对了，刚刚我们看拍摄，其中一件是不是就是之前的那件谁也没借的衣服？」
    言寒朝她点了点头，她又说得更欢快了，「那件真的太吸睛、太让人喜欢了，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好，难怪你们当初没想借她啊！」
    「今天拍的是这一季最受欢迎的系列，那件是要放封面的。」言寒摸了摸她的头，把酒店菜单递给她，「晚餐就在房间吃吧，累了一天，就别再出门了。」
    他们定的是商务套房，因为酒店房间就剩下一张双人床、两张单人床的两种房型，当初ian来问的时候，言寒原本是说换别家，但顏暖觉得麻烦，更何况他们早就是男女朋友，也没那么多避讳，同一间房也无所谓，哪种房型都可以。
    最后言寒还是照她的意思没换酒店，只是挑了两张单人床的房型。房间里很宽敞，除了既定的书桌、化妆台，还有小沙发的区域能供他们吃晚餐。
    「没想到我们总监这么清纯？」顏暖看到两张床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知道他是为她好，还是忍不住陶侃他。但他也不是省油的灯，刚想讲两句应回去，不过看她说话的时候还红着脸，准备好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好轻捏她的脸洩愤，「笨蛋，我是为你好。」
    「我知道啊，开个玩笑。」她踮起脚尖亲了亲他，「我都知道，你真好。」
    顏暖不只善良还善解人意，偶尔的小脾气也都无伤大雅，可爱的像撒娇。言寒还着她，不禁想着，到底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稀罕的女孩子？
    隔天早上九点有人来接，那就代表必须七点起床、八点吃早餐，才能准时出门。顏暖前一天没设闹鐘，早就叫言寒叫她起床；但言寒也没捨得真的把她从被窝拉起来，等她赖床赖够了，他已经在床边哄了快半小时了。
    急急忙忙洗漱、吃早餐，弄完也才八点半，距离出门还有半小时。
    「我在睡一下，出门前五分鐘叫我。」言寒在一旁看着，眼见顏暖真的打算躺回去继续睡，又笑着一把将她拉回来，「再睡下去等一下又懒得起床了，晚点在飞机上睡。」
    他想说他们是十二点的飞机，顏暖刚好能当午觉睡，睡醒才不会太累。
    但顏暖实在是太累了，拦不住的想往床上躺，说她只睡一下下。
    结果当然是言寒妥协，让她睡了十几分鐘，才又到床边叫她起床。
    言寒看着她熟睡的样子，觉得自己就是栽在她身上了，对她一句重话都说不出口，更别说拒绝她的要求。
    但偏偏他自己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不悦，只想对她再更好。

 Chapter4. 冬阳煦暖(6)

