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爱非爱》


 序(1)

    淡淡的木头香与浓郁的咖啡香顺着我的鼻息窜入，好闻的芳香与这寧静的空间呈现一个完美的对比。
    却和此刻的场面形成一个强烈反比。
    我的男朋友，不……应该是即将要称为「前男友」的男人，一脸愧疚地跟我诉说这些日子我的好和埋怨我令他不满意的种种。
    他说得越激动，我的情绪就越淡定，也大概可以预测到他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
    「我真的搞不懂……茵媛你明白爱情是甚么吗？」他蹙眉，向我提出一个让我感兴趣也让我心寒的问题。
    我抿了下唇，神色不动地勾起嘴角，「怎么会这么问呢？」
    他无奈地冷笑一声，「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为甚么我们俩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知道。」我淡然回答，「不就是你爱上别人吗？所以才会跟我提分手。」
    「呵……那为甚么我会爱上别人，你不知道吗？」
    我沉默几秒等待他的回答。
    「我问你，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东西？喜欢吃什么？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你知道这些吗？」
    听着他这些话，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无话可说。
    「你从来就不想要去深度了解自己的男朋友，也不会主动去问。让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爱我？」
    「你为甚么就不能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跟男朋友撒娇，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求我不要离开回到你的身边呢？为甚么……你就不能像一般的女孩一样多依赖我一点？多了解我一点？」
    他的语气中夹杂这些日子以来与我相处时他感受到的委屈与寂寞。
    我明白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也明白他会爱上别人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是我，所以会很轻易地想要从别处寻找到所谓他真正想要的被爱。
    「承勋……我……」欲要说些甚么，却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辩解的理由，「对不起，你想要的那些我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而是无法做到。我自己很明白这点。
    他长叹口气，搔着后脑杓，「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有种莫名的感觉，你其实从头到尾不曾爱过我……你只是想要被爱，从我这里索取却不愿意为我付出爱……至于为甚么我已不想知道，我想可能连你自己也不知道吧？」
    留下满满的讽刺他便起身离开，留下我租屋处的另一把钥匙。
    桌上的黑咖啡也已放凉，即使如此我还是一饮而尽。
    唯独如此才能冲淡掉我那被他说得一文不值的自尊心。
    方才那句话他说得没错，只有一点说错。
    不是不愿意去爱而是不敢去爱。
    因为曾经受伤过，所以不敢付出太多……
    就怕重蹈覆辙，仅此而已。
    就在我出神之际，我的桌上莫名出现一包袖珍包面纸。
    我驀地抬头，一名戴着鸭舌帽的陌生男子突然站在我的桌旁，看不清他的脸。
    「抱歉，不小心听见你们的对话。」他苦涩笑着。
    我不发一语，直盯那包面纸。
    「我以为你可能需要它，没想到你这么坚强。」
    「……谢谢你。」我拾起那包面纸还给他，扯出一抹微笑迎视眼前的陌生人。
    他彷彿有甚么话想要对我说，站在原地。
    「怎么了吗？我的脸上有甚么吗？」我不禁开口询问，一直被人盯着令人感到怪不舒服。
    「没事……祝你可以很快找到更好的。」他温煦一笑便转身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直至他离去。
    顿时察觉他的声音似乎有点熟悉，那个陌生男子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一时之间，想不太起来。
    ?
    「结果约你出去真的是谈分手？」
    我一边用肩膀夹住手机和好朋友沉孟芸对话，一边用笔电整理公司的资料。
    「嗯。」
    「哇，这都第几个啦？已经有二十个左右了吧？黎茵媛你真的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爱情高手欸！」
    「才第十个，没有二十个这么夸张。」我无言。
    「理由呢？跟之前的一样吗？觉得你一点都不黏一点都不像女朋友之类的对吧？」沉孟芸终于开始她的机关枪问答。
    「嗯，一样。」我决定专注于我的工作，对她打算唬弄带过。
    「……好啦！不揭你的伤疤了。我打过来是要来追问你有没有打算参加今年办的高中同学会啊？」
    「不去。」我简略回答。
    「为甚么？告诉我你不去的理由！」
    「因为没有时间，没做完的工作还有很多。」
    「那一听就知道是藉口！」沉孟芸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无限无奈，「别这样嘛～这次的同学会我是主办人，算是为了我卖个面子出现吧！」
    「不管怎样我就是不会去。」
    「……不去的原因难不成是因为那傢伙？」
    我停下打电脑的动作，缄默许久后才开口，「那傢伙是谁？」
    「你明知故问。」我听见沉孟芸的叹气声，「我虽然很不想跟你讲这些，说穿了……你到现在根本就还忘不了那该死的垃圾，也难怪你这些年来无法坦荡地去接受别人的感情，不是吗？」
    「都已经失去联络这么久，理所当然不可能因为一个同学会又再次联络，更何况那个人比我们大一届，不是吗？就算有认识也早就没有任何来往，说不定大家也都忘记他的存在，那个人单纯就只是我们青春回忆里的一隅罢了。」
    沉孟芸的这些话类似的不知已经听过多少次，都可以背得滚瓜烂熟，而每次听都只会让我感到烦躁。
    把档案存档后，直接顺手将笔电给闔上。
    「……对我来说，并不是只是一隅。」我轻声回答孟芸的话，「对我来说……他佔了我的青春很大的篇幅，而那篇幅是我恨不得将其全部撕碎的章节。还有孟芸，我们不是已经说好别再提起他了吗？」
    「抱歉……一个心直口快，一个气不过又……算了啦！既然像你说的已经忘记他了，就来同学会吧！证明你已经不在乎了，好吗？」
    从孟芸的口气可以听来她是多么百般希望我可以露脸参加，为了凑人数吧？我想。
    「……我明白，我会尽可能把行程排开，看有没有空。如果有空我再考虑去参加同学会。」我说，「就当是为你这个主办人而去的。仅此这次，绝没有下次。」
    「没问题！那我电话先掛囉，我男朋友打进来了……同学会见！」
    手机话筒传来断续的嘟嘟声，按下掛号键后我整个人瘫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闭上眼开始回想起高中每位同学的样貌，不知不觉间发现距离高中时期已经过了十年之久，现在大家都到了出社会的年纪，甚至可能有些人还当爸当妈。
    这十年间除了孟芸外，其馀都已与他们长期失去联络。
    失去联络的原因主要来自于我而非他们。
    驀然之间，我的脑海中闪现出一个人。
    我闭上眼，努力地把那个人从我的脑海挥去。
    你……过得好吗？
    或许……你早就已经忘了我。
    毕竟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似有似无的存在。
    就在我恍神之际，我饲养的猫咪在不知不觉间蜷缩在我身边。
    下意识地伸出手顺着牠背上的毛抚摸着，「斑斑，你认为呢？」
    「喵～」斑斑慵懒的回答，我仍然找不到答案。
    ?

 序(2)

    同学会当日我站在孟芸传来的讯息里那家餐厅的门口，而我的脚步犹如被铁钉钉在路中无法动弹。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轻易地鼓起勇气去面对过去的自己。
    即使很确定不想见的那个人并不会在那堆人之中，却还是不行。
    就是深怕有人提起他的名字，关于那个人，我连名字都不想要听到。
    「唷！我在里面就看见你了。」沉孟芸推开餐厅的玻璃门，兴高采烈奔至我的面前。
    她拦住我的肩膀，蹙起她那好看的眉毛，「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表情，见到许多老同学们应该要笑开怀才对，不是吗？」
    「我看我还是不要出席好了。」我撇开眼神，「我真的很怕……」
    「不要怕。」沉孟芸的手用力，她这么做是想要让我安心，「不会有事，也不会有人知道。进去吧！」
    她主动牵起我的手，这让我会想起高中时期的我和她。
    沉孟芸这些年来都没有变，依然跟以前一样。
    不只个性外向大方，就连外貌也气质出眾。
    因此她总是班上的中心人物，人缘极佳。
    那时候万万都没想过，那样如此闪闪发亮的她，会主动与总是瑟缩在教室角落的我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直到现在仍是。
    「各位你们猜这是谁？」她一进餐厅走入预定好的包厢里便大喊。
    这一喊让在场的所有目光都着落在我们俩身上。
    「……难不成是黎茵媛？」
    「书呆子黎茵媛？天啊！真的是你？你变得好漂亮！」
    看到许多熟识的面孔，胸口有股无法言喻的激动。
    「大家好……好、好久不见。」我扯开一抹尷尬笑着。
    比起久未相见老同学们，我更不习惯那些过去从不曾对我说过的称讚。
    「这样看起来，你是我们所有人中变得最多的人欸！」其中一个男同学惊讶语道。
    顿时之间记不起他的姓名，大概只知道他是那时候班上运动最好的男同学。
    「是吗？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变……」下意识地将头发绕至耳后，「……只是换戴隐形眼镜罢了。」
    「但变美是真的啊！茵媛你真的变得好漂亮……」说这话的女生，我一眼就认出她是谁。
    在我的印象中，过去她总是喜欢在背后嘲笑我是个只会念书的书呆子。
    不怎么喜欢她但我仍然还是面带微笑回答她，「多谢称讚，你也依然漂亮。」
    当她欲要跟我说些什么的时候，孟芸主动把我拉离开，「走吧！我们过去那边打招呼。」
    孟芸偷偷回头对我眨眼，我瞬间明白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你今天开车吗？还是搭捷运？」孟芸问。
    「捷运。」
    她从长桌拿起一杯水果酒递给我，「那就嚐嚐看这个，我觉得味道调配得很不错。」而她自己也留一杯。
    「谢谢你。」我接下水果酒，「话说……你还记得我不喜欢她。」
    「当然，之前她对你的所作所为不但幼稚还很讨人厌。」她轻声答应，「她那时候是因为忌妒你成绩好才总是会在你背后说那些难听话，据我所知她现在可是在当直销业者。」
    「难怪会主动来找我聊天，果然是有动机的。」我苦涩一笑。
    「话说……」就在孟芸正要对我说些甚么时餐厅服务员往我们这方向走来。
    「沉孟芸小姐，请问您是主办人吗？」
    「是，我是。」
    「那麻烦您过来这里一趟，我们需要跟你核对帐单。」
    「没问题。我先失陪一下喔！不要乱跑。」孟芸离开之前叮嚀我，我頷首回答她。
    我待在原地等待她的回来，将酒杯杯口轻靠唇边时，一个服务人员着急地从我面前小跑步走过。
    下意识避开她的同时，酒杯里的水果酒也因此撒了一点出来喷到我的上衣。
    「啊……」我皱眉，准备把手中的酒杯放下从包包拿出面纸的时候，一隻拿着袖珍包面纸的手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袖珍包面纸的样式十分熟悉，忽地将头抬起，与眼前的那个人四目相对。
    不会认错，虽然这次跟上次不同，看清楚他的脸，但我很篤定……
    和咖啡厅里送我面纸的人是同一个人。
    「又见面了呢！」他扬起嘴角，露出好看的微笑。
    仔细端倪他的五官，我想起来为什么对他我会有种熟悉感。
    因为他……也是曾经出现在我青春篇章的其中一个人，即使现在的他跟过去的他大相逕庭，但我还是认得出来。
    他就是他。
    「顾禹墨……」轻喊他的全名。
    他笑着应答，「终于想起我了。黎茵媛，好久不见。」
    ?
    和服务员谈完结束的沉孟芸正好回来，她看着我和顾禹墨灿笑，「认不出来对吧？我一开始也完全认不出这小子。」
    「嗯……」我回覆孟芸，眼神不敢往顾禹墨的身上看去。
    「我正想跟你说他也有来，没想到这小子就自己出现了……」孟芸说，「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见见变美的茵媛吗？」
    「是迫不及待让她看看变帅的我，好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融洽前后搭唱，我则是站在他们旁边偷偷用眼神揣摩顾禹墨这个人。
    心情百感交集，并且复杂。
    他会出现并不在我的预期里。
    看样子孟芸是故意不跟我说他会出席，因为要是说了她一定知道我打死都不会过来。
    我发现他已不是我印象中那染着一头金发的不良少年，而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大男人。
    因为变化太大，所以那天才会认不出来。但却也因为仍然熟悉，那天才会多留意于他。
    就在我出神观察他的同时，孟芸不知不觉已经离开，徒留下我与他。
    「很惊讶吗？我这变化。」他说，脸上的笑容熟稔，依然玩世不恭。
    「有点。」我也回以微笑，「我以为你不会变。」
    「我也以为你不会变。」他的回答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我的笑容僵住，望进他乌黑的双瞳。
    他比向自己的脸，「眼镜拿下来果然很漂亮。」
    『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挺美的……』
    听见他这番话，我忍俊不禁低首啜饮一口水果酒，「我收回我方才的话，你只有外在变了，内在却没什么变。」
    这水果酒果真如孟芸所说得美味，甜而不腻。
    「阿墨！你在这啊！我找你找好久！」一个长相粗旷的男人突然插入我们之间，他一把勾住顾禹墨的脖子。
    他注意到在顾禹墨身边的我后便瞇起双眼瞅着我，半晌即恍然，「是班代对吧！我们班的万年班代，黎茵媛！」
    「是，我是。」我乾笑，还未适应这尷尬场面。他已记起我的名字，我对眼前这个粗旷男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想到这，我才惊觉有关高中同班同学，唯一让我记起名字的人就是站在我身旁的顾禹墨。
    其他人的名字我几乎都忘得一乾二净。
    「女大十八变啊！你变得好漂亮，有没有男朋友啊？」
    我故作靦腆，羞涩地笑应：「不可奉告。」
    「咦？还有这回答的喔！对了，能否交换……」当他正准备把口袋的手机掏出时，顾禹墨立即出手阻止他。
    「陈正辉，你过来是找我还是把妹的？有甚么事吗？」
    「啊！对齁，阿腾他们在那边。方才听见孟芸说你也来了就要我赶紧把你抓过去，看见美女都忘了这事。幸好你提醒我要不然我就要被打囉！走吧！」
    陈正辉，听见名字后才想起。
    如果说我是班上的万年班代，那么他就是班上的万年卫生股长。
    「那班代我就先借走阿墨囉！等等再还给你喔！」陈正辉把顾禹墨拐走前，顾禹墨还回首看了我一眼。
    我只是笑着，然后挥手。
    这时我才想到，我胸前的酒渍已乾，在雪白的衬衫上特别突兀。

 序(3)

    环顾一圈，跟许多熟悉的面孔碰面打声招呼后，心想差不多该回去。
    毕竟再留下去也不知道该和这些关係本来就不亲的同学们聊些甚么，也怕再聊下去会提到那个人。
    顺着视线我找到正和一个男人聊得十分愉快的孟芸，我瞧着那个男人许久才想起他是谁。
    他是孟芸高中三年暗恋的男生，也是刚才陈正辉提到的阿腾，魏敬腾。
    孟芸聊的过程中，嘴角都呈现上扬的完美角度，两颊上的红晕不知是酒精作祟抑或是情感曖昧，我都无从得知。
    最清楚的就只有孟芸自己。
    我传封讯息给孟芸，告知她我临时公司有事要提前离开，从远处看见她瞄了手机一眼便停止与魏敬腾的对话，开始找寻我的身影。
    我和她对上眼后，她皱起眉低头打起字。
    『是说谎的吧？』
    我轻笑，回覆道：「你知我知就好。」
    『是因为他的出现吗？』
    看到这行字，我顿了几秒接着回覆。
    「不是，这种的场合从以前我就不怎么喜欢，你不是不明白。」
    她的眉头锁紧表情苦涩望着我。
    『我明白了，我跟你出去。』
    「不用送别了，祝你聊得愉快。」
    孟芸用微笑回覆我，我也是。
    将手中饮尽的酒杯交还给正巧经过我面前的服务员，准备打算偷偷离开现场的我，离开前下意识地寻找那个人。
    找到他的同时，发现他原来正在看着我。
    我们俩注视许久，彼此才有所动作。
    「要走了？」他轻步来到我的面前。
    「嗯，那天真的很谢谢你。」我说接着微微鞠躬，「那么有缘再相见了。」
    「等等……」当我抬起头迎视他，他穿起掛在手臂上的外套。
    「我送你回去。」
    「咦？」
    「这么晚了，女孩子隻身回去很危险。」
    「我已经不是女孩子，是女人了。」我说，「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走吧！」他一把握起我的手腕，逕自拉着我和我一起往门口走去。
    胸口有份异样的情感一涌而出，似曾相似的情节在十年前也曾发生过。
    那次，如果我没有甩开他的手，现在的我就不会如此压抑，就会比较坦然了吗？
    想到十年前的我和顾禹墨，说不尽的情感就开始充斥全身。
    诸如此类的许多想法随着复杂的情绪不停浮现，直至来到他的停车处才停止。
    「怎么？脸色不太好。」他的手未放始终握着，顾禹墨抬起空着的手，将手背轻靠我着额头。
    「有点烫。」他说。
    我倒退一步，躲避他的视线，「可能刚才喝酒的关係吧？我酒力不怎么好……」
    「既然如此那怎么还喝？」他碎念几句，这样的对话彷彿我跟他之间有一层被雾笼罩的关係似，旁人听来十分曖昧。
    「那你呢？是滴酒不沾的吗？」我问。
    「我今天开车来，怎能喝酒呢？」他苦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不过也算滴酒不沾，毕竟酒精是一种毒药，我不怎么喜欢。」
    当他说这话时，眼神迷濛。虽看着我但可以感觉到他眼里的并不是我，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异样情感。
    「我是真的可以一个人回家。」我百般不愿，话音刚落他硬是将我推进副驾驶座。
    「就当多点时间给彼此叙叙旧吧，不知为何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
    顾禹墨的这番话令我匪夷且想逃避，当他与我四目相交时，我终于明白那天在咖啡厅里他有多盼望我可以认出他来。
    因为我们之间确实对彼此有很多话要说。
    尤其是我。
    十年了，我还欠他一声道歉。
    而这道歉，我至今仍无法提起勇气对他说。
    ?
    车子里的我们选择沉默以对，回盪着的只是广播放出的音乐还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唯一的对话，就只有他询问我家地址，开goole地图搜寻而已。
    望向车窗外的风景逐渐变得熟悉，我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速度，有好多话想问，却开不了口。
    「毕业之后过得好吗？」在一个十字路口，顾禹墨开口了。
    我驀然望向他，他也同样注视着我，我给予他一个微笑：「还可以，你呢？」
    「託你的福，过得挺不赖的。」他答道，「要是如果没有认识你，现在的我或许还是一滩烂泥。」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视线就更无法离开他。
    不，应该说……是无法离开至今都不想要去触碰的高中回忆。
    「别那样说。我相信不管有没有我，你仍然是你。」
    那一瞬，我看见他眼神里的变化。
    还没有机会看透，信号灯换了，划破我们俩寧静的是来自后方车辆的喇叭声。
    「完了完了……」他赶紧把注意力放在前方道路上，而我则是将视线转回窗外掠过的风景。
    「送到这里就好。」
    听见我的话后，感觉得到车子慢慢减速下来，接着停到路边。
    「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我看向他向他道谢。
    「这没什么……话说，还会再联络吧？」
    我们俩相互对视许久，还是可以从他那张成熟脸蛋，找到年少时的他。
    「看缘份吧……那我先走了。」回避他真挚的视线，转身准备打开车门，我的手臂被他拉住。
    霎那间，我整个人往他的方向靠去，下意识地回首想要明白他这么做要干嘛的同时，我的唇冷不防地被他的给覆上。
    这个吻，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大力推开他，背部撞上车门发出巨大声响。
    「你……你做甚么？」我惊慌失措地望着不发一语始终淡定如冰的他。
    「还记得吧？那一天……」他的回答与我的问题毫无相关，「你把我的手甩开的那一天。」
    他的话语，让我的脑海瞬间闪现出他话中的那一天。
    「顾禹墨……」
    「我只是在做那一天……我一直后悔没有做的事。」

 第一章 黎茵媛 前篇(1)

    沉默又再一次盘旋在我与他之间。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几年前发生的事情我早就忘了……今天我会装作甚么事都没发生的，再见。」我全程低首不敢看他最后的眼神，就赶紧下车往我家方向跑去。
    心跳从未放慢速度过，而这样的画面也是我没预料到的。
    等到我回到家，把背靠在冰凉的铁门后，我的意识才逐渐回来。
    「喵呜……」
    斑斑走来我的身边亲暱地用头蹭着我的脚。
    我深吸一口气，蹲下身把牠抱入怀中，在牠耳边轻语：「我回来了。」
    ?
    那一年的夏天，格外炎热。
    即使教室的窗户连同气窗全部打开，也还是难敌外头炎热太阳的照射。
    班上的同学热到几乎无心听讲台上老师的授课，大多把注意力放在手上不停挥动的扇子，而我则是放在我前方那个从开学到现在一直空着的座位。
    下课鐘响，就在我准备更替下堂课的课本时，老师从讲台上叫住我。
    「黎茵媛同学。」
    我愣了几秒后，点头回应老师。
    「你过来一下。」老师招了招手意识要我过去，我放下手中的本子，在过去的同时思考着我做了什么事情，毕竟老师的表情跟平常交代我事情的时候相比还要来得严肃。
    「老师，怎么了？」
    「你是班代对吧？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他把一张白纸递给我，「你可以利用今天的放学时间联络一下顾禹墨同学好吗？」
    「咦？」我没有马上接下那张白纸，反倒是问老师，「为甚么是我？」
    照理来说这种差事应该要由老师自己来做才对吧？
    面对这样的疑问我并没有提出，而是选择等待老师回答，我想老师他大概也知道我在想什么。
    老师搔着头，面有难色地回答我：「那小子留下的紧急联络人电话是假的，所以根本就联络不上他的家人。虽然真的很不想这样麻烦你，因为顾禹墨同学的关係，我已经被学务主任约谈好几次，真的很伤脑筋。但我时间有限，没有办法抽空亲自过去……」
    我注视着老师，反芻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谎言。
    老师的眼神诚挚，令人备感压力，同时也感到不悦。
    这老师就是看我好说话、好办事才会来请求我的对吧？
    就在我欲要开口拒绝的时候，老师虽是笑着却用不耐烦的语气对我说：「总言之就拜託你了，这白纸上有顾禹墨同学的家里住址还有他自己的行动电话跟电子邮件信箱。尽可能地把他叫来学校，不管用甚么手段都好。」
    他甩动着手上的那张纸，意思要我赶快收下，不允许拒绝他的请求。
    「了解。」我接下那张感觉沉重的白纸，「我会努力说服他来学校的。」
    「交给你了，有事再联络我。」语毕他便拍了拍我的肩，然后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教室。
    望着老师的背影，暗自在心中把他的分数给打到最低。
    「顾禹墨啊……」午餐时间和孟芸一起吃饭时，我顺便把这件事说给她听，或许多一个人知道也可以帮我想办法解决。
    「你认识他吗？」见她的表情有异，我不禁好奇问。
    「一年级的时候从社团学长那边听说过他，据说是个染金发经常惹事的不良少年。」她嘴里嚼着饭向我说明，「可是我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那是否属实，但我想应该是真的吧！就是因为是不良少年所以许老师才会尽可能地避开和他接触的可能。」
    「原来如此……」
    许老师自己也不是甚么一个好老师。
    「那你有想法吗？」孟芸问我。
    我摇首，把吃不下的便当盒给盖上，「我试着发讯息给他，也试着打电话给他，但都无声无息。」
    「哇，会不会他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孟芸的话，我使了一个白眼，「别说那种不吉利的话，刚刚看了一下老师给我的资料，发现他家的地址离我家没有多远，想说过去看看好了……」
    「……对不起！」孟芸放下手边的筷子，双手合十对着我，我一阵诧异不解她为甚么突然这么做。
    「干嘛跟我道歉？」
    「我放学有社团，没有办法跟你一起过去！真的很对不起！」
    「呃……这没什么，况且我本来就打算一个人过去的。」我愕然，却也觉得莫名好笑。
    「不行！要是他真的是不良少年怎么办？茵媛你长得这么可爱，我很担心你会被拐走。」
    「放心，不会的。」我苦笑迎答，推了推掛在脸上的眼镜：「论外表的话，孟芸你去才比较危险吧？我长得这么安全，是不会有甚么危险的。」
    「这甚么话？」听见我的话，孟芸笑出声和我一搭一唱，就在我们沉浸在笑声中，旁人的喧哗声引起我的注意。
    「是任祈恆！」
    「真的欸！是任祈恆会长！」
    听见这三个字，我不自觉地将眼神往那些人喊叫的方向看去，努力找寻着那个人的身影。
    很快地，我捕捉到他的影子。
    他那不疾不徐，悠然自得走在走廊上的样子，毫不犹豫锁定住我的目光。
    可能是感觉到我的视线，他的眼神瞥向这里，与我四目交会。
    我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镇定，他主动先将视线给移开。
    即使如此，就足以让我觉得无比幸福。
    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后，我才回过神。
    「怎么？看你看你的祈恆学长看得如此入神，两边脸颊都红得像颗苹果。」
    「咦？」我双手捧脸，确认孟芸的话是否无误，「骗人，怎么可能……我已经很压抑我的情绪了的说……」
    「开玩笑的啦！」我瞪了孟芸一眼，「话说真的看不出茵媛你如此正经八百的女孩，竟然也会拜倒在任祈恆的石榴裙下。」
    「对我而言，他就犹如偶像般的存在。」我故作镇定推了推眼镜，「毕竟他可是全校学生们的典范不是吗？我们都要跟他好好学习。」
    「真不愧是全班第一名会说的话。」孟芸调侃着，「既然这么崇拜他，怎么不去参加学生会，这样不就可以为自己带来更多机会吗？说不定转眼一瞬成为学长的女朋友。」
    「不可能的。」我认真地看着孟芸，「对我而言……他就像偶像的存在一样，遥不可及。更何况……」
    「嗯？」
    「学长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嫣然一笑，「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看上我的。」
    偶像跟粉丝之间，成功的机率跟被雷公打中的机率是一样的。
    那时候的我很肯定自己的这个想法。
    只是我想，那时候的我是太过单纯，才会那么认为。
    其实机率有许多种成功的可能，只是要看成功的方式是甚么罢了。
    ?

 第一章 黎茵媛 前篇(2)

    『顾禹墨同学，你好。我是班代，黎茵媛。我受班导请託，希望能说服你前来上学，若是你继续无视我的讯息，我会很困扰的。』
    这是我传给顾禹墨的第五封信件，在这之前我已经打了五次电话给他，回应我的一直都是那个机械模式的语音信箱。
    我长叹口气，照老师给我那张纸上的地址来到了顾禹墨的家门口。
    环顾一下他家的外观，跟一般人家没什么两样，一间三层楼半的透天。
    等了半晌，见手机都没有任何信息，我认为面对这种没有礼貌的傢伙也要以牙还牙，用没礼貌对付没礼貌，决定使出我的杀手鐧。
    『现在我人在你家门口，我会按三次门铃，如果不出来我就会站在你家楼下大喊你的全名把你叫出来喔！』
    把这封讯息传送出去后，如同我打内容，我上前按了一次门铃。
    在心中暗数三秒后，再按第二次门铃。数三秒，然后再按。
    数三秒，深呼一口气准备大声喊的时候，我听见门的对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
    不到一分鐘，门便迅速打开，出来迎接我的果真是染着一头金发和我同年龄的男孩。
    「你是疯子吗？」他衝出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对我破口大骂，我还未反应过来，我的手腕就被他一把抓住。
    「跟我来！」
    「欸？等……等！」
    我被疑似是顾禹墨的男孩拉着手走在大马路上，我以为他的模样应该会很邋遢，殊不知像是有整理过一样，只是头发有点翘像是刚睡醒。
    不知走了多远，他才停下脚步。恶狠狠地转头瞪向我，我嚥下一口口水默默地抬起胸正视他那双锐利的双眼。
    「干、干嘛！有意见吗？」
    「这才是我要说的话吧？班代同学。」他两手插腰不悦地看着我说，「这样不请自来，很没礼貌欸！同学。」
    听到他的这番话，在内心堆积成堆的怒气终于爆发，我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骂：「到底没礼貌的是谁？是谁先不理会我传的讯息！不来学校就算了还连络不上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老师担心你是不是死掉还是怎么了，知不知道？而且你紧急联络人的电话为甚么要填假的，这样要我怎么想办法找你？到底没礼貌的人是谁，你给我说清楚啊！」
    他看似被我突如其来的怒火给震慑，终于放低身态苦着笑容摊开手向我解释：「好，我错了。没礼貌的人是我，但我不是故意不接收讯息的。」
    「我昨天晚上上班，操到一个不行所以一回到家就睡死，忘记把手机模式调回来，所以才会没有听到任何讯息声音及不知道电话打来，抱歉。」
    听完他的解释，我放开他，推了推我的眼镜。
    「真的？」我狐疑地看着他，他点头。
    「那我就直接废话不多说……」我准备要开口说重点时，他的眼神突然瞄向后方，接着表情一变。
    「怎么了？」我问他，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视线往后方望去时，顾禹墨突然用力抓住我的右耳。
    「痛痛痛……你干嘛？」我怒视他，他才赶紧把手放下。
    「抱歉，一个太大力。等等补偿你，请你吃东西。」他虽和我道歉，眼神却是不时注意我身后。
    「我知道你要说甚么，我们换个地方聊……」
    「喔，好。」我也不再多说甚么，默默地跟着他的后面。
    离开前我回头望去，后方甚么人都没有。
    「所以说是为了赚钱才不来学校？」我一边吃着他请我的圣代一边听他不来学校的理由，听完后让我觉得荒谬。
    「没错。」他的态度坦然，彷彿任何他的理由没什么。
    「不是啊！你现在的身分可是学生，怎么能把重心放在打工呢？」
    「为甚么不行？因为缺钱所以需要打工，我不喜欢读书所以不需要上学。」
    我无言以对，「既然不上学，乾脆看要不要跟父母亲商量休学，不要浪费那些贵死人的学费。这样不是比较好吗？」
    「看你一副优等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是来跟我讲上学的一百种好处。」他嘴角勾起，饶有兴味地看着我说：「结果你竟然建议我休学，我挺意外的。」
    他的话使我楞然，「不要转移话题。」
    「我有提议过。」他把身子往后躺，然后抬头望向天花板，「只是我爸不同意，他说要我怎样都也要把书给读完。吵不赢我爸，我就决定用行动证明。」
    「话说你缺钱是为了要买甚么？」
    「为了从家里搬出去。」
    他的眼神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变得冷漠。
    我明白，我不应该再问下去。
    「那我告诉你一个方法。」我把最后一口的圣代吃下，「乾脆你早上来学校，既然不喜欢上课就不用上，上课时间拿来补眠睡觉，晚上才有精神可以去上班。这方法不错吧？总言之不管怎样你就是要来学校，只要你一天不来学校，我就会像今天一样来找你直到你出现在班上为止。」
    顾禹墨虽笑着，却看不见他的笑意，「哦？为甚么这么坚持呢？明明我们两个互不相干。」
    「就算互不相干也好，但算我拜託你。」我用认真的心态面对他，「如果你不来，我想我可能会被班导烦死，直到你来才停止。」
    我们俩陷入很长的一段沉默。
    「我明白了。」
    听见他如此回覆，我心里终于松一口气。
    「但我有条件。」他说。
    「甚么条件？」
    「不要再出现在我家，就这样。」
    我看着他，接着微笑，「当然，没问题。」
    『一通未接来电。』
    『我是顾禹墨，我们见个面，好吗？』
    『现在我在你家门口，如果我按了三次门铃你还是坚持避不见面，对我不理不睬，那我就会在你家楼下大喊你的名字把你叫出来喔！』
    看到这些讯息后，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为甚么我才刚下班就要备受这种折磨？还有他究竟是从何得知我的手机号码及我的住家地址呢？
    难不成……？就在我反覆思考的同时，听到第一声门铃，我反射性地从床上跳起，直接往门口衝去。
    斑斑还因此被我吓得拱起背来。
    我气喘吁吁瞪着一脸自在的他，「你是疯子吗？」
    他得意洋洋笑着说：「是的，我是。」
    ?

 第一章 黎茵媛 前篇(3)

    「喵呜～」斑斑的尾巴透露出牠此刻的喜悦，牠整个身子都紧紧挨着顾禹墨，顾禹墨也是一脸宠溺地抱起斑斑闻着牠身上的味道。
    「要喝咖啡还是红茶？」我煮好热开水后询问他。
    他探出头来粲然回应：「红茶。」
    听见他的回答后，我放下咖啡粉，打开红茶包放进马克杯用热水冲泡。
    等到顏色逐渐变得暗沉，我便将三块方糖放入热红茶里融化。
    与此同时，顾禹墨不知不觉间来到我的身后。
    「还记得啊，我喜欢喝很甜这件事。」他说。
    我平心静气回答：「只是刚好记得。」
    他轻笑，接过我手边的两杯热红茶，「我来端吧，谢谢你了。」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我的时，一阵酥麻感从那地方传上心头。
    镇静下来，黎茵媛。
    我跟在他的身后，坐到他旁边。
    他啜饮一口热红茶，露出满足的表情，「真好喝，你很有泡茶的手艺呢！」
    「不需要拍马屁，你明知道我从以前就不喜欢人家拍我马屁。」我说，用汤匙搅拌着我的热红茶。
    「被发现了。」他说，「毕竟我可是不请自来，想说说点好话讨好你别让你生气比较好。」
    我瞅向他，「我早就已经生气了，就在你按下门铃的同时。」
    他哈哈大笑，「那样就生气了？那十年前的我怎么办？」
    顾禹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面无表情应对他。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手机电话号码跟住址的？」我故意转移话题。
    「这就不好透漏了。」他仍笑着，「但我想你这么聪明一定猜得到。」
    「沉孟芸？」我蹙眉，老实说当他传讯息给我时，第一个让我想到可能告密的人就是她。
    「算是，但我并没有主动去问她。」他说，「我只是要阿腾去跟她要当天出席的人名及联络方式，理由是我自愿当下一届同学会的负责人。听到这她就乐得把名单分享给阿腾，但我想对她而言最开心的应该是阿腾主动去密她吧？据我所知，他们已经私下约出来见过几次面。」
    我可以感觉得到我的眉头锁紧，他发现后收起笑容，忧心忡忡问：「脸色变得这么难看？难不成你真的会因为这样生她的气然后去找她吵架？」
    「不是。」我发现红茶慢慢变冷后喝了一口，「我才没这么无聊，这样就显得我太幼稚，我只是觉得她太单纯了，这么容易就被你的鬼话给骗。」
    孟芸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感情，都太单纯了。
    但我没资格说她，因为我也是。
    「那就好，我可不想同时被两个女孩子给记恨。」他明显松了口气，「回到正题……」
    「我大概可以猜到你要跟我说甚么。」我截断他的话，「那天的事情我真的忘记了，所以不打算再计较就当是你在跟我开玩笑。」
    我放下手中的马克杯，看见他泰然自若的模样，彷彿只要继续凝望着他就会被那双黑色双眸给吞没，我不禁感到莫名烦躁。
    「黎茵媛，你变了。」他抬起手，我的脸颊承受一种温和的重量，「自那一天起，我就有种感觉……」
    「你不再是那个硬闯入我的世界，没礼貌的女孩了。」
    我恍神，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我时；就在他的语言击落我的意识时。
    是啊，我变了。从遇见那个人，和那个人接触后。
    黎茵媛就不再是那个黎茵媛了。
    他温柔地擦拭掉缓缓从我眼角掉落的眼泪，「今天我来这里是要跟你告白的，不是要来弄哭你的。」
    「抱歉……是我自己想到一些事情才哭，不是因为你哭。」我没有听漏他的话，把身体往后让我与他的手保持距离。
    「从以前我就一直觉得你充满许多秘密，可是你却从不主动开口告诉我选择隐瞒。」他淡定地说，「至今也是，对吧？」
    顾禹墨的手仍停在半空中，这举动犹如在呼唤我。
    「从以前到现在……」他的语调缓慢，深怕我漏听他想要传达给我的言语，「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一直很想要知道那天你为甚么会突然说出那些话然后头也不回离去的从我的人生中离去。即使如此……」
    那天的画面乍然间出现在眼前，即使泪水佔满我的视线，依旧清晰。
    「至今还是忘不了你。」
    他的手放了下来。
    「我喜欢你，不知从何开始就喜欢你。」他温柔的眼神透出来的是他的真心，「至今也是。」
    我听见我理智线断掉的瞬间。
    我主动伸手抓住他的，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他拦入怀中。桌上的马克杯因撞击而翻倒，里头尚未饮尽的红茶流淌在桌面，接着一滴滴地低落在米白色的地毯。
    可是我已无心去担忧可能会无法清除的污渍，我只想把全部的心思都灌注在我眼前的这个人。
    唯独如此，才可以让我短暂的忘却那股只有我明瞭的悲伤。
    ?

 第一章 黎茵媛 前篇(4)

    「我说你啊……」一打开顶楼的门，远远就看见他那颗金黄色的头。
    顾禹墨回首，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当他看到我的瞬间嘴角便缓缓上扬。
    「唷！」他举起手跟我打招呼，不理会他的热情，我气冲冲地走到他旁边。
    「现在马上跟我一起回教室！许老师很急着在找你，总言之现在马上跟我回教室。」我拉住他的手，他猛然甩开，不再是那个悠然自得的表情。
    「不要。」他拿出棒棒糖，表情淡漠，「不是说好只要我来上学就好？想不想上课随我吗？」
    「既然如此也不应该甚么都不说就消失在校园里？你的手机也关机，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阻止，许老师他差一点就要报警通知你的家长了？」
    我的这番话使他默然，他曾经跟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联络他本人，不要联络他的家人。
    自那时我就知道，顾禹墨相当讨厌他的家人。至于原因我不清楚，大概跟青春期有关吧？
    他一言不发，索性直接转头不理会我，当我这个人不存在。
    「顾禹墨！」我愤然将他整个人转向面对我，这时我才清楚看见他脸上嘴角的伤口。
    「我说我……」正当他准备发脾气的同时我开口：「你受伤了？」
    我眼神直盯他渗血的伤口。
    他撇头，「不关你的事。」
    「甚么不关我的事，血都流出来了。看这伤口就是在跟人打架……你是不是跟人又打架了？」我赶紧从口袋拿出我的手帕，帮他把嘴角的血给擦乾。
    「是又怎样？反正不关你的事。」
    「怎么没有关係。」我瞪视他，「我认为我们早已是朋友了。所以怎能没有关係呢？」
    「朋友？」他冷笑出声，对于我的话不屑一顾，「跟我当朋友可是一点利益也没有喔……」
    「所以呢？难道当朋友就要互相利用吗？」
    他沉默凝视着我，我也是。
    我知道为甚么他会这么说，自从他回来学校上课后，时常听见班上许多同学都在议论他。
    说他之前有多坏，打伤许多外校的学生等的流言，但我明白那只是流言。
    顾禹墨不是那种人。
    即使常常看到他和班上一群不读书、爱玩的同学在一起，我也不觉得怎么样，不会觉得讨厌。
    可是在这所专门辅导学生们升学的高中，不谅解的同学很多。
    对那些人而言，顾禹墨他们被归类为『害虫』，而那些人之中也包括我们的班导。
    如果被人看见我和他常常在一起，我肯定也会被说间话。
    但我并不怕。
    或许也是一种反抗吧？也或许我感受到一股清流。
    只要和顾禹墨一起，我可以很自在。
    因为和他见面的第一天起，我就用最真实的我去面对他。
    「去保健室吧？」
    「不需要。」
    「至少也回家擦个药。」我说，「我会去跟老师说你因为身体不舒服早退了，没有下次知道吗？」
    「喔。」他一屁股坐下，继续吃着他的棒棒糖，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样子。
    「不回家吗？」我问他。
    「不想。」
    「那你现在是打算待在顶楼待一整天？」
    「嗯。」
    我真的打从心底服了他，同时我也猜到他今天应该是发生不愉快的事情，所以给人的态度十分不爽。
    我走到他的旁边坐下。
    他噗哧一笑，「怎么，优等生也要开始学翘课了吗？」
    「只有一次。」我把头发绕至耳后，顺势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而且我是特例，老师会放过我的。」
    「当优等生真好。」
    「跟我说说吧……」我把眼神定焦在他的身上，「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着我，良久不发一语。
    「想知道就跟我交换条件。」他终于开口，「用秘密分享秘密如何？」
    「好。」我爽快地答应他。
    「你回答毫不犹豫，看样子你的秘密根本就不算秘密。」他无言以对，「你先说，听完你的秘密我再考虑要不要说。」
    「没有人这样赖皮的。」我说，「我愿意先说，但只要我说完我的秘密后，你就要马上分享你的秘密！」
    「好啦好啦！」他挥手打发我，最讨厌他此时欠打的样子。
    「我的秘密是……其实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小孩。」
    「咦？」
    「我是被领养的。」我粲然笑着，「酷吧？」
    「认真？」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我点头：「认真。」
    「我也是长大后才知道这件事，爸妈不想要瞒我一辈子，所以等到我十岁生日那天他们才把真相告诉我。」
    「当然，他们还是很疼我。他们说如果我想去找亲生父母就去找，他们也会帮我一起找。但怎么可能，对我而言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我唯一的父母就只有他们。」
    「只是……知道真相的我，虽然嘴上说没事但实际上还是会有点小难过，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我决定要用一百倍的努力读书，未来好奉献给我的爸妈让他们过好的生活。只可惜……我的脑袋并不怎么好，当一个优等生其实很难。渐渐地我累了，不想当优等生，不想要再考班上第一名。当我想要这么告诉爸妈时，看见他们眼里充满期待与肯定，我就更不捨，只好放弃这个念头继续当我的优等生。」
    「所以我才会鼓励你，顾禹墨。」我面带笑容，望着此时被我的话震慑到的顾禹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黎茵媛。」
    「不用同情我喔！」见他一脸悲伤我赶紧挥手解释，「我还是很开心可以当优等生，至少老师们都欣赏我，让我的求学过程顺利度过。而且很多同学也喜欢依赖我，喜欢找我帮助他们，这种感觉挺好的。」
    「总有一天我会寻找到的……」我灿笑，「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相信你可以的。」听见顾禹墨的鼓励后，我的心感受到一股温暖。
    「换你说了！」我抓住他的衣襬，怕他赖皮跑掉，「说你为甚么要跟人打架？」
    「知道啦！我又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他虽一脸不愿意，但还是把跟人打架的这件事告诉我。
    连同他的秘密一起，而这个秘密……他就只有告诉我一个人。
    ?

 第一章 黎茵媛 前篇(5)

    「回去开车小心。」我送顾禹墨到我家楼下。
    本想要陪他一起走去他停车的地方，但被他以晚上天气冷要我早点进屋的理由拒绝了。
    「嗯，你也是早点睡。」他摸了摸我的头，这感觉一样未变，「之后再联络。」
    我用无声给予他回答。
    「对了，你下班都几点？」刚走没几步，他又转身奔回我面前问。
    「怎么突然这么问？」我虽然提问，但心里大概有个底知道他想要干嘛。
    「载你回家啊。」他说，「听说你都是搭大眾运输工具上下班，对吧？」
    「我公司很远，不方便。」我回答，「我搭捷运就好。」
    「女孩子晚上搭捷运也挺危险的，我送你回家。」他态度坚持，「就算你不告诉我，我还是有办法可以打听到你公司在哪的。」
    他坏坏的笑容让我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孟芸对吧？」我瞇起双眼，「看样子我有些事情必须要瞒着孟芸了……」这句话我说得小声。
    依孟芸的个性，只要顾禹墨跟她说，他正在追我。想必她一定乐得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除了那件事以外。
    「我知道了……」我放软态度选择妥协，「我等等用手机把公司地址发给你，时间很晚，赶快回去吧。」
    「嗯。」他最后给我一个笑容，然后消失在夜里。
    直到看不见他，我才回我的屋子里。
    斑斑早已熟睡躺在牠专属的位置，桌上被我打翻的红茶与马克杯已经被我和顾禹墨一起清理掉。
    独留米白色地毯上那显而易见的褐色污渍。
    看样子是清不掉了……
    我坐在我的床上，放松心情思考不久前发生的事情。
    我和顾禹墨甚么都没有做，就只是拥抱，感受彼此的心跳而已。
    老实说，他那天的吻让我十分意外。
    而他今天对我说的告白，也是。
    我从来没想过他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我，我一直以为我们就只是朋友而已。
    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遐想存在，直到今天我才知晓，原来他对我抱持着的感情。
    思索他刚说的话，从甚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他什么时候开始，忘掉了他的初恋呢？
    回想起他曾跟我分享过的……
    『我有一个大我一岁的青梅竹马，默默喜欢她很久了。』
    『只是她最后选择的是我这世界上最讨厌的男人，我也只好把这感情深藏起来……』
    『刚刚也是去找那男人算帐，才会掛了彩。』
    『因为那男人背着她，跟其他女孩有亲暱的举止……一时气不过就动手了。』
    『很笨吧？没打到就算了，还被反揍了一拳。』
    『我决定了！我要忘掉她，不再像个傻子一样替她出气。那是她选择的……就算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她的心。』
    所以说……他早就忘记那初恋了，是吗？
    那我还真是羡慕他……
    现在的我，仍忘不了……那个人。
    之后他果真履行约定，当我踏出公司便会望见他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而他则是会站在我们公司门口附近等我。
    而这样的日常不知不觉间维持了快一个月。
    「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
    我们聊的总是一些生活上的琐事，但我们鲜少会提起有关过去高中生活的话题。
    因为我们知晓，那对彼此都是一种禁忌。
    「自我上大学后，我开始改变外型。化了妆，戴起隐形眼镜。」我开始分享关于我自己，「认识了许多各式各样的朋友，也交了不少男朋友。你呢？」
    「上大学后我把金发染回黑色，女朋友的话两、三个吧？但都很快就结束了。」
    「这样听起来也不错。」我笑道，「分手的理由是为什么呢？」
    「个性不合。通常都是女方提的，你呢？」
    「我永远不会主动先提，所以几乎是对方先开口。理由永远只有一个……我无法满足他们，所以他们爱上别人了。」
    他停下脚步，我则是继续往前走。
    我逕自说着，「我总是属于被动的那一个，不会主动撒娇，认为给予对方空间才是好的。」
    「所以那天在咖啡厅的男生，也是一样的理由吗？」他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步伐暂停，回首望向他，「嗯，但奇妙的是……我都没有感觉到任何悲伤的感觉。后来我才明白到一点，我其实并没有很爱他们，我没有付出我的真心。」
    他沉默，我也跟着沉默。
    「对任何人，即使是你也一样。」我苦涩一笑，「现在的我对你的感情，或许趋近爱却又想要保持距离，我认为不要轻易付出真心才是好的，你可以接受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他蹙眉，不解我如此跳动的话题。
    「这几天我开始认真思考关于我们。」我说，「毕竟我们的岁数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了，假如你是认真的，那么我打算一开始就坦白告诉你，关于我的爱情价值观。」
    「我不想要拖累你的感情，如果和我在一起让你感觉到疲倦的话，你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直盯盯地望着他，想要看出现在他的想法。
    「我是说认真的。」
    「我对你的态度也是认真的。」他篤定的眼神，和过去一样。
    「……是吗？」我垂下脸，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我明白了。」
    「所以黎茵媛……」
    「嗯？」我抬头迎视他清澈黝黑的双眸。
    「你愿意跟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我楞了几秒，等到脑子转了一圈才回过神，我感觉到我的眼眶正在发烫。
    「……嗯，我愿意。」
    脑子转了一圈，当转到终点时我体悟到一个答案。
    或许顾禹墨是我对爱情唯一的最后希望。
    我想。
    只是这希望，破灭的时间比我想像中来得还要快。
    ?

