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流出的血是葡萄汽水?》 楔子 叩叩。 一名男子在教室外敲敲门。他左手拿着教科书,右手将额前一撮稍长而松散的瀏海,往侧边一拨。 他清清喉咙,同时推了下眼镜,然后打开门,露出洁白的牙齿,灿烂一笑,「各位同学大家好,请拿出你们的圣史课本,第一堂课,我们要从圣战传说开始谈起。」 「蛤?又要讲一遍,好无聊哦。」 「对啊,这个大家都知道了吧。」 讲台下,反弹的声音此起彼落。 圣史课是一门每一学年必上的课,上课堂数为二至三堂,讲述上一个时代的传说。听自己国家的传说故事,很少人会不喜欢,但要是每一年都只是重复一样的内容,大家免不了会感到厌倦。 眾人脚下这片土地,是名为巴谬达尔法的国家。巴谬达尔法是个孤岛国家,四周被海环绕,外观像是长了十个角的海星。 根据为数不多,好不容易才流传下来的史料记载,一千七百年前的世界有十七岛国,这些国家科技非常进步,已经掌握到生物与机械结合的技术,所有人类的身体或多或少都进行过改造,变得机器化。 有些人特别倚赖,便会主动捨弃大部分的肉体,只留核心部位安装在机器装置上,靠机器来做出任何动作。 因为这项技术,社会各方面看似蓬勃发展,实则变相退步。便利性麻痺了人类,一切被笼罩在一个华丽的包装下,逐渐崩毁。 同时,圣阿卡拉,大家所赖以维生的这颗水蓝色星球,资源是一年比一年少。 没有资源,就毫无未来可言。 绝望的人们意识到种种问题,纷纷去寻求精神上的慰藉。各式各样奇怪的风气盛行,甚至有人扬言,自己透过冥想学到了魔法。 本来崇尚理性与科学的十七岛国,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遍布全境的庞大宗教──女神教。在眾多信徒日以继夜的祈祷下,一千一百年前,美丽、圣洁、慈悲的女神竟然真的降临至圣阿卡拉。 祂凛然地说:「圣阿卡拉,辛苦了。」手中冒出一小堆散发七彩光芒的粉末。 「这将会让圣阿卡拉重生。」祂环绕圣阿卡拉,将粉末均匀撒下。 圣阿卡拉需要时间来復原生机,于是,女神想要带着所有人类穿越时空,前往别块充满希望的沃土。 正当女神准备要对人们进行转移,邪神突然从祂背后浮现,直接朝祂刺了一刀,女神殞落摔进海里。 邪神得意大笑,摧毁岛国,祂以为再也没人能阻止祂,却没料到有个魔法师从人群中飞出,手指尖射出诅咒魔法,与祂双双消亡。 那场战斗史称「圣战」。 圣战经过三百年后,又发生一场神祕的战役,这场战役比圣战还动盪,天崩地裂,后人取名为「造物主之战」。 此战,圣阿卡拉陷入混乱,无人记录战后的情况。 中间歷经长久的断层。所有的一切彷彿都消失了,乾乾净净,不留痕跡。 直到两百六十年前,巴谬达尔法这个名字才诞生于世,并有史官将这孤岛国家的点点滴滴记载到史册中。 这些学生从幼稚园到现在小学三年级,没有一年中断过圣史课,同样的东西听过好几遍,也难怪他们会受不了。 老师拍了拍手,要同学安静,他无奈道:「我知道很无聊,但这是教育部所颁佈下来的命令,老师我也只能照做。至少,这课堂很轻松,没有考试,不用抄笔记,听听就行了,这不是很好吗?」 他先假装站在学生那边,然后,又举出圣史课的不少优点,试图说服他们。 学生们渐渐不再抱怨,拿出课本乖乖上课。这时,坐在教室中间那排,由前面数来的第二个座位上,一名个头比其他同学矮小,皮肤偏黑,头发如一团乾瘪杂草的男生,直挺挺举起手。 「老师,我有问题。」 老师朝他微笑,「紫,请说。」 被叫做紫的少年,全身上下看不到有任何紫色的东西,除了他膝盖上那圆饼状的瘀痕。 「老师,您亲眼见过神吗?」 「神在每一个人心中,像老师自己就和许多国民一样,信奉女神,沐浴在她的荣光下。」老师说出一个不管在何处,都几乎会被评为一百分的回答。 偏偏今天的紫不同于去年的他。 他对这个传说极有兴趣,从二年级到三年级间,他经常自我研究、反思,等的就是再与圣史课老师见面这一刻。这位圣史课老师,每年只有上课才会来这间学校,他平时根本就无法找到他,跟他讨论。 紫冷淡说道:「老师,请您不要随便敷衍我的问题,您只须要回答见过或没见过。」 老师的眉尾微微一跳,笑着说:「老师在梦中见过,相信不少女神教的信眾,也跟老师一样。」 紫对于老师的说法并不满意,他感到失望,「老师,倘若我现在说,我昨晚梦到有隻大怪兽,明天将会从海中跑来巴谬达尔法作乱,那么现在您是不是该把这个重要情报通报政府,顺便协助大家避难?梦都是假的,请您认真,正视我的问题。」 坐在紫隔壁的阿杰担心紫会惹老师生气,便劝告紫,要他别再讲了。 紫对他淡淡一笑,感谢他的好意,但他只是想要解开自己的疑惑。 为什么同样的传说故事,每年都要给学生重上一遍?这非常奇怪。 他从来没见过女神,也没见到任何女神降下的神跡。他不了解,为什么女神教还是屹立不摇,仍是全国最大的宗教,有眾多信眾支持。 还有,为什么在传说里,十七岛国突然就有了魔法等超自然力量?造物主之战又是怎么回事? 老师皱着眉头,笑容不减,「唉,这可真麻烦呢。紫,毕竟现在是上课时间,我不能因为你一个人而耽误到大家的时间,不然这样吧,今天我会留在东馆二楼的人文艺术办公室,你放学后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再好好聊聊,如何?」 「当然好,谢谢老师。」紫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最后一堂课,下课鐘响。紫兴奋地收好文具、课本,背上书包,跑去办公室。 隔天,紫请假没来上课,后天也是。这种情况持续三天后,阿杰想要去紫的家探望他,却听到导师说,紫已经搬家转学了。 第一章 喜多坐在单人等候室的沙发上,等待传令员的召唤。 现在是下午三点,如果在下午五点前,她没有被叫进去,那就代表她歷经一个月的连续测试,最后还是被长官评鑑为失败。 她冷静地看着手中的书,似乎一点也不担忧自己会被淘汰。 过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来敲门。 喜多把书本放回架上,慢条斯理走去开门 「喜多小姐,恭喜你获选为执剑官。」传令员满脸笑意,除了祝贺以外,他笑瞇瞇的小眼睛里更藏着露骨的邪念。 喜多在今年的试验可是位名人,她不仅成绩优秀,容貌、身材还特别出眾。 执剑总局内男生与女生的比例,约为八比二。上一次,有这种等级的美人进到局里来工作,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 有美人就等于有福利,他可不能错过。 喜多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她面无表情,心里也没有產生厌恶,说了声谢谢,就跟在他身后。 传令员带喜多来到消毒室,本来传令员是不应该跟着进消毒室的,不过,那两名消毒员平时和传令员处得不错,就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喜多小姐,请脱掉你全身的衣物。」 喜多脱下鞋袜、上衣及长裤,胸罩和内裤也是毫不迟疑就放到一旁的置衣架上。 传令员情不自禁搓了搓手,他看到消毒员的眼中,有着和他一样炽热的慾望,他从喜多的背后绕至正面,两颗不安分的眼珠上上下下、反覆打量着。 噢,天啊!这洁白、吹弹可破的肌肤多么诱人,犹如陶瓷圣偶般光滑、高洁,他不由得想到在家当主妇的妻子,虽然妻子的长相还算过得去,可是和喜多一比,差太多了,身材更不用说,喜多凹凸有致的曲线,妻子显然没有。 美好的春光暴露在眼前,传令员克制想扑上去的念头,他知道,万一他真的这么做,他会被五花大绑,游街示眾,最后在公开的行刑台上砍头,而他的父母、妻小全都得连带受罚,有的人也许会跟着他陪葬,但活下来未必就比死去好。总而言之,在政府机关犯下人格操守的错误,就是在玩命。 回过神来,他发现双手朝着喜多的方向微微抬起,他赶紧把手死死放置腰后,咬着下唇,继续用双眼肆无忌惮地掠夺,满足自己。 喜多未着寸缕,毫无遮掩,但她却不扭捏、害臊,神情维持一贯的坦然。她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不管男性女性,所有进到大楼内部的人都必须经过这道程序,如果无法适应、接受,到头来吃苦的还是自己。 身高较高的消毒员要喜多双臂平举,她听话照办。 两位消毒员啟动扫描器,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举起喷枪进行喷洒。 冰凉的消毒液接触到肌肤,喜多没有因此颤抖或移动身子。她挺拔的站姿,加上那张精緻的容顏,宛若超凡脱俗的女武神。 传令员盯着喜多皮肤表面流下的水滴,笑嘻嘻地舔了舔嘴唇。 消毒总算结束。 喜多接过浴巾,忽略三人的目光,兀自擦拭身体,迅速穿上衣物。 传令员发出嘖嘖两声,一脸扫兴,「可惜了。」 喜多的耳朵微乎其微动了下,其他三人毫无察觉。她走向另一侧的出口,进到一个浅灰色的走道里,即便装设了亮度足够的白光灯,这走道还是显得非常压抑,她的心情也隐约不平静。 喜多加快步伐,绕了几个转角,来到人事部部长办公室的门口。 有两名卫兵拿着长戟,立于门的两旁,双戟交叉,既彰显纪律,同时亦是警告。 喜多右手掌贴于腹前,对他们点头致意,并报上自己的身分,「第一百零五期合格执剑官喜多。」 卫兵的头盔内传出些细小声响,他们立刻收回长戟,退开一步,表示许可进入。 喜多站到门前,门自动向左右打开。她坐在房间中央一张铁椅上,对面的长桌后有五个人。从她的视角看过去,左边数来第一位是书记官柯碧,第二位是人事部部长塔利斯,第三位,坐在正中间的是执剑总局副司令林嘉尔,第四位是器材部部长卡麦然,第五位就是负责这期执剑官测试的训练官卡巴。 这五人里,柯碧是唯一的女性。 塔利斯率先发言,他对喜多友善一笑,「欢迎你来,执剑预备官喜多,在场的这几位,你都认识吧?」 从塔利斯一开口,柯碧就开始动笔记录。 喜多敏感地捕捉到「预备官」这三个字。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被核可为执剑官了吗? 她回答:「认识。」 塔利斯满意勾起嘴角,「你很聪明,发现到有不对劲的地方。这是最后一场考试,你的回答将会决定你的未来,第一,成为执剑官,第二,离开这里过平凡的日子,第三,发配到矿坑採资源。」 喜多漂亮的眸子瞬间睁大,当矿工,那比死还不如,她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一关? 卡麦然疯狂拍桌,脚用力踩踏地板,屁股因而离开座位悬空好几次。他开怀大笑,指着喜多,「欸欸,你们看到了没?她那是什么表情?真可怜,哈哈哈哈哈──」 柯碧停下笔,瞪了卡麦然,「器材部长,请您自重,您的无意义发言,我不会记录,请不要浪费大家时间。」 卡麦然狠狠打了几下自己的脸,巴掌声十分响亮,脸颊迅速红肿。他双手摀嘴,身体颤抖,还是难以止住笑意。 喜多见到卡麦然这种癲狂的样子,并不吃惊,她早就有预料到,执剑局内肯定不乏怪人。怪虽怪,不代表人就难相处,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处世之道。 塔利斯说:「毕竟,你能到这个地方,代表你也是个人才,而且你还是个上阶祝福者。要是放你出去后,你变成了罪犯,造成极大的危难,害我们信誉受损,那就麻烦了。过去,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闻言,喜多意味深沉笑了下。 卡巴赞同塔利斯的想法。 其实,这期的考生总共只有四位要面临这最后的面试,其他人全都跳过这阶段,直接成为执剑官。四人全都是由训练官卡巴评估后,卡巴觉得有面试的必要,才向副司令林嘉尔申请。 喜多在这回测验,总排名并不是第一名,但卡巴看出她有保留实力,再加上她上阶祝福者的身分,她背后所蕴藏的威胁反而最高。 「希望你能理解。」塔利斯说。 不是生就是死,都来到这里了,她还有什么退路? 「我能理解。」 办公室一阵沉默。 副司令手指轻敲办公桌三下,才沉声开口:「你为什么来当执剑官?我想知道你的动机。」 喜多松一口气,却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作为最后一关的题目如此简单,真的有可能吗? 塔利斯补充,「想清楚了再回答,千万不用急。」 喜多礼貌一笑,「如果题目只是这样,我可以马上回答,只不过,要请各位听个故事。带给书记官困扰,我先说声抱歉。」 卡麦然嘿嘿笑着,「讲故事,好啊好啊。」 柯碧微笑,「用不着道歉,记录,是我职责所在。」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喜多的班上有个非常矮小的女孩,她的名字叫帕芙。 她拥有很漂亮的淡金色头发,通常绑着双马尾,马尾总伴随她的行动摇摆,很是可爱。只可惜,她有些地方和一般人不同。 她的颅骨特别宽,约是正常人的一点五倍,整个头看起来比别人大了一圈,而她的眼睛大小如同鸡蛋,双眼间距也因骨头而拉长。班上的同学擅自替她取了一个过分的绰号──大眼金鱼。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脸色都挺难看。塔利斯皱眉,沉痛说道:「该死的造物主之战!」 造物主之战,在现代人眼里是场恶名昭彰的战役,它的影响到几百年后的现在仍未消逝。 帕芙并不算特例。 至今为止,每年都有一定比例的新生儿身体畸形或智能不足。帕芙能够上学,且身上没有太严重的缺陷,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据政府科研总局、歷史总局六十多年前联合发表的声明,他们推测造物主之战,当时的人们恐怕故意动用特殊物质,促使人类迈向新境界,但结果是失控的,极其不平衡,导致社会既有超越常人的祝福者,也有像帕芙这样弱势的孩子。 科研总局在祝福者与畸形儿体内,发现同一种神祕、无法解析的粒子,而歷史总局也找到一张老旧设计图的残页,上面画着某种大型机械的一部分,功能像是喷洒或者注射。结合两者,他们认为那时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改造行动。 这就是办公室六人头上凝聚一片愁云惨雾的原因。他们在求学时代,随着升学,一路上待过不同的班级,无一例外地,班级内总是有帕芙那类的孩童存在,有时还不只一位,是好几位,走到其他班查看,也是相同情形。 世界并不公平,前人种下祸因,后代的孩子却要承受无端的果。 还要多少年,才能让这残忍的命运转盘停止,无人知晓。 第二章 刚进入小学的喜多,离开了原本的幼稚园,到了一个新环境,不懂得如何交朋友。 她从小就没见过母亲,听奶奶讲,母亲一生下她就在医院内失踪,爸爸整天在外忙着她也不知道的工作,同时寻找母亲的下落。自幼,她就是由爷爷奶奶带大。 她看过母亲的相片,是个娇小朴实的女人,母亲是奶奶最小的孩子,奶奶说母亲从小到大天真又可爱,讨人喜欢。每次提到母亲,两老、舅舅和姨妈总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喜多在班上是孤单、没人理的,她难以跨出自己的小圈圈与人交流,就在她沮丧、烦忧的时候,帕芙主动来找她说话。 「呵呵,」帕芙呆呆笑着,「喜、喜多,喜多,要不要跟我一起玩?」 喜多的小脸顿时皱成一团,她心想:糟了,我居然被她搭话了!我要不要回应她呢?可是,我不想一不小心就被她缠上。 喜多并不讨厌帕芙。 帕芙乖巧、纯真,时常热心地去帮助别人,但是,班级大多数人仍对她不友善。儘管导师在开学的班会上,告诉大家不要歧视帕芙,要多多照顾她,却没有起到任何功效。大家放纵心里对帕芙外貌的恶意,胆大妄为地欺负她,而导师在做完表面功夫后,便默许班级的各种情况发生,毫不干涉、阻止。 由于这些因素,喜多并不想与帕芙有所牵扯。她不想被同学视为帕芙的伙伴,一起遭受无端的辱骂、攻击。她决定无视帕芙,等到她自己感到尷尬就会离开了吧? 不料,帕芙还是在她桌边打转,一直问她要不要一起玩? 喜多不敢抬头,她觉得班上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她面红耳赤,头部发烫。 她低声怒斥帕芙,「我不要,你走开。」 不晓得帕芙是不是跟她卯上劲,帕芙发出咦的一声,又问她,「你看起来很寂寞,我陪你不好吗?」 这话戳到了喜多的痛点,她的怒火愈加旺盛,她瞪向帕芙,咬牙切齿发出最后警告,「请你走开。」 此刻,帕芙眼波流转,一扫平时的幼稚傻气,眼中的神采流露出深切的关心与温暖,「让我陪你吧。」 讲完这句话,帕芙双唇无声开闔,似乎唸了几个字。喜多不会读唇语,看不懂她要表达什么。 喜多只感到烦躁,她站起来,颇用力推了帕芙一下。帕芙双脚正好踮着,被这么一推,站不稳,立刻要倒下去。 喜多伸出手想拉住她,中途却犹豫了。她才刚就读小学两个礼拜多,而这个班级可是她往后六年的另一个家,要是她一开始就让大家反感,她就得尝到六年的煎熬了。 她把手缩了回去,帕芙摔在地上。 帕芙痛得轻声呻吟,她缓缓爬起身,朝喜多勉强地展开微笑,拍了拍裙子,哼着歌回到自己的座位。 喜多的脑海被帕芙那苦涩的笑容给佔据,她很想对帕芙说什么,话语却哽在喉头发不出去。那天,她完全不敢朝帕芙的方向看,放学后,她迅速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就衝出教室。 她骑着脚踏车,回到家放下书包,拿了条毛巾,又马不停蹄前往附近的山丘。 山丘杳无人烟,喜多坐在一棵树下,她把毛巾塞在嘴里,放声嘶吼,喉咙感觉几乎都要撕裂了,难过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她很惊讶,很害怕,她的心从来没这么痛过,痛到让她喘不过气。 喜多不断说服自己,帕芙是敌人,是想把她也拖下水,一起被大家讨厌。 她的心被淘空,失魂落魄回家,隔日又带着空落落的心与脑袋去上学。 经过昨天那一推,事情开始產生变化,平时欺负帕芙的那群人,破天荒来找她聊天,对她表示欢迎,说她以后就是他们的好朋友了。 能够被接纳进团体,使喜多乐昏了头,她喜欢这样子,她终于不再孤单。 喜多知道,她其实算是个小嘍囉,可她心甘情愿。 帕芙对她的态度依旧热情。她明白得很,这整个班里,帕芙特别特别想跟她做朋友,但她勇气尽失,连正面瞧着帕芙的脸都不敢。 有时候,她会听从大家的话,在放学后将帕芙带到学校礼堂后面的小空地。帕芙若是不从,她就使劲拽她。 帕芙被大家包围,喜多低着头难掩愧疚。她听到帕芙若有似无、微弱喊道:「放我走,让我出去。」 这无助的反抗,马上就被眾人的嘲笑声淹没。 有人推着帕芙,有人拿小石子丢她,还有人取出水壶,将水倒在她身上。 喜多认为自己活在地狱。她改写了自己会被霸凌的命运,却逃不过良心谴责的折磨。 大家嘻笑散场,喜多假装跟随他们离开,实则躲在一棵树后。她确认没有其他人留下,才跑到帕芙身边。 帕芙的膝盖有道细长伤口,渗出血液。喜多赶紧拿出水壶,把水浇在伤口上,用手帕轻轻擦拭。 「我……我……」喜多终究还是连句道歉都说不出来。 帕芙对喜多绽放一个小巧的甜美笑容,「我们是朋友。」 喜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摸摸帕芙的脸颊,叮嘱她,「回家记得好好涂药,我不值得做你的朋友。」说完,飞也似地离去。 地狱,轮回。 同样的场景、画面一再上演,喜多成为帮兇,助长他们恶劣的行径。 她哀叹自己的无力,她不是英雄,拯救不了帕芙,没办法让她脱离苦海。 又一次的无理嬉闹,终于,她还是看不下去,衝到人群边,用手拨开挡道的人,硬生生挤出一条路。 喜多紧紧拥抱帕芙,流着眼泪,不停向她说对不起。她没注意到,背后有好几个不安分的拳头,好几隻刻意使坏的脚,朝自己袭来,而帕芙虽然看见了,却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目睹一切发生。 喜多同一时间,身上各处承受了强烈的痛楚。神奇地,她体内爆发出莫名的力量,她正是在这个时候激发潜能,褪去凡衣,回归到祝福者的身分。 她的意识有那么一瞬间短暂地抽离,回过神来,她听到帕芙惊呼:「天啊,天啊。」 霸凌者们东倒西歪倒在地上,他们看向喜多的眼神,充满讶异、愤怒。 喜多连忙叫帕芙拿好手提袋,抱起帕芙就逃跑了。路上,喜多对于一切都感到无所适从,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打败了所有人?然后,她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帕芙是比她矮了点,身材也比较瘦弱,但凭这点小差距,她认为,她不可能抱着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跑这么久,而且完全没感受到疲累。 跑到校门口外一家稍远的杂货店前,喜多才把帕芙放下。 她在帕芙身旁绕了一圈,大致观察,确认帕芙没什么伤口后,她关心道:「你没事吧?」 帕芙反倒皱起眉头,担心看着她,「你是不是受伤了?我看到好多人打你。」 「我没事。」喜多当时被打的确蛮痛的,可她现在活动活动身体,觉得状态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 「今天非常谢谢你。」帕芙九十度鞠躬,身体抬起时摇摇晃晃,有些不稳,喜多伸出手扶着她,避免她跌倒。 喜多有些心疼帕芙,她知道,帕芙因为身体的异状,平衡感不是很好。 「再次谢谢你。」帕芙微笑,朝喜多挥挥手,「再见。」 「等一下,」喜多试图挽留帕芙,「你很急着回家吗?能不能陪我一下?」 帕芙感到不可思议与欢喜,「你要我陪?当然好啊,可是……」她微微歪着头,「你不怕被他们讨厌吗?」 帕芙眼神黯淡,她自卑地低下头,双手交握。她很怕听到让她难过的回答。 「没关係,我不想再替他们做坏事了,」喜多诚恳问帕芙,「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帕芙笑嘻嘻,「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喜多领着帕芙走进杂货店,她让帕芙挑了包喜欢的零食,然后,从口袋取出钱付帐。她们一起到附近的河畔公园散步,逗小鸭子玩,累了就坐在路旁的木椅上,边吃饼乾边聊天。 帕芙摘了朵花,放到鼻前轻嗅,她哈哈笑道:「好香。」她拿给喜多,要喜多也闻闻看。 喜多凝视着帕芙水蓝色的双眼,绽开灿烂的笑容,她把花贴近鼻子,高挺的鼻微微抽动,「真的很香。」 两人道别,约定好明天相见。喜多在心里暗自发誓,从今以后她要好好守护这个女孩。 喜多的脚踏车还留在学校里,她小心翼翼地回到停车场,骑上车,全速返家。 帕芙不在,她苦恼的表情就显露出来。她想到幼稚园时,有两个同学吵架,他们的爸爸妈妈马上就来学校,互相大吵大闹一番。 今天她弄伤那么多人,要是他们回家都找父母告状,明天她肯定完蛋。她不想连累爷爷奶奶,她也担忧帕芙会被那些不分是非的家长羞辱、责骂,甚至遭受本来不该有的惩罚。 「我回来了。」喜多打开门朝屋内一喊。 爷爷走出来迎接她,「多多,今天在学校乖不乖啊?」 「乖,很乖。」她看着爷爷和蔼的脸,心中满是愧疚。 「你比平常还要晚回来,发生什么事啦?」 「我和同学去河畔公园走走。」 「是这样啊,」他拍拍她的肩,「和同学都处得好吗?」 「好……我先去做功课了。」她逃避地躲回自己房间。 喜多写完作业,洗了个澡。 她踏出浴室,奶奶呼喊她到餐厅吃饭,这时,门铃声却突兀地响了。她额际有颗水珠滑落,心中瀰漫不安。 第三章 喜多左侧,一名光头男子面露歉意,「喜多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与家人的相处时间,但这件事非常紧急,必须立即上路,只能委屈你在车上用餐了。」 「没关係。」喜多说。 喜多坐在一台黑色宽敞的车内,她的左右分别有一名大人,现在,他们要前往「圆领,普达拉区大祝福圣所」,也就是女神教在普达拉区最大的宗教执掌中心。 对于女神教来说,祝福者是接受女神赐福的幸运儿,跟造物主之战残留的后遗症一点都无关。 光头男按下扶手的一个按钮,从车底升起一张方桌。喜多右边,穿着棕色连帽斗篷的女人,拿出饭盒,将一盒盒菜餚放在桌上。 「请用,喜多小姐。」女人说。 「谢谢。」喜多有些怯懦道。她对此行感到害怕,但她又能怎样?说不定她一反抗,就会被这两人打,她惹不起女神教,只能服从。 她心不在焉夹着菜,祈祷时间过快一点,让明天赶快到来。 光头男看出喜多的紧张,便安慰她,「你无须担心,我们不是要对你做什么可怕的事,只是个很普通的身体检查。」 「检查?我有什么病吗?」喜多一脸惧色。 斗篷女淡淡地说:「今天下午的时候,你身上发生了特别的变化,你不可能不知道,对吧?」 喜多嚥下饭,动作一滞。斗篷女见到喜多这反应,就清楚喜多是默认了。 车子通过守卫与保全电子系统的检查,驶入祝福圣所的广大前院。 三人下车,车子离去。 由光头男领头,喜多居中,三人呈一纵队来到圣所的大门前。 光头男摇动门旁的铜鐘。 大门向屋内展开。 这是一幢古典华美的大宅子,喜多穿过大厅,进去礼拜堂,两侧都有神职人员席地而坐,中间放了一张红色床单,圆形的床,床的外围每隔一段距离就竖起一根小木柱,总共有十根,这让喜多感到惶恐。 一个身着灰色法袍的老妇人从讲台缓步走下,到喜多面前,「我是普达拉区大祝福圣所的所长,」她牵起喜多的手,「别害怕,孩子,请你躺到床上,我们要与你交流祝福。」 喜多没有选择,她跨上那张大床,把自己挪到中间,呈大字型躺下。看着周围的木柱,她觉得自己彷彿被关在囚牢中。 她尽量不胡思乱想,让脑袋放空。 所长重回讲台,光头男跟斗篷女守在床的两边,各自握着喜多的一隻手。 所长喊道:「十柱即为十角。」 由所长起头,唸一段序文,接着其他神职人员陆续开口,数十个人专注、虔诚的声音,环绕在整个礼拜堂。喜多对这股洪流感到钦佩,在心里暗自讚叹,她感觉空间里凝聚了庄严而神圣的能量,匯入到她身上。 她静静躺着,望向天花板,时间在这种氛围里,似乎变得极为古怪,像是被拉长,趋近于无限,又像是逐渐静止。 不知道过了多久,喜多连眾人的声音停了都没发觉。 所长拍了一下手,斗篷女唤醒走神的喜多。 喜多脸微红,感到尷尬。光头男在心底偷笑,没有任何小孩子能从头到尾听完诵文,发呆是很正常的。 两人带着喜多,步出礼拜堂往左拐,经过螺旋楼梯,来到二楼的诊疗室。 诊疗室非常新颖、现代化,与宅子的风格產生矛盾。 医生与记录员已等待多时,他们是执剑局派来的,斗篷女讨厌这些政府的走狗干涉女神教,但祝福者对社会有一定的影响力,倘若政府对于祝福者没有配套措施,维持各方面的秩序与安定,必定有莫大劫难。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巴谬达尔法以外,可没有其他国家存在,要是国家发生动乱,人民没有其他去处能逃,所以,女神教当然得与执剑局合作,由女神教感应祝福者的出现,执剑局负责事后的检测,至于控管,这项最重要的任务,则是双方共同把持。 医生用针筒抽出喜多的血,交给助手们检验。 他问喜多,「你今天下午,感受到身体变化的时候,有发生什么事吗?」 喜多老实回答:「那时候我正被一群同学围住,他们对我拳打脚踢,我感觉很痛,有一小段时间失去意识,等到我回神,他们全都摔倒在地,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医生手指摩娑鬍子,本人没有意识,就只能去问那些学生,是怎么被弄倒的。 线索不够,他无法判断喜多得到何种祝福,「你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我被打,身体本来应该会很疼的,可是后来就不疼了,然后,我力气好像变大,可以抱起我的朋友跑一段路,以前我肯定办不到。」 医生叮嚀记录员,把喜多的话一字不漏抄上,他接着询问喜多,能否让斗篷女看一下她的身体。 喜多无奈点头。斗篷女带喜多到更衣间,透过触碰、按压,确认她被同学攻击的地方都完好,没有受伤。 斗篷女将回报给医生。医生转笔,思考一会,做出推测,「初步来看,疑似是有復原伤势的能力,加上力气突然增加,综合以上特徵,应该是肉体强化型,加上肉体再生型祝福,跑不掉了。当然,还是要进行后续追踪,才能断定,也不排除还有更多未发现之处。」 听到医生这么说,光头男和斗篷女对视,稍稍欣慰,因为肉体型祝福是相对而言,较不容易失控,较安全的。 普达拉区还有很多分驻的祝福圣所,两人曾经向所长建议,可以学习别区的做法,让各地较小的圣所帮忙检验祝福者,不用都统一接送来大祝福圣所,太过麻烦。 所长却婉拒他们的意见,坚决维持传统的荣光,由大祝福圣所接待祝福者,举行诵文仪式和检验。 两人其实也认同所长的想法,不过,现实却让人气馁。 试想,好不容易集合许多神职人员来此,但祝福者却是低阶,甚至是下阶,那心情该有多沮丧? 过去就不乏这种情况,拿两个月前的例子来说,一位中年的上班族男子,他的祝福能让拇指大小的物品缓慢飘浮移动,然而,他才在眾人面前稍微操控一支铅笔,他就当场呕吐,铅笔剎那失控,极快速射穿他的小腿。果不其然,他被判定为下阶祝福者。 像他这种已经超过四十岁才觉醒成为祝福者的人,绝大多数没办法在祝福之道上有所精进,同时,素质低下的祝福者,往往能力不高,驾驭不了能力,又或者使用能力会伴随副作用。 这样的人,真不知道该说是受到祝福,还是身缠诅咒。 虽然喜多没在他们面前实际展示能力,可是,她从下午成为祝福者到现在,都没出现什么异状,而且她年纪未满十岁,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这就值得庆幸了。 时间过了两个小时多,几人都有些不耐烦。照理说,一般祝福者的评级结果早该出来了,检验室却没派人出来说明。医生本不想打扰助手,想让他们好好珍惜这次接触祝福者血液的机会,可他终究忍不下去,穿上隔离衣,走过消毒间,进到检验室。 「发生什么事,怎么弄这么久?」他质问。 「医生,这血液中的祝福值不断上升,再过一段时间,有望跨越低阶,迈入中阶。看来,我们普达拉区,终于又能多一位人才了。」 医生欣喜道:「这是件好事,我马上去跟女神教那些人说,相信他们高兴之馀,对我们这些执剑局的人,态度会软化不少。」 他回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光头男兴奋地跑去向所长稟告,斗篷女也激动地唸起讚美诗。喜多只知道,她在祝福者里品级不错,其他什么也不懂,可单纯纯的她,光是这点,就令她十分满足了。 晚上十点,祝福值仍未到尽头。喜多被安排到客房睡觉,由斗篷女在房内守卫兼看管。半夜,客房有人敲门,斗篷女把喜多叫醒,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忽然就被人一把抱起。