    等到英国的行程一结束，几人又马不停蹄赶回慕尼黑上工。
    言寒又更忙了，偶尔甚至需要熬夜，虽然顏暖担心他的身体，可是很多事情是无法避免的，她只能照顾好他，也照顾好自己不让他担心；顏暖这段时间也是设计图一张接一张的画，企划案一份又一份的写，脱离了实习生的身分、升到了十四楼的办公室，但「精品设计师」的头衔实在不好当，她甚至要与人事部讨论后续招人的事项，一刻也间不下来。
    就算品牌不参与九月的时装周，但该上的新系列还是得照样发布，大家忙上忙下的，才顺利上新品；十月的纽约与伦敦的开幕式，言寒与顏暖又带着团队去了一趟，又多留了几天观察销售状况，等回国了又对客户反馈念念不忘，时不时就要骚扰一下当地的工作处，叫他们传资料回来；十一月时，顏暖的设计团队终于成型，花了很多时间磨合与上手，才真正称得起是一个「团队」。
    一直到十一月结束，眾人才终于摆脱了肩上沉重的压力，一切又回归正常的轨道，再也不用赶任何事情的截止日期，甚至十二月底还有言寒给的圣诞假期可以休息几天。
    「你好，我是梁于晴。」她朝顏暖伸出手，嘴角勾着一抹微笑，顏暖第一次看到准新娘，自然开心地不行，「我是顏暖，叫我暖暖就可以了。」
    十二月初到中旬的这段时间，程睦遥跟梁于晴陆续来了几趟，确认了婚纱尺寸、婚戒与婚礼饰品的大小，又顺便给他们请帖之后，才飞往英国准备婚礼。
    「这么短时间，他们会不会有点赶？」等待他们离开后，顏暖才疑惑地问道，「今天已经二十一号了，他们就剩三天！」
    「程睦遥哪可能这么匆忙？他肯定有准备，当天去就知道了。」
    结果他们二十三日晚上到伦敦，隔天再应邀前往婚礼场地，看到整个婚礼布置的时候，顏暖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
    「这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准备的吧？」顏暖因为要去新娘休息室，所以只是匆忙地看了几眼，但也只需要这几眼，就能知道准备的人有多用心，「真的是最女孩子嚮往的婚礼模样了吧？」
    言寒也必须要去找程睦遥，所以不能跟顏暖一起进休息室，他先虚揽了一下她，才在她头顶印下一吻，并默默记下她的嚮往，「暖暖，等一下见。」
    「晴姐，你真的太适合这套婚纱了。」顏暖跟着伴娘们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梁于晴化妆，一边七嘴八舌地聊天。
    梁于晴对于婚纱跟饰品都很满意也很喜欢，更是一戴上就爱不释手，「都是你设计的好看。」
    婚礼只有两个伴娘，且都是新娘从国高中时期至今的挚友，感情好的不行，也都是随和善良的人，顏暖跟她们都是第一次见，但她们也很友善的不把她当外人，都会找她一起加入话题聊天。
    「以后我办婚礼也找你设计，记得帮我打个折啊。」其中一个女生原本跟顏暖说得好好的，后者也打算笑着答应，结果没等她开口，另一个人就先说话了，「言小姐，要不要先找到对象，我们再来找暖暖讨论这个问题？」
    言諭恩自然是不乐意了，「芝颖小朋友，这样说你是有对象了？」
    她们的相处方式一直是这种打打闹闹的类型，梁于晴看得很习惯，顏暖原本还怕她们会吵起来，但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了玩闹的本质，就待在一旁听着，偶尔配合的笑笑。
    等梁于晴终于画完妆，她们还在吵，她身为新娘子也终是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叫他们小声点，「你们来到伦敦还要吵啊？也不怕让暖暖看笑话。」
    「唉呀，暖暖现在是自己人。」杨芝颖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收敛了几分，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走过去帮梁于晴整理裙摆。
    几分鐘后突然有人敲门，排除了是程睦遥的可能，她们都让顏暖去开门，说绝对是言寒来找她了。
    事实证明几个姐姐们的猜测都很正确，她朝门内的几人打了个招呼后，就跟着言寒一起去会场了。
    整个婚礼因为新郎官的完美安排，最间的就是新娘休息室里的人，忙碌的事情都由新郎、伴郎及陪娶团扛起了。
    因为伴郎伴娘只有两对，由准新人的高中好友三人，与新郎大学好友季衡担任，言寒、穆琛等人都属于陪娶团，待在新郎身边供他使唤。
    婚礼是用先举办仪式，后才用自助式餐点宴客，有专门请来的演奏团队弹着新人的定情曲做陪衬，中间陆续穿插新娘换套衣服、抽捧花的环节，最后是新郎新娘待在门口谢客、发礼品。
    大概是宴客人数很少、都是新郎新娘至亲的缘故，整场下来都让人觉得美好又温馨。顏暖开场没多就后眼眶就有些红，感动地看着前方的两人面对面互讲英文誓词，原本她没打算真的掉眼泪，但听见新郎用中文说了句诗词，突然就憋不住了。
    「暖暖，哭什么？」言寒一边为台上的兄弟开心，一边又无奈于女朋友容易受到感动的心，「以后换你当女主角，可不能哭了。」
    「才不会呢。」没预想到未来自己哭得更惨的顏暖吸了吸鼻子，她知道言寒本就是情感内敛的人，就算感动也不会表露出来，但还是想捉弄他，「以后我结婚，你要不要来？」
    就算是他这样反应特别快的人，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就决定这时候到底该回答「我是新郎，怎能不来？」，还是「我不来，你想跟谁结婚？」
    见他没说话，她就继续讲下去，「我以后会发喜帖给你的？」
    「暖暖，我想你应该知道，没有新郎自己会收到喜帖的。」知道女朋友是想挖坑给自己跳，言寒当然没傻到真的跳下去，「知道你开心，但等一下的afterparty别喝多了，自己酒量不好就多注意，知道吗？」
    谢客完时间也才下午三点，而派对六点才开始，伴郎伴娘与陪娶团都是要提前到场布置的，言寒顏暖也不例外。
    除了大主编顾容墨之外，言寒的好友顏暖都分别见过了，他一直想要带着她跟大家正式吃个饭，但可惜都是些大忙人，日程虽然安排上了，但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果然还是要这类大事，才能把大家都聚在一起。」言寒说出这话的时候有些感叹，但仍然是微笑着的，「程哥，再说一次，恭喜了。」
    男女两派分开围着一圈在聊，但不难发现程睦遥的视线时不时都会落在另一旁的老婆身上，大家除了间话家常叙叙旧之外，也不忘为此调侃他几句。
    「暖暖，你都叫一声晴姐了，以后就不用生疏啦。」梁于晴打从心底喜欢这个从眉眼就能看出开朗的小妹妹，也是真心想跟她交朋友，而不是因为她是老公朋友的女朋友，「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但做一个『好朋友』这件事情，我应该还是能胜任的。」
    顏暖本就是讨人喜欢、爱交朋友的性格，她们几个女孩子年龄也相差不大，加上几个小时里都一起唱唱歌、聊聊天在喝点酒，很快就熟悉起来了。
    虽然言寒担心顏暖会醉，但其实她的酒量在女生中算是很不错的了，晚上九点多要回房间的时候，两人都还是很清醒的。
    或许是因为婚礼气氛的感染，顏暖又被勾起身为女孩子对于婚姻的幻想，明明没感觉到醉意，但只要想到未来有言寒与自己度过春夏秋冬，突然就在美好的想像里有些昏沉。
    她耍赖地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不去洗澡，言寒则在阳台接工作电话。不知道隔了多久，他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走近她后这份不悦才有所缓和，「与代理商那边谈得有点问题，我可能要尽早回去。」
    顏暖张开眼睛，双手覆上言寒放在她小腹上的手，「多早？」
    「ian要订早上六点的飞机，你要不要多睡会一下？今天已经很晚了，明天我可以安排人晚点再送你到机场。」
    她实在心疼他的忙碌，也感受到了理想与现实的落差。顏暖当下就请他订两张早上六点的机票，她要跟他一起回去。
    两人晚上都没睡好，言寒是已经习惯了，但顏暖还是顶着熊猫似的黑眼圈，在凌晨三点出发去机场候机。
    但顏暖在心疼他的同时，言寒又何尝不心疼总是委屈自己来配合他的女朋友，在机场也不让她跟着，自己去办好託运跟checkin，才来互相倚靠着等登机。
    她原本还想清醒着陪他处理工作的事情，但又被言寒哄着休息一下，前几个小时的睡眠质量太差了。
    顏暖原本累得一直感叹在这么多现实因素下，想像里美好的一生两人三餐四季实在太困难了；但看着他疲惫之馀又不忘希望她能休息、无时无刻照顾她的模样，就觉得若有他在，不完美的现实也不是这么难以接受。
    简而言之，就是对她来说，有他在的日子即便过于现实，都是美好的。

 Chapter4. 冬阳煦暖(7)