 第一章 黎茵媛 前篇(6)

    转眼一瞬，顾禹墨已陪伴我半年之久。
    这半年期间，我们的相处模式就如同恋人般，却又像朋友一样，有时我们的互动会让我想起高中时期的我们。
    他什么事情都会与我分享，唯独只有关于家人，他总是开口不提。
    和十年前的他一样，这点他依旧未变。
    在某日谈到双方家长时，有提到一点，他也只是含糊简单地带过。
    『他们都死了。』
    我听得出来他在说谎，但我不戳破。
    即使好奇心使然，我选择等待他愿意向我打开心扉的那一天到来。
    会到来的。我很篤定。
    「这週末要去见你的爸妈，对吧？」今天我的工作提早结束，于是他带我来到一间装潢典雅的西餐厅用餐。
    「嗯，他们很期待见到你。」我一边翻阅菜单，一边回他。
    「我也很期待见到他们。」他应道，我瞄向他，「感觉我一定会很喜欢他们。」
    我嫣然，「我也认为我爸妈会很喜欢你的。」
    他回以我一个温煦的笑容。
    「要点甚么好呢？」很少来到这种餐厅用餐的我，看到菜单上琳瑯满目的可口菜餚，不禁兴奋起来，开始犹豫不决。
    「我推荐这间餐厅的特製沙朗牛排。」他说，「上次跟同事一起来用餐时，我点那道。很好吃，肉质很软且他们使用的佐料很特别，吃过的人都讚不绝口。我就是其中的那一个。」
    听他解释的如此吸引人，我闔上菜单灿笑，「那我就决定选这一道了，你呢？」
    「跟你一样。」他也将菜单闔上，然后举起手呼叫离我们最近的服务生，「先生……」
    顾禹墨点完菜后，他的双眼直盯着我的脸，看他的样子好似有话想要告诉我却不敢开口。
    「怎么？感觉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两手托腮笑着问他。
    他无奈地笑了，「看样子我瞒不了你的眼睛啊……」他说完后低头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我调侃他，「说吧，我愿意听。不论是好是坏……」
    「关于结婚，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的问题，我思索几秒后回答：「想要简单就好。」
    「嗯？」他对我的回答似乎感到意外。
    「近年来参加过不少大学同学的婚礼，发现似乎办起来挺麻烦的。所以我想要简单登记就好，然后拍婚纱照……这样。」
    「这样就行了？」他歪头。
    「嗯，难不成……你想要办婚礼吗？」这次换我反问他，而他笑了笑，给我的答案也是在预料之中。
    他摇首，「我也不想，我跟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会要求办婚礼，脸色才会这么沉重吗？」
    他苦涩一笑，「不是，现在我问的才是重点。」
    「嗯？」我等待他接下来要讲的重点。
    「要不要结婚后跟我一起去国外生活？」
    他的眼神，口气十分严谨。我可以分辨出，这话他是认真的。
    我停下喝水的动作，放下水杯迎视他的双眼，「怎么突然这么说？」我问他。
    「……公司最近有意要我外派去海外的分公司，我很犹豫。一去可能就要去五年左右……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去。」
    事情发展似乎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之外，「所以言下之意是……我们必须要赶快结婚，是吗？」我大概感觉得到我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
    瞬间有种不祥感充斥在我的胸口，同时又夹杂着些微的期待感。
    离开这里的话，是不是我就可以避开遇见那个人的所有可能？
    「看你的反应……感觉不是很愿意。这件事就当我没说，当然我会拒绝公司的外派……」
    「我可以。」
    他睁大双眼看着我，我伸出手把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这没什么愿不愿意的问题，既然我跟你已经决定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了，那么这样的问题想必也是我们两人都要一起面对的。」
    我握紧他的手，「带我走吧……」
    没错，带我离开这里。
    「我明白了。」这是他给我的答覆。
    结束这对话没多久，我们的餐点就送上来了。
    配着餐点的是普通的间话家常，抱怨公司同事或是今天发生甚么有趣的事情等，不再是有关于我们的结婚事宜。
    不知道为甚么，我们两个很有默契地停止这个话题。
    可能想要这顿晚餐的配菜，不该是如此沉重的对话。
    用完餐后，在等待顾禹墨结帐的时候，我把目光放在餐厅柜台旁的圣诞树装饰上。
    突然意识到时间真的过得很快，转眼一瞬就要到圣诞节，圣诞节一过很快地迎接我们的就是全新的一年。
    而明年的我，可能就不再是单身，而是顾禹墨的妻子。
    想到这，胸口有种异样的情感，我很清楚这感情不是喜悦而是惆悵。
    与此同时，有道女人的声音闯入我的思绪。
    「禹墨？你今天也在这里用餐啊！」
    我下意识地回首望去，看到的第一眼不是那个亲暱地呼唤顾禹墨名字的女人，而是被那女人挽着手的男人。
    那男人同样也看着我，似笑非笑的眼神，我再熟悉不过。
    我已听不进顾禹墨和那女人的对话，直到那女人叫到我的名字，我才回神。
    「所以这位就是禹墨的女朋友吗？」我把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她的样貌跟十年前一样没什么变，依旧美丽。
    「……是的，我是。」不自觉地将头低下，然而下一秒进入眼帘的是她明显突起的腹部。
    彷彿突然呼吸不到空气般地难受。
    「你好，我叫汤维媞。是禹墨的大嫂，请多多指教囉！未来的弟媳。」
    耳旁不停回盪着她刚才的那番话。
    大嫂？
    我倏地抬头看向脸色同样和我一样难看的顾禹墨，此时此刻的他我感觉很陌生。
    让我想起了那一天，和别人打架，结果掛了彩跑去顶楼翘课散心的他。
    「……禹墨，原来你交了女朋友啊！」说这话的是那个人。
    我努力地不让自己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可惜最终还是无法抑制不住。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禹墨的哥哥。名字叫做任祈恆。」
    「你好。」我不想像他一样说谎，把初次见面当作开头，「我叫……黎茵媛。」
    脸上掛着的微笑，不知道有没有跟平常一样？
    这一分鐘发生的事情，让我深刻地体会到甚么叫做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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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黎茵媛 前篇(7)

    「我先去结一下帐，继续站在别人餐厅柜台前面聊天会打扰到他们工作的。」汤维媞说完这话后就松开任祈恆的手拿着帐单走到柜檯前。
    想要离开却又觉得离开不太对，我不想要让顾禹墨看出我的此刻心中波涛大浪。
    很快地汤维媞就结完帐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她重新挽住任祈恆的手。
    「待会你们有空吗？要不要找间咖啡厅一起坐下来聊天？」
    她的邀约，让我开始思考要如何拒绝她，还没找出一个好理由，顾禹墨率先开口。
    「改天吧！」他的笑容十分虚假，「今天大家上班都累了，而且明天茵媛她还要上班，她公司离她住处不近必须要很早起来，所以我要赶紧送她回家休息。」
    顾禹墨突然牵起我的手，与我的十指紧扣。
    瞬间我彷彿看见任祈恆的眼神有所变化。
    「那我们先走了。」顾禹墨拉着我准备走出餐厅，我和他们礼貌性点头要跟着他前脚离开。
    「禹墨。」任祈恆从后叫住他，顾禹墨停下脚步。
    「你也该回去见见爸妈他们吧？」他说，我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表情，「他们一直跟我嚷嚷你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彷彿人间蒸发失去了所有联络……」
    这句话虽是在跟顾禹墨对话，但听进我耳里格外刺耳。
    「我知道了，多谢哥费心。」顾禹墨嘴上称呼任祈恆哥哥，却听不出他的真心。
    他头也不回地踏出餐厅，我也一起。
    上了车后，他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木然地望着前方。
    我也是，低头望向自己放在大腿上的手，思考着方才的对话及我跟顾禹墨的未来。
    甚么时候的事？为甚么我甚么都不知道？
    明明十年前的我跟他们是如此靠近，却不知道他们是兄弟？
    那么……顾禹墨知道吗？知道我跟任祈恆的关係？所以才会来接近我吗？
    怎么办？这感情……该结束了，对吧？
    「很惊讶吧？」
    「……咦？」我看向他，他把头靠在方向盘上把脸面向我，苦涩笑着。
    「嗯……很惊讶。」我作势整理我的头发，其实是想藉此隐藏住我的表情。
    「本来我是不想要让你知道的。」
    「……知道甚么？」我心跳逐渐加快速度。
    「知道任祈恆是我哥哥的事情。」他说，语气平稳，「你知道他吧？不知道也很难，他那么有名。」
    这次我没有回应他，而是在从他的口气及表情揣测顾禹墨是否知道些什么。
    「全校应该都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兄弟，除了他老婆也就是我大嫂，汤维媞知道而已。」
    「我跟他是异父异母的兄弟，没有任何血缘关係。」
    我很惊讶听到他的这番解释，想起他们在高中的零互动很难想像他们在名义上是兄弟。
    『你和顾禹墨是甚么关係？』
    『同班同学……算朋友吧……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从现在开始我要加一条规定……不准跟除了我以外的男生有任何接触。』
    『咦？』
    『要是被我抓到，知道会有甚么下场吧？』
    脑海中突然涌现这一幕回忆。
    「怎么了吗？」他问。
    「没什么，你继续说……」我故作镇定回答。
    「你刚也听到了吧……抱歉，骗你我爸妈都死了。其实他们还活得好好的，现在在乡下养老过着安逸的退休生活。」
    「我们家从以前就很复杂，我都不喜欢跟人解释这些。他妈和我爸在我十三岁那天再婚，我跟他也成为了兄弟。但我们的感情并没有很好，原因很简单大概是彼此都无法接受彼此父母再婚及对方的出现，所以我们俩都没有改姓名，只因为彼此都不想。」
    「那时候的我一直以为阿姨是介入我父母婚姻的小三，总是会当着阿姨的面前表现出很讨厌她的态度。同时我也很不喜欢任祈恆，因为他对我爸跟我的态度人前人后不一样，在阿姨面前就是乖小孩，在我面前就是冷酷无情。」
    冷酷无情……确实如此。我在心中冷言几句。
    「所以我高中才会如此叛逆，为了就是想要让阿姨讨厌我。后来才知道，原来我一直都误会阿姨。真正外遇的是我妈而不是我爸……即使如此阿姨她对待我跟对待任祈恆的态度如出一辙，并没有任何偏袒。想到这就会有点难过，应该对她好一点的……」
    「那为甚么现在还是避着他们？还是讨厌提起他们？」听到这我不禁开口提问。
    他把笑容收起，「就是不喜欢，我也不知道为甚么。」
    「一个人习惯原本的自己久了，当要去习惯一个新的自己就会发现有点不自在。」他挺直身子发动引擎，「尤其是要低下脸，微笑面对那傢伙。」
    「时间晚了，我送你回家吧！」他说。
    「嗯。」
    回去的路上他说了很多，有关他跟任祈恆。
    直到我下了车，与他挥手道别后，我的脑子才停止思考。
    釐清所有事情的发生还有缘由，以及关于任祈恆跟顾禹墨还有汤维媞。
    他们之间复杂的三人关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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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黎茵媛 前篇(8)

    「茵媛，有人找你，说是在楼下大厅等你。」当同事告知我这件事时，我心里已经猜测到是谁。
    应该说自那天餐厅偶然重逢后，我早就在心里有个底，他或许会来找我。
    只是没有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快。
    「我可以拒绝吗？」我问那位上来传话的同事。
    「那位先生表示如果拒绝的话，那么他会离开。」
    他会离开，然后出现在我跟顾禹墨的面前，是吧？
    「我明白了。」我把资料做一个最后整理，「帮我说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大概三十分鐘就会回来。」
    「好。」
    一步出电梯，我一眼便看见那个人站在大厅的柱子旁自在地滑着手机。
    他高挺的身材，清秀绅士般的俊俏长相让每个经过他的女生总是在他身上停留个几秒。
    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曾经的我也是那些女生的其中之一。
    他注意到我的注视，将手机放入口袋，露出一枚好看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下来。」
    「有什么事吗？」我板着一张脸走向他。
    「这么冷淡？这么多年来你变了，因为这不应该是你会对我的态度。」
    「我工作很忙，如果不是甚么急事的话我就……」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给打断。
    「即使你现在离开，我还是有办法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他的语气跟十年仍然一样，依旧颐指气使，「只是会不知道是用甚么方式出现。」
    「你到底想说甚么？」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黎茵媛，你比我想像中变得还要更有趣了。」
    「所以呢？我不再是那个任你摆佈，乖乖听从你话的蠢女孩，黎茵媛。拜託你……不要再出现了。」使劲地用牙齿咬着下唇，唯独这样才能让我的情绪压抑住，「我会结束跟顾禹墨的关係，彼此互不打扰。」
    欲要转身的同时，他用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说：「你还记得吗？」
    我停止动作，感受到耳旁有鼻息呼过。
    「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影片。」他声音即使再小声，我还是感受到恐惧，「……还记得吗？」
    我打了个冷颤，呼吸开始变得紊乱。
    「看样子你想起来了。」他离开我的耳边，然后牵起我的手，指尖轻划过我的掌心。
    我看向他那得意满满的表情，让我联想到绝望这两个字。
    就算十年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变。我对任祈恆这个人仍然恐惧着。
    我明白，这辈子我永远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除非我死，要不然就是他死。唯独就只有这两个选项。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不太好讲话。」他玩弄着我的发丝，用温柔的语气说：「我最亲爱的茵媛。」
    「在咖啡厅那种地方谈事情我觉得很没有隐私。」他一进房后将房间钥匙丢向中间的双人床，「还是像这样的密闭空间，比较适合。你说对不对，茵媛。」
    他转过身双眼瞇成一条线，脸上的笑容看似和蔼却令我感到毛骨悚然。
    被迫答应他的要求后，我被他带到离公司有点距离的一间商务饭店，当我站在这间饭店的大门，我明白我不可能在三十分鐘内回到公司了。
    我并没有回答他，他也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站在化妆镜前方将自己的领带给松开，接着坐在床沿从他的裤子口袋拿出一个随身碟。
    「你应该知道吧？」他举起那个随身碟对我说，「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我缄口不言，他把那随身碟往我的脚边一丢。
    「这只是备份而已。」停在我脚边的那个随身碟我漠然置之。
    「你变聪明了。」他说。
    我反答他，「不是，是你这个人本来就奸诈狡猾。」
    随着我的话，他脸上那从容不迫的笑容缓缓淡去。
    「从以前到现在，你做事总是小心谨慎。」我说，「不会原谅自己放过任何属于自己的机会，无所不用其极也会将那些得到手。不管是学校的成绩排名、学生会长的名声或者是……汤维媞这个女人。」
    我捡起脚边那个随身碟，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递，犹如现在我跟他之间的紧绷气氛。
    「我已经从顾禹墨那里听说你跟他之间的事。」我握紧那个随身碟，「我会退出这段感情，为了我好也为了你的妻子好。」
    「当然最主要的……就是为了你的名声好。」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站起往我的方向走来。
    「你除了脑袋不只变聪明，就连态度也变得不再是一个玩具该有的态度。」他捲起我的发丝，我知道这是他生气时会对我做的举动。
    「我……呜呃！」当我欲要回避他的手，才刚要做出准备动作，他玩弄着的那撮发丝被他一把扯住将我整个人拉近他。
    「你以为过了这十年你黎茵媛就已经不再是我的玩具了？」他冷言讽刺道，「别想太美了！是我放过你，而不是你逃离的，知道吗？」
    「……放开！」我忍着痛含着泪用尽全身力气紧抓住他的手腕。
    他把我的头发往下拉让我的脸朝向他，然后猛然间用嘴巴堵住我的，这个吻和顾禹墨给予我的所有吻都不同。
    「嗯……」我使劲挣扎，却逃脱无法。
    他的舌头窜入我的口中，和我的交缠一起。我停止挣扎后他才离开我的唇瓣，同时也松开我的头发，我瞬间四肢无力两膝跪地仰头望着他。
    「你现在的表情完全没变，跟十年前一样如出一辙……」他洋洋得意地露齿一笑，「其实你一直都在期待吧？」
    他把刚才揪着我头发的那隻手轻柔地放在我的左脸颊来回抚摸，「期待有天我会重新出现在你的面前，然后像现在这样用我的方式疼爱你。」
    我可以从化妆镜的镜面看到此刻我的表情是有多生无可恋却又渴望着。
    「茵媛……」他轻唤我的名字，声调十分温柔和刚才的口吻千差万别。
    他将他的皮带和裤头解开，轻声细语地说：「我相信现在的我们，正心灵相通想着同一件事情。」
    「我最亲爱的茵媛……」他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的视线与他的重叠，「你说……是不是啊？」
    是绝望？还是慾望？
    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现在心里所想的是甚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和他都再熟悉不过，因为只是再重蹈十年前的覆辙。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1)

    究竟是从甚么时候开始呢？
    从甚么时候开始，我的目光开始停留在任祈恆的身上，再也离不开了呢？
    大概是从开学典礼的那一天，他站在讲台上代替学生会长致词的时候。
    领袖般的气质，让台下的所有学生都无法轻易忽视他的气场。
    就连我也是。
    男孩子通常都对美女上心，女孩子也同样对帅哥没輒。
    任祈恆的样貌精緻、身材高挺，活脱脱就像是个从偶像剧出来的男主角一样。
    可以说他那时成为了我们全校所有女孩子们偶像，而他的女朋友，汤维媞，也成为了我们的目标，永远超越不了的目标。
    如同水里捞月一样。
    因为在我们的眼里，两人是如此的登对，如此的恩爱。
    ?
    某一个礼拜的星期二放学。
    响亮的巴掌声从不远处传来，我憋气背靠着墙，第一次撞见这场面的我，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该如何是好？
    只要脚步一动，就会踩碎地板上散落的落叶堆发出格格不入的声响。但若继续佇立在原地的话，听着他们的对话也会显得我这个人很没礼貌。
    「打我一巴掌，你就服气了吧？」男孩的语气低沉听不出其中的感情。
    「什么？阿恆，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女孩子的声音带点哭腔，「你根本就不懂吧？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一声道歉，我只想要你的真心。」
    这些对话使我好奇心使然，我偷偷将头探出墙边，当那对主角的脸进入我的视线里时，我顿时感到震惊并且精神开始紧绷。
    尤其是在和那个男生对到眼的那一瞬间。
    被看到了。肯定是被看到了。
    我抱着手中的素描本，决定要往回头路走，一个不小心绊到脚摔了个跤。
    「哇！呜……」惊觉不自主地发出尖叫声的我赶紧摀住自己的嘴巴。
    完了……在心里默默唸着。
    我正准备起身，眼角馀光发现后方出现一道黑色的影子。
    徐缓地回头望去，那个男孩正站在我的面前，双手抱胸从上而下俯视我。
    从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凌驾于人的姿态，我已经忘记站起来这件事，直到他主动向我伸出手我才意识到现在的我有多狼狈。
    「……谢谢。」我低下头，藉由他的手站了起来。
    把黏附在裙子上的落叶拍落的同时，脑袋思考的是怎么会这么刚好？
    想也想不到被我偶然碰上情侣吵架场面的男主角，竟是我崇拜的学生会长，任祈恆。
    而他被女朋友打一巴掌的画面，一览无遗被我全程撞见。
    一定被讨厌了吧？绝对会认为我很无礼，随随便便躲在一旁听人家的对话。
    「你的膝盖受伤了，会痛吗？」语毕我驀然抬头看向他，我以为他会问我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之类的问题。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感觉到从膝盖那里传来阵阵的疼痛，「不、不痛！这、这没什么！只是一点小擦伤，破皮而已哈哈哈。回家擦个药就好了……」我抓紧抱在胸前的素描本。
    心里有点开心，因为他关心我。关心我这个，与他毫无相关的普通女孩。
    「美术课？还是社团课？」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素描本，「现在是放学时间，没错吧？」
    「呃，是……」我回答他，「是美术课的作业，说是希望我们可以找寻校园里最美的地方，然后用图画画下来。」
    「所以你觉得这里是校园里最美的地方？」他指向刚才跟女朋友吵架的地方，「才会出现在这里？」
    我頷首，眼神没有离开过他。心跳也随着多看他一秒，就多跳一下。
    「为甚么选择这里？」他问。
    「因为这里秋天的时候，周遭的树会变成砖红色的模样，当那些叶子被风吹落时的景象很美丽。」
    「哦？」他挑了挑眉，接着话锋一转，「你在这里多久了？」
    微楞几秒后，我才开口：「没有很久。大概……五分鐘左右。」
    「……只听到我们后面的对话？」他歪头，从他跟我对话到现在，脸上不曾出现过任何笑容，面无表情。
    「嗯。」我答道，随即向他开口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怕弄出声音吵到你们然后……」
    「哦？」他挑起一边的眉毛，「话说……你的脸好红。」他说。
    「……咦？」我倒抽一口气，用素描本遮住我的脸。
    「……你是因为被我发现而紧张才脸红，还是是因为我跟你对话感到害羞才脸红呢？」他不急不徐地提问。
    就在我思忖回答的时候，他把我的素描本压下，「看着我回答。」
    「我不知道……」我可以感受到看着我的视线有多强烈。
    「我说。」他的语气显得有些不悦，「看着我回答。」
    我抬眼迎向他盛气凌人的眼神，莫名的恐惧渐渐取而代之我心中的雀跃。
    「对不起。」下意识将这句话脱口而出，然后就想不到下一句话。
    他把我手中的素描本抽去，然后随便翻开一页后伸出手，「笔。」
    「……好。」我从手中的笔袋里拿出一支铅笔递给他。
    他迅速地在本子上写些什么后，就把素描本闔上连同笔还给我。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在他离开前说这句话时，终于对我露出第一个笑容，「不见不散。」
    我回味着他的笑容，感觉不到任何感情，就只有笑意。
    那笑意究竟是好是坏，我分辨不清。
    待他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远后，我才回头往他离开的方向望去，直到他消失在我的目光。
    我把素描本打开，一页一页翻找着他刚才书写的那页。
    只有几个字，简短一句话。
    『今晚八点，火车站旁的书局见。』
    八点，正好是我结束补习的时候。
    ?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2)

    提早结束补习的我，赶紧前往赴约的场所等待。
    火车站距离我们的学校有点距离，而我的补习班正巧离火车站近，所以不到几分鐘就抵达。
    到书局候我犹豫了几秒迟迟不敢踏进去，直到后方有道声音传来。
    「既然已经站在门口了，为何还不进去？」熟悉的声音，我转脸看向他，他穿着便服站在我的身后。
    「……不好意思。」又是一声抱歉，我紧紧抓着书包肩带将书局的门打开，任祈恆则是绕来我的前方往他想去看的区域走。
    我跟在他身后，从他的身上传来一股好闻的香气，看样子他应该是先洗过澡再来的。
    不知道我的身上有没有难闻的汗臭味？
    他在放置参考书的书架前停下脚步，「没有回家吗？」
    「嗯，刚结束补习。」我回答他，我知道他是在问我。
    「什么样的补习？」他从架子上拿出一本厚厚的数理参考书开始翻阅，见他此举我想到比我大一岁的他，正值准备迎接学测的时期。
    「练习英文会话的补习，一週一堂的课。」我说，「课堂上会有外籍老师来教授我们发音的技巧及生活对话的应用，挺有趣的。」
    他停止翻阅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只有补那个？」他问。
    我頷首，「嗯，因为本身对英文很感兴趣，将来想要尝试去英国留学，看到课程介绍后就决定去上看看，想说可以藉此先打好一般基础。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不补习的那种人。」
    他的回答我呆然几秒，「呃，是吗？」
    「话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我赶紧转移话题，「学长今天约我来这里，是有想买什么样的书呢？」
    「帮我选参考书。」他很快地回答，把手中的那本书放回书架然后重新拿一本。
    「咦？」
    「原本是打算要跟维媞一起过来的。」他看出我的疑问，「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只有你知道。」
    我沉默，这回答并不是我想要的。
    「印象中在朝会看过你几次。」他说，「你的成绩应该不错吧？要不然怎么可能时常出现在学业成绩优良奖的名单上。」
    心跳逐渐变得紊乱，「……学长过奖了。」我低下头不想要让他看到我可能开始泛红的脸蛋。
    「这本。」我抽出一本偏薄的书，「它跟其他本比起来虽然比较少，但是里头整理出来许多考试会考的要点且简洁扼要很容易理解。还有这本……」
    我挑了几本自己觉得内容不错的参考书，任祈恆快速翻阅完后二话不说直接拿去柜檯结帐。
    我发楞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回来，「走吧。」
    因为回家的路线相同，和他一起等待公车，在等待的期间我们没有甚么对话，他就只是望着前方，而我则是努力想着有甚么话题可以开始。
    「你不好奇吗？」他突然问。
    「嗯？好奇什么？」有点不明所以于是反问他。
    「好奇我跟汤维媞吵架的原因。」
    许多台车子在眼前奔驰而去，而我们要搭的公车也刚好到站。
    任祈恆没有打算上车的意思，很快地公车门再次关上，那班公车毫不犹豫地直接离去。
    我想，他在等待我的回答。
    「好奇，可是不敢开口。」我说，「问了，就会显得我这个女生很八卦吧？偷听已经够没礼貌了，何况是提问那种私人的问题。所以我寧愿把好奇放在心里，也不打算主动开口，除非学长本人自己愿意开口。」
    他偏头迎视我，「因为我背叛了她。」他说。
    当下听到这番回答有点不明所以，或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明显，他不等我开口继续说下去。
    「你喜欢我吧？」他徒然问起这话题，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这……怎么突然这样问？」不敢把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看你的反应，大概可以猜得到。说喜欢有点太多，类似算喜欢偶像那样的憧憬。」就在我走神之际，他的手指不知不觉地缠绕住我的一撮发丝，我马上将注意力放在他这个行为上，剎那之间任祈恆一个弯身把脸凑到我的面前，然后迅速地轻轻在我的唇上一吻。
    我睁大双眼，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是我从未想过的，直到他离开我后我还误以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就像这样。」他看着我，「背叛了她。」
    顿时我终于明白，他刚才说的『背叛』是指什么。
    他用表情告诉我，这种的事情对他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他将姿态调整好后，用空着的那隻手牵住我的，直到下公车他才放开。
    我知晓一件事情。
    原来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我，每个人都会隐藏自己的另一面。
    任祈恆并不如我想像中那样完美无缺，可是我却没有因为幻想破灭而不喜欢他，反而想再了解更多另一面的他，然后沉浸在这份喜悦里。
    很快地过了一个礼拜，到了星期二结束补习的我，故意绕去那间书局，想说赌一把看看。
    没想到才一走到门口就赌对了。
    任祈恆跟我面面相覷，和他相比我应该早已我忍不住我脸上的诧异。
    他缓缓地朝我走来，然后又一次牵起我的手。
    接下来每一週的星期二我们总是不约而同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会去哪呢？我也不知道，任凭他决定。
    我们大部分会逗留在咖啡厅或书局有时如果他有想看的电影就会去看个电影，他都不会告诉我今天要做什么，而我也不会过问。
    这样的模式直到过了两个多月后才开始改变。
    那天他突然带我走一条不曾走过的路，就在我疑惑为何要走进暗巷里时，看见一间装潢十分简单的汽车旅馆，我大概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他拉着我要走进去时，我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任祈恆回头望向我，他的眉头皱起，「不想要？」
    他跟我说话总是简短，即使如此我还是明白他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关係？」我开口问他，这次我不再把我的好奇心深埋。
    听完我的问题，他放开我的手，「你觉得呢？」
    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完全摸不着他究竟真正在想什么？
    我的头脑并不傻，我知道如果我踏进去了我就再也走不出来。
    这段期间我跟任祈恆就只有这种日子会有所交集，在学校很少碰面即使碰面他也会装作不认识。
    因为他的身边总是有汤维媞的身影。
    这件事清楚告诉我，他们还在一起的事实。
    对他而言我算是什么？自己早就已经找到答案，只是没有勇气去承认。
    这样的关係至今就只有我和任祈恆两人知道，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对最要好的朋友孟芸也没开口。
    因为我知道只要把这秘密公开的话，任祈恆绝对会一声不吭地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不想要那样。
    我也知道今天我要是拒绝他，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你现在只需回答我，要或不要。」他的表情和语气渐渐开始不耐烦。
    「要？还是不要？」他重复一遍，我始终开不了口，选择不了。
    当他离开我后，我的眼泪不自觉地落下。
    结束了，是吗？
    果真如我想的一样，当我过了一个礼拜在同一个地点同一时间出现在书局门口，等到的是一片空白。
    之后我不再是一个礼拜过去而是每天，结果也还是一样。
    在学校碰面也是，与我擦肩而过的他，不会正眼看我。虽然不久前就是这样，但至少他会看我一眼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眼也不看。
    日復一日，我的心情就越沉重。
    就犹如在海底一样，向我投下的唯一一条救命绳却来自于贼船，进也难退也难。
    像窒息般无法呼吸，只能选择用哪种方式死亡。
    最后在某个星期二的放学时间我出现在和他初次对话的地方。
    我低着头蹲坐在那里，当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起头来看向他，然后主动将素描本递给他。
    他接过我的素描本，很快地翻到那一页。
    第二次他在我的面前笑了，这一次是胜利在握的笑容。
    ?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3)

    完事后，任祈恆起身将散落在地板上和沙发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他背对着我站在全身镜前打着领带。
    我全身无力躺在床上，下半身开始传来灼热的疼痛感，做了多少次呢？我数不清。
    只感觉得到他顺便把这十年的愤怒一併加倍还给我。
    他擅自拿起我的手机，然后来到我的旁边坐下。
    「解开。」他说。
    我望向他，徐缓地抬起我的手将手指覆盖在手机上用指纹解锁。
    解开萤幕后他开始俐落地使用我的手机，我的眼神则全程紧盯他的所作所为。
    他将他自己的指纹输入好可以打开我的手机，接着输入他自己的通讯帐号及手机电话号码。
    完成这些后他就把手机还给我，然后温柔地抚摸我的头轻声地说：「你知道删掉会发生什么事，对吧？」
    我闭上眼睛，点头。
    接着他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很痛吗？」
    我依旧没有张开眼睛，然后摇头回应。
    「对不起，下次我会温柔一点的。」他说完这句话后我感受到床垫升起，我张开眼睛，即使视线模糊我还是看得见他。
    离开的背影还是未变，依旧那么冷酷无情。
    手机开始震动，我来电显示都未看就直接接起。
    「茵媛姐？你跑去哪了？不是说去三十分鐘吗？怎么过两个小时了都还不回来？组长找你找到快抓狂了！」公司同事一开口就是劈里啪啦的质问，我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
    「抱歉。」
    「……茵媛姐，你在哭吗？怎么感觉声音有点不一样？」同事担忧地问。
    「没事，我很快就回去了……」我苦涩一笑，将声音压低却停止不了那些从我眼眶滚滚而出的泪珠。
    「好……要快点回来喔！而且要有会被组长骂的心理准备！我先掛电话了！」
    通话结束约过了五分鐘，我才缓缓地起身，同时下面也传来液体流出的厌恶感。
    果真我回去公司后就被组长骂了一顿且一骂就是一个鐘头，最后还被要求留下来加班一个礼拜把未做完的工作给完成并且按时送出。
    大概是因为不想淌这浑水所以谁也没有过问我究竟是去做什么怎么离开公司这么久，也多亏如此让我省去解释的麻烦。
    而因为今天临时加班，怕顾禹墨会在楼下一直等我本想要主动打电话过去告知他，可是却迟迟无法动手，现在我只要想到顾禹墨，头脑里的思绪就会如打结般让我无法思考。
    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起，看上头的来电显示是顾禹墨，我犹豫了几秒才接起。
    「……茵媛，是我。」电话中那头的他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
    「我知道。」我说，「我正好也想要打电话给你。」
    「这么有默契。」他笑了一声，他那里似乎有点吵杂背后都是人与人对话的声音，「我今天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下班了，临时要帮一位同事办欢送会。」
    「没关係，正好我今天被组长留下来加班。」我平静地说，手指头上下敲击着键盘的空白键，「记得如果开车就不要喝酒，无法挡掉的话就叫计程车回家。」
    「嗯。」停顿几秒后他又再开口，「今天你的语气有点不一样，怎么了吗？」
    我已经努力让自己的语气跟平常一样殊不知还是被他听出来，我沉默良久才开口：「因工作被骂没有人会心情好吧？」我反讽自己，当然这也是为了不让他听出我说谎的语调。
    「不要想太多了……」就在他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时候，电话那一边我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啊，过去了！那先掛掉电话，再联络……」
    「好。」
    结束通话后，我的电脑文件上不知不觉间空白了许多。
    为了减轻和顾禹墨对话的焦虑，我将我的烦躁发洩在空白键上。
    结束所有工作将资料全数整理完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踏出公司时已经不见平常见到的夜景，而是杳无人烟的冷清街道。
    可是我还是看见了，倚靠着路边栏杆出现在我对面的任祈恆。
    「这么晚才下班啊……」他将一直看着的手机收进口袋，然后站起身走向我面前。
    「你、你在这里干嘛？」我从未料到他今晚的出现，我迅速环顾四周就深怕顾禹墨会来这里。
    「惊慌失措成这样是害怕被谁看到吗？」看出我心里所想的他，语气十分冰冷，「顾禹墨吗？话说你们还没分手吗？」
    「我们分不分手永远都不关你的事！」我咬牙切齿地说。
    他眼神闪过一丝不满，他索性抓起我的手腕将我带往他在路边的车。
    「……你干嘛？」我惊慌地看着他，他却不言不答，他的力气甚大怎样也甩不掉。
    他打开车门，把我甩入车内后厉声道：「敢下车的话试试看。」
    把门用力甩上后，我整个人觉得莫名其妙，今天早上我明明已经听命于他，为甚么他晚上还是要出现？
    他一上车立刻发动车子，「告诉我你家地址。」
    「不要。」我任性地拒绝，把头撇向车窗。
    「如果不回答我就会直接把你载去我家。」他说，「当着我老婆的面前上你无数次，要吗？」
    「任祈恆！」听他如此荒谬的话，我愤然转头瞪向他，他的话即使再荒唐他还是会做得到。
    他的眼神也充满愤怒，「快回答！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等待了！」他勃然大怒，将怒气发洩在他的方向盘，然后汽车喇叭声如一道雷鸣击落在人烟稀少寧静冷清的马路上。
    如此愤怒的他，我从来没有见过。一次也没有。
    他狠狠地抓住我的头发，把我整个人拉近他，近到我都感觉得到他呼出来的鼻息。
    「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你知道吗？」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为甚么听不懂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他在等待什么？
    只要猜测答案，离可能的答案越近，我的心脏就会开始鼓胀起来，顿时无法呼吸。
    他恢復冷静放开我，后脑的疼痛馀留着，我没有应答只是安静聆听，也不敢开口提问为甚么。
    「告诉我你家住址。」
    我直接将一长串地址说出，而他听完后则是立刻动作，没有记录下来，一路上也没有再问我第二次。
    来到我家，他把车停下跟着我一起上楼。
    我停下开门的动作，他在身后问：「不让我进去吗？」
    「放心。」他代替我把门给打开，「今天做过了就会没有兴致。」
    然后把钥匙拿走放进自己的口袋，转头看向我对我说：「这钥匙我就收下，你应该有其他把备份钥匙吧？」
    我不想回答他，只是点头，然后低下身抚摸迎接我回来的斑斑。
    任祈恆看了斑斑一眼，什么也不做就只是看着。
    「还痛吗？」
    知道他在问什么，我依然不理不睬。
    「现在是打算装哑巴不理我吗？」他抓住我的手腕，「还会痛吗？」
    「你觉得呢？」我与他对视，「问我会痛吗？就算会痛我也不会对你说，对你而言我的痛你一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从以前他就是这样，每当对我施暴完就会开始用甜言蜜语哄我。
    或许现在的我仍然傻到无法清醒，但我即使再怎么傻也会学习怎么去习惯这些痛。
    他的目光冷冽，我以为他又要发怒，怎知他这次把怒火给吞下，「这个。」
    任祈恆把一盒药递给我，我以为是避孕药，但仔细一看发现是消炎止痛的药。我发怔看着那盒药，见我迟迟没有接下任祈恆索性把它放在我的化妆台上，「我手痠了，就放这里。」
    鼻尖开始泛酸，为了自尊心我忍了下来。
    他把我抱入怀中，一手抵着我的后脑让我的脸紧紧挨着他的胸膛，顿时间有想要举起手反抱住他的衝动，但为了自尊我又忍了下来。
    「……对不起。」他在耳边对我低语，感受到我上下颤动的肩膀他便收紧双臂。
    不要这样对我，拜託不要再这样对我了。
    眼泪无法停止，对他的那份感情也是。
    ?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4)

    与他的第一次，其实并不可怕，过程是很温柔且享受的。
    虽然主导权在于他，但他会随时注意我的表情来去衡量他的动作与力道。
    我不觉得我是被逼迫的，应该说算是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给他。
    因为爱他，因为喜欢他。
    我无法承受那个被他忽视的悲伤。无法习惯那个没有他的星期二。
    即使他想要的只是我的肉体也无妨，只要这一刻这一瞬间他属于我就够了。
    自那天之后我们除了去咖啡厅和书局，有时也会去旅馆。
    当我属于任祈恆这个男人的那一刻，我感觉到我是被他爱着的。
    即使他从未对我说爱过，但我还是这么认为。
    除了星期二以外的日子，他就会不属于我。
    在学校见面的我们，永远都像是陌生人，而他身边的位置也只会留给汤维媞的，不会给任何女孩包括我。
    「他们真的看起来很登对欸！」
    每当周遭的同学如此称讚他们，我的胸口就会开始发闷。
    我知道在忌妒她，羡慕她。
    关于汤维媞这个女孩，我一知半解，他从未告诉我过大部分都是从其他同学听来的。
    听说她和任祈恆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算是青梅竹马。
    所以对于她这个人，羡慕大于忌妒。
    她一定比我还要知道更多关于任祈恆的过去并且参与，而我却什么也不了解。
    自从我跟任祈恆发生关係后，他开始会跟我进行对话，通常都是他问我答。
    任祈恆他很喜欢我向他分享有关于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却不会向我分享关于他自己和汤维媞。
    我期盼哪天，他会主动告诉我。
    等到那天的到来就可以证明我跟他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甚至已经赢过汤维媞。
    「接下来我要忙模拟考，下礼拜的星期二可能没有办法过来。」他躺在我的身边用手顺着我的头发，「……下礼拜天你有空吗？」
    「咦？」我一时之间还未反应不过来，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我。
    「不想吗？」他面无表情瞧着我，对于我犹豫的模样没有太多情绪，「为甚么不回答？」
    「……没有。」我紧抓着棉被把自己的脸遮住一半，「只是因为太开心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嘴角微微抽动，「那天我们出去逛逛吧……一样约在火车站见面，早上八点。」
    语毕他便闭上眼睛，然后将头倚靠在我的肩膀上。
    「不要迟到，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等待了。」
    「好……」我缓缓把脸往他的头靠近，然后偷偷地闻着属于他的味道。
    心跳不停加快，只要想到下礼拜六的事情，脑袋就会无法停止思考。
    为了面临模拟考週的高三生，学校开始管理秩序，不允许其他年级生在高中三年级学长姊的教室附近逗留。
    没办法轻易见到他，只能把这份想念心情放在心里暗藏起来。
    「黎茵媛，过来一下。」
    「是。」下课的时候导师叫了我的名字，我从座位起身走向讲台经过顾禹墨时与他对到眼。
    我感觉他的眼神似乎变得跟以前有点稍微不同。
    「你最近怎么了？成绩为甚么会开始下滑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导师将我最近平时考的成绩亮出，我楞然看着那些和我过去的考试分数有很大距离的成绩。
    我蹙眉苦涩笑着，「最近有点懒散，抱歉。」
    「这样是不行的，你可是班上的希望。」导师的表情明显对我的回答感到不满，「我很看好你的，知道吗？还是赶紧打起精神来，让成绩回到以前的水准吧！」
    我并没有马上回答导师，而是低下头不想面对，甚至有点不开心。
    从以前我就很讨厌别人逼我读书。
    我喜欢自己想读的时候读书，想考什么样的成绩就考什么样的成绩，而不是人家追着我后面跑。
    「明白了。」我应答地小声且不情愿。
    成绩会下滑的原因我自己最清楚，回到位置上后我的心情因此受了些影响，恍神几秒后才发现顾禹墨正转身面对我直盯着我看。
    「怎么吗？我脸上有什么吗？」我不解地看着他问。
    「没什么，只是最近觉得你跟以前相比有点不一样，最近常常看你上课分心都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说，脸上的表情充满忧心，「家里发生什么吗？」
    「没、没什么……」
    「真的？」
    「嗯……」我的脸越来越低，有隻手突然放在我的头上，我抬头看着那隻手的主人。
    「如果真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知道吗？」他嘱咐我，诚挚的眼神让我不容忽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谢谢你。」多亏他的这番话，我原本低落的心情恢復不少，我展开笑容和他道谢。
    他顿时间脸红，立马把身子转回去，「……不用道谢啦！真是的……」
    上次和顾禹墨在顶楼聊过以后，他就没再不翘课，每天都乖乖来学校报到甚至准时出现。
    只是偶尔上课会睡到不省人事让老师头疼外，他也不再惹出事端让学校伤脑筋，因此和班上同学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融洽。
    顾禹墨的个性其实很好，所以我很难去想像之前的他到底是有多坏。
    孟芸跟我说过，以前一年级的时候他曾经在社团对学长大打出手，然后被校方处罚在家反省三日后就开始翘课要不然就是只要来学校便会闹出事情。
    过去的他和现在爽朗的他完全无法联想在一起，我认为现在的顾禹墨才是真正的他，过去顾禹墨的形象极有可能是被人恶意詆毁，让学校的所有人因此讨厌他、远离他。
    至于是谁这么过分，我无从得知。
    望着顾禹墨的那颗金色后脑勺，我很庆幸那时候的我答应老师去请他回来上学。
    要不然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与他成为好朋友，并且认识到最真实的顾禹墨。
    星期六下午在家读书的我临时接到一通电话。
    那通来电我从未见过，当我接起来时听见一个粗旷男人的声音，我顿时认为是诈骗集团或者推销商打来的。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你……」
    「是……」我决定当他开口提到商品或者贷款的时候就把电话掛掉。
    「你认识禹墨吗？」
    我的手指停在掛号键上，「是的，我是他的同班同学。」
    「那个，我是他打工地方的老闆……他现在人在医院你能否过来一趟呢？」
    「咦？医院？」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5)

    和顾禹墨的老闆结束通话后，我赶紧换上出门的衣服随即前往抄在纸上地址。
    『禹墨他从昨天开始身体好像就有点不太舒服，今天本来要他好好在家休息的，他说他想要来上班，没问题的。殊不知……』
    『他昏倒后我就马上把他送来医院，然后找到他当时在履歷表上写的紧急联络人电话，于是就打了过来……没想到你竟然是他的同班同学，我还以为你是他的母亲呢！』
    『那小子从以前就很讨厌谈到家人，所以想要请你帮我能否联络到他的家人呢？逼问他也好，我想既然他留你的电话那就代表对他来说，你应该是很有影响力的人吧？』
    来到顾禹墨的病房，原本火冒三丈的我在看到他病懨懨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于心不忍取而代之。
    我来到他的病床前，老闆一看到我就向我点头后就先行离开回去店里。
    「为甚么到这种地步还要逞强呢？」我问着昏睡的他，「到底你的家人是有多讨厌才会让你如此逃避？」
    在他身边待了大概六个鐘头，他才终于醒来。
    「……媛……黎茵媛。」
    我打了个盹听见他呼唤我的名字，我瞬间惊醒，「你醒来啦！」我拿下眼镜揉着眼睛。
    他无神的双眸直视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还敢问！」瞠大双眼瞪着他，「你老闆打电话给我的，他跟我说你工作到一半生病倒下，然后紧急联络人的电话竟然是留我的名字！」
    听见我如此训斥他，他没有一丝悔过之意反倒笑了起来。
    「你还笑！」见他笑得如此开心我莫名恼羞起来，「我陪你陪到天都黑了，你还笑！肚子饿到不行你还笑！」
    「现在几点啊？我到底睡多久？」他望向一片漆黑进入夜晚的窗外。
    「睡了六个多小时，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
    「哇……抱歉。」他赶紧收回笑容，但脸上的笑意依然藏不住，「话说，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挺美的……」
    「……什么？」第一次听到男生这样称讚我，我一个闪神，回过神来后赶紧把手中的眼镜戴回脸上。
    「你、你不要以为随便称讚我几句就可以唬弄我！」我说话开始结巴，「我……我才没有这么好骗！」
    「不是骗你的，是真心话。」他眼神认真，「你的眼睛和五官明明就很好看，用眼镜遮住真的太可惜了。」
    一时之间讲不出话，我只能发怔看着他，直到我们俩的肚子发出咕嚕声后便不约不同笑出来。
    「我也肚子饿了。」他说，起身准备下床，「我看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然后一起去吃饭吧！」
    我拦住他，「不行！医生说你要住院一天观察，明天早上才能出院。饭的部分，我刚已经出去一趟买稀饭回来凉，所以你给我躺好。」
    「蛤？为甚么？我只是单纯感冒生病而已，不需要住院。」
    「医生说的！而且……」我用力气压制住愈要下床的他，幸好他因为生病力气并不怎么大，要不然平常的话我早就被他推开了，「而且医生说要你的家人过来办理手续你才能出院！」
    「我不要！」一听到家人他反应变得激烈及反抗，是我预料到的。
    「不能说不要！再怎么讨厌家人这种时候也应该不能任性，不想他们来医院陪你，我陪你就好！」我说，「反正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他们也同意我今天一整晚待在医院照顾你。可是至少还是必须要通知你的家人你现在人在医院，然后请他们明天早上再过来接你回家休息。」
    他把头撇向，「……不要，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出院这种事我自己解决就好。」
    「需要！」我的态度坚持，抓住他的头把他的脸转向面对我，「既然你不想要跟你的家人通电话，那我来说。」
    「你又不知道我家人的电话。」
    我勾起嘴角，得意地笑着，「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我想了许多种必须说服你的方式。」
    「当然，你坚持拒绝我也在我预料之中。」我说，「所以我就趁你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偷偷从你的手机里把你里头联络人的号码记录下来。」
    「你！」他睁大双眼，「既然做出这种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
    我放开他，拿出我的手机还有写着电话号码的纸，就怕他抢走于是往后离病床有些距离。
    「告诉我你要我打给谁。」我与他对质，「要阿姨……还是老爸？」
    他不发一语，只是看着我，表情逐渐沉重。
    「……算我求你。」我放软态度，「就这么一次就好。」
    他长叹口气，然后躺下转过身背对我，「阿姨。打给阿姨……」
    「记得我们说好的，由你在这边陪我到早上。」听他的语气和平常一样后我内心着实松口气，我很害怕他会生气我如此霸道横行，随便窥视他的手机。
    我其实也不想那么做的，但我知道除了来硬的，要不然是不可能解决的。
    「一定做到。」我拿着电话走出病房，打给顾禹墨通讯录里的那位阿姨。
    当我发现他的通讯录里面没有『妈妈』这个联络人时，我大概多少可以了解为什么顾禹墨会如此讨厌家人。
    他内心里的悲伤，是我们这种人永远无法理解的。
    隔天，他的『阿姨』还不到约定时间就出现在病房里，是一位很和蔼可亲的中年女子。
    她不停跟我道谢，然后请我赶快回去休息，那时的顾禹墨正熟睡着。
    我只好留个纸条告诉顾禹墨，我先离开了。
    等到出了医院我才想到今天是我和任祈恆约定的日子，我赶紧加快脚步回家，至少要冲个澡换个衣服，总不能蓬头垢面去约会吧？
    就这样等我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八点，我看到任祈恆时我便把脚步加快。
    慢慢走近他的附近，那时他正在跟谁讲电话脸色十分沉重，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靠近。
    他结束通话后，我才出现。
    「抱歉……我来晚了。」
    他脸色略难看，「为甚么迟到？」他沉声问。
    「这有点说来话长……」我急忙解释，「昨天有个朋友出了事在医院，因为他没有家人所以我过去医院陪他直到早上六点才回家洗澡，整理了一下仪容不小心就超过时间，对不起……」
    「哦？」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理由很长呢。」
    「咦？」
    「我不是说过吗？」他微微一笑，「我这个人最讨厌等待了。」
    「……学长？」
    「平常就算了，今天我心情已经够不好，你还迟到……看样子要给做错事的你一点惩罚呢！」
    「惩罚？」任祈恆的话我有听没有懂，就在我思考的同时他用力抓住我的手腕，然后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方向我很清楚是往哪里，凝视着任祈恆发怒的背影，我一声不吭地跟着他，即使手腕发疼也不敢出声。
    这是我第一次，对任祈恆这个人感到恐惧。
    同时也是第一次，他对我性暴力。
    从此以后，我的存在就是个让他发洩的玩具。
    如果他开心，他就会用心疼爱我。反之，只要惹他不愉悦抑或是谁惹他不开心，那么他就会把那些不满全数发洩在我的身上。
    影片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因为影片，是他唯一可以绑住我，让我永远逃不离他的枷锁。
    ?
    待我冷静下来不再哭泣后，我主动问他：「吃饭了没？」
    「还没。」
    「不回家吃吗？」
    「想在这里吃。」
    于是我就简单煮了几道菜然后两人一起享用，他没有表明好不好吃，但从添给他的饭全部都吃光来看，应该是合他胃口。
    看他如此熟睡的模样，我帮他把棉被盖上后，就开始整理他吃剩的碗盘残渣。
    他的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看得十分刺眼。
    现在他在我这里，他的妻子知道吗？
    他是真的有真心爱她吗？若是不爱她，两人怎么还会有孩子呢？
    许多疑问盘旋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在我整理完后也洗好澡准备铺地板睡觉时，任祈恆出声了。
    「上来，睡我旁边。」
    我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躺在地板上。
    没多久他便拿着棉被和枕头下来，然后躺在我的身边，从后抱住我。
    「明天休假？」他问，我故意假装睡着。
    「那明天我们出去逛逛……」他紧紧抱住我，「早上八点出门。」
    听到这些话，我不禁倒抽一口气。
    我很确定，他是故意的。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6)

    隔天一早，简讯声代替闹鐘声把我吵醒。
    我睡眼惺忪地起身，发现任祈恆的手仍然放在我的腰际之间，一整晚都没有放开。
    拿起手机一看，看了传讯者和传讯内容，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顾禹墨：是今天对吧？要和你的父母见面的日子。』
    看到这封信，我才想起这件事。因为任祈恆出现的缘故，我早已把这件事拋诸脑后，甚至也没有告知父母要和顾禹墨吃饭的事情。
    就在我准备回讯息时，任祈恆不知何时起床一把将我的手机给抽去。
    他看了几秒后就把手机还我，「我知道你会怎么回覆他，所以不需要我出面，你自己处利。」
    我看着他，握紧手机。
    「还有明天你去和他见面。」他躺回我身边然后闭上眼睛一脸从容，「当然不是去谈婚事而是去提分手，回到我身边。」
    「为甚么？」我反问他。
    「没为甚么。」他再次睁开眼睛，「我相信比起他，你更爱我。」
    我无话可说，也无可反驳。没办法背叛我的真心，也没办法在他面前隐藏我的想法。
    「我会跟那女人离婚。」他转身背对我，「所以……到我身边离开顾禹墨。」
    「……你说什么？」脑袋顿时间无法转过来，他讲的前后两句实在是太跳动。
    「我们今天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他说，「我还想睡，让我再睡一会。十点，十点再出门好了……」语毕他很快地就沉沉地睡去，只留下我清醒着。
    『黎茵媛：抱歉，忘了跟你说，我父母亲他们临时去参加别人的葬礼。这礼拜可能没办法赴约。』
    『黎茵媛：还有我们明天见个面，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之后我就没有再回去睡而是起来打理准备，当我在厨房烤土司的时候一转身便被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后面的任祈恆给吓着。
    「吓我一跳！」我整个人倒退一步，「这么早就醒了？现在才七点多。」
    「因为味道太香，肚子饿了。」他走近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磨蹭，这样的他我第一次见。
    刚睡醒的他，头发乱翘、眼睛微肿、声音微弱，和平常盛气凌人的模样相差甚远。
    平常他就像隻狮子，现在他就像隻小猫，和在我脚边磨蹭的斑斑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忍俊不禁，而他听见我的笑声便停止动作，他偏头看向我，「你终于对我笑了。」
    愣怔一瞬，我立刻把笑容收回。
    他牵住我的手，「不要这样。」
    「你说肚子饿了，是吧？早餐已经准备好，我去帮你找有没有新的牙刷。」我拂掉他的手，把烤好的吐司放到小桌子上，然后打开衣橱寻找有没有多馀的牙刷。
    吃完早餐没多久，我们就出门。
    自上车我们便沉默不语，谁也没主动开口，我看着车窗心里想着的是他昨晚说的那番话。
    「我会跟那女人离婚。」
    「所以……到我身边离开顾禹墨。」
    这肯定是谎言，他绝对都不会为了我离开汤维媞的。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他突然提议道。
    我望着窗外回答：「甚么游戏？」
    「问答游戏。」他说，「我们各自询问对方五个问题，然后必须要诚实回答。」
    「……我怎么能知道你回答的是真是假？」我斜眼睨向他。
    「听了回答就能分辨。」他笑道，「我先问你。」
    我觉得纳闷，「为甚么是你先问？」
    「这十年交了几个男朋友？」
    见他仍无动于衷，我忘记他是个无法变通、恣意妄为的男人。
    而这问题早被我料到，我思忖几秒后开口：「大概十个。」
    「都有做过吗？」
    我偷瞄他一眼，他正专心开着眼前的车，「没有。」
    隐约看见他的嘴角勾起，「为甚么分手？」
    「因为没感情。」我把手肘靠在车窗上，然后撑着头。
    「是甚么时候开始跟顾禹墨有联络？」
    「大概三月那边，同学会上相遇的。」
    「哦？那甚么时候开始交往的？你们做过了吗？」
    「因为超过五题所以我只回答前面的。」我坐挺身子，「四月底那边开始交往。」
    他深锁眉头似乎对我的回答不太满意，这时刚好红灯停下。
    「换我提问了。」我说，「你最喜欢吃甚么？」
    「除了甜食，其他不讨厌。」
    「喜欢甚么休间活动？」
    「看书吧？但也挺喜欢慢跑，慢跑可以让我短时间冷静思考许多事情。」他从容地用单手转着方向盘，我撇过头不去观察他回答我的表情，努力压抑住我此刻的心情。
    上述问题，都是十年前的我想要了解的。
    我忍住想哭的情绪继续问他，「昨天的饭好吃吗？」
    「好吃，早上的早餐也很美味。」
    「昨晚有睡饱吗？」
    「嗯，意外地睡得很好。我以为睡地板起来可能会腰酸背痛，结果没有反倒做了美梦。」他说，同时也放慢开车速度，「话说……这是第四题了，确定这些问题都是你真正想问的吗？」
    我停顿几秒，抿了一下嘴，滋润因紧张而慢慢乾涩的嘴唇。
    「已经有了小孩，为甚么还可以大言不惭地将离婚掛在嘴边呢？」
    我以为他在听完我的问题后，表情会有所变化，怎知他依旧微笑着彷彿这问题他可以很轻松地回答我。
    果真如此，他回答地容易，但听者却不容易。
    「因为从头到尾我都不曾爱过她，更何况……那小孩不是我的，所以我当然可以很轻易地与她断捨离。」
    「咦？」
    什么意思？汤维媞的小孩不是任祈恆的？
    他看了我一眼道：「看你的表情就是想再问下去的表情。」
    「……我才没有！」我赶紧反驳。
    「我可以给你再问一题，相反地你也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你跟顾禹墨做过了吗？」
    我握紧双拳，沉思许久后应道：「嗯。」
    明知撒了谎，可能会影响现在任祈恆的心情，但我还是想要亲眼目睹看看。
    当我说出这答案时，任祈恆上的表情会有什么变化。
    我凝望着他开车的侧脸，无动于衷的眉眼，还有缓缓下垂的嘴角。
    他生气了，我很篤定。
    「换回答我的问题了。」我清了清嗓，「为甚么你很肯定那孩子不是你的？」
    他沉默几秒，「自我跟她结婚以来，行房的次数不用一隻手都数得出来，每次我都有避孕，所以当然不可能。更何况现在我们分房睡，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呢？」
    「好了，换我。」他说，「你们总共做过几次呢？」
    我深呼吸故作镇定，「忘了，谁会记次数呢？」
    「给我大概一个数字。」他的语调逐渐低沉，我一阵哆嗦，只要当他放低声音，态度意外冷静的时候就代表他真的发怒。
    但我还是继续说谎，「十几次吧？」
    他又再次沉默，我不敢转过头面对他。
    他是在吃醋吗？
    「不继续问吗？」他突然开口开口，我震慑几分。
    「咦？」
    「关于我你应该还想要知道更多吧？」他说，「以前的你总不会主动开口问关于我的事，现在你应该已经有那个勇气了吧？」
    「为甚么会这么说？」
    「刚才你第一题跟第二题不就是这样吗？」他始终面无表情，「那两题是你以前想要问我的，而第三题跟第四题也是。」
    「你想要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喜欢看什么书。然后想要知道我今天在学校过得好吗？早餐和晚餐吃了什么？晚上有睡好觉吗？诸如此类的日常，你都想要了解。」
    我愕然看向他，咬着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见我不回话他继续说道：「那时候的你即使不敢问我，却还是想要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所以总是会观察我吃东西时的表情来自己猜测。想要知道我喜欢看什么样类型的书，偷偷记录我看的书的书名然后去学校图书馆查阅。关于我的所有，你都想要了解可是就是无法鼓起勇气对我提问。」
    「我一直都在观察你，好奇你甚么时候会开口主动问我却没想到直到现在才等到。毕竟当初完全没有料到你会一声不吭地离开我，留下一片空白给我。」
    我看向他，悲伤的情绪充斥我的胸口。
    原来，他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更了解我。
    那为甚么当初总是默默地和我保持距离？然后给予我许多无声的伤害呢？
    他嘴角突然失守，「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你欲言又止的样子，就觉得……」
    「换我提问了。」我打断他的话，始终咬着唇即使开始觉得痛，但还是不放为了就是让眼泪塞回，「为甚么你现在要跟我说这些呢？」
    「为了要你回到我身边。」他敛下眼，握紧方向盘，「只要你回来我身边，我承诺你会把那些影片全部删掉，然后和你谈普通的恋爱，做你普通的恋人……」
    他的语气认真，没有半分虚假。
    「仅此而已。」车子与他的话同时戛然而止。
    「到了。」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后起身替我解开，当他的脸靠近我的时，他注意到我泛红的双眼便用拇指指腹帮我擦拭掉那些未掉落的泪珠。然后如蜻蜓般地在我的唇上轻轻一吻，接着一吻又一吻。
    我伸出我的双手，环绕住他的后颈，主动将舌头伸入他的里面与他的交缠。
    我们的吻从轻吻转为深吻，两人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因为这个吻，我和任祈恆之间的关係已经无法回头。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7)