喜多艰难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身在诊疗室。 医生用湿毛巾擦拭额头的汗水,又擦了擦双手,微微躬身恭敬对喜多解释,「喜多小姐,我们这里的仪器不够好,所以,没办法测出你的祝福值的上限是多少,不过,我们能确定,你是几千万人才会出现一位的上阶祝福者。之后,我们会定期与你联络,希望你不要介意。」说完,医生又抽了她三管血。 大祝福圣所在那个半夜,难得地开了场宴会,身为主角的喜多自然无法缺席,在宴会中,她被女神教称为「神子」,那些教徒都说,离女神降临的日子更近一步了。 被宴会耗尽精神的喜多,后来又睡着了。醒来时,她发现再过几分鐘,就到早上十点半,她询问身边的光头男,怎么没把她送回家。 「我们看神子您睡得很舒服,不忍心打扰。」光头男说。 她想到昨天打伤同学的事,便随意梳洗,请他们赶紧带她回学校,她可不能放帕芙一个人面对那些恶意。 光头男与斗篷女,一左一右跟在喜多后头。她进到教室,没见到帕芙的人影,她问了同学,才明白帕芙被导师带到座谈室,因为霸凌者的父母们来到学校,找她和帕芙问罪了。 她跑进座谈室,里头有好多位成年人,空间显得拥挤。她看见坐在角落的帕芙噙着泪水,咬住拳头不出声。 喜多衝过去拥抱她。帕芙看见喜多来了,终于哇地一声尽情大哭。 喜多让帕芙靠在自己怀里,温柔安慰她,「别怕,别怕。」 正当导师放任这群家长对两位女孩责怪、谩骂,光头男出面大喊:「别吵了。」 一位爸爸瞪向光头男,可他马上脸色一变,他认出光头男头顶的刺青,是大祝福圣所的专门印记,一般人并不敢仿冒,仿冒者一率处以死刑。 他不晓得光头男是真是假。是真的,那他可不能惹光头男生气,是假的,他更害怕,一个连死刑都不怕的狂徒在此,他拿什么保护自己? 其他家长和这位爸爸想得差不多,渐渐安静下来。 光头男正色道:「我是大祝福圣所的外务官,我们今天来是有任务要办的,既然喜多小姐跟你们有纠纷,我们就一次解决。这里有人能去叫校长来吗?」 导师紧张地把裙子都抓皱了,她应了声,便立刻去找校长。 那一天,喜多以神子的身分,奠定了她的地位。所有人都对她客客气气,而帕芙也变成大家喜爱的对象,只因帕芙是喜多唯一的朋友。 喜多知道这并不公平,但其他人欺负像帕芙这样的孩子时,又有谁在乎公平呢?为了保护帕芙,她非常高兴自己能够成为神子。 第四章 身为上阶祝福者,喜多并没有滥用特权,她仅仅是用她的特殊身分,建立起她和帕芙的保护网。她要的只是帕芙不受伤害,那就够了。 因为喜多做人不蛮横嚣张,总是和帕芙与人为善,渐渐地,之前欺负人的坏同学们也放下对立心态,不再抱持敌意。毕竟,和平共处跟惹一位神子发怒相比,前者实在是好太多了。 他们会欺负别人,却不想被人欺负。 五年过去,喜多升上六年级,看见帕芙愉快地享受校园生活,她觉得很幸福。 这几年她透过自己的影响力,消弭学校内一般同学欺侮弱势孩子的情形。大祝福圣所得知这件事,还在整个普达拉区宣扬。 喜多没有自豪,她反而感到深深的担忧。她无法确定整个学校的人,是不是因为她的关係才遵守秩序、公义,万一她毕业离开这学校,人们的劣根性又冒出来了,那该怎么办? 她想了想,得到一个绝望的答案。这个世界有对就有错,当这些身体或智力有缺陷的孩子诞生时,许多人本能里的恶意,就把他们放在错的那一边了。 她改变不了整个国家,但她依然能守护帕芙,这不成问题。人都有私心,她也一样。她只希望,她能够比帕芙晚死,帕芙太过善良单纯,在这个你争我夺的大环境里,帕芙肯定会吃亏。 寧静祥和的日子里,距离普达拉区六十七公里远的布鲁寧区,发生一件骇人的事──连环兇杀案。兇手行动非常縝密,透过监视器的死角,以及高明的变装手法,以及对痕跡的巧妙处理,让当地各执剑分所的人员一时之间没有头绪。 第四起案件发生,布鲁寧区执剑处确认了嫌疑人身分,打算到他家询问、搜查,殊不知,他彷彿事前就接获消息,已经逃跑。执剑分所过了半天找不到人,便将消息通报给上头的执剑处,以及邻近几个区的同僚,请求协助。 这件事上了新闻,五个区的执剑处统一发布地区通缉。 布鲁寧区周围人心惶惶,民眾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普达拉区的人则对这件事情没有迫切的危机感。他们认为执剑处不可能再让犯人逍遥下去,再加上普达拉和布鲁寧两区之间还隔着四个区,犯人如何逃脱包围网过来?喜多也这么想。 某日放学后,喜多和帕芙在熟悉的路口道别,各回各家。 喜多走了一小段路,觉得有些不对劲。她想起刚才的路口,有个她没见过,留着络腮鬍的男子,男子佩戴墨镜,鬼鬼祟祟,不晓得在打量什么,他手里提着公事包,包的边缘一角,上面好像……她努力回想,上面居然有疑似血跡乾涸的斑块。 是她看错了吗? 她愈想愈不安,赶紧顺着原路回去找帕芙。人是找到了,但那名男子却跟在帕芙身后,靠得很近。 喜多发现这条路上,现在刚好没什么行人,她感到不妙。就在她这样想的同时,男子从包里抽出刀,一刀迅速朝帕芙的脖颈砍去。 喜多顿时凄厉地放声尖叫。这叫声非常诡异,男子感觉彷若有实体的波动碰到他身上,波动轻微,无法阻碍他行动。他毫不迟疑把帕芙推倒,将刀子往心脏部位刺下,随即向右边草坡一跳,往下翻滚,逃走了。 兇刀还插在帕芙身上,喜多仍在叫着,她瞪大眼睛,双手狂乱扯着自己头发,她的叫声极大,引来附近的居民和行人。她没有流泪,似乎,她的身体知道泪水会模糊视线,所以,便遏止了泪腺分泌。 她痛苦而悲愤地看了帕芙最后一眼,然后,晕了过去。 喜多醒来后,世界变得再也不同。帕芙的尸首经过执剑分所的相验,交还给家属后,她参加了帕芙的告别式。会场上,她哭得泣不成声,大祝福圣所也派人来告别式致意,看到自家的神子如此难过,附近几区的女神教成员决定联合起来,帮忙执剑处调查,另外,也是对执剑处施压与监督,让他们不敢懈怠。 喜多身为目击者,自然有到执剑分所进行笔录。由于兇手的偽装颇为草率,喜多事后比对,向执剑官确定,杀死帕芙的兇手跟布鲁寧区的通缉犯是同一人。 她对于兇手为何会无声无息跑来普达拉区,感到深深不谅解。执剑官向她解释兇手有伙伴帮他逃跑,布鲁寧区已经有两人被逮,也许这一路上,还有其他同伙。 按理来说,执剑处与女神教两大势力联手,一个小小的兇手马上就会被揪出来逮到,然而,兇手低调躲藏后,犹如人间蒸发,至今仍未伏法。 喜多冷淡道:「兇手跟我一样,也曾来参加执剑官测试,但他不够优秀,被刷掉了。我不晓得这件事是不是他犯案的动机,可是,我觉得执剑处很无能。」 塔利斯神色羞赧。 副司令林嘉尔站起来,向喜多鞠躬道歉,「你说的对,这是我们的耻辱,被害人的亲友得不到心里的抚慰,反而要一直忍受伤痛,我们真的可谓是无能。」说完,停顿一会,他才坐下。 「我并不是来向各位讨同情的,我只是把我来考执剑官的原因说出来罢了。」喜多握紧右拳,「既然那么多人都指望不了,我不如靠我自己来抓到他。」 林嘉尔向她确认,「这就是你的动机?」 「是。」 「那么,你是不是很想亲手宰了他?」林嘉尔皱眉,脸上严厉之色更浓。 喜多勾唇轻笑几声,「当然想。」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喜多、林嘉尔,全都大惊失色。 她补充道:「不过,要是我成为执剑官,我必定会遵守执剑总局立下的规则,把犯人交由机关审理。」 林嘉尔沉默,坚毅的脸上难得泛起一丝无奈,「我要问最后一个问题,若你成为执剑官,你想到事务部门、治安部门还是特派部门?」 「不好意思,请容许我之后再进行选择。」 塔利斯体贴说道:「是对三种部门底下的分类,还不够了解吗?我现在可以简单替你说明。」 喜多摇头,「相信各位都清楚,我在女神教地位崇高。一个半月后,女神教将要举行一场高峰会谈,我会到场,我希望能听完内容,再决定我的方向。」 塔利斯这时才从脑海拾回记忆,执剑总局也有收到会谈邀请。 林嘉尔二话不说,「好,我准许你的请求,恭喜你成为第一百零五期正式合格执剑官。」塔利斯、卡巴闻言,不敢置信。 林嘉尔起立,喜多走向前与他握手。 「你可以离开了,等到会谈结束,你再主动找塔利斯申请。」 「是的。」 喜多一出去,塔利斯立刻问林嘉尔,「副司令,您怎么敢核可她呢?像她那种想私自处决兇手的狂徒,理念就已经不合格了,我们要的可不是盲目想报仇的杀手。」 林嘉尔哼了一声,笑道:「塔利斯,我们刚才可是进行了一场谈判,你有看出来?」 塔利斯疑惑,「您是说,她藉由指责地方执剑处办事不力,既打同情牌,也相对突显自己的优秀,告诉我们她适合成为执剑官?」 「不对,她提到想杀兇手,又说加入我们就会照我们的法规行事,她其实是在威胁,要是不让她合格,她就会去私法制裁。」 卡巴对喜多的心态能够理解,却不知道这跟谈判有何相关,「倘若她成功杀掉兇手,就会被判刑,这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吗?」 林嘉尔叹气,「她是神子,她背后是女神教,假如她復仇了,我们要逮捕她,女神教绝对挺身而出,到时候,我们就要面临无数敌人。民眾肯定多数站在喜多那边,我们站不住脚,因为她是为了已故朋友去杀一个杀人犯,而政府其他对我们不满的局处,也会趁机打压我们。不让她合格,我们必败无疑,我可不能拉所有的执剑分局、执剑处、执剑分所里的伙伴一起下水。」 林嘉尔讲完,四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如何是好。他们都没料想到,几句话的背后,竟藏着能左右社会、国家的庞大能量。 林嘉尔感叹道:「神子不愧是神子,我还以为她会因为拥有上阶祝福而骄矜堕落。她局面掌控力很强,仅仅靠话语就把我逼退,这样的人又怎么能不让她成为执剑官呢?」 喜多找了间无人的休息室,一进去关上门,便做了几个深呼吸。 她并没有完全交代清楚她的动机。为何要成为执剑官?还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对未来的展望。 她想要不断往上爬,提升官阶。她藉由特殊管道,得知执剑总局内,会定时展开跨界视讯,能够与一个叫「地球」的世界短暂联系。 地球是颗美丽的行星,巴谬达尔法在许多层面,意外地都与地球的某些国家类似,双方因而產生不少交流。据传,造物主之战后,人们能在一片混乱中找到方向,站稳跟脚,建立巴谬达尔法,都得归功于地球人的指导。 巴谬达尔法这个孤岛就像个监狱,她非常渴望看看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 第二个原因则是想解开过去的心结。 那黑暗的一天,帕芙被砍,喷出血时,喜多发现帕芙的血竟然是葡萄汽水!不,或许这么说比较正确,在帕芙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是葡萄汽水。 她有无数次质疑自己这个念头,因为实在太荒谬,但帕芙喷出的确是一种紫色,半透明的液体,跟她平时买的葡萄汽水,看起来一模一样。 她感到不解。 喜多曾经为此,向当时负责验尸的执剑分所提问,他们却声称没有发现异样,而且,帕芙死后几年内,案发现场附近的住户,绝大多数都恰好搬走,换了新人住进来。 这摆明有问题。 不知不觉,帕芙已经离开了她八年。如今,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她,她拥有那时所没有的力量。 第五章 巴谬达尔法,在海洋上的孤立国度,呈十角星形。中央的部分叫圆领,外围十个角则依照逆时针,分别被称作一望角、二望角……十望角,总称十角。 这次女神教的会谈在八望角举办。 列车内发出提示语音,告诉乘客已离开圆领,正式进入到八望角地域。喜多收起慵懒的心态,精神稍微专注了些,因为十角某些地方,各有各的独到规矩,万一有突发状况也不能感到意外,不得不小心。 圆领的人有些不了解,触犯当地禁忌,就会被请走或者遭受不太好的待遇。委屈的圆领人回到圆领,便会添油加醋,把十角地区的人说得非常不堪,导致两边地区失去理性的民眾愈来愈多,对立、争执带来动盪,以前甚至发生过暴动事件。 政府对十角非常重视。 每一个角的面积单独来看都圆领比小,可十个角加起来却是圆领的两倍多一点,所以,文化总局时常透过节目、网路影片以及知名人士的公开论述,来平息两边的不满。虽然这些方法的确有效,但效果终究不能达到百分之百。 喜多瞥视周围女神教派来的随从,有几位正望向窗外无尽的碧蓝大海。大海十分美丽,可惜人类无法驾驭,在陆地上,人可以堆砌出属于自己的城池,安心生活,但在海里,连呼吸都有困难,景象也不行一览无遗,怎能不叫人恐慌? 过去,有个宗教崇尚海洋,他们的教义认为,人一旦沉到海洋的最深处,就能穿越到一个丰沃的新国度,然而,政府公布潜水艇的水下录影后,那些信眾才知道,就算他们拚尽全力,也没办法到海洋至深的尽头。 这宗教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沦为人们茶馀饭后的笑话。 列车经过隧道,不知为何,头顶的灯突然熄灭,车厢内瞬间一片漆黑。几个人顿时惊叫,有人说可能是灯坏了,不安的氛围马上平静下来。 喜多敏锐地感受到危险,果不其然,她听到好几道利器划过空气的声音,明显是朝她而来。她左手轻松地将第一把射向她的飞刀接住,再用这刀打落其他陆续而至的飞刀。 鏗鏗鏘鏘,金属的撞击声,使周围的人群又开始骚动,这时,坐她正对面的随从握着匕首朝她刺去。她故意移动身体,让本该刺向胸膛的刀刃刺入她右手臂,然后,闷哼一声。 喜多是故意中招的,为了骗过对方,她可以牺牲一下手臂。 假随从缺乏经验,凭藉匕首刺进肉的手感以及喜多的哼声,他确定自己得手了,但他有个缺点,就是不自信,这反而在此刻帮助了他。 他喊道:「出手。」他相信一刀有可能捅不死,那么再补一刀就行。 坐在喜多后面,等待指示的另一名假随从立刻动作,刀尖穿透喜多的座椅,往喜多的背狠狠推进,一点也没有受到摩擦力影响而慢下来。 喜多的衣服破了,过了零点几秒,刀子碎裂。 第二名假随从不敢置信,喜多的肉体强度居然超过那金属刀锋,他当机立断大叫失败,向同伙通知。 歷经十五秒的黑暗,日光灯恢復运作,视野重返光明。 喜多拔掉手臂上的匕首,伤口立即復原。她没想到坐在她背后的也是杀手,短时间内还没想好该怎么应对,就选择防御,挡下那刀了。 随从们不傻,在列车黑暗的期间,他们就察觉到有异状,现在看到神子身前身后的随从已然断气,他们便晓得有人派了死士冒充进他们的队伍里。 喜多朝飞刀射来的方向看去,果然那里有个「乘客」也死亡了。 「神子大人,您没事吧?」随从们一脸忧色。 喜多淡淡一笑,「我没事。」 乘客们见到发生命案,心惊胆颤,有的人紧抱自己,有的人尖叫,有的人哭泣。喜多赶紧找了两位精神状态还稳定的男子去叫列车长来,她吩咐随从安抚乘客,自己则站在列车的一个角落,紧盯着所有人,不让他们任何一个有藉口离开这节车厢。 列车长听说神子遇袭,吓得心脏差点跳出来,虽然喜多被法律承认的最高地位,也不过就是个最底层的执剑官,但列车长更在意的是她在女神教内的位置。神子这身分非常微妙,在他人的眼里,可以是遥不可及、伟大尊贵的太阳与月亮,也可以是颗平凡的小石子,全看那个人对女神教採什么态度。 他低头向喜多致歉,喜多摆摆手,表示不是他的错,要他别在意。 她简单对列车长交代事情的经过,要他通报下一站的铁道附设执剑分所,请他们做好准备。 由于座位是两两相对,四人共享一桌的形式,喜多命令大家每四个人为一组,彼此手牵手,形成一个圈,与尸体同桌的其他位置不坐人。分配到最后,有人没座位坐,就各自找组别加入,变五人一组。这个指令,是避免有潜藏的杀手再拿起凶器攻击人。 列车停站,列车长手动控制,单独开啟三号车厢的车门。 所长带领十位执剑官走入三号车厢,监控民眾及进行现场处理、採证和记录,另外十五位执剑官则去检查其他九节车厢。 负责检查尸体的人员从包里拿出手套戴上,把三具尸体的衣裤鞋袜脱下,搜出几把小刀,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三人全都面目狰狞。他们在其中一人口中找到药用胶囊的外壳,谨慎地放入夹链袋里。 喜多见状,猜测他们皆是服毒自尽。人死了就问不出话,提供不了线索,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必然的,为了不让她有机会知道杀手背后的主子是谁。 这列车是很一般的型号,没有装设监视器,所以乘客的第一手线索就至关重要。因为案发当时车内陷入黑暗,每个人顶多只能从听觉的部分给予线索。 在喜多眼里,车厢中的乘客与随从都非常可疑。她感觉,里面至少还有一到两名的杀手。 首先,根据那两名假随从的行动来看,他们显然不知道她的肉体比金属刀还硬,第二位假随从既然发现到这个情报,他难道不想回报给主子吗?但他却选择死亡,代表他还有同伴,在灯亮目睹到那把断刀后,会替他把情报带回去。 另外,电灯为什么会熄灭?还刚好是进入隧道后就发生?这肯定得有人抓准时机执行。经过调查,其他九节车厢穿越隧道时,日光灯并无熄灭的现象,而整列列车,包含车顶,都没有人为破坏电路的痕跡,喜多能想到的便是敌方派了个祝福者来阻碍三号车厢的电流流通,这是最简单又隐密的方法。 然而,假设真有祝福者存在,她无法确定这个人是死是活,是在三号车厢里,还是在隔壁车厢。祝福者能隔空施展能力,死后,体内的神祕粒子会尽数消失,变得跟普通人一样,倘若祝福者就是那三具尸体之一,那就死无对证。至此的推测都是建立在祝福者只有一人的情况下,要是有两人以上的祝福者,那就有无限可能。 喜多以执剑官的身分,请所长离开车厢到月台一谈。她向所长陈述自己被暗杀的过程,以及对杀手的分析。 所长听完,双眉紧蹙。他并不在意喜多是否说谎,科学与经验能够找出真相,那三名死者到底是如何死的?等到稍后法医抵达,就可以见分晓。 难题在于,这到底是不是一起针对神子的暗杀事件?他不可能在缺乏实证的情况下留住整车的乘客,顶多只能留三号车厢的乘客配合调查。 其他车厢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所长无奈之下,便叫车站的人员,将三号车厢两边的连接断开,水平移至旁边的事故停留区,并把原本列车的前后两段重新接上,让列车继续它未完成的工作。 三号车厢的所有乘客被叫下车,执剑官们两两取好距离,围在他们四周,手放在剑柄上蓄势待发,一有状况便无情斩击。 正当一行人就要被带往分所,女神教剩馀的六个随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文件经由女神教长老和执剑总局法务部部长签署,上头某一条提到,如果神子与随从捲入刑事案件,只要他们不是现行犯,就必须放他们离开,直到他们参加完高峰会谈,才能传唤他们回来接受讯问。 有长官盖印与签名,所长无话可说,挥手示意放人。 又一班列车驶进站,喜多向列车长提出请求,在列车中间替她和随从插入一节车厢,这节车厢不会供其他人坐,专属于他们使用。在其他乘客怀抱各种心思的目送下,喜多和随从依序踏进车厢,继续前往会场。 喜多看到那份文件,心里着实惊讶。她知道有这份文件的存在,为了避免神子因为意外而耽搁,这样的文件是必要的,但她不晓得,随从也同样有延缓调查的权利。 这文件是帮她的,也是那个幕后主使者用来偷偷帮手下的。这六位随从里,一定还有杀手紧盯着她不放,她不能忽然改变态度,将他们拒之门外,她身为神子,有责任也有义务,把他们看管好,不让藏在里头恶徒祸害到无辜的人。 第六章 喜多当然也想过,会不会六名随从都是无辜的,里头藏着杀手,只是她自寻烦恼。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要是凡事都往最乐观的一面去想,一旦情况往糟糕的方向发展,到时再应对就会来不及,甚而演变成悲剧。 此刻,她很感激巴谬达尔法在一百多年前推行的政策──禁止热兵器的研发与製造。至今,整个国家在执剑局、女神教等严格的管制与监督下,近乎百分之百看不到热兵器。 製造热兵器的重要资源被国家掌握,就算有人真能鑽了小漏洞违法製造,產量不多,品质也不高,靠几把破枪和烂炸弹成不了什么事。由于外面都是海,无路可逃,那些歹徒马上就会被击溃,粗劣的热兵器產品也躲不了被拆解的命运。 久而久之,就愈来愈少人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了。 当年那个政策非常有远见。因为巴谬达尔法以外,没有其他国家可以互相开发、交易资源,资源极为有限,所以,不发展热兵器,把那些火药、金属与材料全都用来建设、储备,才能尽量延续国家的生命。 另一个原因则是祝福者,祝福者透过能力犯罪就已经够头疼了,加上热兵器那还得了? 没有枪炮和炸裂物,使喜多安心许多。热兵器不见得能对她造成伤害,但相较之下,还是冷兵器好处理许多。 现在,她必须想个办法,限制这六个随从。 她按铃请乘务员来,询问列车的储物间是否有绳索。 乘务员递给喜多麻绳,便礼貌告退。随从们见状,不明所以。 喜多叹口气,两手一摊道:「好了,相信你们在上一辆列车里也看到,有人冒充随从跑进我们的队伍。为了避免你们当中有人是杀手,又会暗自行动,我必须严格控管你们。」 喜多先是要他们交出随身包和行李箱,打开来进行检查后,全部一起放置在角落,不让他们碰触。接着,喜多让他们面对面,六条麻绳取好适当长度,两端分别绑在他们两两之间的手腕上,六人透过绳子连接起来形成一个圈,这下子,他们仍然能维持有限度的活动,却离开不了彼此的束缚。 喜多双手环胸,脸色平淡地说:「麻烦你们了,到达会场前,我不会允许你们解开麻绳。」 随从们恭敬道:「是的。」 「刚才有说到,我们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杀手行动,可是,我仍然不放心,我提议我们来玩场游戏吧。」 「什么游戏呢?」一人问。 「这个游戏赢了有奖赏,输了有惩罚。规则如下,每个人禁止和左右相邻的人交谈,只能跟其他三人讲话,假如有人违规,任何人都能叫我,向我举报,举报人加一分,被举报人扣五分,其他人则是监督者,告诉我这个举报是否属实,要是这个举报是说谎的话,举报人就要扣七分,被举报人不扣分。每个人起始分数都是五分。」 「奖赏和惩罚是什么呢?」 喜多竖起一根食指,摆到嘴唇前,神祕兮兮地说:「是祕密,要是提前知道就不惊喜了,啊,对了,我忘了讲胜利与失败的条件。胜负就是看最后的分数,这游戏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输家的部分,如果某一人分数最低,他相邻左右两位也要跟着受罚。赢家则有两位,须要两人合作,自己的分数和正对面那一人的分数相加最高者就能得到奖励,也就是说,这个游戏实际上是三个组别互相争夺冠军,懂了吧?」 光凭说明,还是有人无法理解,于是,喜多找来纸笔,边画图边解释,总算让所有人都明白了。 潜伏的两位杀手此时苦恼了,他们和其他四位随从一样,一脸复杂、忐忑之色,这表情并非强装出来,而是两人真情流露。他们知道那三人暗杀失败后,神子肯定会有手段防备,却没想到系上绳子完,还要玩这什么鬼游戏,幸好,两人的位置恰巧就是彼此的正对面,在最后结算分数被归在同一组,令他们安心不少。 离到达会场大约有十个多小时,他们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想办法再发动最后一次突袭。 在喜多的规则下,有三个随从选择阅读打发时间。他们想,只要自己忍耐不和别人说话,就不会害自己与他人被扣分,与其得到奖赏,他们希望大家都不要受罚。其中一名杀手见状也有样学样,拿着本书看。 六人毫无互动,车厢内只能听见行驶过铁轨发出的「控控、控控」声响。这完全在喜多的意料中。 随从这种职业,须要承受主子的脾气,听话办事,还得察言观色,避免自己惹祸上身。可想而知,面对这场游戏,他们行事当然会趋向保守。 而规则,她也不是随便订立,每一个细节都有意义。 冒险获取利益,还是全身而退,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规则中加分与扣分的明显的失衡,有点脑袋的人都会知道,应该避免自己失分,而不是想着去找别人麻烦,藉机赚分。 不许和相邻的人交谈,就没有互相讲悄悄话的机会。输家会害左右相邻的人一起受罚,就会导致大家彼此监督、制衡,同时对左右不信任,更加疏离。最后,赢家是由小组积分来判定,必然会迫使六人倾向与自己的组员谈话,减少和其他人交谈的意愿。 偏偏每一个人的组员,都是在离自己最远、对面的那个位置,隔空说话,就无法瞒得了喜多。 这个游戏本身就是个变相的监狱,靠猜忌与压力,让六人自我和彼此都受限,如此一来,才能够把场面变得单纯、一目了然,让喜多在监控上排除多馀的干扰和不确定性。 就这么过了一个小时,七人无话。 两名杀手,林恩和德克,开始焦急了,不能就这样继续让时间白白流逝。 他们都是低阶祝福者,使用能力都有不小的限制与副作用。 林恩是吸收祝福者,之前三号车厢的灯会熄灭,就是他局部吸收了该车厢日光灯的电,但是,吸收是吸收,和储存是两码子事,他吸收的电能有九成以上都是他无法掌控,直接逸散在未知之处,所以他仅存极少部分的电能。 凭这些电,他觉得难以直接电死喜多,必须借助其他东西辅助,幸亏喜多在检查他的东西时,没看出异状,看来还有机会,只是就得辛苦德克了,成败就在德克身上。 德克从刚才就一直在观察铁轨声响的规律。 他身着斗篷,恰好能掩盖从后背冒出的金属刺,他正在让金属刺凿穿车厢底部,为了避免细微的穿刺声响被人发现,他配合着铁轨声,用这声音来巧妙盖过。 然而,儘管大部分的铁轨声都保持一定的节奏,却还是有几声会不安分,稍早或稍慢地发出声。像这样例外的情况,就得靠他操纵金属刺的功力来弥补,看是要及时停下,或者加速凿刺。 德克凿了半小时多,有个女随从举起手,尷尬地说:「神子大人,我想上厕所,请问该怎么办?」 「当然是六人一起去,我留的绳索长度够长了,足够你双手活动。其他五个人,请在她准备要解开裤子时,闭上双眼,」喜多严厉道,「谁偷睁开眼睛,我会知道,到时就别怪我残忍无情!」 林恩、德克闻言,心里同时一沉,因为他们这时才发现,德克的隐密行动会面临到两个问题。 女随从羞红脸,犹豫一会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这也是无可奈何,谁叫杀手就躲在他们六人里。她起身,等着其他五人跟她移动。 德克急中生智,边站起来,边故作自然地把手上的书,放在金属刺凿出的凹洞上。第一个问题姑且解决,只要没人动到这本书就行。 第二个问题暂时也没事,金属刺的长度还不是很长,不会洩漏破绽。 德克的金属刺无法持续、不间断施展超过一分鐘。 一分鐘,是使用时间的上限临界点。倘若超过临界点「缩回」刺,能力就会强制中断,进入冷却时间,冷却时间为超过时间的二十倍。 例如:他体表冒出十公分的金属刺,在越过临界点后,他只能选择让刺继续维持在十公分的长度,或者伸长,绝对不能选择往体内缩回去,只要一缩回,能力中断,金属刺就会立刻消失。假设能力中断时,超过临界点十分鐘,那么德克就要等两百分鐘,才可以再冒出金属刺。 如今,德克已经保持冒出金属刺的状态三十多分鐘了,他要是中断,就要等六、七百分鐘才能再使用能力,到那时候,神子早已平安无事到会场了。 女随从上完厕所,六人回到原位。 德克拿起书,没有被人发现到凹洞。他继续凿,终于凿穿车厢底板了,他在心里默默激动吶喊:就快成功了! 他把金属刺急速伸长,贴着车底来到六人包包、行李堆的下方,正打算往上凿去,不料,又有随从说要上厕所,可是,这次和上次不同,他的金属刺已经长到七、八公尺了,在不能往回缩的情况下,怎么样都不可能藏得住。 第七章 林恩与德克,为何会採取这么麻烦又冒险的方式来暗杀喜多,是因为林恩没办法随自己的意挑位置,隔空放出吸收的物质与能量。物质类,一律只能召唤到他手掌上,而能量必须要他亲手碰触或者透过介质传导才能传出去。 德克心中升起一股怨,要是喜多没有逼他们六人串在一起行动,他就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顺利达成任务了…… 两人当然是希望能够全身而退,但面临这躲不掉的时刻,就只能赌上性命,换取一线生机。 德克朝林恩看了一眼,然后,双手紧抱自己,身体蜷缩,面容扭曲痛苦大叫,「神子大人救我!有东西鑽入到我的体内,救命啊!」 他倒在地,如一隻虾疯狂扭动。 喜多到他身边蹲下,发现确实有根金属细管连接至他背部里。 这时,行李的下方传来金属敲击的声音,喜多走过去查看。 德克将金属刺的前端分裂成十几个尖头,鑽破林恩的背包、行李箱,窜了进去。 林恩皱眉,神色焦急,他握起德克的手,担忧道:「德克,你没事吧?你一定要挺过去呀,兄弟。」 瞬间,行李堆爆炸,热气蒸腾。火焰在喜多的脸、双臂和前胸上燃烧。 她转过身看向随从,嘴里发出凌乱、凄厉的嘶吼声。 林恩、德克相视一笑,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林恩的背包和行李箱内,装着好几个透明糖果罐、水瓶,他在里头分别装着少量的水和糖果进行掩饰,成功骗过了喜多的检查。瓶罐不只是装这些无聊的东西,里头更装着以一定比例混合的氢气与氧气。 金属刺鑽进瓶瓶罐罐,林恩接触德克,透过德克传导电流,然后,德克把两个带电流的尖头互相碰触,藉此產生电火花,将各个瓶罐引爆。 随从们吓到快昏了,有一人临危不乱,想要解开绳子去拿灭火器。 林恩看到,跳起来抬腿踹他,脚扎扎实实地踢在那随从的脑袋,随从单脚下跪,双手扶地,想缓和下再爬起来,林恩却没给他机会,又补了记脚跟攻击,他坚持不住,当场倒地不起。剩下的两女一男见林恩如此兇残,皆害怕得不敢动。 有林恩防止其他人捣乱,德克也就能专心地继续把金属刺伸长,好收割喜多的命。十数个尖头分散包围喜多,他想,喜多无法一口气挡下全部。 殊不知,喜多根本就没想过要防御,尖刺完全鑽不进她的身体里。 德克惊呆了,他的金属刺可是比一般的刀具还坚硬,再加上金属刺的形状,破坏力凝聚于一点远胜于刀,怎么可能突破不了? 林恩安抚他,要他冷静,「没事的,她这是在硬撑,做最后的反抗,你再跟她缠斗一下,胜利就是我们的了。」 林恩将最后一名男随从也打倒,从腰间取出一把折叠刀割断绳子,他看着德克,心里隐约感受到不甘。他的吸收能力,怎么就不能对人体吸收呢?要是可以的话,他直接把喜多的血吸走,就不用让德克那么辛苦了。 喜多在挨了尖刺们几波不痛不痒的攻势后,身形忽然一动,就到达另外一侧,脱离尖刺的包围。尖刺数量太多,德克控制起来很吃力,没办法迅速令它们调头。 喜多一把抓起金属刺的主轴,像抽绳子般不停往上拉。 金属刺是从德克背上长出的,喜多这么一拽,他受到金属刺的拉扯,便背朝地摔去。为了能够再站起来,德克只好疯狂地让金属刺快速增长,避免受到长度的限制,再被喜多弄倒地。 喜多不理会他,双手直接撕扯金属刺。德克能感受到那一端变得十分紧绷,没有僵持多久,金属刺就断裂,他瞬间躺倒在地板痛苦翻滚,大声哀嚎。 