    慕尼黑的冬天相较于言暖从小生长的地方着实是冷了不少，每天忙上忙下的进出公司，难免忘记放在车上的手套、掛在椅背的围巾，几乎每次都是言寒注意到了才随手拿进她办公室。
    「暖暖，想好甚么时候回国了吗？」言寒趁着来到顏暖办公室的时候顺便问道，「这次给你们的假都放的长一点，回来再直接飞米兰。」
    顏暖一直以来都是时装周的旁观者，直到这会儿才真的成了局内人，特意设计独家饰品，偶尔还跟设计团队、搭配师、化妆师开会讨论细节，觉得疲惫却又新鲜。
    不过新年还是得回家的，这次新年在一月底，一周前刚过了元旦、工作上也都告了一个段落，她手头上也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是时候在近期回国，「你会回来吗？」
    「我家就在慕尼黑，为什么回台湾过年？」言寒抱歉地笑了笑，习惯性的伸手环住她，「我也想陪你回去，但工作多，走不开。」
    「没关係啊，我也只是问问。」她知道言寒有计画要在国内过年时间飞一趟国外处理代理商的问题，更何况时装周迫在眉睫，他身为主设计师怎么样都不能消失，「不过我就得回去了，不然我爸妈还没见过你呢，你就要变成拐走他们女儿的头号罪犯了。」
    「为了不让我这个头号罪犯变得这么罪该万死，你还是按时回家吧。」他弯下腰凑近她耳边，「就三天后吧，我帮你订机票？」
    顏暖对他很放心，只要他们出国都是由言寒负责弄这些，「好，你再把航班发给我。」
    等顏暖交代好工作、收拾好行李，第三天准备去机场的时候，言寒才抱着女朋友不想撒手，后悔自己机票实在订得太早了，距离过年还有一週呢！
    「又不是不回来了，过完年我就回来了啊！」顏暖看他一直在自己的脖颈蹭着不禁觉得好笑，顺势摸了摸他的后脑，「知道你很忙，但记得回家看看。」
    他一直磨磨蹭蹭的不让顏暖去登机，顏暖又捨不得甩开他，也就真的陪言寒待着，直到广播某某班机的旅客请前往登机，她才不得不走。
    其实顏暖在台湾也才待不到三週，平常言寒这么忙，一个眨眼也就过去了；但自从身旁有了顏暖，他对时间的敏感度突然变高了，早上在家泡咖啡时抬眼没有她在身边昏昏沉沉地喊想睡觉、在公司时，就算她不在也总忍不住看向她仍然暗着的办公室、下班了习惯绕道去工作室找她，推开门却空无一人。
    过了一週，言寒还是没想明白，到底是她存在感太高了，还是他太需要她了？
    而另一头的顏暖，这一週也没多好过。
    顏暖回国当天是宋荷冉来接机的，因为时间太晚，她不想父母为了她来回奔波，就打算先在好友家借宿一晚，明天再回家。
    结果隔天傍晚原本想把自己当作新年惊喜送给家里两老，却发现家里空空如也，以为爸妈还没回家，打了个电话询问，他们却说自己跟了三週的欧洲过年团，准备要在国外过年了，叫她不要牵掛他们，好好工作。
    为了惊喜而欺骗父母的顏暖掛了电话后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她现在该怎么做、做什么都是个大问号，顏暖无奈地生着闷气，转头就回房间先去睡觉倒时差了。
    顏暖的厨艺是顏母为了女儿不要出门在外被饿死才教她几道简单的菜，但事实上顏暖自己除了在慕尼黑的家会主动要求做饭给言寒吃之外，其他时候是非常懒得进厨房的。
    宋荷冉回、许语柔跟何葳自然是回家过年了，她除了自己家以外也没地方能待，只能趁着还没过年先去买一些简单的食物放在家里。
    言寒的关心一天都没少过，只是她又没敢常常跟他讲电话，怕自己看着空荡荡的家里、又想到如果没回来，他们现在就能在家过二人世界，除夕夜还能吃大餐......大概刚通话没几秒就会哭出来，只能撒谎说自己跟家里去拜访亲戚朋友、家人在场不好讲电话、早上太累晚上就很休息。
    只是她忘了自己男朋友是多聪明的人啊，第二週除夕前就发现她的不对劲。
    顏暖之前明明就跟他提过，自己家里的亲友很少，过年几乎不会去拜访别人家；况且顏暖是个夜猫子，常常晚上睡不着就会去厨房热牛奶喝来助眠，怎么可能晚上九点就上床休息。
    言寒当机立断地放弃从女朋友那里获得正确答案，直接把电话拨给宋荷冉，答案很快就出炉。
    「时装週在二月底，我大概二月一号回来，行不行？」言寒一边拿着文件在看，一边问身旁的ian，「我会直接飞米兰，带着顏暖一起。」
    因为没有参加去年九月时装周的缘故，这次的日程其实都已经很完整了，也安排得很妥当，几乎没有需要多做更正的事情，「可以。团队明天的飞机去米兰，我也跟着去，你放心。」
    言寒的设计团队已经很成熟了，里面的设计师也几乎是一路跟着他从无到有，现在已经成长到就算他不在也能掌控步调；而且ian也会跟着去，应该不会有甚么大差错。
    「帮我订一张机票飞回国，越快越好。」后天就是农历初一，绝对不能让顏暖自己一个人过，「我先去隔壁交代一下工作，航班等一下发给我。」
    于是言寒当天下午一路直飞回国，到达时刚好是隔天下午。
    他开着事先请人开来的车，凭着宋荷冉提供的地址开往顏暖家里。
    顏暖一听到有人按电铃原本有些烦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年夜饭还没着落、连男朋友一通电话都没有，她的心情低落到不行。
    懒散地拉开毯子起身，开门后着实一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张大着嘴、瞪大了眼睛眨了眨，顏暖完全没想过他会出现在这里。
    看她傻愣着不说话，又怕她着凉，只能先关上门进屋里。虽然有些侵门踏户的罪恶感，但最终还是抵不过满溢的想念，把女朋友抱在怀里，「吓傻了？喜不喜欢这个惊喜？」
    「你怎么会来啊？」顏暖抱着他，能感受到扑鼻而来的冷气，她忽然想起去年毕展，他也是这样风尘僕僕地出现，「你怎么知道我一个在家？」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先拿起沙发上的毯子裹着她，「一开始觉得奇怪，你明明说过家里没有走春的习惯，据我观察更不可能九点就说要睡觉。」
    「后来就问你朋友，才知道原来你没跟父母说要回来。」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笨，「知道你是想让父母好好玩所以不说，但还是要跟我说啊。你看，我一定会来陪你，你不会是一个人。」
    因为男朋友的出现，顏暖终于拋弃了微波食品与泡麵，更不用苦恼晚上到底要吃炒饭还是炒麵。不过言寒虽然会煮饭，但就算两人厨艺加在一起，也没有能煮一桌年夜饭的保证，于是他在上飞机前就订好了饭店，准备晚上带她去。
    只是单纯吃饭的肯定是没有位置了，不过打了几个大饭店的电话，发现只剩下比较高级的房间有空房。言寒想着反正钱都是要花的，就果断选择了住一晚总统套房。
    顏暖吃饱喝足就马上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自己活了二十几年，哪一次的除夕夜是在饭店房间吃着牛排配红酒？
    言寒一听她这么说，就把酒杯搁置在电视柜上，正在沙发上坐下来想说些甚么，就被她勾住脖子抱了上来。
    「我好爱你啊。」顏暖埋在他的肩颈蹭了蹭，太多的爱不知道怎么开口，才能真的完整表达，「谢谢你。」
    言寒搂着她，眼神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柔情满溢，「我也是。」
    谢谢你无助时从天而降，谢谢你孤单时左右相伴，
    谢谢你，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Chapter5. 岁月如歌(1)