    「怎么会想带我来这里呢？」我轻甩着手上刚买来餵食牛羊的牧草。
    任祈恂带我来的地方是一座小牧场，牧场里面有许多小动物可以供民眾前来参观拍照及餵食，同时可以参加许多diy活动及游玩户外设施，因此大部分前来游憩的都是以家族为单位比较多，显得我和任祈恆两个人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
    「你不是喜欢小动物吗？」他边餵食他面前的小羊边回答我的问题。
    我覷向他，「嗯。」
    他这番话让我想起他高中曾做过的一件事情，也因为那件事情让我產生想要离开他的念头与行动。
    现在想想原来那件事，也是因为跟顾禹墨有关，他才会做得如此狠心。
    那么……他对我施行的那些暴力，也都是因为跟顾禹墨有关吗？
    我真的很好奇，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这么讨厌顾禹墨。
    就在我想这些事情的同时他突然开口，将我的思绪拉回。
    「因为工作的缘故，平日可能会没有时间陪你。」他把手中的牧草餵完后，便把我手中剩下的拿走，「所以我尽可能地会把假日空出来留给你。」
    「其实不必要。」我淡然回应，「如果你很累在家休息就好。」
    他闻言，偏头望向我浅笑，「是指你的家还是我的家？」
    我偷瞥他一眼后随即把目光放回我正餵食的小羊，选择沉默。
    我们餵完动物之后就去参观其他动物，我认真听着牧场员工的介绍，然后拿着手机把那些可爱的小动物用相机记录下来。
    而任祈恆就只是在旁默默看着我的一举一动，什么也没做，就一直跟在我的身边。
    当天牧场举办的diy活动内容正好是我有兴趣的，于是我就拉着任祈恆一起参加。
    那是手工製作琉璃珠的活动，我们聆听完现场老师们的指导与说明，便跟着老师前去挑选要製作的琉璃珠样式。他们提供许多种样式让客人选择，有十二星座及各个月份的款式可以任我们挑选。
    就在我犹豫要选择星座还是出生月份的时候，任祈恆逕自跟负责我们的老师说：「我要十月份的，这个砖红色。」
    「嗯？」我觉得纳闷，不解他为甚么要选这个月份，在我的记忆中他并不是这个月出生。
    「这位小姐跟我一样，谢谢。」
    我愕然看着他，赶紧插入他与老师之间的对话，「等一下喔！为甚么要擅自帮我决定？」
    「两个人选一样的不好吗？」他一脸不以为然。
    听完他的理由后，我一阵脸红，他见我默许后就跟老师再进行确认：「麻烦十月份的款式两个。」
    「好，我去帮你们准备材料。」
    趁老师暂时离开的时候，我禁不起好奇心开口问他：「为甚么你要选十月？十月是什么特别的月份呢？你的生日不是一月吗？」
    他含着笑容一手托腮，用意味深远的眼神凝望着我。
    「秘密。」他说，「自己猜猜看吧……」
    就在此时老师带着材料出现，我只好停止问话开始专心听老师的教学。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俩的琉璃珠终于完成，老师帮我们上线做成吊饰后就将它们交给我们。
    我开心地观赏着亲手做出来的成品，琉璃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美丽的光芒眩目耀眼。
    「好漂亮……」我不禁讚叹道。
    「喜欢吗？」他问。
    我看向他点头，「你呢？喜欢吗？」
    他嘴角微微扬起，把他手中的琉璃珠和我的一起拿到空中，「喜欢，因为跟你的是一对的。」
    听到他的话后，我愣怔一瞬接着马上把琉璃珠收回握在手心。
    「时间晚了，差不多该回去了。」我说。
    在回程的路上，我们什么话都没说。
    他也没有主动提起玩问答游戏，而是静静地开着车，我则是继续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夕阳逐渐西下，将湛蓝色的天空与大海染上橙红色，这样的景色很壮丽，却让人感到凄美。
    一天就这样结束，恍如梦境般，自那天离开任祈恆，跟他断绝所有联络后，我从未想过自己和他会有这样的一天。
    也没有想过他，会像今天这样跟我坦白许多事情，并且恳求我回到他的身边。
    心里有种优越感，一直以为在他心中，汤维媞的存在和我是无法比较的。
    殊不知汤维媞只是他的一枚棋子。
    只是关于他们三人的故事，对我来说仍然是谜。
    我偷瞥向他，看着他和平常时面无表情的模样，就算知道再多的他，我可能还是无法捉摸不定任祈恆这个人。
    他究竟真正在想什么？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真的……搞不清楚了。
    到家后他本来要下车跟我一起进去，但被我拒绝了。
    他一脸失望地看着我，我只好无奈叹气解释：「在外面一整天，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
    「在这里也能休息。」他说，我比了比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银戒。
    「你现在的身分，是别人的丈夫。」我如此告诉他，「等到你把这枚戒指摘下，这里你就算想住下我也无话可说。」
    语毕，我便把车门打开，关上前回头望向他，「回去路上小心。」
    「黎茵媛。」
    我停下关门的动作。
    「明天……记得吧？」他严肃地看着我，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嗯。」我简单答应便把门关上，待他把车开离我才转身进屋。
    一转身就看到远方一个熟悉的人影。
    我瞪大双眼看着她，她的目光则落在任祈恆消失的那个方向，当她将视线放在我身上时，我看到了她眼神里的失望与愤怒。
    既视感重现在我的面前，让我想起了十年前的某日，和任祈恆相约在旅馆做爱完后，待任祈恆先走一步后我最后隻身一人离开旅馆时的画面。
    一模一样，连同她的表情都如出一辙地重现。
    「黎茵媛，你疯了吗？」她衝到我的面前，不顾手里的东西直摔地面，还是伸出手紧抓住我的衣领。
    「回答我啊！黎茵媛……你疯了是不是？」
    「孟芸。」我轻喊着她的名字，她噙着眼泪望着我，而我也被她影响，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是啊，我疯了。我真的疯了。
    就是因为精神异常，才会爱上任祈恆那种傢伙，才会他说几句甜言蜜语我就随他左右。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只能不停重复说着同句话。
    「你给我一个说明解释。」她愤怒地摇晃我的身子，「为甚么你跟他还会有来往？为甚么？」
    我不发一语，默不作声，任凭孟芸不停谩骂。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8)

    直到她终于冷静下来后，才放开我然后抓着我进屋。
    「我们好好谈谈。」她和我一起坐在床上后便深呼吸一口气，「把这几天发生的所有种种都告诉我，你跟他究竟是怎么联络上的？」
    「顾禹墨。」我说。
    「顾禹墨？」她一脸吃惊，「那小子跟顾禹墨有什么关係？同事？」
    「兄弟。」
    她的眼睛睁得特大，「什么？兄、兄弟？」
    「嗯。」我看着她，我的反应比我想像中还要来得淡定，「任祈恆的母亲跟顾禹墨的父亲在他们十岁那年再婚，所以在法律上是无血缘关係的兄弟关係。」
    「不对啊……」孟芸歪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我印象来说，他们两个在高中根本一点互动也没有，所以根本就不会把他们两个联想在一块。我也从来没听过顾禹墨提起，明明我们高中时感情还不错……」
    顾禹墨和孟芸因为我的缘故认识，加上两个人兴趣一致有相同的话题，所以高中时期算是不错的朋友。
    「他们都把这当作秘密，没有让学校的人知道，或许知道的人只有老师还有他们俩的青梅竹马，汤维媞。」
    「他们互相讨厌着彼此，至于原因是什么？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谁也无法理解。」
    「和任祈恆重逢这件事，也完全不在我的计画中，就这样在我的人生出现。那天和顾禹墨一起去餐厅吃饭，然后不小心偶遇任祈恆跟汤维媞他们。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到真相后我也同样惊讶，怎么想就是无法得到解答，只能归功于老天爷的恶作剧吧？」我简单向孟芸阐述着这些，心里想着明天见顾禹墨这件事及和任祈恆的约定。
    「从你的话听来，我可以猜任祈恆跟汤维媞已经结婚了，对吧？」孟芸的眉头深锁等待我的答案，我用无声的点头来代替有声的回答。
    「然后你没有拒绝任祈恆，还跟他继续往来甚至和他出门？」她的声调越来越高，「发生关係了？」
    她这句话是问句，我依旧只是点头。
    「是不是他跟你说他会离婚，要你回到他身边等类似的话？」
    我继续点头。
    「我的天……黎茵媛你到底是要有多笨才会清醒？那种狗屁承诺你也相信？」她抓住我的双肩，「他只是在骗你的！这样你才可以继续当他的玩具，更何况你若真答应他的话不就失去你当初毅然离开那个垃圾的意义了吗？」
    孟芸的这些话，没有任何错误，完全正确。
    「……离不开他。」小声回答孟芸，同时也在与自己对话。
    「什么？」孟芸松开我，我的话让她难以理解，「你再说一次？」
    「离不开他……我无法离开他。」孟芸的脸逐渐变得模糊，「明知他是坏人，坏到让人不可理喻的程度，但……我的心就是骗不了我自己。」
    我伸出双手，握住孟芸的手，「这十年来，我没有忘记过他……为甚么这十年来我都无法真心去爱上谁，就是因为我还爱着任祈恆，我的心里面还是只有任祈恆。只是我一直在逃避……」
    过去那些分手的话，现在想想其实他们说的都是给我的警告。
    为甚么我会习惯屈服于他人，不会主动去了解对方，不会主动跟人家撒娇，不会主动说爱。
    都是因为受过去和任祈恆的那段感情影响至深才会把自己变成这种个性。
    而这些年，我不想去反省我自己，分手了就云淡风轻地度过，原因只有一个……
    就是不想要面对自己还深爱着任祈恆这个事实，不想要面对自己依然后悔离开任祈恆这件事。
    「茵媛……」
    「这都是我选择的……」我把眼泪擦乾后冷静说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自行承担。谁叫我爱上的是任祈恆那个浑球，如果你讨厌我的懦弱不想跟我往来，我也会接受的……因为你是真心为我好才会这么做。」
    「怎么可能。」她反握住我的手，「就算我很生气很愤怒但我还是不会离开你，谁叫我们是好朋友……」
    「孟芸……」
    「这是你的感情，所有的抉择都来自于你。」她目光真挚，「只是我还是要警惕你一些事情……」
    「你现在跟顾禹墨要怎么办？还有别忘了，汤维媞也是一个问题。这不是随便离婚就能解决的事情，到时候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你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孟芸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也有想过。
    要是汤维媞说什么也不跟任祈恆离婚，那我也会选择离开。
    再者，就算没有与任祈恆的约定，我想我应该也不会和顾禹墨再有任何往来。
    因为顾禹墨是个好人，我不想要他继续因我和任祈恆受到任何伤害。
    更不想要再伤害他第二次……
    「明天我会跟顾禹墨做个结束。」我说，「然后我也会告诉他这些事情的。还有孟芸谢谢你愿意这样骂我，有朋友感觉真好。」
    我紧紧环抱住她，耳边听见她发出的叹气声。
    孟芸离开后，我躺在床上一边摸着斑斑那软绵绵的身子，一边凝视手中那颗今天和任祈恆一起製作的琉璃球吊饰，然后思索。
    『我会跟那女人离婚。』
    『为了要你回到我身边。』
    『只要你回来我身边，我承诺你会把那些影片全部删掉，然后和我谈普通的恋爱，做我普通的恋人……』
    『我的天……黎茵媛你到底是要有多笨才会清醒？那种狗屁承诺你也相信？』
    『他只是在骗你的！这样你才可以继续当他的玩具，更何况你若真答应他的话不就失去你当初毅然离开那个垃圾的意义了吗？』
    琉璃球在半空中晃动，每来回一次就可以看见砖红色的馀影。
    驀然间想起，任祈恆选择这个顏色时对我说的话……
    『为甚么你要选十月？十月是什么特别的月份呢？你的生日不是一月吗？』
    『秘密。自己猜猜看吧……』
    十月……是什么日子呢？不是我的生日，也没什么特别的节日。
    是秋天的季节……凉爽的天气还有随风而飘的落叶……
    落叶……
    找到答案的那瞬间，胸口猛然一阵撞击并且隐隐作痛。
    想哭的情绪欲涌上鼻腔，将琉璃珠在手心紧握着，斑斑察觉到我的异样后起身来到我的脸庞轻舔着我的泪水。
    砖红色。
    是我在画那个美术作业时，用量最多的顏色。
    ?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9)

    隔天中午，我看到顾禹墨的车停在我家楼下不远处，才刚踏出家门他的车门同时间打开来。
    他脸上掛着笑容朝我这边走来，当他用微笑迎接我的时候，我心情十分复杂。
    「早安。」他说。
    我顿了几秒才回应：「早，甚么时候过来的？」我问他。
    他一直笑着，「大概三十分鐘前，怕你等太久。走吧……我已经预约好餐厅。」
    「禹墨。」我叫住他，他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我。
    「怎么了？」
    「我……我……」必须在这边做个结束，「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谈。」
    就那么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消逝，他浅笑主动牵起我的手，温柔地说：「我知道，所以我预约的是包厢，可以让我们好好谈。」
    「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他注视着我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霎那间有股莫名的不安感袭来。
    他带我来到的是一间高级的日式料理店，而也如他所说的他预约的是有隔音空间的包厢。
    「先点菜吧！」他将手中的菜单本递给我。
    我接过菜单，打开来一看，琳瑯满目的菜色进入眼帘，此时的我因内心复杂的情绪而没有食慾，决定简单点就好。
    顾禹墨向店员点完菜后，待店员离开后他喝了一口热茶。
    在他放下茶杯的同时开口，「你想跟我提分手，对吧？」
    我瞠大双眼看着他，当他眼神与我的对视时，我心虚地将视线撇开。
    「原因是什么？」他的语气仍然温柔，「是因为我骗你我父母的事情……还是因为别的？」
    双手握紧，手心感受到指甲的锐利泛疼，「不是那样的，我知道你是有苦衷。」我说，「只是单纯认为我们俩不适合。」
    「不适合？」他眉头锁紧，「是吗？原来是不适合……」
    「嗯。」
    「真的没有别的原因？」他继续问。
    我頷首，从刚才到现在我从未抬头看他一眼，视线一直停佇在我面前那杯冒烟的热茶。
    「……明天我就要被公司派驻去香港三个月。」
    「咦？」
    ……怎么这么突然？他为甚么都没有向我提起？
    「这段时间让我保留我的回应。」他说，「同时也让你选择。」
    「选择？」我终于将头抬起迎向他不苟言笑的脸，这样子就跟那天在餐厅撞见任祈恆他们时的表情一样。
    「选择我还是任祈恆。」他的话犹如一阵重击，击中我的脑袋。
    「什么意思？」我努力扯开笑容，「任祈恆？为甚么跟任祈恆有关……」
    「不要再骗我了。」他蹙眉，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我很早就知道，你跟我哥……不对，跟那傢伙的关係。」
    剎那间忘记言语，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表情十分严肃及认真，说话时的语调一点也不像是推测。
    我嚥下一口口水，现在我已经不能继续反驳而是只能解释。
    「我……」
    「不想说没关係，你跟他之间有过什么就只有你们俩知道，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所以也不会过问你。」他抽了几张面纸交到我的手心上，「只是我想要告诉你……那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还记得你高中时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重话，其实并不是出于本愿而是被迫的，对吧？一定是任祈恆那傢伙用什么威胁你，要你不准和我继续来往……」顾禹墨紧握住我的手，「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还要了解……你忘记花花的事情了吗？他那种人是会无所不用其极地使出所有手段来达成目的，难道你要等受伤了才抽身离开吗？」
    我的视线早已模糊，手心的面纸已经湿透。
    「他虽然跟维媞结婚，但他根本并不爱她。会跟她结婚全是因为我，他很早就知道我对维媞的爱意，所以才愿意跟她交往就只为了把她从我身边抢走。」顾禹莫突然激动起来，这样的他我不曾见过，「这次也一样，他并不是真心爱你，他只是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把我重要的人夺走罢了！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这个人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顾禹墨！」我大喝一声，打断他的话，他慢慢地冷静下来收回他的手。
    我的手背全是红色的印子，可见他对我刚才施了多大的力气宣洩着他心中的愤怒。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说，「我也明白他这个人很坏，但是我还是停止不了喜欢他的心情。」
    我迎向他失落的眼神，抿了抿唇，舌尖感受到咸咸的泪水。
    「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原谅他对花花做出的事情。」我擦乾眼泪，「但花花的事情都怪我太笨，那时的我太草率地看待跟他的感情，才会害得花花下场那么悽惨。」
    「……茵媛。」
    「我现在也很笨，明知他是大坏蛋，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他。」我拿出钱包抽出两张一千块，「明知他可能谎言连篇却还是愿意相信、愿意等待。」
    「三个月。」我泪眼婆娑凝望着顾禹墨，「彼此给对方三个月的时间，弄清自己的感情。你也一样……你刚才的那番话听在我耳里，依稀可以知道你对汤维媞还是有感情存在着，所以你才会感觉到愤怒。」
    他哑然，脸缓缓地朝下。
    「这顿我请，我没胃口吃了。」我把两千元放在桌上，「去国外工作凡事小心，我会自己搭车回家。」
    他迷惑的样子，彷彿我的倒影，「禹墨，我曾经想过一件事情。要是如果……」
    「如果能回到十年前，我喜欢上的那个人是你的话，该有多好……」
    语毕我便拿起包包离开现场，留下顾禹墨一个人。
    跟十年前一样。
    走在回家的路上，一隻野猫从我身边经过。
    我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那隻野猫离开的背影。
    心情意外平静。
    跟那时候一样，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就只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才是正确的。
    顾禹墨了解任祈恆的为人，而我也是。
    他最爱的是他自己。
    因为他从来都不愿意向任何人提起过爱。
    ?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10)

    「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赶紧把东西藏在身后，「顾、顾禹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跟着你来的。」
    「为甚么？」我问他。
    「没为甚么就好奇……」他故意探头往我身后看，我则一个转身尽可能地把东西藏好，殊不知叫声洩漏了我想隐藏的秘密。
    一隻花色的小猫从草丛鑽了出来，牠来到我的脚边用牠的小脸蹭着我的脚。
    顾禹墨露出狡猾的笑容看着我，「想说你怎么最近午休时常偷跑出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既然被你知道就没办法了。」我把小猫抱在怀中，摸着牠的头，「牠是我上礼拜在回家路上捡到的流浪猫……看牠身躯如此小，我猜牠应该才刚出生不久。」
    我怜悯地望着怀中的小猫，回忆着那天与牠的相遇。
    「那怎么不养在家里，要养在学校呢？」顾禹墨问，伸出手逗弄猫咪的脸，猫咪舒服的闭起眼睛看似很享受。
    「我家是公寓没办法养猫咪。」我简略回答，「要不然我其实也想养……只好先暂时养在学校，然后尽快帮牠找到一个好主人，你有甚么办法可以帮忙吗？」
    我和顾禹墨席地而坐，他思考一番后说：「应该可以请社区帮忙吧？」
    「我问过了，社区志工回应我如果有愿意领养的人会通知我。可是过了一个礼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要不然就送给流浪所……」
    「流浪所不行！」我坚决反对这一项。
    「为甚么？」他问。
    「听说送去流浪所的狗狗猫猫最后的下场都是安乐死。」我对望着小猫的脸，「跟妈妈走失已经够可怜，我不想要牠最后是在流浪所度过的。果然还是想要帮牠找一个舒适的家……」
    「……你很喜欢猫咪？」顾禹墨他一手托腮侧着头望向我。
    我頷首，「嗯，我很喜欢小动物。」
    「可是一直养在学校没办法吧？」顾禹墨说，「被学校发现肯定会被处罚的，而且花花的下场也一定会沦落到流浪所。」
    「是啊，我也知道。」想到这就于心不忍，我把小猫放下一打开手中罐头牠就兴高采烈地上前舔食。
    「那项圈是你帮牠做的？」顾禹墨轻摸着套在猫咪脖子上的项圈。
    我笑道：「嗯，我还帮牠取好名字了，叫做花花。」
    「花花？因为斑纹是花色的吗？」
    「对啊，不行吗？」
    顾禹墨噗哧一笑，我不悦看着他，怎感觉他是在嘲笑我？
    「没有不行，蛮可爱的。」他说，「跟主人很像，一样可爱。」
    「什么？」
    「没事。」他突然话锋一转，「我想到一个可以快速解决的好办法了。」
    「什么好办法呢？」我问他。
    「我们可以去网路上找看看爱猫协会的联络方式，询问他们关于领养方面的问题，我想这应该比起等待社区志工的回应还要更有效率吧？」
    「这也是一个好办法。」我看着顾禹墨，心想原来他有时候还是会运用他的脑袋在思考呢……
    「今天放学如何？」
    「放学？」
    「嗯。」
    我思忖几秒，虽然今天是星期二，正好补习班今天停课。但碍于跟任祈恆的约定，我还是犹豫了一下。可是想到最近因为学测的日子将近，我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有在书局外看到任祈恆，所以我想这礼拜他应该是不会出现。
    「好，那就今天。」我率性答应顾禹墨，「今天放学校门口不见不散。」
    「嗯，话说……你看牠吃饱就好像要开始睡觉……眼睛快瞇起来了！」
    「真的欸！好可爱，我第一次看到牠这样欸。」我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我要把牠这模样拍起来。」
    「欸牠好聪明，一发现你要拍照就赶快睁开眼睛！哈哈哈！」
    「吼，怎么这样？但这样子也很可爱！」
    我跟顾禹墨你一言我一句，话题都环绕在小猫的身上，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俄顷之间，我才意识到我有很久没有像这样跟顾禹墨玩闹。
    放学我跟顾禹墨便一起行动，我们先在学校利用图书馆的电脑帮找到离我们最近的爱猫协会。接着跟对方联络，联络上后决定时间再前往过去。
    爱猫协会的志工阿姨都很友善，他们主动跟我们索取花花的照片，并且愿意尽心帮我们寻找可以领养花花的民眾。
    「若有消息会迅速通知你们的。」
    「谢谢你们！」
    和爱猫协会的志工阿姨们道别离开后，看见外面的天空已经入夜，月亮早已高高掛在天空中，旁边有许多美丽的星星点缀着。
    「今天天空真美。」我不禁讚叹这眼前美不胜收的风景。
    顾禹墨听我这么一说，也跟着我一起把视线停留在头顶上的天空，「……是啊。」
    我和他一起坐在公车站等公车到来。
    就在一片沉默之后，他主动开口，「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我说。
    「你最近好像变了。」
    「……怎么会突然这么觉得？」我反问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就是这么觉得。」他语调认真，「感觉你只要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起呆，若有所思的样子。可是如果我跟孟芸来跟你说话，你就会立刻变回平常的你。」
    「可能是在想事情吧。」我含糊回答他，「有时候会比较多烦恼，例如对我来说就是课业上的烦恼。」
    「不需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他说。
    我苦涩一笑，「嗯，我知道……」
    就在这时公车迎面而来，我起身拍了拍裙子，「来了。」
    我踏上公车投钱后，却发现顾禹墨仍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的眼神与我的重叠。
    「怎么还不上来？」我不解问。
    他摇头后浅浅一笑，「……没什么。」
    之后的我们就没有任何对话，直到下公车后各自回家时说的道别。
    在爱猫协会通知我们之前，我跟顾禹墨只要到中午就会一起来餵花花，有时候如果我临时有事，就会请顾禹墨帮我，而他都会很乐意的答应我。
    我想他一定也很喜欢小动物。
    因为花花的缘故，我们两个原本渐行渐远的关係开始有了交集，可以聊的话题也变多。
    直到那一天，任祈恆无预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一切才变了样。
    那天，顾禹墨因为社团的缘故所以中午没办法和我一起去餵花花，只好我自己一个人过去。
    盯着花花开心吃着罐头的样子，我心里浮现一种悵然感，想到平时这时候总是会有个人陪我嘻笑玩闹就难免感到寂寞。
    「花花你也会想那小子对吧？」为了不继续感受寂寞我开始与花花对话，花花感觉到我的触摸后停止吃罐头的动作，仰起头享受我的抚摸。
    「原来……你最近都在搞这个啊……」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11)

    熟悉的低沉声音出现在身后，我背脊凉起，我瞬间回头转身迎向那个人锐利的眼神。
    我赶紧站起，把花花的身子遮掩住。
    「不用遮，我都看到了。」他说，一步一步走近我，「学校有条不准养动物的规定，我想你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
    「对不起……」下意识地道了歉，低下头来不敢正视他。
    「为甚么礼拜二没有出现？」他问。
    我愣怔几秒后回答：「我想说学测不是快到了吗？就不打扰你……而且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话还没说完，任祈恆就一把抓住我的领结，将我整个人用力拉扯过去。
    「……学长？」我慌恐看着他，他不动声色反而抓得更紧。
    「甚么时候变成你决定要不要见面了？」他的声音冷冽，我咬紧下唇努力让自己不要感受到恐惧。
    「……对不起。」我说，「下次……不会了。」
    他放开我的下一秒立刻将我拦入怀里，抚摸我的后发并且在我耳边轻声道：「知道错就好。」
    我缄默聆听他的话语，身体不自觉颤抖着。
    「明天同一个时间同个地点见。」他说完就放开我，离开前眼神看向花花，「还有尽快把这隻猫咪的事情解决，到时候被学校发现的话，我就只好听从学校指令处理，知道吗？」
    任祈恆的回应意思是会帮忙隐瞒，我瞬间理解后一阵欣喜，但很快地想起刚才他的可怕，这份欣喜便消失。
    「嗯。」我简单回应他。
    他离开后没多久，顾禹墨从反方向出现。
    「嗨！抱歉来晚了……每次的社团会议都很会拖时间。」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并且衣衫不整，看样子是用跑的过来。
    「顾禹墨？你怎么……」我惊诧地看着他，他笑答：「想说来看花花一眼，」
    「原来……」我偷瞄刚才任祈恆离开的地方，心想任祈恆应该已经走了，那么顾禹墨有听到我们的对话吗？
    「话说你刚刚有没有听到我说什么？」我故意套他话。
    「说什么？」他懵然望向我，「你刚在跟谁讲话吗？」
    看样子他的反应是没有听到，我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在跟花花自言自语啊……幸好你没听到要不然又会被你笑。」
    「好可惜喔！如果被我听到，我就会偷偷录下来。」顾禹墨奸诈笑着，我瞪他一眼，殊不知花花这时很有默契地在这时候喊了一声。
    「喵呜～」
    听见花花那异口同声的反应，我和顾禹墨相视而笑。
    当顾禹墨出现逗笑我的时候，我不知不觉间已经忘记不久前和任祈恆发生的那些不愉快。
    也忘了……任祈恆是个可怕的人。
    隔天我依照约定出现在书局，在出门前还特地打扮一番。
    我很少穿着便服与任祈恆见面，自从那次假日后，我跟他几乎都只在星期二约会，已经不曾在假日约出去过。
    比预定时间还要早到的我，隔一条马路远远看到任祈恆早已抵达，令我十分意外。
    他今天不一样，穿着学校的制服。站在书局门口，脸色十分凝重。
    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吗？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凝望着他的我不禁如此心想。
    直到走到他身旁，我还在想该如何开口。
    他抬起眼，迎向我的目光，眼神异常冷酷，他不发一语上下打量我一番。
    「走吧……」他的双手插进口袋，不像平常会主动牵起我的手。
    「嗯。」
    看样子他在生气。
    我也不敢再多说甚么，只是静静地跟在他后面，然后一起走进旅馆。
    进到房间后，他把钥匙丢向化妆台发出声响，然后直接转身面对我。
    「我问你……」他声音沉着，眼神犀利，「你和顾禹墨是甚么关係？」
    我害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昨天我和顾禹墨的对话显然是被他听见，我抑住惊愕照实回答：「同班同学……算朋友吧……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从现在开始我要加一条规定……不准跟除了我以外的男生有任何接触。」
    「咦？」
    「要是被我抓到，知道会有甚么下场吧？」他瞇起双眼，笑着说，同时解开他制服的领带。
    我握紧双手，停止颤抖，「明白，知道了。」
    「还有……上次你说你陪一个朋友在医院，那个朋友是顾禹墨？」他拿着领带，走到我的面前。
    我默声，把眼神瞥开。
    为甚么他会知道？是猜的？还是……但不管是甚么，现在最要紧的是我的回答。
    如果我说谎，任祈恆肯定会发现。但如果说出事实，他会不会更生气？
    现在的他，光凭言语我便能感受到他的怒火。
    呼吸开始紊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答我，还有看着我。」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让我的视线与他对焦。
    我胆怯地望着他，他仍笑着，「……嗯，是他。」
    最终我选择事实。
    他的笑容更灿烂却也虚偽，「没有说谎呢……真乖。」他放开我，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他用领带将我的双眼蒙上，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们很久没做了对吧？」
    「今天就把之前的份都一併解决，所以就玩刺激点……」我的耳朵传来灼热的刺痛感，我咬着牙忍住疼痛不发出声音。
    「今天的你，甚么也不能做。」他的声音移到后方，「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要发出声音我就会惩罚你。」
    他用发圈把我的头发束起，「还有也不能喊停，一切都由我做主。」
    「知道了吗？」我的颈间传来他的气息，我深呼吸頷首，遮住我双眼的领带被我的泪水浸湿。
    之后发生甚么，我早已没有印象，或许是恐惧逼迫我忘记。
    只依稀记得，结束时的我全身无力，瘫软在床上颤抖着，下面传来的阵痛已经痛到没有任何知觉。
    自那天过后，我就再也没有跟顾禹墨说过话。
    即使他来问我话，我也冷淡回应。
    午休我开始留在教室，餵食花花的时间与他错开和他保持一个陌生人的距离。
    我知道他没有错，错不在他。
    但当我看到他被我忽视后那不明所以然的表情，最后索性顺从我的话开始与我渐行渐远。
    那时我才深切体会到，原来失去一个朋友，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各位高三生，虽然已经考完学测但记得不能松懈，还是必须保持好学习态度迎接明年的指考……」
    台上的教务主任讲得口沫横飞即使台下的学生们没有一个人用心聆听，他还是依旧忘我地沉浸在自己的致词。
    「秃头佬要说到甚么时候啊？自己穿得这么保暖，完全不了解站在台下的我们都冷到瑟瑟发抖了……」
    「嗯……」我静静聆听孟芸的抱怨，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头痛晕眩，是因为最近都睡不好的缘故吗？
    「天啊，秃头佬同样的话要说几遍！可以下台了吗？」
    「嗯……」
    「茵媛，我问你喔……」孟芸凑近我的耳边低语，「你最近跟顾禹墨那小子吵架了？」
    我没有回应她，忍住想吐的感觉继续听她说话。
    「怎么看你都没在跟他聊天，而且他也都没在找你……你们前阵子不是才又好起来吗？」
    「茵媛？你有听我说话吗？茵……」
    眼前瞬间一片空白，身子往后倒去，接着听见孟芸的叫喊声。
    「喂！黎茵媛！你怎么啦？」
    旁边开始吵杂起来，不只是头，就连肚子也有点痛。
    「黎茵媛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她就无预警突然昏倒往我身上倒，老师怎么办？」
    「不用紧张，找人赶紧送她去保健室，有谁愿意带她……」
    「我。」
    我感觉到我整个人腾空，看样子是有人把我抱了起来。
    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楚抱起我的人究竟是谁，失去意识前……
    想起了那熟悉的声音，眼泪不由得从眼角滑落。
    是他，对吧？
    ?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12)

    张开眼睛进入眼帘的是保健室的纯白天花板，我缓缓地起身，仍有些晕眩但与朝会相比已经稍感轻微。
    「黎茵媛同学醒了啊！」保健室的护士阿姨看我起身就立刻来到我身边，我揉了揉双眼好让视线清楚些。
    「我睡了多久？」我问护士阿姨，护士阿姨笑了笑回：「大概两节课左右。」
    「你大概是因为贫血，加上遭逢生理期没有吃早餐缺少血糖才会晕眩昏倒。」阿姨指向放在床尾的运动裤及卫生棉。
    「那边是我帮你准备的，等身体比较舒服就去厕所换吧！你的裙子似乎也沾到了血……」
    闻言我掀开被子一看，果真如此难怪我的肚子会痛，幸好护士阿姨帮我在床上铺了一块旧毛巾才没有因此渗透到床铺，造成他人困扰。
    「谢谢阿姨。」我向护士阿姨道谢。
    「不客气。」她微笑答应，我看向旁边掛在椅子上的男生外套。
    护士阿姨顺着我的视线，「那位男同学是你的男朋友吗？」
    发现我疑惑的表情，护士阿姨粲然，「就是把你抱来保健室的男同学，染着金色头发那位。」
    阿姨如此形容我便知道她在说谁，我摇首，「不是，只是……朋友。」
    朋友这两字我说得心虚。对他来说，我还是朋友吗？
    「是吗？那还真是一位好朋友。」阿姨说，「据另外一位女同学说，那位男同学在你昏倒后马上把你抱来保健室，并且发现你生理期来就用自己的外套遮住不让你曝光。真是贴心的大男孩，到时你可要跟人家好好道谢喔！」
    「嗯……」我抓紧棉被，哽咽应答：「我会道谢的。」
    回到教室后，孟芸跟其他同学就立刻前来关心我，问我有没有好点。
    我靦腆笑着告诉她们我好了很多，不用担心。
    听完我的回答后她们才安心离开，只留下孟芸一个人。
    「你真的吓死我了。」孟芸说。
    「抱歉，让你担心，真的很谢谢你。」我向孟芸道谢，同时也很欣慰可以交到像孟芸这样真心担心我的好朋友。
    「跟我道谢干嘛！真是的！」孟芸害臊地推了一下我的肩膀，「你应该要道谢的人，其实不是我，是顾禹墨那小子。」
    她看向在教室一隅和男同学们正在打闹嬉戏的顾禹墨，我抱紧手中的那件外套。
    「他当时可是超帅的。」孟芸激动地说，「全校所有女性几乎都为你们拍手叫好，连台上的教务主任都说像在上演浪漫罗曼史呢！」
    「全校？」我内心错愕不已，所以说……有可能任祈恆他也看到了？
    「大概吧？毕竟造成一阵轰动……怎么脸色突然变这么难看？」孟芸一脸担忧。
    我赶紧苦笑回答：「没什么，可能还是有点不舒服。」我不自觉地往顾禹墨的方向看去，他正好也往我这边看，两人就那样互相对视。
    「是吗？反正也快要上课了，你回去座位上休息吧！」孟芸拉着我回到我的座位，我先一步撇开视线。
    「嗯。」
    刚坐上座位没多久，上课鐘响起。顾禹墨也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也就是我的前面。
    他背对着我，我则是一直盯着他的后脑勺。
    「……谢谢你。」我轻声说，「还有你的外套。」
    他身子动了一下，看样子是有听到我的道谢，过了几秒后他开口：「这没什么……身体好点了吗？」
    他把手往后一伸，我便将外套还给他。
    「嗯，睡一觉就好多了。」
    「多喝点热的，肚子会比较舒服。」
    「嗯。」
    「……花花最近长很大。」
    「嗯。」
    「牠也越来越挑食了，上次我买一个比较贵的鱼罐头给牠吃，牠就爱上那个味道了……现在买普通罐头给牠都会表现出不满意的样子。真是的……」
    「嗯……」听他说这些，想哭的情绪涌上心头。
    果然，我还是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跟顾禹墨当朋友的那种自在感。
    我那可怕的预想，还是成真了。
    就在昏倒事件的隔天清晨，一早到学校的我，想说离早自修还有些时间于是便抽空去看花花。
    结果迎接我的不是花花的撒娇声而是空盪盪的草丛及断裂在一旁的项圈。
    我身体剧烈发抖不敢相信亲眼看见的一切，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任祈恆。
    「你在这里啊！」顾禹墨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没有回头看向他。
    「看见你的书包在教室人却不在，就想说你可能在这里，结果真的在这里。」顾禹墨的声音亢奋高昂，听似心情很好与我成强烈对比。
    「跟你说！刚才爱猫协会的打电话给我，说是有人愿意收养花花了喔！真是太好了……」
    见我都不作声，他声调改变，「黎茵媛？怎么了？」
    他走了过来，然后看见那悽凉的画面。
    「……花花呢？」他问，我沉默直到打鐘后才离开。
    「最近学校发现校内有流浪猫狗出没，若同学发现请通报学校，交由学校处理避免……」
    导师在课堂上说的提醒我一句都听不进去，现在的我脑海里想着的都是和花花相处的所有画面。
    明明昨天放学还约定好会买好吃的鱼罐头给牠的，明明昨天离开前牠还亲暱地蹭着我的脚边不想要我离开……为甚么只是过一个晚上，就再也见不到牠了？
    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掉落，顾禹墨不时地回头看我的情形，当他看见我哭时，就不再回头。
    下课时，我故意远离顾禹墨，他或许觉得奇怪总是跟在我的后面。
    即使保持一段距离，我还是可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可以跟我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锁紧眉头，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说：「跟你前阵子不理我有关吗？跟花花的事情有关吗？」
    「我……」我与他四目相交，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来自远方的视线。
    直觉性地往那视线方向搜寻，果真在我们对面的那栋，有个人正在注视着我和顾禹墨。
    顾禹墨也发现我的异样，就在他准备转头往我看的方向看去时，我赶紧出声阻止他。
    「顾禹墨。」
    他停止动作，把眼神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到此为止。」我的态度毅然，「我想我跟你从头到尾就不适合当朋友，因为是不同世界的人。你的存在只会成为我人生的绊脚石，昨天的事情我很感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把话说明。」
    「花花的事情就当作从未发生过。」我说，「我想说的就这样，好聚好散。」
    我说完这些后便转身，偷偷瞄向方才望着的那个地方，他已经不在。
    在离开前顾禹墨出手抓住我的手腕，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讨厌我吗？」他的声音和往常不同，格外沙哑。
    我頷首，忍住哭腔回答：「对，很讨厌，非常讨厌！所以从现在开始，请你也讨厌我吧……」
    听见我的回答后，他松开他的手，我则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
    不想要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他。
    我很怕任祈恆，最后会对他下手，就像对花花一样。
    我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不会让他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我愿意当坏人，主动结束这一切。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13)

    那天放学，我出现在我和他初次见面的地方，这里成了我和他唯一会在学校碰面的场所。
    等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天色已渐暗下，听不见任何学生的喧哗声，他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直视着他，他脸上始终那副表情，从容不迫、恃才傲物的姿态。
    「看样子在这里等很久……」他说。
    「你早就知道我会过来了不是吗？」我直截了当地开口，「花花的事情是你做的对吧？」
    他表情瞬变，笑容逐渐淡去，「怎么觉得是我？」
    「就只有你有能力可以办到，不是吗？」
    他步步走近我，而我则步步后退。
    「我只是尽身为学生会长的义务罢了，这有甚么不对？」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听着他把自己所做的行为合理化，我心里怒不可遏，即使是他也一样。
    「你如果是因为我破坏规则而生气，那么衝着我来就好，为甚么还要对无辜的花花出手？」情绪使然的我忍不住对他大吼。
    他停下动作，嘴角开始抽蓄，「……黎茵媛？」
    「真的够了！」我大喊，「……你很可怕，任祈恆。」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现在的我很清楚我在说甚么，同时也清醒了！」我对他喊道，「任祈恆你这个人就像恶魔一样可怕，我永远搞不懂你究竟想要的是甚么？是我？还是我的身体？随着这些日子和你的相处，我对你就只剩下恐惧……」
    双唇无法停止颤抖，「我会听你的话，不再跟任何男生往来，包括顾禹墨还有你。」
    「甚么意思？」他浅笑，「你说不跟我往来？是想要跟我结束一切吗？」
    「对！我决定我不要……」话还没说完，响亮的巴掌声打断我的话，我的左颊传来灼热感及疼痛。
    我摸着脸颊望向打了我的任祈恆，他的笑容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冷峻愤怒的神情。
    这是他第一次打我。
    我不自觉地倒退，直到撞上后方的墙壁，心生畏惧地想要离开现场。
    他深呼吸一口气，猛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往某个方向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使劲地想要把手抽出，却怎样也抽不出。
    他现在愤怒到已经无暇是否会被其他同学看见现在的画面，即使我喊出多大的声音他也不阻止。
    他带我来到学生会长室，一打开门他就把我大力一甩，我整个人向前扑去，腹部撞到前方的桌子。
    忍住疼痛的我听见他把门锁上的声音，我转身望去与他四目相交，面无表情。
    「你说……想要结束是吧？」他重复一次刚才的话。
    我咬着牙回应：「……对。」
    「是吗？」他敛下眼，走近我。
    我紧盯着后方的门，下一秒趁机找到空隙打算逃离这里，没想到被他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用力一扯，我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摔去，换背部撞上桌缘，传来剧烈疼痛的我瞬间动不了身。
    「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他喃喃自语，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茵媛。」
    他一边说一边解开领带及钮扣，从他这动作我可以知道他打算对我做甚么。
    「不要……拜託不要。」我对着他摇头，现在的任祈恆听不进我的任何话。
    他用蛮力压制住我，不让我有逃离的机会。用皮带将我的双手绑住，蛮力扯开我的制服，钮扣掉落地板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一把掀起我的裙子把我的内裤迅速脱掉，他看了一眼后嘴角微微泛起。
    「生理期啊……」他说，「但没关係，还是可以做的对吧？」
    「不行……绝对不可以。学长……我知道错了，拜託你住手……」我分不出脸上的水是汗水还是泪水，无止尽的恐惧感蔓延整身。
    他把自己的领带揉成一团塞入我的嘴巴，「知道错就好，下次可不能再把结束随随便便掛在嘴边知道吗？」
    我用力点头。
    「我虽然也不想，毕竟我有洁癖。但想到你刚刚逾矩的行为，就无法浇熄我此刻的愤怒。」
    心跳剧烈加快速度。
    「想想这也是初体验呢！」他低语，「今天我也没带保险套，反正是安全期应该不会怀孕吧？」
    我不停摇头，视线模糊到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我会很温柔的。」他开始在我耳边轻声细语，语气如他所说的温柔。
    「温柔到让你无法忘记……并且永远记得，忤逆我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语毕我闭紧双眼，同时他也进入我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开始从下方传来。
    脑海中不停浮现出，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画面。
    当时的我很开心、很幸福，因为我认识到不一样的任祈恆。
    现在的我却后悔，后悔认识任祈恆这个跟恶魔没什么两样的男人。
    ?
    很快地一年过去……
    在那之后我跟顾禹墨再也没有任何交集和谈话，孟芸过来询问我也总是含糊带过。
    跟任祈恆则是继续维持关係，即使他毕业了也一样。
    他不失所望以全校第一名毕业并考取国立台湾大学，因为一样待在北部，我们仍一个礼拜见一次面，同样日子都定为礼拜二。
    「有决定好想读的学校了吗？」
    我低头扣着制服钮釦，他则是继续躺在床上。
    「……还没。」我简略回答他，自从那次后我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再像以前一样，他却还是像甚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待我，甚至比以前还要温柔。
    「既然如此……」他伸出手环绕住我的腰间，「那就跟我选一样的学校吧？」
    他的手握住我的，与我的十指紧扣。
    「回答呢？」他问，语气平淡。
    我扯开一抹微笑，握紧他的手回头望向他，「好。」
    「真乖。」他轻轻地在我的唇上一吻后便起身开始捡起地板的衣服穿上，「时间也差不多了，走吧……」
    「你先走。」我说，手中还馀留他手心的温度，「我想再多休息一会儿。」
    他不发一语我凝望着窗户上的他，这时他手机响起。
    「维媞……嗯，准备要回去了。」他一接起电话后就拿着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去，「晚餐你决定就好，我随便都可。」
    待任祈恆离开房间，约过了十分鐘后我才缓缓起身离开。
    刚踏出旅馆，抬起头的瞬间我和站在不远处的她对上眼，她惊诧望着我，而我顿时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用甚么表情去面对她。
    「……黎茵媛？」她快步接近我紧抓住我的手，「告诉我看到的不是真的吧？你为甚么会在这里？」
    我噤若寒蝉，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孟芸，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要说的话！」孟芸的口气分不出是愤怒还是震惊，「我……我看见你跟任祈恆一起踏进去这里后在这里等了三小时，就为了想要证实是不是我看错……」
    「没想到我真的没看错……你跟任祈恆是甚么关係？」她加重她手的力气，「从以前我就有种感觉你变了，你变得不再像当初我刚认识的黎茵媛，我以为你可能是因为最近大考将近课业压力大才这样……但现在想想不对。」
    「很久了，这感觉已经很久……所以不可能会是跟考试有关。……你会跟顾禹墨吵架难不成也是因为任祈恆？」
    她等待我的回答等急，便开始跺脚同时声音也提高，「回答我！黎茵媛！不要只是一直哭然后甚么也不说……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最后我按耐不住这些日子的痛苦，衝入孟芸的怀里放声痛哭。
    不知哭了多久，也忘了是怎么跟她解释。我只记得孟芸听完后很是生气，她本来坚持要报警，但是我告诉她有影片这件事后她就放弃这个念头。
    我也向她坦承一开始确定这段关係，任祈恆对我并没有使出暴力，我也享受其中，只是不知是为甚么原因一切才变了调。
    「……因为曾经喜欢过，所以我不想要报復他，只想要离开他。」我把我的想法传达给孟芸。
    孟芸听完后叹气直摇头，「现在还喜欢吗？」她问我，我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她抿了抿唇无奈地说：「我明白了……那你真的想要离开吗？还是说离开他只是你曾经的念头？」
    「我想要离开。」我内心十分挣扎，「再继续下去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离开只要断绝所有联络，然后避不见面就好了吧？」
    我摇头反对：「不可能这么简单……他可是任祈恆，不管用甚么手段他一定都可以找得到我……而且他希望我大学跟他去读同一所大学。」
    「……甚么？他是不是神经病啊？他根本就是想要把你绑在身边，然后要你当他一辈子的地下情人不是吗？」孟芸愤怒拍桌，此举震慑到邻近的客人，「虽然我很不想把这告诉你，但我觉得我还是有义务让你知道……」
    「前阵子我从毕业的学长那边听说，他跟汤维媞现在仍继续在交往甚至还同居，完全没有想要分手的意思。那种男人一点也不值得！他那种垃圾根本就从未把你放进眼里，你只是他发洩慾望的玩具罢了！」
    孟芸这些话我都知道，听了虽然难过，但却是我一直在逃避不想面对的事实。
    惊觉餐厅的视线都往我们这边放后，她便镇定下来坐回原位，「我想到一个办法……就算他追到天涯海角都会追到你那又怎么样？只要你逃到他找不到的地方不就好了？」
    「反正他肯定也会找到新的玩具，等到时间冲淡一切，他已经把你给忘了。那时候再回来台湾，如何？」
    他会忘了我吗？我给我自己这个疑问。
    「茵媛？」
    「谢谢你孟芸，我会做出决定的……」我给予孟芸一个笑容，「只是需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说。
    之后……我下定决心要离开任祈恆。
    离开这段根本就不会开花结果的爱。
    大考过后我没有听从任祈恆的话把国立台湾大学放进自己的志愿学校，并且选择北部以外的学校。
    我知道任祈恆一定有办法可以找到我最后录取的是哪间学校，于是我和父母亲协谈好决定大学第一年办理休学出国，打算活用这些年所学的英文去到偏远国家当志工。
    如孟芸所说，只要去到一个他找也找不到的地方就好。
    日子久了，他一定也会放弃寻找我。
    然后忘记我。
    毕业当天，我的目光停留在和班上所有同学合照的顾禹墨身上。
    他笑容灿烂，朝气蓬勃的样子和当初那个翘课的他早已截然不同。
    或许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当他把头瞥向我这边时，我立刻回避视线，没有勇气与他对视。
    「茵媛，来拍张照吧！」
    「嗯……」
    下意识地又把视线往顾禹墨的方向看去，这次我和他的目光对上。
    彷彿像在等待我一样，等我重新看向他。
    他靦腆笑着，笑容里有许多话想要对我说。
    我的视线无法从他的笑容离开，因为我想要知道……他想要跟我说甚么？
    「茵媛？要拍照囉！」
    「……好。」眨了一下眼，发现眼睛有点湿润。
    不只一次，有好几次……
    我想着，要是我喜欢上的人是顾禹墨的话……我的青春，是不是会有所不一样？
    但思考这些都只是徒劳无功，已经发生的事情是绝不可能回头的。
    为了不让悲伤徒留，毕业后的我决定跟高中所有的人事物断绝联络，除了孟芸以外的同学我全数把联络方式给删除，并且更新我的联络资讯。
    犹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他们的生活圈。
    随着多年过去，我总认为我忘记了他们。
    但那也只是我的认为，最终我还是无法逃离。
    打从和他们有所交集的那刻起，可能早已註定要和他们之间有着难以割捨的感情。
    ?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14)

    “叮咚─”
    把门一打开的瞬间，站在外头的那个男人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里。
    「抱歉。」他在我耳边低喃，「我来晚了，等很久吧？」
    我闻着他身上的体香，「不会，只要来了就好。」语毕便紧紧抱住他。
    人就是犯贱，同时也践踏自己的自尊。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无法背叛自己的真心，始终爱着任祈恆。
    听信于他的甜言蜜语，并且再次沉沦于他的爱情游戏中，无法自拔。
    到了星期五晚上任祈恆就会出现在我家，要是如果他提早下班便会直接来公司接我，然后待到星期六晚上再离去。
    有时候我们会待在家里一整天，有时候我们会出去散步走走，有时候我们会开车去兜风。这样的日常就跟一般情侣一样，但只要每当我如此幻想的同时，看到任祈恆左手上的无名指，幻想就会立刻破灭。
    我不想要主动告诉他，我希望他和我独处时可以摘下那枚戒指这件事情。
    「呼……」伴随着喘息声，慾望宣洩完后他从我的身上离开，躺在我的左侧。
    我缓缓偏头，迎向他的眼神。
    他的双眼注视我的。抬起左手，轻轻地抚摸我的脸颊。
    左手无名指上的冰凉触感，来回刺激我的肌肤。
    我把双眼闔上。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但我不想拆穿，我既讨厌却也喜欢他这一点。
    「明天想要去哪？」他的食指缠绕着我的发，他很喜欢这样。
    「你想去哪我就去哪。」我如此回覆他，他听完轻笑出声，然后把我拥入怀中。
    「那我们就随便逛逛，看我们想去哪就去哪。」
    「现在我们就一起在梦中相遇吧……」我说。
    听到他的笑声后我便闭上双眼，享受这短暂的幸福。
    隔天清晨天刚亮，我因床铺的上下晃动而被吵醒。
    我睁开双眼看见正在穿着衣服的任祈恆。
    「怎么了？」我缓身爬起询问。
    他看似慌张，没有回头望向我而是继续他的动作，「公司那边传来讯息，好像出的產品有些问题，所以我现在要立刻过去工厂一趟。」
    「……是吗？」看样子今天的约会要泡汤了。
    他听出我语气的失望，停下动作坐在床沿，轻捏我的脸颊，「如果早点处理完我就会回来陪你的……」
    听到他的承诺，我心生期盼，嫣然握住他的手。
    送他出门后，睡意早已消失，心血来潮想说整理一下家里。
    斑斑被我整理的声音吵醒后来我的脚边盘旋，我摸着牠的头对牠道声早安。
    牠也用喵呜回应我。
    我盯着斑斑许久，牠将脸往我的手掌心靠上，十分享受的模样令我想起了任祈恆逗玩牠的画面。
    每每只要看到他主动与斑斑对话，我内心便会开始纠结且复杂。
    会好奇每当他与斑斑互动的时候，他是否会想起那隻曾经被他狠下心对待的花花？
    他曾经后悔过吗？
    想要开口问，却不敢开口，因为害怕会破坏现在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和谐。
    手机传来两次震动声，我从后口袋拿出手机一看，有两则新讯息。
    『沉孟芸：今天有空吗？能否陪我出来逛街嘿嘿……』
    『顾禹墨：最近过得好吗？』
    盯着顾禹墨传来的讯息，内心一片茫然，直到屏幕暗下也未止。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转眼就到必须做出选择的日子。
    我们俩的回答不单单只关係到我们，甚至还关係到任祈恆和他老婆。
    顾禹墨不在的这段期间，我其实都在等待，等待任祈恆告诉我『他已经离婚了。』这件事，等了三个月还是等不到。
    自那次以后我也不想主动提起这件事，就怕等到他的一句『这是需要时间。』诸如此类的答覆，这种答覆只要是女人都知道是一辈子都等不到的结果。
    任祈恆问过我跟顾禹墨分手了吗？我给予他模稜两可的回答。
    听见我的回答后，他或许已经猜到我们还没完全分手，却也不打算再胁迫我，因为他知道我回到他身边的可能比待在顾禹墨身边的可能还要来得高。
    这是不需要开口，就能得到的答案。
    我把顾禹墨的讯息滑掉，打开孟芸的讯息。
    『黎茵媛：嗯，正好空下来。约几点呢？』
    第一次来到妇幼商场，觉得新奇也很兴奋，看着檯面上那些小巧可爱的衣服，就会不自觉地开始想像我以后成为妈妈的模样。
    「抱歉啦，这么临时。本来要跟男朋友一起来的，但他没办法排休假。唯一想到的人选就只有你了……」
    「这有甚么好道歉的，反正我也很间……」我陪着孟芸和她一起挑选小婴儿的衣服，「话说……你的姪女甚么时候出生啊？」
    「大概六月底左右。」她笑盈盈回答，一看就知道她很期待那个新生命的到来，「真的不知不觉就到了当阿姨的年纪。」
    「就是说啊。」我轻笑答道，「然后不知不觉就要到了当妈的年纪。」
    我碎念着，孟芸认真挑衣服并没有听见。
    要是被她听见了我想她肯定会调侃我一番。
    「这件粉色的跟黄色的，你觉得哪件比较可爱？」孟芸挑出两件放在胸前。
    我思考几秒，「粉色的好了。」
    「那就粉色的，接下来挑鞋子。」孟芸放下黄色的那件，就走到鞋子那边，很快地她在我的意见下选好要送给她姪女的东西。
    「我去结帐喔！你可以在这边等我。」
    「嗯。」见孟芸离开后，我开始在店里东逛西逛，果然这些小婴儿的东西看久都会入迷其中。
    就在我把注意力专注于那些有许多可爱图案的奶瓶上时，有人从后轻拍我的肩膀。
    我回头望去，进入眼帘的是我意想不到同时也是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禹墨的女朋友？对吧？」她笑盈盈地看着我。
    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用甚么的表情面对她，也忘记修饰我的回答。
    「……是，你好。」我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汤维媞小姐。」
    听到我如此称呼她，她噗哧一笑：「称呼如此生疏？我们很快就会成为一家人了，跟禹墨一样叫我大嫂就好。」
    「……嗯。」我避开我的视线，好想要马上逃离这里。
    「你怎么会来这种店呢？」她问，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感觉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不同。
    就在我思考这些的下一分鐘她又开口：「难不成……你跟禹墨有了？」
    「咦？」我睁大双眼看向她，她开心的模样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这么快就有了？天啊……」她摀住嘴巴来掩饰她的震惊。
    见误会越来越大我赶紧解释：「不是，是陪朋友来挑选礼物的。我跟他……还没有。」
    「……是这样啊。」听到我来这家店的理由后她马上面露失望，「本来很开心我们可以一起在差不多时间当妈妈的说。」
    她开始摸着她那已经大得明显的肚子，我盯着她这举动好奇问道：「孩子几个月了呢？」
    她笑容嫣然，「七个月左右，快八个月……」
    「那快生了呢。」我说。
    「是啊。」
    「很期待孩子的出生吗？」我问她。
    她依旧笑容满面，「当然，祈恆他也很期待呢！每天下班回来一定都会来摸我的肚子跟孩子打招呼。」
    「……真的吗？」
    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嗯，他一直很想要有孩子。刚结婚的时候一直嚷嚷想要生小孩几乎每晚都要求跟我行房，真不知道是他性慾强还是单纯真的想要生小孩。」
    「可是那时候我想要再多享受一下夫妻生活，毕竟生完小孩就会被小孩绑住了。」
    「话说……禹墨他那方面好吗？」
    不小心失了神，等回过神来时汤维媞她已经叫了我三次名字。
    「抱歉……你问我甚么呢？」
    「问你禹墨那方面还可以吧？」
    「哪方面？」
    「就床事啊！」她坦荡荡的样子，似乎对这种事情一点也毫不避讳，「祈恆他啊性慾蛮强的，即使我怀孕也不放过呢！前天晚上也是刚下班回来就马上要，真的是……完全没有顾虑到我们肚子里小孩的感受。」
    「禹墨呢？禹墨一定很温柔对吧？他那么绅士……」她字字句句都说得忘我，彷彿那些话都是习以为常的生活。
    听入我耳里却十分讽刺。
    「嗯，很绅士呢！」我瞇起双眼笑着，「我很喜欢那样子的他。」
    「茵媛！」孟芸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啊，你朋友来了。」汤维媞探头往我的背后看去，「那之后有空再出来聊聊，有时候我们女人之间也要抱怨一下，对吧？我就先去买东西了！改天见……」
    她亲切的笑容，在我眼里看来十分无比噁心。
    「那谁啊？」孟芸看了一眼汤维媞的背影后转头问我。
    「不认识的人。」我简单回答。
    「是吗？看你们聊得很开心……」
    「孟芸。」
    「嗯？」
    「你还有要去别的地方吗？」我问。
    「要买的东西都买完了，应该是没有。你有想去哪里吗？」
    「是吗？那就好……我身体好像有点不太舒服，我想回家了。」语毕我就离开店里，孟芸她则甚么话也没问默默地跟在我后面。