德克此刻又发现到一个他能力的缺陷,金属刺其实算作他身体的某个器官,要是受损了,他会感受到强烈的疼痛,甚至…… 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浑身无力。 为何德克未曾发现呢?因为以前的对手,根本没有人能对付他的金属刺,他无往不利。温柔地给目标一个拥抱,再让胸、腹部冒出尖刺群,目标马上就断气了,过去,这种事他干过不知道多少遍了,轻松又如意。 哪像现在,踢到一个大铁板。被炸伤后还能有这么强的实力,德克不禁感叹,双方差距太大了。 金属刺被扯断,等同于「缩回」。德克的能力立即中断,变成无用的人,但是,被喜多手持的那一段却没有消失。林恩心想:完了,居然面临到他们都没见过的情况。 喜多把那带着十几个尖头的金属刺向林恩砸过去。 林恩对自己的能力嫻熟得很,直接把金属刺给吸收,并随手把储存下来的一小段刺召唤到手上,朝喜多丢回去。 喜多轻吐口气,压缩的风就将刺给弹开了。她手掌对自己一搧,劲风把火完全吹熄。她烧焦的皮肤,眨眼之间就恢復成原本的样子。 林恩气坏了,这摆明她从头到尾都在戏弄他和德克,那爆炸对她根本毫无影响。 他见到那几个还绑在一起的随从,心生一计,只要能赢,他不在乎手段有多卑劣、残酷。 林恩把喜多脚下的地板吸收,製造一个大空洞。喜多灵敏一闪,免得摔下去。 然而,这只是幌子。他的目的是要透过空洞,观察列车行驶速度有多快,车厢底部和地面的距离多长。他得尽可能获得精确的资讯,才能在吸收时抓准位置,避免错误发生。 林恩打算吸收前方的铁轨与土壤,製造一个长方形的凹坑,让这个车厢经过时往下掉,连带牵动其他车厢,让整列列车翻覆。 要死,大家就一起死吧!他歹毒地想。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计算清楚,就被喜多靠近一拳轰出,撞在壁上吐血死亡。 喜多不知道林恩最后想施展的策略,从她的角度来看,她只知道林恩可以使物体消失。她思索,如果是她拥有这项能力,她会选择在车厢的上下左右四个面挖空一圈,如此一来,列车就被强硬分成两段,到时候,整个情况就会非常麻烦,难以处理。 世上没有后悔药。 倘若林恩在情急之下,想到了喜多脑中那个较为简单的方法,也许就能为自己和德克带来不一样的结局。 喜多为随从们解开绳索,让女随从先去照看昏倒的男随从。林恩已死,不用管他,她走到德克身旁,卸下他的关节,限制他的自由行动。 这时,在隔壁车厢偷看完整场战斗的乘务员,见风暴已被平息,赶快跑出来向神子询问需要什么协助。 列车靠站,喜多请月台服务员打电话叫救护车,把一名头部受到重创,一直昏迷不醒的男随从送医,并将林恩的尸首交给执剑分所,但是,那份延后刑事案件讯问的文件,随着行李堆爆炸,已经被烧毁了,这下子,就不得不留下。 不料,其中一名女随从,手伸进口袋拿出一个被摺得极小的纸片,她将纸片摊开,赫然是和当初那张一模一样的文件。 回到车上,女随从请喜多到一个无人的角落谈谈。 她向喜多恭敬地鞠躬行礼,「神子大人,我想,您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身上还会有一份文件吧?」 喜多一头乌黑长发无风自动,散发出诡魅的气息。她背靠车壁,双眼微瞇,「哼,你也不是中立的女神教信徒?背后也有主子?」 「是的,这第二份文件是第二和第三神子大人事先叮嘱,叫我们另外准备的,她们早有预料文件在过程中可能会遭受损毁。她们有话让我转告给您,『对于我们恣意而为的善意举动,希望第四神子你不要生气,在此,诚挚邀请你在高峰会期间,找机会私下一聚。』」 喜多手指指着女随从,「你们四人都是那两位神子的手下?」 女随从摇头,「不是,有人是一般信徒,只对女神教忠诚,没有意愿与派系搅和。」 「那种人才是最正确的吧?我们同样身在女神教,就该为女神付出,而不是为了某些特定人士。」 女随从听得出,喜多在指责林恩、德克以及她。她晓得,喜多对于派系感到厌恶,正是因为女神教内不同势力的角斗,喜多这次才会遭受无妄之灾。 女随从垂眉,无奈一笑,「神子大人呀,我不敢说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我自己爱女神,爱女神教胜过两位神子大人,那么,为什么我不要安分守己,还要成为您所说的特定人士的手下?因为现实总会逼我们不得不往前走,有时候,我们只能选择一条目前最好的路走,却不能选择心目中想要的那条路。」 「我不能保持中立?我没有想与谁为敌的意思。」 女随从叹气,「神子大人,您太天真了,我劝您还是赶快经营起自己的势力吧。无依无靠且实力最弱的您,早已被第一神子盯上了,刚才的杀手难道还没让您清醒吗?况且,女神教里,有些人对您似乎蛮不满的,因为您选择加入了执剑局。」 喜多淡笑,「你会说这些话,是因为你已经预设好立场。第一点,杀手真的是第一神子派来的吗?还是你们自导自演?你并没有提供明确证据。第二点,我没有势力?我职业背后的机关是执剑局,国家唯一的执法与武力机关,这难道还不够大吗?第三点,实力最弱?我们所有神子可没有面对面比试过,就凭他们能力的作用范围比我大很多,就能断定比我强吗?第四点,我加入执剑局让人不高兴,女神教本来就有亲政府派跟疏政府派,我无论怎么做都没法让所有人满意,既然如此,我顾虑那么多要干嘛?」 女随从目瞪口呆,她省思一会,神色恢復如常,从容一笑,「神子大人,您说的没错,你讲的这些我都没想过,只是一味用我的角度去看事情。只是,我不认为您说的就都是正确的,也许您哪里考虑不周到,但您不知道,正因这种情况,才更须要合作,不是吗?」 喜多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晃动,「我有自信,我的肉体强度和再生能力比所有神子都高,要是我真的死了,女神教不可能不起疑。我不清楚是不是有神子真心想要我死,但我明白,派人攻击我,还有对我表示善意,都是为了要我别在即将到来的大动乱缺席,对吧?」她嗤笑,「我讨厌被人利用。」 女随从不自觉嚥下口水,心跳加快,「您提到的大动乱,我是不知情的,我的工作,只是来说服您与我们合作,再不然保持友好关係也可以。听您的意思,您似乎对哪一方都不喜欢,是吗?」 「先别急着下定论,文件的事,我很感谢,一切就等到我和两位神子见过面再说。我们回去吧。」 第八章 德克的能力进入冷却时间,掀不起任何波澜。喜多一行六人,平安无事来到 八望角中部着名的「城墙断崖」。 城墙断崖成阶梯状,横贯整个八望角,是所有人前往八望角尖端的必经天险之地。 高峰会谈的会场并不是在偏远的八望角尖端,但也要经过这城墙断崖。 城墙断崖高四百六十七公尺,一共三十九阶。 喜多搭乘的列车驶到其中一个排队处等待。终于,前面的列车如果都被送上去,轮到她那列了。 列车开到一个巨大的转车盘上,圆盘转动,将列车的车身方向往左转九十度,变得和断崖的阶梯面互相平行。 列车被水平推动,送至崖边的爬坡平台上。就这样,列车经过一个又一个爬坡平台,不断被往上带,最后攀上了城墙断崖。 列车再度进到转车盘,从水平方向转回垂直,继续向前迈进。 他们在俯壤车站下车,女神教那里已经派了一台接驳车抵达。 德克全身无法动弹,只能冷冷地看着自己被丢上车。 司机好奇地问:「这男的怎么全身上下捆成这样?活像条虫啊。」 德克愤怒,可他的顳顎关节被喜多处理过,现在完全闔不上嘴,根本没办法正常说话,连回骂一句都做不到。 喜多瞥了一眼德克,淡淡回道:「他走错了路,做了一些错事,害我们都蛮怕他,不得已之下,才选择把他绑起来。这也是很让我无奈。」 司机是个老伯,他笑呵呵说:「看他样子还不到三十岁吧,年轻人就是衝动,太过热血啊。等他再过几年,就会成熟许多,不会随便乱来了。」 三名随从听到老伯的话,哈哈大笑。 喜多看向窗外的街道,她拨拨头发,「离最后报到时间还有七天,我刚好肚子有点饿。鲁妮,听说你知道哪里有好吃的,不妨提供意见。」 鲁妮正是第二、第三神子派来与喜多交涉的女随从。 「好的,司机先生,请带我们到绿荷大饭店。」鲁妮说。 车子停到门口,几人下车。喜多走到司机的门边,示意他放下车窗。 她跟司机说:「你的工作结束了,接下来,如果我们要到会场,会自己想办法过去。」 司机点头,升起车窗,前往会场去领取工资。 走进大厅,就看到一大片木头铺成的背景墙,以及诸多栽种绿色植株的盆栽,配合上以白色大理石建造的流水装饰雕塑。比起有些饭店过于彰显,极尽想展示自我风个,给人一种强势、冷硬的气氛,这家绿荷大饭店的装潢显得很没存在感,导致空间彷彿被放大,看起来宽阔许多。 喜多让两名随从先去餐厅吃饭,自己则押着德克,跟随鲁妮,来到十六楼。 鲁妮轻敲两声门。 里头有个男人低沉问话,「是谁?」 「鲁妮,我平安归来,还顺利邀请到第四神子。」 男人赶紧开门,他有双细细的狭长双眼,脸型偏窄,感觉和那低沉的嗓音十分不相配。他看见德克,皱眉问道:「杀手?」 鲁妮说:「正是。」 他让鲁妮带着德克进去,然后,朝喜多躬身行礼,「欢迎神子大人,我们两位小姐已恭候多时。」 男人带喜多到小客厅,便走到卧室门外请两位神子出来。 喜多坐在沙发上,鲁妮立于她身后,德克则被随意扔在地上。 两名个子娇小的短发女孩走到喜多对面坐下,她们的穿着相同款式、花色的连身裙,长相一模一样。 第二与第三神子名为千樱、千织,是一对双胞胎。 千樱微笑,率先朝喜多伸手,「哟,喜多,好久不见,你依然无比美丽。」 喜多浅笑,握上千樱的手,「好久不见,谢谢你的称讚。」 千织也与喜多一握,却没说话。喜多不以为意,她知道两姊妹,千织总是沉默寡言,凡事都是由千樱主导并负责发言。 「印象中,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私下见面呢。」喜多说。 千樱双眼顽皮地转了一圈,「因为你总是在公开聚会上露面,礼貌性讲个几句话,活动一结束就马上离开。」 「我独来独往惯了。」 千樱摇摇食指,「吝于与人互动,这样可不太好。」她手朝德克一比,「这就是老里尔派去的杀手?」 第一神子全名叫里尔?库纳,里尔是名,库纳是姓。由于他今年已三十五岁,比千樱、千织和喜多大了不少,千樱才私下这样叫他。 喜多盯着千樱,「是杀手没错,但没人可以保证是第一神子派的。你这样说,搞不好是要离间我和第一神子,让我们两个开战,要我信你,除非你拿出证据。」 「证据没有,」千樱搂着千织,两人脸贴着脸,她微微嘟嘴,撒娇道,「你就看在两个可爱的妹妹份上,相信我嘛。」 喜多面无表情,「别闹了,你们的年龄并不是祕密,网路上都有,我会不清楚?」 千樱拍拍手,「我还以为你对没兴趣的东西,就会一无所知,看来并非如此。」她耸肩摊手,「很可惜,我这里没证据能指出老里尔想害你,也无法证明我跟我妹妹是清白的,不过,这样也好,我寧可你对每个人都抱持怀疑,不然,要是别人说什么你都信,那就太麻烦了,我可能就会像老里尔一样,决定把你剷除掉。」 喜多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你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千樱面露自信,她水润的双眼与千织不同,特别有灵性,她不自主舔了下嘴唇,「谎话有其必要,实话却无懈可击。如果你是傻子,我一定杀你,但你不是,所以你此刻才在这里,我相信你的判断。」 「那我还得感谢你的欣赏。至少,因为有鲁妮带着你们额外准备的文件,我才能顺利来此。假如执剑分所限制我,在案情告一段落前,不准我离开该区,我有可能就没办法赶上高峰会谈。」 千樱问:「这也是我们当初所担心的。你在路上碰到的杀手好对付吗?有没有什么你特别在意的问题?」姊妹俩关心地看着喜多。 喜多迟疑地看着双胞胎,决定暂时相信她们。她娓娓道来整段行程所发生的大小事件,「我唯一疏忽的地方,就是没料到会有爆炸。我不知道是我检查不够仔细,没发现到炸弹?」她瞥视德克,「还是说,是祝福者所为?」 「我认为是后者,祝福者千奇百怪,能力也不只有一种运用方式,很容易办到。」千樱整个人犹如定格图画,停顿一下才又说道,「至于前者,炸弹是由执剑总局管控,我想,有林嘉尔副司令这样极度重视秩序与和平的人在,执剑总局不可能外流。」喜多没有注意到,千樱这时的面容有些不自在,似乎在掩饰某种情绪。 千樱手伸进口袋,拿出颗小球往上一拋。喜多倏地一动,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球打开。 千织闭上双眼,身体往后靠着沙发,双手揉揉小脸,轻吐口气。 那球是颗弹力球,喜多强劲的力道使它开始疯狂弹跳,在球即将要撞击到千织的腹部之际,隔着一公分的距离,球停下了。 千樱咳个两声,对喜多眨眨眼,「你很聪明,会尽可能多方向思考,遇到危险,也不会凭着强大的肉体,就认为一定要正面迎击,你刚才打掉小球,想让小球远离就是最好的例子。」 鲁妮为三人送上茶。她见到千樱咳嗽,不禁感叹自己粗心,没有提早准备好茶水。 千樱继续说:「你对那车上的爆炸很在意,你对我们没完全放下戒心,这都没错,然而,你却没料到,面对那个小小弹力球,你的强大只会衍生出麻烦。只要伸手接住它,它就一动也不能动,乖得不得了。」 喜多内心升起一股挫败感。 「现在你是不是很挫败?」千樱说完,喜多双眼微微睁大,不敢置信。 千樱神色认真,「哎,我可没有读心术,这个房间里也没有那种祝福者,能猜到你的想法同样是靠观察与经验。小球的事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自以为多强、多细心,你都不可能面面俱到,遇到失败是很正常的。你并不是个愚钝的人,可是,你把自己限缩在一个你认为安逸、稳定的圈子里,这样的行事作风在这个国家里可不适合。我们没办法前往海外,巴谬达尔法形同一个斗兽场。」 德克躺在地上,一字不漏地把她们的对话听进去。他了解自己肯定是难逃一死,否则,千樱不可能让他得知这么多讯息。 老实说,他不知道藏在最上面,幕后的主使者是第一神子,还是这对双胞胎神子。因为雇佣他和林恩杀喜多的是某个女神教人员,他们两人甚至与服毒自杀的那三人不熟,只是临时的组队关係。 林恩死了,他也即将尾随伙伴到亡者的世界去,然而,他不打算就这样任人宰割,时间就快到了,让他展现最后一次的倔强吧。 第九章 千樱喝了口水,「讲了这些,眼下要面对的是高峰会谈。刚刚也提到,这些杀手能杀掉你当然好,如果不行就顺势害你牵扯进刑案,让你行程耽搁,目标都是阻止你参与会谈。你知道这次会谈,是谁提出要举办的?」 喜多回答:「第一神子。」这是她透过执剑局和女神教两个管道,得来的资讯,不会有误。 「你知道就好。高峰会谈应该是他主动出击的前哨战,他当然希望我们这些神子能够不在场,错失先机,或者,乾脆就永远别出现了……」 喜多苦恼。要是千樱所言为真,是第一神子想要对其他神子不利,那就印证了她之前的预测──国家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不然,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第一神子可以自己在暗处偷偷施展小手段,又何必把她们这几位神子视为阻碍? 「我们在会谈上该做些什么?这块我不是很懂。今天我会愿意来找你们,主要就是希望在我不足的地方向你们请教。」喜多注视千樱的双眼,诚恳地说。 「这就对……」千樱话还没说完,德克体表每一处就长满了金属刺,往外全力伸长。 这画面太过震撼,确实让喜多短暂一惊。她是不怕这些无聊的刺,可是,那个开门的细长眼男子和鲁妮被扎到就危险了。 正当她要行动时,德克的刺彷彿撞到一道隐形的墙,停住了。 千樱得意洋洋看了喜多一眼,「你忘了,还有我们在呢,他这样的小玩意,怎么可能突破我们的防御?你就照车上那样,再弄断一次他的刺吧。」 喜多伸出手。 德克回想当时的剧痛,赶紧把刺缩回体内,现在他还没到达一分鐘的时间上限,可以自由伸缩。他再度把刺伸出去,又撞到那堵围在他周身的隐形墙,于是,他便挑衅地缩刺、伸刺,不断反覆。 他不服气地想:只要我没进入冷却时间,你们又能拿我怎样? 千樱哈哈大笑,要喜多仔细看着德克,「你瞧,他真幼稚,为了不想被人瞧不起,特意做了这么多无用的操作,这种人通常死得比较快。」 德克的鼻孔和嘴巴突然吸不到空气,就在他以为要窒息而死时,空气终于又能灌进鼻腔,让他捡回一命。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气,怨毒地瞪着千樱。 千樱无视他的眼光,对喜多说:「回到我们的主题,我们不知道第一神子要发表什么内容,立场本来就显得弱势,但我们可不能放弃,该做的还是要做。请你在整个会谈中,自己找个适当的时间,把你遇袭的事情说出来,千万不要提到你认为谁是幕后主使者,只要客观陈述就好,到时候,我们会附和你,告诉眾人我们也遭受攻击。」 「然后呢?还有吗?」喜多问。 「会谈上一定要做的就是这件事,另外,儘管我们刚才谈的都是针对第一神子,但是,真正比神子可怕的是那些准神子,以及拥有稀奇古怪能力的祝福者。两位祝福者在一起,配合好,有默契,绝对不只是一加一的程度。希望你平时多多模拟不同情况,去归类各种破解法与应用。」 喜多道谢,向两位神子告辞。千樱告诉她,隔壁是为她预留的空房间,假如她不想再遇到不速之客打扰,可以住进去。 喜多认为既然都选择合作,在小事上就不用太拘泥,很乾脆就住进去。 「约拿,」千樱朝细长眼男子招手,「垂降装置在饭店顶楼调整好了吗?」 约拿往前两步,欠身道:「好了,垂降绳索也弄断了。」 千樱冷冷看着德克,面容阴翳宛若恶鬼,「那就献上祭品吧。」 德克挣扎抖动,终究只能无用地死去。 约拿为德克戴上手套,俐落系好安全带与断掉的绳索,打开窗户,德克的尸体飘浮起来,在十六楼的半空中摔落。 三台引擎盖上有着银剑标志的黑车驶到绿荷大饭店的对面。 现场拉起封锁线,无关人士严禁靠近。道路两端也放上路障。 这件案子由俯壤区六号执剑分所负责。 副所长正在千樱、千织的房间向她们确认,「神子大人,你们当时就是在这房间里,看到死者垂钓在窗外想要进来,但是,他绳子却恰好断掉,摔下去,是这样吗?」 千樱点头,「是的,没错。」 「好,谢谢你们的配合,有问题我会再来的。」 千织平淡道:「辛苦了。」 整个案子的雏形大致就是德克垂降想做某件事,绳索却被人从源头割断了。 执剑官花了好几天找到不少疑点,像是德克的手套外侧没有他的指纹,监视器没有德克上顶楼的画面,而德克身上其他的指纹经核对,确定有一部分是喜多与几位随从的。 不过,按照喜多等人的说法,德克反倒是在列车里,想对他们痛下杀手,幸好有喜多击败他,全部的人才能得救。 坐镇在分所里的所长,早就知道那些疑点永远没有答案,这是女神教的内部斗争,他只要维持表面的秩序,过个场就行。他的经验让他看破真相,德克就是个各方人马博弈后的牺牲品,他的死,引来了媒体的关注,并且不断发酵。 当全国人民看电视,了解有杀手想杀神子,被制伏后,又在同个饭店离奇摔死,民眾都感到不安,谣言满天飞。执剑总局特地召开说明会,对外宣布会彻查是否为蓄意事件。 千樱看着喜多,严肃道:「希望你能谅解,战斗早已开始,会谈之前,我想尽可能把局势往我们这边扳。」 「我明白。」喜多不会对德克感到同情,如果他不选择先去伤害别人,他也不会被自己的恶意反扑。 高峰会谈当日,约拿载着喜多、千樱、千织与鲁妮前往会场──雷尚大饭店。 整间饭店二十一到二十五楼都是供人租赁的大空间活动楼层,而女神教已经包下了这五层。 四人先到二十一楼签到,由于会谈还没开始,他们便先到二十二楼享用自助式的餐点。 向大家打过招呼后,他们便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来用餐。 三位神子齐聚,间杂人等可不敢贸然去打扰。 不过,一切就是这么巧,一个身着蓝色露背礼服,高挑却不失丰腴的蓝发女子,也缓步踏上了二十二楼。她如冰晶般的双眸,朝整个空间扫视一眼,发现到三位神子的身影,便笔直地朝他们走过去。 女子站在桌边,冷艳的面容泛起一抹微笑,她轻啟双唇,「好久不见,神子们。」 千织与喜多朝她点点头。 千樱看见女子挽起的优雅盘发,又瞄向喜多,心里有点羡慕两人如瀑的长发。她牵住女子的手,轻轻摇曳着,「姊姊,第一神子呢?怎么没在你身边?」 女子浅笑,「今天的会谈是他提出的,身为主角,当然会希望晚一点登场,那样才有趣嘛。」 「那么,你知道他今天要说什么吗?」 「我自然晓得,」女子抚摸千樱的头,又在千樱的脸颊,如羽毛拂过般捏了一下,「但我不能说,这不是你该打探的事。这件事等等里尔就会讲了,不是吗?」 女子抿起嘴,似乎有些不高兴。 「好好好,姊姊,我就是一时太好奇,太期待,才会想要早点知道,不好意思啊。」 喜多默默观察着谈笑自如的千樱,对于千樱那看不出破绽的表情与应对,她是颇欣赏、佩服的。缺乏社交能力,像千织这样性格的人,那得吃上不少亏,谈判、交易、说服、结盟、欺瞒,都须要与人互动,所以,千樱的外放、活泼适切地弥补千织的不足。 「你明白就好,我唯一可以先跟你说的就是,里尔这次要提出的企划,绝对会使你们深深着迷的。」女子俯身,拥住千樱,脸上每一寸都洋溢笑意,两隻眼睛也笑得弯成两条细线。 千樱的头微微往前,抵在女子的肩上,「那真是太美妙了,这企划一定很棒。」 女子松开千樱,「是呀。你们在吃饭,我就不打扰了,我们待会见。」 喜多三人道:「待会见。」 女子蹙眉看了眼喜多,才转身离开。 这个女人几乎没有人不认识。她是第一神子里尔在十年前就订下婚约的未婚妻──准神子,卡碧莲娜?梟臣。出身于政经实力雄厚的富商世家,家族与各界的关係都蛮好,唯独和女神教不冷不热。 有人说,卡碧莲娜和里尔是契约婚姻,她的家族为了把势力伸进女神教内,所以,才要她与第一神子结婚,让双方变成一家人。然而,十年的时光足以让大眾看清一个人,就算这背后藏着什么利益交换,人们却可以肯定卡碧莲娜是真心爱着里尔,不过,有一点令人感到奇怪,既然两人真心相爱,为何至今还不择日结婚? 千樱手托脸颊,压低声音,「喜多,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觉得,所有聪明的人都不免有难得糊涂的时候,拿卡碧莲娜来说,那就是爱情,那是她的死穴。」 第十章 喜多看一眼周围,谨慎道:「这里人这么多,你还是不要乱讲话比较好,万一被别人听到怎么办?多伤人。」 千樱无所谓地朝喜多拋去一个「你还太年轻」的眼神,「我只是有感而发,为卡碧莲娜感到可惜而已。在我眼中,卡碧莲娜是这个国家最耀眼的女人,也是最可怜的女人。喜多,我猜你对恋爱的滋味一无所知。」 「是啊,我没空谈恋爱。」喜多心里深处藏着无法消逝的怨恨,她满脑子只想逮到当年那个杀了帕芙的兇手。 见到喜多如浮云般淡薄的表情,千樱觉得喜多此刻特别适合深吸口菸,然后,把菸往空中一甩。那宛若电影的画面要是实际出现在她面前,她绝对不可能放过,手机马上就会开啟连拍模式。 几人稍微填饱肚子,千樱便让约拿和鲁妮自由行动,并叮嚀他们两人尽量别分开。 二十三楼提供各项娱乐,喜多与双胞胎没兴趣,直接就到二十四楼。 高峰会谈,能够来参加的都是事前经过筛选的人士,而二十四楼以上,则只准许这些人士中的特定菁英与高位者进入,随从、保鑣等一律得留在二十三楼以下。 三人遇到卡碧莲娜,一起步上楼梯,到了二十五楼──会谈现场。二十一到二十四楼都有电视墙,届时将会同步实况转播。 中央政府交通总局局长铁钦,十位交通总局事务官。交通总局铁路部部长秋锋,五名列车工程师,两名列车长,两名列车转运站站长。内政总局国土规划部顾问毛九清。 十位女神教长老,二十位神官,七名准神子。长老与神官有七成为女性。 执剑总局外务部部长塔蜜曼、副部长咻修,两名外务部秘书,三名外务部书记。执剑总局护卫部部长塔塔玛,三名护卫部大队长,三名护卫队秘书。 以上人员已经就位。 三位神子和卡碧莲娜也各自入座。 整个二十五楼的座位布置成圆环形状,中间有一个小讲台。 喜多往执剑总局的方向看过去,用眼神对几位长官致意。 卡碧莲娜向长老和神官微微点头,一坐下就被准神子们拥簇着聊天。 千樱握着千织的手,没有特定倾向,随意就能够引导不同组织的成员,共同参与谈话。他们聊的主题有大有小,包含不同面向。 也许是看在神子的面子,各组织的领头者并没出声制止手下们。 时间不断在倒数。 终于,电梯门打开。一个坐着电动轮椅,中分头,蓄着山羊鬍的男子移动到圆心处。 女神教全体人员,包括神子和准神子,全都起立向里尔一躬身再坐下。而中央政府的官员则是见执剑总局那边没作任何反应,便也不动声色,静静等待里尔发言。 里尔在讲台的抽屉拿出麦克风,「欢迎各位前来八望角俯壤区,参加我所举办的会谈,过程中,还要穿越那道高耸的城墙断崖,真的是万分辛苦,我呀……」 虽然里尔还在讲开场白,但喜多却已经在脑内悄悄盘算了。 既然铁路部部长来了,就代表重点跟列车脱不了关係,再加上执剑总局护卫部部长,莫非是要靠列车运什么重要货物?而这货物影响甚鉅,不得不把各方人士召集来事先沟通,以免之后引发纷争? 里尔拍拍手,开朗笑道:「好了,客套话就到此为止。有些事情,我们就实话实说,不要打官腔,我知道中央政府、执剑总局、女神教三方面对其他机关组织,内部往往都有两种不同声音──合作与不合作。我了解,信任不是那么容易获取的东西,但巴谬达尔法只有一个,如果大家眼光放远,就会明白不合作,绊对方后腿,有多不明智,所以,我愿意成为那道互相衔接的桥樑。」 一位中立派的长老,对里尔的说法感到颇有兴趣,「第一神子说得不错,你就别再吊人胃口,赶快说说你要做什么吧?」 「好,我认为这个国家最需要的就是爱,我希望以爱之名,让人民感到幸福。我计画搭乘列车环岛,昭告全国我即将迎娶卡碧莲娜。」 里尔的环岛计画,卡碧莲娜是知情的,可她并不晓得他要娶她这件事。 多少年了,总算水到渠成。 卡碧莲娜不禁潸然泪下,里尔操作方向桿,移动到她身旁拥抱她。她恋慕地看着里尔,里尔也深情凝视她,过了会才依依不捨收回目光。 全场欢声雷动,此起彼落的祝福、贺词不绝于耳。 千樱暗暗佩服里尔,藉由一件莫大的喜事作为开头,化解场内紧张、不和谐的气氛,使大家暂时拋开对他的成见与猜忌。 她没料到他竟然在这个时间点选择结婚。结婚,一生当中可以不只一次,可是,对第一神子来说,他要顾及名誉、声望,不可能结第二次婚,由此可知,里尔要讲的正事非常非常重要。 里尔两隻手举起,往下方压了压,示意眾人安静,「谢谢大家的祝福,列车环岛,并不只是为了宣传我和卡碧莲娜的婚事,这趟旅途同时也是要改善这个国家的几个隐忧。我个人希望在这过程,在全国找寻适当的地点,为卡碧莲娜引进海水。」 卡碧莲娜拥有前所未有的强大能力,她能够凭空製造水牢封印祝福者──也仅限于祝福者。她要想啟动能力,就须要在作用范围的圆心处,放上十分之一面积乘上二公尺高的海水。 假设她想在方圆五十平方公里的区域内,任意產生水牢,她就得在圆心处放置一个五平方公里面积乘上二公尺高的圆筒状海水池,也就是一千万吨的海水。 毛九清把国土面积去掉尾数,以七百四十万平方公里来粗略计算,那就要放上总共达一亿四千八百万吨的海水。巴谬达尔法的首都就位于国家的正中央,当然没有地方储放这么大量的海水,只能在各地平均放下一个个较小型的水池。 这达成条件太严苛,他立刻就举手发表反对意见,表示太劳民伤财,引得所有人一阵鼓噪。 「别紧张,」里尔安抚眾人,「我家族的海上打捞船,日前意外地找到一颗闪烁着蓝光的宝石,卡碧莲娜一看到那宝石就和它深深共鸣。有了它,只要挑十个能连成圈的地点,放三百公尺乘三百公尺乘五公尺的水池即可,全部加起来是四百五十万吨的水,比之前的需求量少了很多。」 此话一出,有些人就惊了。怎么同样是打捞,就只有里尔家得到此等宝物?还这么刚好适合卡碧莲娜使用? 塔蜜曼反驳,「第一神子,四百五十万也不是小数目,你为了让未婚妻能展现能力,这样做并不妥吧?」 长老、神官也面露质疑。 里尔双手一摊,「不,这件事对大家都有利,尤其是执剑局。」 塔蜜曼问:「怎么说?」 「这个国家的人口还没超过八千万呢,国家要持续发展就要有一定数量的人口。偏偏祝福者又不是每个人都一心向善,强大的祝福者一个偏差,往往造成执剑官与民眾的大量伤亡,不是吗?大家都清楚我未婚妻的强大,她只是因为能力限制太高,才无法得到神子之名,委身为准神子之首。有了她,圆圈范围内,犯罪的祝福者将无法逃脱!」 塔蜜曼从提袋里拿出扇子,为自己搧风,这话题出乎意料,令她的身体紧绷发热,「这构想很棒却太过离谱,你没法保证卡碧莲娜的品德与公正性,且不说祝福者与普通人的看法,万一你把水牢当成肃清对手的利器,该怎么办?」 「不然,也可以先在小一点的区域尝试,总之,劳烦您与其他官员把这件事往上呈报。」 塔蜜曼向他保证,「没问题,请你先详细说明。」 「卡碧莲娜,可以帮我把角落的白板拉过来吗?」 她点头答应,顺便把白板笔交到里尔手上。里尔趁机短暂抚摸她那隻洁白无瑕的纤手,使她俏脸一红。 里尔画图解释,「水池适合的地点,就是圆领和十角的十个交界线上。」他用红笔一一圈出,「如果建在十角的最外围尖端,涵盖的圆当然最大,可是,尖端是矿场与资源场,没空间可利用,十角内的治安又没圆领来得好,选在交界处,我认为最恰当。」 反里尔派的长老并不乐见眾人被里尔说服,使得里尔逐步实现他的目标。她语气不善、挑拨道:「第一神子,水池的建设还不一定会被政府允许呢!那么,列车环岛的功用就只剩下宣传婚事,就这点事情,我们教内就能自行解决了,不是吗?难不成,你不信任教内的办事效率?」 里尔和顏悦色,「长老,我还没讲完。我一开头就有提到想要大家团结,我觉得大家各行其政太久了,如果要解决全国各地人民生活中的麻烦,以及满足他们的需要,我们就得团结一致,不再各做各的。这趟旅行,能够有机会让身处不同立场的官员、女神教成员打破隔阂,培养情感,多好啊?」 卡碧莲娜适时补充,「这个环岛之旅,并非是为了吃喝玩乐。我们已经透过各地逐级分层的祝福圣所,汇整民眾的意见,届时在列车上进行讨论,而我们的摄影团队,会在一旁拍摄,之后做成纪录片,申请公开播送。能够为人民带来好处,又能让人民看见我们不分你我、共同一心地付出,各位没理由反对吧?」 铁钦一听,和塔蜜曼对上眼,他们都了解,这是个很适合宣扬政绩的机会,各政党的官员一定十分渴望。 铁钦提出暂停会议五分鐘,拿出手机向几位党团前辈发讯息,然后,拨打行政院长的电话,请示她的意见。 第十一章 各方都对这个环岛之旅有兴趣,会议顺利继续。 里尔用笔敲了敲白板上的十角星图形,「我们的环岛之旅准确来说是要经过两个环。」 他在旁边的空位画了另一个十角星,然后从十个尖角处,各自擦去一小截。 「大家都明白,十角最外围的十个三角形场区,不能随意进入,所以,我把它们擦掉,方便大家理解。两个环,是哪两个环?第一个环就是沿着这图案的外围绕一圈,也就是说我们会在最靠近场区时转弯避开,第二个环就是圆领外围的环。第一个环的路线都能看见海洋,我觉得非常棒,便安排在前面。」 交通总局事务官打开个人电脑,开始运用程式计算。一人举起手,里尔请他起立发言,「初步估计,总路线长度会在三万两千公里以上,这还只是单纯以直线做计算,实际路径是曲折的,最后的数字应该会超过三万五千。」 里尔向他致谢,请他坐下。 各方互相的忌惮与对抗,使得好多年没有过这种联合的活动。