    又一年七月。
    过去的德国汉堡夏天温度基本不高，但近几年气候变迁，即便才七月上旬，最高气温都能接近三十度。
    但明明开着空调，应该充满清爽寧静音乐气息的易北爱乐厅，此刻的后台却丝毫与静沾不上边，反而与外头的天气相比，还更显得有些燥热。
    讨论的说话声与来回走动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后台不只有与媒体记者、编辑、摄影师，还有製作公司、品牌公司上下的设计师与工作人员......一眼望去就能知道人数极多，或许连服装发布会c&w负责人都无法准确回答出到底有多少人在场。
    这一季的时装秀，整个公司上上下下筹备了一年多的时间，他们都寧可花费的时间长一些，也不愿大家心心念念的第一场品牌时装秀出一丝差错。
    「怎么办，好紧张啊。」越邻近开场时间，顏暖就越静不下来，明明都已经做了万全准备，他们也与製作公司做了最完整的沟通，几乎不可能会出现意外。但这是她职业生涯里第一场、更是品牌至今第一场独立发表，不管是站在个人还是设计师的立场，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别紧张，会顺利的。」梁于晴的杂志社自然也到场做贴身跟拍与后续採访，但这些事情都轮不到她这个总编辑来做，她今天的身分只是眾多受邀方的其中之一，「外面这么多人，不管是流量明星也好，有影响力的编辑或大手笔的採购商也好，哪一个不是喜欢c&w、觉得你们有被大眾看见的市场才来的？对自己没信心就算了，对你们家设计师多点信心啊！」
    在这次的秀里，最忙的无非是主要设计团队，而那之中的设计兼艺术总监言寒更是忙上加忙了。他在两个月前就来到了当地准备，甚至在这个月里他每天都睡不到四个小时，醒着的时间不是在与秀导、化妆师跟模特经纪沟通，就是在为了相关的事项做调整。顏暖身为团队之一虽然也忙得不可开交，但却还是不及他的忙碌。
    顏暖一听人提到言寒，就下意识环顾四周寻找他的身影。距离开场只剩几分鐘，大家都在神经紧绷的待命着，言寒就站在一群模特儿旁边，一一确认身上的服装搭配有无错误，在做最终调整。
    她缓步走过去，看着早就确认过无数次的搭配，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心跳又重新加速，甚至完全无法控制双手的颤抖。
    等到真正开始，经歷了华丽的开场、完美安排的起承转合，搭配着精准确认过的灯光与音乐，这场在音乐厅举办的时装发表秀，在观赏者们的脑海里都印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连做为准备者之一的顏暖自己，在面对这场精彩的秀时也看得目不转睛，就像它不只是单纯的与服装有关，更是一件包装完善、内涵也精采的艺术品。
    她透过后台的大萤幕看的正精彩，在看到下一个环节上台时，疑惑地低头确认流程表，确定自己的眼睛没看错，才三步併作两步的跑到言寒旁边，拉拉他的衣袖小声地说，「这不是应该压轴吗？怎么先上了？出错了？」
    「不，没错。」秀导从头到尾都是知情人，看她一脸茫然，又抢先回应道，「再回去做好，接着看？」
    「可是，流程表......」顏暖还拿着纸张想解释，就被言寒拉着回到原本的座位上，压着她做好后自己也跟着坐下，「等一下，一起谢幕。」
    这番话成功吸取她的注意，顏暖瞪大眼睛，赶忙摇摇头，「我、我都没有准备，谢甚么幕啊？你去就好了啊！」
    言寒上下打量了她，微微笑着说，「也算是有打扮，哪里不行？」
    「更何况，也不用说话，就是站在我旁边，跟我一起。」言寒收回放在她身上的视线，眼神直视着萤幕，握着她的手却越发收紧，「这个系列，是因你而生。」
    顏暖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她这阵子筹备时没见过的服装，保有着品牌一贯现代结合古典的艺术感，但还是结合着这次创新的元素。很特别又保有经典，几乎让所有人为之一亮，就连模特儿身上戴的配件，都是顏暖自己尚未发表的作品。
    「怎么不跟我说？」言寒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告诉她，眼前的这个系列，名字叫做未来，「『未来』充满未知，也同时充满惊喜。但对我而言，它还有另一个代名词。」
    「乍暖还寒。」这四字一出，他这阵子的辛劳好像才找到了出口。为了自己的追求，也为了给她惊喜，他忙归忙却始终感到幸福，「暖是你、寒是我，有彼此，我们的未来才完整。」
    「生日快了，暖暖。辛苦了。」
    言寒没给她反应的时间，直接使了个眼色把化妆师叫过来，对着她的脸涂涂画画，他也就站在一旁看着，等到差不多了才带着她去准备上台谢幕。
    其实真的就像言寒说的，谢幕其实甚么都不用做、连话都不用说，他的习惯就是真诚地向台下鞠躬，她也就照做，时长也不过几秒鐘。
    紧张的感觉还没消退，就体会了甚么叫做最忙碌的是下了台之后。
    原本在米兰的时装周，一直都是言寒自己接受媒体联访，但因为这次的发表相较于以往更多，所以主要的几个设计师，包括顏暖都是媒体主要的访问人物。
    ian在一旁也没间着，有各种不同国家、不同平台的记者媒体想要做单独的採访，甚是想要言寒作为品牌总监登上封面的也有，一个一个都围着他想要约时间，根本没有比较间。
    顏暖手上没戴錶，手机放在休息时没带出来，后台更没有摆放时鐘，她连几点结束、採访了多久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踩着高跟鞋的双脚已经痠到不行，只想回到酒店的大床上倒头就睡。
    等到后台净空，大家得以离开时，已经是接近午夜十二点了。
    「真的好累啊。」顏暖依等到周围没人，就整个人掛在言寒身上，揽着他的脖子蹭，「以前听你说忙，我从没想过是这种忙......」
    言寒也不在乎白衬身是不是被她蹭到了口红，就这样半拖半抱得把她带上车，ian坐在驾驶座也完全是一副已经习惯了的样子，直接将车驶离，开往酒店。
    因为实在已经太晚，整个公司的人都熬了好几天了，就打算先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明天晚上打起精神了再来举办庆功宴。
    「洗个澡再睡？」言寒自顾自地先解领带，看她倒在沙发上不肯动，觉得好气又好笑，就自己先去了。
    殊不知他洗个战斗澡的时间，顏暖就已经熟睡，言寒轻喊了几声，她也只是翻了个身，没有要醒来的跡象。言寒知道她累，毕竟他熬了多少天、她也就跟着几夜没睡，顏暖睡的熟，连整个身子被抱起、放到床上都没感觉，动了动又继续陷入梦乡。
    等到言寒在早晨清醒，顏暖已经在洗手间洗漱了。
    这不过才早上八点，依照疲累的程度，他没想到她会这么早醒来。
    「你也醒啦？」顏暖擦了擦脸上的水渍，笑着问他，「要吃早餐吗？」
    言寒坐起身，下床抱了抱她，「恩，等一下就去吃。」

 Chapter5. 岁月如歌(2)