 第二章 黎茵媛 中篇(15)

    『他一直很想要有孩子。刚结婚的时候一直嚷嚷想要生小孩几乎每晚都要求跟我行房，真不知道是他性慾强还是单纯真的想要生小孩。』
    『因为从头到尾我都不曾爱过她，更何况……那小孩不是我的，所以我当然可以很轻易地与她断捨离。』
    『自我跟她结婚以来，行房的次数不用一隻手都数得出来，当然每次我都有避孕，所以不可能。更何况现在我们分房睡，怎么可能还会有孩子呢？』
    『祈恆他啊性慾蛮强的，即使我怀孕也不放过呢！前天晚上也是刚下班回来就马上要，真的是，完全没有顾虑到我们肚子里小孩的感受。』
    『他并不是真心爱你，他只是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把我重要的人夺走罢了！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黎茵媛！』
    「黎茵媛！」
    孟芸的声音和脑海中顾禹墨的声音重叠，我整个人往后仰，原来是孟芸伸手拉住我。
    我无声啜泣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掉落的同时看见的是孟芸焦虑的神情。
    「那女人到底是谁？」她语气儼然。
    深呼吸一口气后回答：「汤维媞。」
    「……甚么？」
    「我们聊了甚么我现在不想要说明，我只想要好好静一静思考。」我直截了当地把此刻的心情传达给孟芸。
    「茵媛……」
    我拂掉孟芸的手，「谢谢你陪我，接下来我自己走就好，不用担心我。」
    「你这样子怎么叫我不要担心？」她紧蹙眉头，见我不动声色她只好叹气然后放开我，「……算了，你回家小心。」
    「你也是。」语毕我便转身继续往我家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家门，遥远地就看见任祈恆的车子停在我家附近。
    我站在家门前，停下步伐的瞬间感觉整个世界就像在盘旋着一样。
    令人晕眩想吐。
    将双手放在胸口紧握着全身仍颤抖不止，脑海中不停重复着汤维媞那些话。
    就算换气多次还是没办法让思绪冷静。
    当我按下门铃，门打开的同时我看见的是任祈恆微笑的脸庞。
    他笑着对我说：「欢迎回来。」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的步伐向前，整个人往他的身上扑。
    我紧紧地抱住他，很紧很紧……
    「去哪了？怎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回来等不到人……」他爱抚着我的后发，瑟瑟低喃柔声道。
    「……出去逛逛。」我回答他，尽可能地把声音压低不想让他听到我的哽咽。
    我们拥抱了许久，不知听了多久掛在墙上时鐘秒针的滴答声，我们才放开彼此。
    那时候的我，心情已经平復许多。
    「任祈恆。」我轻唤他的全名。
    「嗯？」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咦？」他用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接着眉头锁紧，「……为甚么突然这么说？」
    「我刚才遇到你的妻子。」我说，「她跟我说很多，我听完后开始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说谎的一方。」
    「黎茵媛？」
    「当然我也不想要再臆测。」我牵起他的手，用指尖轻摸着戴戒指的那隻无名指，「等你把这枚戒指摘下丢进垃圾桶后再来我身边。」
    他一脸愕然，从他的表情上我看见许多感情。
    「你答应过我不是吗？」我将脸颊轻靠着他的手背，「你会和那女人离婚，然后……回来我身边，做我的情人。」
    我加紧手力，见他一直默不作声我便继续说道：「还是说……你做不到呢？」
    他瞬间抽走他的手，看着我的那双眼神冷漠无比。
    他一个直接转身走进屋子里拿着他的东西与我擦身而过。
    甚么话也没说，就这么离开。
    我站在原地，脑海停止思考，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浮现的是任祈恆刚才的笑脸。
    那张为我而笑的脸庞。
    「呜呜呜……」我跪坐地上，不管怎么用手背擦拭，就是擦不乾那停止不息的泪滴。
    ?
    一踏出公司，坐在车子里等待我的顾禹墨和我对到眼。
    我愣在原地几秒，便上前打开副驾驶座坐进车内。
    「抱歉，这样不请自来。」他说。
    「不要紧，反正我正好不忙。」我不敢与他正视。
    静默一段时间，他再度开口：「要去咖啡厅坐吗？」
    「都可以，你方便就好。」
    回答完他就发动车子，往我公司附近的咖啡厅驶去。
    「要喝甚么？」一进咖啡厅他问，我頷首：「热拿铁。」
    「你先去位置上等吧……」
    我看到窗边有个空着的双人座后，在那边坐下远观正在和柜檯服务人员点咖啡的顾禹墨。
    点完后他便拿着叫号器走到我的面前拉开椅子，「好像会等比较久，他们说现在客人有点多。」
    「你来得及回公司吗？」他问。
    我浅笑应答，「嗯，没差。现阶段对我而言，把正事谈好比较重要。」
    他沉默几秒，「最近过得好吗？」
    这句话和我迟迟未回覆他的那段讯息一样。
    「还好，很普通。」我简单回答。
    又陷入一阵安静，我看向他他也看向我，此刻的我们彼此眼里只有对方。
    我们俩默声良久，耳朵环绕的是其他客人聊天的吵杂声及咖啡厅正播放的轻音乐。
    「我……」他欲要开口的时候，叫号器震动了。
    「等你回来再说吧。」我说，他敛下眼拿着叫号器前去柜檯取餐。
    就在他起身刚离开座位的同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萤幕亮起。
    目光下意识地往萤幕上摆去，我愣怔一瞬。
    他的手机与我的距离不远，只要仔细盯着就可以看见那些讯息内容。
    萤幕未熄，因为讯息不断。
    直到最后一个讯息传来，我抬起眼迎向他端着咖啡相当错愕的表情。
    「不用问。」我语气故作平淡，为的就是压抑此刻胸口的激动，「很抱歉，我都看到了。」
    他放下咖啡，赶紧把桌上的手机放回自己的口袋。
    我逕自拿走自己点的拿铁，用搅拌棒将上头的奶泡给拌匀和底下的黑咖啡混和一起。。
    「那、那个……」他想要解释，我率先开口打断。
    「还记得吗？我们以前玩过一个用秘密交换秘密的游戏。」我说。
    「……还记得。」
    「那我们现在来玩一次。」
    他虽默不作声却不回避我的视线，好似他早就已经预备好这样的局面。
    调整好呼吸后，我瞇起双眼微微笑道：「顾禹墨，你现在藏着的秘密是甚么呢？」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1)

    母亲离开的那年，我十岁。
    父亲再婚的那年，我十三岁。
    失去初恋的那年，我十五岁。
    遇见她的那年，我十七岁。
    ?
    “匡啷─”深夜楼下传来碗盘掉落破碎的声音。
    我打开房门躡手躡脚的下楼查看，厨房和客厅的灯还亮着。
    就连呼吸声也不敢发出，我站在楼梯口静静地聆听。
    「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母亲如此吼道，完全没有顾虑到现在是凌晨一点的情况下。
    「你说的所有话我都不相信，你就是个骗子！」
    「我会离开这个家，跟你在一起一点也不幸福！」话音未落母亲就匆匆地从客厅走出，接着进到房间。
    我来到客厅，看见父亲坐在餐桌上低头不语，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房门打开，母亲拎着大大的行李箱从房间走出，当她迎向我满是疑惑的眼神时，她选择逃避目光。
    「……禹墨，对不起。」
    当时我很清楚这将会是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并没有追上母亲，反而是走到父亲的身旁，因为我无法丢下同样难过的父亲不管。
    当父亲悲伤的眼神落在我身上时，我更知晓母亲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禹墨，很晚了。明天还要上学，去睡吧……」父亲大大的手放在我的头上，犹如现在的心情一样沉重。
    「嗯。」我頷首，不想让父亲看到打转在我眼眶里的泪水。
    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的同时，我才允许自己哭泣。
    哭了很久很久后，窗户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我把眼泪擦乾，走到窗户那边，隔着窗帘把窗户打开。
    「顾禹墨！」窗户那头发出细声，「你还好吗？」
    「嗯，我很好。」我说。
    「既然如此就拉开窗帘让我看看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不要。」
    我回答完的下一秒窗帘就被拉开，我倏地抬头睁大双眼，看着手拿扫把的汤维媞。
    「骗人。」她厉声道，「你根本一点都不好，还骗我说很好。」
    我把脸撇开，不想让她看到我哭泣的脸才故意不将窗帘拉开，万万没想过她会使出这一招。
    「哭了？」
    「没哭！」我转身用衣袖把脸上的泪痕努力擦乾。
    「顾禹墨。」汤维媞柔声地呼唤我的全名，即使如此我还是背对她。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她说，「但是等到你想说的时候，一定要跟我说，不要都憋在心里。」
    这时我感受到有东西在轻敲我的头顶，抬头一看发现是扫把的桿子，我愤怒回头瞪向嬉笑着的汤维媞。
    「……要你管。」我碎念着。
    「我就是要管。」她收起笑容正色道，「因为我可是你的姐姐，不是吗？」
    她用扫把桿子的前端戳向我的脸颊，我看向她，虽被她如此戏弄着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愤怒，心情反而比起稍前更加平静许多。
    「明明才大我一岁，就这么嚣张。」
    「不管大几岁，我就是姐姐。」
    「老女人。」
    「甚么？你叫我甚么蛤？」她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扫把幸好我躲得快，要不然我肯定会被她赏一记。
    「顾禹墨，你给我过来！」
    「哈哈哈，我才没这么笨呢！」看她火冒三丈的样子，我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我们两个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斗嘴，等到她息怒后我们才开始恢復正常的聊天。
    「然后啊……」当我把故事说到一半，我发现她不小心听到睡着。
    我趴在窗户上默默观察她睡着的模样，然后不知不觉间也跟着她一起进入梦乡。
    自从有记忆以来，汤维媞就是我的玩伴。
    因为彼此的家住隔壁，加上年龄相仿，所以我们从小就玩在一块。
    虽然她比我大一岁，但身为男孩子的我，外表看起来比较像是哥哥。
    在个性方面，她就像姐姐一样的强势。
    我们有时也会吵架，吵完架的隔天一定会和好，因为我们都无法忍受一天没有对方的感觉。
    在旁人的眼里我们就像姊弟一样，但只有我们知道，我们除了是姐弟外更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她长得很漂亮，就跟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洋娃娃一样。
    经常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很多讨人厌的男孩子缠上，他们喜欢欺负她来引起她的注意。
    偏偏她很讨厌那种男孩子，所以她总是希望我可以时不时地待在她身边寸步不离。
    因此我很常被班上的男同学们嘲笑，说我跟在她的后面就像她的僕人一样。
    即使如此我也不在意，因为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
    「禹墨。」某日父亲下班回家后，突然直接来我房间找我。
    「怎么了吗？」我瞟向父亲一眼，便继续看我的书。
    「爸爸有事想要问问你……」父亲搔着头，神情有些害臊。
    「什么事情？」
    「你会想要有个新妈妈吗？」
    这句话让我终于放下手上的书，视线逐渐往父亲方向看去。
    不知道该说甚么，只好用眼神意思父亲继续说下去……
    『还记得之前来过我们家的那位阿姨，就是……前阵子跟我们一起吃饭、逛街的那位阿姨。』
    『她是爸爸公司的同时，然后爸爸我啊……其实正在跟那位阿姨交往嘿嘿嘿。我们已经决定要再婚，那位阿姨说她很开心可以成为禹墨你的新妈妈。』
    『对了，那个阿姨她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大的儿子，到时候你也就有个伴可以陪你玩了喔！』
    “啪！”
    「顾禹墨！」后脑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不用看便能知道打我的人是谁。
    「好痛……」我摀住我的后脑勺，斜睨跑来我身边的汤维媞。
    「在后面叫你好多声你都没听到我才这么做的喔！所以不能生气。」她的语气给人听来毫无懺悔之意，彷彿这一下一点也不痛。
    我长叹口气，「叫我干麻？」我问她。
    「你没事干嘛走那么快啊！本想叫你等我一下，我想吃刚刚那家冰淇淋的说……」
    看她有些失望的表情，我停下脚步，「那我在这边等你，你去买。」
    她嫌恶地看着我，「……算了，你怎么感觉今天心情特别不好啊？跟伯父吵架了？」
    「不是。」
    「要不然呢？」她睁大那双圆滚滚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我爸他要再婚了。」我说，不想要对她有所隐瞒，「我要有个新妈妈了。」
    「咦？」她被我的话所震慑，「怎么这么突然？新妈妈是上次我在门口看到的那位亲切阿姨吗？」
    「嗯，我也觉得很突然。」
    「那为甚么不开心？要有新妈妈应该要开心才对。难不成那个阿姨对你不好吗？」
    汤维媞的话使我徬徨。
    阿姨她并没有对我不好，反倒让我觉得比我的亲生母亲还要温柔体贴，尤其是当她轻唤着我的名字的时候。
    我应该要替父亲开心才对，因为他终于找到了他的人生伴侣。
    「不是，她对我很好只是……」
    只是我依然会想起，那天母亲奔出家门前对父亲说的话。
    『你说的所有话我都不相信，你就是个骗子！』
    我虽然年纪还小，可是我并不傻。看了许多漫画也看了很多连续剧，这种话通常都是在对外遇的人说的。
    但我实在无法轻易说出口，
    说出辛辛苦苦养育我的父亲，可能是电视上那种坏男人。
    说出那个亲切待我的阿姨，可能是介入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只是甚么？」汤维媞的声音将我拉出思考，「只是害怕又再次失去吗？」
    面对她的问题，我一时之间回答不上来。
    她转过身和我面对面，她举起双手捏住我的双颊，「顾禹墨。」
    「你忘了吗？」她噘起她的樱桃小嘴，忿忿地说：「你还有我在身边啊！我汤维媞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直到永远永远！」
    脸颊虽被她捏着，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你不用害怕，要是如果伯父他拋弃你的话，我绝对会去帮你海扁他一顿的！就像你常常帮我打跑那些臭傢伙一样！」
    听着她的这番话，我不禁失笑出声。
    「你干嘛笑啊？」她见我笑得夸张，脸蛋瞬间通红。
    「你、你笑甚么笑啊！」她一股脑羞把指甲嵌进我的肉里面。
    「啊啊啊！痛痛痛！」
    她放开我气噗噗地转身离开，我摸着我热呼呼的脸蛋，跟在她的屁股后面。
    「不是说要吃冰淇淋？」
    「不要了！」
    「真的不要？」
    「不想理你啦！」
    看着她生气的背影，我心里想着……
    要是如果能一辈子都守护她、陪伴她的话，该有多好。
    这样的想法，在我的身高慢慢超越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浮现在心底。
    直到他的出现，打破了所有现状。
    ?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2)

    「初次见面您好，我叫做任祈恆。」
    冷若冰霜的态度，不苟言笑的神情，完全就不像个大我一岁的男孩子。
    俊俏的外表，彬彬有礼的样子，他全部的行为举止就像大人般成熟。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比我还要帅气的男孩子。
    「听说你那个很帅的新哥哥今天就要搬过来了？」
    我和汤维媞两个人面对面隔着两扇窗户对谈，看她如此兴奋的样子，我心里有点不太开心。
    早知道骗她长得很丑了……
    「嗯啊……」我作势无所谓，专注于组装喜欢的模型。
    「真想看一面啊！」
    「以后就会见到面了。」我说。
    「也是……可是还是想要亲眼看看他的帅。」
    「既然想看，我会跟他介绍你的。」
    「太好了！我认为我们三个一定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就在等我这句话。
    「你跟他一定也会成为无话不谈的兄弟吧？」当汤维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停止组装的动作。
    「或许吧……」
    或许……不会吧？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俊俏。
    可是对他的第二印象则是反感。
    尤其是他用鄙视的眼神来回看向我跟我的父亲时，更加深对他的讨厌。
    果真我的想法并没有错。
    他搬来我们家后，态度依旧跟初次见面一样高傲冷漠。
    他对待我和我爸就像对待陌生人。
    对我们的口气总是爱理不理、冷漠无情。就像对空气一样，完全不想搭理我们。即使我爸对他百般殷勤，他仍不为所动。
    我装作不去在意他这样的行为，依旧做出弟弟该有的样子，即使没有任何血缘，我们还是兄弟。
    或许现在只是他的过渡期，想必时间慢慢会冲淡一切的吧？
    直到那件事情的发生……我才改变我原本愚蠢想法。
    那天放学回家便正好和同时间抵达家门口的他碰面，走在我旁边的汤维媞在我身边发出一阵惊呼声。
    任祈恆脸上没太多表情，他睇向汤维媞一眼，随即便把眼神转移，装作没看到我们准备打开大门进屋。
    「哥。」我叫住他，他打住开门的动作。
    「这位是住在隔壁的汤维媞，是我的青梅竹马。」我遵守和汤维媞的约定，向他介绍她，我想或许这样可以提升我们之间的感情，然后就如汤维媞所说三个人会成为好朋友。
    「哦。」他挑起一边的眉毛，又看了汤维媞一眼，「你好。」
    「你、你好……我叫汤维媞，很高兴认识你。」汤维媞的双颊开始泛红，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和他见面，据我所知任祈恆似乎转学到她的隔壁班。
    从她这种反应，我心里大抵明白一些不想要去知道的现实。
    「隔壁班的，对吧？」任祈恆说。
    「……咦？对，对！你记得我？」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任祈恆突然眼神一转往我这边看，「嗯，看过几次。是不难忘记的长相。」
    他说出来的话很不像我认识的他会说的话，我偷瞄我旁边的汤维媞，她现在脸上的表情看了就不怎么爽。
    「有事吗？」他不耐地看着我们，见我们不回答就说：「如果没事，我进去了。」
    语毕他直接走进家里，然后用力地将门关上。
    场面顿时变得有点尷尬，汤维媞慌张地问：「他生气了？」
    「……不要在意，他本来就是这样，你也快回家吧！我进去了。」
    「……嗯。」
    和汤维媞分开后，我就进屋，一进屋经过客厅时他叫住我。
    「以后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随便叫我哥呢？」
    我停下脚步，看向正在厨房倒水的他。
    「……为甚么？」有股怒火正在胸口开始慢慢燃烧起来。
    「没为甚么。」他把水壶放下，从容地喝起水，从头到尾都未曾看我一眼。
    「总该有个为甚么吧？」我苦涩笑着，「自从我们成为一家人，我就有股感觉……你是不是非常讨厌我？」
    「我讨厌你没有错，我为甚么要喜欢一个陌生人呢？我并没有弟弟，也没有爸爸只有妈妈而已。」
    「……甚么？」
    「听不懂吗？那我讲更详细一点好了……」他放下手中的水杯，表情鄙夷万分，「我从来就不认同你和你爸是我的家人，以后也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所以请不要再做出讨好我之类的行为，也顺便转达给你爸。告诉他只要听见你和你爸的声音，看见你和你爸的影子，我就会觉得噁心……」
    听到他这番话，我终于忍无可忍，一个箭步衝向前怒抓他的衣领。
    水杯因我们的碰撞翻倒，里头的水流了出来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上。
    「怎么？想打我吗？」他扯起一边的嘴角。
    我愤怒瞪视他，「你可以讨厌我没关係……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我爸！」
    「为甚么不行？」
    「因为他是我爸！」
    「呵呵……」他突然放声大笑，「也是，他是你爸所以你理所当然会生气。但他不是我爸，我想怎么说他都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可以作主，请你搞清楚这一点。」
    我揪紧他的衣领，「他虽然以前不是你爸，但至少他现在的身分是你爸，所以对他的尊重还是要！」
    「我爸？你说……像他那种长得一脸喜憨，神经大条完全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是我爸？这真是我听过这辈子最好听的笑话欸！」
    「我一直都很无法理解，为甚么我妈会爱上你爸那种废物……」
    我咬牙切齿愤怒已极，「你、你说甚么？」
    「我说……我很无解我妈到底是喜欢你爸哪一点？不可能是有钱吧？我想应该是单纯看他好欺负好利用吧！」
    左边的手紧紧握拳，我忍住想揍他一拳的愤怒，率先放开他。
    「我看搞不清楚的人才是你吧？」我怒斥道，「要不是你妈那隻不检点的狐狸精勾引我爸，当我爸的小三，我爸妈才不会离婚！」
    当我说出这段话的同时，懊悔的心情取代了当下的愤怒。
    下一秒……我就被他一拳打趴在地。
    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从我的脸上传来，任祈恆一拳又一拳地往我的脸上打着。
    直到听见阿姨的声音才停止。
    「任祈恆，住手！」
    阿姨一把推开任祈恆，她捧起我的脸，忧心忡忡地不停对我说：「禹墨，禹墨？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这没什么。」听完我的回答后阿姨便放开我接着听到一阵响亮的巴掌声。
    任祈恆被他妈妈狠狠地赏了一巴掌，这一掌手力并不轻。
    我清楚地看见任祈恆此时的表情，他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在他的眼神里有着愤怒、悲伤还有失望。
    「妈……」
    「你凭什么打弟弟？你身为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起甚么衝突，你就是不准动手打弟弟！」
    「你现在立刻给我关在房间好好反省并且去跟禹墨道歉！不然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你！」阿姨训斥完任祈恆，便赶紧转身跑来我的身旁，关心我脸上的伤势。
    我的视线离不开任祈恆，他眼神空洞注视我。
    「很痛吧？对不起我没有把祈恆教好，过来这边我帮你擦药……」
    「……好。」在我起身视线短暂离开任祈恆几秒，重新往他那方向看时，他已经不在那里。
    我想这辈子应该不可能从他口中听到，阿姨要他跟我说的那句道歉。
    ?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3)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不停浮现今天发生的那个画面。
    任祈恆的眼神，还有从我口中说出来的那些残忍话语。
    懊悔犹如锁链，紧紧地锁住我的喉间，令我难以喘息。
    真想忘掉啊……真想……逃离。
    “咚咚─”
    听见这熟悉的敲击声，我一个翻身打算不予理会，假装睡着没听见。
    “咚咚咚咚咚咚─”
    就知道她一定会这么做，不耐烦地起身充满杀气地拉开窗帘。
    汤维媞被我突如其来的气势给吓着，她手中的那根扫把差点从她手中坠落地面。
    「你、你那张脸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隔着窗户听不见她的声音，但从她的口型及手势还是可以猜到她问我甚么。
    我长叹气把窗户打开，「从楼梯上跌了下来。」
    「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那么不小心。」她一脸担心着我的样子，看了心里很是欣慰。
    「人都会有不小心的时候。」我说，「话说都这时间了怎么还不睡觉？」指了指我的手錶，现在这时间是半夜十二点左右。
    照理来说很在乎睡眠的她，应该早就已经睡死了才对。
    「因为睡不着啊？」她嘻皮笑脸地说，「欸，我问你喔……你觉得祈恆他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吗？」
    听见那个人的名字从她的口中说出时，一种讨人厌的异样感从胸口处散开。
    「怎么突然想问他？」我反问她。
    「因为想要认识他啊。」汤维媞真心地回答我，「你不也知道吗？自从他转学到我们学校后，不到一个月就立刻成为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呢！每次只要在学校看到他就一直很想要去找他讲话，可是他一直让人有种敬而远之的感觉，不知道该从哪主动开始……」
    「所以我才好奇他对你也像今天那样冷漠吗？」
    我直视期盼着我的回答的汤维媞，「……嗯。」
    「代表他对所有人都是这种态度囉？那真是太好了……」她明显松了一口气，「我还在怕他是不是对我有不好的印象态度才这么冷淡。看样子并不是……」
    听着她的这些话，开始有些不快。
    大概是因为我自己心里有数，从她现在的表情可以知道她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找我攀谈。
    不要跟他交好。不要想去认识他。不要和他成为朋友……
    诸如此类的想法闪现脑袋。
    「禹墨，你知道他喜欢甚么东西吗？」
    「还有还有……他的兴趣是甚么？可以告诉我吗？」
    如此兴奋等待我开口的汤维媞，看了很讨人厌。
    「你既然这么想知道，为甚么不乾脆自己去问他要跑来烦我呢？」我忿忿道：「如果你只是想要问我有关任祈恆的事情，拜託自己解决不要跑来打扰我。」
    话音未落我直接把窗户关上在窗帘全部拉上的同时汤维媞发蒙的模样进入我最后的视线。
    我迟迟没有回到床铺，而是呆然停留在原地。
    当我感到后悔把窗帘再度拉开的时候，对面也同样关上了窗拉上了廉。
    瞬间体悟到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说错的一句话。
    之后几天我都未和汤维媞碰上面，她彷彿在生我的气般总是和我错开相遇的时间，不论是上学还是放学。
    即使遇见，也会故意装作没看到，两腮鼓起悻然从我旁边走过。
    最后我决定在放学的时候主动前去她的教室门外找她，跟她道歉。
    「找汤维媞吗？」见她不在教室，我随便抓一位她们班上的女同学问话。
    「嗯，她回去了吗？」
    女同学耸肩，「我不清楚欸。」就在这时另一位女同学经过我们听见我们的对话。
    「在找维媞吗？」她问我，我点头。
    「她没回去喔！她好像不知被谁叫出去了，我看她一脸雀跃地跑在走廊上，然后一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
    「……是吗？我明白了，谢谢。」闻言我本打算离开，但后来还是决定走去刚才那位女同学告知我的方向。
    当我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转身便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下楼层的楼梯转角处。
    汤维媞背对着我，就在他们谈论到一半时任祈恆注意到我。
    当他看到我时，我并没有回避而是继续站在原地与他对视。
    他的脸上似乎闪过甚么，一秒一瞬间他把汤维媞整个人拉进他的怀中，他的眼神彷彿在告诉我这是我应得的。
    看不见汤维媞当下的表情，但不用亲眼看也能知道肯定相当喜悦。
    脑子一片空白，想像着不敢想像的事情。
    我倒退步伐，然后奔离。
    胸口传来的疼痛犹比那天被他打伤的痛还要深刻。
    我会失去吗？我会失去汤维媞吗？
    不停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得到永远只是一个答案。
    自那天被我撞见他们俩在一起的画面后，汤维媞就再也没有来找我，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即使遇见她也总是快步离去，看见我却闪避掉眼神，展现出来的微笑不再是发自真心，反倒只是出于礼貌。
    房间的窗户不再在半夜的时候发出声响，听见的是不时夹杂着笑声的细碎交谈声。
    陪她上、放学的那个人也不再是我，而是任祈恆。
    我很清楚她的态度转变如此大，会那样对我是为甚么。却也不愿主动去追寻那个答案，不想要失去仅剩的自尊心。
    当她某日不小心单独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还是忍不住，拦住了她。
    「汤维媞。」
    她停下闪避我的步伐。
    「我们聊聊好不好？」我说，「那次我说的话有点过分，我跟你道歉。」
    「我已经不在乎了。」她背对着我回答，「禹墨……」
    「请你以后看到我就装没看到，不要再向我主动打招呼了。」
    她的这番话在当下即判决了我的感情。
    「……就这样。」她打算离开，我拉住她手腕。
    「是因为任祈恆吗？」
    她毫不犹豫抽开我的手，「嗯，我知道你不像他口中那样的坏，但我不想要让他讨厌我。」
    「所以今天真正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她终于正眼看我，「再见。」
    「汤维媞！」我再次抓住她，这一次比刚才的力道还要来得重，「我跟任祈恆你难道就不能选择我吗？」
    「对不起，我没有祈恆真的不行……我真的很喜欢他。」
    「你不是说过吗？说过会陪在我身边永远永远？」
    「禹墨！拜託你放手……」她开始左顾右盼，比起我现在想要对她说的话相比，她更害怕我现在与她的互动会被人看到，「那都是小时候童言童语，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当真！」
    「什、什么？」
    「就当作是那时候我不懂事，不经大脑思考就说出来的话，不要一昧地相信。」我放开她的手，她嫌恶地看着我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我会很困饶。要是被祈恆看到，你要我怎么跟他解释？」
    话音未落她立即赶紧抽身离开我的视线，即使她的身影消失，我的悲伤依然还在。
    就算被失望和悲伤填满我，但我最后还是选择放手。
    当她如此对我的时候，就代表我和任祈恆两个人之间，她最后选择的是任祈恆而非是陪伴她多年的我。
    毕竟专属于她的感情即使我再怎么强求也是永远得不到。
    他们中学毕业后，从以前的学长那边听说他们上了高中便开始交往。
    既然要当作陌生人看待，那就各自过各自的人生，互不相干就好了。
    我如此告诉我自己。
    但我错了，我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
    我把任祈恆这个人想得太单纯……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4)

    入学高中的时候，我百般不愿进入他们就读的高中。
    要不是因为父亲和阿姨希望我可以就近入学省下交通费的开销，不然我绝对不会想要踏进同所学校。
    果然当初应该要拒绝的，这份后悔就发生在我高中一年级的上学期。
    高中生涯的第一场篮球比赛，我第一次获得他人的讚美。
    「天啊！顾禹墨，你最后那个投篮真的有够帅！」
    同队的队员们都衝上前紧紧抱住我并欢呼着和我分享这得来不易的胜利。
    看见他们脸上掛着的笑容，霎那间我找到何谓遗失的快乐。
    原来将胜利的喜悦与伙伴们一起分享是如此幸福。
    在比赛的最后前一分鐘，我成功从对方的手上抢球，并且在三分线外帅气地投进一球逆转胜，为学校的篮球队争光，赢下歷史上的第一场冠军。
    这是件非常荣耀的事情，而我也从未想过这种荣耀会发生在我身上。
    很快地消失传进学校，我顿时间成为学校内的话题。
    「多亏禹墨你，我们篮球队很快就会有大量经费入帐了喔！」队长大力摇动我的双肩兴奋地说。
    我只是靦腆笑着，「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我，是因为大家的努力！」
    融洽愉悦的气氛只存在短短几天，过没多久我很突兀地收到退队通知。
    「队长？为甚么这么突然……？我做了什么事情吗？」我在得知这个消息的当下立刻跑去质问队长。
    「这、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应该要问你自己最清楚吧？」
    向他理论时，他双眼不敢直视我，好似做了亏心事一样。
    「什、什么意思？」
    「就是有传言说你以前国中的时候是不良分子，学生会那边知道后表示不允许学校的殊荣掛上像你这种学生的名字……」
    「这……」我顿时觉得荒谬无耻，尤其是在我听到学生会这三个字及队长的反应，我大概已经知道为甚么会这么突然被退出篮球队。
    「总言之，禹墨我很抱歉啦！还亏你为我们队赢得胜利，虽然那些传言是假的，但……为了经费我还是不得不做出选择。」队长拍着我的肩，听似安慰我的话却十分讽刺。
    任祈恆他为了不择手段把我毁掉，连造谣这种幼稚的事情他都愿意做得出来。
    不自不觉地发自内心佩服着他。
    「我明白了……」遵从队长的指示，我退出了篮球队。
    退出的那天队里的其他人看我的眼神，不再是前几天我们一起赢得篮球比赛时那种崇拜的眼神。
    而是和任祈恆看着我时那如出一辙充满嘲讽鄙视的眼神。
    回到教室，所有同学对我就是退避三舍，明明那样的传言是子虚乌有，为甚么每个人那么轻易就相信。
    烦躁的心情干扰着我的思绪，我无法谅解我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让任祈恆讨厌我讨厌到这种程度。
    想要毁掉我的人生，是吗？
    「欸！顾禹墨，听说你国中混过喔！」一位不曾和他讲过话的男同学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抬起眼看向他。
    「瞪甚么瞪？只是想要跟你打招呼而已，就瞪我？哇～看起来真的是混混欸！」他开始推起我的肩膀，我倒退几步。
    「打篮球有什么了不起？结果还不是被退队？哈哈哈！」
    他不停推，而我则不停倒退。
    「既然是混混那就代表应该很厉害囉！跟我来交手个几下！快点！」
    「喔喔喔！精彩了精彩了！」旁边的同学开始拍手起鬨，那位男同学的嘴脸看了实在很不爽。
    想要毁掉我的人生？
    既然如此……那我就如你的愿。
    我用力地朝那个男人的脸上挥出一拳，他被我这一记重拳挥倒在地，把后方的桌椅给撞得歪七扭八。
    我跨坐在他的身上，把所有愤怒都透过拳头，传递到他的脸上。
    眼前看见的不是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男同学，而是一年多前被任祈恆压在地上打的我。
    『禹墨，你跟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老爸我到底是哪里教错了？怎么会教出你这种不肖子？为甚么你就不能跟祈恆好好学习呢？』
    『你说你想休学？我不准！我绝对不准！我把你养到这么大不是让你变成这样！』
    『打工是为了搬出去住？你疯了吗？你怎么越长大越叛逆？』
    『拜託你不要跟你妈一样，只会背叛我……只会看不起我……』
    『从现在开始我跟你断绝亲子关係！你敢再叫我爸试试看！』
    『禹墨，阿姨同意你去打工，也允许你搬出去住。但前提之下是你一定要完成学业并且考上大学……还有希望你可以退一步，你爸他是真心爱你的，那些话都只是气话，别在意。』
    人生好无趣。
    现在的我，是为了什么而活呢？
    为了逃离这该死的现状。这该死的家庭。
    是吗？
    “叮咚叮咚─”
    吵死了。
    “叮咚叮咚─”
    是谁在这种时间乱按电铃？
    糊糊涂涂地起床，打开手机看着里头未读的简讯，当我看到最后一封的同时，我滚落下床。随便抓起地上的衣服，直直地往楼下衝去。
    一打开门，一个戴着眼镜，绑着马尾长相清秀，和我穿着同间学校校服的女同学站在我家门口。
    「你是疯子吗？」
    见她被我震慑住，我赶紧抓住她的手离开我家，「跟我来。」
    「欸？等……等！」
    会这么做的原因无他，就只为了不想替这个女孩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把她带离我家一段距离后我才放开她。
    「干、干嘛！有意见吗？」我看着这张陌生的脸蛋，想到她在讯息里提到她是班上的班代，名字呢……我忘了。
    「这才是我要说的话吧？班代同学。」我两手插腰，「这样不请自来，很没礼貌欸！同学。」
    她愣了几秒后，突然一把揪起我的衣领：「到底没礼貌的是谁？是谁先不理会我传的讯息！不来学校就算了还连络不上就是因为这样才会让老师担心你是不是死掉还是怎么了，知不知道？而且你紧急联络人的电话为甚么要填假的，这样要我怎么想办法找你？到底没礼貌的人是谁，你给我说清楚啊！」
    这次换我被她猝不及防的怒火给吓着，听着她的解释我才终于了解一切都来自于我的疏失，她的好心。
    我涩笑道：「好，我错了。没礼貌的人是我，但我不是故意不接收讯息的。我昨天晚上上班，操到一个不行所以一回到家就睡死，忘记把手机模式调回来，所以才会没有听到任何讯息声音及不知道电话打来，抱歉。」
    听完我的解释，她才放开我并且推了推她脸上的眼镜。
    「真的？」她狐疑地瞧着我，我只好点头获取她信任。
    「那我就直接废话不多说……」就在她准备要开口的同时，我看见出现在后方巷口处，站在我们家门口的任祈恆。
    他看见了我，而在他身旁正开心说着话的汤维媞并没有注意到我。
    「怎么了？」就在这班代小姐打算往我们家的方向看去时，下意识地突然伸出手用力抓住她的右耳。
    「痛痛痛……你干嘛？」这一下不轻，出手的我也明白。
    她瞪着我的眼神十分愤怒，我赶紧收手。
    「抱歉，一个太大力。等等补偿你，请你吃东西。」我和她道歉的同时，再次往我家看去，他们已经不在了。
    看样子……是进屋去了。
    看样子这里也不能久留，要是如果被学校的学生们知道我跟任祈恆的关係，绝对会没完没了。
    「我知道你要说甚么，我们换个地方聊……」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眼前鼓着两边腮帮子，一脸气噗噗的班代同学。
    突然觉得她这模样有点可爱又好笑。
    我忍住笑意转身，避免等等荷包会有大失血的可能……
    ?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5)

    班代同学的名字叫做黎茵媛。
    听完她突然出现在我家的理由后，我明白会造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大抵都来自于我。
    因为不想要让任何人包括老师知道我和任祈恆的关係，于是入学时我随便凑出一个电话号码拿来填写所谓紧急联络人。
    我不禁心想着，当初应该也要将家里地址乱填才对。
    当黎茵媛的圣代一上桌，她便开始津津有味地吃着。
    「为甚么你不来学校啊？」她嘴里含着冰淇淋问。
    「因为想赚钱。」我泰然回答她。
    「所以说是为了赚钱才不来学校？」
    「没错。」我頷首，这时我点的咖啡刚好送上来。
    「不是啊！你现在的身分可是学生，怎么能把重心放在打工呢？」
    「为甚么不行？因为缺钱所以需要打工，我不喜欢读书所以不需要上学。」
    「既然不上学，乾脆看要不要跟父母亲商量休学，不要浪费那些贵死人的学费。这样不是比较好吗？」
    她这么说我倒是挺意外的，我淡然一笑：「看你一副优等生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会是来跟我讲上学的一百种好处。结果你竟然建议我休学，我挺意外的。」
    她微楞几秒，随即严肃地说：「不要转移话题。」
    「我有提议过。」我身子向后，抬头望向天花板，「只是我爸不同意，他说要我怎样都也要把书给读完。吵不赢我爸，我就决定用行动证明。」
    「话说你缺钱是为了要买甚么？」
    「为了从家里搬出去。」
    为了逃离现在的生活。
    为了不要让那两个人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只有搬出这个家，才能达成这个愿望。
    良久，黎茵媛徐缓开口：「那我告诉你一个方法。」
    与此同时我发现她竟然在这短短的几分鐘就把那一大杯圣代给吃完了。
    「乾脆你早上来学校，既然不喜欢上课就不用上，上课时间拿来补眠睡觉，晚上才有精神可以去上班。这方法不错吧？总言之不管怎样你就是要来学校，只要你一天不来学校，我就会像今天一样来找你直到你出现在班上为止。」
    我笑出声，她的这番条件令我将注意力转移至她身上，「哦？为甚么这么坚持呢？明明我们两个互不相干。」
    「就算互不相干也好，但算我拜託你。如果你不来，我想我可能会被班导烦死，直到你来才停止。」
    时间犹如静止般，不知过了多久。
    「我明白了。」
    我决定让步。
    「但我有条件。」我说。
    「甚么条件？」
    「不要再出现在我家，就这样。」
    她看着我，靦腆笑道，「当然，没问题。」
    最后我们两人谈好条件，为了不让她继续被班导骚扰，我愿意去上学。
    当然我只打算去敷衍几天，之后就回归现在的生活作息。
    看她现在如此专注地舔着杯子里残馀奶油的模样，令我很难联想起刚才那个说话气力十足的她，不由得地觉得想笑。
    「干麻？」被我突如其来的笑声给打扰，她停下动作疑惑地看着我问：「突然笑出声来？有甚么好笑的事情吗？」
    「没什么。」我搅拌着手上的咖啡，「怎么肚子还饿吗？」
    「……不是，只是吃完后有点空虚。」她表情失落地看着那已经空空如也的杯子。
    「同样的口味？还是想尝试新的？」我问她。
    「你还要请我？」她瞠大双眼。
    「嗯啊。」我頷首。
    「可是你不是已经请过？干嘛还要再请我？难不成……你打算毁约吗？」
    我不自觉地叹口气，瞇起双眼笑道：「一言既出駟马难追，所以不用担心。」
    「就当作是脸颊的赔礼，刚才那杯是害你被老师纠缠的赔礼。」
    「真的吗？顾禹墨同学真是大器！那我这次要选另外一个口味，草莓的那个！」她藏不住脸上的喜悦对我比手画脚。
    看着这样的她，我觉得挺有趣的。
    「就是他！」
    「我以为他休学了……没想到还没？当初同班名单看到有他，我还在想是不是只是同名同姓……」
    「别跟他走太近的好，听说他一年级把一个同学打到住院欸！」
    「真的假的？好可怕！」
    一进教室后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早已习以为常不予理睬。
    我环顾教室心情十分茫然，自从开学到现在都未曾来上学的我，并不清楚我的座位在哪。
    「跟我来。」黎茵媛顿时出现在我的身后，她轻拍一下我的肩，就逕自往前走。
    直到她走到两个前后排列的座位，指向前方的那个位置说：「你的座位在我前面喔，顾禹墨。」
    我扬起笑容，朝着那个位置走去。
    ?
    「顾禹墨，来打球吧！」
    「好唷！」
    回归学校生活后，原以为会和自己所想的一样，不被认同、不被接受。
    然后又重蹈覆辙，接着可以理所当然地休学。
    意想不到的是班上大部分的同学们彷彿并不知晓一年级那件事似地，对待我就跟对待普通同学一样。
    事后我才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功臣大概是来自魏敬腾这小子。
    「你还记得我吗？」某日体育课，打完几场篮球后在一旁休息时，他主动向我开口。
    我边灌水边听他说话，朝他看了一眼后不以为然地回答：「怎么？我们不是在这学期才同班吗？」
    「哈哈哈，看样子是我改变太大害你认不出来了。」语毕他便整理一下自己前额的瀏海，仔细盯着他的我随即忆起。
    「啊……你是一年级跟我同班的那个？」
    「看样子你那时候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他苦笑道，「但也难怪……毕竟你可能只记得我是那个被欺负，瑟缩在角落的边缘人吧？」
    「才没有。」我看着他道，「你忘了吗？之后没多久我就被勒令在家反省一个礼拜。」
    沉默了几会儿后他说：「我很感谢你，那天你替我出声。而且我一直在想……要不是因为我，说不定那个人不会去找你麻烦。」
    「……那又没什么。道甚么歉？」我看向遥远的某处，「有够三八。」
    「也是呢！」
    「沉孟芸在向你招手，意思要你过去加入打一场。」
    「你不去吗？」他问。
    我含笑摇头，接着席地而坐，「还没休息够，当观眾就好了。」
    魏敬腾耸了耸肩，把手上的水壶交给我后就跑向沉孟芸那边的球场，他一跑过去没多久就换黎茵媛过来了。
    「唷！偷懒喔～」她调侃笑道。
    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灿笑，「跟我一起成为共犯吧！」
    她没有拒绝我，而是和我一样一屁股坐下。
    没有任何对话，就只是一同望着前方其他同学打篮球的景色。
    虽然看着脑海中却想着的是刚才我和魏敬腾的对话，他都鼓起勇气和我道谢了。
    我是不是也应该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跟我旁边这个人道谢呢？
    如果当初没有她，现在的我也不会坐在这里。
    不会听见魏敬腾的真心话，不会认识现在这群可以和我一起打球的朋友然后重新爱上篮球。
    因为她，因为黎茵媛。
    「顾禹墨。」就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她突然叫唤我的名字。
    我一转头，脸颊就触碰到她的指尖。
    「哈哈哈……」她噗哧一笑，努力憋笑却还是忍不住，「抱歉。」
    盯着她的手指许久，我才知道她笑的不是我的反应，而是我脸颊上的痕跡。
    「你齁……给我过来！不要以为只有你手是脏的，我的也是！」我趁机抓住她的手，打算用黑漆漆的手掌攻击她的脸。
    「不要啊！我错了！我错了！啊啊啊！」
    霎那间我忘记了要和她道谢的感动，只记得和她嬉闹的那份来自心底深处的愉悦感。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6)

    一日放学回家后准备接着去打工的我正好和比平常还要早下班的阿姨打到照面。
    「要去打工了？」她亲切地问我，我頷首。
    「有吃过东西了吗？」
    我回避她的眼神低头穿起我的鞋子，「嗯，吃过了。」
    「这个给你带着。」一抬起头眼前就出现一包纸袋，阿姨和蔼地笑着：「是我刚才经过时附近新开的红豆饼店，上班到一半肚子饿可以吃喔！」
    「……谢谢。」我撇开眼神，接过那包红豆饼，「出门了。」
    「路上小心喔！」
    阿姨的呼喊声仍回盪在我脑海中，自和任祈恆打架那天以后，我没有脸去面对彷彿甚么事都没发生过依旧对我笑着的阿姨。
    她一定有听到的，听到我骂她的那些话。
    却甚么也不开口问，像平常一样对待我。这种感觉让我惭愧，却不知该从哪开口。
    所以一拖再拖，就变成了现在的相处模式。
    热腾腾的红豆饼，透过纸袋传递至手心。
    与此同时我的肚子正好发出声响，刚才我是骗她的，当然阿姨也一定看穿了我的谎言才会把红豆饼给我。
    要不然这红豆饼应该是要给任祈恆的吧？
    本想把这袋红豆饼随便找个垃圾桶丢掉，最后我还是为了不要浪费食物把它们全吃进肚子里。
    「欢迎光……是你啊。」
    「有朋友来探班还这么不欢迎的态度。」黎茵媛背着书包出现在我打工的便利超商。
    「怎么会过来呢？」
    「刚结束补习想说买个晚餐吃。」她说，「但不知道要吃甚么，就想说吃便利超商，经过的时候看见你就直接进来了。」
    「那就赶快去挑一挑回家吧。」
    「这么不热情……」她噘起嘴不满地瞪着我，「算了，我本来也打算赶快买一买回家，才不想在这边跟你浪费时间咧。」
    说完她便转身走去微波食品那区，刚才她那副嘴脸完全跟她平时在班上面对老师和其他同学的样子大相逕庭，根本就无法想像她是个品学兼优的资优生。
    就在这时一个大约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瓶调味乳站在收银台，「大哥哥，我要这个！」
    「好，小弟弟你的妈妈呢？」我接过小弟弟的调味乳，弯下身询问他。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附近响起。
    「东宇，你怎么一转眼就乱跑了呢？不等妈妈……」
    我倏地抬头，正好和那位女士对上眼。
    顿时间不知何为言语，感觉时间停止般。
    「大哥哥？」直到小男生的呼唤，意识才重新回来。
    「……喔，抱歉。」我赶紧结帐，「总共二十五元。」
    一直不敢抬头面对，当那位女士用颤抖的手从钱包拿出零钱给我，看样子她应该是认出我了。
    「谢谢惠顾，这是您的发票。」
    「好……」
    「妈妈帮我打开，我想喝。」
    「好，等等出去再开。」女士赶紧牵着手，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望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许久后，我才移开眼神。
    「啊！吓死我了！」不知不觉间黎茵媛手里拿着选好的微波食品站在我的面前。
    「我才被你吓死。」她问，「怎么了，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
    「没什么……总共一百零五元。」
    「告诉我喔！不告诉我，我就一直赖在这里打扰你上班。」
    见她如此坚持的态度，看样子我不说是无法打发她的，我无奈地收下她的钱然后说：「遇到了不想看到的人。」
    「喔？」
    「就这样。」
    「原来……好吧，不问了。」
    我很惊讶地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会继续想知道。」
    「看你的表情就不想了。」她说。
    「咦？」
    「每个人都一定会有喜欢的人，同样的也会有讨厌的人。」她语气认真，「所以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你难过的人悲伤太久，知道吗？」语毕她就送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笑一个～这样愁眉苦脸的可是会被老闆开除的喔！」
    呆愣望着她的笑脸，直到发现后面有个客人排着队一脸不悦地直盯着我，我慌张地说：「知道、知道！快走吧！有客人要来结帐了……」
    「啊，抱歉。」她赶紧让位给那个客人，「那明天见囉！」
    「嗯。」
    这一次，望着离开的背影，心情是好的。
    下班回家后，阿姨正好在厨房整理。
    原本打算直接进房的，最后我还是倒退步伐来到厨房门口。
    「阿姨。」
    「咦？禹墨，你回来了？」她停下洗碗的动作。
    「嗯……」原本想说的话，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最后我深呼吸扯开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她说：「红豆饼很好吃。」
    ?
    今日出门上学前，在距离家里巷口的不远处，我遇见了一名不速之客。
    我和她相互对眼，下一秒转身打算绕道而行。
    「禹墨！」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明明以前很是熟悉现在听来却十分陌生，甚至有点厌恶。
    本打算装作没听见离开，最后还是无法狠下心，将头微偏后方：「有甚么事吗？」
    「我有事想要跟你聊聊……」
    「我们之间没有甚么好聊的。」
    「禹墨！」这次她向前抓住我的袖口，「给我几分鐘就好，拜託……」
    凝视着她苦苦哀求的眼神，最终我还是给了她三分鐘。
    但这三分鐘，让我后悔不已。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7)