眾人都十分期待与重视。 由于实际路线须要详细研拟,参与人数也尚未确定,此外,打造一列适宜多人长途居住、活动的列车要花不少时间,里尔决定这些事情就不在当下讨论,他之后再派人去各处协调就行。 既然确定铁路环岛之行成立,里尔便继续引导会议进行。 他向大家诉说自己的另一主张,「我个人啊,目前比较关注穷人的生活问题。大家都明白,人最基本的需求就是饮食,听说十二年前,有个祝福者能够生產美味的食物,这事件闹得很大,起初,政府还以为找到了一个能无中生有產出粮食的契机。」他叹口气,「后来的事实证明,那些食物只能提供饱足感,一点营养成分也没有,等同是包装精美的空壳。」 千樱饶富兴致开玩笑道:「难不成你又从海里打捞到一船船的食物?那早就都长海草了吧?」 里尔掩嘴,使自己大笑的模样收敛点,「当然不是,有一位祝福者投靠了我。他有着非常独特的祝福,只是……」他突然欲言又止,「他让我深刻理解到,有收穫就必然有牺牲的道理,我不晓得在场的各位是否能接受?」 塔塔玛冷笑,「该不会付出的代价是要活人献祭吧?」 里尔回答:「没错。」 如同一锅沸腾的水,神官与事务官们议论纷纷,露出惶惑、厌恶的表情。 反观他们头上的长官、长老们,心情依旧平静,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一名神官忿忿不平地指责塔塔玛,「护卫部部长,你怎么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献祭的可是宝贵的生命啊,你这样不会太冷血吗?」 塔塔玛轻蔑地看向神官,「你在胡扯什么?我只是问问代价是否要牺牲活人,就变成我的错了?搞清楚情况,为什么你们家的神子知道要使用活人?那代表他让那名祝福者做过实验了吧?」 神官哑口无言,被几位长老严厉瞪视。女神教那区块,顿时起了口角,开始内鬨。 里尔无奈地朝卡碧莲娜微笑。卡碧莲娜起立,瞬间就出现一个长方体水牢,把刚刚那位批评塔塔玛的神官关起来。 神官手脚乱动想突破水牢,却是白费力气,他吸不到氧气,渐渐心生绝望。 卡碧莲娜把水牢移动到无人的地方才解开,那团水消失,神官悬空摔到地板。 她极为缓慢地走到里尔身旁,眉尾微微挑起,勾唇一笑,「对于,不受控的人员或犯罪者,能够有效控制、稳定局面的力量是必要的。大家不要忘了,这里是饭店,有游泳池,谁如果想恶意製造对立和战火,我不会坐视不管。」 她默默观察,发现这位神官时不时在悄声批评执剑局,试图影响周围女神教成员对执剑局的观感。 千樱手指轻点额际,故作疑惑,「不对呀,姊姊,我记得水牢要发动必须是海水吧?难不成你们事先……」 卡碧莲娜坦率承认,「没错,我和里尔事先派人把游泳池的水抽乾,换成海水。保鑣、守卫都被限制在二十三楼以下,没有无敌的防御手段,这个会谈我们怎么敢办呢?」 她走近那名躺着喘气的神官,蹲下去看他胸前的名牌,「切间神官,果然『争斗、偏见』这两项恶劣的特质,是很难消除的呢?」 塔塔玛压抑着怒火,卡碧莲娜这是在藉由处罚手下,委婉在警告他。 从头到尾保持沉默的喜多正犹豫要不要讲被杀手攻击的事,现在场面有点混乱,这时候说出来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但她想到,里尔还没将那神祕祝福者的事说明清楚,两件事若撞在一起,恐怕不太好。 千樱笑咪咪的,充当和事佬,「气氛有点怪,不如再休息个十分鐘,大家冷静冷静?」 里尔立刻表示赞同。 千樱带着千织随意散步,装作不经意来到喜多身边。 「哟,最弱神子,今天依然很安静呀你,」千樱偷偷眨眼对喜多示意,「你是不是被姊姊的『水牢』吓到啦?这样挺好,『你才不会说些不经大脑的话』。」 「如果你是想炫耀你跟卡碧莲娜的关係,那就算了吧。」喜多冷淡道。 「哼,装清高」千樱跺脚,生气地带着千织离开。 喜多没有事先跟千樱约定好沟通的暗语,但她从千樱语调的轻重,可以取出重要的几个词语,再进行思考。 她想了几秒就意识到,千樱是庆幸她还没提出遇袭那件事。 千樱不信任第一神子,同样地,她必定也不想壮大里尔那边的战力,卡碧莲娜要是能在圆领内自由使用水牢,威胁程度过高,里尔将无法无天。 倘若喜多向眾人讲述被祝福者行刺,届时中央政府和执剑局一讨论,也许就会积极推动兴建水池的方案,并透过媒体传播,让人民认同这个计画。 千樱没能预测到,卡碧莲娜倍受限制的能力,因为打着正义的大旗,居然成为一个可以左右国家局势的谈判大杀器。 休息时间结束。 在身分保密的前提下,里尔简单解释了那名祝福者的能力,「他能够召唤一个人人皆能使用的天秤。只要走到天秤前,耳里就会听到天秤的声音,告诉你,你的性命经评价后能换取多少食物,询问你是否要换?」 里尔面露哀伤,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我和我的手下测试过,结果,有名手下不小心选择了兑换,当场就断气了……他换取到够一个成年人吃五天的量,然后,那些食物确认全都能提供人所需的营养。」 塔蜜曼皱眉,「这样有什么用呢?没有人会同意用人的命来换食物,在道德层面上就无法过关了。」 里尔摸了摸下巴,「根据我的推测,罪大恶极的犯人身上,尤其是祝福者,因为背负了许多人命,要是由他们来兑换食物,数量应该会很可观吧?我相信,要是把这能力变成一种新式刑罚,应该能为社会带来更多帮助。所以,就麻烦部长您将此事也往上通报。」 「不过,你要怎么让犯人自愿去跟天秤兑换呢?」塔蜜曼问。 「那不成问题,先让上头同意才是最重要的。」 塔蜜曼点头。 里尔心里不禁得意地发笑,人命换食物的事情是假的,是他编出来的,这都是为了让政府官员增加建设水池的意愿。如果有两个请求放在一起,而其中一个比较难办到,人通常都会选择好处理的那一个去做。 人命换食物,这个提案牵扯到道德,注定就要陷入无尽的停摆中,支持方和反对方,谁也不会让谁。 里尔想,就算过个五年,两方还是不会有共识。更何况,他了解执剑总局副司令林嘉尔的为人,林嘉尔崇尚的正义是保守的,不可能会接受这种荒唐的事。 这是一个赌局,要是政府发现他其实只是空口说白话,那就很糟糕了。为什么他不惜撒一个如此怪诞而带有风险的谎?就是要反其道而行,让所有人都认为他说的话不可能是假的,从而诱导政府二选一,并选择同意兴建水池。 假如一切都失控,脱离他的预判,政府最后把两个提议都否决掉,他也有准备后手。无论如何,行事周全的他只会一路笑到尾,成为赢家。 里尔坚信,只有曾经身为彻彻底底的输家,才能够拥有争夺赢家宝座的契机与资质。 第十二章 由于到时候列车环岛,乘客必然都是位高权重者,里尔便和塔塔玛徵询了关于安全方面的意见。 塔塔玛认为执剑局、女神教,两方可以负责安排大部分的护卫,但也可以视中央政府的需要,让中央政府的护卫人数增额。这项工作不是各自达成就好,旅途出发前,必须把三方的人选集合起来,让三方确认过没问题,才准许这些人担当车上的护卫。 里尔欣然接受塔塔玛的想法。 「好,今天这个会谈,我想告诉各位的事都已经说明白了。还有没有人想要发表个人的想法或意见?否则,这个高峰会谈就要结束了。」里尔说。 喜多见其他人没有想开口的意思,便举起手。 里尔点头请她发言。 喜多起身,扫视眾人,「不晓得各位前几天有没有看新闻,有一则报导提到,我和第二神子住宿的绿荷大饭店,有人被割断垂降绳导致摔死。那个摔死的人,正好就是偽装成随从的杀手,他没成功杀掉我,被我制伏,才会跟着被带至饭店。」 不少人听到这番话都脸色紧张,倒抽几口冷气。 她语气凌厉,「随从是女神教派给我的,能安插进杀手,想必幕后主使者也是女神教的人,而且这人地位一定不低,才敢派人来杀身为神子的我。」她眼神望向千樱,「千樱,我的随从会推荐我到绿荷大饭店入住,也是你的诡计吧?那名杀手会死,搞不好就是你想灭口,防止我找到线索,要是我猜得没错,幕后主谋就是你!」 千樱勃然大怒,右脚用力往地上一踏,手指着喜多,「你不能没有证据就乱说!好歹我是你的前辈,你那是什么态度!我告诉你,我跟我妹在来的路上也被杀手袭击,不是只有你好吗!如果你真的不服,欢迎你会谈结束后,到我房间里来讲清楚。」 喜多冷淡地看千樱,千樱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千织微张小嘴,轻声问:「我们两边都受到攻击,第一神子那里没事吧?」 执剑局、中央政府同时以探询的目光看向第一神子。 里尔本来听到她们双方吵架,还暗自高兴,没想到,千织这样一问,下一秒就让他变成怀疑的对象。不过,这种小闹剧怎么可能妨碍得了他? 他还没解释,就有名神官替他说话,「有杀手也想行刺第一神子。我们女神教这边,大部分的人都是一起来的,我们很清楚。」 其他神官、准神子、长老皆点头表示是事实。 里尔早就想到,神子们会在高峰会谈拋出这个重磅消息来讨论,所以,他也派手下雇用杀手来暗杀他。 塔蜜曼浮现担忧神色,「第一神子,看来女神教不太平呀。你要不要先找出指派杀手的内奸,把环岛的准备工作延后?」 「这样啊……」里尔微微低头沉思,小声地自言自语,「唉,要是有卡碧莲娜的水牢就好了……」他抬起头,自信微笑,「没关係,我会想办法把这个人抓出来,我可是第一神子,我永远是女神教最强大的后盾。」 既然里尔这样说,塔蜜曼也就不再说什么,毕竟那是女神教自己的事,她代表执剑局表达过关心,那就够了。 「不,塔蜜曼部长,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喜多头发飞舞,周身散发一股无人敢近的气势,她严厉道,「过程中,我可是被爆炸所伤,这代表女神教里有人偷藏爆裂物,第一神子,你相较于我和第二、第三神子,常年都在参与、执掌教中事务,你怎么会没查出有爆裂物?」 此番言论,使在场眾人惊惧,饶是从容的里尔也感觉自己变成箭靶,无力翻身。 一名长老颤抖地说:「第四神子,你说话可要有凭有据,不然就是诬赖。」 「我这里有几位随从的录音档,另外,他们现在有一人就在楼下,其他两人则留在饭店,如果要问话,可以随时叫他们过来。但我要先警告,不管今天大家会不会不欢而散,倘若之后饭店或这几位随从发生什么意外,那就很『诡异』囉。」 卡碧莲娜没有对喜多生气,因为喜多身为受害者,言之有理。她只担心里尔精心的布局会被瞬间摧毁,她了解里尔不是什么好人,可爱情毫无道理,跟对方是好人坏人无关。 中央政府和执剑局厉声斥责女神教。禁止热兵器的开发与使用,是巴谬达尔法的自豪之处,一旦有谁违反,就该被群起挞伐,女神教之后将要接受各单位的密集搜查。 女神教眾人无话可说,他们教内也是对热兵器极度厌恶。发生了这种事,里尔也只能低声下气道歉,坦承有疏失,随时恭候官员来调查。他心底咬牙切齿,完全想不通,明明手下并没有雇用会使用爆炸能力的祝福者,怎么还会出这种事? 本来对他有利的局面,转眼间就变了。他其实还想派祝福者去偷袭回程中的官员,迫使他们认为卡碧莲娜的水牢防御网是重要的,必须建立,但喜多这样讲,要是他真的再派人攻击,大家一定开始与女神教敌对。恐怕,列车环岛的计画会被大力监控。 会谈结束。 执剑局的官员询问喜多,要不要跟他们同行,回去总局。 喜多婉拒了,她说她得先找千樱算帐。 她沉默地跟随双胞胎,去找约拿和鲁妮,五人搭上计程车回到绿荷大饭店。 喜多才刚下车,千樱便抬起双手对着她。喜多感受到她被透明的墙壁夹着,从大门外,直接朝服务大厅的背景墙推去。 中途力道降低,喜多只是普通地被甩到墙上,然而…… 千樱进门一看,马上就面露苦恼,「喜多,你的肉体也太结实了,我都已经没施多少力,你怎么还会撞坏人家的墙呢?」 喜多双手插着口袋,头发有些散乱,她身旁站着两位馀悸犹存的柜檯小姐。她无奈撇嘴,「这不是我的错,你会负责赔偿吧?」 千樱觉得喜多的问题挺好笑,她仔细观察,发现喜多的神情有些怯懦,她灵敏的脑袋一运转,立刻就想通了。 她问约拿,「外面那些跟踪的人,走了吗?」 「全都离开了,应该是看到第四神子被小姐您攻击,急着回去报告了。」 「那就好。」省得她还要应付那些居心叵测的歹人,「我们的人没问题吧?」 约拿取出手机查看,「没问题,一切都按照计画在走。」 她微笑点头。 千樱手伸进口袋,笑盈盈的脸突然大惊,「咦?千织,我口袋里的交易卡怎么不见了?这样可不能付钱呀?」 千织少见地显露慌张之情,她赶紧往地板瞧,检查交易卡是否掉落在地上。 喜多冷静的神色一变,也凑过去问千织:「找到了没?」 千樱叹气,把她们两个拉回来,「别找了,看到你们一大一小,寻寻觅觅只为一张卡的背影,我都想流泪了。」 她对柜台小姐说:「钱我会付。」便带着大家上楼。 进到房内,千樱拿出交易卡,「卡在我身上,放得好好的。喜多,我明白你只是个小小执剑官,薪水比我们经商赚得少,我不会刁难你的。」 千织哼了一声,轻捏千樱手臂,「可恶。」 千樱哈哈大笑,不以为意,倒是喜多蹙着眉头,让她颇为在意。 千樱小心地戳着喜多手臂,「怎么啦?开个小玩笑不至于生气吧?」 喜多摇头,「我没生气,我只是在思考该不该信任你们。」 千樱吩咐鲁妮去替大家拿水来,她耸肩道:「你真是天真,这种事放自己心里想就好,讲给我们听,不是对你不利?」 「也说不上是不利,如果有困惑一直塞在心中,那对我才是最麻烦的。」 千樱感到讶异,看起来很抗拒他人的喜多,竟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踌躇。 她想了一个折衷的方法,「这样吧,我认为你是想信任我,却找不到一个具说服力的理由说服你自己,所以,乾脆就别纠结在这种心理因素的部分。既然我想跟你合作、友好,单纯接受我的帮助总可以吧?只要你需要协助,合理范围内,我都能帮你,而你并不用回报我。」 喜多嘟囔道:「这样子很不公平。」 千樱摊手,「你很麻烦耶,别再自寻苦恼了。」 「好吧。」 「今天我得好好感谢你,你能听懂我的暗示,并找到强而有力的关键点反击里尔,真是太优秀了。一开始,你故意把矛头指向我的时候,我还很失望,因为仅仅是那样,不足以打击到他。你超越了我的期待,所以,不该是你考虑要不要相信我,反倒是我要诚心邀请你成为我的同伴。」 千樱伸出手,喜多紧紧握住千樱的手。两人的合作关係更进一步。 执剑局一行人在列车上整理今天会谈的内容,塔蜜曼听着手机里的现场录音,思考每件事执行的先后顺序,流程该如何跑。这时,她头旁边的窗突然爆裂,她不敢往窗外看,赶紧叫其他人一起低头,而塔塔玛则领着大队长,守在两侧的窗边。 后续又有十几下类似的攻击,打在车窗与车身,之后便没有任何动静。 有两名事务官谨慎地用手机将过程全都录下。 塔塔玛的手机响起,他得知,同样的情况也在中央政府那边发生。他脸上浮现一片厚重的阴影,「看来,女神教是真的不怕大家撕破脸。」 塔蜜曼缓颊,「未必是女神教做的吧?里尔还要我们回去做好环岛的准备工作,不是吗?」 塔塔玛愤怒道:「大姊,你想错了,他就是会用这种心理小伎俩的人,愈不可能的事他愈会做!依我判断,这个高峰会谈就是个幌子、狗屁东西,是想让参与者松懈,趁机剷除异己。」 第十三章 喜多在俯壤区休息一天后,她告别千樱、千织,打算即刻搭车回到执剑总局。 没想到,刚踏出饭店门口,她就碰到一名男长老。 「第四神子,第一神子有事找您,希望您能接受邀请,过去他那里一趟。」 喜多心想:该不会他要向我报復? 但长老都特地来了,她不好意思拒绝,这样既会得罪长老,也会得罪里尔。 无奈之下,她只好点头同意。 长老带她到一家叫金边的小旅馆,然后,要她一个人到二楼最深处的二二零号房间。 喜多抱持戒备之心,向柜台人员打过招呼,顺利走上二楼。 走廊一条通到底,没有其他分支,两侧都有房间,一边房号为单数,另一边是双数。由于旅馆不大,一下子就能走到最里面,这让喜多感到有些压迫。 她开始怀疑,里尔是不是要把这狭短的走廊,当作是围攻她的场所。她若走到中间,要想逃可就难了。 她缓慢前进,平安无事到了门口,自己都不敢置信。 她轻敲门,里头传来里尔的声音,「欢迎,请进。」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只有里尔。 喜多直接就问:「请问第一神子找我做什么?」 里尔灿笑,「为了感谢你。」 喜多疑惑,「我什么也没做呀?」 「不,你今天指出女神教藏有爆裂物,这件事我非常感激。要不是你,我还不晓得女神教居然有这样致命的麻烦存在。」 「这是我应该做的。」 里尔诚恳道:「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你是除了我以外,最冷静又能通情达理的神子,我很早以前就希望有个机会让我们聊聊。」 喜多点头,「谢谢第一神子的赏识。」 「我这样说你可能不信,我就稍微给你看些证据好了。」 里尔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照片放到桌上,照片里各自有个人被綑绑。 喜多拿起来轮流看,发现她好像在哪里看过这三人。 「这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是消毒员,另外一个是传令员。」 里尔这么说,喜多就想起来了,这三人是她去执剑总局,参加执剑官最后审核那一天所遇到的工作人员。 她问:「这三人为何被绑?」 「我听说,他们看了你未受衣物遮蔽的身体,」喜多从容不迫盯着里尔,里尔面容有一丝尷尬闪过,他加强语气说,「神子到哪都是神圣而高贵的,我不能允许我欣赏的对象被人这样糟蹋,所以,我就打算给他们一点小惩罚。」 「这样做不太好吧?执剑局那里难道不会生气吗?」 里尔要她放心,无须烦恼,「然后,我也向执剑局提出申请,让你以后不用和别人一样卸下所有衣裤做检查,他们许可了,但底线是你顶多只能保留内衣内裤,其他部分还是得脱掉。」 「谢谢,可是,第一神子,我应该不值得你特地为我做这些。」 「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里尔从喜多手中拿回照片,「这些事是我们的祕密,千万别跟人说。希望我们下次再见时,能变得更亲近,我好心提醒你一件事,不管做人是好是坏,拥有能力便是一种永远抹不去的罪恶。」 喜多离开房间,她想,里尔是要拉拢她吗?但他看起来并没有像千樱一样,那么明显而强烈地邀请她成为伙伴。 她二零二号门前,就快要到楼梯口,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她回头,是二一九号的门打开了,一颗头探了出来,她顿时瞪大眼睛,她没看错吧?那居然是帕芙! 她立刻衝过去,帕芙缩回房里。她转动门把,发现门被锁住,她略微施力往门一拍,门板发出响亮一声打开了。 房间里充斥着烟雾,她冒险走进去打开窗户,加快烟雾消散的速度。结果,帕芙已经不见了,地毯上则留下一张类似铁製面具的东西。 她怒火奔腾地回到里尔的房间,里尔正慢悠悠地喝茶。 「第一神子,这是怎么回事?你调查我的过去和隐私,不觉得太超过了吗?」 里尔一时懵然,接着讶异反问:「我才想问你,你怎么不说一声就又进来?发生什么事了?」 喜多怀疑地看着里尔,「你对面的房间,有人使用小手段让我看见过世的故人,诱骗我进入,然后,我捡到一张铁面具。」她摆了摆手中的面具让他看。 「可以给我仔细瞧瞧吗?」 喜多摇头,「抱歉,只能让你就这样看,这东西我觉得很重要,我不想让任何人碰。」 里尔注视面具,然后无奈道:「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抱歉,帮不上忙。你那位故人对你很重要?」 喜多忍耐着,不让自己的表情因愤怒而扭曲,「人都死了,我很难过,我不想再多谈。」 里尔一脸自责,「对不起,是我太爱管间事了。」 喜多摇摇头,向里尔告辞,搭乘来时的车到车站。虽然里尔一脸无辜,表示刚才的事件与他无关,但她并不相信,事件就发生在里尔对面的房间,天底下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难道真是其他人所为?可是,谁有勇气敢招惹第一神子?在那么近的地方搞事,无疑是在挑衅里尔。 这件事,她得好好思考。 确认喜多离开旅馆后,里尔抓狂地头顶冒火,他的头发是真的化为火焰,正在狂暴地燃烧。 当他听完喜多对事件的陈述,他马上就想到他的师傅,也只有师傅才敢肆无忌惮地派人来他附近,玩那种无聊幼稚却阴险的把戏。 这把戏的目的是要害他与喜多结仇。 里尔恨透了他那位赌鬼师傅,什么事都要来参一脚,要不是身上有标记,他才不会任师傅为所欲为。 他原本非常地敬重师傅。 师傅身为最初的神子,强劲的实力使长老重新划分阶级,把之前那些最高位者挤下宝座,被迫沦落成准神子,这是多么光荣的事!但师傅却捨弃神子之名,为了荒诞的赌徒理念而出走。 他还记得,师傅临走前对他说:「没有毁灭就没有重生,博弈亦然,所以,我可不会按牌理出牌。」 可恶!要不是师傅离开,他的双脚也不会…… 返程的列车上,喜多拨打电话给两间铁路执剑分所。她在前往高峰会谈的路途中,两次使用文件替自己延后命案讯问,现在必须回去补做。 第一件案子没什么问题,三名死者被认定是谋杀不成,服毒自杀,已经结案。 第二件案子就有点麻烦,因为是喜多出手打死林恩,所幸当时的随从们后来也到了,证明林恩先有意图杀人,喜多只是正当反击制裁。 在两间分所耗了三天,喜多终于回到执剑总局旁的公用宿舍,她向管理员递出证件证明身分后,便申请一个空房间,登记住宿时间为一个月。一个月后若要继续住,就再来找管理员延长时间就行。 她将千樱给她准备的背包与行李箱放在床边,脑袋没有洗澡的慾望,一躺在床上就睡去了。 下午六点十三分,她醒来了,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手机铃声停下,她手缓慢伸向床头柜,拿过手机,吃力地睁开眼一看,是千樱打来的。 她眼皮沉重,脑袋混沌,她没有急着回拨电话,而是注意到时间。 这个时间食堂还有提供晚餐,要是超过七点,可就只剩下一些菜末碎屑了。 她赶紧下床,用毛巾擦擦脸,头微微甩一甩,让凌乱的头发回归平顺的状态。 喜多绕了一大圈,几乎各种菜色、点心都放进盘中,堆成一座小山,由于菜都是免费享用,她前前后后吃了三盘多。有些人见到她的食量,不禁频频朝她看去,她倒是不在意,反正她都有把菜吃完,没有浪费食物就好。 就在她去盛了碗羊肉汤,回到座位想要静静品尝,有个男子端着餐盘来到她对面,「请问,我可以坐你对面吗?」 她笑笑,「当然,那里没人坐。」 男子坐下,喜多听到不远处有几位男生说:「可恶,被他抢先了。」她立刻意识到这个男子可能是来搭訕。 男子礼貌地说:「你好,我叫高文,你是新进的执剑官吗?我以前都没看过你。」 「对,我是新人,你为什么来找我说话?我们不是陌生人吗?」喜多眼波流动,全身散发出一股清新的魅力缠绕着高文。 「我就是……」高文支支吾吾。 「是搭訕?如果我猜错,那我向你先说声抱歉。」 高文顿了顿,笑了出来,「你没猜错,哈哈,你好直接哦。我觉得你很漂亮,就想找个机会认识你,你不会对这原因感到讨厌吧?」 喜多把嘴里的羊肉吞下,「不会,外表本来就是一个容易影响人的因素。至少,你诚实地讲出内心话,到现在都规规矩矩,我没有理由讨厌。」 「太好了,我当执剑官已经三年了,我本来在葛兰区的分所维护治安,后来则调来总局的内务部,你呢?」 「我还没挑部门。」 高文双眉一抬,摩娑下巴,「怎么可能?这一期的入职日都过了一个多月,这不合乎执剑局的规则。」 「因为我情况特殊,被准许延后选择。」 「是这样啊,那我们能交换一下电话和通讯软体的帐号吗?我不会骚扰你,只是,你以后未必会留在总局工作,没有联系方式的话,要再见面是非常困难的。」 喜多点头,毫不犹豫就同意了。高文的性格亲切不逾矩,加上她想到千樱说,要多多拓展自己的势力与人脉,高文工作的地点在内务部,说不定她之后会寻求他的帮忙,或者,他可以让她更快打探到地球的资讯,就算只有一点也好。 地球,原本是帕芙以外,她人生的唯一目标,不过,在金边旅馆见到那张帕芙的脸后,她决定要找出背后的真相。 吃完饭,她和高文道别。 回到房间,她不断思索,里尔在旅馆时到底是不是在演戏?以他縝密的性格,整间旅馆应该事先就被他掌控,不可能会有事情瞒得过他。 所以,里尔是想藉由那个奇怪的事件来引诱她上鉤? 不管真的是意外还是蓄意的诡计,喜多都不想主动去接近里尔,他是个危险人物。他虽然没对她下毒手,反而向她展现友好态度,但那天的回忆却处处让她很不自在,沉闷的旅馆、压迫的走廊、怪异的烟与帕芙的脸…… 她想起千樱有给她打电话,她回拨过去,「千樱,你找我有什么事?」 「关心你一下,你回执剑总局了吗?一路上都没事吧?」 喜多把离开绿荷大饭店后,被里尔找去的事详细告诉千樱,「他会不会已经知道我们偷偷合作了?」 「应该不至于,他顶多就是怀疑。我比较在意你说的铁面具。」 「我把它的照片传给你。」 千樱看完,提醒道:「你绝对不要把它往脸上戴。我没看过这东西,但我觉得它有古怪,它或许是某种零件。」 第十四章 喜多讶异道:「不是吧,什么东西的零件长成这样?」 「你傻呀,大家不是都有上过圣史课?」千樱取笑喜多,「传说,古代的十七岛国科技非常进步,已经能製造出机器人了,机器人全身都是由金属构成,这铁面具搞不好就是机器人的脸部。虽然不排除它只是普通的装饰性物品,但我想没那么简单,总之,我会尽量帮你找到这面具的答案。」 喜多向千樱由衷道谢,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千樱,有没有一种机械用油是紫色的?」 喜多发现到一个盲点,当年从帕芙体内喷涌出的紫色液体,她其实没有闻到香甜的气味,也就是说,那未必就是葡萄汽水,她被先入为主的印象给误导多年。 如今,她有个大胆的猜测,帕芙会不会是机器人?又或者某部分身体早已机械化? 「紫色的油料我还真没见过,你有新的发现?」 喜多非常想解开帕芙身上的谜团,所以,她决定向千樱坦承她在找一种紫色的液体。 千樱听到后,一时愣住,「你线索提供得也太模糊了,紫色液体那么多!」 喜多认错道歉,补充说明,「是紫色半透明的液体,然后,从人体内喷出来。」 千樱以为自己听错,向喜多确认。喜多则表示是她亲眼目睹,并讲述她的猜测,但她没有提到帕芙二字,也没对千樱说这个人跟她是什么关係。 「这就很离奇了,也许是受到祝福者影响,机器人的话,我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要是有人拥有的科研能力比政府还高,那很危险,你想想看,万一组成一支机器人大军,仅用想的,我就发抖了。」 喜多安抚她,「你别任何事都往坏的地方想,那只会有害无益。」 「好好好,我懂。」 通话结束前,千樱认真地叮嚀:「你得抓紧时间,在这几个月内,尽量做好你能做的。里尔的铁路之旅,我预估至少要三个月后才能成行,这段期间,你可不要松懈了啊。」 「我明白,下次见。」 喜多洗完澡,躺在床上,她必须在今晚想好,要选择去哪个部门。 老实说,三个部门她都不是很满意,治安部门就是负责一般的社会秩序,鲜少自由。 事务部门,如果被分派到总局,她就有机会接触到地球的奥秘,然而,被派到各地分所和局处的机率更高,那样等同于选择治安部门,卡在当地无法动弹。 特派部门,整天就要和特殊任务打交道,任务有的很麻烦,一处理要几十天、几个月,都有可能,而且危险程度也比另外两个部门高,丧命的人数亦然。 根据执剑总局的潜规则,还是有能够以一件事同时达成两个目标的办法,只不过须要冒着高风险去找第三司令。 隔日一早,她去食堂用餐又遇到高文,她没有像昨晚一样,花比较多时间和他悠间谈天,因为今天她可有重要的事要办。 高文能体谅,在她临走前,他祝福她一切顺利。 喜多走进消毒室,果然如里尔所说,还能保留胸罩与内裤穿在身上,不用脱掉。她走进执剑总局内部,请了位传令员替她询问第三司令是否有空,传令员年轻脚步快,一下子就回来,并带来好消息──第三司令答应现在立刻接见喜多。 她抱持高兴又紧张的心情,前往第三司令办公室。 不料,一进门,她就看到难以置信的震惊画面。 一名红发披肩,身着红色薄纱长裙的妖嬈女人,坐在高脚椅上抽着菸,而她交叉的双脚旁,两名执剑官,一男一女,面容泛红地吸吮女人脚趾、舔舐脚掌。 女人吐出个烟圈,「呵呵,听说神子你找我有事,不晓得这事是大还是小呀?」 喜多不动声色偷瞄了两名执剑官一眼,她是听说过第三司令懿梅的作风很豪迈奔放,可是,她没想到入目的竟是这种煽情、扭曲的画面。 懿梅本身就代表着执剑局的部分黑暗面吧。 喜多温顺道:「第三司令,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懿梅冷笑,踢了男性执剑官一脚,男性执剑官吃痛却不敢吭半声。 「不要给我玩文字游戏,我不是慈善家,『帮忙』是种吃力不讨好、软趴趴的东西,我才不可能做呢。我只接受交易,要就来直接来开条件,不要就给我马上滚!但我好心提醒你,你现在是浪费了我跟我的人偶玩耍的时间,假如你就这样离开,你就会被我列入黑名单。」 喜多看到那两名执剑官同时颤抖。 「我当然要交易了,只是我的请求至关重大,我不晓得第三司令愿不愿意接受?」 懿梅轻蔑地盯着喜多,「挑衅可不会替你加分,过去有太多笨蛋喜欢跟我叫嚣、说大话,没一个好下场。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喜多小心地说:「我想要取得部门约束豁免权,并拥有了解地球资讯的管道。」 部门约束豁免权,是一种特殊权力,能够让执剑官在各部门间自由穿梭,不用绑定在某一部门。 听到地球这个词,懿梅顿时来了兴致,「你很懂嘛,连地球都知道。」不知不觉,那两名执剑官已闭眼昏去。 「这个要求您接受吗?」 懿梅一挥手,毫不犹豫就答应,「完全没问题,那你拿什么来换?」 「第一神子举办的高峰会谈,他提到要铁路环岛,您知道这件事吗?」 懿梅双臂环胸点头,「我知道,真可惜,要是你比我们的事务官还要早告诉我会谈中的内容,我可以降低一点你失败所须付出的代价。」 「没关係,」喜多叹了口气,「依照我个人推断,第一神子要透过铁路环岛的计画,实现他的阴谋,因为我一定会参加,所以,我选择达成的条件是,在环岛期间,找出第一神子意图不轨的证据,交到您手上。」 「天啊,」懿梅不禁惊呼,「你还真有勇气,居然要扳倒里尔那傢伙,我佩服你,你值得我另眼相看。」喜多提出的条件,比她想像的大得多,让她几乎怀疑喜多是不是来故意找罪受。 喜多微笑,「谢谢,不知您觉得如何?」 「可以,但是,我稍微平衡一下条件的难易度,我不希望让你认为我在欺负人。」懿梅深吸一口菸,吐出,「我给你三个条件,只要你完成其中一个就算过关。第一个就是你说的,找到证据,证明他有阴谋。第二个,逼他向女神教以外的人、势力开战,或者让他出现一个大紕漏,我们才能有理由去约束、制裁他。第三个,让他在女神教被孤立、厌恶,如果他被声讨会更好,到时候,和我们亲近的女神教长老,就可以请我们介入。」 「好,我了解。」 「接着说失败的代价,你要是在环岛结束,没达成任何一项条件,」懿梅双眼放出邪恶的光芒,舔了一下嘴唇,「你就要成为我的宠物。怎么样,有我这样美丽又有趣的主人是不是很棒?」 喜多委婉回道:「我还不想当任何人的宠物。」 「哦,是吗?我觉得目前这样对我们双方都不好玩。」