    对言寒来说，这场刚落幕的秀，大概就是他全面掌控的最后一场秀了。
    倒不是说未来就要做甩手掌柜，而是为了让品牌走得更远，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为了公司去做。简单来说，就是他依然掌握着品牌走向、依然画设计图、依然决定着每一季的新品风格，只是许多非必要的事情也要学会放手，就像整个系列的作品，不能再有八成以上都是由他亲手完成。
    更何况他训练多年的团队已经很成熟，那几个设计师也就像他的左右手一般，是时候让他们接触的更多。
    一个品牌里，大家注意到的或许是那位设计总监，但其实在那背后有一整个成熟的团队在完成；因为完整的服装设计，从来就不是个人战。
    「说遗憾，倒也不是。」言寒似乎在思考有甚么更好的形容词可以说明现下的心情，顏暖看他的神情，也明白了大概，「就是明明应该觉得轻松了，可是肩上的担子又更重了的感觉吧？」
    「但其实，不要放弃设计就好了。」顏暖很清楚明白，时尚这个圈子是时时刻刻都在汰旧换新的，他们能做的除了拚尽全力外再无其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谁不知道你是在为了整个品牌努力？更何况，这声设计总监可没白叫，那几个设计师要走的每季设计走向还得看你脸色呢。」
    他一开始听着觉得女朋友说的还挺有道理，结果一到后头就还是笑出声，果然她的想法一直这么不在意料之内，「暖暖，你还挺会说话的。」
    「当然！」
    言寒趁着大家刚忙完，就给公司上下都放了四天的假，从总监、设计师、组长再到助理一个都没少，全部休的都是带薪假。
    就着ian的话说，就是办时装秀的成本虽然很高，但实质效益也确实不低。
    「有没有想去哪玩？总不能四天都待在家里。」
    顏暖靠在言寒怀里想了想，「慕尼黑早就踏遍了，法兰克福也差不多了，汉堡前几天才刚去过......不然去柏林？会不会很远？」
    「是有点，应该要搭飞机。」虽然他很想满足她的要求，但还是得考虑假期只剩下三天的现实因素，「别出远门了吧，行程我来安排。」
    顏暖的二十四岁生日，同时也是他们在一起三周年的纪念日，而那天刚好就是举办秀的日子。她总说，那天那个名为『未来』的惊喜就是最大的礼物，可是言寒总觉得没有单独给她庆祝，是委屈她了。
    结果隔天一早，言寒就叫她收拾行李，吃完早餐就前往德国南部，一个叫做富森的小镇。
    富森是罗曼蒂克大道的终点，而那被游乐园作为城堡样本的新天鹅堡也在这座小镇的旁边，更是号称没来过新天鹅堡，便没脸说来过德国。
    路程其实才两个小时不到，虽然他们没挑假日去，但新天鹅堡的观光客人潮总是没有淡旺季之分，永远遇不到空无一人的时候。
    他们到了之后刚好是中午，路过富森时就先停下来吃饭，简单的餐点却很美味，搭配着风景也让人很满足。
    等到下午两三点，才驱车前往新天鹅堡的售票亭买票，可能是下午的人潮相较于几个小时前有比较少一些，没向他们当初上网查的人山人海，也算是这次旅游的小确幸。
    顏暖本来就很喜欢这种风格的景点，言寒看她喜欢，也就买了新旧两个城堡都参观的套票。反正他们是抱着放松、愉快的心情出来玩，一点都不赶时间，漫步着看风景、听城堡里人员的解说，明明是不熟悉的语言、不熟悉的景色，却更觉得心旷神怡。
    其中一个城堡是要爬坡才能到的，虽然也有巴士、马车的选项，言寒到是想为了她选择更轻松的方式，但这一次顏暖却想用步行的方式走上去，说是这样才有出来玩的意义，言寒自然没有意见。
    选择步行方式的人不多，可他们却走得开心，两人并肩走着聊琐事，时间过了多久、走了多长的路都拋在脑后，不知不觉就到了。
    等到逛完两座城堡，又顺着安排到了有着拍摄新天鹅堡最佳角度的玛丽安桥，他们在这里待了很久，没有急着走，因为刚好是阴天，就靠在墙边吹吹风，也不怕太阳晒。
    「暖暖，每天都要快乐。」言寒凑到她耳边，悄声地说，「很多事情我做的不够好，总怕委屈你。可是，你一定要很开心，这些事情才有意义。」
    顏暖知道，这些地方他应该早就想带她来，只是公司的事情太忙了，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几乎除了过年外就没有多少假期，而其他人放假时言寒自己也还在工作，根本是全年无休。
    他这么辛苦，她根本从不觉得委屈，只觉得心疼。
    「哪有，就说了那时候你的惊喜，我很喜欢啊。」顏暖右手勾住他的手臂，又把左手塞进他的掌心，「未来有你也有我，没有甚么比这更值得期待了。」
    言寒低头看她，顏暖笑得一如初见时的乾净明亮，也就像往常一般柔和温暖，一点都没有被现实磨利而消失。
    这是他下定决心守护，并製造更多的笑容。

 Chapter5. 岁月如歌(3)

    从新天鹅堡回到富森之后，他们就先回到晚上下榻的饭店checkin，再开车出门，把车停好之后，就徒步走进市区。
    富森镇接近德国与奥地利的边境，保留着德国最原始的模样，就连市区里的房子都是漂亮的浅色系或砖红色的屋顶，很繽纷梦幻，匆匆一眼就觉得身在童话世界。
    虽然新天鹅堡的观光客很多，各个国家的人都能在那里看到；但距离景点没多久路程的富森却极少有观光客停留；但其实富森的主街道其实只有两条，就算他们俩人缓步而行，还不时停下来去店内逛逛、甚至在街道旁的店家里坐着吃冰淇淋，也不过一个多小时就走完了。
    顏暖提议着往小巷里面走走看看，言寒看她有兴趣继续逛，也没有阻止她。毕竟要让能坐就不要站、能躺就不要坐的顏暖想要花时间去走，肯定是喜欢才会开口的吧。
    他们毫无计画、漫无目的地走，结果来到一个似是住宅区的古城区，因为地势较高，所以能眺望整个富森小镇。
    「这里哪里？好美啊！」顏暖在耸立的古堡前走走看看，时不时又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机起来拍照，偶尔又叫言寒帮她拍。
    「这里是hohesschloss，是巴伐利亚里保存的最好的中世纪城堡。」她的双眼都在发光，喜欢的神情一览无疑，言寒望着她的眼神都不自觉的又温柔了几分，「喜欢？时间已经晚了，明天再带你去富森附近逛逛，下午再回家。」
    顏暖当然开心的说好。
    「这里是博物馆啊？」后来他们又往下走，到了圣曼修道院，原本想带她进去参观的言寒突然被她拉住，「是啊，怎么了？」
    「别进去了吧，我不喜欢博物馆。」她从小就不喜欢这么无聊的地方，就算是漂亮的东西，看太久也会疲劳的，「不要浪费钱了，我们去吃饭啊！」
    逛了一下午，几个小时过去，已经晚上六点了。
    言寒带她去吃富森主街道的啤酒餐厅，原本还怕她吃的不习惯，没想到顏暖入境随俗的功力极强，几乎不挑食，甚么都喜欢。
    隔天他按照了顏暖的喜好，准备接连带她逛几个有名的教堂。
    「churchofst.coloman。」顏暖缓缓道出景点的名字，喜欢的神情完全藏不住。
    乳白色的教堂、绿油油的草地，他们去的时候，甚至有新人正准备举办婚礼。
    因为正在举办婚礼的缘故，游客是不能进去参观的，即便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光是外头排排站的伴娘与伴郎，顏暖几乎就能感受到那种温暖的婚礼氛围。
    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六，为了不要遇上塞车的时段，他们能待在富森的时间很有限。虽然言寒一直告诉她没关係，喜欢就多看看，反正明天还休假，晚点回去也没事；但婚礼甚么时候开始、甚么时候结束都是未知数，顏暖也不想待在外头乾等，在外头待了一会儿、拍了几张，他们就去下一个景点了。
    他们在富森的最后一个景点，是wieskirche。
    德文里的wieskirche，是草地上的教堂；而威斯教堂就如名字那般，位在一大片草地上，虽然周围除了教堂外只有一间餐厅，但还是陆续有人潮来参观。
    教堂本身是不收费的，他们也没有遇上正在举办的婚礼，于是很顺利的就踏入这座世界文化遗產来参观。
    这座洛可可式的教堂总共耗费九年来建造，外观很简单的只是咖啡色屋顶的建筑，但里面却一点都不朴素，甚至可说是很精緻华丽的。
    无论是壁画还是雕刻都能感受出示下了功夫的杰作，内部的配色与光线也很明亮鲜明，天花板的大型壁画更是让人眼前为之一亮。
    顏暖觉得，即使威斯教堂与其他更大型、华丽的地方相比，确实是略逊一筹；但清寧、温馨却不失精緻华丽的风格，她在参观过这么多景点之后，最喜欢这里。
    「富森真的好美啊，想在这里拍婚纱。」顏暖直到车子都已经上了高速公路，并驶离了富森，都还在感叹这两天所见的美景，「在克罗曼拍照、威斯办婚礼......这大概是女孩子的终极梦想吧？」
    言寒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她，却认真的把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但顏暖可不知道身旁人的心里是怎么想。
    她一直是个嚮往婚姻的女孩子，遇到婚礼会打从里底感动、羡慕，在充满爱的家庭下长大的她一点都不排斥婚姻；但顏暖不知道，二十岁就失去母亲的言寒，是不是与她抱有相同的想法？
    虽然现代人都习惯晚婚，但她这么喜欢他......
    她在心里默默叹口气，才刚交往三年就想昇华身分的她，是不是太急了？