    『我知道你跟祈恆感情不好，但我希望你能否帮我劝劝他。』
    『请他不要再让别的女孩子伤心了，让我伤心我无所谓，但我真的不想要再继续看他伤害其他女生。』
    『看样子你并不清楚吧？……祈恆他跟其他女孩有非比寻常的关係。』
    『我亲眼看见的……本来打算视而不见，但要不是那个女孩主动来要求我放弃祈恆……不然我绝对不会……现在过来求你帮忙。』
    『拜託你了……现在除了你以外，我真的找不到任何人可以帮我了……』
    开什么玩笑？
    没错，是在开什么玩笑？
    当我一股脑地衝去学生会长室朝着任祈恆的脸上揍一拳后，被他反击一拳摔落至地时，亲眼看着「凑巧」出现在我们之间的汤维媞，她一脸着急地跑到任祈恆身边对我胡言乱语时，我又再次确定自己被利用了。
    也再次对汤维媞这个人感到灰心。
    「我说你啊……」
    这声音出现的时候我正好咬碎嘴里的棒棒糖，我不禁望着她冷笑。
    为甚么偏偏这时候出现的人是她呢？
    现在我非常不想要跟任何人讲话，非常。
    「唷！」
    「现在马上跟我一起回教室！许老师很急着在找你，总言之现在马上跟我回教室。」
    她硬生生跑来我旁边拉住他的手，我愤然甩开：「不要。不是说好只要我来上学就好？想不想上课随我吗？」
    「既然如此也不应该甚么都不说就消失在校园里？你的手机也关机，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阻止，许老师他差一点就要报警通知你的家长了？」
    不想回答她的话，我索性转头不理会她，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顾禹墨！」她用力将我整个人转向面对她，「我说我……你受伤了？」
    她张大双眼，戴着的眼镜还微微滑落下来。
    「不关你的事。」
    「甚么不关我的事，血都流出来了。看这伤口就是在跟人打架……你是不是跟人又打架了？」她赶紧从口袋拿出手帕，帮我擦乾伤口上的血。
    「是又怎样？反正不关你的事。」
    「怎么没有关係，我认为我们早已是朋友了。所以怎能没有关係呢？」
    「朋友？」这句话感觉真好笑，「跟我当朋友可是一点利益也没有喔……」
    「所以呢？难道当朋友就要互相利用吗？」
    她这句话使我沉默，我们互相看着彼此。
    良久她又开口，「去保健室吧？」
    「不需要。」
    「至少也回家擦个药。我会去跟老师说你因为身体不舒服早退了，没有下次知道吗？」
    「喔。」我席地而坐，继续咬着嘴里吃完的棒棒糖棒子。
    「不回家吗？」她问我。
    「不想。」
    「那你现在是打算待在顶楼待一整天？」
    「嗯。」
    她见说不动我便长叹口气，原以为她会直接离开没想到她竟然坐到我的旁边。
    「怎么，优等生也要开始学翘课了吗？」我不禁失笑。
    「只有一次。」她整理着被风吹乱的刘海，「而且我是特例，老师会放过我的。」
    「当优等生真好。」
    「跟我说说吧……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凝望着我，语气跟上次在便利超商时一样认真不带玩意。
    「想知道就跟我交换条件。」我说，「用秘密分享秘密如何？」
    「好。」
    她回答地直爽我不禁怀疑，「你回答毫不犹豫，看样子你的秘密根本就不算秘密。你先说，听完你的秘密我再考虑要不要说。」
    「没有人这样赖皮的。」她反驳道，「我愿意先说，但只要我说完我的秘密后，你就要马上分享你的秘密！」
    「好啦好啦！」
    「我的秘密是……其实我不是我爸妈亲生的小孩。」
    「咦？」
    「我是被领养的。酷吧？」
    一点也不酷，当她对我笑时我忍不住这么想。
    「认真？」
    她頷首：「认真。」
    黎茵媛和我开始侃侃而谈，说起她的成长过程还有背景以及她和养父母的关係。
    从她的言语中，我听不出任何悲伤，只知道她是一个充满想法的女孩。
    同时我也佩服她。
    「所以我才会鼓励你，顾禹墨。」她笑着说，「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瞬间眼前这女孩彷彿成为我心目中第一名的偶像。
    「总有一天我会寻找到的……」她粲然，「找到真正想做的事情。」
    「我相信你可以的。」我如此鼓励着她，也期盼自己可以像她一样找寻到人生的目标。
    「换你说了！」她驀然抓住我，深怕我跑掉似，「说你为甚么要跟人打架？」
    「知道啦！我又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
    虽有点不太愿意，但她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我就只好遵守把秘密告诉她。
    当然我省略掉大概，隐瞒他们的身分，不想要承认那种人是我的哥哥，在法律上跟我有亲属关係。
    也幸好黎茵媛是个很善良的女孩，她懂得怎么拿捏分寸，听完我的话与故事后，就不再多问而是拍拍我的肩安慰我说：「还是那一句话……」
    『不要为了一个不值得你难过的人悲伤太久。』
    『这样人生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
    慢慢地我开始重新找回正常生活的步调，上学最大的期待就是和坐在我后面的黎茵媛打闹嘻笑。
    尤其是当她被我闹到不愉快却还要装一脸镇定冷静沉着的样子，真的很有趣。
    「你是不是喜欢班代啊？」某日魏敬腾突然开口问我这问题。
    我楞了几秒，「怎么突然这样问？」故作无所谓反问他，实际上是留给自己更多的思考空间。
    「感觉你最近很常找她互动，时不时眼神就往她身上飘。」
    「或许多多少少觉得有意思吧？」我看向正在和沉孟芸开心聊天的黎茵媛，「说喜欢还有点多，应该算是欣赏。」
    「虽然班代看起来有点死板，但其实我们私底下有讨论过喔！」魏敬腾推了推我的肩膀，「她如果拿掉眼镜肯定会完胜很多女生，其中包括学生会长的女朋友汤维媞。」
    听到汤维媞这三个字我就有点不是怎么舒服，「呵呵，是吗？那我可要好好期待她会拿下眼镜的那天。」
    「就不要等到那天到来以前，她就先被别人抢走囉！」魏敬腾戏謔道，我瞪向他一眼接着用力勾着他的脖子。
    「来把你们这次的作业交上来。」美术老师在讲台上吩咐，台下的学生们开始接二连三地把作业交上去。
    「你画什么？」我转头好奇问道。
    黎茵媛这时很反常地望向窗外发呆。
    「嗨囉？有听到吗？」把手放在她空洞的两眼前晃啊晃，她才回神。
    「啊？现在在干麻？」她看着那些陆陆续续走向讲台的同学后问我，很明显就是没有听到刚才我问她的事情。
    「在交美术作业。」我无言地回答。
    「喔，好……」她赶紧从抽屉把她的美术作业拿出来，不用等她回答用我的双眼就能得到她的答案。
    她画的是一片被砖红色枫叶染红的风景，仔细地欣赏我却完全对画中的场所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真的是画学校最美的地方吗？
    「你画甚么？怎么画一个人像？」她皱眉看着我手中的画作问。
    我笑了笑把手中的画纸面向她摊开：「你猜猜看啊。」
    她思忖许久后恍然，「许老师？」
    「宾果～」我粲然，「对我来说学校最美的地方，就是许老师开始迈向中年的证明，他的秃头。」
    闻言她便忍俊不禁瑟瑟发抖，接着捧腹大笑：「天啊，顾禹墨你真的太天才了……被他知道你绝对会完了。」
    这次换我望着她的笑貌走神。
    「那边那边，在笑甚么？赶快把作业交上来喔！」黎茵媛的笑声在班上显得突兀，她立即收敛恢復镇定，站起来顺便帮我把我的作业交上去。
    她边说边帮我把作业交过去。
    看着她的背影，脑子里想的是刚才她发呆出神的模样。
    「老师要开始上课囉。」
    「欸？谢谢你帮我交。」我侧过身拍了拍自己的两颊，好让自己看起来跟平常一样。
    「发甚么呆呢？」她一手托腮看着我问。
    我乾笑道：「在脑海中预想许老师看到那幅画是甚么表情？」
    「我也很想亲眼目睹呢！」她笑瞇双眸，听信我的解释并不知晓我其实是在说谎。
    「我回来了。」
    结束打工回家，发现门廊只有一双鞋子。就在疑惑的时候，任祈恆正巧从客厅走出来。
    我和他对上眼，不想多问就直接与他擦身而过走上楼。
    「最近在学校似乎过得不错？」
    我瞪向他，压抑住内心的愤怒朝着他冷讽笑道：「又想要像上次那样把我的名声搞臭吗？」
    他的表情瞬变，「怎么说得好像你跟人家打架闹出事端是我做的一样？」
    「反正你承不承认，我无妨。」我往回走，走到他的面前和他面面相覷，「这次你若有所动作，我也很欢迎。只是我会告诉全校的人，学生会长任祈恆是我这个不良少年顾禹墨的哥哥。」
    「有没有开始期待……全校所有同学对你失望透顶的反应呢？」
    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他急速上升的愤怒，就在这时老爸跟阿姨正好回来。
    「哎呀，两个都在啊！过来过来，我们有买东西回来一起在厨房吃一吃再上楼吧！」阿姨欣喜地声音和我们当下的气氛十分格格不入。
    我知道他讨厌甚么，于是我露出笑容对着阿姨说：「真的吗？我肚子饿得呱呱叫呢！你们买甚么呢？」
    「来看就知道了。」阿姨保有神秘地回答，「祈恆呢？一起过来吃吧？」
    他斜睨我一眼，绕过我直接回到他的房间，没有任何回答。
    我的身子依旧颤抖，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兴奋抑或是两者感情皆是。
    对任祈恆这个人，我不会再害怕，也不会再逃避。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8)

    为甚么她会在这里？
    我知道我因为发烧坚持去打工，结果最后身体不支倒地送来医院。
    但令我十分不解的是，为甚么黎茵媛会在我身边呢？
    盯着她打盹的样子不放，内心百感交集。
    「……媛……黎茵媛。」
    听到我的叫唤声她顿然惊醒，「你醒来啦！」
    她拿下眼镜揉起眼睛。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她。
    「你还敢问！」她闻言恶狠狠地瞪着他唸道：「你老闆打电话给我的，他跟我说你工作到一半生病倒下，然后紧急联络人的电话竟然是留我的名字！」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我那时候为了省下不必要的麻烦，在履歷表的联络人电话填上黎茵媛的手机号码。
    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派上用场，而且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她恼羞起来，「我陪你陪到天都黑了，你还笑！肚子饿到不行你还笑！」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有些懺悔，「现在几点啊？我到底睡多久？」
    窗外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睡了六个多小时，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左右。」
    「哇……抱歉。」我向她道歉，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把眼镜摘下来这件事。
    「话说，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挺美的……」
    「……什么？你、你不要以为随便称讚我几句就可以唬弄我！我……我才没有这么好骗！」
    只可惜我才刚称讚完她就立即把眼镜戴上。
    「不是骗你的，是真心话。」我认真地说，「你的眼睛和五官明明就很好看，用眼镜遮住真的太可惜了。」
    我们两两相视，这时在安静的气氛下我们两的肚子不约合同的发出抗议声。
    「我也肚子饿了。」我说，一边起身准备下床，「我看现在就去办出院手续，然后一起去吃饭吧！」
    她立即拦住我，「不行！医生说你要住院一天观察，明天早上才能出院。饭的部分，我刚已经出去一趟买稀饭回来凉，所以你给我躺好。」
    「蛤？为甚么？我只是单纯感冒生病而已，不需要住院。」
    「医生说的！而且……」她用力压住坚持要下床的我，万万没想到我出给她的气势整个人被她狠狠地推回床，「而且医生说要你的家人过来办理手续你才能出院！」
    「我不要！」我果断反弹她。
    「不能说不要！再怎么讨厌家人这种时候也应该不能任性，不想他们来医院陪你，我陪你就好！」她说，「反正我已经跟我爸妈说了，他们也同意我今天一整晚待在医院照顾你。可是至少还是必须要通知你的家人你现在人在医院，然后请他们明天早上再过来接你回家休息。」
    「……不要，我的事不需要你管。出院这种事我自己解决就好。」
    「需要！」她态度坚持硬生生地把我的头转向面对她，完全不把我当作病人对待。
    「既然你不想要跟你的家人通电话，那我来说。」
    听她这么说我觉得荒谬可笑。
    「你又不知道我家人的电话。」
    她不怀好意地笑着，这时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我想了许多种必须说服你的方式。」
    「当然，你坚持拒绝我也在我预料之中。」她十分自信，「所以我就趁你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偷偷从你的手机里把你里头联络人的号码记录下来。」
    「你！既然做出这种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
    甚么？她这番话令我一惊，虽然我可以理解她会这么做会为甚么，但我担心的是被她看到我手机里头有汤维媞还有任祈恆这两个名字。
    她放开我，拿出她的手机还有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怕我抢走和我保持距离。
    「告诉我你要我打给谁。」我们陷入对质。
    「要阿姨……还是老爸？」
    我不发一语，猜测她可能是从经常联络人那里找到的。
    那应该是没有看到……
    见我不回话，她态度放软，「……算我求你。就这么一次就好。」
    算了，这次就算了。虽然很不想麻烦阿姨，但把爸爸叫来更难解释，甚至还有可能会跟他在医院大吵一架。
    我长叹气，随即转身躺下转过身背对她，「阿姨。打给阿姨……」
    「记得我们说好的，由你在这边陪我到早上。」
    「一定做到。」
    当听到她这样回答我，我已经不生闷气。心情反而舒坦很多。
    是因为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会感到安心吗？
    这时脑海中浮现之前魏敬腾和我说的话。
    『你是不是喜欢班代啊？』
    『就不要等到那天到来以前，她就先被别人抢走囉！』
    我翻身看向她，她正好在用买回来的稀饭。
    好想要问她……我是唯一一个看过她摘下眼镜的男孩子吗？
    「来吃稀饭吧！」她笑吟吟地说，「我真的饿到不行。」
    「嗯，吃吧……」
    依旧没有勇气。
    当我一觉醒来时，黎茵媛已经不在我身边，只留下一张纸条。
    阿姨帮我办理完出院手续回来，我正好盯着那张纸条。
    「那女孩是禹墨的朋友吗？」
    「……嗯。」我把纸条摺好，放在口袋。
    「是个很善良很有礼貌的女孩子呢！」阿姨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如果那女孩是禹墨的女朋友的话，阿姨会很开心的喔！」
    女朋友吗？
    我淡淡一笑，「我想……我也会很开心。」
    ?
    某日早晨我比平常还要早来学校，远远地在走廊看见黎茵媛偷偷摸摸地进了教室放好书包，然后小碎步离开手里还拿着东西。
    见她行跡如此可疑，我便偷偷地跟上去。
    她去到学校后方的某个草丛，我忍不住出声：「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
    「顾、顾禹墨？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一惊随即转身把手中的东西藏在背后。
    「跟着你来的。」我回答她。时不时还故意把眼神往她后方看。
    「为甚么？」她问。
    「没为甚么就好奇……」
    我的头往哪摆，她的身子就会往反方向移动，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看她藏着的东西。
    就在这时，一道娇嗔的猫叫声无预警地划破我们的胶着。
    一隻花色的小猫从草丛鑽了出来，牠徐缓地来到我身边，蹭着我的脚。
    顿时间明白，黎茵媛在隐瞒的是甚么？
    我狡猾地看着她笑道：「想说你怎么最近午休时常偷跑出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她露出无奈的表情，蹲下身把小猫抱走然后和我述说这一整个过程。
    小猫是黎茵媛上週在回家路上偶然捡到的。
    因为她家是公寓没有办法把猫咪养在家里就只好先暂时放在学校。
    当她向我阐述的时候我对上小猫那双可怜兮兮的眼神，感觉有点心疼。
    「要不然我其实也想养……只好先暂时养在学校，然后尽快帮牠找到一个好主人，你有甚么办法可以帮忙吗？」
    她问我，我思索后开口：「应该可以请社区帮忙吧？」
    「我问过了，社区志工回应我如果有愿意领养的人会通知我。可是过了一个礼拜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要不然就送给流浪所……」
    「流浪所不行！」
    「为甚么？」我问。
    「听说送去流浪所的狗狗猫猫最后的下场都是安乐死。跟妈妈走失已经够可怜，我不想要牠最后是在流浪所度过的。果然还是想要帮牠找一个舒适的家……」
    看她这样的反应，我开口询问她：
    「……你很喜欢猫咪？」。
    她点头，「嗯，我很喜欢小动物。」
    「可是一直养在学校没办法吧？被学校发现肯定会被处罚的，而且花花的下场也一定会沦落到流浪所。」
    「是啊，我也知道。」
    黎茵媛把花花放回地面，把刚才从教室带过来的罐头打开。
    我注意到套在猫咪脖子上的项圈。
    「那项圈是你帮牠做的？」我一边轻抚一边问。
    「嗯，我还帮牠取好名字了，叫做花花。」
    「花花？因为斑纹是花色的吗？」
    我不由自主失笑，如牠的外型小猫的名称叫做花花。真像黎茵媛的风格……
    「对啊，不行吗？」听见我的笑声后她一脸不悦瞪视我。
    「没有不行，蛮可爱的。」我赶紧找理由搪塞，「跟主人很像，一样可爱。」
    「什么？」
    不小心……说出真心话了。
    「没事。」赶紧转话题为上策，「我想到一个可以快速解决的好办法了。」
    「什么好办法呢？」她问。
    「我们可以去网路上找看看爱猫协会的联络方式，询问他们关于领养方面的问题，我想这应该比起等待社区志工的回应还要更有效率吧？」
    「这也是一个好办法。」
    「今天放学如何？」
    「放学？」
    「嗯。」
    我的提议她踌躇几秒，难不成是跟人有约了吗？我不禁如此猜测。
    就在已经有心理准备她会拒绝我的时候她开口了，「好，那就今天。今天放学校门口不见不散。」
    松了一口气，有点害怕得到被她拒绝的回应。
    为了不让她看出我此刻的喜悦，我把话题移转到花花的身上，「嗯，话说……你看牠吃饱就好像要开始睡觉……眼睛快瞇起来了！」
    「真的欸！好可爱，我第一次看到牠这样欸。」黎茵媛急忙将手机拿出来，「我要把牠这模样拍起来。」
    「欸牠好聪明，一发现你要拍照就赶快睁开眼睛！哈哈哈！」
    「吼，怎么这样？但这样子也很可爱！」
    我们俩你来我往，话题即使是环绕在小猫的身上，我也很满足。
    感觉好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会尽情大笑，然后沉浸在喜悦里面。
    不知为甚么最近我有种感觉……
    感觉黎茵媛就变得跟平常有点不一样。
    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但她就是变了。
    之前就有一点觉得，她时不时会恍神，看着远方发呆。
    眼神没有任何目标，就算笑着，也没有任何笑意。
    感觉比以前更阴鬱，成绩好像也因此受到影响开始下滑……
    不由自主开始担心起她。难不成是因为课业压力？还是和家人之间的关係吗？
    可是我提不起勇气开口，只好甚么也不问。
    默默地，默默地在一旁注意她。
    当现在看到她重拾以前的笑容，我决定……
    为了不再重蹈过去的覆辙，失去一个好不容易想要再次保护的女孩。
    我决定尽可能地用我的方法来去逗笑她。
    只要她因我而笑，那就足够了。

 第三章 顾禹墨 前篇(9)

    放学我们开始为了花花奔走。
    「若有消息会迅速通知你们的。」
    「谢谢你们！」
    终于顺利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等待爱猫协会志工阿姨们的联络了……
    「今天天空真美。」
    听到黎茵媛的这番话，我也把视线往上。
    「……是啊。」
    确实如她所说，真的比平常还要漂亮……
    或许是因为此刻有她和我一起欣赏，夜空才会那么不一样。
    抬头望向那些清晰可见的满天星，我对着这一片美丽的夜空许愿。
    希望花花可以顺利找到真心疼爱牠的人……
    我们一起坐在公车站等公车，经过一片沉默我决定主动开口。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情吗？」
    「什么事？」
    「你最近好像变了。」
    我端倪她的反应，她愣了几秒，「……怎么会突然这么觉得？」她反问我。
    「就是这么觉得。感觉你只要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发起呆，若有所思的样子。可是如果我跟孟芸来跟你说话，你就会立刻变回平常的你。」
    「可能是在想事情吧。」她的回答含糊不清，「有时候会比较多烦恼，例如对我来说就是课业上的烦恼。」
    从她这回答我大抵可以知道她不想要跟我说实话。
    那么我也不打算问下去。
    「不需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嗯，我知道……」
    她笑容苦涩，很明显现在的她内心其实很悲伤。
    是因为甚么悲伤呢？
    公车迎面而来，她起身：「来了。」
    我站在原地，眼神离不开她。
    「怎么还不上来？」她百般不解地问。
    我摇首浅笑：「……没什么。」
    在接到爱猫协会的通知之前，我们俩到中午就会一起来餵花花，有时候如果她临时有事，会请我帮忙协助，当然我十分乐意。
    因为花花的缘故，原本渐行渐远的关係开始有变化，直到某天她有意无意闪避我。
    不再和我谈话，也不再约我一起去见花花，中午不再出现。
    当我想要过去找她，她也会很「凑巧」的去找孟芸。
    这种感觉很熟悉，但我实在不想去确认她为甚么会变成这样……
    凝视着躺在保健室熟睡的黎茵媛，我一分一秒不敢把眼神从她身上离开。
    当她昏倒的瞬间，我一个箭步衝上前毫不犹豫地把她带去保健室。
    感受着她渐渐发冷的体温，我难掩心中的不安，加快自己的脚步。
    直到将她放下，保健室的护士阿姨帮她量完体温确定是体力不支而贫血晕倒，我才真正松懈下来。
    沉孟芸一结束朝会便拿着黎茵媛的运动服过来保健室。
    「还在这里深情守护啊……」她用极其曖昧的眼神看着我。
    我愣了几秒，慌张摆手：「我才没有！」
    「别装囉～我其实都看出来了。你对茵媛的想法……」她靦腆一笑：「连我都没有发现就只有你。」
    她指了指绑在黎茵媛腰间的外套，我微微頷首，回想起在升旗前我就有察觉到黎茵媛今天的脸色不怎么好，在她昏倒在沉孟芸的怀里时，看到她股间红色的痕跡我马上脱下外套跑到她的后方接下她。
    不想要让其他人看到。这想法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不告白吗？」她问。
    我苦笑，「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甚么？」
    我对她耸了耸肩。
    「你们吵架了吗？」
    「……一言难尽。我自己也不清楚。」我苦涩笑道，「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先回教室。」
    黎茵媛回教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下课。
    她一回来与她要好的女同学赶紧上前关心她，我只能在旁默默地用馀光去注意。
    当她的视线与我的交错时，她神情有点愕然，然后撇开。
    上课鐘声响起，回座位过了约五分鐘左右，后方传出她微弱的声音。
    「……谢谢你。还有你的外套。」
    我缓缓开口：「这没什么……身体好点了吗？」
    把手往后一伸，她顺手将外套还给我。
    「嗯，睡一觉就好多了。」
    「多喝点热的，肚子会比较舒服。」
    「嗯。」
    「……花花最近长很大。」
    想要多跟她聊点。
    「嗯。」
    「牠也越来越挑食了，上次我买一个比较贵的鱼罐头给牠吃，牠就爱上那个味道了……现在买普通罐头给牠都会表现出不满意的样子。真是的……」
    想要跟她分享许多……
    「嗯……」
    这样就好，只是这样的间话家常就够了。
    但，这只是我的梦一场。
    隔天，花花不见了。就在我接到爱猫协会的电话，乐不可支跑去找黎茵媛时，亲眼看见的。
    饲养花花的草丛明显被人破坏，就连那条黎茵媛为牠做的项圈也被撕断裂在一旁地上。
    甚么也不知道的我就只好原封不动站在原地，然后和黎茵媛擦身而过。
    『顾禹墨。』
    『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到此为止。』
    『我想我跟你从头到尾就不适合当朋友，因为是不同世界的人。你的存在只会成为我人生的绊脚石，昨天的事情我很感谢，但我觉得我还是要把话说明。』
    『花花的事情就当作从未发生过。我想说的就这样，好聚好散。』
    「……你讨厌我吗？」我问她。
    『对，很讨厌，非常讨厌！所以从现在开始，请你也讨厌我吧……』
    既然讨厌我……那为甚么？
    为甚么你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
    这是我和黎茵媛高中最后的对话。
    之后的我们就如同陌生人，为甚么会这样呢？
    当时的我以为，一辈子都追寻不到这个答案。
    就只是又失去了。
    一个曾经让我心动的女孩子。

 第四章 顾禹墨 后篇(1)

    看着镜子里头发染黑的我，觉得有点陌生。
    不和谐感充斥我的全身。
    要是如果被她见到我这副模样，她会对我说什么呢？
    应该会笑我吧？
    镜子里的我，依然在等待，等待着。
    ?
    高中毕业后，打给她的电话号码都是空号，传去的讯息也不会收到回信。
    彷彿人间蒸发，消失在这个生活圈里。
    『你问黎茵媛吗？啊……自开学到现在我都没有见过她欸。』
    『听说好像是休学了。』
    『考出来的结果不如预期所想，所以打击太大吧？当初听到跟她同间大学我也是很震惊欸……』
    她，到底在哪里呢？
    「喵～」
    每当我在路上偶遇那些和花花神似的野猫时，我的心思总会不自主地被勾去，然后开始想着她。
    「禹墨！」大学时期交到的女朋友亲暱地勾住我的手，「你在发甚么呆？有没有在注意听人家说话。」
    「抱歉，苏晴。我刚在想上堂课学的东西。」
    「真是的。」她噘起嘴，闹着性子，「话说今天我想去住你家可以吗？」
    「咦？」明明已经交往了半年，面对女方这种要求，我内心还是多少有点抗拒。
    高中毕业后，如本来的打算搬出家里利用高中打工挣来的钱在距离大学较近的地方租房子独自一人生活。
    和任祈恆跟汤维媞他们，已经完全断绝联络，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上面。
    这样也好，让我的日子轻松许多。
    阿姨跟父亲也知道我和任祈恆的关係不好，却也不强求我们和好，可能也了解到这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达成的事情。
    「不行吗？」
    「不是……不行。」看苏晴这种态度，就算我找一百种拒绝的理由，她还是会坚持过来吧？
    「那就去住你家囉～好兴奋喔！」她整个人开心地紧紧抱住我，我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这份热情。
    「顾禹墨，我到底有哪里让你不满意？都这么主动了为甚么你那边还是没反应？」
    「对、对不起……」
    「我们分手吧！我、我真的无法接受跟一个性无能交往！」
    话音一落，取而代之的是响亮的关门声。
    我无语喟然，低下头把裤子穿上。
    不是性无能，就是真的无法提起性致。
    横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哪里有问题，明明以前看那些成人片时，就会和正常人一样起生理反应。
    为甚么交了女友后，准备和她进一步时，就是没办法？
    这点我怎样想都想不通……
    苏晴是我第二个女朋友，在她之前的上一个也是以同样的理由和我分手。
    我喜欢她们吗？应该是喜欢，因为我觉得她们都很可爱。
    她们的笑容总是可以勾动我的心弦，这样的理由就足以成为情人了，对吧？
    「真是的……」我转了一身，埋首于枕，「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大概是因为黎茵媛吧？」
    和我考上同间大学的魏敬腾提出了我的问题癥结点时，他的神态自若使我楞然。
    「你难道自己还没发现吗？」见我发楞他停止滑手机的动作，眉头锁紧一脸质疑。
    「发现什么？」我问他。
    他说：「发现你这两任女朋友都跟黎茵媛很相似吗？」
    霎那间忘记怎么言语，只是呆然与他乾瞪眼。
    「唉……」他放下他手中的手机摇头叹气，眼神万般无奈，「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喂喂。」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真不是滋味，「哪里像啊你说……两边根本就天差地远。」
    虽然不承认前两任女友和黎茵媛有些地方确实相像，但个性和我的前两任女友相比，就是不同的类型。
    「神韵。」他说得从容，「还有那股气质，根本就如出一辙。」
    「哪有……」我碎念着。
    「不然你下次试试看。」他脸上的笑容，让我感觉不怀好意，「试试看脑海中想着黎茵媛，然后跟女朋友上床会不会起反应？」
    「这不是渣男的行为吗？」语毕便毫不犹豫把桌上的菜单拿起来往他的脸上打，真不愧是情场高手，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之后，我真的成为了渣男。
    结束和苏晴的恋情后一年，一位小我一岁的学妹来跟我告白，在和她相处后发现其个性不错就顺势发展成恋人关係。
    我照魏敬腾的话，准备和她做的时候，在脑海中把她和黎茵媛的样子重叠。
    真的很像……不论是害羞的样子，还是嫣然一笑的时候，真的有些相似。
    看着她，想着黎茵媛。
    结束后，心怀愧疚感的我和她提分手，被她问起理由时照实吐出，最后换了一个热腾腾的巴掌。
    认清到我还喜欢着黎茵媛这个事实，我就再也没有交过任何女朋友。
    之前那几任女友原来都只是我尝试在她们的身上找寻黎茵媛的身影，从她们的身上得到慰藉的自我欺骗。
    所以之后只要有女孩来跟我告白，我都会斩钉截铁地拒绝她们。
    寧愿单身一辈子，也不想要让自己变成像任祈恆那种烂人。
    「啊，抱歉……咦？」
    在书局里和眼前这个有点眼熟的女人面面相覷大约一秒鐘，我才认出她，「沉孟芸？」
    「等等……你难不成是顾禹墨？那个赛亚人顾禹墨？」
    我无奈地笑了笑，「是的，我把头发染黑了。怎么不好看吗？」我问她。
    「不会，还挺适合你的，没想到会在这里跟你重逢……」她有意无意地想要避开我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感觉见到我有点不太开心啊……明明我们高中挺要好的。」我说，顺势把手上她本掉到地板上的那本书还给她，「给你。」
    「谢啦……」她接下她的书，明显故意装作没听到我前一句话。
    「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她紧紧抱着书准备离开时我往后伸手拉住她的背包肩带。
    「等一下，我有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情？」她没有回头，却也没拒绝我。
    「茵媛她过得还好吗？」
    ?
    「她过得很好。」
    我和沉孟芸坐在公园里，轻风吹拂扫过树叶时的沙沙声传入我的耳里。
    「……是吗？」缄默几秒后才开口，听到她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沉孟芸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我摆头问：「怎么了吗？」
    「没事，只是想要告诉你很多事情。」她说，笑容有点苦涩，「茵媛她自高中毕业后就去报名偏远国家的国际志工，现在那边教那些小朋友英文。有时候会寄照片过来给我，照片里的她跟高中时相比变得成熟许多。」
    「原来如此……」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你以前跟茵媛这么好，会这么关心她是正常的，我都了解！所以放马过来，我会尽我所能替你解答。」她这时候的开朗显然就是装出来安慰我的，因为她也知道我曾经对黎茵媛的那份感情。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我决定开口，「……我想知道她的联络方式。」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然后收回：「抱歉，这我不可奉告。」
    「为甚么？为甚么她要跟我们所有高中同学都断绝联络？这我很是不解……」
    「就像传言所说那样，她考试考差了为了自尊心不想要听到任何嘲笑自己的声音才会这么做。」
    「骗人！」我毅然反驳沉孟芸的话，「这根本就不是她的为人，身为她好友的你也很清楚不是吗？」
    她怯然，把直视我的眼神给回避，「关于这个我真的不可奉告，如果你想知道的话，等以后你见到她本人再问她。再怎么说，我也只是局外人……」
    我咬着牙，「是因为失恋吗？」我随口问句。
    沉孟芸愣了几秒，「我不晓得。」
    这反应明显就是说中的反应。
    说实话我对黎茵媛的感情一点也不了解，她自己也从未向我提起过，真后悔当初应该问问她有关感情这方面的事情……
    「我问你，她那时候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啦！你别为难我了！」沉孟芸用包包挡住我和她之间，我用力把她的包包给压下。
    从沉孟芸的反应可以推断她一定知道，知道黎茵媛喜欢过谁。
    而那个人或许就是影响黎茵媛一生改变了黎茵媛的人。
    想着高中黎茵媛的异样，还有她最后对我说的那些不符合她个性的话。
    我灵光一闪，想到了那个人……
    「我问你……」我抓住沉孟芸的手，「黎茵媛她……跟任祈恆认识吗？」
    「咦？」
    「你还记得任祈恆吗？」
    她呆滞几秒后回答，「……记得，大我们一届的学生会长对吧？他们应该不认识……毕竟没有交集嘛！」
    我加重手的力道，沉孟芸很努力地管理着她脸上的表情。
    太奇怪了，真的很奇怪。
    他们确实一点都不像有认识的样子，可是黎茵媛最后对待我的态度分明就像汤维媞那时候对我的翻版。
    难不成只有问任祈恆才可以得到答案吗？
    但……我实在很不想要去跟他有任何互动。即使只是眼神也不愿。
    「我们别谈茵媛了，你已经知道她过得很好了不是吗？话说……你跟魏敬腾不是同校吗？最近过得如何啊？」
    最后我放开她，沉孟芸把她的手迅速抽回，努力摆出微笑看着我。
    「嗯，我们过得还不错。阿腾那傢伙还是和之前一样浪荡，所以你还是尽早放弃他吧！」我说。
    「我早就放弃他了！」提到魏敬腾，沉孟芸就会难掩她的情绪，双颊染上緋红，「只是想知道他过得如何……」
    我们陷入一阵沉默，我率先起身。
    「对不起……我不会再逼问你有关黎茵媛的事情。」
    「你不用跟我道歉。」她说，「老实说我真的很想告诉你，但茵媛她……」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你现在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她抬起头一脸疑惑，「什么事？」
    「倘若你以后有能力可以让我和她见面，请务必……帮我。」我态度坚决地看着她，「我无论怎样都想要知道她当初为什么会那样对我的理由。」
    沉孟芸先是默不作声，良久后才开口：「我明白了，我答应你。」
    ?

 第四章 顾禹墨 后篇(2)

    时隔多年后，这样的场合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过会来得这么快。
    「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两家人全聚的场面。」汤母笑吟吟地说，做为今天这场饭局的开场白。
    「就是说啊……」阿姨同样以笑靨回报。
    我眼神直盯着放在我面前的水杯，要不是阿姨恳切地拜託我，今天我本是不打算出席这一场两方家庭的饭局。
    「很久没有见到禹墨了呢！长得越来越帅气了呢！」汤母一提到我的名字，我有礼貌地抬起头迎视她，「想当初禹墨小的时候经常跟在我们家维媞的屁股后面走呢！」
    「妈！」当我的视线和汤维媞的重叠时我毫不犹豫地撇开。
    「……过奖了。」我说。
    「大学毕业了吧？」她好奇看着我，「现在在哪间公司上班呢？」
    「○○公司。」
    「唉唷！是间知名的私人企业，对吧？」
    「嗯。」我頷首，拿起桌上的水杯低头啜饮一口。
    「看样子禹墨你还挺不错的！能被那种知名的私人企业相中……工作还可以吗？」
    「还可以，虽然刚去有点忙不过来，但渐渐习惯后就越来越上手，和上司和同事之间的感情都很好。」
    「那你……」
    「妈！」汤维媞制止住汤母接下来的问话，「今天主要是谈论我跟祈恆的婚礼，不是禹墨的身家调查！」
    「唉唷！人家只是想问问禹墨有没有兴趣想要来你爸公司上班，毕竟祈恆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坚持要自己创业，不是吗？」
    「妈！」汤维媞不安地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无动于衷的任祈恆。
    「好啦好啦！我闭上我的嘴，既然这么不喜欢我说话我就闭紧嘴巴你们自己决定就好。」汤母不悦地瞪着自己的女儿嘴里开始唸唸有词。
    我大概有从阿姨那里听说……任祈恆跟汤维媞两人从英国留学回来后，汤父似乎有意想要培养任祈恆成为他们公司里的菁英，殊不知任祈恆果断回绝并且打算自行创业。让汤父很没面子，有种瞧不起他们公司的感觉……
    「那我们先点菜，之后我们在讨论有关维媞跟祈恆的婚姻事宜？」阿姨赶紧出口化解场面的尷尬，得到大家的认同后，长辈们选完菜单就开始商谈正事。
    商谈到一半我的手机正好响起，让我找到一个可以抽身的理由。
    我短暂离开包厢，逃离那令人窒息的场面。
    看到汤维媞那张幸福的模样及与其有着强烈对比的任祈恆，就会让我想起那曾经的不愉快。
    真没想到他们俩会走到这一步……我默想在心中。
    「烦死了……」在厕所解放完后，看了看腕上手錶的时间，差不多该回去离场太多也不太好。
    一走出厕所没多久迎面撞上正好要来厕所的任祈恆，他面无表情的眼神扫过我，然后若无其事地与我擦身而过。
    这时，我不知为何脑袋中闪现之前和沉孟芸的对话。
    「喂！」我叫住他，他装作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往前走。
    「你认识黎茵媛吗？」不顾他有没有想回答的意思，我继续我的问话。
    这次他终于停下脚步。
    三秒鐘的时间，他徐缓地回头，冷若冰霜地看着我回答：「那是谁？我不认识。」语落，他就转身走进厕所。
    难道真的是我多疑了吗？
    可是为甚么他给了自己三秒思考的时间？
    汤母一见我回到包厢后乐不可支地找我谈话，「吶，禹墨你终于回来了！阿姨有话想问你！」
    「什么事情呢？」我问。
    「你现在有对象了吗？」
    到了这年纪真的很常被长辈这样提问，我习以为常地笑道：「目前还没有……」
    「有没有需要阿姨帮你介绍呢？」
    汤维媞表情很复杂地看着我，同时也很慌张地想要让自己的母亲不要多嘴。
    「不用了，谢谢阿姨的好意。」我说，「我想随缘就好。」
    「好吧……」她一脸可惜地看着我，接着转头面向汤父，「亲爱的，你还记得我以前多希望禹墨能做我们汤家的女婿。」
    「妈！够了，这种话不要再说了！」
    我睨向汤维媞一眼，随即把视线往汤母和汤父的身上放。
    这时我才发现阿姨和父亲并不在位置上，看样子是去柜台结帐，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大胆当着我的面前说这些话。
    「至少禹墨不会像那小子一样态度如此高傲！」
    「爸，不要连你也这样！」
    这时，阿姨走了进来。
    「怎么了吗？在聊什么？」她疑惑地看着气氛十分尷尬的他们，我则是表现地漠不在乎，装作什么都没事。
    「没事没事，结完帐了吗？」
    「嗯，那些事情确定好后会再跟你们联络的！」
    看样子这饭局可以结束了，我暗自喜悦。
    这时我才发现任祈恆似乎去厕所有点久……
    任祈恆和汤维媞结婚当天，我并没有出席。
    我已有工作为由而拒绝参加。
    听说他们办得十分简单，来参加的就只有两家长辈及他们俩认识的共同友人。
    和他们见到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几乎就只有逢节过年的日子才会见上面。
    我把自己埋首于工作，表现令上司满意于是开始在公司里佔有一席之地。
    桃花和以前一样总是源源不绝，但我都委婉拒绝，因为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在等待的那个人。
    自那次见面以后我和沉孟芸还有在保持联络，虽然她并没有告诉我黎茵媛现在在干嘛住哪里，但至少她让我知道黎茵媛已经回国并且顺利完成大学学业。
    我不打算强求要与她见上一面，只要能够知道她现在人安然无恙那就好了。
    我相信总有一天一定会很顺其自然地与她再次重逢。
    而那天就那样无预警地到来……
    一天假日，我来到家附近新开的一间咖啡厅。
    在柜檯点完餐后稍等片刻的同时，我注意邻近一桌情侣的气氛有点微妙。
    我不以为然继续滑着手里的手机，直到那个男生开口。
    「我真的搞不懂……茵媛你明白爱情是甚么吗？」
    当他叫着坐他对面那个女孩的名字时，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的视线立即从手机萤幕移至那女孩身上。
    双眼移不开她，就算这么多年未见，脸上少了那副眼镜，我还是认得出她就是黎茵媛。
    就在我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时，店员正好叫到我的号码。
    我赶紧上前拿着我的咖啡回到原位站着，他们一言一句，即使谈话内容凝重，她仍然不动声色，看不出一丝丝的悲伤感。
    直到男孩离开，她依旧是同一个表情。
    我深吸一口气，压了压我的帽子，默默走到她的旁边把我口袋里的袖珍包面纸递给她。
    她驀然抬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陌生。
    「抱歉，不小心听见你们的对话。」我苦涩笑道。
    她则是不发一语，直盯着我给她的那包面纸。
    「我以为你可能需要它，没想到你这么坚强。」
    「……谢谢你。」她微微一笑，便把那包面纸还给我。
    我与她四目相交，眼神中充满疑惑。
    「怎么了吗？我的脸上有甚么吗？」
    当她如此一开口，便清楚她并不认得我是谁。
    也对，都这么久过去了……或许她也已经忘了我了。
    「没事……祝你可以很快找到更好的。」他温煦一笑便压着帽子转身离开。
    当天晚上还没过十二点我就躺在床上望着被她退还回来的面纸。
    只要想到她凝望着我时，那一脸生疏的样子，就让我后悔当场不应该甚么也说就直接离开的。
    就在我烦恼不已的同时，手机铃声响起，见来电号码是沉孟芸我马上接起。
    「嗨，有看那个聊天群组吗？」一开口就直接切入她想说的话题，果真是她的风格。
    「嗯，看了」我回答她，「怎么了吗？我不是说当天我有事情没办法出席吗？」
    「我记得啊。只是我打来要告诉你……」她清了清她的嗓子，「茵媛她确定要出席了。」
    「咦？」我楞然。
    「你不是希望我帮你吗？」她说，「所以我来帮你了。」
    我整个人从床上跳起，「沉孟芸！我真的太感谢你了！」
    「这么晚大叫可是会被邻居投诉的喔！」
    「谢谢你帮我。」这次我放低声音，出自真心向她道谢，同时也对她感到抱歉。
    「不会……」她的语气有点低落，「我也很希望你们之间可以解开误会，时间晚了……我先掛电话。」
    「嗯，同学会见。」
    「嗯。」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声，我把手机放下。
    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放过这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在人多的同学会，我一眼就找到了她。
    默默地站离她的不远处，注意着她。脑袋里不停思考有哪些可以去找她搭话的话题。就在这时她不小心打翻手中的水果酒，溅湿了她的上衣。
    就在她准备从包包拿出面纸时，我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把那天在咖啡厅未送出的袖珍包面纸再次送到她的面前。
    黎茵媛忽地将头抬起，和我注视着她的视线交错。
    「又见面了呢！」我扬起嘴角，露出微笑。
    「顾禹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叫出我的名字。
    我含笑答应：「终于想起我了。黎茵媛，好久不见。」
    等了五年……这句话，我总算可以从我口中对她说出。
    ?

 第四章 顾禹墨 后篇(3)

    面对这次再相逢，我主动鼓起了许多勇气。
    「送到这里就好，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
    「这没什么……话说，还会再联络吧？」
    结束同学会后，我开车送她回家，在她下车离开前我问她。
    「看缘份吧……那我先走了。」
    当她又回避了我的眼神时，我毫不犹豫将她拉住。
    让她整个人倒入我这个方向，然后迅雷不及将我的唇覆盖在她的上面。
    她惊慌失措地大力推开我，「你……你做甚么？」
    「还记得吧？那一天……」我真挚地凝视她，对她说：「你把我的手甩开的那一天。」
    「顾禹墨……」
    「我只是在做那一天……我一直后悔没有做的事。」
    自那次大胆过后，我开始做出了不符合我风格的事情。
    就只为了打破她的心房。
    『现在我在你家门口，如果我按了三次门铃你还是坚持避不见面，对我不理不睬，那我就会在你家楼下大喊你的名字把你叫出来喔！』
    站在沉孟芸提供给我的她家地址，我深呼吸三次后摁下门铃。
    只按了一声，就听见门后匆促的脚步声。
    她气喘如牛，满头乱发瞪着我问：「你是疯子吗？」
    我不隐藏我的笑意，回答她：「是的，我是。」
    我就是疯子，才会如此思念着你。
    『黎茵媛，你变了。自那一天起，我就有种感觉……』
    『你不再是那个硬闯入我的世界，没礼貌的女孩了。』
    当我的手触碰到她时，她的眼神明显產生动摇。
    接着泪珠缓缓地从她眼角滑落。
    我温柔地帮她擦拭眼泪，「今天我来这里是要跟你告白的，不是要来弄哭你的。」
    「抱歉……是我自己想到一些事情才哭，不是因为你哭。」
    「从以前我就一直觉得你充满许多秘密，可是你却从不主动开口告诉我选择隐瞒。」我淡然说，「至今也是，对吧？」
    我并未收回我的手，我想要让她主动握住。
    「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一直很想要知道那天你为甚么会突然说出那些话然后头也不回离去的从我的人生中离去。即使如此……」
    「至今还是忘不了你。」
    他的手放了下来。
    「我喜欢你，不知从何开始就喜欢你。」
    「至今也是。」
    就在我向她说出我这些年来一直埋藏在我心中的真心话那瞬间，她终于主动握住我的手。
    我奋不顾身地将她紧紧抱入我的怀中。
    当她在我的怀里时，从帮她擦拭掉的眼泪及她眼里藏着的无限悲伤，我深切地明白和了解，高中时候的我有多软弱。
    为甚么会甘愿让她毫无头绪地离开我的身边，失去了她。
    要是这份勇敢，更早拿出的话或许我就不会等了这么多年……
    我开始日日陪伴着她，下班就去接送她回家，想要把其馀的时间都留给她。
    某日下班她主动跟我谈起我们现在的关係。
    「现在的我对你的感情，或许趋近爱却又想要保持距离，我认为不要轻易付出真心才是好的，你可以接受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我提问谨慎。
    「这几天我开始认真思考关于我们。」她的语气平淡无奇，「毕竟我们的岁数已经到了适婚年龄了，假如你是认真的，那么我打算一开始就坦白告诉你，关于我的爱情价值观。」
    「我不想要拖累你的感情，如果和我在一起让你感觉到疲倦的话，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当她直勾勾的眼神深望着我时，我明白她正在试探我的想法。
    「我是说认真的。」她说。
    「我对你的态度也是认真的。」我篤定回答她。
    「……是吗？」她垂下脸，「我明白了。」
    「所以黎茵媛……」
    「嗯？」
    「你愿意跟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当我问她这句话，她踌躇了。
    她眼眶渐渐发红，哽咽地笑答：「……嗯，我愿意。」
    我把她抱入怀中，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拥抱她。
    担心这一切都只是场梦，害怕一睁眼就会失去她。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交往，变成了男女朋友。
    之间的互动即使变得亲密许多，但我始终不想问起我和她都不想提起的那段回忆。
    那个离开我的理由。
    我想……等到她主动想要告知我的时候再说也不急。
    现在对我而言，只要黎茵媛待在我身边那就足够了。
    只是最后并没有如我愿，让她亲口告诉我那真相。
    而真相，也比我想像中地还要来得残酷。
    ?
    一场颱风来袭的夜晚，一通突如其来在半夜打来的电话。
    “铃─铃─”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停下手边打资料的动作，我拿起一旁的手机，是不认识的号码。
    我一边思考一边把电话接起，「喂？」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声音。
    恶作剧电话？
    「……喂？」我有点不悦地提高音量。
    「……是我，禹墨。」
    我楞怔一瞬，「汤维媞……？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
    「我拜託阿姨给我的。」她的声音有点小，是因为收讯不好的缘故吗？
    「喔，那请问你这时间打来给我有什么事情呢？」我问她。
    「你现在能否来我家一趟呢？你知道我家吧？」她说，我默然。
    「去干嘛？」
    「我有事想要跟你谈谈。」
    「在电话里不好谈吗？」我持续逼问。
    「嗯……」她的声音虽然微弱但我还是听得出来带点哭腔。
    「再看看，我还有工作要做。」我毫不犹豫把电话掛掉。
    盯着眼前的电脑萤幕许久，打了几行字也删了同样的行数。
    最后受不了心思的烦躁，我关上电脑迅即拿着手机和钥匙踏出家门。
    摁下他们家的门铃，不一会儿就听到门后的脚步声。
    打开门的同时，汤维媞憔悴的那张脸进入我的眼帘。
    她的双眼红肿明显痛哭过的痕跡，却还是故作没事地扬起她那好看的笑容迎接我。
    「先进来吧。」她说，让出一个可以让我进来的空间。
    「他不在？」我问她。
    她微微頷首接过我手中滴着雨的雨伞，「嗯，他出差了，后天才会回来。」
    汤维媞和我的目光对上，把手伸向前触碰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步伐倒退。
    「好冰，外面很冷吧？我先去帮你泡杯热的。」
    望着她走去厨房的背影及这感觉有点寂寥的屋子，感觉有点悲伤。
    我先去客厅坐着等她，这栋屋子给我一种没有幸福的感觉。
    很冰冷，就连空气也是。不知道是不是跟今天的天气有关，才会让我有这种感觉。
    「给你，我帮你泡热美式，可以吗？」
    「可以，谢谢你。」我接下她递给我的咖啡，用双手紧紧包覆，感受杯壁的温暖。
    吹凉后我喝了几口好让有点凉意的身子暖和下来，这时我发现她紧盯着我的乌黑双眸。
    感到有点不适的我缓缓地将手中的咖啡放下，「话说……你要跟我谈什么？」
    「不急，你先慢慢喝。」她说。
    「没关係，我等等再喝也不要紧。」我如此回答她，「我还有工作要做，所以不能待太久，早点谈完比较好。」
    「……也是。」她敛下眼眸，「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谈有关祈恆的事情。」
    我眉头微皱，其实来的途中也早就想过，但当场听到还是会有点不太开心。
    「什么事情呢？」我问。
    她盯着我许久后起身，牵起我的手，「跟我来。」
    当汤维媞的纤细的手触碰到我的时候，不知为何我的心跳有点奇怪。
    我忍住这份异样感，没有甩开她的手而是任由她带着我走。
    她带我来到书房，从书房的摆设来看，可以推断是任祈恆在使用的。
    桌上的笔记型电脑萤幕开啟，她拉着我来到电脑前，滑动滑鼠点开一个资料夹。
    资料夹里放有的不是文件档案而是多则影片。
    我疑惑地看着电脑，再看往神情淡漠的汤维媞，「这什么？」
    「影片。」她说，「站过来一点看会比较清楚。」
    语毕她就把其中一个影片给打开，当影片开始播放的同时，我的呼吸有一瞬间停止了。
    内容是男女交欢的性爱影片，男方是掌镜者女方则是影片中的主角。
    可以从里头的声音听出影片的男主角就是任祈恆，而女主角虽然被蒙着眼睛但是从她的鼻子、嘴巴和声音我绝对认得出来她是谁。
    我屏住呼吸，把脸凑近电脑目不转睛地盯着萤幕上的她。
    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
    为什么她会在影片里？是我认错人了吧？
    我把影片关闭，点开其他则影片，当她那清晰的五官出现在影片里时，我确实清楚地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心跳逐渐加快，呼吸开始因为愤怒也变得急促。
    为甚么黎茵媛会出现在这种影片？她跟任祈恆之间从何时起是这样的关係？
    所以她一直隐瞒的秘密就是这个吗？
    怎样也想不通为甚么他们会有交集，最后我脑筋一转，想起高中时期黎茵媛突然的不对劲。
    她对我态度上的改变，她对我说的那些无理取闹的话。
    ……难不成又是因为我？才被任祈恆逼迫做这些事情？
    握紧双拳，有种躁动从胸口涌涌而上，我努力咬着唇使劲让那份躁动透过疼痛给盖下。
    在我发楞之际，汤维媞伸出手把影片给关掉。
    「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汤维媞低语道，她冷冷地看着我，我嚥下一口口水把视线瞥开。
    「你早就看出来了，对吧？」她说，「祈恆他根本就不爱我。」
    「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反击她，「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找我商谈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想想你以前对我做的那些，就算我现在可怜你，那也是你自己选的。」即使头昏脑胀但我还是努力站起身，迅速地绕过她走向门口想要离开这里。
    然而汤维媞从后抱住我，她的手放在我的胸口，透过她的掌心确认我现在的心跳。
    「心跳好快……」她喃喃自语，语气中带点娇嗔。
    「……你在做什么？放……」
    「禹墨，你知道吗？」她在我耳边私语，「祈恆他啊……从交往到现在总是很不喜欢碰我，我们做爱的次数少得可怜。」
    「我说我想要他陪的时候，他总是以工作很忙推辞。对待我也冷言冷语不耐烦的样子。所以当我找到那些影片时，看见他在影片中抱着那女孩的时候我有多气愤有多难过……」
    「放开我，汤维媞。你冷静点……你不能……」我脑袋越来越不清楚，开始发胀，心跳也不停加快速度。
    脑海中浮现的是平常和我相处，总是微笑待人的黎茵媛。
    当我硬生生地拉开她的手时，她把手转而伸向我鼓起的下半身，开始低声囈语。
    「禹墨，你还爱我吗？」
    「那已经……是过去……」
    我一个转身让汤维媞和我面对面看着对方，当她迷濛的脸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眼前闪现出刚才出现在影片中的黎茵媛，那张看似痛苦却享受其中的表情。
    「如果还爱我……那就现在抱我，好吗？」她娇声细语地说，接着踮起脚尖轻轻地在我的唇上一吻，「我很寂寞……禹墨。」
    『顾禹墨！』
    她的笑靨……
    『顾禹墨。』
    『我们之间的友谊就到此为止。』
    『我想我跟你从头到尾就不适合当朋友，因为是不同世界的人。』
    『对，很讨厌，非常讨厌！所以从现在开始，请你也讨厌我吧……』
    她的痛苦……
    至今以来我什么都不知道。
    单纯的我把所有事情都想得太简单……
    我深爱着的那个女人，到头来还是被我这一生最讨厌的人给先一步给拥抱了。
    不知为何，在我的眼前黎茵媛的脸和汤维媞的重叠。
    努力抑止过我高昂的情绪，最终还是无法浇熄心中的愤怒与悲伤，失去所有的理智拥抱面前这个不想拥抱的女人。
    ?