懿梅手指抚着洁白无暇的大腿,「你敢不敢跟我做个小赌博,我这里有一名部下刚好想出去透透气,他的能力我保证非常有用,我可以把他借给你,协助你,但是,你得顺便完成他某个心愿,要是他心愿未了,你也算失败。」 「得了一道助力,连带多了一分负担,这样才公平,是这个意思吧?」喜多眼神锐利地瞧着懿梅。 「是的。」 「那么,他的能力和心愿是什么?」 「祕密,我不会告诉你,」喜多皱眉,懿梅一脸灿烂,媚态油然流露,「这就是这个小赌博的重点──你到底相不相信我说的话。他的能力到底是否能确实提供帮助?他的心愿是简单还困难?交由你自己判断,你一旦选择就不能反悔,这是一场最纯粹的博弈,今天我们是第一次对话,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线索,你要对抗的是运气以及你自己,哈哈哈哈哈,有趣吧?」 喜多内心暗骂:真是个疯子。 「我还是不……」喜多话还没讲完,就被懿梅一下大声拍手打断。 懿梅下了高脚椅,走近喜多,她右手扶在喜多肩膀,身体贴着喜多曼妙扭动,「喂,你太急着回答我了吧,我们可以慢慢谈呀。你是勇敢的人,这种人我最欣赏,我接受你讨价还价哟。」 喜多对懿梅深感怀疑,可她还是开口问:「可以多给我几个人选择?只有一个实在是……」 「这个不行,就是因为人选只有一个才刺激,但我可以给你三次机会,问问有关他本人的问题。」 「您会诚实以告?」 「你猜?」 喜多打算先问最基本的,「他的体术能力优秀吗?」要是她得带着一个跟不上她行动的拖油瓶,那就麻烦了。 「很差,跟我比算差,跟一般人比算非常不错。」懿梅见到喜多表情从失望变为愤怒,她在喜多耳边轻笑,「你继续呀。」 「他的能力是什么?」 「不能持续使用太久,要有节制。」懿梅无奈摇头,「你问这问题也太贪心,我有回答已经对你很仁慈了。」 「谢谢,我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喜多瞬间伸手搂住懿梅的腰,惹得懿梅轻吟一声,「我和您谁比较强?」 第十五章 懿梅笑得浑身都在颤抖,「你要想抱我,除非成为我的情妇。这样子的踰矩行为,真的是惹怒我了。」 她拍掉喜多环抱在她腰上的手,看到喜多震惊之情溢于脸孔,她兴奋地把头靠近喜多,在喜多的颈上舔一口,「你的弱点好像被我发现了……」 懿梅坐回高脚椅,「三个问题都问完,你该说出你的决定了。」 喜多不敢置信,以她强者的直觉,她可以肯定她随时能把懿梅的腰折断,懿梅绝对抵挡不住,也来不及挣脱。没想到,懿梅轻轻拍掉自己的手,彷彿施了神奇的魔法,她的手完全使不上力。 「我选择获得帮手的协助。」 懿梅凝视喜多,含水的目光流转,「你确定?」 喜多点头。 「好,我这就把你的帮手叫来。」懿梅打了通电话。 不久,帮手到了。 帮手是一名年纪跟她差不多的男生,个头比她矮,身材在男性中算是很瘦。上半身微微佝僂,看起来并非骨头出了问题,而是他习惯性的姿势。一头米黄色的短发蓬乱,肤色灰白,面容疲倦,有两个浓浓的黑眼圈。 喜多并不想以貌取人,但她今后将要在里尔那隻大怪兽嘴上拔牙,帮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样子的人真的能为她带来任何助益吗?她感到有些恐慌。 懿梅取下嘴上那根菸,将菸捻熄在菸灰缸里,她把玩桌上的打火机,态度散漫地说:「好啦,不良猫,这个女人就是这段期间领导你的队长,你可别乱来,禁止擅自行动,要乖乖听她的话,知道吗?」 不良猫点头。 喜多头顶宛若浮现一片乌云。队友叫做不良猫,真的还假的?而且听懿梅的那几句提醒,好像是在暗示不良猫习惯独来独往,不懂团队合作。这感觉很糟呀,小队的前景堪忧。 懿梅提醒完不良猫,转向喜多,「关于你想要的部门约束豁免权,我会通知林嘉尔和塔利斯,要他们暂时不用逼你去挑所属部门,另外,在你履约之前,你可以在各部门游走,但由于你还未选部门,你个人无权去运用、调动任何资源与人力,懂了吗?」 「懂了。」 喜多表面维持平静,向懿梅告退,打算找个地方和自己的队友聊聊,懿梅却叫住他们。 她促狭地盯着临时组队的两人,「我得提醒你们,在这个世上,最好别信任任何人,相信伙伴前先依靠自己,相信局里的同事前先依靠伙伴,总而言之,非到紧要关头,还是把其他人都看作是敌人唄,哈哈。」 不良猫向他鞠躬,「是的,第三司令,谢谢您的建言,我觉得受益良多。」 懿梅一边用脚逗弄倒地的执剑官,一边大笑,「那就好,那就好,祝你们一切顺利。」 两人离开办公室,来到一间无人的休息室。 喜多对不良猫刚才说的话有些讶异,她没想到他还会向懿梅道谢,看来他不是那种缺乏社交能力的怪人。 「不好意思,队长,我刚擅自发言,因为我听人家说,第三司令喜欢别人称讚她,她一高兴,就比较不会额外找麻烦。」不良猫礼貌地说。 喜多察觉到不良猫的眼神变了,在办公室里,他的眼神有点失焦,犹如灵魂飞走,不在身上,现在却有神许多,颇清亮的。她内心很高兴,原来队友还蛮精明的,并非和第一印象一样那么差。 喜多诚挚道:「谢谢你,不良猫,我都不知道第三司令是这样子的人,多亏有你。」 「不客气,我们到你环岛结束前是同一队的嘛。」不良猫挺了挺背,发出一连串骨头的喀拉声,然后,立直身体。 不良猫个性和善,喜多暗自松了一口气,照这样看,她是不用烦恼小队内会不和谐,「我们来交换一下彼此所知的情报,如何?」 「好,不如就由队长你来问我问题,这样子可以更快切入重点。」 喜多点头,她对不良猫的这个提议感到满意。 她问:「你先告诉我,你想达成的心愿是什么?」 不良猫蹙眉,不解地盯着喜多,「我不能说。」 「什么意思?」喜多灵光一闪,「该不会你也和第三司令做了交易?」 「没错,我希望能暂时得到自由,出去实现我的那个心愿。两个月前,第三司令跟我说,她会花段时间找一个高手来帮我,但条件是我不能把我的愿望告诉高手。」 怎么可能? 喜多想,第三司令不可能在两个月前就知道,她会来找她做交易……所以,不良猫的事,应该是第三司令之前就在戏弄他,而她却在这个时间点自己上门,于是,第三司令就把他们两个丢在一块,想看他们最后绝望的模样。 喜多问他,「你把信用看得很重要吗?」 「嗯?」 喜多起身把门锁上,「这里只有你跟我,这样也不能说?」 「能违规我当然想违规,可是,我们已经和第三司令口头立约,要是违规,那我们就会立刻失败……」 喜多背后冒出整片冷汗,「祝福者,是她吗?」 「不确定,也有可能是她手下。总之,你觉得她凭什么敢自信满满地与人交易,不怕别人耍阴招,就是因为有祝福强制守护着这每一笔交易。」 她从背包里拿出水猛喝好几口,她居然被第三司令阴了。她和不良猫都有要达成的事,但不良猫却不能把他的目标说出来,这完全对她不利。 「你失败要付出什么?」她问。 「这我也不能说。」 「我想确认不能说的定义是什么?你知道吗?」喜多想找出漏洞,哪怕再小都可以,只要有疏漏,就有操作空间。 「除了言语不行,也不能书写,过于明显的暗示,像是用手比划、拿一些报章杂志的关键字示意都不行,也就是说,你不要去执着于我要如何传讯息给你,那样都太刻意了。我是不可能违规的,你只要注意观察我自然的言行举止,就迟早会发现答案。」 喜多觉得她陷入被动的局面,她突然又对不良猫起疑,万一不良猫故意不想让她知道,那该怎么办?她勉强朝他一笑,果然赌博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幸好,其他部分就没有被懿梅限制。喜多得知不良猫是个中阶祝福者,能力比她原本想像的还有用,甚至能弥补她的不足,简直是捡到一份意外大礼。她和第三司令的赌博并不算亏,勉勉强强能接受。 她和不良猫回到宿舍,不良猫也申请了一间空房间。 他们坐在一楼的交谊厅内,看着电视播报的新闻。 ──圆领,亚拉拜然区的一处养鸡场,前几天发生不明的鸡隻失踪事件,经查证后,确定是附近一群流浪汉所为…… ──奶油,奶油,奶油新革命!六望角的牧童镇出產了一种新品牌奶油,滋味清爽而不腻,大受好评。知名糕点店纷纷派人前往抢购,深怕错失…… ──乐嘉公司游戏製作人疑似发疯,误将游戏收费项目设为免费索取后,行踪成谜。公司日前关闭伺服器,将这些收费项目回收,引发大量玩家不满,抱怨浪潮…… 连续看了好几个新闻,两人间聊后决定去总局的任务大厅,找找看是否有不错的任务。不良猫隶属于特派部门的悬赏任务部,由于喜多现在丧失部分权利,相当于透明人,各部门只会搭理不良猫,所以,他们只能去任务大厅了,而她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不良猫并非真名,而是悬赏任务部替他取的行动代号。 他们找空座位坐下。 喜多面向广大的电视墙,寻找心仪的目标,她眼尖地看到左下角有一个名为「奶油双眼」的任务,地点在五望角,香尼区的皮拉镇。 她从身上拿出本地图集,发现皮拉镇就在刚才新闻提到的牧童镇旁边。 喜多让不良猫去服务台询问详细内容,得知皮拉镇最近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前几个礼拜,有人看见睁着一双奶油眼睛的恶魔出没,恶魔的传闻一散布,镇里就陆续有民眾失去双眼,空洞的眼窝里被塞满奶油。 任务所要做的,就是揭开皮拉镇奶油恶魔的真相,顺道带一桶牧童镇的奶油回总局。 这么巧!她不禁联想到牧童镇刚好出產新品牌奶油的事,两个镇之间搞不好有不可告人的祕密。 而这个任务的奖励同样也很奇怪,给予一次百分百讨人欢心的机会。 不良猫达成过三、四个挺困难的任务,已经脱离新手阶段,有一定的资歷、话语权。他询问柜檯的服务小姐,想请任务的发布者私下一叙,服务小姐认识不良猫,立刻就答应他。 服务小姐的手指灵活在键盘上跃动,随着时间过去,她的表情愈来愈焦虑,然后夹杂些许紧张,最后她把键盘往旁边一推,整个人稍微远离电脑,吐了一大口气。 不良猫关心道:「怎么了?」 她把一綹在额前甩动的头发拨到耳后,「有人对发佈者的资料进行保护,阻挡他人查询,应该是高层设定的,我没办法破解。」 「好,谢谢,辛苦了。」 不良猫向喜多回报,喜多直觉这个任务不对劲,她徵询不良猫的同意后,请他向服务人员登记承办此任务。 喜多没有所属部门,在这个任务里,她只能算是不良猫的自愿性外援,完成任务后,当然只有不良猫能得到积分与奖励。 她并不需要积分,奖励的话,不良猫也可以让给她,但她还希望从奶油恶魔的事件中捞点好处,如果花费心力、时间去却一无所得,那她面临到的将是惨上加惨的绝境。 但喜多本人是这么想,既然都与第三司令做了那种夸张、险恶的交易,欠下一笔庞大的债,那么再多担忧也只是多馀,还不如轰轰烈烈地放胆挑战。 第十六章 喜多目前在执剑局里就像个被忽视的孩童,无法获取父母给予的资源,情况很糟,却并不表示她失去所有职权。她仍然是名执剑官,她的存在不会被抹消,就算她是以外援身分协助不良猫破任务,执剑局还是会记录她的贡献。 不过,喜多并不是为了区区的贡献而选择接下任务。 她要做好准备,度过暗潮汹涌的环岛之旅,又要达成与第三司令的交易,时间非常宝贵,她不可能浪费。 喜多会想接这任务,纯属意外。她与不良猫在宿舍交谊厅看新闻时,她眼尖发现他听到鸡隻失踪的新闻时,耳朵微微动了几下。 绝大多数人的动耳肌都退化了,证明人类动不动耳朵已经不再重要,相反地,既然不良猫会不经意动了耳朵,即代表他在意那则报导。 喜多不确定这到底是否和不良猫的心愿有关,但是,前往皮拉镇的路上,恰好会经过那处亚拉拜然区的养鸡场,她才决定让不良猫接取这个任务。 半夜三点,他们搭乘列车,在座位上轮流歇息。花了四个多鐘头,他们抵达亚拉拜然区的鸡米镇,先去当地的执剑分所打探消息,执剑官表示,那些流浪汉似乎精神出了点问题,现在全都被留在医院里观察。因为他们身上没人携带证件,执剑官还在努力查询他们的身分。 两人借用机车前往医院。 病房内,流浪汉们正在开心享用慕斯蛋糕、冰淇淋、蛋糕捲等甜点,他们一个劲地傻笑着,对于别人的问话,不太愿意理会,偶尔回答也是一些不着边际,像是在幻想的话语。 流浪汉有男有女,大多为年轻人。 喜多发现有一位眼镜严重刮伤的中年男子,凝视着手上一块金色怀錶,喃喃自语道:「我没错,我没错……不对!钱是脏的……回馈……回馈……。」 她端详男子,男子外貌斯文,眼神里的情感强烈。 她猜想男子或许是遭人所害,才沦落到这种下场。相较于以务实为主的手錶,怀錶在国内早已趋向追求装饰与艺术性,踏上成为收藏品的道路,因此,怀錶的价格比手錶高出许多。 金色怀錶不是路边货,而是某品牌的商品,从这点判断,可以推测男子之前也许有份高薪的职业,社经地位在一定程度以上。 喜多继续观察,发现怀錶背后有类似贴纸撕过残留的黏胶。 又待了半小时,没有特别的收穫,拍了照片作为纪录后,两人离开。 喜多戴好安全帽,正要跨上机车,不良猫拉住了她。 她面露疑惑。 他压低声音,「我有问护士,她们说,流浪汉身上没有被啄或爪击造成的伤口。刚刚在分所,得到的情报是流浪汉皆为徒手捉鸡。」 「技术和运气好的话,无伤也是合理的吧?」 「队长,不对,你不了解,亚拉拜然区饲养的鸡种为卡拉猛斗鸡,斗鸡就比一般鸡凶狠许多,而这种斗鸡论凶暴的个性,在所有斗鸡里是数一数二。连饲主餵食都要全身包好几层才敢接近,你想,流浪汉会完全没事?」 喜多脸色一滞,不快道:「这么说,是有人陷害流浪汉?」 「没错,甚至有可能是执剑分所搞的鬼,我们要更加谨慎。」 他们思忖片刻,决定不回分所,要去事发的养鸡场瞧瞧。 到了养鸡场门口,不良猫突然咳嗽。 「你怎么了?」喜多问。 「没事,喉咙有点乾。」不良猫这么说,却没有要拿起水喝的意思。他其实是一时气息不顺才引发咳嗽,这个时候喝水反而不太好。 喜多欲大喊,呼叫饲主出来,不良猫却彷彿熟门熟路,从旁边绕,来到一处圈地的栅栏外。她跟在他身后,察觉到他有事瞒着她,她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喜多想,不晓得这是不是不良猫的心愿? 他先是发出一种似狗又非狗的声音,又模仿鸡急促的叫声,一名老伯从某间铁皮鸡舍里赶紧跑出来。喜多拿出识别证,呼喊老伯过来。 老伯见到是执剑官,恭敬地打开侧门,领着两人进到圈地里。 「队长,询问的事交给你,我先进鸡舍观察观察。」喜多点头允许。 老伯做人清清白白,没藏什么违禁物品,便觉得无所谓,执剑官要检查就随他去,但他可不能直接放不良猫走。 老伯要不良猫停步,随手拿了旁边放置的消毒水,往不良猫身上喷洒。倘若不良猫身上的细菌害得斗鸡生病,那有谁会负责?他敬这些官,却不相信这些官的人品。 她问:「老先生,您是饲主吗?」 「是。」 「请您描述一下发现犯人的经过。」 饲主表示,那一天早上,他替换好消毒水,洗好澡,全身包好厚衣服,打算进鸡舍去捡蛋,却发现又有几十隻鸡失踪。 他勃然大怒,在周围仔细检查,终于在圈地的边缘找到几名流浪汉。他们躺在地上,胡言乱语、神志不清,身上有着不少鸡毛。他赶紧叫执剑官来,执剑官便把他们全数带回分所。 检验后,养鸡场的栅栏、大门、鸡舍都留有流浪汉的指纹,监视器也拍下流浪汉鬼鬼祟祟的行径。这下子,流浪汉几乎已是坐实了窃盗罪。 唯独有个疑点,那就是没有流浪汉抓取斗鸡的画面。 喜多觉得那些流浪汉或许是无辜的,但她此行并不是为了替人洗刷冤屈。她很在意不良猫,便和饲主前往鸡舍。 不良猫站在鸡舍的最深处,他看着一隻体型足有其他鸡三倍大的白色斗鸡,眼眶不禁泛红。五年不见了,牠还好好活着,令他感伤又欣慰,他朝那隻巨大肥硕的鸡喊道:「阿杰、阿杰,你还记得我吗?」 瞇着眼的白鸡迅速睁开眼皮,对不良猫叫了几声。他十分欣喜,可下一秒白鸡就背对着他,摇摆屁股走了,他无奈笑着,又继续呼喊牠回来。 喜多走过一间又一间的鸡舍,最后在五号鸡舍见到不良猫的身影。 不良猫的怪异举止,被她窥见了一部份,她不知所措。好在饲主没有发怒,只是狐疑望着。 不良猫难道对鸡有怪癖吗?他不会是偷鸡的兇手吧?她和不良猫是在鸡隻失踪后才认识的,从时间判断是有可能。 喜多要饲主在鸡舍外等一会,她直接走了进去。不良猫看见她,没有慌张、尷尬,面带微笑朝她招手。 等到她靠近,他真诚致谢,「谢谢你完成了我的一个小心愿。」喜多惊讶,他连忙解释,「这个心愿并不是你、我和第三司令打赌的那一个,而是我其他的愿望。你先别气馁,我不记得我有透漏任何资讯给你,但你却还是带我来这里,足以证明你的洞察力,我们最后一定能赢第三司令。」 喜多跟他说,是动耳肌提示了她。 不良猫讶异,他都不知道自己动了耳朵,队长却注意到这点…… 他佩服她,却不是因为她的细心,而是她的果断。她仅仅是看到他耳朵动了一下,就特地来这么一趟,她就不怕什么都没有,徒劳无获? 不良猫向她解释,这隻大白鸡是他以前託付给这里另一户女饲主代为饲育,女饲主后来退休,告知他白鸡转交给这位老伯,可他被第三司令限制行动,一直未能来此看看白鸡。 喜多难掩失落,原来不良猫只是为了一隻鸡,不过,每个人都有心中在乎的人事物,她能理解。 不良猫向老伯叮嘱,要他好好照料牠。老伯连连点头。 两人来此地并不是为了破案,既然不良猫见到白鸡,他们便骑车回分所,归还机车,搭乘列车继续前往皮拉镇。 按照新闻及任务大厅的描述,喜多认为皮拉镇那些被挖去双眼的牺牲者,眼窝被灌入的奶油就是牧童镇的新品牌產品,而奶油恶魔十之八九是祝福者,所以,才到现在都还未被逮捕。不管这推论是否正确,皮拉镇感觉问题比较大,先去皮拉镇准没错。 列车上,他们换了种身分,假装是一对姊弟,而两人的容貌也彻底大变样。 接下来要到的是任务地区,即使是平凡的小镇,也能潜藏致命的危机,所以,不良猫便拿出携带的易容道具替自己和喜多改头换面。 这么做都是避免有心人士来找麻烦,毕竟,喜多是神子,虽然她行事作风很低调,但只要是女神教信徒,要不知道喜多几乎不太可能。 喜多面容变得黯淡,脸上还有块胎记,而不良猫则是多了几个暗斑与刀疤。 乘客们看到他们的样子,都赶紧避开目光,他们只能无奈一笑。 喜多拿出手机,心里头不知为何,蛮在意今天对着怀錶说话的流浪汉。她总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他,他将流浪汉的照片传给千樱,希望她有空的时候,帮忙寻找一下这人的真实身分。 不良猫坐在内侧靠走道的位置,时刻警戒。喜多看了他一会,拍拍他的肩,他疑惑转头。 「还没到皮拉镇,现在就交给我负责。」她觉得不良猫该保留精神、体力,把焦点放在皮拉镇。 他们俩交换座位,不良猫向她道谢,便在时不时地微微摇晃中,安心地闭起眼睛睡觉,进入梦乡。 第十七章 下午五点多,列车到达皮拉镇。 他们下车向车站人员问路,来到小镇最热闹的市集旁,由于过了收摊时间,街道没有尖峰时段那么拥挤,非常好走。不少店家、住宅、摊车都有贴着小海报,标语写着「保护双眼、远离恶魔」。 两人在附近几家旅馆进出,察看环境,询问价格,最后挑了一家客人很多,吵杂又拥挤的旅馆入住。不良猫拿着钱,在柜檯跟老闆娘讨价还价,僵持一番,老闆娘翻了个白眼,表示勉强同意,把钱收进抽屉里。 老闆娘对不良猫感到有些兴趣,她吊着尖嗓问:「小弟,从哪来的呀?听你的口音不是这里的人。」 不良猫笑笑,「没错,果然是逃不过老闆娘您的慧眼,我是从圆领来的。」 老闆娘指尖轻轻在木头桌面滑动,「哟,还真是外地人,不过,这又有点奇怪。你刚刚跟我激动讲价时,右手不经意做出的几个手势,那可须要配合手臂上几处关节以及手指摆弄。我不可能认错,那是我们六望角的矿工特有的,」她朝不良猫挤眉弄眼,「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呀?」 不良猫心中暗笑。他故意洩漏一些矛盾的特徵,果然成功引起老闆娘的注意,如此,才能打通对话的桥樑。 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您这就问得太深了。我只能告诉您,我跟我姊姊是想来找多年失联的亲戚,结果才刚到,就听到有人说恶魔出没,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老闆娘看了站在不良猫后方的喜多一眼,心里直摇头。她心想:「这小弟脸上一堆伤,看起来虽是挺吓人,好歹能感受到人情味,但姊姊就不同了,从头到尾摆出同一张死人脸,看起来一副倒楣样,真讨厌!我店里的运势要是受到影响,她就死定了。」 老闆娘满脸堆笑,「哎,我说句难听的,你千万别介意,」她压低声音,用手掌遮着嘴道,「你若没啥本事,就别管你的亲戚,赶快离开吧。这里有许多人家都暂时去外地避难,怕那恶魔找上门,你现在看到的,很多都是来凑热闹的观光客。要不是为了赚钱,我早就走了。」 不良猫不以为然,「我那亲戚很重要,您不要开玩笑。莫非,您见过那恶魔?」 老闆娘双手抚着胸口,「当然没有!见到他,我就掉眼珠子了。」 「我和我姊姊是一定要找到亲戚的,这几天,就请老闆娘您多多照顾啦。」 「没问题。」老闆娘没有成功用恶魔的事吓走这对姊弟,只能默默把不满往肚子里吞。 不良猫从老闆娘手中拿过钥匙,和喜多上楼进房。 喜多示意用纸笔交谈,因为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来到他们房外停下来。 不良猫刻意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给外面那人听,「唉,不晓得三叔一家住在哪呢,我们的店要重新营业,可少不了他的资助。」他彻底扮演好弟弟的角色。 边说,他边在纸上写字。 喜多拳头轻捶桌子,说:「是啊,拿不到钱就糟糕了,我们孤注一掷来这种地方,结果还遇到什么臭恶魔,真的是走霉运。」 不良猫把纸条递给喜多。 ──我在老闆娘抽屉里闻到微量的奶油味,这味道在某几位客人身上也有闻到,都是同一种奶油,其他几家旅馆也有。这是怎么回事? 她顿时皱眉。根据任务信息,她知道恶魔和受害者眼睛都有奶油,可是,那味道不该到现在还有残留,而且不同家旅馆都有。 不良猫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明天我们得努力了,希望三叔没事,没有碰上恶魔。」 喜多语气愁苦,「女神呀,你可要帮帮我们姊弟俩,别让我们无路可走,再这样下去,家乡的妈妈和弟妹会饿死的。」 她在纸上回覆。 ──明天我们可以去镇上逛逛,要是有同样的味道,就循线调查。出门只把换洗衣物和笔记本留下,行动要谨慎,刚住进来就有人想偷听,我担心这个镇有古怪。 两人聊完寻找亲戚一事,开始谈日常生活的无聊小事,同时,卸掉脸上的偽装妆容。门外的神祕人估计是觉得没什么可疑之处,便离开了。 不良猫静静检查包里的小刀、暗器,为明天做好准备。他隶属的不是治安部门,而是特派部,无法配戴执剑局那种长度超过背包的刀剑,那样会暴露身分,只能使用一些小而奇险的器具。 他们轮流守夜,由喜多先睡。一夜平安过去。 朝阳升起,为皮拉镇灌入活力。喧闹的人声此起彼落,将小镇最后一丝睡意给驱离。 喜多和不良猫吃着煎肉饼。行人有说有笑,气氛祥和,彷彿恐怖事件从未发生。 喜多结帐,顺便向小贩问路,记清楚路线后,两人便朝着镇中央附近的祝福圣所前进。 今天并不是信徒集合的活动日,圣所内只有几个人兀自向女神像祈祷。 这间圣所由马兹神父管理。 两人朝神像唸了篇圣诗,正巧马兹经过,他们便唤住了他。喜多以一个外来客的身分向他自我介绍,并针对奶油恶魔事件,抒发心中的不安。 神父为人和善、慈蔼,见到姊弟俩无依无靠,离家来找寻亲戚,心生怜悯出言安慰,提醒他们必要时可以来此获得庇护。对于两人的问题,他也都耐心地回答。 当不良猫提到,有没有什么人或事须要特别注意,避免触犯。 神父想了想,手綹鬍子,眉眼有些无奈,「你们见到镇长或执剑官,打声招呼后,记得不要在原地逗留。镇长为了这次的事件,伤透了脑筋。居民人心惶惶,但执剑分所却抓不到兇手,镇长多次向他们抱怨、指责,双方心情都不是很好。如果不想被找麻烦或无端挨骂,最好还是离他们远点。」 两人步出圣所,不远处能看见执剑分所和镇办公楼,他们观察一会,静静地靠近,装作是路过。那两个地方属于政府下辖单位,以普通人的身分不适合去问东问西,太过突兀,只能随意瞄个几眼。 镇中心有祝福圣所和执剑分所,这一带相对安全,却不能防止有谁的眼线在进行无差别监视,要是让人起疑就不好了。 他们接着逛了一趟市集后,坐在路边的座椅上小声讨论。 「市集气味太混杂,我闻不太出来。」不良猫皱眉严肃道,「倒是我发现昨天在几家旅馆闻到的奶油味,跟一般路边的小吃使用的两三种奶油不同,有种微妙的腥,不臭不呛,可是,闻久了会让头涌上一股不适的飘忽感。」 喜多担忧地关心他,「没事吧?」这个任务,多亏有不良猫的嗅觉,进展才能如此迅速,他是首要功臣,如果他没法再施展祝福,这条线索就白费了。 不良猫摇摇头,「没事,我用冷水冲把脸就把那感觉消除掉了。重点是,奶油味在镇办公楼门口出现了……」 两人交换眼神,喜多思索后说:「奶油味不可能整天都存在,你却恰好在旅馆跟镇办公楼闻到,我怀疑是某种特定物品不小心沾到奶油之后,气味还来不及自然消散。」她从口袋掏出一个硬币给不良猫,食指在硬币上点了点。 一个小贩恰好推着推车过来,贩卖不知道从哪儿製造的奶油恶魔玩具。 不良猫轻蔑地撇撇嘴,「小镇为了恶魔还在一团乱呢,居然就有人在卖这种玩意。」 「有人潮,就有商机,毕竟有不少观光客都是衝着恶魔而来,其中,一定有人是想赚取赏金。」喜多右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在左手背轻捏几下,暗示不良猫,赏金猎人的动向值得关注。 热心民眾如果在执剑官逮捕到犯人之前,把犯人送交到执剑分所,就能获得一笔赏金,赏金依照犯人的作案严重程度会有所变动。执剑总局立意是鼓励人们重视正义,促进社会安寧,虽说诱因有些功利,成效却非常好。 不良猫问:「我们接下来到哪里?」 喜多等待小贩远去后,才说:「去传言中,有人目睹恶魔的墓园。」 实际到了墓园,结果如喜多预料,什么奶油味都没有。她早就想过,这可能是个假消息,又或者味道已经消散。 现在,他们只能检查看看,是否有残留的蛛丝马跡。 他们每一排,每一个墓碑都不放过,却一无所获。 刚走出墓园门口,一个身材介于健壮与微胖之间的大鬍子大叔,挡住了他们的路,他摇了摇手中的单筒望远镜,饶富兴味打量两人。 「孩子,你们到墓园来做什么呢?没有停下来悼念亲人,反而鬼鬼祟祟巡视一遍。我记得这个镇的守墓人可不是一对姊弟呀。」大叔拍拍凸出来的肚子,笑着说。 不良猫两手一摊,无辜地解释,「大叔,我们只是来找失联的亲人,因为不晓得他是生是死,就乾脆来墓园核对姓名,这你也要管呀?」 大叔脸笑得都扭曲了,「开玩笑呢你,你们也是来拿赏金的?」他用右手食指朝两人比了比,一脸凶狠,「我劝你们不要妄想,你们还不够格来竞争!」 第十八章 喜多露出一副嫌恶的表情,「大叔,请你自重。不能因为这里位处小镇偏僻地带,你就以为法律的约束力触及不到这,莫名其妙就堵我们的路,还质疑我们要抢什么赏金,你疯了吧?想找恶魔送死自己去送!」 大叔听到这番话,被激怒了,立刻抽出腰间系着的鞭子,往他们狠狠一抽。 不良猫迅速扑倒喜多,闪避鞭击,他不禁破口大骂,「你这个疯老头,真的想要取我们性命是不是?」 喜多慌张地大喊:「救命、救命,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杀人啦!」 大叔狞笑,「别叫了,你是脑袋有问题吗?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你向空气讨救兵啊?」 情急之下,她双手十指交握,恳求大叔,「这样吧,我们姊弟暂时不会离开小镇,这段期间,我们当你的手下,替你做事。」 「哈哈,你们这两个鬼灵精,是怕你们那什么亲戚跑不见了,临时想要当我的赏金学徒作为后路吧?」 不良猫撇过头,这让大叔愈发骄矜得意,他非常喜欢被人仰望的感觉。他决定收这对姊弟为徒,并让他们时刻感受到低人一等的滋味。 大叔努努嘴,「我们交换手机号码,你们平常就去找亲戚没关係,有事我会叫你们。」 喜多哭丧着脸,「怎么这样?你不教我们一些本事吗?」 「哈哈,很害怕依靠的人又消失?教不教?看大爷我心情。」说完,自顾自阔步离去。 赏金猎人并不是个安定的职业,薪水不稳之外,死亡率也比其他行业高了不少,这都是素质参差不齐的缘故。 两人相视一笑,儘管这大叔好像不可靠,但至少容易操弄,也算是好事。 回到旅馆房间,喜多首先进行检查,当她小心地拿起放在棉被上的笔记本时,却看到有零散的亮粉落在笔记本旁。 她小声道:「有人来过我们房间。」 「要不要找执剑分所或神父帮忙?」不良猫提议。 她摇头,「第三司令有一点说得很对,不要随便信任别人。」 睡前,喜多收到华伦的简讯。华伦就是墓园的那位大叔。 华伦说市集旁的小广场,赏金猎人正要开个讨论会。 她头疼啊,易容术的麻烦显现出来了。不良猫赶紧帮喜多化妆,要她先去,自己随后赶上。 喜多晚了点才到广场,幸好,大家还在分享小吃,喝酒寒暄,尚未讲到重点。 有人问她要不要来块甜捲儿,她摇摇头说心领了。 她坐到华伦旁,华伦用矫揉造作的语气,一边夸讚自己,一边告诉她,在场的赏金猎人决定联合行动,抓捕恶魔,因为有人提供受害者的照片后,大家变得比原先要害怕恶魔,所以,寧可少赚点钱。 她数了下,包括她在内共有十六人,不过,她肯定不能分到钱,她只是学徒。 「师傅,你不是很厉害,还要组队呀?」 华伦重重跺脚,「你懂个屁!」 这时,异变陡生,一个人摀着双眼哀嚎,当他手移开时,眾人都看到他的眼眶周围血淋淋,眼珠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两坨奶油。 大家吓得后退几步。 不远处,一户民宅的顶楼传来尖利的笑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模糊的人影,人影的脸白白的,起伏不平。喜多定睛一瞧,那白脸分明全是奶油。 情报里只提到,恶魔有一对奶油眼睛,难不成他的能力可以提升? 恶魔笑完,转身就跳开。几个人连忙追上去,喜多刚要迈步,就被赶到的不良猫按住肩膀,「师傅都留下来打电话通知分所了,我们没实力就别凑过去了。」 执剑官来到现场调查、记录,喜多听到有人怨叹道:「以前恶魔都得徒手挖眼睛,现在居然能隔空挖!」 一行人被带回分所,那些追恶魔的赏金猎人也被找回来。恶魔溜得很快,他们并没出事。 喜多、不良猫拿出总局配发的假证件蒙混过关。笔录结束,除了受害者外,眾人被放行,各自离去。 两人悄悄跟在一名赏金猎人身后,他手中那袋还未吃完的点心,散发出他们正在追查的那种腥气奶油味,而不良猫也确认,这味道和刚才恶魔脸上那团奶油相同。 赏金猎人走进一间小屋。 不良猫示意喜多自己躲好。他从口袋中拿出片香菜叶放入口中咬碎,一股「猫意」降临,他顿时整个人进入到猫的状态,双脚无声而轻盈地走到小屋外,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有好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提到计画成功了,恶魔又吓倒那群废物赏金猎人。 时不时会有人经过或进到小屋,不良猫总能事前移动位置避开。 过了一会,他听到脚步声移动,从脚步轻重、步调判断,有八到九人左右。 