 Chapter5. 岁月如歌(4)

    回去慕尼黑后，工作又重新上了轨道。
    大家为了九月的目标任务，都在尽力的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但在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企划，大家的分工也越发鲜明，忙碌归忙碌，却在也不会有忙到没日没夜的生活了。
    电商平台的企划是在今年正式开始筹备，有一个团队负责进行这方面的运行，并由组长定时与言寒开会、匯报进度，每件事情都在按表操课，没有一点怠慢。
    美编、网设、后台管理......等等，都是为了电商平台而聘请的员工；但身为主管的组长并没有这么容易训练，一开始是由顏暖兼任设计师与管理组长的身分，就连现在都八月初了，偶尔也需要她去协助。
    每一个產品都有目标受眾，c&w所要在电商平台推出的產品并不是与主牌相向的、主打高单价的產品，而是在同样的理念基准之下，推出不同风格、受眾的品牌。
    顏暖每天的工作量其实不多，每一季的珠宝系列其实很固定，负责这方面的在品牌里只有以她为首的团队，虽然少少的五个人，但新品总能让大家满意，也已经懂得如何在基底之下融入创意，让新品不会让人觉得了无新意。
    不过，她虽然总称自己只是一名珠宝设计师，但其实在品牌发布会之后，顏暖就已经升格为珠宝设计总监。而整个公司也就只有三个人能冠上「总监」的名号，除了创办人言寒，就只有她跟另一个设计师mark了。
    她原本拿着下一季要推出的新品设计图去找言寒讨论的，但因为ian说办公室有人，她就先转头去了mark的办公室。
    mark就是跟着言寒在创立品牌初期加入的设计师，是当时言寒在大学里的学弟，从进来公司后就再没有离开过，对言寒一直是很尊敬又佩服的。
    「谁在办公室啊？」mark比顏暖大两岁，是德国本地人，英文跟德文都能通，因为在公司相处的时间挺久的，也因为他们很熟悉了，她与他在讲话的时候常常两国语言胡乱参差，「原本想去找总监。」
    顏暖熟门熟路的在沙发椅上坐下，mark拿过她手上的设计图，先回答她的问题，才仔细的看起来，「好像是lina在里面。」
    lina就是负责电商平台的组长，她最近是有些不稳定，就连顏暖这种在工作上十足有耐心的人，都常常被气到不行，「一开始体谅她是新人，学的慢，但都来超过半年了......单论工作能力的话，我想应该有更好的人选吧。」
    「maybe，总监很快就会把她换下来了。」mark早就跟言寒讨论过这个事情，这位组长的工作能力实在有所欠缺，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网站下个月就要上线，却还有很多问题还没解决，再不改善，大概就有开天窗的危险了。
    不过详细的结果都是交由言寒决定的，他们也只能在背后乱猜。
    「这个系列，跟下一季要上的设计品挺搭的，形象照可以一起拍。」mark一边说着对于设计品的建议，顏暖就一边拿着ipad记录着，「下一季公关的样品出来了吗？」
    「厂商说已经完成了，过两天会收到样品，完整的货大概月底就可以拿到。」顏暖低头把照片找出来，递给他看，「漂亮吧？这手鍊可是我亲自配色，得到公关讚赏的作品。」
    公关品无非就是送给全国各区域代言人、品牌大使、品牌挚友或是各种帮忙推广的明星、品牌vip的商品，为了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讲求的就是亮丽与出色，这个作品完成了所有要求，自然受到很多好评。
    「真的好看，符合公关品要求。」
    言寒的出现有些促不及防，顏暖没来的及回头，他就顺势在一旁坐下了，「抱歉，看到门虚掩着没关、敲门没人应，就自己进来了。」
    刚刚他们在讲话，甚么时候有人敲门都没感觉。
    不过他俩也没在讲甚么重要的事情，就是很轻松地谈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而已，mark本就是大喇喇的人，自然毫不在意言寒在他的办公室进出，摇头对他的抱歉表示没关係。
    「暖暖，只在珠宝方面的工作，忙不忙？」顏暖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很老实的回答，「比起一开始大量磨合设计风格，现在已经很稳定了，并不怎么忙。」
    她实在不想回忆一开始设计图画到没日没夜的生活，但偏偏那段时间为了与团队磨合出独特的风格，不得不这样做。
    「正好都在，我就顺便说一下。」言寒背靠着坐椅，脸色看不出喜怒，不过顏暖隐约能感觉到，刚刚经歷了一场不太好的事情，「刚刚lina提离职，我答应了。目前员工数量达到饱和、再招募新人显然不可能，但整个负责小组的分工很明确，几乎没办法调度任何人胜任组长。下个月十五号网站就要上线，组长这个位置势必要有人担起来。」
    mark一下就掌握他的话中之意，问他，「所以，想要顏暖去做？」
    他不置可否，「暖暖，可不可以？」
    目前为止，整个公司里唯一有全方位跟进这方面进度的只有顏暖一个，她虽然是珠宝设计总监，但这份工作的确很上手也很合适，她是现在这个情况下最好的人选，「那我的team怎么办？」
    「只是额外增加了工作，那还是你的team。」言寒见她低下头在思考，也没多说甚么，就静静等着她的答案，「我可以......试试。」
    「好，下午两点设计部门全员开会。」等言寒笑着离开了办公室，顏暖才回过神来。他大概早就决定好、也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她会答应了。
    「你说，我是不是接了一个炙手可热的黑锅？」
    mark却持有反面意见，从沙发上回到了他的办公桌前，「不啊。你平常就有在关心电商的进度了，为什么会觉得是『增加工作』？这些事你一直在做啊。」
    她一开始觉得mark根本是在说风凉话，之前的指导，与现在的真正做在组长的位置，怎么会一样？
    不过等到当天下午开完会，顏暖正式扛起了珠宝设计总监与电商区域组长这份看似沉重的重担，才充分理解到mark所说的道理。
    这几个月来，这个组长竟然把近乎七成的事情都以「不会」、「不熟悉」、「没把握」的三种理由都丢给她，而顏暖自己竟然还不知道；那剩下的三成也都是些小到不行的杂事，她空间的时候处理一下也就过去了，真正增加的工作量也没多少。
    这件事情，在顏暖看来只是很单纯的有员工离职、自己去替补的事情，但在这背后，很多事情是言寒跟mark自己处理掉了。
    那位前任组长在大家正忙碌于品牌秀的时候就已经提出了离职，当时的言寒已经准备前往汉堡了，又冒出这件事情，近乎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电商平台所要贩售的產品与品牌完全不同、负责的人员也不同，且为了做到风格独立的基本要求，一切关于这个平台上的设计，几乎是全权交由mark决定与安排，言寒只负责做最后确认。
    言寒与他讨论出的结果就是，叫lina再撑几个月，等到处理完品牌秀后再批离职，真的没办法就继续找顏暖帮忙。
    虽然他们没想到lina真的把大部分的事情都丢给顏暖，但一想到现在的结果，倒好像也是并不太坏。
    一晃眼，就到了九月。
    虽然距离网站上线还有两天，但宣传影片、照片跟与其他品牌合作的服饰消息都已经在社群媒体上率先曝光，等到网站一上线，准备好的线上与线下的广告、活动也都会同步开始。
    「warmer身为c&w的副牌，您对它有甚么期许吗？」
    言寒这一天下午总共安排了四场访问，而这也是他第四次回答这个问题，「它跳脱了品牌原有的框架，是我们新的的挑战。团队为它付诸了全力，希望大眾也会喜欢。」
    「这次的副牌，也是由您亲自参与设计吗？」
    「不，warmer的主要设计师是mark，我只有参与部分。」言寒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结束採访的时候，但还是十分绅士的并没有提起，继续坐着回答剩下的问题，「为了与c&w做出区隔，warmer的平台负责人、主要设计师都并非我本人。」
    「那么平台的负责人是？」
    「我们的珠宝总监。」提到顏暖，言寒的神色突然柔和了几分，「lucia做的很好，她这阵子的努力，大家都有目共睹。」
    採访中的编辑装做不经意地问道，「您与lucia......」
    「女士，採访时间已经到了。」ian打断的时间很刚好，让她连说完话的机会都没有，也只能收拾好东西就打道回府。
    「alex，下次别这么明显。」ian已经陆续打断了多次有关于言寒感情世界的提问，虽然是很正当的，但总归还是对那些来採访的编辑有些抱歉，「你到底希望人家开口问、还是别问？」
    「我觉得，」言寒收拾了一下桌面，拿着公事包就要去隔壁办公室找顏暖，「十月过后再问，我会很乐意回答。」