 第四章 顾禹墨 后篇(4)

    当醒过来看见汤维媞的裸背时，我才清楚明白自己做了无法挽回的事情。
    在内心咒骂着无数次的自己，同时也忘记了言语。
    为甚么我昨天晚上会如此失常？
    究竟为甚么我会犯下这种错误呢？
    我一手扶额，思忖的时候汤维媞缓缓起身，用睡眼惺忪的双眼望着我，「醒了？要不要喝点什么？」
    听见她这番话，我顿时间恍然大悟。
    「你……难不成在昨天的咖啡里下了药？」我冷眼瞪向在我旁边的汤维媞，当我一这么质问她时，她的神情立即振作并且开始坐立不安。
    「我、我……」不用听她解释从她的反应就能知道我想得没有错。
    就算我再怎么糊涂，我也是会懂得拿捏分寸……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把她错认成黎茵媛，然后克制不了自己和她上床。
    她肯定是下了药，好让我神智不清，把慾望发洩在她身上。
    太可怕了，这女人……她究竟在盘算什么？
    「禹墨？听我说……」
    我无心听她任何解释，用迅雷不及的速度下了床将衣服穿上，不想要再回想昨晚因自己失控的慾望而犯下的过错。
    「禹墨！」汤维媞欲要抓住我，我把她的手用力一甩。
    恶狠狠地瞪着她喝斥道：「不要碰我！我现在不想要见到你，也不想要听到你的声音……」
    「昨晚的事情……我会当作没发生过。」语毕，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骯脏的地方。
    步出他们的大楼，一进车子我整个人失去理智地用力槌打着方向盘。
    只有疼痛才能让我镇定下来。
    「可恶……」
    被汤维媞骗上床这件事让我生气，但最让我气愤无法放下的是昨天晚上看过的视频。
    现在的我该怎么办？
    我好想要立刻衝到黎茵媛的身边，逼问出她所有的缘由始末。
    可是要是如果我这么做肯定会揭开她好不容易抚平的伤疤，然后她可能再次消失在我的眼前，离开我的身边……
    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这次我不会……不会再让她逃走。
    不会再让她受伤。不会再让她被那个人给抢走。
    我会带离开她，尽可能地远离那个人。
    越远越好。
    之后我逼迫自己忘记那些影片的存在，努力在黎茵媛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对待她的态度就跟往常一样。
    当她主动向我问起我有关家人的话题，我选择欺骗她。
    虽然知道这样对父亲和阿姨很坏，但没办法。唯独如此，才能降低让她和任祈恆相遇的机会。
    某日，我难得休假回老家去探望父亲和阿姨，却意外得知一个消失。
    「禹墨，你就要当叔叔了喔！」
    「咦？什么？」我暂停进食的动作。
    「维媞她上礼拜打电话告诉我们……她怀孕了，据说宝宝已经五週大了呢！」
    瞬间停止思考，连饭都无法入口，因为没有食慾。
    『祈恆他啊……从交往到现在总是很不喜欢碰我，我们做爱的次数少得可怜。』
    「哈哈哈……」我忍不住失笑。
    「禹墨？怎么了吗？」阿姨担忧地看着我问。
    我摇首，「没事，只是很开心……听到这样的消息。」
    终于明白了，她那天晚上盘算的是什么……
    在之前她早就知道了影片的存在，算好她的安全期，在咖啡里下药，藉由影片里的内容来让失去理智的我连避孕都没有做就和她上床。
    好让她怀上「她和任祈恆」的小孩，然后绑住任祈恆。
    再次利用了我。
    真的可怕啊……那女人。
    连确认都不想要去，连责骂都懒得浪费。
    现在我最想要的就是远离这个有她和任祈恆在的地方。
    所以当公司上层询问有没有人愿意去海外的分公司，我毛遂自荐抢来这得来不易的机会。
    然后向黎茵媛求婚，带着她远走高飞。
    只是……永远会有预测不到的意外到来。
    在餐厅顺利和黎茵媛求婚，就在一切都在计画之中，他们出现了。
    无预警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黎茵媛看着任祈恆的眼神，除了恐惧还多了眷恋。
    而我观察任祈恆望着黎茵媛的双眸里，我看见了一种特别。
    他看她的眼神，虽然冷淡却隐藏不了他当下的喜悦。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
    「很惊讶吧？」
    「……咦？」
    「嗯……很惊讶。」她整理她的头发，可能是想藉此隐藏她现在的表情。
    「本来我是不想要让你知道的。」
    「……知道甚么？」
    「知道任祈恆是我哥哥的事情。」我淡然语道，「你知道他吧？不知道也很难，他那么有名。」
    我开始向她说起我和任祈恆的孽缘，同时也一直在观察着她的表情。
    她惊讶的神情让我推测她是「真的」不知情我和任祈恆的关係。
    那么她是怎么跟任祈恆认识的呢？我越想越烦躁……
    「时间晚了，我送你回家吧！」结束说明和观察，我坐挺身子发动引擎。
    「嗯。」
    回去的路上我故意向她提起汤维媞的事情，我还记得我曾经跟她说过关于我初恋也就是汤维媞的故事。
    她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
    现在我满脑子想得不再是黎茵媛跟任祈恆，而是该怎么挽回这个局面？
    而且还有挽救的机会吗？

 第四章 顾禹墨 后篇(5)

    过没几天，汤维媞出现在我的面前，表情十分凝重。
    「你知道了吗？」她喝了一口热茶，「我怀孕的事情。」
    「嗯。」我无动于衷地望着她。
    「孩子的父亲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你想说什么？」我反问她。
    她放下杯子，一脸严肃，「明天是星期六祈恆本来说好要陪我去產检，可是他今天却要我自己去，说公司临时有客户要来……」
    「怎么……想要我陪你去吗？很抱歉，我不会再蠢到被你这女人骗第三次了……」
    汤维媞冷哼一笑，现在的她已经看不出她原先清秀的气质，「你还真是残忍把那女人带到祈恆的面前。」
    「我当我没有眼睛看不出来吗？那女人是谁……」
    「所以呢？」我忍下愤怒，冷笑以对：「残忍的人是你才对吧？利用了我，然后利用了我的孩子，我不想要我的孩子生下来叫那种人父亲！更何况你还真觉得任祈恆会笨到以为这孩子是他的吗？」
    「你！」
    现在的汤维媞已经和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她截然不同……现在的她令我感到憎恶。
    我真后悔以前走了狗眼爱上她。
    「把小孩拿掉吧！」我义正词严地说，「这小孩生出来不会幸福的。」
    她瞠大双眼，对于我说出这种话感到不可置信，「我不会那么做的！只要我们不说，谁都不会知道！我会让他相信这孩子是他的！」
    「那你就自求多福。就这样……」我欲要起身，她伸手紧抓住我的袖襬。
    「禹墨！我知道我很坏，我不求你这一生原谅我……可是你要清楚一点。」她泪眼婆娑望着我，哀声道：「现在的你跟我可是共犯，你和我通姦已成了事实，祈恆是可以将你定罪告上法院的，难道你甘愿就这样把所有努力都付诸流水吗？」
    「你……」听见汤维媞的这番话，我怒火中烧却无处可以释放，「……真的已经无可救药……」咬着牙愤怒瞪视着她。
    「我只要你帮我一个忙。」她的双眼噙着泪水，却一点也不让我心疼反倒觉得她这几分鐘态度的转变可以得奥斯卡影后了。
    「让你的女朋友离开我们的视线范围。」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我努力克制好脸上的表情，「我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
    闻言她放开我的手，「那就好，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什么？」我不明所理地看着她，等待她这句话的解释。
    「为甚么祈恆他这么多年来不删除影片的原因，你其实也早就猜到了对吧？」她说，「一开始找到那些影片，我原以为那单纯只是祈恆的收藏癖好。可是……当我看着看着发现影片中的女主角都是同一个人时，我才明白我想错了。」
    「我知道祈恆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会答应和我在一起只是想要把我从你身边夺走仅此而已……所以即使我们交往了，他仍然会在外面四处拈花惹草，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是为了继续留在他身边我选择委曲求全忍了下来。」
    「他在外面多有少女人我一点也不在乎，只要他回来的是我身边就够了。当知道那女孩的存在后，彻底抹灭了这个想法。」
    「你的女朋友对祈恆而言不但是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也是我和他婚姻的威胁。」
    我始终不发一语，她深呼吸一口气，把杯中早已放凉的红茶一饮而尽。
    「曾经和祈恆有过关係搞过曖昧的女孩，我都知道她们的底细和身分，就唯独这一个……是我从未知道过的。」她抬起眼表情匪夷所思，「她高中跟你同班对吧？据我了解……你们的感情一开始似乎不错，那为甚么你对她却一点也不了解？」
    我抿紧双唇，「……你究竟想要向我表达甚么？」我开口询问她。
    「代表他们俩之间有着我们谁也不知道的过去。」她说，「任祈恆接近她不像我一样是为了毁掉你，他接近她就只是单纯出自于他自己的想法。」
    「我不能就这样让他拋弃我，就像你也不会再想要被祈恆抢走原本属于你的一切，对吧？」
    看着眼前这个令我感到悲怜的女人，却也不禁为我自己抱有同样的想法感到可悲。
    确实如她所说，那天在餐厅任祈恆注视着黎茵媛的那双眼眸非比寻常，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才不像你……」我甩开她的手，当她的手温馀留在我手上，一种噁心感涌上，「我相信茵媛，茵媛她很聪明她绝对不会……不会再回到那种禽兽的身边。」
    听见我这么一说，她垂下眼帘，然后又再次露出那冷艳的笑容，「是吗？我也很希望如此……」
    「如果没有要说，我还有工作要做……不要浪费我的时间。」语毕，我拿起外套起身准备离开。
    当我背对着她的时候，她开口说：「还记得我一开始说的……祈恆取消和我约定好的產检，要去陪公司的客户吧？」
    我停下脚步。
    「你觉得是真的要去陪客户吗？」
    ?
    汤维媞的话回盪在我的耳边，我根本无心于工作上。
    不可能的，明天我跟茵媛约好要去见她家长，不是吗？
    所以不会的……
    「墨……顾禹墨前辈！」
    「啊，是……」意识被下属唤回，我抬头仰视不知多久前来到我旁边的后辈。
    「你也太认真了吧……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抱歉。」我搔了搔头，看样子是被误会专注于工作，「话说怎么了吗？」
    「喔，我是来叫你的，组长有事要找你。」他说，「还有别忘了今天晚上的欢送会喔！」
    完了，完全忘记这件事。
    「好，我马上过去。当然不会忘记的……」我苦笑答应，随即起身去见组长。
    『禹墨，很抱歉现在才仓促告诉你这消息。后天开始可能要你前去支援香港分公司一趟，大约三个月……顺便当作以后常驻的实习。拜託你了！』
    怎么会这么刚好呢？挑在这种时间点……我心想。
    看着全场的欢送会每个人都喜形于色，就唯独我愁眉不展。
    突然想到还未告知茵媛今天无法去接她下班的消息，我立刻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她。
    响了一段时间，另一头才接起。
    「……茵媛，是我。」
    「我知道。」她回应道，「我正好也想要打电话给你。」
    「这么有默契。」我勉强笑了一声，「我今天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下班了，临时要帮一位同事办欢送会。」
    「没关係，正好我今天被组长留下来加班。」她平淡地说，但还是听出她的语气有点不同。
    「记得如果开车就不要喝酒，无法挡掉的话就叫计程车回家。」
    「嗯。」我愣了几秒，「今天你的语气有点不一样，怎么了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沉默许久，「因工作被骂没有人会心情好吧？」
    是因为工作啊……看来我想太多了。
    「不要想太多了……」我安慰她道，就在我想跟她谈谈有关明天见对方家长和我出差的事情时，很不巧的有人从后大声呼唤我的名字。
    我回头一看，是组长。
    不太好拒绝，「啊，过去了！」
    我只好对着手机说：「那先掛掉电话，再联络……」
    「好。」
    掛下电话后，明天应该会顺利的，对吧？
    等到我结束欢送会回到家时已经半夜凌晨，本打算想要打通电话和茵媛报平安，最后我还是作罢。
    怕打扰到她睡眠。
    直到早晨醒来，我传了一封讯息给她。
    『顾禹墨：是今天对吧？要和你的父母见面的日子。』
    当讯息被已读时，心跳缓缓加快跳动。
    看见她传给我的讯息时，我停止想法。
    『黎茵媛：抱歉，忘了跟你说，我父母亲他们临时去参加别人的葬礼。这礼拜可能没办法赴约。』
    『黎茵媛：还有我们明天见个面，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明天是星期六祈恆本来说好要陪我去產检，可是他今天却要我自己去，说公司临时有客户要来……』
    『你觉得是真的要去陪客户吗？』
    霎那间想起汤维媞昨天给我的提醒，我连牙都没刷拿着车钥匙走出家门。
    在黎茵媛家门前静候着，等了一个多小时，我亲眼目睹一切。
    任祈恆从黎茵媛的家里走出，两人虽一前一后没有任何互动，黎茵媛最后还是上了任祈恆的车。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
    『那就好，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明明信誓旦旦，现在却有种没有实现的可能。
    ?

 第四章 顾禹墨 后篇(6)

    隔天我依约出现在她家门下，掛着没有笑意的笑容迎接她。
    「早安。」
    她迟了几秒才回应：「早，甚么时候过来的？」
    我笑着，「大概三十分鐘前，怕你等太久。走吧……我已经预约好餐厅。」
    「禹墨。」
    当她叫住，驀然回首看见的不再是以往表情的她，而是犹豫不决的样子。
    无名的愤怒从胸口窜出。
    「怎么了？」
    忍耐。
    「我……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事情想要跟你谈。」
    我淡然一笑主动牵起她用极其温柔的语气对她说：「我知道，所以我预约的是包厢，可以让我们好好谈。」
    「我也有话想要跟你说。」
    握紧她的手，我很确定接下来的我……可能没办法再控制了。
    向店员点完菜后我喝了一口热茶。
    放下茶杯的同时开口：「你想跟我提分手，对吧？」
    抬眸望向她那双睁得斗大的眼睛，下一秒立即将视线给回避。
    「原因是什么？」我的语气仍故作温柔，「是因为我骗你我父母的事情……还是因为别的？」
    「不是那样的，我知道你是有苦衷。」她说，「只是单纯认为我们俩不适合。」
    「不适合？」感觉到眉头开始徐缓锁紧，「是吗？原来是不适合……」
    「嗯。」
    还是打算什么都不说？继续隐瞒我吗？
    「真的没有别的原因？」我问。
    她微微頷首。
    「……明天我就要被公司派驻去香港三个月。」
    「咦？」
    「这段时间让我保留我的回应。」我语气低声到连我自己也觉得不像平常的我，「同时也让你选择。」
    「选择？」
    她终于将头抬起迎视我。
    「选择我还是任祈恆。」
    「什么意思？」看得出来她想要让自己保持镇定而面带微笑，「任祈恆？为甚么跟任祈恆有关……」
    「不要再骗我了。」我深呼吸一口气，「我很早就知道，你跟我哥……不对，跟那傢伙的关係。」
    我努力维持情绪，怕一个不小心脱口说出我曾经看过她和任祈恆影片的事情。
    不管如何影片对她而言肯定是任何痛苦都比不上的伤害。
    「我……」
    见她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我不忍地立即抽了几张面纸给她。
    「不想说没关係，你跟他之间有过什么就只有你们俩知道，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所以也不会过问你。」
    「只是我想要告诉你……那男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还记得你高中时曾经对我说过的那些重话，其实并不是出于本愿而是被迫的，对吧？一定是任祈恆那傢伙用什么威胁你，要你不准和我继续来往……」我伸出手紧握住她的手，想要让她振作起来不要再被任祈恆那种垃圾给欺骗。
    「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还要了解……你忘记花花的事情了吗？他那种人是会无所不用其极地使出所有手段来达成目的，难道你要等受伤了才抽身离开吗？」
    「他虽然跟维媞结婚，但他根本并不爱她。会跟她结婚全是因为我，他很早就知道我对维媞的爱意，所以才愿意跟她交往就只为了把她从我身边抢走。」
    我越说越激动，也越说越愤怒，「这次也一样，他并不是真心爱你，他只是想要用同样的方式把我重要的人夺走罢了！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他这个人谁都不爱，他只爱他自己！」
    「顾禹墨！」她反过来对我喝斥，这一声让我找回我的冷静，同时也认清到一件事。
    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即将功亏一簣。
    就因为任祈恆的出现。
    就这样全部沉没，再也没有机会……
    回想着之前曾经与她拥有过的幸福……
    我缓缓收回手，脑子一片混乱。
    「……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说，「我也明白他这个人很坏，但是我还是停止不了喜欢他的心情。」
    这些话我不想听，听了只是再宣布我的感情面临无期徒刑。
    「到现在我还是无法原谅他对花花做出的事情。」她用手背擦乾眼泪，「但花花的事情都怪我太笨，那时的我太草率地看待跟他的感情，才会害得花花下场那么悽惨。」
    「……茵媛。」
    「我现在也很笨，明知他是大坏蛋，还是无可救药的喜欢他。明知他可能谎言连篇却还是愿意相信、愿意等待。」
    「三个月。」她含泪深情脉脉对着我说，「彼此给对方三个月的时间，弄清出自己的感情。你也一样……你刚才的那番话听在我耳里，依稀可以知道你对汤维媞还是有感情存在着，所以你才会感觉到愤怒。」
    我瞬间哑口无言，脸缓缓地朝下。
    无止尽的讽刺感从心底涌出，原来这些日子里我的一片真心换来的却是绝情……
    「这顿我请，我没胃口吃了。去国外工作凡事小心，我会自己搭车回家。」她站起身我一句挽留的话都不想说。
    「禹墨，我曾经想过一件事情。要是如果……」
    「如果能回到十年前，我喜欢上的那个人是你的话，该有多好……」
    语毕她便离开现场，跟十年前一样留下我一个人。
    我忍不住流下泪水，最后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对你的感情最终还是输给了你对任祈恆的那份爱情，不是吗？
    ?
    「这就是我隐藏的秘密。」我目不转睛盯着呼吸紊乱的黎茵媛。
    从她的脸上看不出究竟是愤怒还是悲伤。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下被黎茵媛看见，汤维媞传给我的那些讯息。
    『汤维媞：禹墨，今天有空见个面。』
    『汤维媞：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汤维媞：拜託你不要不理我，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汤维媞：算了，我直接在这边问你。你们甚么时候要离开！我真的不想要再看到那女人的嘴脸了！』
    『汤维媞：祈恆他开始跟我吵架了，甚至提到离婚两个字，我真的快不行了……』
    看着汤维媞开始为了自己的感情失心疯，反观自己，也越来越走偏我原本的性格。
    「影片你有看过吗？」我问她。
    她始终不发一语。
    「任祈恆把你拍得很性感喔！」我说，「不管是被逼迫还是你情我愿的，都是……」
    「你很生气吧？」她开口问。
    「当然生气……」我冷声讥笑，「为欺骗我的你生气，还有为不成器的我生气。」
    「不会原谅我，对吧？」她又问。
    我望着她，笑了笑：「你觉得呢？」
    「……请你不要原谅我」她说，一滴泪同时从眼眶掉落，「然后也请不要原谅任祈恆。我们谁都不要原谅……」
    「我现在终于领悟了，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不是遇见任祈恆，而是遇见你。」她深呼吸，紧抿双唇，「要是如果没有遇见我，你现在就不会那么痛苦、那么悲伤了。」
    「我们还是分手吧。」她站起身，泪眼汪汪地看着我，「你适合更好的女人。」
    她擦过我的肩，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不是这样的。
    我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
    今天来这里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她坦白一切，然后说服她跟我离开。
    而不是让她离开我。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倏地站起，连钱包手机都没拿就衝出店里，看见正好在等红绿灯还未走远的黎茵媛。
    越过来来来往往的人们，我一股脑地衝上前从后抱住她。
    无暇顾及周遭人们注视我们的眼神，用尽全力紧紧地抱着她。
    「我不后悔……」在她耳边轻语道，脸上满佈泪水，「不后悔遇见你。」
    因为不原谅，所以……不会再放开你了。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1)

    我永远忘不了，父亲最后一次将他温暖的手掌，放在我的头顶上，笑着搔乱我的头发时那温柔不捨的眼神。
    我永远忘不了，母亲在那个人为她撑的雨伞下，因害羞而低下头时，她那一览无遗的脸颊上出现的红晕及含蓄的靦腆笑容。
    ?
    父亲在我的心目中，一直都是我永远的英雄，永远的偶像。
    他长得英俊挺拔，每个人只要看到我的父亲都会对我羡慕不已。
    父亲和母亲就是人称所谓俊男美女的佳偶，两人感情甜蜜，曾经他们的婚姻是我未来的榜样。
    「以后我要成为像父亲一样深爱母亲的男人！然后也要找一个像母亲一样温柔又漂亮的女孩！」我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欢呼着。
    父亲大笑着，并且回应我：「祈恆，你说错了。」
    「嗯？我说错了？」
    「应该是要说『要成为像父亲一样深爱母亲的世界第二帅的男人！』。」
    「为甚么是第二帅？」
    「因为第一帅是爸爸啊！哈哈哈哈……」
    「什么啦！」我不满地反驳父亲的话，父亲则是笑得开怀。
    这是最后一次，我跟父亲一起漫步于街道上，欣赏着前方被夕阳染红的晚霞。
    之后父亲去医院做检查后发现已是癌症末期，便停止了所有工作开始长期住在医院病房里做化疗。
    我就再也没有跟父亲有任何出游玩耍的接触，每一天与父亲的相处都是在医院度过。
    那时候我虽然年纪小，大人们总以为我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其实我什么都懂。
    「病情恶化成这样，若不尽快进行手术，很难撑过明年……」
    「如果手术成功了，就可以治疗完全吗？还是说癌细胞还是会存在？」
    「这、这我无法跟太太保证，只能跟您确定这一切都必须看病人自己本身是否能撑过……」
    偷听妈妈和医生对话，听见母亲无法停下的泪声，我顿时间明白，或许我很快就会失去我最爱的父亲。
    「怎么啦？祈恆买个饼乾回来脸色这么难看？」
    看到父亲因化疗而变得稀疏的头发，因癌细胞而逐渐消瘦清晰见骨的脸蛋，即使再悲伤但因为我是男孩子，所以我不允许自己在父亲跟母亲的面前哭泣
    「爸爸不是跟我约定好了吗？身体要快点痊癒好，这样明年才能跟我和妈妈一起去阳明山赏花，然后夏天再去露营看萤火虫还有……」我握住爸爸那隻满是针孔痕跡的手背。
    「知道知道，爸爸会病好的！」爸爸明明身体很不舒服还是为了我努力扯出笑容，「我一定会守约的……绝对会实现和祈恆的所有约定。」
    是啊，我相信爸爸。
    也相信医生，厉害的医生会让爸爸痊癒的。
    但上天还是带走了父亲。
    手术虽然成功，但还是没办法阻止癌细胞的扩散，手术后三日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甚至已经严重到无法言语。
    最后传递给我和母亲的遗言，父亲用尽最后的一口气，在我耳边低语。
    当父亲眼皮闔上心跳停止的那一瞬间，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对人生的绝望。
    『祈恆……爸爸，对不起你……妈妈就拜託你了。』
    看着父亲的骨灰洒落在无边无际的大海，海风吹拂过我身边的时候，我彷彿听见父亲正在与我说话。
    父亲离开我们后，母亲为了家里的生计及积欠的医疗费埋首于工作不停息。
    我的生活从此变了调，回到家再也听不见母亲欢迎的声音，也再也听不见父亲回来的声音。
    为了不让母亲担忧，我逼迫自己长大，必须不能再像个小孩子。
    回到家看着母亲留下来的字条，我会和自己说：「没问题，我一个人可以的。」
    学校有活动，看见母亲很困扰的表情我就会笑着跟她说：「没问题，我一个人可以的。」
    补习班下课也是，接到母亲加班的电话我就会告诉她，「没问题，我一个人可以的。」
    没问题。
    我一个人可以的。
    这句话讲久了就会成为改不了的口头禪，也会成为一辈子最后悔的习惯。
    ?
    「祈恆，祈恆……这题你会吗？」
    每次补习班一下课，就会有很多女同学前来围住我问我许多问题。
    我总是耐心地留下教导她们，想说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来等待母亲来接我。
    某日，坐在速食店里为两、三位女同学们解题的时候，我看见窗外经过的熟悉人影。
    是母亲。
    我微愣几秒，显然母亲并没有看到我。
    「那个我想起我还有事……今天就先到这里。」我一边慌张地把东西收到书包里一边和那些女同学们对话。
    「……好。」不予理会她们茫然的表情我迅速地离席，赶紧衝出速食店就怕追失了母亲的踪影。
    远远地在一群人潮里我很快地看见母亲常穿的那件大衣，毫不犹豫地向母亲的背影奔去。
    我在脑海中思考，要怎么吓吓母亲呢？
    母亲会用什么表情迎接我呢？
    光想着这些而兴奋不已的我，忘了今天母亲会迟些来接我的理由是因为加班。
    直到当我看见母亲牵着一个和我同年龄的男孩，还有母亲另一手勾着的一名看上去年纪有点稍大的男性。
    我才停下我奔跑的步伐，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那两个人消失在我的眼前。
    先一步比母亲早回到家后的我，躺在房间的床上。
    母亲打过来的电话一通也不想接起。
    看着放在书桌上那个父亲和我的合照，我忍不住悲伤哭了出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的加班成为了谎言，母亲的推託成为了谎言，我的体贴成为了牺牲品呢？
    明明父亲才离开我们一年多，为什么……为甚么这么快就忘了父亲呢？
    不敢问，也不想去问，更不想去面对。
    我只知道从那天起，那个温柔又美丽，深爱着父亲的母亲也已经随着父亲离开了我。
    也明白原来爱情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永恆，且随时都可以被取代的……
    ?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2)

    「祈恆啊，妈妈我决定要跟一个人结为连理。」
    「那个人啊会成为祈恆你的第二个爸爸喔！然后祈恆你也会很快地有了一个弟弟，虽说是弟弟但你们两个同年纪……妈妈相信你们一定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喔！」
    母亲柔声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在我眼里看了无比噁心，甚至感到想吐。
    即使如此我还是要扬起笑容，对母亲回答：「没问题。」
    我只要一个人……就可以。
    我第一次对人生感到绝望是父亲离开的时候，那时候我十一岁。
    而在我十三岁的时候，母亲的再婚是我第二次对人生感到绝望。
    彷彿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真心爱我，在乎我的人了。
    母亲和那个男人再婚后我们就立刻搬家过去与他们同住。
    那个男人的长相和父亲相比天差地远，为人憨厚老实，每当他用笑容来迎合我时，就会令我感到厌烦。
    在母亲面前，我总是带着一副笑脸面具。
    只要母亲一转身，我便会把那面具给拆下。不想要给予那两人机会，希望他们可以识相地和我拉开距离。
    尤其是顾禹墨，那个跟我一点血缘关係都没有的同龄男孩。
    每当母亲对待他崭露出来的笑容和对我的如出一辙，背叛感就会强烈地袭来。
    我讨厌他的父亲，抢走了母亲在心中父亲的位置。
    但更讨厌他，因为他抢走了我在母亲心中的位置。
    某一天放学，就在我正准备要进门的时候，我听见了那惹人厌的声音。
    「哥。」
    我停住开门的动作，回头望向他。
    「这位是住在隔壁的汤维媞，是我的青梅竹马。」他微笑着向我介绍站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哦。」我挑了挑眉，忍住心中的不悦，意思地往那个名叫汤维媞的女孩看去，并且和她打声招呼，「你好。」
    我对她有些许印象，似乎是隔壁班的同学。也是那些每次都用眼神扫射我的女孩中的其中一个。
    「你、你好……我叫汤维媞，很高兴认识你。」她的双颊逐渐变红，清楚又熟悉的反应让我在心中作呕。
    「隔壁班的，对吧？」我问。
    「……咦？对，对！你记得我？」
    听见我这么一问，她的表情立即变得喜悦，接着我偷瞄一旁顾禹墨的表情。
    看样子……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故意看着汤维媞说：「嗯，看过几次。是不难忘记的长相。」
    被我这么一称讚，她立刻发了懵，果真跟那些吵死人的女生没什么两样。
    「……有事吗？」不想继续呆下去我不耐地问，他们不回答我撇头道：「如果没事，我进去了。」
    语毕我打开门直接走进家里，然后用力地将门关上。
    进了屋后，我把书包丢向客厅沙发，走去厨房倒一杯冰水，好让心情镇定下来。
    只要想到他刚才叫我那个名字，难以压抑心中的火苗。
    没多久我就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我停止倒水的动作，抓准他经过客厅的时机我叫住他。
    「以后可不可以请你不要随便叫我哥呢？」
    他马上停下脚步，转头与我面面相覷。
    「……为甚么？」顾禹墨的语气显然有点变化，我故作无所谓地回答他：「没为甚么。」
    我把手中的水壶放下，回答完他的问题后开始喝起水解渴，不想再去理会他。
    「总该有个为甚么吧？自从我们成为一家人，我就有股感觉……你是不是非常讨厌我？」
    顾禹墨没有停止发问，他慢慢地走近我。
    「我讨厌你没有错，我为甚么要喜欢一个陌生人呢？我并没有弟弟，也没有爸爸只有妈妈而已。」我说。
    「……甚么？」
    他一脸茫然不解，看得很是火大。
    我放下手中的水杯，扯动一边的嘴角：「听不懂吗？那我讲更详细一点好了……我从来就不认同你和你爸是我的家人，以后也绝对不会有这种想法，所以请不要再做出讨好我之类的行为，也顺便转达给你爸。告诉他只要听见你和你爸的声音，看见你和你爸的影子，我就会觉得噁心……」
    把心里面的话一股气排山倒海地说出后，不到一秒的时间他衝上来狠狠地抓住我的衣领。
    听见水杯倒落的声音，却没有心情去注意。
    顾禹墨生气地瞪视我，他的双肩因愤怒上下动作。
    「怎么？想打我吗？」我好奇问他。
    为甚么他要生气？他凭什么生气？
    被夺走所有事物的人可是我，不是他。他凭什么发火呢？
    「你可以讨厌我没关係……但你绝对不能侮辱我爸！」
    「为甚么不行？」他的回答真令我觉得可笑。
    「因为他是我爸！」
    「呵呵……」嘴角失守的我最后选择放声大笑，「也是，他是你爸所以你理所当然会生气。但他不是我爸，我想怎么说他都是我的自由，你没有权可以作主，请你搞清楚这一点。」
    他衣领揪紧，「他虽然以前不是你爸，但至少他现在的身分是你爸，所以对他的尊重还是要！」
    「我爸？你说……像他那种长得一脸喜憨，神经大条完全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是我爸？这真是我听过这辈子最好听的笑话欸！」
    「我一直都很无法理解，为甚么我妈会爱上你爸那种废物……」
    「你、你说甚么？」
    「我说……我很无解我妈到底是喜欢你爸哪一点？不可能是有钱吧？我想应该是单纯看他好欺负好利用吧！」
    把一直堆积在心中的话侃侃说出后，我感到自在许多。
    瞥见他左手收紧，看样子是打算要出手揍我了，是吧？
    正合我意，让我妈看清楚你们一家的真面目……
    殊不知他却放开了我。
    我微愣几秒，接着他对着我怒斥道：「我看搞不清楚的人才是你吧？要不是你妈那隻不检点的狐狸精勾引我爸，当我爸的小三，我爸妈才不会离婚！」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也是我理智断线的时候。
    为甚么要这样说我的母亲？
    我母亲不是人家小三，我母亲她……不是这种人。
    我母亲她很温柔很善良很体贴，所以不是那种会背叛别人，背叛父亲的人……
    我母亲她没有背叛父亲。
    我母亲她……
    我母亲她背叛了父亲。
    「任祈恆，住手！」
    当我回神时，是母亲一把将我推开的瞬间。
    看着被母亲关心的顾禹墨，还有他脸上不停流下的鲜血，我对我自己感到不了解……
    我真正讨厌的是谁？我讨厌的……是……
    “啪！”
    当我被母亲狠狠地赏了一巴掌的瞬间得到了答案。
    我错愕地看着打我的母亲，此时心情百感交集。
    悲伤……
    愤怒……
    失望……
    还有好多好多……
    「妈……」我叫唤着这个陌生的名词。
    「你凭什么打弟弟？你身为哥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起甚么衝突，你就是不准动手打弟弟！」
    「你现在立刻给我关在房间好好反省并且去跟禹墨道歉！不然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你！」
    听完母亲的训斥后，我什么都想不到。
    脑海中不停回盪着一句话。
    看着与我视线交错的顾禹墨，对现在的自己感到可悲。
    回到房间后正视镜子里的我，左脸颊上的红手印清晰可见。
    好想对母亲说……
    妈，你知道吗？自从父亲去世后，你就再也没有碰过我。
    是啊，我不讨厌母亲，不讨厌顾禹墨的父亲，不讨厌顾禹墨。
    我真正讨厌的是被所有人拋下的我。
    这件事发生后，我对母亲开始拒于千里之外。
    当她对我说话时，我总是漠然置之。
    只要她放低她的声量，尝试对我示好，就会让我感到晕眩想吐。
    「早、早安！」
    某日，汤维媞和我在走廊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主动和我打起招呼。
    我楞怔几秒，当她匆匆从我身边跑过的时候，我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
    「汤维媞。」我转身叫住她的名字。
    她停下脚步立刻回首，「是、是……怎么了吗？」站在我们周遭的朋友们都用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回看向我和她。
    她脸上的神情一目瞭然，我笑了笑：「今天放学一起回家吧，我们家住很近不是吗？」
    「咦？……好、好啊！」
    当汤维媞开心地转身拉着她朋友回到她们教室时，我旁边的朋友不解地看着我问：「阿恆，你怎么……突然对女人感兴趣啦？」
    「没什么。」我说，「只是……觉得这样很有趣。」
    既然我讨厌那个被抢走一切，被重要的人拋下的我。
    那么就应该要成为相反的人，看看那些露出比我还要可怜的表情，肯定会让人生增添许多有趣。
    ?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3)

    自那天之后，我开始频繁和汤维媞互动。
    当她问起我和顾禹墨的关係，我『照实』对她说出。
    她个性并不如外表那样单纯，同时也让我知道她的本性。
    汤维媞看似温柔，个性善良但实际上她是个会为了自己想要的，拋弃一切曾经拥有过的女孩。
    甚至会为了得到而不择手段。
    当她在我身边时，总是会想要努力地讨好我，用尽一切方法，不管是金钱还是她自己本身。
    这样的女孩子，正好是我最讨厌的类型。
    相处久了下来，我也慢慢从她对我的感情发现，没有任何爱存在。
    她或许早就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女孩，我选择她的原因。
    比起我对她是否真心，她更在乎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与价值还有那些羡慕她的目光。
    她害怕我会离开她，只要失去我，就会失去她好不容易为自己推叠的那越来越高尚的价值。
    既然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也就是顾禹墨失望绝望的表情，那么她就失去了我利用的价值。
    在一起后没多久我因为厌烦而慢慢冷淡她，甚至开始和其他女孩子曖昧。
    看看会不会让她自动离开我，只是我太小看她了……
    当她带着顾禹墨出现在我的视线范围时，我知道她在跟我暗示。
    那天被顾禹墨狠狠地揍了一拳，周遭只剩下我和她时，她收起一贯的微笑处理我脸上的伤口。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其实都知道祈恆你从未喜欢过我，我也知道自己只是你要用来报復顾禹墨的手段之一。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不想要和你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她看着我的眼神里看不出其馀想法。
    我没有否认她的质问，冷笑几声，「我很可恶，但是你比我更可恶，不是吗？」
    汤维媞抬起眼，冷眼迎视我，接着露出她美艳的笑容，「怎么说？」
    「顾禹墨今天会来是你跑去跟他说了些什么，对吧？」我说，「他今天为你出头的蠢样，我不禁替他感到可怜。」她停下为我擦药的动作。
    「他肯定想也想不到去年把他名声弄臭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寧可践踏自己的自尊也不惜挺身而出，曾为美好初恋的你吧？」
    汤维媞依旧不为所动，笑容也没有动过，「那也是他自己选择要喜欢上我。」她说，「既然你都已经知道这些，那么就别做出让我生气的事情。」
    眉头不自主地锁紧，「你不怕我去跟顾禹墨诚实稟告吗？」
    「你可以去，我不阻止你。」她继续她的动作，「只是就要看禹墨他最后会选择相信谁的话。」
    「我爱你，祈恆。」汤维媞把手覆在我的脸颊上柔声道，「为了你，我可以不惜伤害别人，要是如果你不想要让全校的人知道你跟顾禹墨是甚么样的关係的话，那么就请你停止你喜爱拈花惹草的兴趣。」
    语落她轻轻地在我的唇上一吻，接着狠狠一咬，我忍住疼痛瞪视她。
    「为你、我还有其他人好。」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和我曖昧过的女孩子，都会自动休学的原因了。
    把嘴唇上的血液一舔，「你真的很可怕呢，汤维媞。」
    「彼此，彼此。」她笑道，悲伤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真心爱我。」
    自这次以后，我就不再和任何女孩子有太过亲密的互动。
    除了防卫汤维媞，也为了防卫我自己。
    只是有些女孩很愚蠢，会自己送上门来。
    就算我再怎么拒绝，她们还是不懂得放弃。
    被汤维媞发现后，我和她大吵。就算我怎么说明来由，她就是听不入耳。
    赏完我一巴掌，藉由如此好以宣洩她的愤怒。
    「打我一巴掌，你就服气了吧？」自觉再多的解释，也无法抚平她现在的愤怒，我已经不想和她再吵下去。
    「什么？阿恆，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她的声音带点哭腔，听了令人作呕。
    「你根本就不懂吧？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一声道歉，我只想要你的真心。」
    真心……是吗？
    就在这时，我看见了不知从何时出现在不远处的墙后方躲着的某个人。
    汤维媞现在的心情如何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在乎今天这幕被别人看到，会被传出什么……到时候该如何解释才好。
    等汤维媞离开后，我才走到墙边仔细瞧瞧那位偷听的同学是谁。
    殊不知还没看见人影就听到一阵惨叫声。
    「哇！呜……」
    听声音来判断，应该是个女孩子。
    果真没错。
    一个戴着眼镜有点眼熟的女孩抱着素描本两膝跪倒在地，我双手抱胸淡漠望着她。
    她看我看得出神，不知是被吓着还是怎样，而且她好像忘了站起来。
    我叹口气，主动向她伸出手。
    「……谢谢。」她倏地低下头，藉由我的手站了起来。
    就在她把裙子上的落叶拍落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她两个膝盖渗血的伤口。
    「你的膝盖受伤了，会痛吗？」我不禁开口问。
    她恍然大悟，似乎被我提醒才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不、不痛！这、这没什么！只是一点小擦伤，破皮而已哈哈哈。回家擦个药就好了……」
    瞄到她左胸绣着的名字：黎茵媛。
    是个好听的名字……而且有点熟悉。
    见她紧紧抱着素描本，突然有点好奇她为什么会过来这种隐密地方的理由。
    「美术课？还是社团课？」我问，「现在是放学时间，没错吧？」
    「呃，是……」她忐忑回答，「是美术课的作业，说是希望我们可以找寻校园里最美的地方，然后用图画画下来。」
    ……最美的地方是吗？
    「所以你觉得这里是校园里最美的地方？」我指向刚才跟汤维媞吵架的地方，「才会出现在这里？」
    她微微点头，尝试从她的眼神中得到真相。看来并没有说谎……
    「为甚么选择这里？」我不禁开口。
    「因为这里秋天的时候，周遭的树会变成砖红色的模样，当那些叶子被风吹落时的景象很美丽。」
    「哦？」我挑了挑眉，饶有兴味看着眼前这个有点朴素的眼镜妹，「你在这里多久了？」
    她踌躇几秒后才开口：「没有很久。大概……五分鐘左右。」
    「……只听到我们后面的对话？」从她给予的时间进行推测，大概有可能看到我被汤维媞赏一巴掌的原因。
    「嗯。」她回答，随即慌张开口向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怕弄出声音吵到你们然后……」
    「哦？」反芻她的话，我思考几分。
    见她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脸泛着红，感觉有点好笑。
    「话说……你的脸好红。」
    「……咦？」被我这么一讲她赶紧用素描本遮住她的脸。
    真有趣。
    「……你是因为被我发现而紧张才脸红，还是是因为我跟你对话感到害羞才脸红呢？」我不禁如此提问。
    就在她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我把她举起的素描本给压下。
    「看着我回答。」
    想要看看她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表情，人可以轻易从表情来判断这个人是否在说谎。
    「我不知道……」
    当她把眼神给移开时，我有些不满：「我说，看着我回答。」
    她再次和我对视时，多了些距离感。
    「对不起。」当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我才明白她现在对我感到恐惧。
    发现这点的我，比刚才更让我感到愉悦。
    我想起晚上因为跟汤维媞吵架导致无法进行原先的计画，既然如此……我一把将她手中的素描本给抽走，随便翻开一页后向她伸出手，「笔。」
    「……好。」她快速地从笔袋里拿出一支铅笔给我。
    迅速地在本子上写上：『今晚八点，火车站旁的书局见。』
    写完后就把素描本闔上连同笔还给她。
    「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我说，离开前对她笑了一下，「不见不散。」
    会出现吗？我猜……会。
    ?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4)

    隔着一条街，我便看见穿着学校制服的黎茵媛。
    她来回踮步于书局门口，迟迟不敢进入。
    我默默地走到她的身后，「既然已经站在门口了，为何还不进去？」
    她才倏地转身，瞪大双眼看着我，「……不好意思。」
    我走到她的前方逕自找想买的书，微微偏头后放慢脚步直到她跟上我。
    在放置参考书的书架前停下脚步，我率先打破沉默问她：「没有回家吗？」
    「嗯，刚结束补习。」
    「什么样的补习？」我一边翻阅参考书一边接续我和她的对话。
    「练习英文会话的补习，一週一堂的课。课堂上会有外籍老师来教授我们发音的技巧及生活对话的应用，挺有趣的。」
    第一次听到有这种课程，我停止翻阅看向她问，「只有补那个？」
    她微微点头，「嗯，因为本身对英文很感兴趣，将来想要尝试去英国留学，看到课程介绍后就决定去上看看，想说可以藉此先打好一般基础。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不补习的那种人。」
    「呃，是吗？」她表情木然，明显不知道该如何接下我的话，「话说……学长今天找我来这里，是有想买什么样的书呢？」
    看样子是转移话题了，那么我也只好顺着她的问话答：「帮我选参考书。」
    「咦？」
    「原本是打算要跟维媞一起过来的。」我看出她眼里的疑问，直接坦然说：「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只有你知道。」
    黎茵媛沉默几分，表情稍显复杂。
    「印象中在朝会看过你几次。」我把手中的书放回架上，「你的成绩应该不错吧？要不然怎么可能时常出现在学业成绩优良奖的名单上。」
    我撒了谎，其实是在那之后记住她的名字，回到学生会室便开始找寻有关于她这个学生，才知道原来会如此熟悉就是因为常常在朝会上听见。
    她突然低下头，「……学长过奖了。」眼神扫着架上的那些参考书。
    「这本。」她抽出一本偏薄的书给我，「它跟其他本比起来虽然比较少，但是里头整理出来许多考试会考的要点且简洁扼要很容易理解。还有这本……」
    接下她推荐的书，边听着她详细的介绍边翻阅着。
    最后我将全部都买下
    去完柜檯结帐后我回来到她身边，她发着楞的表情着实好笑。
    我撇头，「走吧。」
    即使确定听见她的脚步声，我依旧没有加快自己脚步。
    回家的路线相同，所以一起等待公车。
    期间她都没有开口，我一直以为她会问起我关于今天在学校她偶然撞见的那件事。
    不知为何这女孩，让我有股衝动想要进行一场实验……
    「你不好奇吗？」我问她。
    「嗯？好奇什么？」
    她的反问在我的预料之中，我通常讨厌人家反问我的话，但她这样做我却不讨厌。
    我继续说：「好奇我跟汤维媞吵架的原因。」
    这时我们要搭的公车正好到站，不想要上车，想要逗留久一点。
    公车早已驶去，看不见其影子后黎茵媛才开口回答我。
    「好奇，可是不敢开口。」她说，我把视线转移到她身上，「问了，就会显得我这个女生很八卦吧？偷听已经够没礼貌了，何况是提问那种私人的问题。所以我寧愿把好奇放在心里，也不打算主动开口，除非学长本人自己愿意开口。」
    听见她这番理由，我看见她眼神里的执着。
    「因为我背叛了她。」我说。
    我的回答，看出她表情的明显疑惑。
    来不及等她问我，我继续问：「你喜欢我吧？」
    「……这……怎么突然这样问？」她赶紧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
    「看你的反应，大概可以猜得到。说喜欢有点太多，类似算喜欢偶像那样的憧憬。」她楞然的同时，我的手指轻轻地缠绕住她的发丝。
    当她的头微微向上，一个瞬间我弯身凑上前，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吻。
    她双眼瞠大，被我这举动给震慑住。
    直视着她，让她那双乌黑的双眸里只有我。
    「就像这样。」我说，「背叛了她。」
    将身体站好后，我主动牵起黎茵媛的手。
    十指交扣，并且无时无刻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直到下公车前也不放过。
    之后每个星期二的夜晚，是我和黎茵媛密会的时间。
    我谎称帮熟识的小孩做家教为由，推託掉汤维媞的约会。虽然她曾经怀疑过，但渐渐地发现我身边再也没有女孩子纠缠上来后，她便不疑有它不再追问我。
    每次的行程都由我来决定。
    我不会告诉她，她也不会询问我。
    刚开始大多都是在咖啡厅一起读书或者去书局找参考书，后来有几次会去电影院看几场电影。
    我们的互动并没有很热络，通常都是一问一答。
    而问问题的都是我。
    我很喜欢看见，只要我牵起她的手，脸马上就会渐渐红起来，表情羞涩的她。
    如此一来我就会更期待当在学校无视她时，她为我失落的表情。
    原因为何，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我大概最清楚的应该是……她喜欢我这件事。
    她会偷偷观察我喜欢吃甚么，喜欢甚么类型的书籍及电影。
    只要到咖啡厅，不用我告知她就会向服务员点好我习惯吃的甜点及咖啡。
    只要去到书局，她推荐给我的书籍，买回去阅读都会是我喜欢的内容。
    只要去到电影院，她挑的电影，都会是我欣赏的电影。
    慢慢地我发现，关于我这个人她猜到的越多，关于她我却知道的很少。
    为了不想被比下去，我也开始会偷偷观察她喜欢吃甚么，喜欢甚么类型的书及电影。
    我一直以为我和她之间，就只会维持这样微妙的关係。
    约会、牵手、拥抱、亲吻。如此而已。
    直到某日在学校，我偶然看见她和一位男同学面对面有说有笑的互动，一股异样的感情从心底涌上。
    然后一个想法，从脑海中浮现。
    那个星期二，我并未带她去平常去的地方，我牵着她的手走到一条暗巷，在一间装潢简单的汽车旅馆前停下。
    我不发一语拉着她走进去的时候，她佇立在原地。
    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心情稍稍不悦，「不想要？」
    「……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关係？」
    她的这个问题，我楞住。
    我也很想知道，我和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关係。
    对我而言，你黎茵媛算甚么呢？
    「你觉得呢？」我反问她。
    她沉默了好久，我这个人最讨厌等待了。
    「你现在只需回答我，要或不要。」我不耐烦地说。
    同时也对我自己感到不耐烦，为甚么要等待她的回答？为甚么要得到她的同意？
    「要？还是不要？」我重复一遍，再给她一分鐘的时间后，她始终不答。
    最后我离开现场，头也不回地。
    不愉快是为甚么？因为她拒绝我吗？
    因为从来没有一个女生会拒绝我吗？
    那为甚么这么多个不会拒绝我、爱慕我的女生我偏偏选择的是这么朴素的女孩呢？
    为甚么？
    隔一个礼拜，星期二当天我没有前去赴约。
    「今天没有家教？」回去的路上汤维媞问我。
    「……嗯，今天那个小孩跟妈妈要出去。」本想说出「结束了」这句话，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是喔，那今天要不要去约会？」她勾着我的手问。
    我叹气，「今天没有心情，因为考试考差想在家里读书。」
    「好吧。」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参考书里的字都看不入眼，直盯着时鐘。
    上头的时间距离八点还只剩十分鐘。
    『汤维媞：祈恆书读完了吗？我先去洗澡喔！等等再聊电话。』
    收到这封讯息后，我豁然站起拿着钥匙跟钱包踏出家门。
    隔一条街，我看见蹲坐在书店门口前等我的她。
    我迟迟没有过去，就站在远方注视着她。
    隔天，她也在那里。后天也是……
    在学校时，只要远远看到她原本惘然若失的样子，一见到我眼神里的闪烁因我的无视而消灭时，内心就会有股无名优越感的產生。
    最后在某个星期二的放学时间，无意间发现她出现在和我初次相遇的地方。
    她低着头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素描本。
    我控制好脸上的表情，步步走近她。她缓缓抬起头，眼里又只有我一个。
    她将素描本递到我手中。
    我接过她的素描本，很快地翻到那一页。
    上头写着：『答案是：要。』
    发自内心笑了。
    这次是我赢了她，对吧？
    ?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5)

    进入旅馆后的我们，这种事对我而言并不是第一次，但不知为何我的情绪和以往相比无法放松。
    低下头望着抿唇含羞的黎茵媛，胸口传来的心跳速度就只有我知晓。
    我抬起她的下巴，拿下她的眼镜时，心里想着：「她好美。」
    轻柔地将唇覆上她的，然后再一次。
    重复的动作来回许多次，轻吻转而深吻。
    我和她的步伐皆经不起这番激情，最后双双倒下床。
    爱抚着躺在我身下，呼吸急促发丝凌乱的她，又再一次用吻堵上她的唇。
    彼此的衣物件件褪去，并合为一体。
    如此地渴望一个女孩，是我从来没有过。
    至于为甚么我已无暇去思考，只知道想要想要拥抱眼前这个女孩，让这个女孩的全部只属于我一个人。
    自那次之后，我和她的亲密接触就变得更多。
    而我在学校也会无意间开始注意起她的一举一动。
    观察她的喜好，她的规矩及她的行程，每一件只要是可以更了解黎茵媛这个人的事情，我便会牢牢地记在脑海中。
    考试那周的星期二，我和她一起相约在咖啡厅读书。
    正要把书拿出来读时，她注意到我讲义右上角的折角：「咦？学长没有书籤吗？」
    我楞了几秒后，正准备回答她时，她立即从她的书包拿出一个东西。
    「这个给你。」她嫣然一笑，没有踌躇接下她手中的那件物品。
    「这是我以前小学美术课学到的，用信纸做成的纸书籤。你把它像这样……」她拿出另一个纸书籤为我做示范，「夹在纸的右上角，就变成临时书籤，虽说是书籤但它其实很容易会掉不见……」
    仔细听完她的一番解释后，我把原本想说的话吞回喉间，「……谢谢你。」
    黎茵媛的两颊因为我的这声道谢瞬间泛红，「不、不客气……我就不打扰学长看书。」她低下头，不想要让我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幸好，她把头低下，由此一来她也不会看见我正隐藏的笑意。
    我将讲义的右上方折起做出折角，不是因为我读到那一页，而是因为那页有大量重点。
    她微微抬起头和我相互对视，「怎么了吗？」她问。
    我故作镇定，默默伸出手把放在铅笔盒里的书籤悄悄地塞入最里面。
    接着将讲义摊开那页的折角给抚平，把她送我的那个纸书籤给插上。
    这时我才注意到，她使用上面印有橘红色枫叶的信纸来做纸书籤。
    突然间忆起，我和她相遇的日子，那里的树木正盛开着一大片橘红色叶子。
    十月相遇，不知不觉间我和她的相处已过了三个多月。
    如果我毕业了的话，这样的关係还能继续下去吗？我不禁在心中如此问自己。
    黎茵媛对我而言，到底算是甚么呢？
    她和以往那些接近我的女孩们大相逕庭，她不像她们，接近我只为了提高自己身为女人的价值。
    黎茵媛就只是想要了解我这个人。
    她的被动，深深吸引着我的好奇心。
    她的笑容犹如高掛在夜空中的明亮皎月，照亮着一大片漆黑的夜晚。
    答案其实已经清晰明瞭，只是我自己不敢提起勇气面对罢了……
    我害怕，当她知道真正的我后，会离我而去。
    更害怕，真正的我，终有一天会伤害到她，让她再也不会用笑容来迎接我。
    回到家后，待在房间里的我，全神贯注地欣赏她亲手做的那个纸书籤。
    『虽说是书籤但它其实很容易会掉不见……』
    黎茵媛的叮嚀，让我把那个书籤给摘下。
    思考一番后决定将它放到我的钱包里，作为所谓的护身符。
    就在这时，房间门传来敲门声。
    我不疑有它把钱包放回书包后走去开门，当看见门后站着的人时，不悦感浮上心头。
    「surprise～」汤维媞把门撞开，雀跃地扑上来紧紧抱住我。
    我反感地将她用力推开，「你这时间为甚么在这里？」我问她。
    「我问阿姨你回来了没，说是有东西要给你，她二话不说就马上打开门让我进来。」
    听完她的解释后我说：「甚么东西？给完就赶紧离开。」
    「不让我进去一下吗？」她嘟起嘴问。
    「现在都几点了，你知道吗？」我反问她。
    她咧嘴而笑，「当然知道啊，就是因为知道才过来的。」
    我一个不注意，她趁机跑入我房间。
    「维媞……」我忍住胸口的不耐烦，「东西给完就快回去，阿姨叔叔他们会担心的。」
    「说有东西给你是骗人的」她态度坦然，一屁股坐上我的床双脚来回晃动说：「我爸妈今天正好回乡下，所以他们不知道我来你家的事。」
    「汤维媞。」我把门关上后走向她冷声道，「不要让我生气，拜託。」
    「你最近很奇怪，祈恆。」她收起她原先的态度直视着我。
    「哪里奇怪？」我问她，同时也思考着。
    除了星期二以外，其馀的时间我都给了她，两人的互动也跟平常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在学校也都只和她一个女孩子讲话，尽可能地不让她起疑。
    当她如此审问我时，我压抑住心中仓皇，努力保持镇定。
    她微微一笑，伸出手牵起我的手，「你很久没碰我了，有一个多月了吧……」
    「我……」经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
    然而当我的手触碰到她的手，我感到一股噁心。
    欲要把手抽回时，她先一步拉着我的手往她的胸部放去。
    「我们很久没做了。」她说。
    「明天我有考试……要很早起来。」我以此藉口推託，实际上是现在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我现在很想要……」她眉头蹙紧，见她这模样，看样子如果不满足她，必会赖在这里一整晚。
    我长叹一口气，「我明白了。」语毕便将手给伸回，然后开始脱起上衣……
    结束后我瞅了一眼躺在我身边睡着的汤维媞后便背对着她躺下，刚才和汤维媞的性爱过程中，脑海中全程想的是黎茵媛，唯独如此下半身才会起反应。
    想到刚才跟我真正做的人，不是黎茵媛而是汤维媞，满满的噁心感一涌而上。
    噁心感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歉疚感。
    如果黎茵媛知道的话，会露出甚么样的表情呢？
    不停想着这个问题的我，直到凌晨才沉沉入睡。
    ?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6)