接着,是类似一大块金属摔至地面的沉闷声响,有人提醒道:「小心点,别踩空。」说完,又是一阵脚踩在金属上的声音,但这些声音比较清脆。 不良猫立刻意识到,这屋里可能有地道,他们应该是正沿着铁梯往下爬。 地道似乎不深,他右耳贴地辨识他们移动的方向,跟着离去。喜多则留下来,继续在一旁矮楼的屋顶上监视小屋。 一个多小时后,不良猫回来了。 他告诉喜多他获取的情报,小屋的地道通向镇办公楼,然后,也许是那伙人散会了,有不少披着连帽斗篷的人从门口出来,各自悄悄离开。 这下糟糕了,喜多刚刚有看见两名执剑官先后进到小屋,而不良猫之前听到屋内有马兹神父的声音。 结合之前在镇办公楼闻到腥味奶油,喜多可以肯定这起恶魔事件,小镇的三大势力里,都有人参了一脚。 「现在能偷偷进地道吗?」她问。 「不行,里头有守卫。」 喜多不想贸然进入。她本打算借用执剑分所的力量,一举逮住这帮人,但如今是行不通了,她不清楚分所内有多少人涉案。 她决定先回旅馆。 两人离开小屋一段距离后,这时,一隻黑狗在他们身后汪汪叫…… 「凯拉、凯特,我就知道你们是骗子,想跟在我背后抢赏金!」凯拉、凯特是喜多和不良猫在这小镇用的假名,夜深人静,会这样叫他们的自然是赏金猎人华伦,「你们两个不回去睡觉,倒是在小镇里东奔西跑?」 不良猫手插口袋,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闻到那条狗和华伦的气味,向喜多说了。 她说:「我们是骗子没错,」既然华伦对他俩產生怀疑,还不如释出些情报拉拢他,「但我们不想拿赏金,我们巴不得有人赶快领取赏金。既然利益与目标并不衝突,何不合作?」 华伦摆摆手,「免了,我讨厌骗子。」 她拋出诱饵,「这样你会少赚很多耶,你真的以为逮到那恶魔,事情就结束了?」 不良猫淡笑,这傻大叔一定会上鉤。 华伦讶然,「你是什么意思?」 「小镇里,有一群人在做不正当的勾当,恶魔与被害者,不过是表层的皮毛罢了。要是你我合作,把所有涉案人士一把抓起,你觉得赏金会翻多少倍?」 「这很诱人,」华伦摸摸鬍子,双眼泛起贪婪的精光。 不良猫指出重点,提醒道:「但是,保守估计有十人犯案好了,这样的小团体,也不是光靠我们三个就抓得了。假如人数更多,情况就愈险峻。」 他是故意示弱,想看看华伦有没有什么底牌。华伦居然有养狗来追踪人,从这点可以看出他不是只会嘴上说大话,还是有点料的。 华伦哼了几声,自豪地嘲笑他,「凯特,你是新手吗?假如你调查完,发现犯罪确有其事,你可以去执剑分所请求帮助,他们破案后,你该得到的赏金不会因此有所折扣,还是以原本的案件规模来算。」 不良猫微闔着眼,慵懒一笑,活像隻猫。 喜多展露笑容,儘管她的面孔因为化妆而掩盖住美丽,可这一笑却深深勾住了华伦,有种难以言明的吸引力,「华伦,讲了这么多,你究竟要不要与我们合作?不要的话,我们就各走各的,互不干涉。」 华伦蹲下摸了摸黑狗,「我们都交换手机号码了,师徒之间哪能说分就分?」 他接着说:「为了表达友好与诚意,我们握个手,象徵一切重新开始。」 不良猫伸手,两人一握。 「你们先跟我说说,你们调查到什么?」华伦问道。 「我们怀疑镇办公楼、执剑分所、祝福圣所一起从事不法交易。」喜多说。 「这不得了,你们说真的还假的?」华伦脸一僵,那他刚才说要找分所帮忙,不就打自己脸了? 她向华伦叙述,恶魔的腥味奶油在不少地方都闻得到的情况。 「我怎么闻不到?」华伦瞇起眼盯着喜多。她朝他眨眨眼,做出双手交握祈祷的手势。 「祝福者!」华伦瞪大双眼,看看喜多,又瞧瞧不良猫,他低喃道,「这下子我肯定要发大财。」 他难掩激动,「所以说,那些奶油可能不小心沾染到钱,钱又扩散到不同人手里,才使得到处都有这股味道?」 不良猫点头,「没错。目前的难处就是,要如何让那些犯罪者尽可能到齐,然后,还要有足够的力量压制他们。这里的执剑分所是没办法信任了。」 华伦站起身,黑狗在他脚边绕,「你们想办法把他们聚在一起,我能找人把他们抓起来。」 第十九章 不良猫问:「你要找什么人?」 华伦坦然回道:「执剑分所啊。」 不良猫脸瞬间一垮,「大叔,你痴呆吗?我们刚就说执剑分所有人涉案,不可靠了。」 华伦鄙视地看着不良猫,「皮拉镇周边有其他五个镇,皮拉镇不行,找其他镇的执剑官帮忙不就好了?」 「人家是官,怎可能放着自己的镇不管,跑来皮拉镇抓人。」不良猫他其实能够以悬赏任务部的身分,请求那些执剑官帮忙,但他还不想出面,他要尽量挖掘出大叔的底蕴。 「圆领地区我不敢自大,」华伦嘿嘿笑着,「十角地区我卖张老脸说句话,很多人还是得听的,毕竟,我可是人脉猎人。」 人脉猎人,赏金猎人中,本身实力未必高强,以经营人际关係为主,方便自己行事的人。 华伦拍拍胸膛,「每个地方的分所都有执剑官轮班,我可以把五个镇里那些休息中的执剑官叫来,这起案件有官员、神父涉案,他们知道一定肯来,破了就是大功一件。」他语气变得严肃,「可是,你们得保证,他们来这一趟可以抓到那些重要头头,不然,我的信用就会破灭。」 喜多说:「好,那就等我们打入敌人内部再说。」 华伦提供了昨天那群赏金猎人的联络方式,便和两人道别回旅馆。 隔日一早,不良猫又用易容术,换成一张白净精明的脸,他戴上眼镜,打了电话,把昨天进入小屋的那名赏金猎人约出来见面。 「雅木,你好,我是宝杰。」不良猫自我介绍,并拿出一张执剑官小队长识别证。当然,这也是一张假证,因为他现在的脸并非他真实面貌。 雅木有些心慌,「您好,有什么事吗?」 「我就直说了,我是读心祝福者,能够读到别人某一小部分的记忆。」 雅木的脸顿时苍白。 不良猫镜片后的眼神凌厉,「喂,你餵别人吃奶油,害那个人眼睛被恶魔……」 「长官、长官,不是我的错,我也只是收钱办事。」 「我知道这件事是有些人刻意为之,神父也在其中,对吗?」 雅木用力夹紧双腿,不这么做的话,他感觉尿都要流下来了。 不良猫威胁他,「我们一起去见神父,要是他们愿意让我入伙,你的罪就一笔勾销,所以,你懂该怎么做吧?」 「我懂、我懂,长官,我一定替您说好话。」 雅木和不良猫找到马兹神父,当雅木一讲奶油二字,神父二话不说就把他们带进他的房间。 不良猫悄悄啟动藏在西装袖口内的录音器。 雅木向神父简单描述宝杰找上门的经过。 神父一脸忧虑,「宝杰,我就直接问了,你是敌是友?假如你是敌人,」神父从抽屉拿出一把生锈的短刀,「我就算拚尽我这条老命,也要把你留在这里。」 不良猫瞧到那把刀,便了解神父是在虚张声势,也是在表达某种决心。 他笑吟吟地说:「神父,你用不着紧张,我读不出你们的计画,我只知道你们最有权势的三方,都有人参与其中。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也想加入。别看我这样,我会当执剑官也不过是想有份稳定收入,不会随便破坏人家好事的。」 见神父仍在犹疑,雅木赶紧道:「神父,我知道我只是拿钱办事的最边缘人员,可能之后你们就不再需要我,但长官和我不同,他是社会中的菁英,有他的协助,你们的计画一定能够更长久。」 雅木的话让神父动摇。 神父明白,他们做的本来就是无法饶恕的事,迟早有天会被揭穿,但那终究是以后的事。现在,如果有宝杰这个崭新的薪柴跳进来,那么他们的火盆就能燃烧得更旺盛。 神父请雅木在门外等候,然后,关上房门。 他叹气,「我们的确做了坏事,可这都是因为我们太爱这个小镇。」 不良猫达成过不少悬赏任务,丰富的经验,听到神父这话,令他推理出一个有点荒谬却不无可能的真相。 「请个祝福者吓唬人做噱头,无法从根本上改善这个小镇吧?镇上有不少人因为恶魔都暂时搬走了。」 神父左手紧抓头发又放下,「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我们穷怕了,我们也很怕大家相继离去,但只要撑过这段艰苦的日子,皮拉镇以恶魔传说闻名的美好未来一定会来临。」 不良猫心中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为什么小镇里的三巨头会联合起来,偷偷雇用恶魔夺去别人双眼?是因为他们想要发展恐怖观光,使小镇不再贫困。 香尼区的这几个小镇经济都不好,牧童镇推出新奶油,皮拉镇製造奶油恶魔神出鬼没的恐慌,有可能就是想统一主题,发展地区特色。 不过,恶魔的能力是用奶油夺走双眼,祝福者的能力是无法随意变换,所以,应该是皮拉镇先决定要以奶油恶魔闯出名堂,牧童镇才搭顺风车推出奶油,牧童镇最大宗的產业为畜產,奶油本来就有一直在生產。 「我只能说,你想得太美好。」不良猫推了推黑框眼镜,「依我观察,皮拉镇继续照你们这样的烂方式走,马上就会完蛋。你问问看你的同伴,考虑考虑是否要让我加入,最迟两天内给我答覆,我可还有好多目标想去接洽。」 神父看了会墙上的女神像,眼角略微湿润,「不用,我今晚马上带你去见他们,看他们愿不愿意让你成为一员。」 用过晚饭,不良猫准时到祝福圣所门口,神父带着他来到昨天的那间小屋,里面包括护卫,总共有二十七人。神父对他一一介绍每个成员,可不良猫的眼中只在意镇长、执剑分所所长,这两个加上神父就是最高的三位领头者。 满头白发的胖镇长,捻着鬍子,一双小眼不怀好意,「恶魔就在我们这些人里,如果你表现不好,你今天就别想走了。」 不良猫哈哈大笑,「不是吧?即将要陷入危机的是你们,怎么会是要我表现?镇长,你在害怕啊?怕我这个救星不留下拯救你们呀?」 镇长额头冒出大量汗水,不良猫从手提袋拿出一式二份的契约书,「担心害怕都是多馀的,我们以契约为证,这就没什么话说了。」 这是份极不公平的契约,内容提到,任何人一旦对宝杰起疑,便可对宝杰立即发动攻击。 镇长看向所长,所长点点头。 所长登入过执剑官的网站,的确有查询到宝杰这个人。宝杰破过多项任务,评价优良,不太可能是招摇撞骗的人。 所有人签下名,正式欢迎宝杰。 镇长向宝杰表达歉意,然后,吩咐守卫打开地道口。 眾人离开座位,守卫把地毯掀起,打开正方形的铁盖。 他们有序地下去,最前头的人点亮火把。途经两个转角,地道走到尽头。 他们往上爬,到达一个阴暗,空荡荡的房间。 「这里是镇办公楼的地下室,恶魔就在上面。」 恶魔长得十分不符合恶魔应有的样子。他面容憔悴缺乏神采,身材高瘦,双手不时搓着,心神不寧。就这样的心理素质,还能够三番两次去抢走别人眼睛?有没有搞错呀? 不良猫以不信任的神情,问了这个问题。 神父替恶魔解释,「他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来做这种脏事,只要他会好好工作,其他方面就别太苛责了。」 不良猫勉强点头,他问镇长,「请问本镇跟牧童镇是有合作关係?」 镇长摇头,「我们没有合作。是我们先开始用奶油恶魔吓人,他们才顺势推出新奶油,我也有向牧童镇镇长提合作,可他却说各做各的就好,显然是怕我们会不小心连累他们。」 「这样子的话,就要避免影响到他们的產业。」 不良猫询问恶魔的能力,恶魔据实以告,「我每天能够藉由消耗热量,从体内生產最多半公斤的奶油,消耗的热量愈多,奶油品质愈高。另外,几天前我新发现第二项能力,就是有人吃了我的奶油后,我就能隔空夺取别人的眼睛,眼睛能够还回去,但要在五分鐘内归还,否则无效。最后,使用能力时,我的脸组成结构会改变,变成奶油。」 「很有趣的能力,」他拍了拍恶魔的肩膀,「假如,要你站在镇办公楼最高处,在大量民眾眼前取走镇长双眼,你敢吗?」 镇长惶恐道:「为、为什么要拿走我眼睛?」 「一切都是为了最棒的效果,他来得及还你眼睛,怕什么?」 不良猫凝视恶魔,恶魔彷彿被蛊惑,缓缓地张口,「我敢。」 镇长问不良猫,「你的计画到底是什么?」 不良猫扶额无奈地说:「你们口口声声讲,要让大家感受到恶魔的恐怖,把皮拉镇改造成另类观光胜地,然而,你们因为怕整件事情被揭发,只敢让恶魔像老鼠一样,咬人一口就迅速逃窜。要玩恐怖,就要玩大一点,我保证,我一次的效果就远超于你们之前所有的努力。」 整个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凝滞,眾人并不是因为被不良猫批评而不满,而是他们被突然点醒,了解畏首畏尾的作法有多么迂腐。 他们欢笑地送不良猫离开。 不良猫走没几步,便发觉自己被跟踪了。 为了应对这种情况,他已经不再和喜多同住,选择另一家旅馆住宿了。 他进到房内,躺在床上,用手机和喜多交换彼此的进展,讨论下一步的行动。 第二十章 镇长向全镇宣布了一件事,一个礼拜后他将要举行公开演讲。演讲的主题是──猎捕恶魔的对策、手段,以及防范措施。 他非常欢迎各位镇民前来参与,此外,由于恶魔一日不除,威胁就不断增加,他决定也要邀请周围其他五个镇的民眾到场,尽可能让愈多人正视这个严重的问题。 七天内镇长要搭好讲台,还要极力宣传,邀请其他五镇的人来参加。 镇长这批人已经把宝杰当作是军师,一切安排都要先问过他再行动。 不良猫观察镇办公楼附近的街道、建筑,决定把演讲地点设在镇办公楼旁边的一个空地上。选好地点后,他把搭台的事交给镇长负责,自己则把重心放在宣传工作。 不良猫用镇长提供的资金,雇用赏金猎人,分派去五个镇每天贴传单、邀请民眾。 华伦悄悄问不良猫,「这事确定了?」 不良猫满怀自信,小声说:「当然。你看镇长他们都全心全意投入演说活动,怎么可能还会取消?你可以放心去说服你那些『朋友』了。」 华伦用手指揉揉鼻子,哼笑一声出发了。 自从签完契约那一天起,不良猫就发现有固定几个人,总在一定距离外跟随他。只要他进旅馆,他们就一定会在大门口等待。 这些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镇长他们派来监视他的。 不良猫不以为意,只要他表面上没犯错,一切就没问题。私底下,他还能用手机跟喜多沟通,喜多那边的工作性质较为单纯,好处理,他一点也不担心。 终于,到了演讲当天,晚上七点。大约三、四千的听眾将现场挤得水洩不通。 守卫们依照不良猫的指示,待在小屋内警戒,以防有人闯进来,把地道的事传出去。 镇长和他的同伙全都坐在搭起的木造平台上,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虽然他们都是皮拉镇的重要人物,但皮拉镇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地方,他们何时能够被这么多人注目? 坐在最后一排边角座位不良猫,暗自嗤笑。 镇长缓缓起身,激动地拿起麦克风,在同伴鼓励的目光中,走到讲桌后开始演说。高昂的话语透过大型喇叭放送出去,似乎能衝上云霄。 喜多按照计画,戴着粗糙的皮革面具从二楼破窗进入小屋。由于不良猫要扮演好宝杰这个角色,所以,他带走了易容用具,只留了面具给喜多。 五名守卫闻声赶紧上楼。喜多在几秒内就把他们击倒,让他们昏了过去。 她把他们带下地道,每个人嘴里塞进布团,再用绳子和锁链把他们绑在一块,拖着他们往演讲现场前进。 离木造平台还有大约十公尺远的时候,喜多放下手中铁鍊。 她走到旁边,用拳头把地道的砖墙轰坏,使地道的通路塌陷而堵住,这下子,整条地道就只剩下镇办公楼那个口能进出,而且无法通向小屋了。 华伦交涉的成果丰硕,总共快一百位身着便衣的执剑官已经就位。 他们有一半的人被派去守在镇办公楼门口,除了避免有人进到地道里给喜多捣乱外,他们也要负责盯住待会要出现的恶魔,恶魔如果移动,他们就要追上去。剩下一半则和他守在木製平台周围,装作是听眾。 镇长开始有些紧张,他的演讲已经快要到二十分鐘了,宝杰的计画马上就要施行了。 恶魔携带扩音器,抵达镇办公楼的顶楼,他趁镇长喝水时,跳出来疯狂大笑。 民眾们见到他,此起彼落地尖叫。 华伦连忙大喊:「冷静、冷静,我们有好几千人,他只有一个人,怕个屁呀?」 华伦的鼓舞生效。 一股猛烈强劲的气势从人群中涌现,大家齐声高呼:「杀了那恶魔。」 每个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存在膨胀,不再弱小,丝毫都不认为自己会被恶魔下毒手。 恶魔心里有些发虚,双脚下意识想要颤抖,但他藉由重重跺了一脚,压制那种害怕感。他更加狂妄地笑,肆意叫嚣,然后,当眾夺走镇长的双眼。 镇长立刻倒地,失态地在地板翻滚嚎叫,拔走双眼,那种痛感难以忍受。 群眾霎时间静默,过了几秒,突然又哭又叫,陷入无止尽的恐惧里。有些人想逃离,开始互相推挤,现场闹烘烘,乱成一片。 所长、神父心中惭愧,同时又无比欣慰,照着宝杰的方法做,果真引起无法计量的恐惧,效果比以前好上太多太多。 接下来,宝杰策划好的剧本内容是──恶魔会羞辱镇长,把镇长的眼睛还给他,并警告他别再有想消灭恶魔的念头。 恶魔闹也闹够了,正打算把台词讲完,还镇长眼睛时,喜多收到华伦传的简讯,瞬间朝上方挥了一拳。拳压如超巨型鑽土机,势不可挡地从地道内往上衝,地道破开,演讲平台也无法倖免,坐在平台上的人倏地飞起,而后坠落。 只有不良猫一人安稳落地。 华伦率各位执剑官,把这些教唆恶魔伤人的罪犯团团包围。 喜多从地道里跳出,她望向镇办公楼顶,恶魔似乎因为这场突发状况,不知所措。她跳了一下,轻松到达恶魔身边,然后,朝他腹部痛打一拳。 恶魔来不及反应,剎那就感受到五脏六腑几乎要搅烂,他流出口水和胃液,疼得晕了过去。 恶魔的能力被强制中断,奶油构成的脸庞消失,儘管五分鐘的时限还未到,可镇长的双眼再也回不去了。 但这些对喜多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喜多看见了恶魔本来的面容。 她发现她认得这张脸,为了这张脸,她苦苦追寻多年。 恶魔就是当年杀害帕芙的兇手,她不可能认错。 喜多举起手刀,只要轻轻一划,他的脑袋就会离开身躯。 她极度愤怒,但她终究没有动手。她成为执剑官的那天,就已经与林嘉尔立下约定,这件事不能执行私刑,必须带他回去接受审判,这么做对其他受害者的家属才能有个交代。 更何况,她还有些事想亲口问他。 便衣执剑官清场,疏散民眾。镇长等主谋、共犯、守卫及恶魔,一刻也不停留,全部押送到吉拉镇的执剑分所接受审理。 不良猫交出几份录音档,并把他所知的内情描述清楚。 神父与恶魔率先坦承犯案,坚固的墙壁上有个洞之后,其他人也不再抵抗,陆续配合执剑官做调查。 让喜多讶异的是,有不少人替恶魔说话。他们一致表示,恶魔是因为收养几个孩童,经济方面有困难,才透过地下人力仲介商找到他们。 恶魔名叫戴佩恩。 他们原本没有想录用他,因为戴佩恩的能力太过温和,跟他们想要,一触即爆的恐惧感搭不上。是戴佩恩每天都来拜访、哭着恳求,他们心软才接受了他。 后来嘛,戴佩恩试验出新能力,大家都很高兴,认为努力有了回报。谁知道,不良猫假扮的宝杰,彻彻底底毁了他们的希望。 神父倒也看得开,他觉得不良猫就是女神派来的使者,来阻止他们继续往深渊沉沦。 戴佩恩的笔录做完,留下指纹样本,喜多和不良猫便要带他回执剑总局,他身上还背有多年前的几条命案,须要被审理。 戴佩恩被五花大绑,失去行动能力。 喜多抱着他前往车站。 走没几步,不良猫回头道:「大叔,你跟着我们干嘛?」 华伦点菸,吸了一口,「喂,你们这样就想拋下师傅?好歹我出了不少力,那些别镇的执剑官都是我找来的,没有他们,你们的计画能如此顺利?」 喜多冷冷地说:「所以呢?要报酬的话,你之后就会拿到了,不是吗?举报那伙人的赏金难道还不够多?」 「我不是那种小人。你说得不错,这次案件的赏金,我猜可能会飆到百万以上,毕竟牵扯到镇长、所长以及女神教,但我不想要自己一个人用。」 她面无表情看着他,「那是你的钱,你怎么运用不关我们的事。」 「我想把这赏金作为我们的共同资金,我希望成为你们团队的一员,可以吗?」 不良猫抓抓头,「你不是已经知道我们是执剑官了吗?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耶。」 华伦不放弃,「谁说的?我确实没有官职,可是,我难道不能跟你们建立合作关係,成为你们的助力吗?你们不是事务官,不可能一辈子都躲在总局里吧?你们需要我,因为你们都很理智、很聪明,却不是赌徒呀……」 喜多听到「赌」这个字有点敏感。 赌徒很危险,却可能成为奇兵立下大功,她非常犹豫。 「你要跟我们回首都,是你自己的自由,就算你真的来了,我们也不会提供场所给你住。」 她不想放掉华伦这个人,但她还得多观察观察,避免把灾祸引进屋子。 华伦嘿嘿笑着,「那行,那行,我刚好也要到首都,我们一起去车站吧。」 不良猫看着华伦,心里有些发痒,感觉十分古怪。 喜多这时忽然想起任务目标,「不对,我们先去牧童镇,还没买奶油呢。」 第二十一章 喜多一行四人抵达牧童镇的车站。 列车长听到他们要押送祝福者罪犯,忐忑地为他们准备一个小型空车厢,等一下列车到站,就能安插进去供他们使用。 喜多把戴佩恩扔在地板。 「你那些同伙说你为了养孩子,经济困难,这是真的还假的?」喜多手扯着戴佩恩的衣领,冷漠地问。 戴佩恩很怕这个女人,他颤声说:「真的。执剑官讯问我,我怎么有胆说谎?」 喜多微笑,只是这笑容却让人如坠冰窖,「你忘了八年前,你犯下了连续杀人案?你没胆的话,你怎么敢杀完一个接着一个,连我的朋友,那种小学的孩子都下得了手?」 戴佩恩的脑袋如受重击,他回想起,她就是当年那个疯狂尖叫的女孩。没想到,如今,她已变成实力高强的冷酷女战神。 「我就老实说吧……」他一脸愧疚,开始娓娓道来他的经歷。 八年前,他是个家具公司的员工,那时候,他有一个论及婚嫁,非常漂亮的女朋友,日子过得也还行,可以说是挺幸福了。 他有一个好兄弟,名叫达罗,也是他的同事,来头可不小,是总经理的儿子。 戴佩恩虽然与达罗友好,可不得不说,他心里其实轻视着达罗,因为达罗有个有钱老爸,加上达罗在设计家具的天赋与能力不如他。他和达罗相处,某方面是想藉由优越感来满足自己。 女友突然说个性不合,要与他分手,是他面临到的第一个打击。 爱情不顺利,工作上也是。达罗抢了他某件案子的功劳,并把过错丢给他,他向主管反应,主管却一脸为难,叫他忍耐。这是第二个打击。 当他刚分手不久的女友,给他结婚喜帖,新郎的名字写着达罗时,他什么都明白了。女友和达罗早就暗地里勾搭,要给他难堪。 他气不过,便想好縝密的计画,对女友报復。 女友死后,他却无法平静,反倒更加怨恨这个世界的不公,于是,接二连三犯案。 不良猫冷眼瞧着戴佩恩,「就算你受到委屈有如何?你的女友根本错不至死,你杀了她就算了,居然还不停手,造下更多悲剧。」他拍拍戴佩恩的脸,低声嘶哑地说,「你从为了自己的私慾杀人那刻起,你就失去了做为人的资格。」 华伦看气氛不佳,紧张地用湿毛巾擦擦脸。 戴佩恩表情愁苦,「你说的没错。我承认,我杀着杀着就走火入魔了。」 「这样的你,又为什么会愿意养那些跟你毫无血缘关係的孩子?」喜多问。 「你想必很清楚,执剑官后来再也没找到我的踪跡,但那是因为我逃到一个可怕的地方。」 喜多朝戴佩恩昂了昂下巴,示意他继续。 「我以为最偏僻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便到达三望角的尖端地带,想说在那里的矿场、资源场混个工作,等到这件案子的风波过去再离开。没想到,我才一接近,就被几个长得像人又不是人的怪物抓进去,然后,我看见整个场区满满的都是畸形的人,还有人形、非人形的怪物。」 「怪物?」喜多转头想问问其他人的看法,却发现不良猫瞳孔放大,鼻子呼气加重,背部微微拱起。 华伦也察觉到不良猫的怪异,他谨慎地对喜多说:「一直以来都有传闻,政府为何把十角尖端这些场,封得密密严严,并非是官方说的那样,『工作环境危险,防止民眾误闯受伤。』而是偷偷在做不可告人的事。」 喜多问戴佩恩,「华伦讲的是真的?」 戴佩恩点头又摇头,「其实政府不全然在说谎。我被抓进去之后,就变成场区的苦力,政府的确是在开採东西,却不是正常的矿物和资源。」 戴佩恩抱着自己,脸色惊惶,「我曾坐船,被轮流运送到每一个望角的场区,这十个场区,无一例外,在望角的最尖端处都有一个圆形金属大坑。沿着大坑的内侧设有一圈一圈往下的铁梯,大坑望不见底,中央看起来永远都是黑嘛嘛,彷彿要把你吞噬。」 喜多用脚轻碰戴佩恩的脚尖,「他们到底要开採什么?」 「我必须先说明,这个大坑布满了很多由某种怪肉组成的纤维束、墙壁和平面,这些东西与金属坑相黏,就像是共生体。我们试过很多利器,从来没能把肉切开,但是,这些肉自己却会不定时裂开一道口子,重头戏来了,口子里会冒出很多黏液怪物。黏液怪千变万化、动作灵活,非常难对付,只有把牠的肉核破坏,牠才会化为一摊汁液,彻底死去。我们要採的就是这种汁液,这汁液可噁心了,在下面看不清楚,搬到地面才发现是紫色的,浓稠得像浓汤,还时不时冒泡。」 喜多心里一惊。紫色的液体,不就正是她在找寻的东西吗?这会是帕芙当年体内那紫色液体的真面目? 话说回来,她也还没打给千樱,询问铁面具和紫色油料的事,有没有新的进展。 喜多很想立刻问戴佩恩,那紫色汁液跟帕芙脖颈喷出的是否相同,但不良猫和华伦在场,她不想曝光帕芙的隐私。 「既然你十个场都去过,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现象?」她想尽可能获取这神祕场区的情报。情报在现代社会,就是种无形的资源。 戴佩恩苦笑,「太多太多了。」 他思索一会,有条不紊地讲述。 五望角的场有女神教人员频繁进出,十望角的场则是执剑官的地盘。这两个以外的场区,平时没有什么官员或特殊人物会来,而是由一群力量极为可怕的肌肉巨汉所监控、管理。 巨汉之中,有一位统领他们的老大,名叫野牛,人如其名,头上有双牛角。 他曾经在逆光下,瞄了野牛一眼,结果当场就被野牛身上传来的不祥气息给吓晕了。那气息彷彿具有实体的浪潮,真的非常可怕。虽然这像是谎言,却是他的亲身遭遇。 强者的存在,能够轻而易举打破凡人的认知。 不良猫问:「你是多久之前逃出来的?」 「三年多前。」 「那你知道野牛在哪吗?」 戴佩恩摇头,「他都随自己高兴在十角内随意游走。」 华伦拍拍不良猫的肩,「那么可怕的傢伙……你找他要干嘛?」 不良猫笑笑,「我曾经在外游荡时,拿着望远镜看到双牛角,从那之后,我就很想看看牛角的主人长什么样。」 华伦翻了白眼,「你这是玩命。」 喜多观察不良猫的表情,看得出他隐瞒了一些事,而且,他有句话出现了瑕疵。 戴佩恩是被抓进去没错,离开的方式却未必只有逃跑吧?不良猫是个谨言慎行,做事务实精准的人,他会那样篤定地问戴佩恩,就代表他对场区内的情况是了解的。 她选择不点破。 「所以,你就是在这诡异又辛苦的日子中突破,激发出祝福?」喜多问。 戴佩恩手指比着自己,眼神充满深意,「我,就是场区中最奇怪的现象之一。」 场区里为何有那么多外表与身躯不正常的人,就是因为长久在深坑内工作,坑里似乎有某种看不见的物质,会使人变异。 症状轻,也就某部位单独畸形。稍重一点,则是多部位畸形,通常到这阶段,已经非常难受,无法正常生活。 严重的话会变成怪物,怪物和畸形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表皮会变黑而光滑,或者冒出黑色、奇形怪状的器官,然后力气增大。 少数怪物能保有理智,多数则无法。 失去理智的傢伙只会听巨汉的话,通常巨汉会安排他们成为引诱黏液怪的诱饵,好让其他人方便击杀黏液怪。 华伦不禁惊呼,「变成怪物几乎就只能等死啦!」但他突然突破一个盲点,「你怎么会那么正常?」 戴佩恩坦承,「我也曾经是怪物,有理智的怪物。可不幸的是,我整个人成了隻黑色大乌龟,巨汉以为我丧失理性,就把我丢进深坑。我不断受到黏液怪攻击,即便有理智也快被消磨殆尽,莫名其妙地,我褪下龟裂的黑皮块,恢復成原样,后来,我就死命狂奔出坑,结果被巨汉视作客人。」 「这到底是?」 戴佩恩解释,「从人到畸形再到怪物是不可逆的状态,以现在的医疗技术无法治癒,只能不断受苦,然而,只有变成怪物,才有极其微小的机率恢復成人,甚至拥有祝福。」 喜多暗暗猜测,野牛和巨汉们可能也曾经是怪物。 他继续说:「由于尝到了这些苦,这些磨难,我才终于找回我的同理心,了解当初那些被我杀的人,死前有多害怕、多委屈、多不甘。我为了赎罪,消除我内心部分的不安,我便养育了那些孤儿。」 眾人一时沉默。 许久,喜多淡淡地说:「希望你别再动歪脑筋,好好接受审判。」 毫无疑问,戴佩恩最后的下场只会是死刑,但想到这点,喜多胸中的痛依然没有舒缓。她很幸运,再度遇见杀人兇手,并将他绳之以法,可是,她内心的那个巨大深洞,却再也补不上了。 第二十二章 到达执剑总局的门外,华伦便与他们分手,自己先去解决住宿问题。他是人脉猎人,但人脉却只经营在十角地区,现在不得不辛苦一点了。 喜多和不良猫带着戴佩恩进入任务大厅,不良猫到柜檯回报任务,并把奶油带上。 服务小姐查询电脑里的最新资料,确认不良猫与喜多解决奶油恶魔的疑云后,便呼叫人手,把戴佩恩送至总局五百公尺外的监狱,等候审判。 服务小姐提醒两人,「三天内记得线上缴交报告书,请问两位要什么时候见委託人?」 依照规定,悬赏任务完成,发布任务的委託人一定得要与完成者见一面,这是义务。 喜多看向不良猫,要他拿主意。 不良猫靦腆笑笑,「不如就明天早上九点?今天我想休息休息。」 「好,那你去预约一间小会议室。」 办好手续,两人各自回到宿舍的房间。 喜多打开电脑,看看最近有什么时事? ──七望角,西腔镇。养殖业主报案,一夜之间,鱼池内突然出现两具死尸,而百条以上的瑲鱼竟消失无踪。 ──圆领,普朱区一家银楼,昨晚正要拉下铁门歇业,遭一群持刀歹徒恰好闯入,歹徒们口中高喊交出珠宝,却莫名其妙原地跳舞。根据老闆的口述,他当时看见歹徒每个人皆翻着白眼,彷若着魔。目前女神教已派神母、神父前去驱魔,希望对案情有所帮助。 ──乐嘉公司游戏製作人敬明,已经在亚拉拜然区被寻获。当地执剑分所证实,敬明精神出了问题,正在接受治疗。 喜多一看到这则新闻,有些惊讶。敬明就是亚拉拜然区,一直对怀錶说话的流浪汉。她当时猜的果然没错,敬明是个社经地位颇高的人士。 她记得她有请千樱调查他,难不成敬明的身分能够被揭晓,就是千樱做的? 喜多打电话给千樱。 千樱说,她查出流浪汉就是啟明后,便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当地分所。 喜多问她,「铁面具和紫色油料,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尽我所能找遍生產商,没有人在製作紫色油料,顶多只有红色。紫色染料,只要有心,其实能够自己製作出来。假如你见到的那个人真是机器人,製造者可能是出于个人喜好,把油染成紫色,我想不出紫色还有什么意义。」 「好,我明白了。那铁面具呢?」 千樱叹口气,「铁面具我找得蛮辛苦,才终于找到一个人知道这面具。那个人现在是某个公司机械研发部门的主管,他说他约二十年前在飞腾企业开发室当助手的时候,当时的上司就有製造这么一个东西……」 千樱向喜多解释,飞腾企业是一家倒闭的公司,以前可是非常有名。按照那名主管所述,飞腾在当时已经拥有初步製造机器人的技术,与政府谈好合作案。 可是,政府发现,飞腾的目标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而是无限趋近于人类的机器人,所以,政府中止了合作,下令飞腾把这项目封闭,并派人突袭飞腾,把器材、资料全数搬光。 