 Chapter5. 岁月如歌(5)

    十月其实没甚么重大的日子，但言寒却给全公司安排了为期八天的员工旅游，。
    「thanksgiving的假期提早一个月，下个月不放了。」言寒摸了摸她的头，虽然下个月要去英国出差是真的，不过这次旅游根本不是员工旅游，但为了让她安心跟他出去玩，他撒谎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下个月底，安排好要去英国出差。」
    「原来如此，那我去吗？」她现在的工作内容与最初的大不相同，进公司初期还能跟着言寒常常出差，但第二年开始，她更多的时候只能待在公司，等他尽快出差回来，「网站有感恩节的折扣季，且这次mark也要跟着我去英国，我想公司应该要有个总监坐镇。」
    看到顏暖的嘴角都垮了下来，言寒才捧着她的脸，碰了碰她的鼻尖，「别不开心，明天不是要坐邮轮了吗？」
    虽然她觉得有很多疑问，但顏暖一向是很相信言寒的安排的，于是便安安心心地去收拾接下来八天的行李，再早早上床睡觉，明天还要赶早上的飞机去维也纳呢。
    结果直到要上飞机了，顏暖才知道，这次有去的人，只有ian、mark和设计团队的部分人员，包含言寒跟顏暖自己，也才八个人而已。
    「很多人晕船，我一一问过了，但都不愿意来，所以直接发奖金。」mark刻意省略掉了「完成任务才有奖金」的部分，只把主要结果告诉她，「更何况，邮轮上的花费公司才不出钱，晕船的人还是拿奖金去shopping比较好吧？」
    顏暖被东一句西一句的解释弄得有些迷茫，最后还是言寒揽着她，说准备上飞机了，才打断眾人的讨论，「这次程哥、穆琛他们也有去，我记得，程哥说会携家带眷的。」
    「晴姐也来啊？」如他所料，顏暖听一件忘一件，很快就把正在讨论的事情忘的一乾二净，「太好了，上一次见面还是我过年回去的时候呢。」
    他们早餐吃飞机上的餐点，中餐与晚餐都会在邮轮上解决；而且只要在维也纳机场下飞机，就会有专门的人来接送他们去港口上船。
    梁于晴等人都是接到了任务来的，于是除了顏暖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八天七夜的行程里，第七夜才是重头戏。
    这几天他们除了在维也纳停留了一天多，还去了瑞士、斯洛伐克、布达佩斯等等，但下船的时间都控制得很妥当，不会过与劳累，回到船上还能在玩一下，再回房间睡觉。
    第七天的时候，言寒突然说跟程睦遥有些工作上的突发事件需要讨论，顏暖知道目前品牌要拓展的旗舰店是由程睦遥来担任建筑师，所以也不疑有他，就被梁于晴、穆琛、顾容墨和季衡带着，早上在布达佩斯、下午就回到船上，不知不觉的疯玩了一天，才想到要问一下男朋友到底好了没有，「言寒他们还没好啊？」
    「刚刚我老公才打给我呢，说言寒叫你先在我们房间洗个澡、换衣服，等一下他们处理完事情，也会出现在派对里。」季衡原本还纠结着该如何说才不会让等一下惊喜的女主角起疑，但殊不知梁于晴也是撒谎的好手，「就穿我们刚刚在百货公司买的那件吧？」
    豪华邮轮的设施有百百种，而他们所乘坐的这台，则是在甲板上设置露天酒吧，在第七天晚上办理欢送派对。
    顏暖在没有言寒的情况下玩了一天，虽然表面上玩得开心，但其实更想要他陪在身边。只是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独自靠在座位上的顏暖还是没见到言寒的身影，握着手机却也不敢发讯息给他，怕他还在为了公事忙碌。
    「暖暖，别光顾着喝香檳了。」梁于晴原本待在一旁在等待接收房内人的消息，等到终于收到准备完成四个字、程睦遥也刚好出现，她正好能藉题发挥，「欸，怎么只有你出来了？言寒呢？」
    顏暖眼睛睁得大大的，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身，只为了等待眼前人的一个答案。
    程睦遥在心底默默地为兄弟加油，表面上却仍波澜不惊，「他说，叫顏暖去房间找他。」
    顏暖一刻都没有多停留，加快脚步去了。