    「对了，祈恆。」
    「嗯？」下课时走去实验教室的路上，班上比较要好的朋友突然叫住我。
    「最近感觉你脸上的表情变多了，是不是跟维媞的感情增温了呢？」他用手肘推了推我，我沉着脸回答：「有吗？应该是你的错觉吧？」
    「没有，很多人都这么说。觉得你的气场跟之前相比，没有那么地可怕。反倒多了点人情味，而且很常看到你和维媞一起，以前你们不是因为女人的缘故大吵过，所以那时候就很少有互动。」
    我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任凭他继续对话。
    「不过啊，情侣之间本来就是这样，就是要靠互相谅解来增进彼此感情。」他开始向我讲起他的恋爱经验谈，虽然很不想听，但为了省下回答的麻烦，我只能听下去。
    「当然，互动也是很重要的。」他说得头头是道，完全没有注意到我无奈的表情，「像是对我来说，虽然跟女友上床感觉是挺不错。但比起那个，我更喜欢跟女友出远门去约会呢！」
    听到这里不知为何，令我引起兴趣，我看着他问：「为甚么？」
    「因为呢！可以看到对方许多不同的表情，并且缔造出更多幸福美好的回忆！」他幸福地笑道。
    「你和你女友都是去过哪里约会？」
    「我想想喔……我们去过很多地方欸！例如海生馆、游乐园或者农场之类等等地方都去过，最重要的是对方会不会喜欢那个地方，对那个地方有没有兴趣。如此一来，就可以先製造惊喜给她喔，她就会露出无比开心的面容！」
    「……原来是这样吗？」
    是这样吗？
    望着眼前正在专注喝着奶昔的黎茵媛，脑海里不停浮现出早晨和朋友的这段对话。
    这些日子根据我的仔细观察，我发现黎茵媛好像很喜欢小动物。
    她身上用的物品几乎都会有小动物的图案，乾脆等等来试着问她看看好了……
    「我脸上有甚么吗？」察觉到我在发呆的黎茵媛放下手中的奶昔，指着她的脸疑惑地问。
    我楞然，一边回答一边翻开参考书，「没、没有。只是在想早上老师教的东西……」
    「喔……咦？」
    我抬头迎视她问：「怎么了吗？」
    她尷尬笑着，指向我手里拿的书籤，「……学长买新书籤了？」她问。
    听到她这么一说，我把视线放在手里原本就有的那个书籤，不假思索回答：「嗯。」
    「那书籤很适合学长！」语毕她便低下头假装没事继续看自己的书。
    原先没有察觉到她真正想法的我，直到看见参考书上的折痕，我才明白她为甚么会注意到我用书籤的事情。
    就在我准备要开口跟她解释的时候，她又重新抬起头睁亮双眼看着我，语调紧张地问：「那、那个……我送你的书籤……不、不喜欢吗？」
    我凝望着她，见她眼神殷切期盼我的回答，本打算用弄丢来含糊过去的我。
    脑子里突然涌现一个想法，思考几分后开口：「我觉得不错，所以送人了。」
    她表情疑惑，「送人？」
    「嗯。」我说，「上礼拜回家后，维媞来我家住，看见那个书籤说很漂亮，我就送给她了。」
    「是、是吗？她……她喜欢就好。」黎茵媛的神情呆然，她苦涩一笑接着问：「你们很常一起过夜吗？」
    我毫不犹豫地看着她回答：「嗯，蛮常的。」
    「原来如此……这样代表感情不错吧？」她握紧手中的笔，这一微小动作还是被我注意到。
    「是还不错。」我说，话题就到这为止，她又像刚才一样低下头继续看着自己的书。
    自这一刻起，她就不再抬头，握着手中的笔一直停在同一行，完全没有动过的跡象。
    看着这样的她，我内心十分后悔自己为何要编出这种谎话？
    我只是想要看看她为我吃醋的表情，而不是……想要看她失望难过的样子。
    预期的优越感消失，浮现的是不捨的感情。
    我只想看她笑着，不想看她愁着。
    迅速的闔上参考书，她被我此举给震慑，倏地抬起头看着我，「学长？」
    「走吧！」我把书本和东西整理好到书包里。
    「去哪？我们才刚来不是吗？」她惊讶问，「而且学长下礼拜不是要模拟考？」
    「我今天没有想看书的感觉。」我冷眼看向她说，「听我的就是了。」
    她虽然还是不解我的行为，但也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我拉着她走在熟悉的暗巷里，牢牢握住她的手。
    进到旅馆房间后，我紧紧地抱住黎茵媛。
    「学、学长？」她的声音不停在我的耳边徘徊，「你怎么了？」
    不知道该如何将我此时的心情透过言语传达，我放开她双手轻捧着她的脸颊。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脸十分娇小，而且很软。
    因为我的手而嘟起来的小嘴，很可爱。
    她蹙眉，「学长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是啊，我很奇怪。」我回答她，「真的很奇怪……」语毕我便吻住她，深深地亲吻着她。
    自从遇上了这个女孩，我变得比以前还要奇怪许多。
    我喜欢躺在她身边的感觉，我喜欢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发香。
    喜欢用手指玩弄着她细软的发丝，对她有好多好多不曾有过的喜欢。
    我喜欢她，然而我始终不敢开口。
    因为我害怕，她的温柔终有一天会是其他男人的。
    就像我的母亲一样，当父亲离开后，父亲的爱就会轻易地被别人给取代。
    要是如果我离开的话，我现在在她心里的位置是不是也会很轻易地被别人给取代？
    只要想像我就觉得好可怕……要怎么做，才能让她永远属于我呢？永远不会让我的位置，被其他人给取代呢？
    「感觉学长今天好喜欢发呆？是在烦恼下礼拜模拟考的事情吗？」她突然抬起头凝视我的脸，语带关心问。
    「嗯……」我回答她，手里玩着她的头发。
    经过一番思考后我决定开口：「接下来我要忙模拟考，下礼拜的星期二可能没有办法过来。」
    「……下礼拜天你有空吗？」
    「咦？」她的反应明显钝了几秒，藏不住眼底的仓促。
    「不想吗？」努力管理好脸上的表情，尽可能不被她察觉到我真正的情绪，「为甚么不回答？」
    「……没有。」她突然将棉被抓起，遮住自己的，「只是因为太开心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听到她这么回答，我放下心里的慌张，嘴角不自主地向上抽动，「那天我们出去逛逛吧……一样约在火车站见面，早上八点。」
    语毕我便闭上眼睛，倚靠在我的肩膀上。
    这样她就不会看到我的笑容了吧？
    「不要迟到，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等待了。」
    「好……」
    闭上眼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想……那天要去哪里好呢？
    她喜欢小动物……是喜欢哪一类型的小动物呢？
    要海生馆好呢？还是休间牧场好呢？
    如果要去这两个地方的话，是不是要事先买好票呢？
    我发现这个问题比所有讲义上、老师教的问题都还要来得困难。
    真想要看到她，因为惊喜而露出的笑容。
    倾心期盼那天的到来，结局却不如我预想的那样美好。
    最终我还是伤害到她，让她哭泣。
    然而当她流下眼泪的那瞬间，我想到比起爱情，有一种更能让她无法忘记我的方法。
    ?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7)

    火车站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八点。
    我站在原地不敢离开，就深怕错过了她。
    见来来往往的人不停更换，焦虑和担忧充斥我的整身。
    二十分了？怎么还不来呢？她从来不曾像今天这样迟到，总是很准时的。
    难不成路上发生什么事情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拿出手机，点开联络资讯的同时我才想到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通讯方式。
    「真是的……」忍不住因自己这项失误而烦躁，就在这时有通来电打来，是母亲。
    鲜少打电话给我的母亲，我盯着来电迟疑许久，思考她为何要打电话给我？
    我接起电话，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祈恆，你今天要出门吗？』
    「问这个要做甚么？」我发问。
    『能否麻烦你帮我去一趟二姨家，本来是我要去的，但因为禹墨生病了。他昨晚住在医院里，直到刚才都是由他同学照顾他。所以我现在人在医院照顾他无法抽身离开，等等也要去帮他办理出院手续。』
    「哦……」我紧紧握住手机，「原来如此。」
    『那就拜託你囉！然后母亲希望你可以多多关心禹墨一点，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兄弟。』
    母亲掛断电话的同时，莫名的怒气缓缓上升，久违的来电，到底还是有关那小子。
    这让我想起小学某一次我生病发烧，严重到住院时，母亲只来露面一下子后就赶去工作，从未待在我身边照顾我。
    最后一句叮嚀，听了就令人反胃。
    「抱歉……我来晚了。」黎茵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回头冷眼望向她。
    为甚么你迟到了还笑得出来？
    他沉着气问：「为甚么迟到？」
    「这有点说来话长……昨天有个朋友出了事在医院，因为他没有家人所以我过去医院陪他直到早上六点才回家洗澡，整理了一下仪容不小心就超过时间，对不起……」
    「哦？理由很长呢。」
    她解释许多，然而我听见了几个关键字。
    陪朋友在医院直到早上六点才迟到的？所以呢？我就必须要站在这里等你等了快半小时？
    原来如此……看样子我把我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捧得有点过高。
    「咦？」
    「我不是说过吗？」我露出笑容，「我这个人最讨厌等待了。」
    「……学长？」
    「平常就算了，今天我心情已经够不好，你还迟到……看样子要给做错事的你一点惩罚呢！」
    「惩罚？」
    她满脸疑惑看着我，看似不理解我的话。既然如此就用行动来解释给你听。
    我用力抓住她的手腕，然后往熟悉的方向走去。
    一进房间，我就将黎茵媛抵在门边，发了疯似地不停狂吻着她。
    我将手伸入她的裙底，比平常还要粗鲁地对待她。
    「学、学长……啊啊啊等、等一下。很痛……不要这样！」她被我突如其来的暴力给震慑住，惊慌地想要反抗。
    当她越反抗我内心的愤怒就越来越深，「你给我住嘴！」我用力捏住她的脸。
    「你说要我等一下？你知道我等你等多久吗？为甚么我就要听你的？你算甚么？」我生气地逼问她，「你说因为朋友的关係，所以才会迟到？既然对你而言，我比那位朋友还不重要，那么我也没有那个必要听你的话。」
    她不敢开口，眼眶里噙着泪水。
    当我看到她的泪水时，我明白我自己毁掉了，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
    我知道我在干嘛，我在迁怒她。然后也对她很失望。
    不知不觉间，我差点又要相信爱情这种垃圾。差点就要对她动情。
    我任祈恆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我只需要的是一个可以任由我使唤的玩物而已。
    当初接近她不就也是这个目的？
    对于有过想要疼爱这女人的想法浮现，我顿时就觉得自己很愚蠢。
    我放开她，她全身不停发抖，擦着脸上的泪水却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不过我也不会让她有逃离开我的机会。
    「过来。」我转身，把包包放下后找放在里头的相机。
    看见包包里头的牧场门票卷，我毫不犹豫地拿出它们把它们撕成一半丢入垃圾桶。
    拿着相机我走到床边，将下半身的衣物全部脱下。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我又再次呼唤她一声。
    「茵媛，过来这里。不打算听我的话吗？」被我这么一说，她才缓缓地移动自己的双脚。
    「跪下，跪在这里。」我指着我的前方，她则是看着我手里的相机。
    「学长……你打算要干嘛？」她颤抖着音问我。
    「我不是说吗？」我看着她，微微一笑，「要给你一点惩罚。让我等了三十分鐘的惩罚。」
    「什、什么惩罚？」
    「安静，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发出呻吟，其馀声音都不允许你发出。」我用指尖轻轻滑过她白皙的脸颊，停在她的后颈，「第一个惩罚就是要你用嘴巴含住这玩意儿。」
    看着她眼里的恐惧，我莫名的兴奋。
    黎茵媛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屈服于我。
    将这一刻美丽的她，用相机拍下的我，很明白自己这份感情不再是一般的感情，而是变态的感情。
    当她因为我的暴力，留下满脸的泪水时，我的心里既心疼又疼爱。
    不会因此把内心强烈佔有她的慾望给熄灭，反倒更加兴奋然后无可自拔。
    沉浸在我和她这种病态的爱情中。
    我也不用担心害怕她会离开我，只要我手中握有影片和相片，黎茵媛就不会离开。
    当然她也不会将我摧毁，也不会向任何人求救，因为她很爱我。
    她对我的爱，跟汤维媞的相比，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黎茵媛她是绝对不会离开我的。绝对。
    ?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8)

    某日週二的放学，在我步出教室前，被一位同班男同学给拦住。
    「祈恆！去哪啊？」
    看着那位同学，我淡漠回答：「回家，不然还能去哪？」
    「我听维媞说了，你最近似乎接了家教的工作，难怪每个星期二都走得如此匆忙！真不愧是学校的学霸！」他冷不防调侃道，我并没有多做任何回应。
    「但是……说是做家教为何上礼拜二我会在火车站那附近看见你呢？」感受到这位同学锐利的眼神，我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我和这位同学的交情并不算好，但也不算不好，当他今天主动上前和我搭话，大抵猜到有不好的目的。
    「因为那位学生的家就在火车站附近。」我不慌不忙地回答，「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语毕对其不予理会继续走我自己的路。
    「维媞跟我说你的学生是小学生，可是……」他微微提高他的音量，「为甚么你身旁的那个学生却是穿着我们学校制服的女生呢？」
    我停下脚步，「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我回头瞪向他。
    「没什么，只是彼此彼此。」他嘻笑着，用令人不悦的语气说：「我更正一下刚才的话，说是火车站附近有点不太对，应该说是暗巷的某间汽车旅馆。」他故意降低他的音量。
    「既然看见我，为何不上前打声招呼？」我露出笑容反问他，我了解他刚才那句彼此彼此的含意。
    「因为身边有女伴，不太好上前去打声招呼。」他灿笑，「毕竟祈恆长这么帅，就怕我的魅力被你硬生生给比过，抢走我的风采。」
    他虽然笑着，语调却是满满的讽刺意味。
    这位长相不逊的男同学有位正牌女友，而他跟女友在学校也是出了名的情侣。
    方才他说的话里提及的是女伴，可见他今天来找我只是在试探我那天是否也有看见他。
    当然，这么多人群中，我没有义务要注意到他，所以我故意假装我有看到他这件事。
    「我们是同伴，对吧？」他来到我身旁，悄声地在我耳边说。
    「你的名声，我其实从很多女伴那里听来许多小八卦。」他走在我的旁边，搭着我的手格外地重，「你私下也是挺会玩，要不是汤维媞绑着你，或许你现在就会自由许多。」
    「所以呢？羡慕吗？」我瞪向他。
    他耸了耸肩，「不羡慕，只要想到你有一个像汤维媞一样佔有慾如此强的女友，我就替你感到可怜。」
    「最近很多同学都说你变了。」他说，「维媞也这么说，每个人都在讚叹爱情真伟大的时候，只有我知道那都是假的。」
    「真正让你变的不是汤维媞，而是那个被你藏起来的女孩。」
    我不慍不怒地看着他，努力佯装不在乎。
    「我不会说出去的。」他走之前拍了拍我的肩，「毕竟我们是同伴。我只是想要劝你，最后把自己的感情给搞清楚，不然到时候会失去最想要的那一个。」
    等到他的脚步声走远后，我才离开。
    真是狗屁话。
    不会的，我不会失去。我不会失去黎茵媛……不会的……
    那一天因为考试的缘故，本不打算出现在火车站的我，最后还是前去那里。
    然而那天晚上，黎茵媛并没有出现。
    手里转着笔，完全无法将心思放在眼前参考书里的所有文字。
    然而我却无法联络上黎茵媛，在学校里也没办法主动去找她，虽然会在学校碰上面。
    但最近的黎茵媛，不知怎地跟她平常的作息有所出入，行为甚至有些古怪，总是躲躲藏藏的。
    察觉到异状后，注意周遭是否无人的我故意跟在她的后面，发现了她藏着的事情。
    「原来……你最近都在搞这个啊……」当我的声音一响起，黎茵媛立刻回头并且站起，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把那玩意给挡住。
    「不用遮，我都看到了。」我一步一步走近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条甩动的尾巴，「学校有条不准养动物的规定，我想你应该不可能不知道吧？」
    「对不起……」她低下头来向我道歉。
    看着这样的她，我并不是很愉快，「为甚么礼拜二没有出现？」我问她。
    她踌躇半晌后才回答我，「我想说学测不是快到了吗？就不打扰你……而且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
    她的话还没说完，我伸出手一把抓住她的领结，将她整个人用力拉近我的面前。
    「……学长？」她眼神里充满恐慌，那是对我的恐惧。
    我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审问她：「甚么时候变成你决定要不要见面了？」
    「……对不起。」她说，彷彿快哭似地，「下次……不会了。」
    我放开她后，马上把她拉入我怀中，像平常一样轻抚她的头发，并且在她耳边囁嚅：「知道错就好。」
    抱着她的身体在颤抖着……对我感受到恐惧吗？
    我很可怕对吧？
    「明天同一个时间同个地点见。」我放开她看向那隻楚楚可怜的猫咪，「还有尽快把这隻猫咪的事情解决，到时候被学校发现的话，我就只好听从学校指令处理，知道吗？」
    「嗯。」她简略地回应我。
    当我准备离开时，后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嗨！抱歉来晚了……每次的社团会议都很会拖时间。」
    这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谁，我停下脚步。
    「顾禹墨？你怎么……」
    顾禹墨？为甚么他们两个会认识……等等，黎茵媛说她是五班的。
    而顾禹墨他也是五班的。该死，为什么当时我没有发现这件事？
    就在我思考这些的时候，他们俩的对话一字一句传入我的耳里。
    「说什么？你刚在跟谁讲话吗？」
    「我在跟花花自言自语啊……幸好你没听到要不然又会被你笑。」
    「好可惜喔！如果被我听到，我就会偷偷录下来。」
    「喵呜～」
    黎茵媛的笑声，充满活力的语气，我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了。
    而她此时此刻正用着这份感情，在和我最讨厌的人对话。
    在那个人面前崭露出只专属于我的笑容……
    不自觉地握紧双拳，霎那间我想起了我和她约定出游的那天。
    『但因为禹墨生病了，他昨晚住在医院里，直到刚才都是由他同学照顾他。』
    『这有点说来话长……昨天有个朋友出了事在医院，因为他没有家人所以我过去医院陪他直到早上六点才回家……』
    「原来如此……」我忍住笑意，却还是为自己感到可笑，「那位朋友就是顾禹墨吗？」
    之后我去到医院再次确认，那天黎茵媛口中的朋友，就是顾禹墨。
    到了约定时间我比平常还要早到，也没有回去家里将衣服换下。
    我冷冷地望着朝我走来的黎茵媛，她今天明显有特地打扮一番，就跟那天一样。
    为甚么你还能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要是如果昨天我没有撞见你和顾禹墨的话，你是不是就会瞒着我一辈子？
    「走吧……」
    「嗯。」
    去旅馆的路上，我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对话。
    直到进入房间，压抑在心中的怒气发洩在手中的钥匙，我用力将其丢向化妆台。
    我转身瞪着黎茵媛，「我问你……你和顾禹墨是甚么关係？」
    当我这样问她时，她表情变了。
    她惊愕地看着我，迟迟没有做出回应。
    「同班同学……算朋友吧……怎么了吗？」
    朋友吗？
    我微微一笑：「没什么，只是从现在开始我要加一条规定……不准跟除了我以外的男生有任何接触。」
    「咦？」
    「要是被我抓到，知道会有甚么下场吧？」我瞇起双眼笑着，然后慢慢解开我制服上的领带。
    「明白，知道了。」
    「还有……上次你说你陪一个朋友在医院，那个朋友是顾禹墨？」
    黎茵媛不自觉地把眼神给移开，我等待她的回答。
    「回答我，还有看着我。」我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避我的眼神。
    她面容胆怯，上下唇颤抖地说：「……嗯，是他。」
    很好，是实话呢……
    要是如果是谎言的话……我会对你很失望的。
    我放开她，用领带蒙住她的双眼，「没有说谎呢……真乖。」
    「我们很久没做了对吧？」我柔声地在她耳边细语道，「今天就把之前的份都一併解决，所以就玩刺激点……」
    语落我用力一咬，在她的耳朵那儿留下我的齿痕。
    「今天的你，甚么也不能做。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要发出声音我就会惩罚你。」我束起她的头发，因为她这样子很美，我很喜欢。
    「还有也不能喊停，一切都由我做主。」
    「知道了吗？」我轻吻着她的脖子，她深呼吸一口气后頷首。
    那一晚的我们，十分美好。
    她的呻吟声，是有史以来最悦耳的。
    而在她全身那些数不清的齿痕，是我看过最美的一幅画……
    我愿意做一个坏人，就只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让你哪都不能去。
    ?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9)

    周遭的喧哗声袭击着我的耳膜，一开始的不以为意，因汤维媞的提醒而改变。
    「那是禹墨，对吧？」
    取而代之的是那个画面的占据，顾禹墨抱着晕倒的你，从人群中走出。
    他对你的真心付出，彷彿判了我永远的无期徒刑。
    那样的勇气，这一生我能给予吗？
    我能为了你，不顾一切地拋下所有吗？
    你是否有可能会被顾禹墨的真心打动，然后离开我吗？
    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没有这么做的可能？
    「喵呜～」
    凝视蹭着我脚边的那隻猫咪，我决定再次狠下心。
    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甚么都愿意做。就只求你别再和那男人有任何互动。
    「对不起了。」我对着牠说，「请不要原谅我。」
    在远方看着你，因我赠予的礼物而哭泣时，内心无比喜悦。
    看着你将顾禹墨的手用力甩开的瞬间，又更加喜悦，证明我赢了。
    是啊，你没有我不行……因为黎茵媛最爱的就是任祈恆了，对吧？
    ……对吧？
    「看样子在这里等很久……」
    早就料到你会出现在这里。
    即使你的脸庞充满愤怒，我却不觉生气。
    「你早就知道我会过来了不是吗？」她直截了当地开口，「花花的事情是你做的对吧？」
    为甚么会提起这话题呢？印象中我眼里的你，不是这样的女孩。
    思考这些的同时，我感觉我的笑容渐渐不见，「怎么觉得是我？」
    「就只有你有能力可以办到，不是吗？」
    我缓缓走近她，然而她却后退。她不曾这样过。
    「我只是尽身为学生会长的义务罢了，这有甚么不对？」我解释给她听，证明我并没有做错。
    「你如果是因为我破坏规则而生气，那么衝着我来就好，为甚么还要对无辜的花花出手？」她忍不住对我大吼。
    第一次看她生气，我楞然：「……黎茵媛？」
    「真的够了！」她说，「……你很可怕，任祈恆。」
    我……很可怕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问她。
    「当然知道！现在的我很清楚我在说甚么，同时也清醒了！」她喊道，「任祈恆你这个人就像恶魔一样可怕，我永远搞不懂你究竟想要的是甚么？是我？还是我的身体？随着这些日子和你的相处，我对你就只剩下恐惧……」
    「我会听你的话，不再跟任何男生往来，包括顾禹墨还有你。」
    什么？这女人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甚么意思？」我苦涩笑着，「你说不跟我往来？是想要跟我结束一切吗？」
    「对！我决定我不要……」
    “啪！”
    当我回神的瞬间，手已经朝她的脸颊挥下。
    愤怒与悲伤袭击我。
    我错了吗？我只是想要让你留在我身边，想要告诉你是属于我的。
    我错了吗？这样子对你的我，错了吗？
    见她看我的眼神越来越恐惧，见她想要尝试从我面前逃走，我深呼吸一口气。
    猛然伸出手抓住她，拉着她去到一个只有我和她可以独处的地方。
    「放开我！放开我！」她使劲地挣扎，我就用全身的力气抓住她。
    现在我完全不在乎我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是否会被别人看见。
    看见也好……看见也好……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她。
    来到学生会长室，门一打开门我就将她甩进去。
    转过身迅速将门锁上。
    她看着我，我问她：「你说……想要结束是吧？」
    黎茵媛的眼神坚定，「……对。」
    「是吗？」
    我走近她，当她是着想要逃离开这里时，我抓住她的头发，用力一扯让她无法抽身。
    「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不停喃喃自语，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茵媛。」
    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冷静了……这种感觉，就跟母亲那天带着顾禹墨和我擦身而过一样。
    无言可喻的悲伤和难过袭击着我。
    一般的爱情无法永恆，那要什么样的爱情才能永恆呢？
    「不要……拜託不要。」
    她被我脱掉内裤上染着鲜血，虽然噁心，但我却不讨厌。
    「生理期啊……但没关係，还是可以做的对吧？」
    「不行……绝对不可以。学长……我知道错了，拜託你住手……」
    她说她知道错了，可是我还是无法消除我内心的烦躁。
    「知道错就好，下次可不能再把结束随随便便掛在嘴边知道吗？」觉得她有些吵，想让她安静，我将领带揉成一团塞入她嘴里。
    「我虽然也不想，毕竟我有洁癖。但想到你刚刚逾矩的行为，就无法浇熄我此刻的愤怒。」
    「想想这也是初体验呢！」我说，拖下我的裤子，「今天我也没带保险套，反正是安全期应该不会怀孕吧？」
    「我会很温柔的。」
    「温柔到让你无法忘记……并且永远记得，忤逆我会有什么样的惩罚……」
    你不断摇着头，不停哭泣着。
    你不是说吗？说……我很可怕吗？
    既然如此我就更可怕，可怕到让你永远无法离开我。

 第五章 任祈恆 前篇(10)

    自那件事之后，我时不时地叮嚀着黎茵媛，希望她可以遵守和我的约定，若被我发现她打破约定的那天，只要我有心……我随时都可以将那些影片公诸于世。
    听到这句话的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盯着我的双眼看着。
    为了能将她永永远远的绑在我身边，我甚么都可以做得出来。
    高中毕业后，升上大学的我，依然没有和她断绝关係。
    一样一星期见一次面，而见面的日子同样选择星期二。
    我隐约还是感觉得出来，现在的黎茵媛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我喜欢的黎茵媛。
    她的笑容不復存在，看着我的那双眼神总是充满悲伤，我不想说破也不愿脱口。
    即使她不再笑着，至少她仍在我的身边待着。
    我抱着这想法，逃避我自己犯下的错，洗脑着自己。
    对她如此过分的我，只是在用我的方式来疼爱她，来让她留在我身边，唯独如此她才不会离开我。
    深信对于自己所做出的行为不会后悔的我，最后始终还是悔恨莫及。
    黎茵媛她最后还是……离开了我。
    上了大学搬出家里的我和汤维媞同居着，她没有和我一起就读同所大学，但是在每日的见面相处下，我很清楚明白我对汤维媞之间，已经任何感情都没有。
    不论是友情抑或是亲情，她对我而言，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在和黎茵媛约定好，要就读同所大学这件事后，我已经决定要和汤维媞的关係做一个结束。
    现在她本身的价值，即使没有我，她也已经具备所有她想要的。
    「维媞，我们分手吧。」我说。
    她表情正常，完全对于我提分手这件事一点也不在意，彷彿就像我在说笑一样。
    「为甚么要分手？」她冷眼望向我，「难不成又是老话一句？因为腻了？还是说……很不想要耽误我的时间之类的话？」
    「我喜欢上了别人。」我说，斩钉截铁地把实话说出，从来没有把这个理由当作分手藉口过，她听完后脸上的表情开始有所变化。
    她抽动着嘴角，咧嘴笑着，「甚么？祈恆你说……你喜欢上了别人？」
    「对。」我面不改色地看着她，和她充满心机的女人对看，我一点也感受不到恐惧。
    「那女人是谁？我认识吗？」她挑了挑眉，并没有回答我想要的答案。
    「你不认识。」我厉色回答，「你不准碰她一根寒毛，唯独这个女人就只有我可以。」
    「还记得以前很多人都说过吗？说祈恆你变了很多。」她说，「他们都总说，让你变得如此圆滑，感情开始丰富的人是我，但其实我最明白了……那个让你变的人并不是我。」
    她从位置上站起，走到我的前方，双手勾着我的后颈。她身上的刺鼻香气顺着鼻息窜入，令人感到窒息。
    汤维媞轻轻咬着我的耳朵，媚声媚气地低语道：「相信我，你绝对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她说，「因为现在不是『我没有你不行』，而是『你没有我不行』。少了我的你，根本就不是你想要当的任祈恆。」
    「负负得正，负正得负。最终你还是会失去的。」她正面用那充满挑衅意味的双眸注视着我的眼神，「像你这种个性恶劣的男人，不会有女人会愿意留在你身边任你差遣，而那个女人就只有我一个。」
    汤维媞的这句话，狠狠地烙印在我的脑海深处，怎样也无法消去。
    黎茵媛从此消失的那个夜晚，认证了她的这番话。
    我握着没有黎茵媛联络资讯的手机，要怎样才能找到黎茵媛呢？
    费尽所有方法，找遍所有人脉，即使是找到黎茵媛的家，也只是在她家门口外站着，我始终没有摒弃掉心里最后的自尊。
    那一刻，成了我人生最后悔的瞬间。
    失去了黎茵媛的我，就如汤维媞所说，我还是回到了和她一起同住的家。
    坏人就是要和坏人一起，才会產生共鸣。
    她温柔地看着我，对我说：「所以我说的话都是对的，是不是啊……祈恆？」
    汤维媞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脸颊，擦拭掉我眼角的泪水。
    看着汤维媞的脸，感受着她抚摸我脸颊的手。
    我忆起了好久好久以前，我和黎茵媛在咖啡厅里曾经的对话。
    读书读到不小心睡着的我，因为她手的触摸而醒来。
    她用疼惜的眼神看着我，「怎么哭了呢？做恶梦了？」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起来，起来的同时她披在我身上的外套掉落。
    「嗯，做恶梦了。」
    「甚么恶梦呢？」黎茵媛柔声问道。
    我将手覆在她的手上，「梦到我被我爱的人给狠狠拋弃的恶梦。」我如此回答她。
    这次换我回答我自己，为甚么流泪呢？
    因为我又再次对这世界感到绝望，因为我又再次被我爱的人给拋弃。
    而这些都是我的报应。
    父亲的过世，也是我的报应。
    因为我的缘故，让母亲无法和她的初恋在一起，所以是我的报应。
    母亲的背叛，也是我的报应。
    要是如果没有我，我的母亲当初就可以和她的初恋在一起，所以是我的报应。
    黎茵媛的离去，也是我的报应。
    假如我没有那样对待她的话……假如我提出勇气对她说句：「我爱你」的话。
    那么她是否就不会离开呢？

 第六章 任祈恆 后篇(1)

    十年过去了。
    这十年的期间，我仍无意间寻找着黎茵媛的身影，对她的感情依旧还在心中。
    即使去留学，也是选择去她曾说过想去的英国，想要试着看看有没有机会在那里和她遇见。
    然而最后还是得来一场空，一个身影也没有见到。
    在全黑的房间里，电脑萤幕上的亮光成了唯一的光芒。
    看着萤幕上播映的影片，她哭着的模样已经渐渐地将她笑着的模样从我脑海中给取代。
    曾经我想过要拿这些作为找到她的手段，但最后我还是作罢。
    因为我害怕，若我真的那么做，那她可能会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于是这些影片成为了我怀念懺悔的媒介。
    每每看着这些影片就会让我想要再见她一次面。
    然后亲口对她说……
    我爱你，还有对不起。
    回来我的身边，好吗？
    回国之后，有了事业的我，透过忙碌来忘却黎茵媛。
    每天思考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为了爱？为了金钱？还是为了活着？
    思考这些问题的我，最后得到的答案是成为汤维媞的丈夫，然后过着本来的人生。
    要是如果那天没有遇到黎茵媛，或许我就不会这么痛苦和悲伤。
    从此过着枯燥乏味，毫无任何目标的人生。
    在这十年，汤维媞始终如一待在我的身边，她的温柔自那之后，就一直存在，而我也如她所愿扮演着她理想中的男朋友
    「下礼拜就是提亲了，还记得吗？」她含笑看着我问。
    她看着我的眼神，彷彿在看着一个输家一样。
    我冷冷地感受着束在无名指上的戒指，犹如悬在我颈间的一条无形的锁链。
    「当然还记得。」我迎视她的眼神，然后微笑回答。
    本来属于我的结局就该是这样，不是吗？
    找一个和我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然后过着人人称羡的生活，这不就是最适合的结局？
    在两家的聚会上，遇上了许久未见的顾禹墨。
    他会出现在这场饭局，我并不意外。他肯定是因为鑑于礼貌和母亲的面子才出席，并不是出自于他的真心。
    从远方看着他近几些年逐渐成熟的样貌，就会让我想起他高中时期和黎茵媛笑着谈话的画面。
    黎茵媛跟他还有联络吗？我不禁在心里这样想。
    我曾经从母亲那里试探过，听完母亲的回答后我也因此放下了心。
    即使黎茵媛离开了我，她也不会回到顾禹墨的身边。
    我很篤定这点。
    食之无味的餐点，进入口中难以下嚥，我咬着唇来回打量现场每个人虚偽的嘴脸，整个倒胃口的感觉强袭脑子。
    今天这场合要不是汤维媞不断坚持，其实我并不怎么想来。
    我很不喜欢汤维媞的双亲，他们在我面前虽然总是摆出客气、大方的模样，但实际上我是知道的，他们只是在作秀给自己的女儿看。
    他们也不喜欢我，尤其是汤维媞的父亲。自那次我拒绝接下他的公司以后，他就不曾在我面前表露出满意的表情，比起我的任性固执，他更喜欢随和爱笑的顾禹墨。
    这我全部都看尽眼底，但我无所谓。
    因为我也是礼尚往来，彼此彼此，在我面前作秀的他们，就像我一样在他们面前，我也是在作秀给他们看，假装我很喜欢、疼爱他们的宝贝女儿。
    听到他们准备谈论有关工作上威风凛凛的过往战绩，我便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中途离席去上厕所。
    实在是很不想听见那些话题，却好死不死和正好从厕所出来的顾禹墨碰上面。
    看到他的瞬间我才想到，他似乎也离开宴席满久的。
    我面无表情地走过他，无视于他的存在。
    继续走自己的路时，背后顿然传来他的声音。
    「喂！」
    先是装作没听到往前走着，直到他接着开口：「你认识黎茵媛吗？」
    我的双脚不自觉地停住，缓缓地回头望向他，冷声回答：「那是谁？我不认识。」语落我就转身走进厕所。
    当他提到这三个字的瞬间，我的呼吸中断，告诉自己要保持最佳的镇定。
    直到走进厕所看向镜子那刻，我才看见镜子反射出来的慌张。
    为甚么会突然提起她？照理来说他应该不知道我和黎茵媛的事情。
    除非黎茵媛自己开口，难不成她……她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我咬紧双唇，双手撑着洗手台，即使冲了许多次冷水还是浇不熄我的焦绪。
    她在哪？她在顾禹墨的身边吗？她联络上顾禹墨了吗？
    拿出口袋里的钱包内衬的枫叶书籤，除了日积月累留在书籤上的斑斑褐色痕跡外，还有许多数不清的折痕。
    只要每看这个枫叶书籤，我的胸口就会开始隐隐作痛。
    倘若她真的回来了……我……会怎么做？
    然而自那次宴会后，我就没在和顾禹墨见上面，据说他也很少回老家去见母亲，几乎埋首于工作就连我和汤维媞的婚礼他也没有出席。
    和汤维媞结婚后的日常，就跟结婚前没什么大改变。
    只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是，汤维媞她一直在暗示我她想要属于我和她的孩子。
    我知道她内心在打什么样的如意算盘，她虽然表面上看似无所谓但实际上她很害怕，黎茵媛会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她认为只要我和她之间有了孩子，我就不会离开她，也会为了自己的名声留在她的身边。
    但对本身就不喜欢孩子的我，是不会犯下任何一点错误让自己妥协成为不愿成为的角色。
    所以当她告诉我她怀孕的时候，我冷峻地看着她，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恭喜。」我说。
    她尽可能地隐藏住她真正的表情，嫣然一笑：「即将成为父母的我们，要更努力了……」
    我听懂了她这句话的话中之意，即将成为父亲的我，要更努力地扮演好自己的脚色，扮演好属于她的丈夫……

 第六章 任祈恆 后篇(2)

    「那个人长得很像禹墨。」那天在某家餐厅，汤维媞看向远方桌的一对情侣，停止进食的她突然开口说：「坐在他前面的女生，是他女朋友吗？」
    没有兴趣的我，漠然抬首往汤维媞的视线放去，果然如她所说有个女孩坐在他的对面。
    顾禹墨与她谈话自如，两人的脸上皆掛着笑容。
    不需再多看一秒，只用一眼即便认出那个女孩的面容。
    心跳停止了跳动，忘记了呼吸。
    因为我终于找到了让我日日思念的她。
    十年过去，她少了以前的稚嫩，多了我不知道的成熟。
    食慾完全消失的我，目光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离开。
    忍不出情绪上的激动，现在的我很想要衝到那里，从他的身边把她夺去。
    在脑海中无限地思考我究竟要用甚么方法，才可以让她回来我身边呢？
    被黎茵媛佔据的我完全无暇顾及到坐在我前面，无声观察着我的表情的汤维媞。
    「去结帐吧！」她笑道，拿起桌上的帐夹走向柜台。
    不知道她是否是故意的，在他们起身去结帐时一起跟了过去。
    「欸？那不是禹墨吗？禹墨？你今天也在这里用餐啊！」她先是开口出声向顾禹墨打招呼，她搭在我手臂的手，让我们的关係看起来很亲暱。
    我瞥向正和我面面相覷的女人，她脸上的惊讶在看我的当下瞬间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隐藏不住的恐惧。
    为甚么是恐惧呢？难不成还害怕着我吗？
    要是如果还害怕着我，是不是就不会有回到我身边的可能了吧？
    一个想法突然乍现在我脑海，想到这个办法的瞬间我忍不住地嘴角上扬。
    我十分篤定，我还是有可以让她回到我身边的机会。
    汤维媞和声和气地和初次见面的黎茵媛打声招呼，「所以这位就是禹墨的女朋友吗？」
    「……是的，我是。」
    听到这番话，我便把眼神放往顾禹墨身上，是何时开始的他们俩人？
    「你好，我叫汤维媞。是禹墨的大嫂，请多多指教囉！未来的弟媳。」
    还未等黎茵媛开口，我就打断了她：「……禹墨，原来你交了女朋友啊！」
    我来回看向两人，想从他们的眼神找寻真话。
    最后我将视线定落在黎茵媛上，我露出对她而言很是熟悉的笑容，「初次见面你好，我是禹墨的哥哥。名字叫做任祈恆。」
    「你好。我叫……黎茵媛。」她同样笑着，但还是藏不住她笑容底下的震惊。
    是啊……
    光是这句自我介绍，就够让你成就了离开顾禹墨身边的理由。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和顾禹墨是不可能的。
    只有和我……
    你只能和我一起。
    「我先去结一下帐，继续站在别人餐厅柜台前面聊天会打扰到他们工作的。」此时汤维媞松开我的手拿着帐单走到柜檯前。
    现场就只剩下我和表情明显有些变化的黎茵媛，还有用愤怒眼神瞪视着我的顾禹墨。
    很快地汤维媞就结完帐回到我的身边，她重新挽上的手，这动作不禁让我觉得反感。
    「待会你们有空吗？要不要找间咖啡厅一起坐下来聊天？」她突然问道。
    顾禹墨率先黎茵媛一步开口：「改天吧！」他笑着婉拒。
    「今天大家上班都累了，而且明天茵媛她还要上班，她公司离她住处不近必须要很早起来，所以我要赶紧送她回家休息。」他边说边牵起黎茵媛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我眨了一下眼，抿了一下唇。
    「那我们先走了。」顾禹墨转身拉着黎茵媛准备走出餐厅，还未等他们消失我赶紧开口：「禹墨。」
    从未这样叫他的我，顿时间感到一股噁心。
    顾禹墨停下脚步回首望向我，那眼神真是冷冽犀利。
    「你也该回去见见爸妈他们吧？」我笑道，同时望向一直背对着我的黎茵媛，「他们一直跟我嚷嚷你自从大学毕业后，就彷彿人间蒸发失去了所有联络……」
    我这句话虽是在对顾禹墨说，但实际上却是说给黎茵媛听。
    对我来说真正人间蒸发失去所有联络的人，是黎茵媛而非顾禹墨。
    「我知道了，多谢哥费心。」顾禹墨嘴上虽这么称呼我，可是一点真心都没有。
    顾禹墨迅速地带着黎茵媛离开，我感受到一旁汤维媞的视线，转头望向她时她便嫣然一笑问：「感觉祈恆你心情有些愉快。」
    「是吗？」我反问她，「那应该是你的错觉……」我说。
    「你明知道我见到顾禹墨，心情从未愉快过吧？」
    「是啊，这些我都知道。」她笑道，挽着我的手比平常还要施更多的力气，「关于你……我甚么都知道……」她这句话说得十分小声，细碎地犹如杂音般难以入耳。
    ?
    早上要去上班的时候，我用眼神扫一眼正站在我身边拿着大衣准备帮我套上的汤维媞。
    我主动开口说道：「我今天不会回家。」
    她眼神有些错愕，「因为公司吗？」她问。
    我微微頷首，「嗯，最近公司有些忙，身为管理者的我非留不可，可能会来不及回来。」
    「那明天按照惯例要去的產检……」
    未把话听完，我毫不犹豫打断汤维媞接下来的话，「你能否自己一个人过去呢？」我睨向她问，「只是去照个x光应该不需要我陪吧？」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随即一笑：「说的也是……我明白了。毕竟工作比较重要，明天什么时候会回来呢？说不定我可以等……」
    「什么时候回来目前还不确定，明天还有可能会留到晚上。」为了不让她继续逼问下去，我看了看她那突起的肚子趁势问道：「应该知道孩子的性别了吧？」
    「嗯……想知道吗？」她抬头笑问。
    我回以一个虚假的笑容，「不了，我没兴趣。只要他平安出生就好。」语落我便逕直打开家门。
    「路上小心。」我连声回应都不愿意开口，便直接将门给关上。
    「就在方才夫人打电话过来……」
    当看到秘书来电，我就知晓他要和我说什么，我冷笑一声：「内容我没兴趣，你有照我所说回应她吗？」
    「是的。」
    「那就好，接下来公司若有事情再通知我，没事就别打过来了。」我说。
    「明白了……」
    结束和秘书的通话，我坐在车内晀望着佇立在对接纳高耸的大楼。
    自从那天和黎茵媛相遇后，我透过关係便私下暗自调查，并且从顾禹墨的同事那里得知到黎茵媛现在工作的场所。
    我关掉引擎下了车走进那栋大楼，用营业式的微笑问当值的柜檯小姐，「你好……」
    「是，你好。请问客人有何贵干呢？」小姐温柔地笑着回话。
    「我想找○○公司人事组的黎茵媛小姐，能否帮我请她下来和我见个面吗？」
    「黎茵媛小姐吗？」
    「是的，然后跟她说……如果拒绝我的话，我就会离开。」
    「好，没问题。请稍等一下……」
    我微微笑着，然后等待柜台小姐的回应。
    柜台小姐放下话筒，笑容可掬地看着我说：「已经帮客人您联络上，黎茵媛小姐大概等等就会下来了。」
    「我明白了，谢谢。」语毕我便离开柜台，走到电梯一打开就能清楚被看见的地方站着。
    果真如柜台小姐所说，视线移开手中的手机没多久，电梯打开的瞬间两双眼睛极有默契地四目相交。
    我把手机放入口袋，对黎茵媛走来的那方向露出笑容。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下来。」我说。
    「有什么事吗？」她始终板着一张脸面对我。
    「这么冷淡？这么多年来你变了，因为这不应该是你会对我的态度。」
    「我工作很忙，如果不是甚么急事的话我就……」
    我开口阻断她的话，「即使你现在离开，我还是有办法会出现在你的面前。只是会不知道是用甚么方式出现。」说完后我故意耸耸肩，而我也明白她懂我的话中之意。
    她脸色明显变化，「你到底想说甚么？」
    这样子就和当初她反抗我时一样，我收回笑容后，沉默几分开口：「黎茵媛，你比我想像中变得还要更有趣了。」
    「所以呢？我不再是那个任你摆佈，乖乖听从你话的蠢女孩，黎茵媛。拜託你……不要再出现了。」
    黎茵媛说得激动，两隻眼睛在说得时候从未眨过，「我会结束跟顾禹墨的关係，彼此互不打扰。」
    最后这句话，她是咬着牙对着我说。
    我很震惊这十年的期间，她的变化比我预期的还要多。
    就在她欲要转身的同时，我轻声呼唤道：「你还记得吗？」
    她停下步伐，我缓缓地将唇凑近她的耳边，「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影片。」
    今天亲自过来找她，我并不会无备而来。
    「……还记得吗？」离开她时，我的双眼离不开她那有趣十足的表情。
    「看样子你想起来了。」我默默牵起她的手，故意用指尖细画她开始出汗的手掌心。
    她迎向我的眼神，那眼神让我无比怀念。
    她又变回了我曾经深爱着，被我宠着的黎茵媛。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不太好讲话。」我笑了笑，边爱抚着她的发丝边温柔说道：「我最亲爱的茵媛。」
    ?

 第六章 任祈恆 后篇(3)

    来到饭店听完我的一番言语后，黎茵媛又变回了十年前的那个她。
    虽然她努力武装着，但始终无法忘记我的她，眷恋将她的原形打回。
    内心无法停止喧嚣，只为了那令我感到满意的胜利感。
    我撑起身子，喘着息凝视呼吸一样和我同频率的黎茵媛，她的眼晴直直地看着前方，怎样就是不愿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完事后我便下了床把衣服穿上，佯装神情自若地打着领带，绕着领带的手却止不住颤抖。
    因为我想……我可能又犯了同样的错。
    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的愤怒透过性爱发洩在黎茵媛身上，会不会这次我只要离开，有可能再也找不到她呢？
    思考到这点的我，想到了从过去就一直未曾和她要过的电话号码。
    我径直从她散落一地的衣装里找到她的手机，按下按键果真需要密码于是便拿着它来到床边。
    「解开。」我说。
    听到我的话后，黎茵媛才徐缓地抬眸望向我，她气若游丝举起手来听从我的话解开她的手机。
    我坐在她的旁边，让她亲眼看着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除了通讯帐号及手机电话号码，还有输入自己的指纹，这么一来我就可以随时掌控她的隐私。
    结束所有动作，我偏过头看着她温柔抚摸她的头道：「你知道删掉会发生甚么事，对吧？」
    她闔上眼皮然后点头。
    见她眉宇之间不时皱起，我的视线从她的脸庞移至她捲曲的身躯。
    「很痛吗？」我不禁开口问，她摇首回应。
    「对不起，下次我会温柔一点的。」得到她的回答，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句话。
    眼看时间不早我便站起身离开，这时我注意到脚边被她先前遗忘在地上的随身碟。
    我把那随身碟丢入口袋，头也不回地步出饭店房间。
    迟迟没有发动车子离去的我，凝望手中握着的随身碟。
    里头其实甚么都没有，那只是一个让黎茵媛可以臣服于我的工具罢了……
    然而望着它，心里想着的却是方才黎茵媛伤痕累累的样子。
    有好久好久……她不曾在我面前露出对顾禹墨展露的那种笑容。
    那笑容在以前是只为我绽放的……是我自己亲手把那笑容给毁了。
    这些我都明白，我也知晓就是自己曾犯过的衝动事才会让黎茵媛狠下心隻字不语逃离我的身边。
    好不容易才又找到了她，她却站在了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身边。
    想到顾禹墨现在正拥有着我曾经拥有过的黎茵媛，我的掌心不知不觉地紧握住随身碟，满腹的忌妒与懊悔，盘旋在我的胸口。
    我要她回来，即使不择手段，我也要她离开顾禹墨那小子，回来到我身边……
    我不会让顾禹墨和她再有在一起相处的机会。
    「这么晚才下班啊……」夜晚的街道，我在她的公司外一直等候着。
    「你、你来这里干嘛？」她惊诧的眼神彷彿从未料到我的出现，她迅速地看向四周，深怕被人看见似而那人我心知肚明。
    「惊慌失措成这样事害怕被谁看到吗？」我问，「顾禹墨？话说你们还没分手吗？」
    我一直以为那天见到我后，她和顾禹墨之间的关係会產生些变化，看起来是我失算了。
    「我们分不分手永远不关你的事！」她篤定的回答，勾勒起我的不悦。
    甚么话都不说的我，率性上前抓着她的手，拉着她走向我停在路边的车。
    「……你干嘛？」
    不回答她的问题，我打开车门把她用力甩上车后厉声警告道：「赶下车的话试试看。」
    一上车就立刻发动车子，「告诉我你家地址。」我说。
    「不要。」早就料到她会拒绝我，我便接着开口：「如果不回答我就会直接把你载去我家。当着我老婆的面前上你无数次，要吗？」
    「任祈恆！」她瞪大双眼看着我，怒声喊着我的全名。
    是啊……我真的不怕，为了你。我会做到这种程度。
    黎茵媛的始终沉默，令我愤怒难灭，「快回答！我这个人最不喜欢等待了！」
    我扯住她的头发，让一直和我保持距离的她更靠近我，「我等这一天等多久，你知道吗？」
    她用迟疑又恐惧的眼神注视我，「……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意识到自己又被愤怒给蒙蔽做出同样举止的我，便松开手恢復起冷静。
    「告诉我你家地址。」我低声道。
    这次，她没有选择又一次的沉默，而是给予了我想要的答案。
    来到她家后，我跟在她的后面一起上了楼。
    她停下开门的动作示意警惕着我。
    「不让我进去吗？」我问。
    她低着头不答。
    「放心。」我说，把手覆在她的手上，将门开锁，「今天做过了就会没有兴致。」
    取走她手上的钥匙，看着她问：「这钥匙我就收下，你应该有其他把备份钥匙吧？」
    她默默点头，然后低下身抚摸听见开门声便跑来门口的猫咪。
    望着那猫咪，忽地之间类似的身影在脑海中闪过。
    逼迫自己忘记那身影，我开口道：「还痛吗？」
    黎茵媛依然对我不理不睬，我有些不悦便抓住她的手腕，「现在是打算装哑巴不理我吗？还会痛吗？」
    「你觉得呢？」她反问我，一脸无谓地说：「问我会痛吗？就算会痛我也不会对你说，对你而言我的痛你一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看着这样对我心灰意冷的黎茵媛，本应该发火的我，却忘了愤怒这个情感。
    只想要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道歉，为自己曾经走错的路找回正确的回头路线。
    「这个。」拿出在她下班之前，去便利超商买的药。
    她怔怔地看着那盒药，举着药的手开始发痠我便把药放在离我较近的化妆台上，「我手痠了，就放这里。」
    黎茵媛的头渐渐低下，这次我放下了我的自尊。
    把她抱入怀中，紧紧地让她挨着我的前胸。
    「……对不起。」我说，当感觉到她颤抖的身躯，我不自觉地收紧双臂。
    或许之前，又或者更久之前，我就早该……这么做了。

 第六章 任祈恆 后篇(4)

    她停止哭泣之后，轻推开我，与我保持本来的距离。
    「吃饭了没？」她低声问。
    我回答：「还没。」
    「不回家吃吗？」
    「想在这里吃。」我笑答。
    她注视我几秒后，将眼神移开无视我的笑容。
    黎茵媛简单煮了几道菜，放在桌上的餐桌上和我面对面一起享用。
    饭菜的味道说实话其实很普通，只是不知为何却合我胃口，我一点不留的全部吃光。
    在吃饭的过程中，寒暄了几句，但总是我问话她回答。
    这模式令我不禁回想起，过去那段日子。
    吃饱饭后我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她悄悄地替我捎上棉被后便起身开始整理碗盘。
    其实我是假装睡着，实际上却是一分不差地仔细听着她的一举一动。
    就连她洗完澡出来，拿出壁橱里多馀的棉被准备铺地而睡，这些我都聆听得一清二楚。
    我张开眼眸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她说：「上来，睡我旁边。」
    她不发一语，既然如此我就自己主动拿着棉被和枕头，走下床挤在她的身后，然后伸出双手抱住她。
    她的身子明显一颤，曝露了她假睡的真相。
    「明天休假？」我故意问道。
    她始终没回应。
    我露出一抹笑意，闭上眼睛说：「那明天我们出去逛逛……」语落加紧拥抱她的力道，「早上八点出门。」
    要去哪里玩呢？才刚自问这个问题，脑袋就想到了理想解答。
    一早天才刚亮起手机的简讯声在耳畔边响起。
    这简讯声并不是出自于我的手机，所以是黎茵媛收到了讯息。
    我搂着她的腰，微张开眼瞄见她读着讯息的表情不太对劲。
    内心开始臆测那封简讯的寄件者，我起身抽走黎茵媛握在手中的手机。
    她被我此举给震慑住，读了简讯内容后我把手机还给她冷冷道：「我知道你会怎么回覆他，所以不需要我出面，你自己处理。」
    她看着我，眼神里隐含着其他情绪。
    「还有明天你去和他见面。」我说，「当然不是去谈婚事而是去提分手，回到我身边。」把该说的话说完后，我躺回她身边继续睡我的回笼觉。
    「为甚么？」她问。
    「没为甚么。」我张开眼望向她，「我相信比起他，你更爱我。」
    为甚么会如此篤定？因为现在她躺在我身边这事便可以证明。
    凝视她为我话语动摇的乌眸，我转过身背对她：「我会跟那女人离婚……所以道我身边，离开顾禹墨。」一字一句都出自于我的真心。
    自和她重逢以来，这想法就一直打转在我的脑袋里，没有停息过。
    她停顿几秒后才开口：「你说甚么？」
    「我们今天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我扭动身躯，未饱的睡意逐渐袭来，「我还想睡，让我再睡一会，十点再出门好了……」说完没多久我就沉沉地进入梦中，不知睡了多久，而这次是被浓郁的烤麵包香气给唤醒。
    我揉着眼睛起身，黎茵媛已经不在我的身边。
    悄悄地踏着步伐，她待在厨房里专注于准备早餐的样子，让我看得着迷。
    当她转身发现我的存在时，她惊讶不已惊呼道：「吓我一跳！」脚步不稳整个人往后退，「这么早就醒了？现在才七点多。」
    「因为味道太香，肚子饿了……」原来我才睡了一个多小时，心里想着的同时，我走近她将头倚靠着她的肩膀磨蹭着。
    我很喜欢她的味道，每每闻起这份香味，就会让我觉得我还停留在过去。
    她的味道并没有经过时间而改变。
    她怔怔地望着和她撒娇的我，终于发出了我期盼已久的笑声。
    我停止动作，望向她笑道：「你终于对我笑了。」
    听见我的发言后，她立刻把笑容收回。
    我又说：「不要这样。」然后牵住她的手。
    多希望她能像刚才那样，对我放下防备，让我们回到从前，回到最刚开始。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悲伤，她的手逃离我的掌心，「你说肚子饿了，是吧？早餐已经准备好，我去帮你找有没有新的牙刷。」
    再次缩紧掌心，这次获得的不再是那份温暖的温度，而是无感的空气。
    在车子上的我们，很沉默，听见的就只有引擎声及空调声。
    我没有放音乐，感觉现在的气氛并不适合听广播。
    每当车子停下时，趁这空档我就会偷偷观察坐在副驾驶座的黎茵媛。
    让她眉头深锁的原因，大概和早上我对她说的那番话有关。
    想起早晨她和顾禹墨的简讯，不禁让我好奇她最后是怎么解决……
    更好奇她和顾禹墨之间的相处模式。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我突然想到一个方式，而这方式对我们俩都很适用。
    「甚么游戏？」
    「问答游戏。」
    虽然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与我进行了这场游戏。
    藉此游戏我得到了许多想知道的事情，同时也告诉她，从以前到现在她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进行游戏的最后，我对她实话实说。
    「为甚么你现在要跟我说这些呢？」黎茵媛用带有哭腔的声音问我，即使我现在眼看前方，但我仍可以想像她现在的表情。
    是多么不捨，多么令人想要疼惜……
    「为了要你回到我身边。」我说。
    「只要你回来我身边，我承诺你会把那些影片全部删掉，然后和你谈普通的恋爱，做你普通的恋人……」当我把这些话说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真的很爱眼前这个女人。
    「仅此而已……」我握紧方向盘，不自觉地也开始会害怕她的回答，是否是拒绝的那一方。
    「到了。」与此同时，我们到达了目的地。
    我解开安全带后，起身帮她的也解开。
    当靠近她的脸庞时，我看见了她泛红的双眸，伸出指腹为她擦去那些欲要落下的泪珠。
    想吻她。
    这个想法浮现的同时，我的唇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
    她嘴唇的软度，和那天在公车站被我吻上时的触感一模一样。
    假如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愿意拋下现今拥有的一切，回到十年前……和黎茵媛一起过着平淡生活的那阵子。
    就只为了让她待在我身边，成为我的女人。

 第六章 任祈恆 后篇(5)