飞腾遭受巨大损失,最终倒闭,而这就是政府想要的,因为他们害怕这技术会影响人类的生存。 那个铁面具是晶片,里面储存着设定好的人格与记忆。机器人头顶有个隐藏的凹槽,把铁面具插入,就能让空洞、无意识的机器人载体有情感,瞬间活过来。 但铁面具有个严重缺陷,飞腾始终无法解决。 机器人若更换晶片,机器人「先前的设定」就会被「后放置的晶片」洗掉,而每台机器人对每块晶片只能读取一次…… 换言之,假设使用者有块珍爱的晶片叫皇后,要是机器人体内关于皇后的一切被抹去后,除非再找另一台机器人,否则,使用者就无法再重现皇后里的人格设定。 喜多拉出床底下的箱子,把它打开,看着里面放置的铁面具。她现在知道手中拥有的这玩意有多重要了。 千樱嘱咐喜多要把铁面具收好,喜多回答知道了,感谢她的帮助,和千樱约好下次再聊,就掛掉电话。 这次与不良猫出任务,喜多身体方面不累,累的是心。当她发现,儘管抓到戴佩恩,那份遗憾依旧屹立不摇,她很失落。她本以为逮捕到他能获得心灵层面的反馈,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好在她的人生还有其他目标,足以支撑她继续走下去。 休息一晚,隔日喜多和不良猫准时进入八零四号小会议室。 里面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伯,他笑着向他们打招呼并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马克,是任务的委託人,谢谢你们赶在我退休之前,解除了我最后的心病。」 他外貌虽然衰老,可从他的谈吐与举止中,不难发现他的身体仍然硬朗。 喜多礼貌地问:「马克先生,请问您的职位是?」 「我是三望角某市的执剑副处长,但这并不重要,希望你们把我当成普通的长辈看待就好。」 不良猫问:「马克先生,任务的奖励是怎么回事?给予一次百分百讨人欢心的机会,要怎么给?」 「我是祝福者,」马克把一个小蛋糕放在桌上,「这蛋糕永远不会坏,即便我死了也一样。将蛋糕朝对象丢,一小时内,对象对你只会有好感,不会有任何厌恶,相当于百分百讨人欢心。」 不良猫讚叹,「这么说,我们很幸运囉?竟然得到这样珍贵的宝物!」 「的确能说是珍贵,因为我的祝福有使用次数的限制,这个蛋糕是我这辈子最后施展祝福的產物。」马克的表情有种看淡一切的释然,「年轻时候的我,滥用这种能力,全都拿去巴结长官,以求官位高升,后来我年纪大了,才明白一切只是虚枉。」 喜多问他:「马克先生,我想了解您为何会委託这样的任务?」 「因为我认识戴佩恩。」 此话一出,喜多和不良猫皆是一惊。 三年前,马克偶然遇到了戴佩恩,由于工作的习惯,他总会时不时调阅通缉名单,他发现眼前的人就是逃亡多年的通缉犯,马上就给戴佩恩上銬。 戴佩恩下跪求情,带马克回家,告诉他有许多孩子依赖他维生。马克派手下偷偷监视戴佩恩,三个月后手下回报,表示戴佩恩品行良好,毫无异常。 马克心软了,他想,戴佩恩抓去审判终究一死,既然戴佩恩好不容易改邪归正,就让他用善行赎罪吧。 马克让那名手下专门负责观察戴佩恩的生活,就在一个月前,手下说,戴佩恩突然开始在皮拉镇袭击路人,挖走路人双眼。他内心受到极大的挫折,完全不明白戴佩恩怎么就性情大变?莫非一切都是戴佩恩在演戏? 他无法坦然面对自己的失败,便召回手下,发布任务,希望有人能去查明真相。他把最后一次的能力当作奖励,就是为了赎罪,都怪他当初放了戴佩恩,才会后续有人受害。 喜多将皮拉镇关于恶魔的来龙去脉,向马克解释清楚。 马克感伤道:「我本来想要安安份份退休,不料,却发生这样的事,我心着实难安。你们可以选择将我举报,或者什么都不说。就像戴佩恩当时遇到我一样,我做出了选择,现在则由你们做选择,决定我的未来,我想,这才能画下一个最适当的结尾。」 喜多看着不良猫,比了比蛋糕。 不良猫拿起蛋糕,直接放到她手中。 两人告别马克。喜多回到房间,立刻打开电脑,线上举报马克。 当天下午马克就入狱了。 巧合地,马克对面就是戴佩恩的牢房。 马克朝戴佩恩吆喝一声。 戴佩恩本不想搭理,但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马克后,眼眶不禁湿了。 「马克长官,您怎么会在这里?」他讶异。 「三年前我放了你,而今天我终于能够解脱。」马克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戴佩恩听不懂马克话中的含意,他只明白,他做错事连累了马克。 他在心中不断地向马克与受害者懺悔。 三天后,执剑总局做出审判,戴佩恩被带去执法场,执行死刑。 由于他的罪项很多,被法官视为作恶多端,难以饶恕,所以,行刑人不会迅速一刀砍下,让他无痛死去。 他被剥夺轻易死亡的资格。 苦痛的灵魂接受折磨,他的嚎叫却传不出厚重的隔音墙。 死刑结束后,总局将会把这个消息,传达给受害者及受害者家属。 喜多想将这件事,亲口告诉帕芙。她要回普达拉区一趟,到墓园和帕芙说说话。 她向不良猫及华伦通知一声,叫他们没事不要打电话给她,便出发了。 华伦一个人在首都没什么事好做,便邀请不良猫到他租赁的公寓套房聊聊。 不良猫做完皮拉镇的任务后,就有点懒洋洋的,想一想自己也是没事干,就欣然赴约。他在路边摊买了些小吃,带去给华伦。 不良猫把小吃的包装打开,华伦把汤端了上桌,两人开动。 华伦的谈吐与话题颇为有趣,不良猫和他聊得挺愉快。 吃饱喝足,华伦提议,「要不要上天台吹吹风?那可是很棒的享受。」 不良猫伸了伸懒腰,「唉,大叔,我就陪陪你唄。」 第二十三章 华伦背倚栏杆,双手张开放在两侧栏杆的扶手,凉风吹拂,让他舒服地闭上眼睛。 不良猫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也觉得这风很舒适。 华伦笑道:「小子,其实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你很怪。」 不良猫不置可否地耸肩,「我个性就这样子。」 「不不不,并非你的因素,只是我单纯看不惯而已。」华伦舔舔嘴唇,朝天大笑几声,「我想问你,你到底站在谁的那边?是喜多?你自己?还是别人?」 不良猫感受到气氛有些不对劲,他戒慎道:「你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自己说想要加入我们吗?你还没被我们完全接受,竟敢来质疑我?」 「真是的,你害我又要再说一遍……不不不。我就是因为喜欢这个团队,才要把事情搞清楚,」华伦拿出根菸,点火,「我对喜多没有什么意见,她就是个好人,很好看懂,如果没有歷经朋友死亡的那件事,相信她对自己和他人都会更轻松……」 不良猫疑惑,「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着急,你知道吗?你就是沉不住气,在列车上,戴佩恩提到场区的娜些事,你就起情绪反应了。我跟喜多都不傻,都看得出来。」 不良猫无奈,那也没办法。他祝福的副作用,令他有时候不能很好地隐藏情绪。 他瞪视华伦,「每个人都有隐私,那不是你该探究的。」 华伦吐了口烟,「你跟喜多不一样,一点也不单纯,我可以断定,你背后的水潭很深很深。我啊,就是因为有你这颗不定时炸弹,才会想加入,如果没有点刺激,赌徒怎么会想赌呢?」 不良猫被激怒,「你这张老脸看了真讨厌。」他朝华伦的左脸颊揍了一拳,华伦往后踉蹌几步。 华伦嘴上的菸掉在地上,他狼狈地问:「你找野牛的目的是什么?」 「关你什么事!」又一拳打在华伦的右脸。 华伦摇摇晃晃,摔倒在地,「哈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愚蠢,居然想对抗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执剑官,但是,你输了。」 一个铁货柜从远方的空中急速飞来,狠狠撞在不良猫身上,他抵抗不了猛烈的力道,直接摔出大楼。 华伦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真可悲。从皮拉镇,你我决定合作的那时刻,你就被我上了标记。这里是二十五楼呀,都摔成肉酱了吧,嘿嘿。」 说是这样说,华伦还是搭电梯下楼,想亲眼见见不良猫的死状。 不料,他到处查看,就是没看到不良猫的尸体。 这时,一道迅捷的身影从旁边的暗巷中奔出,利爪狠狠地朝华伦划下。 华伦往后一滚,灵巧闪过爪击。他惊讶地说:「你还活着?命可真硬。」 偷袭者正是不良猫,不过,他的外表变成了一隻用双脚站立的猫人。 不良猫舔舔猫掌,「我很讨厌进到这种状态,你竟然把我逼到这样的地步……故意装弱,让我松懈,很聪明嘛。」 「没有,你是真的很厉害,但是,你的左手似乎骨折了,没办法动。」华伦表情流露着关心,无人晓得这是不是他在刻意演戏。 「不用你替我着想,我一爪子就能杀了你。」 「在这里打不太好,也许会有路人来」 华伦马上跑进暗巷,不良猫追着他。 有了猫眼,不良猫能够清楚看到华伦的位置,华伦站在巷子中央,面对着他。 他衝上去挥动利爪,华伦也同时使出勾拳。 不良猫的动态视力因为猫眼而得到极大的增长,他能捕捉到华伦的动作,然而,让他诧异的是,他的身体避不过这拳。 华伦的出拳速度大于他的反应速度,怎么可能? 不良猫被击倒躺地。 华伦一脸自豪,他没有鄙视不良猫,反而语带同情地说:「有些人觉得祝福者是女神的宠儿,我一点也不这样认为,太多祝福者过于依赖能力,一个一个都成为了笨蛋。我和你不是神子,没办法单靠能力解决一切,我猜你的能力赋予了你猫的部分特性与感官,但那仅是辅助。绝大多数执剑官的体术,在我眼里只比普通人强了一点。你也是一样,你可能觉得自己在执剑官中,实力算是蛮不错了,可是,强者不会止步,这样的想法只会让你被淘汰。」 不良猫挣扎地爬起身看向华伦,「哼,我知道我的弱点,我清楚我有哪里不足。我承认,我输给了你的狡诈。你趁喜多不在时约我来,还故意把自己表现成一个惹人厌的小丑,我不得不服。」 「喂,装弱是很正当的计策好吗?瞧你一副想自杀的模样,真没用。」 「你想干掉我就快点,不用讲那么多废话!」 「嘖嘖,我就是因为有你才加入这小队,怎么可能杀你呢?你也不希望年纪轻轻就死掉吧,我只要你做一件小小的事。事成之后,我们还是同个团队的好伙伴,我不会将今天的事告诉喜多,至于你,要不要向她告状都随你便。」 不良猫沉默,似乎有些被打动。 华伦深吸口菸,「你该不会跟戴佩恩一样,都是成为怪物又难得重生的幸运儿吧?」 不良猫问:「你要我做的事是回答这个问题?」 华伦摇头,「那只是我在跟自己对话,釐清思路。」 不良猫生气地又是一爪过去,结果又倒下了。 「我看你是不会跟我说你为什么要见野牛,不然,你就告诉我,你是怎么被抓进场区?又如何逃出来?就这两个问题,怎样?」 不良猫同意了,「小学三年级时,我对圣史课產生质疑,便在课堂上当面问了老师一些刁鑽的问题。老师人不错,要我放学后去办公室找他讨论,没想到,我一进去,就见到老师戴着一个面罩,然后,拿一罐喷雾喷在我脸上,当我醒来时,我就出现在那个地狱里了……」 华伦皱眉,手摩娑鬍子,「那个老师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不良猫撇撇嘴,「这不是我们约好的问题,我不想说。」 华伦比了个大姆指,讚赏道:「你有点赌徒样了,不错不错。那你怎么逃的?」 「我请女神教的人悄悄带我出去,就如戴佩恩所说,我待的场区恰好在五望角。」 华伦见不良猫老老实实配合,握着不良猫的手掌,拉他起来,「要是你不介意,要不要回我房间休息一晚?我看你样子挺惨啊。」 要再跟华伦共处,不良猫是千百个不愿意,可是,他的猫人状态短时间内不会恢復,而他又受了伤,不方便行动。他咬咬牙,决定暂住一晚。 华伦见他真的要住下,又惊又喜,扶着他上楼了。 被老师设计丢进场区的日子,对不良猫来说,是段难以忘怀的时光。 不良猫很不幸,刚进去就遇到野牛。他记得他曾经见过野牛的样子,现在却莫名地毫无印象了。 当时,他看见野牛,吓得尿了裤子。野牛一脚就把他踢飞进圆形深坑,他不清楚自己摔得多深,只觉得全身非常痛,骨头似乎都裂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可以听到很多声音在脑袋环绕,可思维却一片混沌,身体自行动作。 他好像又进到坑里,遭到什么东西啃咬,终于,他完全清醒,他正躺在一个吊笼内,被人拉上至地面。 他被送进客房,躺在舒适的床上。头有些痛,他发现身体奇妙地长大了,模糊的回忆逐渐归来,原来,野牛将他踢入坑内,他因为伤势严重,很快就变成怪物。 不久,有名巨汉来探望他,他一问之下,才发现已经过了七年。 他成为了普通人,不用再去挖资源。平时,他除了多看书,弥补多年没跟上的学术知识,也会在场区小心翼翼地探索,希望有一天能找到逃出的路。 他是后来逃出去才知道自己身在五望角。 那时候,他看到很多女神教人员在场区游走。 他想去找个神官说话时,平常对他还算照顾的巨汉巴菲一把按住他,拉到无人的小空地。 巴菲俯身在他耳边轻声提醒,「来这里的人都是女神教的败类,你才十六岁,就想被他们玷污你的心灵啊?」 「你、你是什么意思?」不良猫实在是吓怕了,很担心走错路,又会让他跌落另一个地狱。 「我知道你想走,」不良猫脸色惊惧,巴菲咧开大嘴微笑,「就我的立场而言,我不在乎你要去哪,跟我没关係,但你想投靠那些人,我只能说你会后悔。」 儘管巴菲好意提醒,但不良猫并没有理会,还是会趁巴菲不注意时,频繁在女神教人员旁边假装散步,偷偷观察他们,想要找个好机会与他们攀谈。 无意间,他发觉每一位神官及长老皆露出一脸嚮往的神情,不断提到一个叫牲母的词语,但是,他们的表情好像又有些古怪。 一名神官注意到不良猫,拉着他到眾人中间,「嘿,这位小兄弟这阵子在旁边绕很久了,一定是很想加入我们,却又不敢主动跟我们讲话,让我们一起欢迎他。」 眾人齐声向不良猫念了句女神赐福。 不良猫觉得他们人都挺好,便问:「请问牲母是什么?我蛮常听到这个词,有点好奇。」 神官微笑问他,「小兄弟,你信女神教吗?」 不良猫的父母都是教徒,所以,他点头。 「那你觉得女神教的真諦是什么?」 不良猫对女神教没有研究,便应了一个简单的答案,「尊敬女神、友爱行善。」 神官拍拍他的肩,「说得好,这个道理你都懂,女神教的某些人却不懂。那些人走偏了方向,认为在上层执掌女神教的人员都要是女性,才符合『女』神教的真諦,导致男性神职人员比例偏低。这太荒谬了,于是我们男性成员便聚集在此,致力于用人工的方式促使女神降临,让女神好好导正错误的价值观。」 不良猫仔细回想,确实是没见到女性的神职者在这里。 但神官并没回答他的问题,「呃……我还是不知道牲母是什么?」 「牲母是让女神降临的必要元素,同时,也是女神给我们的恩赐,他让我们这些男信徒,可以排除身上的邪念,是最美的造物……」 第二十四章 不良猫听神官说牲母是最美的造物,不禁想见牲母一面。 神官听到不良猫的请求,一脸为难,他看向长老们,徵询他们的意见。 长老们围成一个小圈,你一言我一句,小声地讨论。 最后,他们问不良猫,「你能保证,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会敞开心胸,不带任何偏见与歧视吗?」 不良猫双手放在胸前,欠身道:「我保证。」 一行人来到一栋宅邸的门前。 不良猫曾经在宅邸外徘徊几次,不过,他感觉宅邸附近都没什么人,有点可怕,每次看个几眼就快速离去。 长老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大约两公尺的走道尽头,又有扇门。 他们不停前进,开啟一扇又一扇锁上的门。随着逐渐深入,铁鍊的声音愈来清晰。 歷经十五道门,他们走进中央大厅。 映入不良猫眼帘的是极为衝击的景象,他双眼闪烁,迷惑地问:「那……那就是牲母吗?」 长老淡笑道:「正是。」 起初,不良猫见到牲母,心中是有些害怕、有些徬徨,可他再继续看了几眼,他竟神奇地觉得牲母非常美妙,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存在。 牲母身躯庞大,坐在地板上,不良猫以自己的身高估计,牲母若站起来,身高可能逼近四公尺左右。前提是,她站得起来的话。 牲母肤色洁白,三双手及四双脚皆十分细长,分别有锁鍊束缚。 锁链的另一端镶嵌在墙壁里,注定她无法逃脱。 她脸庞的上半部被面具覆盖,一头如森林茂盛的靛青色长发垂至地上,甚至将她的身体给完全遮住。 当不良猫看到神官、长老与牲母那双诱人的丰润红唇接吻时,他震惊了,但他没多久就拋弃了羞耻心,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此后,不良猫总是对牲母心心念念,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更加坚定逃离场区的决心。他希望总有一天能解救牲母,这是他的心愿。 休息一晚,不良猫便去医院治疗左手的伤。他选择不告而别,打算一个人前往五望角的场区,因为华伦攻击他的事,使得他对整个小队產生不信任。 他不能把解救牲母的希望寄託在喜多身上,既然喜多跟第三司令的打赌期限是铁路环岛结束那一刻,那么,他在铁路之行开始前再归队也没差。万一他在这段期间成功解救牲母,对喜多也大有益处,这样一来,她就能省下心力,不用再费尽心思去猜他的心愿是什么。 其实,这恰好就是第三司令设置的一个小陷阱。两人合作,办事效率势必会增加,但是,在重要资讯无法流通的情况下,与其两人绑在一起,还不如放胆让两人分开在两条路线各自行动。 不良猫在出发前,打了通电话给亚拉拜然区养鸡场的饲主,询问大白鸡的近况。 他逃出场区成为执剑官后,想见见以前小学的朋友阿杰,才发觉阿杰为了找到失踪的他,冒险进入场区。他想救阿杰,却不敢再回到那可怕的地方,便打听到第三司令这个人,和她进行交易,以自己往后的自由换取阿杰的逃脱。 阿杰被救出时,已经歷经怪物重生阶段,很不幸地,阿杰重生成一隻鸡,丧失所有他身为人的情感与回忆。 听着电话里,阿杰充满精神的叫声。不良猫重拾勇气,向五望角前进。 公寓里的华伦,打开地图,上头有无数写着姓名或别称的圆点静止或移动。他紧盯着名为不良猫的红点,眼珠咕溜咕溜地转动。 喜多回到普达拉区。 她首先来到帕芙的墓前,静静讲述了她这阵子以来的经歷,然而,当她吐出最后一个字,闔上嘴唇,无尽的空虚让她极为渴望见到帕芙一面。 强烈的思念让她的行动狂躁。 意识恢復清醒时,她发现自己挖开了帕芙的坟,可是,里面居然没有帕芙的尸体! 她第一时间想到了里尔,该不会金边旅馆那天见到的帕芙,是真的帕芙本人? 喜多没有失去冷静,她不会被里尔引诱,私下去找他谈判。一切就留待铁路之旅时见真章。 她填上挖开的洞,悠悠地散步回家。没想到,一打开门就见到她那一年没见几次面的爸爸。 喜多对爸爸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她和爸爸相处的时机甚少,对他没什么深刻印象,但她心里非常佩服这个男人,为了自己的爱妻,持续在各地奔走了二十年还未放弃。这样的精神,让人为之动容。 出去找寻妻子,加上定时寄回家的生活、学杂费,爸爸肯定需要大量的金钱。 可那些钱是从哪来的?偏偏爸爸向来不提自己的工作。 高中时的喜多想到这个问题,不禁想一探究竟,结果到现在,她也只知道父亲曾担任过圣史课的教师。 然而,有件事颇为可疑……她记得她有一次跟爸爸聊天,批评圣史课为何每年都要开设,还都教授重复的内容。她开玩笑,说圣史课的目的,是不是政府想要洗脑民眾,达成掩盖某些事实的企图。 这并非喜多个人的突发奇想,其实有不少学者都宣称圣史课背后有个大阴谋,有些人更拿出考古挖掘的图像资料,阐述女神纯属虚构,是因为邪神是女性才衍生了误会,另外,邪神也不是被魔法师手指射出的魔法给击败,而是被一个神祕人一拳打中脑袋才倒下。 这番言论,少部分的人是信了,大部分的人则把它当作笑话来谈。 可就是这么一个笑话,爸爸却勃然大怒。他立刻喝斥喜多,警告她不准在外人面前讲这种不敬的话。 现在的喜多是一名执剑官,淌的水深了,自然也能察觉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了解爸爸的发火是为了保护当年无知的她,害怕她捅破圣史课的假象,接触到那黑暗的真实。 「爸爸,你回来啦。」 乔曼推了推眼镜,向喜多打招呼,「嗯,就抽空回来看看,能遇见你真幸运。听说你当执剑官了,都还好吗?」 喜多微笑,揽着爸爸的肩,「都还好,你也知道我是上阶祝福者,没什么好担心的。爷爷奶奶呢?」 「出门去找朋友喝茶了,」乔曼叹气,「不管是普通人或是祝福者,都会有低潮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永远顺利地走下去。」 「爸爸,你有妈妈的消息了吗?」 乔曼拨开额前一綹长瀏海,苦涩一笑,「喜多,我已经努力了二十年,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就得扛起责任,继续去寻找你的母亲。如今你也够成熟,有智慧,有力量,所以,我想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事。」 喜多紧张地深吸一口气。 「你母亲很爱我们,她是绝对不可能自己跑掉,这点你必须清楚。」 她点头。 「自从你被女神教判定为神子后,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母亲是不是也是位强大的祝福者呢?」 她讶异,「妈妈不是普通人吗?」 「对,但她会不会是还没激发而已?我怀疑她体内藏着巨大的潜能,导致有人想利用她,把她抓走。我为了她,这些年混进女神教和政府,替一些歹人做了骯脏事。」他的面容蕴含痛楚,「喜多,你知道十角神祕场区里头的事吗?」 「我前不久从一名逃脱者的口中,听过他的详细描述。」 「也许这都是命运的安排,才让你也知晓场区的内情……」他手掌覆在双眼上,低落地说,「我还记得,我曾经送了不少孩子进场区里。有次,我偷听到女神教的神官们交谈,他们说什么……牲母又死了一隻,损失惨重……还提到人造女神的计画要延迟。我猜,他们的人造女神就是找女人进行改造,可能……可能你母亲当年就是被……」他摀住脸,坐在地板失声痛哭。 喜多蹲下,轻拍爸爸的背,哽咽道:「妈妈会回来的,我们能找到她的,只要努力,只要相信,只要不放弃,我们一定能够……」 她抽了卫生纸,为父亲拭泪,「爸爸,我出门办件事,今天的晚餐能交给你吗?」 乔曼点头。 她走到庭院,跨上机车,转动钥匙,随即衝向普达拉区大祝福圣所。 门口的侍从恭敬地带领喜多入招待室,不久,所长进来了。 见到熟悉的故人,两人同时微笑,「帕拉丁,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每次见到你我都好感慨,当年的小女孩,现在竟然充满了女人的韵味。你结婚那天,一定要请叔叔去啊。」 喜多笑容有点僵,「你知道我在达成所有目标之前,是不会谈恋爱的。」 名叫帕拉丁的男人摸摸自己毫无毛发的头顶,有些懊恼,「这怎么行呢?你没必要把恋爱放到最后,那不妨碍你前进不是吗?」 她严肃道:「帕拉丁,我一直都对那天念念不忘。那天你跟海莲娜带我来此做检测,我被你们称作神子,你们很开心,我也很高兴,因为这个头衔背后代表着庞大的力量,我可以用它来庇护我的朋友,可是我的朋友后来却惨遭杀害……」 她停顿,恼怒地从鼻子呼出一口气,左手紧捏沙发,「我也跟你提过我母亲生下我就失踪的事,我信任女神教,结果却发现女神教可能是抓走我母亲的兇手,我情何以堪?」 帕拉丁惊讶,「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女神教在五望角有没有在做人体实验?」 喜多的语气很轻很轻,但话语传进帕拉丁耳里,却令他不寒而慄。 由于普达拉区诞生了她这么一位神子,大祝福圣所的地位也跟着高涨。就算帕拉丁只是个所长,在女神教内地位也不算低,一定是很多人想拉拢的对象,他必然知道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问她,「你知道了多少?」 喜多将她所知的情报全盘托出。 听完她的话后,他神情黯淡地说:「这件事我连海莲娜都没说,因为这牵扯了女神教内价值观的衝突。」 帕拉丁向喜多描述女神教男女性别比例不平衡的问题,并解释其中的原因,「这导致男信徒们急着想创造女神出来维持公正,我不太懂製造人造女神的准确程序,但我了解,那需要女人,加上大量的怪物以及进化神汁。」 「进化神汁是什么?」 「黏液怪死后的黏液。」 喜多尽可能把她的问题向帕拉丁问清楚,包括帕芙尸体失踪的事,可惜他对帕芙的事一概不知。 喜多告辞,帕拉丁叫住了她,「喜多,你之后真的会去五望角的场区吗?」 「会,除非我找到我母亲。」 帕拉丁的大光头渗出汗水,「你必须要非常小心,那是第一神子的地盘,是女人千万不能踏入的地方,一旦进入,就只能接受作为材料被实验的命运。」 「跟里尔有什么关係?」 「里尔曾经女长老和女神官们起过争执,在神子之上,其实还有个更尊贵的称呼──神王。以里尔的能力来说,他足以使用神王的称号。刚才也提到,教内的女性成员有错误的观念,认为女性才是女神的宠儿与继承精神者,所以,她们便禁止里尔冠上神王之名。久而久之,里尔檯面下就偏向男性成员的那边了。」 喜多没跟帕拉丁坦白一切,她想去五望角的场区不只是为了母亲。 戴佩恩在死刑执行前,她曾去找过他询问,黏液怪浓稠的汁液是否能调配得像葡萄汽水那般透明、稀薄,他的答案是肯定的,所以,她在环岛之旅结束,解决与第三司令的交易后,势必是要闯进场区一趟。 当她看到帕芙的墓里没有尸体时,她其实隐约有一丝喜意,没有尸体就等同于死亡事实不成立。她还能够再见到帕芙,对吧? 第二十五章 喜多出门了。乔曼来回踱步,思考今晚要做什么菜。 喜多的背包就放在客厅的沙发上,而背包刚好露出一个缺口,没有拉上拉鍊。 乔曼不经意朝里头一看,发现有个金属物品反光。他好奇地打开一看,非常惊讶,居然是面具晶片。 他在政府和女神教底下当了多年的走狗,当然了解这是什么东西。 他没想到能亲眼见到这晶片,为什么喜多手上会有这个? 乔曼进行调查的这几年,对于妻子的下落终究只找到一个模糊的方向,讽刺的是,他却意外得到一块又一块揭露国家歷史真相的拼图。 他非常害怕被人得知他拥有的资料,这资料能够对整个国家產生动摇,虽然有热心的朋友帮他消去他一路上的痕跡,但什么时候他被人暗杀掉,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所以,今天见到喜多,他便语重心长地嘱咐她,要继续他未完成的心愿。 乔曼想,这个晶片对喜多一定有用途,他乾脆就把那些国家机密载入进去。 他打开汽车后车厢,拿出工具箱。 他先拿出一支清吟锤,锤头的部分是空心的,敲东西会发出悠远的音色。透过它的音色,能够分辨所敲的物体的实心、空心程度。 乔曼在面具的正反面各处都敲过一遍,仔细记录不同的声音,判断出实心程度最高的五处,并依照程度高低排出一到五。 接着,他使用五个固定夹,依照顺序分别在五个点上施予压力,然后,躲到安全的角落。 三十秒后,面具打开了,把固定夹都给弹飞了。 他收拾好固定夹,开始研究面具内的细部配置,同时开啟随身电脑,让它待机。 确定资讯输入的格式后,他用电脑编写资讯,然后用转接器传到微型卡内,再把一共五张的微型卡,插入面具的储存区,最后,闔上面具,大功告成。 他把面具放回喜多的背包内,把工具箱与随身电脑收在书房里。 乔曼洗了洗手,从冰箱挑几样食材,开始煮菜。 喜多在老家待了两天,便回到总局的宿舍。 她打电话想找伙伴商量接下来的计画,却联系不上不良猫和华伦,过了一个礼拜,不良猫传给她一封简讯。 ──我办事。信任。 乍看之下没头没脑,但喜多知道,不良猫是跑去实现他的那个愿望。 她早就想过事情可能会朝这步发展。 大家想合作,却又害怕自己的目标不能达成,就会出现分头行事的情况。 虽然她有点不安,可这事她也没法找第三司令抱怨,那只会使自己掉入更糟糕的陷阱。 喜多不晓得不良猫的去向,所以,是别妄想能抓他回来了。 目前就只能各行其事。 她有点纳闷,不良猫离开也就算了,华伦怎么也一声不响地消失?难道,他说想要加入,只是个戏言? 自从爸爸对她讲说,妈妈有可能在五望角的场区,喜多就有想往那边直接闯进去的衝动,可是,她身上背负着与第三司令的交易,现在似乎不是最好的时机。 假如她之后没达成约定好的条件,就算先找回妈妈也没用,她还是得乖乖去当懿梅的宠物。 电话响了,喜多接起来,「喜多,我是高文,你有空吗?」 喜多想,既然伙伴都不在身边,自己一时也无法决定要何去何从,不如就和高文聊聊,放松一下紧绷的情绪也好。 不晓得是不是这阵子得到的资讯量太多,她有时候会觉得后背、肩颈颇沉重。照理说,她高强度的肉体是不可能感受到沉重的…… 回想至今所发生的事,喜多也是无奈,明明朋友被杀、母亲失踪,这些都是一般人可能遇见的事,可她却无法顺心解决,每每稍微深入,就有一大堆祕密、资讯铺天盖地朝她涌过来。 她有点相信民间所谓宿命的说法了,有些人注定是要经歷与常人不同的世界,完成此生早已命定好的安排。 如果真有一位神明,凭祂的意志来决定凡人的一切,那她一定会找对祂发洩心中的不满,可能……揍祂一拳之类的? 喜多背着背包,锁上房门,走到交谊厅。 高文已经坐在里头,桌面上放了几样小菜。 「哈,这么贴心,还准备了食物。」 「有时候午餐及晚餐之间,还是会想吃点东西,我自己是这样。」高文拿双筷子给喜多,「这几天想要找你聊聊,结果你宿舍的房间都打不通,幸好我不气馁,今天继续打,总算是能见上你一面。」 高文的心意很明显,但没有爱的话,喜多是不会随便跟他迈入情侣关係。 「有蛮多事要忙,不好意思。」 他摆摆手,「没关係,没关係,事务官工作比较安定,当然比较有空常打电话。」 她夹了几根蜜汁薯条,放到自己的免洗盘,「之前忘了问你,你也是住在宿舍?」 「对啊。」 两人相谈甚欢的同时,交谊厅边缘的一个角落,有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女人正使用着随身电脑。虽然时光流逝在她身上刻下了许许多多的痕跡,但她从骨子里油然而生的知性气质,完美地将岁月累积的成熟昇华成一种耀眼的美。 她调整一下她眼镜上的掛鍊,啟动模拟软体,然后,打开一份名为《平行世界通道架构之前导研究》的档案。 档案匯入至软体,电脑的萤幕出现了两个星球。 左边的星球,在蓝色的大海基底上,有着好几的形状各异的陆块,大部分陆块呈现绿色,少部分区域则是土褐色。除了陆块,南北两端还有白白的冰层。 右边的星球大了好几圈,可是外观却十分单调。整颗球上,只有一个十角星的陆地,以及从陆地边缘往外延伸一小圈海洋,其他部分都被灰色迷雾笼罩。 