 Chapter5. 岁月如歌(6)

    顏暖匆匆忙忙地搭电梯去到他们所住的楼层，期间还因为过于着急而撞到人，正想鞠躬道歉，就发现撞到的是正准备去参加派对的顾容墨。他也知道顏暖是要去找言寒，便笑着说了几句没关係，就侧身让道给她。
    在打开门前，她脑袋里有一堆问题想问他，想问他怎么工作这么久、公司是不是出什么大问题、需不需要她出意见或帮个忙，甚或是要不要提早下船回国去处理......
    但其实，当她推开房门的那一秒，就明白甚么都不需要问了。
    房内摆了好几个她今天早晨出房门前都没看到的香氛蜡烛，味道都是她喜欢的那一款；床上不是老套的只单纯撒了花瓣，而是用花瓣排出了一个太阳的形状。
    言寒在消失的这一天里，除了避开她去购买这些东西以外，还在一遍又一遍的确认该如何说、如何做、东西要如何摆放，才能给她一个印象深刻的求婚。
    她一进门，言寒就站在一旁，递给顏暖一个装好白葡萄酒的高脚杯，微笑着问她，「看看海吗？」
    他这一问，顏暖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这间海景房住了六个晚上，却没有一天真的走到阳台，观望夜晚的海。
    顏暖虽然能猜到他要做甚么，但还是抑制不住紧张的心情，连走到阳台的几步路里，都觉得双腿在发抖，小心翼翼地注意脚下，才不至于跌倒。
    等到人走到了阳台上，才知道木质矮桌上用小蜡烛摆了一个爱心，中间放着几个月前顏暖在富森的一个小店看中的小房子造型的陶瓷纪念品。但毕竟是纪念品，价格有些偏高，她因为心疼钱，所以拿起来看几眼就放下了。
    顏暖有些想哭，不是因为有多喜欢那个小房子，而是她明明没说过自己喜欢，言寒却甚么都知道。
    他们之间的默契就是，即便一句话都不说，彼此也甚么都明白。
    言寒移到阳台就把她拉着坐下，一看到她眼泛泪光，无奈地弯下腰靠近她，帮她抹去一眨眼就掉下来的泪水，「这么喜欢吗？」
    看他明知故问的样子，顏暖瞬间破涕为笑，「言寒，你明明知道不是。」
    他闻言，便对她宠溺的笑，「对，我知道。」
    「暖暖，我们认识多久了？」他背对她，面向着大海，声音却没有被微风干扰，仍然坚定的传入她的耳里。
    顏暖想起，他告白的时候，也曾经问过这句话，「认识很久，七年了。」
    「在一起多久了？」
    她毫不迟疑，「三年多了。」
    「很快对吧？」言寒回过头，面对着顏暖，如她所预想过的那样，单膝跪在她面前，「可是我这么喜欢你、很爱你，让我觉得，三年多好像已经足够确认很多事情。」
    「你说想在富森街道跟克洛曼教堂拍婚纱照、在威斯教堂办婚礼；你说过从来没坐过邮轮，一生几十馀年一定要来一次；也说过比起华丽精緻，更喜欢温馨寧静、比起轰轰烈烈，更喜欢细水长流；甚至曾经说过想去冰岛看极光，想让我陪你一起。」言寒手里的婚戒，在顏暖热泪盈眶的目光里显得模糊不清，但那戒指因为月光的照射而闪闪发亮的光芒，却依然不容忽视的映入她的眼帘，「三年，一千多个日子，在几十年的人生里只是不足为奇的一小段日子，但却让我确定了，你就是我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太阳，往后的每一个日子，都希望有你在身旁。」
    「顏暖，我除了想陪你看尽人间百态，更想成为你下半辈子的细水长流。」言寒的目光坚定而温柔，没有一丝闪烁，但仍然看得出有些紧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那时候我一个人飞来慕尼黑，在机场的时候你拉着我的行李走在前头，还开玩笑的说，怎么不怕你把我的家当都带走？」顏暖一边哭一边说，儘管讲得很慢，言寒也没有打断她，一直静静地听，「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多想说，我的家当可以都给你，但能不能用这些，换一个你伴馀生。」
    「暖暖，你甚么都不用给我，我的可以都给你。」言寒的心传来一阵一阵的痛，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爱的更多，却不知道她正在用最隐晦的方式，给他对等的爱，「顏暖，嫁给我，好不好？」
    顏暖小心的用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再悄悄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好。」
    他跪到腿都麻了，却因为满怀的喜悦而毫无察觉，把她拉起来抱在坏里，在他的额头、鼻尖、脸颊与嘴唇都留下深情的亲吻。
    言寒曾经最害怕的，就是后来的他们没有了后来；但多么庆幸地，在嚐尽世间人情冷暖后，他的小太阳最后又回到他怀里。
    儘管有空白、有争执，好与坏都有所经歷；但时间会为彼此证明，往后的细水长流，只有对方有资格陪伴。
    未来很长，儘管会有暖有寒，但只要拥有彼此，就足够完整幸福。

 后记──挑战极限

    几个月过去，言寒与顏暖的故事也结束了。
    有看过《唯你所依》的读者们便知道，言寒与顏暖就是暖甜的小情侣，在工作室偶尔斗嘴、却始终彼此珍惜，一个任性生气、另一个便跟着哄，就像我们理想中的爱情。
    可是在爱情里，不会只有甜蜜与快乐，它通常伴随着不可理喻，难免因为不安、远距、不理解而有所争执，但因为彼此珍惜，所以愿意沟通、改变与包容。
    写这个故事的宗旨便是，没有任何人的退让是理所当然，其实都是因为爱。
    《乍暖还寒》是我完结的第三本书。
    在平均一年多才写完一个故事的我，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写完这一个故事，对我而言，这简直是一个奇蹟。
    而在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其实我一度以为完结不了。
    故事从四月开始写，却是在七月的时后才写完第一章，而且更改了很多遍，四月时写的内容几乎没留下多少，所以前前后后写作的时间不过是三个月而已。
    这些日子里，除了学校的考试外，还有两个课外检定，甚至在八月的时候进了一次医院。待在医院，医生说有可能要开刀的时候，我的反应竟是故事还没写完，如果真住院了怎么办？
    谢天谢地，我很幸运的还是健康的回到家里，抱着电脑平安无事的写作。
    我感谢《乍暖还寒》，作为我这一个阶段的挑战，而我完成了它。
    更谢谢在现实生活中、网页留言版鼓励我，以及收藏了这本书的读者们，你们都给了我无限动力。
    番外篇没有意外地会在开放编辑的时候更新，大家敬请期待。
    我们下个故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