    「怎么会想带我来这里呢？」当她问起我这个问题时，我淡然一笑，并没有告诉她正确答案。
    「你不是喜欢小动物吗？」我说。
    实际上只是想要弥补十年前的那场错误。
    她看向我，默默頷首：「嗯。」
    黎茵媛认真注视着眼前正餵食的小羊，我思索一番后开口：「因为工作的缘故，平日可能会没有时间陪你。」
    她抬起头迎视我的目光，我会这么说不为别的，就为了让她相信我的话。
    「所以我尽可能地会把假日空出来留给你。」
    「其实不必要。」她虽回应冷淡，但我还是看出她眼底下的失落，「如果你很累在家休息就好。」
    我笑了笑说：「是指你的家还是我的家？」
    她的沉默等同于让我自己选择答案。
    黎茵媛真的很喜欢小动物，在牧场游玩的时候，她丝毫不敢分心错过任何微小片刻，专注地听着牧场员工的介绍。
    仔细用相机把那些可爱的小动物给记录下来，而我就只是这样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她微笑的表情，就会让我开始幻想，十年前的她在这里会不会也是如此这般欣喜。
    而那时候的我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样，静静地走在她身后，记忆着她所有喜怒哀乐的细节。
    想到这，内心就会很苦涩。
    乐在其中的黎茵媛，经过牧场里正举办的diy活动时，露出兴奋的表情看向我说：「去玩玩看吧！」
    那表情就像小孩般一样纯真。
    我微微笑頷首，任由她拉着我一起。
    聆听完现场老师们关于手工琉璃珠的製作说明与指导，接下来就是我们挑选要製作的琉璃珠款式。
    鲜少参与这种活动的我，对于这样的安排感到惊奇，看着周遭和我们一同参与活动的人年纪都和我们差不多，也有那种带小朋友来的小家庭，才发现原来现在这年头还是有很多人喜欢这种传统民俗风情。
    给客人挑选的款式有许多种，有十二星座及各个月份的款式可以选择。
    看着眼前琳瑯满目的美丽琉璃珠，黎茵媛对此感到烦恼不已，不知该如何做出抉择。
    在旁看着的我，想了一下后便开口：「我要十月份的，这个砖红色。」
    「嗯？」她一脸纳闷看着我，果然她并不知道我为甚么要选这个顏色原因。
    我忍住笑意，对老师说：「这位小姐跟我一样，谢谢。」
    「等一下喔！为甚么要擅自帮我决定？」她打断对话，惊讶问道。
    「两个人选一样的不好吗？」我神态自若地回答，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她脸瞬间红起，看她接下来没做任何答应，我便再和老师确认：「麻烦十月份的款式两个。」
    老师微微一笑答：「好，我去帮你们准备材料。」
    黎茵媛趁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开口问我：：「为甚么你要选十月？十月是什么特别的月份呢？你的生日不是一月吗？」
    听她这么问，虽然有点难过她忘记了这个月份的特别，但我却有些窃喜她依然记得我的生日。
    「秘密。」我含笑看着她，「自己猜猜看吧……」
    我的回答，令她那樱桃小嘴嘟起，有些不悦地撇头。
    「喜欢吗？」我问。
    她点头笑道：「你呢？喜欢吗？」
    「喜欢，因为跟你的是一对的。」
    我和她一起看着两颗相同的琉璃珠一起放在空中，透过阳光的照射，发散出绚丽光彩。
    这美丽的画面与当下的喜悦，会成为我们一辈子忘不了的回忆……
    ?
    送黎茵媛到家后，本也要跟着她一起下车的我被她拒绝了。
    「在外面一整天，你也该回去好好休息。」她解释婉拒我的原因。
    「在这里也能休息。」
    她敛下眼望向我左手的无名指，对着它同时也对着我说：「你现在的身分，是别人的丈夫。」
    「等到你把这枚戒指摘下，这里你就算想住下我也无话可说。」
    美梦始终只是美梦，还是会有梦醒回到现实的那天。
    我顿时语塞，只是表情凝滞看着她。
    「回去路上小心。」她微笑对我，笑容虽然和表情一样落寞，但我看见了她双眸之中那股相信我的神韵。
    「明天记得吧？」我再次叮嚀她，她愣了愣后回答：「嗯。」
    之后我便驾车离去，车内还馀留黎茵媛身上的那股芬香。
    我坐在书房的电脑桌前，按着滑鼠左键往下一拉将资料夹内的全数影片框住后，无半分踌躇按下键盘上的delete。
    那一秒瞬间，我彷彿更确定了自己的选择。
    之后的几天，我都把时间留给了黎茵媛，除了限制与监视她和顾禹墨有无任何往来，更重要的是弥补这十年失去她的时光，填补许多只属于我们俩的回忆。
    去了许多地方，也谈了许多话。
    尤其是她聊起与我失去联络的这十年，究竟过着甚么样的生活时，那一分一秒我都不愿错过，就怕漏听一字失去了一个了解她的机会。
    最喜欢看见她望着我用尽不擅长的甜言蜜语，做出不擅长的贴心举动时，表露忍俊不禁的模样。
    多希望她的眼里只有我，多希望她的心里只有我。
    「祈恆……」在出门前汤维媞叫住我，「你今天又要睡公司了吗？」她问。
    我平淡回应：「嗯。」
    「……那你明天可以抽空出来陪我去附近的妇幼商场逛逛吗？」她扬起笑容，「孩子即将临盆，我想他也会想要几件爸爸帮他挑选的衣服。」
    「母亲挑跟父亲挑有甚么差别吗？」我不耐地开口问道，每当汤维媞毫不掩饰从容称呼为孩子父亲时，我就会感到莫名烦躁。
    假如可以，每一次我都很想脱口将真相说出。但我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见她脸色些微变色，我努力压抑住情绪，现在和她吵这些也没用，若是被她知道了黎茵媛的存在，对我也是一种困扰。
    于是我缓了缓口气说：「……算了，改天吧！要是不想改天，你就自己去吧！」
    「嗯……」她应答的声调微弱，「话说你掛在车钥匙上的那个琉璃珠，是新的吧？」汤维媞的话锋一转，前后话题有点差距使我一时之间反应不来。
    下意识看向手中拿着的钥匙，上头的琉璃珠散发出好看的砖红色光芒。
    我没有回答她，她便继续问：「是谁送你的呢？」
    抬眸迎向她笑瞇瞇的眼神，我回答得有所保留：「之前一位客户送的。」我说，「我觉得顏色及设计挺好看，就掛上了。」
    「哦～」她笑容未减，「我也觉得挺好看的，真想问问那位客户在哪里买的。」
    「因为我也想要一个，和你一模一样。」汤维媞说这句话的时候，那副笑靨真叫人看得反胃。
    ?
    “叮咚─”
    门被打开的剎那，我不假思索将门后那女人一把拉入我怀中。
    「抱歉。」我在她耳际喃喃：「我来晚了，等很久了吧？」
    「不会，只要来了就好。」黎茵媛透过她修长的指尖，将她思念我的情感传递。
    週五晚上固然成为我们约会的时间，就像高中时代的週二一样。
    虽然我很想要天天和黎茵媛见面，但我认为这样的相处模式，更耐人寻味。
    彷彿我和她中断的这十年，从未发生在我们的感情里。
    凌晨收到来自秘书的讯息，眼睛张开读完讯息的我，尽可能用最小的声音起身迅速穿衣。
    然而还是吵醒了在我旁边熟睡的那个女孩。
    「怎么了？」她的声调有气无力。
    怕耽误到前往会面的时间，我并未回头而是一边继续动作，一边向她解释：「公司那边传来讯息，好像出的產品有些问题，所以我现在要立刻过去工厂一趟。」
    「……是吗？」
    听出她隐约失望的口气，我停止动作走到床边轻捏了捏她了脸蛋说：「如果早点处理完，我就会回来陪你的。」
    她嫣然一笑，将手覆在我的手背：「嗯，我等你。」
    语落我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便转身离去。
    离开她家前，她养的那隻猫咪班班还特意跑来门口送我出门。
    牠用脸蹭着我脚背的时候，觉得可爱的同时会让我想起那隻被因为我而断送美好前程的小猫。
    我蹲下身，爱抚牠的头用只有我和牠听得见的声音说：「我出门了。」
    「喵呜～」牠享受着我的掌心，瞇起双眼露出满意的神情。
    假如……假如……
    十年前是我和黎茵媛一起发现那隻猫的话，那该有多好？

 第六章 任祈恆 后篇(6)

    在与工厂的作业员谈论完產品发生的问题，结束过程后的我要驾车离去时，我的秘书先行一步叫住我。
    「经理……」
    「怎么了？」我停止开门的动作。
    「昨晚贵夫人有来通电话……」
    「电话内容是甚么？」
    「是客户赠礼的部分。」秘书低着头说，「她问我关于琉璃珠的事情，因为我不太清楚于是就只能含糊回答。」
    我怔怔地聆听，老早就料到她会做出这步，所以并不意外。
    「没关係，毕竟你也不清楚。谢谢你，这种事情都要麻烦你。」我说。
    「不要紧。」
    「接下来公司的事情就拜託你，我先离开了。」
    「放心交给我吧！请慢走……」
    我并不在乎汤维媞的所做所为，只要她不要伤害黎茵媛半根寒毛，我就愿意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不害怕失去汤维媞的后盾，惟害怕在失去黎茵媛一次。
    这是我最后的界线。
    摁下门铃许久，却迟迟未有人前来应门。
    于是我拿出黎茵媛家里的钥匙，旋开门后看见的是乌漆一片的屋内。
    看样子黎茵媛是出门了？去哪了呢？
    我走入屋内，一打开灯斑斑就凑过来舔舐我的脚。
    将斑斑抱起对牠说：「别舔不乾净的东西，肚子饿了吗？我来餵你罐头吧！」
    专注凝视斑斑享用罐头的样子，这时我听见门铃响起的声音。
    我立即拋下斑斑，小步走向们将门打开。
    「欢迎回来。」我微笑应答。
    黎茵媛愣了愣后，突然身子往前整个人扑入我怀里。
    她双手拦住我的颈部，抱得我有些窒息难受。
    但我并未说出口，而是一边抚摸她的后发一边低声喃语：「去哪了？怎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回来等不到人……」
    她声音微弱答道：「……出去逛逛。」
    我们停止动作良久，等到她放开我的时候，她抬头用无比忧伤的眼神望向我。
    「任祈恆。」她温柔呼唤我的全名。
    「嗯？」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她说。
    「咦？」霎那间听不懂她的意思，明明是句言简意賅的话语，我却不想要去明白。
    「……为甚么突然这么说？」我不解地问。
    「我刚才遇到你的妻子。」她眼眶蒙上一层薄雾，「她跟我说很多，我听完后开始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才是说谎的一方。」
    我的妻子？汤维媞？
    她跟她说了甚么？
    「黎茵媛？」
    「当然我也不想要再臆测。」她牵起我的手，戴着戒指的那隻无名指感受到一股重量，「等你把这枚戒指摘下丢进垃圾桶后再来我身边。」
    我瞬间愕然，脑子无法思考。
    唯独涌上的是无止尽的愤怒。
    「你答应过我不是吗？」她的脸颊轻靠着我的手背，触感十分冰冷，如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你会和那女人离婚，然后……回来我身边，做我的情人。」
    她加紧手力，我彷彿忘记了言语，忘了怎么为自己对她的爱解释。
    「还是说……你做不到呢？」她这番话停留在我耳间，挥之不去。
    我抽离她的掌心，从瞳孔中看不见黎茵媛现在的想法。
    究竟汤维媞和她说了甚么？才会让她对我说这些话？
    才会让她否认了我这些日子了努力重建的爱情？
    我的努力……原来只需要几句的谎言就可以在她心中瓦解了吗？
    这不就代表……我根本从来都不被她信任？
    绝望，无止尽的绝望。等于我和黎茵媛爱情的结局。
    我转身走进屋内，拿着我的东西离开现场。
    斑斑在我离开时对我叫的声响，又让我想起了十年前那隻小野猫，睁着水汪汪的眼睛对我嗔叫的声音。
    打开自家门，本来待在卧室里的汤维媞听见突然的开门声，豁然走出。
    她一脸惊讶地望着我，「祈恆？怎么回来了？」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径直走到客厅，脚步停下的同时我看见了放在客厅里的那些包装在纸袋里的婴儿服饰。
    「公事结束了？」汤维媞走到我身后伸出双手帮我脱下外套。
    「你满意了吗？」我用问话回答问话。
    她停下动作，表情微愣。
    「这么做你满意了吗？」我又重复一次，「绑住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这样对你来说就幸福了吗？」
    「为甚么突然这么说呢？」她涩然一笑。
    「你去找黎茵媛了对吧？」我说。
    她愣怔一瞬，垂下双手，原本带有笑意的脸变回十年前那个不屈不饶的汤维媞。
    「看来她也是个自知自明……挺明白事理的女人呢！」
    我转过身与她面面相覷。
    「凡走过必留下痕跡，听过这句话吧？」她神情淡然，「你说你那个琉璃珠是客户送的？我怎样也不信，早就知道你家的秘书和你是一国的，所以倒不如靠自己。」她边说边拿出手机，接着秀出萤幕上的画面。
    画面上出现的是我和黎茵媛肩并肩有说有笑製作琉璃珠的画面。
    看见相片的我仍不为所动，「即使没有这照片我想你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对吧？我和黎茵媛这个女人的关係。」
    她摇摇首，纵而嫣然一笑，「关于那女人的来歷，在之前我全然未晓，一切都是多亏禹墨，我才知道你们三人之间的情感纠葛。」
    「看着你们，彷彿看到了以前的我们三个。」她说。
    「甚么？」
    「你难道没有意识吗？你对她根本就不是爱情，你只是一样想把她从顾禹墨的身边夺走罢了！」
    「你不懂！」我对她怒吼，这一吼震慑住自以为暂居上风的汤维媞。
    她的瞳孔倏地放大，而我则是继续说道：「她跟你不同，她对我来说很特别。」
    「我爱她，爱她爱得疯狂，我没有她不行！其他女人不管你要怎么对待，我都无所谓，就唯独黎茵媛……只要你伤害到她一根寒毛，就等同于是在触碰我的底线。」
    「……祈恆？」
    「反正既然都被你知道，那继续隐瞒也没什么用……」我斩钉截铁地说，「离婚吧！」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摘下了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你、你……？」对于我的发言，她面露不可置信，「是认真的？你没有想过跟我离婚下场会怎样吗？」她喋喋不休地激动说着：「你的公司，你的事业都会因此受到影响，没了名声、财力的你根本就不是你想要当的任祈恆！」
    「那样的任祈恆，我当累了。」
    「咦？」
    「现在的我想要当黎茵媛身边的任祈恆。」我说，「这十年即使我得到我想要的名利与财富，但是我也失去了我想要的爱情。」
    「你想要的爱情我可以给你啊！我一直都在给你不是吗？」她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我的领襟，匯集于眼白的鲜红血丝清晰易见。
    「你想要的只是一个让你可以羡煞旁人的丈夫。」我拂去她沉甸甸的双手，「和你一起共演的这场闹剧，我想是时候该谢幕了……」
    「闹剧？你说……我和你的婚姻是场闹剧？」她颤抖着音说。
    「对不起。」
    「我知道你从来没爱过我，但是我还是选择忍耐。因为我认为你总有一天还是会回过头来看见我，殊不知原来我的爱情在你眼里一点也不值……呵呵呵……」
    「对不起。」看着眼前开始失心疯的汤维媞，我对她也只能说无数句的对不起。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耽误了这个女人半辈子的青春岁月。
    可是这女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与我半斤八两。
    利用他人纯朴的感情，换来自己永恆的感情。
    「我不会放过你的。」她咬着牙说，「我不会放过你们，我不会同意让你们在一起的……绝对不会。」
    她皱起的眉头，因愤怒扭曲的五官，让我看见了她失去的青春年华。
    「我要对那女人提告，告她妨碍家庭！」
    听到她这宣言，我不禁忍笑：「是吗？随你开心，既然如此……那等你腹里的孩子生下后，我要求做亲子鑑定应该不为过吧？」
    她本来自信满满的表情，瞬间惨白。
    「我不想要和你的结局搞得如此难堪，不如就到此为止吧！」我落下最后话语，「找个日子把婚给离了，孩子的养育费用我会负责的。假如想要收走靠我自己一手建立的公司，也随你开心。以我的能力，我不认为东山再起是件难事。」我转身准备进到我的卧室，打包部分行李暂时去饭店居住。
    在将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身分证的配偶栏登记空白之前，我不会再出现于黎茵媛的面前。
    就如她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约定。
    「那女人会回到顾禹墨身边的……」
    我停下脚步，撇头望向整个人瘫软在地的汤维媞。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身边的，绝对不会。」
    是啊，她不会离开我身边。
    也绝对不会回到顾禹墨身边。
    然而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她被他在大街上拥入怀里的画面。
    曾经信誓旦旦和我说过与顾禹墨结束关係的她。
    正被顾禹墨紧紧地抱着。
    这场景充满强烈既视感……十年前，他也像这样奋不顾身，在所有人面前表示出对黎茵媛的爱意。
    而我依旧只能躲在一旁，甚么也无法做到，静望这一切的发生。

 第七章 黎茵媛 后篇(1)

    被他看到了。
    我和任祈恆的视线重叠，在那瞬间我开始思索，我的下一步该如何前进。
    推开顾禹墨，奔向任祈恆。还是握住顾禹墨的手，离开任祈恆。
    犹如正站在悬崖边，寸步难行不知道要进还是退。
    只能闭上眼睛，听从心的声音。
    我把手覆上顾禹墨的，用极轻的音量开口：「你好傻。」
    「我知道。」顾禹墨缩紧他的手臂，加重抱我的力道。
    「我也很傻。」我说，一滴泪滑落脸颊，然后目送任祈恆将车驶远，驶向我看不见的尽头。
    ?
    自那之后我就不曾接到一通任祈恆的电话，连同一封讯息也没有。
    反倒是顾禹墨的来电号码出现频繁，每天都会和我联络上，一而再再而三的确认我的近况以及我出国准备做到哪里，诸如此类的事情他都会问得详细，而我也会耐心回答他。
    因为从他詰问的语气我可以听出来，他很害怕听见我反悔的答案。
    「去香港的事情，你爸妈知道后是甚么反应？」孟芸一边帮我整理行李一边开口向我问道。
    我停顿了一下，想起当时父母亲听见这件事的表情，「你想还会是怎样的反应？」我说，「一定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毕竟这一切的决定都太突然。」
    上星期我和顾禹墨两人去见我的父母亲，把我和顾禹墨的事情公开并且告诉他们，我和他未来的决定。
    他们虽然有反对，但最后还是尊重我想走的路。
    从以前就是这样，父母亲对我永远都只会有尊重，不会从他们的口中听见任何反对的声浪。
    可以说是人人称羡的典范父母，但实际上却是个不想被孩子拘束的家长。
    「斑斑呢？」看着在自己脚边磨蹭的孟芸又开口问，我顺着她的视线盯着这隻陪伴了我多年的猫咪。
    「我爸妈说会帮忙照顾。」我把一件针织外套摺好后放入行李箱，「并会时常发照片给我，要我不必担心。」迎视孟芸看着我的眼神，我嘴角微微扬起。
    孟芸摸着斑斑的头，「下礼拜的班机？」
    我頷首，轻声回答：「嗯。」
    「早上还下午？」
    「清晨。」我说。
    「不让人去送机的时间啊……」她蹙着眉头翘起嘴说。
    「如果你要来，我不反对。」我看着她笑道。
    孟芸愣了愣，耸肩答：「我努力试试。」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我放在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半晌。
    发现我的踌躇，孟芸锁紧眉头问：「难不成是……？」
    我摇了摇首说：「不是，是顾禹墨。」
    「是那小子啊，你快接吧！」听见我的答案后，孟芸的语气从紧绷转变为坦荡。
    听了铃声许久，我依旧未接起电话，直至铃声结束我都未伸手碰上电话。
    孟芸疑惑看着我，「怎么不接？」
    「突然不想接，反正等等他就会传讯息，之后再回讯息就好。」我苦笑道，「想必又是一如往常的寒暄问暖，要不然就是问我今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寒暄问暖？你们的关係都到这一步了，还甚么寒暄问暖？」
    「因为害怕，害怕漏问一次，就会永远失去我吧？」我说，「曾经失去过就不想要再失去第二次。」
    空气顺着我的这句话凝结，之后孟芸仰天长叹一口气。
    「茵媛，你老实回答我。」她不只表情认真，就连语气也是，「待在顾禹墨身边的你，真的会幸福吗？」
    我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让掛在墙上的时鐘那不停跑动的秒针取代我的答覆。
    孟芸搔着趴在她大腿上的斑斑，等着我回答的眼神与我的重叠。
    我不知沉默了几秒抑或是几分鐘才开口，「我不知道，没有把握说出『会幸福的』这个回答。」
    一股沉重的鼻息从孟芸的鼻尖探出，「既然如此……就和顾禹墨分手吧。」
    我抬眸望向孟芸低眸沉思的神情。
    「我其实也不怎么希望你和顾禹墨在一起。」她说，视线缓缓从斑斑的身上移至我徬徨的脸，「我以站在一个好朋友的角度，可以向你保证你和顾禹墨之间是不可能会有永远的，就像你和任祈恆一样。」
    「你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你永远忘记这些痛苦的人生，而不是让你永远深陷于这片痛苦的泥沼。」孟芸的双眼直直盯着我，彷彿看透了我，「顾禹墨就是这片泥沼。」
    我的眼眶伴随孟芸这句话开始发酸，喉咙变得乾涩。
    她缓缓移动到我的身边，伸出双手抱住我，轻拍我的背温柔语道：「好好想清楚，想错一步就会一辈子被后悔束缚。」
    我闭上双眼，将发烫的眼脸埋入孟芸的发堆，「嗯……我知道，谢谢你。」连自己都可以听出声音哽咽，何况是最靠近我的孟芸。
    待孟芸离开后，我独自一人在寂寥的房里瞧着放在床尾的行李和瑟缩在行李旁的斑斑发楞，内心静静稀释着孟芸的话语和劝告。
    其实我自己也很明白，我和顾禹墨经过这些事情后，就算他嘴上仍说爱我，但我们确实再也回不到最当初那无忧无虑，没有悲伤縈绕的时候了。
    想到这我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拱起大腿。
    该怎么办？思考的同时，一股莫名的呕吐感从胸口涌上。
    想要忍住却忍不住的我，赶紧下床衝向浴室马桶。
    「呕……呕……呕……」双手抓紧马桶的边缘，直至腹部涌上的噁心感消失，呕吐结束后我的脑袋开始运行思考。
    「早上吃到不乾净的东西了吗？」我摀着嘴蹣跚起身，走到洗手台洗刷完后看着镜子自言自语，这时一样东西进入我的眼帘，登时愣了愣才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距离上次的生理期，是甚么时候来着的？
    ?

 第七章 黎茵媛 后篇(2)

    『经过医院精密的检查后，确定小姐你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四个月过后就可以知道孩子的性别了。』
    『会有噁心感与呕吐皆是怀孕初期的害喜现象，严重的话透过饮食是可以控制下来的，所以不用太担心。』
    『……呃，如果不打算生下来的话，可能就必须要尽早安排手术，不然等胎儿再大一点手术就会有风险。』
    『超音波照片……需要一份吗？』
    是个好医生呢……声音十分温柔，即使看透了我犹豫的表情，给人感觉也不会有任何压迫感。
    就像我的父母亲一样，尊重我这位孕妇的所有决定，决定是否要将这个小生命留下。
    我怔怔望着手里的超音波相片，脑海思考着这些。
    假如留下了这个孩子，他会幸福吗？假如我让这个孩子离开，我会难过吗？
    不自觉地伸手摸向依旧平坦无任何动静的腹部，与我此时起着巨大涟漪的胸口形成一个强烈对比。
    该怎么办才好？我问着自己。
    『你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你永远忘记这些痛苦的人生，而不是让你永远深陷于这片痛苦的泥沼。』
    『顾禹墨就是这片泥沼。』
    孟芸的话递于耳际，我反覆思忖。
    那这个孩子会是甚么呢？会是让我永远记住任祈恆的那片泥沼吗？
    双眼离不开超音波照片正中央的那块小黑点，我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向那个小黑点伸去并且来回抚摸，完全无法想像与这个小黑点共存的未来。
    「妈妈！」
    小孩稚嫩的声音从一旁传出，震醒我恍惚的神智。
    我瞠大双眼忽地抬头，看见一家口子正好从我面前经过。
    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的另一隻手牵着男人的手，各个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走在的街上。
    在茫茫人海中，那一家子的身影在我眼里格外明显，晃眼一瞬间我和任祈恆的身影重叠在那个女人和男人身上。
    两个人深情款款地相互看着彼此，然后不约而同地低眸与自己的孩子相视而笑。
    『茵媛。』
    一声既熟悉又温柔的呼唤回盪耳边，是任祈恆的而不是顾禹墨的。
    一滴又一滴的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我把照片放在胸口，在原地蹲下不顾旁人的眼光放声大哭。
    原来我自始至终，仍期盼一辈子不要从那片泥沼逃离，我寧可受伤也不想要忘记任祈恆。
    到底要作贱到何种地步？何种程度？
    我才能让自己清醒，明白这样的爱一点也不正常，也不是正常人真正想要的。
    然而不论骂遍自己多少遍，我仍无法不爱那个曾经过分对我的男人。
    我依旧还是爱着他，深爱着他，爱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爱到废寝忘食的程度。
    痛哭流涕的时候放在包里的手机不断传来震动声，等到我回家后我才看到这些讯息。
    其中一封是一个不曾与我有过交集的号码寄来的，然而寄信者却是和我曾经打过照面的人。
    『未知：我是汤维媞，找时间我们见个面吧。』
    『顾禹墨：在干嘛呢？怎么讯息都未读？』
    ?
    隔天，我赴约前往一间咖啡厅和汤维媞会面。
    这个约我并未告知任何人，包含顾禹墨和孟芸，知道的人就只有我和汤维媞两个。
    至于任祈恆知不知道，我并不清楚。
    关于他，我足足已经快一个月没和他联络上。
    尽到咖啡厅后我找了个不明显的位置坐下，静静等待汤维媞的出现，连手机都不滑就只是把双手放在腹部，透过手心传递温暖削减内心的紧张。
    当一道人影盖住我前方的光线，我缓缓抬头和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眸对上。
    汤维媞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直接把椅子拉出，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即将临盆的肚子坐下。
    「点单了吗？」这是她开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语气不带客气，和第一次相见时的口气大相逕庭。
    「还没，想说等你出现再点。」
    「这么贴心啊？」她挑了挑眉，虽是对我说话眼睛却完全没看向我，直盯着手里的那本菜单。
    没多久她便闔上菜单，把菜单移到我的面前。
    「帮我点杯热红茶，附糖包。麻烦你。」她漾起一抹好看的笑靨，我看着她接下她递来的菜单敛色回答：「我明白了。」
    点完汤维媞的饮料后，我站在收银檯前抬头盯着菜单许久后开口：「一杯鲜榨柳橙绿，谢谢。」
    当我端着两杯饮料走回位置，本在滑手机的汤维媞见我出现，便坐挺身子将手机萤幕关起。
    她拿走她的那杯热红茶，连瞧我一眼都不瞧，就径直地打开杯盖将砂糖加入后搅拌。
    我无视她的动作，低头啜饮我的那杯柳橙绿，喝了一口发现味道并没有想像中的酸。
    「我和你之间，就不需要开场白吧？」她突然开口，停止搅拌的动作，「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她抬眸迎视我的眼神，这是自见面后到现在第二次正视我的脸。
    然而我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静静等待她接下来欲言又止的话语。
    「是要叫你禹墨的女朋友好呢？还是……」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不知羞耻的小三？」
    果然她的发言，不出我所料。

 第七章 黎茵媛 后篇(3)

    「随你高兴，想怎么就称呼就怎么称呼。」我说，「毕竟嘴巴是长在你的脸上，我没有资格去干涉。」话说完后，我清楚看见她上扬的嘴角明显抽蓄。
    「……比初次见面时的语气还更狂妄了啊！」她语气虽带愤怒，但脸上的笑容依然未消。
    对此我面无表情看着她回答：「汤维媞小姐，你不也是吗？」
    沉默停于我们两个之间。
    「那时候你早就知道了吧？」我敛下眼盯着粒粒分明的果粒沉淀于杯底的柳橙绿茶，「知道我和任祈恆的关係，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所以才会故意在那时候接近我和我说那些话。」
    「既然如此，你就应该要识相的离开祈恆身边，破坏人家的感情就这么有成就感吗？」汤维媞的笑容逐渐失序。
    我抬头迎视她怨愤的双眼，她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还真以为祈恆是爱你的？我坦白告诉你，对祈恆而言你是个玩具，刚好只是他爱不释手的那一个。他根本就不爱你，要是如果爱你的话，就不会和我结婚……」
    「他和你结婚，就代表他爱你吗？」我打断汤维媞的话。
    她愣了愣，艷红的嘴唇不停发颤。
    「与你结婚等同于他爱你的话，那得到他的爱的你为何那天要谎话连篇呢？」
    「……谎话？」
    「还是说你到现在还沉浸在任祈恆深爱你的这个幻觉里呢？」我歪斜着头反问她。
    汤维媞不再回话，她的手握紧杯柄，努力想要让笑容一直掛在她那美丽无暇的脸上，可惜她激昂的情绪并不允许她这么做。
    「你说……他很想要孩子，每次下班即使疲惫也还是碰你，可是他却跟我说你和他婚后行房的次数不用一隻手都能数得出来。」说着说着我的嘴角忍不住失笑，「甚至那少得可怜的次数，每一次都十分谨慎。谨小慎微的他，是不许让自己犯下任何错误的。与这样的他结褵的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她咬牙问我，「你到底想说甚么？」
    「他早就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这件事。」我不疾不徐地把想说的话全盘托出，「而我也已经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生父是谁的这件事。」
    汤维媞两侧的嘴角倏地垂下，对我露出不寒而慄的怨懟表情，我望着变化一瞬的她，心里不禁同情顾禹墨，为他逝去的初恋扼腕。
    她确实是个完美无缺的女人，不论是外表还是她一直以来偽装的内在，都十分完美，完美到让人找不到任何一点破绽。
    所以当顾禹墨发现自己深爱多年的女孩，并不是自己预期的那样完美女孩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失望还是愤怒呢？
    我想应该两者兼具吧？
    毕竟不论是谁，都不愿自己的初恋，会是以这样的形象留在自己的心里。
    「是顾禹墨告诉你的？」她战战兢兢地发问。
    「不然是谁呢？」我反问她，「难道是任祈恆？」提起这个名字，我又不小心失笑第二次。
    「你认为我今天是来跟你开玩笑吗？」
    「所以说拿人命与感情这种正经事跟他人开玩笑，一点也不有趣。」我说，「既然你也觉得不有趣，那为甚么还要这么做呢？」我收起笑容，抿了抿唇顿然觉得喉头开始发涩，却不想要喝那杯酸溜溜的柳橙绿茶解渴。
    汤维媞与我对视许久，才将视线转移。
    「感觉你好像搞错了甚么……」她长叹口气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高抬她那尖细的下巴并双手抱胸，身子往椅背靠去舒服坐着，「我从头到尾并没有逼迫顾禹墨，是他自己心甘情愿为我付出这么多的。」
    汤维媞的话语里，我完全听不见她的歉意，「但你确实利用了禹墨对你的情分。」不由得皱起眉，一股无名火随着她这样的态度开始蔓延燃烧。
    「利用他又怎样？」她挑起一边的眉毛，「你心疼了吗？」
    我没有回答她。
    「还是说你在可怜他？」
    我依旧继续选择缄默。
    「我承认我自己并不是甚么好女人，可你不也是吗？」汤维媞用鄙视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随即拿起她手上的热饮低头小口小口啜饮，「周旋在两个男人身边的你，与我不是物与类聚？」
    「我和你不同。」我说，压抑不下的微慍载浮载沉，「至少我现在是被那两个男人爱着的而你却是被那两个男人痛恨着。」
    汤维媞的动作暂停，杯底挡住了她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的神情。
    「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怎么喜欢喝果汁类的饮料，因为讨厌酸味。」我边说边轻握吸管，将眼前这杯沉淀的柳橙绿茶搅散，淡黄色逐渐变成橙黄色。
    「可是为甚么偏偏我今天却点这杯鲜榨柳橙绿茶呢？」我抬眼覷向已经把杯子放下的汤维媞，「正在怀孕的你，应该猜得到为甚么吗？」
    伴随一分一秒过去，她那张姣好面孔上的表情逐渐失去控制，一直以来在我面前努力的傲气，全盘崩毁。
    「我怀孕了，怀上你一直引领期盼着却盼也盼不到的……」我把双手放在腹部交叉，「任祈恆的孩子。」

 第七章 黎茵媛 后篇(4)

    「你这女人！」她用力拍桌从椅子上腾起，原本拿在她手中的热红茶翻倒于桌上，一滴一滴顺着桌缘低落地板。
    霎时间，整间咖啡厅的视线都往我们这看去，尤其是经过我们的服务员及旁桌正在商谈生意的客人。
    他们的视线久久未离去，即使不约而同摆出好奇的样子却也不敢靠近散发出紧绷气氛的我们。
    「这件事除了你以外我并未告诉任何人，包含我的家人还有顾禹墨。」我说，在断句的地方深呼吸一口气，「想当然，任祈恆也不知道。」
    「所以我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个祕密告诉任祈恆，还是就这样当作甚么都没发生过如你的愿和顾禹墨一起离开这里。」
    汤维媞睁大她那双好看的瞳眸，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我想我应该已经被她杀死了许多遍。
    「可是我还真想看看，当任祈恆听到我有他的孩子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话语到此，一股悲伤默默从心底涌现，梗塞住我的喉咙。
    「祈恆不会拋下我的……他不会拋下我们的孩子的……」汤维媞的双眼泛红，连同她那白皙透亮的肌肤一起。
    「你们的孩子吗？」我反诵汤维媞的话，「比起你腹中的那个和祈恆无血缘的孩子，他一定会更义无反顾地选择我们的孩子吧？」
    “啪沙─”
    冰凉的水喷溅在我的脸上，我不禁庆幸刚才汤维媞把她那杯热红茶给弄翻了。
    「闭嘴……」
    我单用手擦拭脸上的水，连找寻纸巾的力气都不想浪费，继续对汤维媞说：「就算你不与他离婚，一辈子把他绑在身边，寸步不离……他的心却永远只会在我和孩子上，你和你的孩子就只是他的义务罢了……」
    「我叫你闭嘴！」她把握在手中的水杯，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匡啷的声响。
    看着她举起手，即将朝我的脸挥下时，我没有闪躲也没有反击，就只是安静地坐在原位等待她的动作。
    登时一道人影介于我和她之间，从背影我就认出了那个人。
    不是咖啡店里的员工，也不是旁边看戏的客人，而是我们俩都认识的顾禹墨。
    「汤维媞，够了！」他替我抓住汤维媞的手，恶狠狠地喝斥她的行为。
    「你放开我！今天如果我没有赏她一巴掌就无法解我心头的气！」她发着疯大声喊道，整间咖啡厅里响彻她那歇斯底里的声音。
    「就算再怎么生气，动到胎气伤到孩子的话怎么办？」顾禹墨怒吼。
    「怎么？现在才开始扮演孩子父亲的脚色吗？别演了……你明明就是在袒护她。为甚么……为甚么你也要站在她那里呢？」汤维媞从愤怒转变为悲伤，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从她的眼角滚落，「为甚么就没有人站在我这里，替我可怜……我这些年来的努力……为甚么都要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而白费。」
    她跪坐在地板上，双手搀扶着顾禹墨的手，「明明我和你一样，都深爱着祈恆的……但为甚么他却从来不把我的爱当爱呢？」
    「维媞……」顾禹墨轻唤汤维媞的名字。
    这一声十分温柔。
    突然间汤维媞的五官纠结成一块，她一手放开顾禹墨，紧紧抱住她那即将临盆的腹部，「啊啊啊……」她痛苦地低鸣着。
    抓住顾禹墨的那隻手紧紧不放。
    「是肚子痛吗？很痛吗？」顾禹墨连忙靠近她担忧问。
    即便只是看着他的侧脸，我也可以看出他的忧心忡忡。
    我拿着包包从位置上站起，对着离我最近的服务员说：「麻烦请叫救护车。」
    服务员愣了楞后回答：「啊……是。」
    正要离开时，汤维媞微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有说你可以走吗？」
    我撇头看向正和阵痛拔河的她，眼神接着和顾禹墨的交错。
    「我……不会让你和你的孩子好过的。」她咬着牙脸色惨白瞪视着我说，晶透的汗珠从她的额间冒出沾溼了她精心打扮的瀏海，「我会让你吃上官司，让你这辈子都背上婚外情这骯脏的标籤……不论走到哪都没有属于你的容身之处……」
    听着她这番折磨她自己的话语，我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说：「随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在乎。」
    「只要我的孩子，永远在我身边就好。」我摸着我的腹部说，双眼直盯一脸震惊的顾禹墨。
    「……孩子？」他瞠大眼问。
    「嗯，我和任祈恆的孩子。」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他。
    他哭丧着表情质问我：「……为甚么没有告诉我？」
    「我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把孩子拿掉的，所以才会甚么都不说。」我说，「但现在我想法变了，我想和这个孩子生活，两个人一起。」
    「……甚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结束吧！」我云淡风轻地将这沉甸甸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其实你一直在跟自己说谎，你真正心里放不下的人并不是我，而是你现在正抱着的那个女人。」
    「那个你不想要正视，背叛你爱情的女人。」我表情坦然，无半分踌躇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就像我心里真正放不下的，也不是你，而是伤害我最深的男人。」
    语落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理会顾禹墨的叫唤。
    狠下心告诉自己，这一次就算他追上来，从后面抱住我，我也绝对不会后悔。
    踏出咖啡厅后，回首的那瞬间，热腾腾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夺出。
    因为这次，顾禹墨并没有追出来。
    ?

 第七章 黎茵媛 后篇(5)

    『你是疯子吗？』
    在等待公车到来之前，我的双眸紧盯握在手中的手机萤幕。
    上面显示着和顾禹墨的聊天介面，脑海驀然想起我和他的初次相遇。
    他对我说出的第一句话，接踵而至的是我和他高中相处的所有点点滴滴。
    顾禹墨听从我的话乖乖来上学，和班上的同学们重新打成一片，而我则坐在自己的桌位上含笑看着他和那些男同学嬉闹的身影。
    发现了我的视线的他，露出他雪白的牙齿与我相视而笑。
    在他怀里被他紧紧抱着的触感，我依稀还感觉得到。
    他与花花玩耍时像小孩子般的笑容，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
    那些过去的回忆都很真实，并不只是梦一场。
    我无法不否认，曾经有一分一秒是对他动过心的。
    更不否认……要是今天我的人生只出现顾禹墨这个男人的话，对他的那份爱意就会与现在对任祈恆的爱意来得沉重。
    泪水滴落萤幕上形成好看的泪花，我深呼吸一口气按下删除键。
    『从以前到现在……我一直都忘不了你，一直很想要知道那天你为甚么会突然说出那些话然后头也不回离去的从我的人生中离去。即使如此……』
    『至今还是忘不了你。』
    骗子。
    『我对你的态度也是认真的。』
    『所以黎茵媛……』
    『你愿意跟我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吗？』
    大骗子。
    『我不后悔……』
    『不后悔遇见你。』
    我们都是演技最佳的骗子。
    泪水一颗一颗从我的眼角滚落，全是因为那画面歷歷在目。
    那一天他从咖啡厅衝出来，从后紧紧抱住我的那个拥抱，犹如牢牢束缚住我的一个桎梏，即使卸除了却也永远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痕跡。
    往往想起，就会心痛一回。
    为此，我只能让自己一天一天去习惯这道痕跡给我带来的疼痛。
    轮胎的煞车声响起，人们的脚步开始缓缓移动。
    把存在于记忆中顾禹墨的所有联络方式彻底删除的同时，要搭乘的公车恰巧到站。
    我擤了擤鼻子，拉长衣袖擦去残留在脸上的泪痕，起身跨出大步走进公车。
    独自走在艷阳高照的柏油路上，没有打伞的我任凭阳光从天而降的照射。
    思索着这时间的我，本不应该走在这里，而是会在一间有冷气的餐厅与顾禹墨面对面笑着，畅谈属于我们俩的未来。
    然而这想像的画面已成了想像，不会有实现的那一刻。
    就在几个小时前让我认清了这个事实。
    偶然抬眸的那瞬间，迈步向前的脚步停下。
    我怔怔地望着停在我家楼下的那台车辆，熟悉的车牌，不陌生的车款，无法让我移开我的视线。
    任祈恆从车上走了下来，和我恍惚的目光对上。
    他脸上没有掛着上笑容，冷冷地看着我。
    那我呢？我现在是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呢？
    附近没有镜子可以反射我此时的面容，我只感觉我的眼眶正在发酸，脸庞正在发烫。
    是不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呢？还是说……我真的很想念这个男人的缘故？
    我步步走近他，来到他的面前，艰涩地笑着问：「怎么不说一声就过来呢？」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他的手将我整个人拉入他的怀里紧紧抱着。
    「我满脸都是汗，会弄脏你的衣服的。」我埋进他的胸口喃喃语道。
    「我不在乎那些，只在乎能再次拥抱你。」他低语，我闭上眼努力嚥下一涌而出的悲伤。
    「我以为……自那天过后你不会再出现我的面前了。」我说。
    「我也以为……你会推开我的这个拥抱。」他哽咽答道，「幸好，我出现了……而你接受了。」
    他的哽咽传染了我，我举起双手回覆他的拥抱，然后轻声问：「愿意……带我去兜风吗？」
    「就像那一天一样，只有我和你两个人。」
    ?
    「想要去哪呢？」任祈恆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系好安全带，转头望向他的那瞬间我注意到他掛在钥匙圈上的琉璃珠。
    盯着琉璃珠许久，我漾起淡淡的笑容回答他的提问：「去个依山傍海，看得见美丽夕阳的地方。」语毕看了看显示器上的时间：「现在出发的话，来得及抵达日落吗？」
    他思考半晌后回答，「应该可以。」话语落下的同时，他拉动手煞车，汽车引擎发动接着没多久就是沉闷的空调声。
    上路不久任祈恆主动开口问：「怎么突然想看夕阳？」
    「感觉现在的气氛挺适合观赏夕阳的美景。」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气氛？」他蹙紧眉头，「什么样的气氛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我苦涩一笑，「就突然想要延续那一天，我们未完成的旅程。」
    「是吗？」他留下了未解的疑问，是给我的还是给他自己的，我并不清楚。
    发现他无名指上没有银戒的踪影，我不禁开口问：「处理好了吗？和汤维媞的事情……」
    「嗯。」他虽回答地简洁有力，望着前方道路的眼神却充满迟疑。
    我没有揭穿，而是转移话题，「为甚么会想把琉璃珠掛在钥匙圈上呢？」
    听到我这个问题，他眼里露出笑意，「因为想要随时随地都看见这个东西，如此一来就能想到那一天的美好。」他说。
    凝望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许久后我又问：「不过掛在钥匙圈上很容易会碎掉吧？」
    「是啊，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地呵护它，保护它。」他温柔地回应我，并且趁等待红绿灯的空间瞥了我一眼，「那你呢？把那个琉璃珠掛在哪里呢？」
    「掛在我家化妆镜上。」我闔上眼睛，想起了我的那颗琉璃珠的置身之地，「看样子……我们用不同的方式守护着这个东西呢。」
    就像我们用不同的方式，去爱彼此一样。
    静默就只有几分鐘的时间，很快地他找到了一个可以绝佳欣赏山景和海景的地点。
    他把车子停好后，将后车箱开啟，我与他肩并肩坐在后车厢上，一起观赏眼前那片波光粼粼的海洋。
    望着它湛蓝的海平面渐渐晕染上日落的橙黄，随着暮色的降临，使一股无言可喻的寂寞缓缓融合大海。
    夕阳只剩下半分之一露出于海平面，我主动把头靠在任祈恆的肩膀上，「学长。」
    当从我口中喊出这许久未出现的名讳时，靠在任祈恆身上的我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颤。
    他楞了楞后反问：「……怎么突然这样叫我？」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逕自继续发问：「……你爱我吗？」
    海浪拍打消波块的声音，接续我的问题。
    一声又一声，直到夕阳全部被大海给淹没后，任祈恆才出声应答。
    「……嗯，我爱你，很爱很爱。」他说，握住我的手与我的十指紧扣，「还有对不起。」
    听到了这个答案的同时，一直在我眼眶打转的泪水，不听使唤地滑落。
    因为我们彷彿遇见了那个十年前，彼此不敢对彼此说出真心的我们。

 第七章 黎茵媛 后篇(6)

    「既然如此……为何不用正常人的方式爱我呢？」我含泪抽噎问道，「非得要搞得我们俩都伤痕累累后才来说这些呢？」
    「对不起……」他将我拦入怀中，向我道歉的同时一股温暖的海风朝我们吹来。
    他的下巴放在我的头顶轻轻磨蹭，我的脸则是靠在他的胸膛，倾听他有些加快不稳的心跳。
    我们谁也不开口，就只是让浪花的声音顶替我们的对话。
    一直保持缄默的任祈恆，深呼吸多次后才徐徐啟脣：「十一岁那年，我的父亲因病离开了这个世界……」
    「经过不到短短一年的时间，我的母亲爱上了顾禹墨的父亲。两个人就这样相爱，我的父亲也从此被顾禹墨的父亲给取代。」叙述这些话语的任祈恆，口吻十分沉重，我终于明白为何他刚才要深呼吸多次。
    因为把这份隐藏在心中的悲伤脱口而出，需要极大的勇气。
    「那时候正值青春期的我，一时之间无法轻易接受母亲背叛了父亲的爱，更无法容许母亲把我的爱分享给顾禹墨。」他缩紧力道，让我整个人更靠近他的心跳，「从此我人生的价值观开始变得扭曲，认为既然一般的爱无法永久，那么是不是不正常的爱才能让人刻骨铭心呢？」
    「看着遗忘父亲的母亲，我总是思考这个问题……想着想着就遇见了你，然后爱上了你。」
    「察觉到自己对你的那份爱情，因为害怕……害怕你会像我的母亲一样把我给遗忘，害怕你会像我的母亲一样爱上其他男人，所以才会丧心狂地用尽各种离经叛道的方式将你永远绑在我的身边。」
    「当你说出要离开我的身边，我好害怕你真的会离开我……当你真的消失在我的世界里，我好痛苦……痛苦为甚么我爱的人都要这样离我而去。」他说，「失去你的每一天，我都活在懊悔里，后悔着自己当初应该要更温柔对你……后悔自己不应该伤害到你……后悔自己……从未对你说过一次我爱你。」
    他放开我与泪不成声的我面面相覷，伸出指腹为我擦拭不停息的泪珠，「现在这一刻无论是要我说多少次我爱你，或是要我捨弃所有拥有的一切，就只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我都愿意……」他的手移至我的脸颊，轻声细语温柔说道：「因为我任祈恆这一辈子，就只会爱着黎茵媛一个女人。」
    「就像我的父亲一样，这一生永远只爱着我母亲一个，至死不渝。」语落，他低下头轻吻我的嘴唇。
    这个吻让我想起了他在公车站亲吻我的那一次。
    如果一切从头开始，我们这段爱情真的还回得去吗？
    「那你呢？」当他的唇离开我的时，乌黑的双眸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问：「……你爱我吗？」
    我抬起重量沉甸的手，和他放在我脸颊上的手背重叠，泪眼汪汪地凝睇着他泛笑回答：「嗯，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顿然觉得嘴唇乾涩，我抿了抿唇倾注悲伤开口：「……所以让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回到那个最一开始互不相识的我们。
    如此一来，就再也不会让谁伤心难过。
    后面的话，我选择不说，而是用眼泪与眼神表达。
    听见我的回答后，任祈恆的眼神瞬间闪烁着希望。
    他兴奋地拥住我，用尽所有爱意，而我也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开口替他的会错意进行解释。
    就只是任由他抱着，任由他欢喜笑着。
    「嗯……我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等我……」他激动地重复说着，「我很快就会回到你的身边，不论是汤维媞还是公司，我都会全部捨弃……」
    「所以等我。」
    「等到那时候，我们两个就一起远走高飞。」
    「去到一个无人知晓我们的地方，一个让我们忘记过去的国度。」
    安静咀嚼任祈恆的山盟海誓，我不自觉地往已经被夜色渲染的大海看去。
    无数颗星光点缀于夜空，月亮高掛在上，云层随风飘逸，然而悠然自在的它们，却不知晓海洋是如此寂寞哀伤。
    「嗯，就那样吧……」我闭上眼沉沉应答。
    我确实还深爱着这个令我伤痕累累的男人。
    但……真的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爱着吗？
    静躺在任祈恆的肩膀，看着那片寂寥的海洋，我不断暗忖这个问题。
    思考我与他的未来，思考我与他的爱情……还有思考关于我自己的幸福。
    ?
    『给祈恆：
    那天我虽然对你说，让我们重新开始。
    可是后面有句话在当时我并没有勇气对你说出口，因为害怕。
    我的重新开始，是指让我们重新回到那个最一开始互不相识的我们。
    千头万绪思考了许久后，果然还是这样的结局最适合我与你。
    我确实深爱你，而你也深爱着我，就像你父亲对你母亲的爱那样。
    但也请你不要忘记，那个确实曾经重重伤害过我的你。
    我没有十分的把握，我与你在一起的未来会是幸福的。
    所以请让我用这么自私的方式，再次与你道别。
    最后请容许我送上，最后要给你的礼物。』
    把写好的纸条黏贴在照片上，并将照片连同手机放在桌上最显眼的地方。
    在踏出这个房间时，我不敢回眸，就怕留恋斩除了我的决意。
    关上门迎接从天空露出些微晨曦光芒的那瞬间，我彷彿看见了全新的明天。

 终章

    『请搭乘本班机的旅客注意……』
    反覆听着飞机上的广播，我小心翼翼地将安全带扣在我的腹部前方，扣上之后确定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后才开始调整我的坐姿。
    「不用紧张喔……妈妈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的！」我一边看着手中的琉璃珠，一边安抚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簿子掉落在我的脚边。
    那是一本护照。
    我立刻弯腰将其捡起，看了看这本护照持有人的姓名，我抬头迎视恰巧站在我旁边正在放置随身行李的一位年轻男子。
    「俞海洺先生？」唤着护照上的名字，那名男子停下了动作，他瞥眼看向我。
    「……小姐是在叫我吗？」他疑惑地问。
    我含笑答道：「嗯，你的护照掉了喔。」
    「啊……谢谢你。」他先是楞了楞，看见我手中的护照后才回神将护照接走，并露出笑容与我道谢。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有些悲伤。
    彷彿似曾相似，在哪里看过一样……
    然而这个疑惑很快就在这个男子坐回他的位置上后从我心中消除。
    当飞机开始缓缓起飞时，惧高的我把双手放在腹部上，不自觉地握紧手心的琉璃珠，等到恐惧消除后才缓缓睁眼望向飞机窗外的蓝天白云。
    一览无际的天空，令我不禁开始从脑海里幻想……
    多年后的某一天，我牵着孩子的手在草原嬉闹之际，突然从远方听见了熟悉的叫唤声。
    回头望去看见的……会是专属于我的幸福吗？
    《全文完》

 后记

    打从一开始我就决定要用悲剧来为这篇冗长的爱情故事画下一言难尽的句点，结果不知不觉间就写出了一篇既复杂又难懂，连我自己也雾煞煞，并且很意外能写出这么多剧情，所谓毁三观的故事……看完后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怪怪的，除了价值观扭曲就连想法也和独特，或许这可能就是所谓的八点档吧？(笑)
    老实说，我也不知为何写着写着就变成这样的故事，明明茵媛就还爱着祈恆，为甚么就不接受祈恆的爱，非得要上演一场不告而别呢？我想，她可能还是无法相信任祈恆是爱着自己，她还是会害怕她只是任祈恆想要摧毁顾禹墨所有的一枚棋子。所以她才会用测试的方式，来让任祈恆证明他口口声声对她说的爱。只是世事难料，老天爷开了一场玩笑，让她再也无法知晓任祈恆是否真的爱他，还是只是嘴巴说说的而已。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读者们，可以去翻翻我以前的某个作品，会发现我在结局写了一个彩蛋(奸笑)~
    话说……这个故事的雏形大纲，其实自很久以前就静躺在我电脑里的d槽里，只是我一直都未打开，直到这次才终于进行修改与整理，最后才完成了这部。原本一开始的设定是顾禹墨跟任祈恆是有血缘关係的兄弟，顾禹墨本来的名字叫做任祈恂，是后来我发现这设定跟我的前作《乌云下的彩虹》有点类似，就决定改成现在这样的设定。其馀剧情设定大概都差不多，唯一比较不同的是，黎茵媛跟顾禹墨本不认识，各自是为了復仇得到所爱利用彼此，直到后来才发现自己已深入对对方的情感的故事。听到这边……各位觉得这样的设定和最终完成的设定相比哪个比较有趣呢？(笑)可以和我分享看看喔！
    老实说我自己很喜欢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情故事，虽然写到后来让我有点怀疑人生，因为连我自己也很无法谅解里面主要角色们的爱情价值观，他们的爱情价值观非常扭曲并不正常。或许你们会觉得茵媛很愚昧，为甚么要愿意被这么坏的男人给骗得团团转？没办法就是爱到卡惨死，许多女孩不就是这样吗？(笑)我身边就有许多活生生的例子……令人看不下去。任祈恆他也是真心爱着黎茵媛，只是他爱的方式错误，导致他才会走偏了人生的路，至始至终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他想要的就只是一个被人真心深爱着的感觉，而唯一让他感受这感觉的，就是黎茵媛。可惜最后还是由他自己扼杀掉了自己的幸福……
    然而这样的故事就是我一直想写、想要表达的，每个人的爱情价值观并不相同，我的也是。我的恋爱价值观总是会被周遭的人说我怪怪的。是的，没错(笑)。我都这样回答他们。
    自我写作这么久以来，这个故事应该可以说是写得最难的一个故事。
    为甚么呢？因为我写到后面，故事剧情大纲都拟好了却始终无法想到哪个结局对这个故事里的所有角色而言是最完美的呢？不想要和以往的故事结局相同，但又想不到一个真正可以两全其美的好结局。想破头都想不到，最后……才以这个结局定案。而这个结局从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决定要这么写，虽然描述得有点草率，连我自己也有点这么觉得。因此之后有时间我会大幅度进行修稿，将故事重新审阅后重新整理每个脚色的感情，让大家看见这个故事最完美的结局。最后还是老话一句，希望这个故事能让读者们喜欢，不喜欢也可以，因为我懂为甚么哈哈哈。期待下次以新作品和大家见面囉~下台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