女人既无奈又有些失望地叹气,将右边的星球随意转了几下,便放大左边的星球,专注盯着上半部一个长得像海马的岛国。 她低声自言自语,「唉呀,真希望能够在死之前去一遍日本,他们动画製作的精良,比我国厉害太多了。」 女人想:要是把日本的动画比喻成专业画师的作品,那么巴谬达尔法的动画就像是小孩子的随笔涂鸦。 参与跨界视讯会议的人,每个人对地球的国家各自心有所属,而她最嚮往的国家就是日本,她深爱日本的动画作品。 上一次与日本那里的官员交流,她可是获得极大的满足。 她挺喜欢日本那些描写超能力的作品,明明那边的社会完全没有祝福者,他们却能想出形形色色的剧情与设定,她真心佩服。 不过,有几个地方她还是感到蛮奇怪,就是某些男主角怎么都刚好被所有女生喜欢上?然后,女孩子裸露,以及和男主角肌肤相亲的场合有种精心营造的刻意感…… 撇除掉这些奇奇怪怪的缺点,大体上她都很满意。 女人收起自己渴望动画的心思,继续计算两个星球架设通道的可行性。 她按了指令键,萤幕里,两个星球之间出现一道厚墙。 这道厚墙现实中并不存在,而是象徵着平行世界的隔阂。要让圣阿卡拉与地球互通,不会只有打破道墙这么简单。 女人偶尔会打开保温瓶喝着温水。保温瓶是封闭的,除了女人自己,其他人并没发觉,每次保温瓶的水位降到三分之一时,瓶内的水就会变成琥珀色,水位开始不断上升,恢復至全满。 喜多与高文走出交谊厅,想到大楼外的广场散散步。 女人依旧在原位工作,晚餐时间过了,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期间去了几次厕所外,她都在她的角落默默工作,没有跑去其他地方。 她看了下手錶,觉得今天工作得也差不多,便收起电脑,取出提袋里的画纸与铅笔。 由于她热爱动画,自己也开始尝试画漫画,希望能创作出一部受欢迎的作品。 「大老闆,您还不打算回去呀?」坐在女人隔壁桌的年轻女孩如此问女人。 女孩跟女人一样,从早上来交谊厅就待到了现在。 这个时刻的交谊厅,因为过了下班时间,人逐渐多了起来。 女人和蔼地对女孩说:「优妮,你要是不耐烦,可以先走,没关係。」 「大老闆,别开玩笑,这样子二老闆会把我给宰了!」 女人笑呵呵搔了搔头,「好吧,这样我也没办法,你就再陪我一下。我最近想画一个美女的角色,这个美女要有一种霸气、高高在上的冷艳之美,可是,我无法凭空画出来,须要找个模特儿参考,你有没有认识这样的朋友能介绍给我?」 优妮身体微微后仰,用一种不信任的眼光瞧着女人,「大老闆,您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像那种乱搭訕人的色男生……」 「没有没有,我心态很正常,都是为了艺术。」 优妮手指比着自己,「我怎么样?」 女人站起身,让周围几桌的人惊讶,她的身高恐怕超过了一米八。 她伸手抓住优妮的双马尾摇了摇,「你不行,你太可爱了。」 优妮双颊气鼓鼓,她不悦地朝交谊厅另一边指去,「那一个呢?」 女人双眼发亮,兴奋地说:「verygood!」 第二十六章 喜多与高文在晚餐后,又相约在交谊厅见面。 优妮早在下午的时候便注意到喜多了。 女人摸摸优妮的头,朝喜多走过去。 「你好,小姐。」 喜多被一个这么高的女性长辈搭话,心里有些不自在,但她还是礼貌回话,「您好,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叫维克多尚莉亚,是个业馀漫画家。最近,我有个角色画不出来,看到小姐之后,我发觉你恰好与我心中所想像的形象一模一样,不知道小姐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模特儿呢?」尚莉亚诚恳地说。 喜多犹豫了,时间对她可是非常宝贵,距离铁道环岛之行的日子愈来愈近,她可没太多空间时间浪费在这些平凡的小事上。 高文不知喜多的想法,他觉得喜多这么美,被找去当模特儿是很棒的事,何况这又是一位长辈的请求,便劝说她。 喜多问:「请问一下,这会佔用我很多时间吗?」 「不知道小姐你愿不愿意和我交换电话,然后让我拍几张照片留存,这样的话,只需明后两天的时间,就可以结束了。」尚莉亚微笑。 喜多答应了她,并和她约好时间、地点。 蜜妮收拾座位的所有东西,提着三个包和袋子走过来,她问尚莉亚,「大老闆,既然您都成功找到模特儿,不如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好吧。」 两人走出宿舍大楼,回去总局,一进到大门内,便见到林嘉尔笔直不动地站在大厅中央。 蜜妮赶紧向副司令鞠躬问好。 林嘉尔让蜜妮回去休息,随即转身离去。 蜜妮把尚莉亚的东西递给她。尚莉亚立刻跟随在林嘉尔身后。 林嘉尔的身高不及尚莉亚,矮了半个头。蜜妮看着他们一高一矮离去的背影,感到有点逗趣,她顽皮地笑了一下,离开了。 林嘉尔带着尚莉亚走进一条密道,这密道能够不用经过消毒室的身体检查,进入总局内部。他是决不可能让这女人受到那种羞耻的对待,也不允许其他人的双眼侵犯到她的身体。 「谢谢你,总是亲自来迎接我。」 「总司令,那是当然的。守护你的性命是歷代副司令的责任。」尚莉亚是总司令这件事,只有副司令与第三司令清楚。 其他执剑官不知道总司令是谁并没有关係,毕竟真正处理事务的是林嘉尔与懿梅。尚莉亚隐密地掛着总司令的虚名,是从以前到现在的传统。 尚莉亚无奈皱了皱眉,「卡嘉,好歹我们也是夫妻,你何必这么拘谨。」卡嘉是林嘉尔的小名。 走出密道,两人到了他们的卧室。 林嘉尔紧紧抱着尚莉亚,仰头索吻,他在她耳畔轻声道:「抱歉,只有在我们的房间里,我才能够放轻松。」 尚莉亚额贴着他的额,「卡嘉,我爱你。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相守十年了,可我却感到远远不够……」 林嘉尔苦笑,「这也没办法,时间决定了一切。」 尚莉亚心中对林嘉尔充满无限的感激与爱意。 是林嘉尔联合懿梅推翻了前任副司令的官僚集团,她才能够逃离她那悲惨的宿命。 尚莉亚是祝福者,能够与地球联系全都是她的功劳。强大的祝福必然伴随同等的代价,而不死就是她得承担的诅咒。 她的年纪封闭在一个无限的循环──十岁到六十岁。 她没办法抵抗命运,一旦过了六十岁,她的身体就会自动回到十岁的时候。 自杀也是徒劳,同样会回到十岁。 尚莉亚已经活了两百一十二年,这诅咒为她带来太多悲伤。 她已经忘了从哪一年开始,她因为她宝贵的能力,被男人们拱上总司令的位置,实则是权力被架空的精神领袖。 大权在握的副司令把她当作玩物,强迫佔有。其后,这甚至莫名其妙成为一种陋习,在代代的副司令手中传承下去,好像拥有了她,一切才能名正言顺。 又或许……该说有一股神祕可怕的魔力环绕在执剑总局里,让顶着副司令头衔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想狠狠霸佔她。 尚莉亚成为每一代副司令的情人,她的生命里有无数的男人、女人来来去去。 她不爱任何一届的副司令,因为他们都只想着争权夺利。 然而,发生了一个例外,林嘉尔就是那个例外,这个男人真心爱她,为了从前任无道的副司令解救她,而逼自己淌进那污浊的浑水。 尚莉亚大他八岁。 林嘉尔是在十年前,也就是三十三岁时击败前任副司令,那时候尚莉亚是四十一岁。 尚莉亚对林嘉尔一直抱有一份愧疚。 林嘉尔解救她后,她曾向他提议想要自杀重生,恢復年轻,让他拥有最青春动人的她,可是他拒绝了,他不愿意见她死去。 如今,他们的内心有个不敢说出口的共同隐忧,那就是副司令再度换人时,尚莉亚该怎么办? 尚莉亚死不了,但林嘉尔迟早有一天会走到尽头…… 他们换上睡衣,静静相拥而眠。 尚莉亚请喜多当她的模特儿两天。两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喜多坐在书桌前,回想起尚莉亚替她占卜的事。 那天,她们吃午饭休息时,尚莉亚见她表情有些忧虑,就提议用「tarot」为她解惑。 tarot的发音,她直到现在都唸不好。 当时,喜多问尚莉亚,「tarot是什么?」 尚莉亚解释,那是一种用纸牌来解决人心中难题的占卜。她拿出三十五张牌,说:「这是我自己做的名言佳句tarot,每一张牌上面都有不同的话语。经过我的引导,你最后会选出最关键的那张牌,那张牌就是你问题的答案,所以,请你先想好你要问的问题,不管详细或抽象都可以。」 喜多没有想太久,「我想问我目前遭遇的层层困难,该如何结束?」 经过几道程序,喜多抽出了一张牌,牌上面写着一串她看不懂的文字。 尚莉亚拿过去看,唸了上头的句子,「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 「这是什么意思?」 尚莉亚脸色有点压抑,「没想到你抽到这句。这句话其实是台词,出自剧作家莎士比亚的剧作《哈姆雷特》,有很多人对这句话做出不同的詮释,但基本上,他指的是主角面临一个重大的抉择,所以,你必须经过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抉择,才能克服你的难关。」 占卜果然是种很飘忽不定的东西,它只会透露你大概的方向,却捨不得详细告诉你该如何做。 喜多想,tarot提到的抉择,该不会是指不良猫擅自离队这件事? 要想尽办法找他回来?或者不理会? 不太可能吧……这事有什么好选择? 各自分头努力,她后来衡量一下利弊,要是每个人都进展顺利的话,这反而不失为一个还算不错的决定。她相信不良猫的实力足以应付遭遇的麻烦。 难道,不去找不良猫的话,他会有危险? 不行,现在没空管不良猫了!护送戴佩恩回来接受审判后,她可不是无所事事。 她透过千樱徵招的一大批祝福者即将抵达首都,接下来,她将会借用总局内的实验室,以及卡麦然的疯狂与学识,把时间全都押在这上头。 夜晚的宿舍,高文坐在床上,苦恼地看着房间角落的保险箱,还有箱上那一本本的书。 这些都是一个叫「雅陶」的网友寄来给他,要他暂时帮忙保管的东西。 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的网友,但他内心却又不敢丢掉它们。 高文睡前有阅读的习惯,他有近视,不是很深,所以,通常只有睡前看书才会戴眼镜。 他拿起书桌上的黄框眼镜戴上,全身瞬间一抖,露出充满邪气的笑容,嘶哑道:「哟,高文,你的网友雅陶这不就来了吗?哈哈。」 雅陶打开保险箱,拿出一台随身电脑开机,然后,从书堆中拿出一本介绍游戏设计的书。 他翻开书,里头有一张巴谬达尔法的详细地图,地图上有不少地点被红笔圈起,包括圆领的亚拉拜然区、七望角的西腔镇、圆领的普朱区等。 习惯性地,他检查了电子信箱,发现他的盟友在下午给他发了封新的求助信。 他完整阅读一遍,眉间皱起,低喃道:「他已经到五望角场区的周围了……动作倒不算慢,就这么想救出初恋情人,哼哼。」 看在盟友告诉他神祕场区这种机密情报的份上,雅陶是一定要帮盟友这个忙的,但是,做事情不能只顾义气,逞一时之勇。 圆领和十角,他都要花时间经营,简直像是蜡烛两头烧。 十个场区里面,他已经派出傀儡渗透进去,可是,渗透的程度还不够。 如果这时候就啟用那数量还不够充裕的傀儡,恐怕不足以推翻那些巨汉及女神教人员,更有可能连累其他九个场区,让野牛来一次彻底大清查,届时一切的苦心经营便会化为泡影。 最近这阵子雅陶非常拚,他的能力到达突破的临界点了,只要他让更多人在网路上玩他架设的游戏,突破之后快速发展,一次镇压十个场区绝对不是问题。 然而,这需要时间,不可能任性地说完成就完成,更不用说失败的风险一直都存在。 他回覆邮件给盟友,将内心的顾虑及能力当前的发展情况都写进去,说服盟友暂缓脚步,静观其变。 雅陶想,既然都等待好几年了,何必急于一时? 雅陶忐忑地等待回信,假如半小时内没有回信,那么就是交涉决裂。 二十分鐘过去了,电脑发出一声提示音,他看着电脑萤幕,放松地笑了。 第二十七章 造物主之战后,不再只有普通人,人类被硬生生划分为不同阶级。 上阶、高阶、中阶、低阶、下阶等五阶祝福者,没有祝福的普通人,生来身体或心智就带有缺陷的弱势者。 儘管阶级并非决定一切的因素,但毫无疑问,有的人一出生就是比其他人更有优势,而优势是没办法轻易忽视的。 就拿执剑官来说,光是有没有祝福这点,就能造成极大的影响。普通人只能依靠自己的兵器与体术,而祝福者却多了一样东西能依仗,这就会形成差距。 当然,身为优势族群,不一定每个人都拥有极高的理想,都渴望往上爬,也有的人只希望低调地从事他的小兴趣、小工作。 医院的病房内,敬明仍然看着怀錶喃喃自语,不过,不同的是,他的表情不像之前一样呆板,经常出现各种情绪变化。 他突然「啊」地一声叫了出来,然后恢復清醒。他想起前段日子自己做了什么。 他把公司营运的线上游戏付费道具,误设为免费后,他就莫名其妙地搭上列车,前往亚拉拜然区。现在回想起来,他那时候已经失去自己的意志,被一股隐藏的力量牵着走。 到了亚拉拜然区,他来到一个小公园,和几位他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集合在一起。有个人站出来,统一回收他们身上能证明身分的证件,随即快步离去。 接下来三天,他们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翻着垃圾堆找食物的生活。 第三天的夜晚,敬明的脑袋里浮现一道指令,要他与其他人去协力完成任务。任务目标是要潜入一处养鸡场对抗怪物,同时收取一定数量的鸡隻。 他们身上凭空出现好多以目前科技水平,无法想像的武器与道具。经过一整晚的激战后,他们成功了,便开心地举办庆祝会…… 敬明仔细思索每个细节,看穿了这起事件的假象。他怨恨地怒骂,「该死、该死的贱人,居然敢用催眠和幻觉整我!」 他和那些被召集的人肯定是被催眠,才会到亚拉拜然区集合,之后他们成为伙伴一起杀怪物、抢鸡,全部都是催眠激发出的幻觉。 他是怎么中招的?催眠一定要有媒介才行。 敬明想到了他出事前玩的一款游戏,那款游戏被放在网路上供人免费下载,而幻觉的内容与游戏某些关卡相同,看来就是它让他着了道。 敬明非常愤怒,因为他除了是游戏製作人,私底下还是个深諳此道的催眠师。催眠师被催眠,真是奇耻大辱!也幸好他懂催眠,他才能藉着自己的贴身怀錶,把自己从无穷的幻觉世界里解放出来。 七天后,他被医生诊断精神状态好转得以出院,出院后他马上就去找那家养鸡场的饲主,向他致歉,并趁机询问养鸡场当时的情形。 听完饲主的陈述,敬明只对一点感到疑惑,既然他们组团杀进养鸡场是幻觉在作祟,那么,为什么现实中还是有大量的鸡消失? 他猜想,那个製作游戏的犯人,可能是制约型的祝福者,操控被催眠的人去执行某些行动时,必须遵守某一套规范与机制,只要达成条件,便能够把物质传输到犯人那里。 敬明很想把犯人找出来,但他一回到家,打开电脑,就发现他那个专门处理催眠事宜的电子邮件帐号,有几封同一位客户传来的急件。这样的话,他只能先把抓犯人的事搁在一旁。 看见那人的名字,他脸色凝重点开邮件阅读。 读完后,他点了根菸舒缓紧绷的情绪。十五年了,如今可能要解开那深埋心底的催眠,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他不像那个用游戏控制别人的罪犯一样,他的催眠向来只用在正途,对于会长远影响人生的催眠,他个人是很排斥的。 老梟臣的女儿为了巴谬达尔法的和平,牺牲了自己,真的是很伟大,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年极力拒绝后,结果还是答应进行催眠的原因。 她人格特质散发出的光辉,就是会让人想要去相信她。 这件事他得专注而慎重,他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敬明拿了换洗衣物,洗了个畅快的澡后,他收拾好行李,赶往梟臣家去了。 不良猫与华伦失踪已经过了三个多月。 这天,一个玩着自己领带,时不时大笑的男子,来到执剑总局的宿舍大楼。 他走进电梯,按了五楼的按钮。出电梯,往左走,他兴奋地双脚併拢跳了一下,在某间房前轻轻敲门。 喜多打开门,疑惑地看着卡麦然,「不是说好在交谊厅等我?」 他嘿嘿一笑,搓了搓手,「我等不及了嘛,就太早到了,结果,发现你还没到交谊厅,就乾脆上来了。」 她无奈,「万一我们刚好一个人下去,另一个人上来,彼此错过怎么办?」 他拿出手机,「那就再打通电话囉?我能进去吗?」 喜多往旁边移动,让卡麦然进门,然后,把门关上。 两人并不知道,高文恰好躲在楼梯口,目睹了这一切。 他还没和喜多成为男女朋友,对她的认识有限,但他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眼光,她不可能是个滥情的女孩。 喜多曾跟他说她没有男朋友,那就一定是真的。可是,她怎么会让男人进她的房间?虽然这也不是不行…… 高文没办法抑制自己胡思乱想,于是,他失魂落魄地到食堂去吃早餐了。 今天,是环岛之旅的行前会,地点举办在首都的巴腾德会议馆。里尔在之前已经统整好参与人员的名单,并依照名单打造了一列长途住宿列车──明日号。 喜多与卡麦然离开宿舍大楼时,碰巧遇到高文。 喜多向高文打招呼,高文神情不太自然地回应。她没有发现高文动摇的心绪,以为他只是看到卡麦然而有些拘谨,毕竟,卡麦然在职阶上比他高。 喜多问高文,「你要去上班了?」 高文摇头,「我要到巴腾德会议馆。」 她微微惊讶,「跟我们一样?」 「因为塔蜜曼部长那里有个人临时有事,无法去环岛,所以,我去参加了替补人选的面试,顺利被获选了。」 此刻,被封印在高文内心的雅陶正暗笑着,他很讚赏高文爱慕喜多的那份心意,这份心意最后成功帮助高文争取到那个名额,也等同是帮了雅陶。 雅陶十分开心,他希望在明日号里把握机会,捡些好处。假如那些上位者互相敌视、争斗,他不介意偷偷推一把,让他们咬得更激烈。 明日号的人员里没有他安插的傀儡,这对他很不利,因为他和高文都没有什么战斗力,而他平时受到高文压制不能随意出来,还要提防眼镜受损。 儘管受到许多限制,可雅陶认为还是不能错过这一趟集体旅程。 喜多浅笑,「恭喜你了。你很厉害呢,只有一个名额,很竞争吧?」 「是挺竞争,因为能够免费出游,又能见到平时见不到的大人物,一堆人都破头报名了面试。」 喜多问卡麦然,「部长,能不能顺便载他?他是我的朋友。」 卡麦然嘻嘻笑,「没问题,小事情呀。」 卡麦然对高文比了比后座。 高文有些鬱闷,看样子喜多肯定是要坐在副驾驶座了,没想到,她却坐在他的身边。 「怎么啦?眼睛瞪那么大?」她问。 「没有、没事。」他掩饰着自己心中的喜悦。 会场内,约定的时间一到,里尔开始主持会议。 他请中央政府、执剑总局、女神教三方挑选的护卫出场。由于四位神子都会参加,神子的实力一人便能抵百人以上,所以,女神教的护卫人数比其他两方少。 里尔手持名单,一位一位向眾人介绍并确认。如果有谁对哪一名护卫產生质疑,在今天的会议结束前就必须提出,否则一律视作无异议。 花了两个多小时,大家对于护卫都没有举手表示意见,不过,三方有不少人都正在使用随身电脑,拼命地查询其他两方护卫的资料。 里尔继续下一个项目。 他询问眾人,「名单上的人选,有没有谁要修改?要改的话现在请赶快举手发言,不然,过了这个环节就没得改了。到时候上车,全凭名单说话,如果有人不在名单上,再怎么吵闹、求情,我都不会放他上车。」 外务部部长塔蜜曼把一名成员换成高文后,有些人也陆续提出更换。 喜多在里尔倒数时举手,她说:「我的伙伴可能没办法准时上车,但他们都我之前申请的名单内,这样他们能够中途跳上车吗?」 「一律以名单为准,只要是在名单上就行。」 里尔的回答让喜多松了一口气。 确认完名单,进入休息时间,要到下午两点才会继续开会。 行政院副院长走到里尔身边和他握了握手,「第一神子,你上次在高峰会谈提出的两个诉求有结果了,一好一怀。」 里尔理解地看着副院长,「把罪犯换成食物的提议失败了,对吗?想想也是,那太违反人性与道德了。」 副院长被自己的口水噎到而剧烈咳嗽,等他缓过劲,他一脸尷尬地摇头说:「不是耶,正好相反。」 第二十八章 「副院长,您是说?」里尔有些不敢置信。 「政府跟议会同意把重罪犯兑换成食物,议员们已在着手拟出特别法的草案。」 里尔看了眼林嘉尔,「副司令他没反对?」 副院长压低声音,「听说起初是反对的,然而,他后来转变态度,大力支持这个提议,说是重罪犯养着只会浪费资源,倒不如化作食物贡献社会。」 里尔表情难看,这和他原本估计的走向完全不一样,不过,并不是他对林嘉尔的认知有误。副院长提到,林嘉尔一开始是反对的,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改变他的想法。 这下子可就麻烦了,真让人心烦。 他问副院长,「水池的提案呢?」 副院长叹气,「院长说,等到这趟环岛结束后,若人民对政府更加信任,他就能更有把握去说服人民与议会,成功兴建水池,而议会那边似乎和院长持相同意见,只要人民对他们这些民选菁英的认同感上升,他们一定会推动你的提案。但你也明白,这些通常是官方说法,会不会照做,很难说。」 这些官员并没有想与里尔平等互惠,他们不想先释点好处给里尔,全都想佔他的便宜,之后的事情则之后再考虑。 里尔一脸严肃,过了一会,他才握起副院长的手,声如蚊蚋地说:「所以,您的愿望没变,依旧是想把院长杀了?」 副院长露出一副贪婪的嘴脸,笑得让两边的眼尾挤出深深的皱纹,「当然啦,这对我们都好,她死了,我就会继任为院长,然后,你那些提案自然就通通不是问题。我就是看不惯那臭女人,明明只是我学生时代的旧情人,却整天对我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真让我想吐。」 里尔跟着笑,心中对副院长却充满不屑。这些高官们,各个都这么噁心,却都认为自己的品德最清高。不过,他无所谓,谁能够帮他的忙,他就肯暂时做那人的朋友。 「没问题,这点小事,在我们的环岛结束后就能办到了。『双环』的力量是绝对的。」 千樱、千织和卡碧莲娜愉快地聊了会,便离开准神子那群人,要去找喜多。 双胞胎与准神子们的关係挺不错,这点连里尔都办不到。 准神子们有男有女,有人年纪比里尔大,有人年纪跟喜多一样小,换言之,性别、年龄在准神子和谐的小圈圈里,并不会是造成亲疏的决定性因素。照这么说,里尔也应该能跟准神子交好,但实际情况却不是如此。 神子与准神子实力不同,冠上的头衔也不同。阶级所代表的差距,把人硬生生分在两个不同地方,而差异就会让人心里不平衡。 准神子们拥有他们的高傲与意志,他们也是佼佼者,凭什么第一神子就要高他们一头? 准神子当然不想向里尔靠拢,变成他的附庸,所以便团结成一块铁壁,拒绝里尔对他们释出的任何合作讯息,但准神子内有个尷尬的存在──卡碧莲娜。 卡碧莲娜是准神子的头,却也是里尔的未婚妻。准神子的其他人跟卡碧莲娜友好的同时,也在监控着她,不敢完全信任她。这样的情况下,准神子需要有力的靠山来维持平衡,便选择保持适当的距离,靠向千樱、千织。 双胞胎中途遇到了林嘉尔。 他们彼此打了招呼,说几句话就各自离去。千樱悄悄瞧一眼林嘉尔的背影,有些出神,千织拉拉她的手,千樱才转回身继续走。 喜多那边带的手下是最少的,居然还有人不能准时上车,这情况真的颇糟糕,千樱不得不来和喜多谈谈。 喜多表示没关係,不用担心她。 原本千樱还想继续跟喜多表面上维持不友好的样子,不过,在里尔私下找喜多到金边旅馆对谈后,她就觉得没必要再特地避嫌了。 暴风雨前的寧静时刻,谁和谁上一秒是敌人,下一秒却成为朋友,一点也不奇怪。甚至,某一人同时与好几个人掛勾,私底下却偷卖情报,一夕背叛,也很正常。 千樱、千织和喜多,当然希望一切并非她们所想,什么事都不会发生,都是她们防备心太重,才会胡思乱想。 到底暴风雨会不会来,只有里尔自己心里清楚。 「我们把重点放在这趟旅行,真的对吗?」喜多对千樱说出她心中的疑问,「搞不好第一神子并不是想在明日号内行动,而是想模糊焦点,把我们大家牵制在车里。他的真正阴谋,也许是在明日号外,交由他的伙伴去执行。」 千樱无奈,「我们不上车也不行呀,如果他真的在车上搞鬼,我们好歹在附近,就能及时反应。到处都有许许多多执剑局、女神教的人员,要是真出了什么大事,他们应该不会坐着当摆设,丝毫不管吧?我们只能相信他们大多数都爱着巴谬达尔法,以国家为重,毕竟,外面都是海,无处可逃。」 她话说得有些消极,但现实就是如此。不晓得里尔要在哪里动手脚,就只能相信其他人了。 下午两点,会议开始。 里尔说:「现在要讨论我们双环之旅的路线,大家都清楚我们的路线是外面一个环,里面一个环,我们要来投票决定,外面的环要从几望角开始出发。」 里尔说完,一时无人发言,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客观来看,从哪里出发都无所谓。 然而,对于喜多而言,并非如此。 她前天接到了华伦的来电。 华伦跟她说,他和不良猫正在五望角的场区外办事,进行到最终阶段,会引起很大的骚动,是只能孤注一掷的计画,不容许失误。一旦他们得手,他们就要赶快逃离,恰好明日号的路线有经过五望角的场区旁,所以,华伦希望他们到时能跳上车离开。 换句话说,华伦的诉求是,明日号不能一开始就很快行驶至五望角,否则他们的计画做到一半,明日号驶离五望角场区,他们完成目标后,就没有办法及时搭到车了。 喜多举手了,「不如我们从十望角出发,然后终点设在九望角。」 十角依照逆时针,分别是一望角到十望角。 由于环岛的路线是按照逆时针方向在走,所以,喜多的意见相当于只是把五望角变成六望角,她并没有替华伦他们争取到太多时间。 有人问她,「第四神子,你选十望角做为起点有什么用意吗?」 喜多羞涩一笑,「因为十是我个人的幸运号码,所以……」 场内有许多人都露出一副会意的表情。女孩子嘛,这样的理由他们都是能理解的。 喜多的发言是个引线,开始有许多人跟着发表意见,结果,十个望角都有人提议作出发点。 千樱观察场内的情况,拋出一个与眾不同的想法,「我觉得讨论从哪一个望角出发,意义不大。我认为,第一环和第二环交换会比较好。」 明日号的路线是先绕外围十角一圈,再绕圆领的边缘,总共两个环。 里尔问:「这样做的理由是?」 「圆领那圈根本不能看到海,这样子环岛还有什么意思?虽说这本来就不是一趟玩乐的旅程,但是,如果要完全正正经经的话,何必要特地环岛,直接在正式的会场开讨论会不就好了?我觉得把能看见海的路线放后面,心情上会好很多。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看到草莓蛋糕,不会都吵着一定要先吃草莓吧?」 千樱的言论,让原本那群为了明日号出发点争论不休的人,都倒向了她那边。 最后,千樱的提案得到最多票数而通过,明日号会先绕完圆领那圈,接着从一望角出发至十望角结束。 喜多非常感激千樱,这样一来,明日号就要花比较多时间才能到五望角。 她在中午时就跟千樱提到华伦的那件事,千樱听完就决定要和她一前一后提出两个不同意见,来引导大家。 行前会结束,三方对于自己被质疑的护卫,皆提出证明解释清楚,所有事项都确认无误。 下个礼拜的今天,便是双环环岛之旅出发的日子。每个人要自行到圆领边境的车站登上明日号。 某处的地下,有好几百人正在挖地道,他们已经日以继夜挖了两个月以上。 不良猫戴着挖矿用的防毒面罩,用沉闷的声音兴奋地说:「大叔,这次真是谢谢你了,你帮了我一个大忙。你说的没错,你在十角的人脉确实是无比…… 华伦拍了几下不良猫的肩膀,「嘿,不用一直称讚我,你已经夸过我很多次了,反正我只是多出点力,替我们两个达成愿望罢了。」 「大叔,你真的那么想找到野牛啊?你以前不是还跟我说那是在找死吗?」 「你就别担心我了,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问戴佩恩野牛在哪?」 「因为我害怕野牛赖在五望角场区不走,这样我就不能救走牲母了。」不良猫的声音流露出几分慌张与惶然。」 华伦哈哈大笑,「我问你,你确定你是真心爱着那位牲母?还是说,你是被牲母这种人造生物……那扭曲而怪异的肢体所產生的魅力给蛊惑住?」 不良猫睁大双眼,疑惑地问:「你是什么意思?」 「牲母不是只有一隻,假如你看到别隻牲母,你会不会喜新厌旧呢?」 不良猫受到衝击,脚步虚浮不稳,「你能告诉我详情吗?」 华伦倚靠地道的墙壁,「政府、执剑局、女神教都在偷偷使用场区养怪物和牲母,但他们的目标并不同……」 政府对于深坑的研究是最深的。他们成功培育出两隻特殊型牲母,能跟祝福者生下怪物,并把利用完的怪物丢进深坑,让它们尽早回归「女神」的怀抱。 执剑局、女神教不在乎牲母是否有特殊体质,只求牲母的数量愈多愈好。 女神教想把牲母改造成人造女神,降临世间,而执剑局则想把牲母改造成能在海水游泳的巨兽。不得不说,执剑局是三方势力里最爱国的一方,他们培养巨兽是为了能航向海外,彻底探索圣阿卡拉的每一角,他们坚信一定还有别的陆块。 「竟然是如此……竟然是如此……」不良猫低喃道,但他很快便振作起来,「没关係,大叔,既然我当年遇到的是五望角场区的牲母,那我就认定是她了。其他的牲母,等我有馀力再说吧。」 「不错、不错,意志够坚定,果然,男人就是忘不了自己第一次亲热的对象啊。」 华伦笑嘻嘻、眼神曖昧地盯着不良猫,不良猫不好意思地撇过头。 「不过,根据前阵子你跟我说的那些经歷,我发觉你和戴佩恩都搞错了一件事?」 「咦?」 「你们两个难道是被野牛吓到神智不清了吗?你们怎么会以为野牛是男的?」 【必读】附录资料:环岛人员名单及车厢床位分配表 ●列车环岛之旅,参与人员名单: 第一神子里尔与他的4名手下,卡碧莲娜与她的4名手下(包含敬明)。 千樱、千织与她们的8名手下。 喜多、卡麦然、不良猫、华伦(不良猫和华伦未能准时上车)。 女神教长老30名。女神教神官80名。 副总统、行政院副院长。 行政院下辖十一个总局的官员110名。国内四个最大政党的议员70名。 执剑总局副司令林嘉尔、尚莉亚。 执剑总局外务部人员20名(包含部长塔蜜曼、副部长咻修、高文)。 修执剑总局护卫部人员40名(包含部长塔塔玛)。 三方各自挑选的护卫:执剑总局70名、中央政府50名、女神教30名。 列车驾驶2名,列车长1名。 厨师4名,餐厅侍者4名,列车服务员18名。 纪录片的摄影团队8人。 特殊舞台的管理员2名(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特殊舞台)。 全部人员共567人。 ●列车车厢头尾顺序: (头)驾驶室-仓储间-行李间-餐厅-1号大通铺-2号大通铺-3号大通铺-1号卧铺-2号卧铺-3号卧铺-4号卧铺-5号卧铺-观景车厢-会议室-特殊舞台-会议室-观景车厢─6号卧铺-7号卧铺-8号卧铺-9号卧铺-10号卧铺-11号卧铺-12号卧铺-13号卧铺-4号大通铺-5号大通铺-餐厅─行李间─仓储间─驾驶室。(尾) ●各类型车厢内部配置: 驾驶室车厢:每个驾驶室车厢都附有一个双人间,供驾驶与列车长休息、睡眠。 观景车厢:车厢墙壁使用透明强化玻璃打造,中央为通道,左右两侧各有十六个座椅,座椅能三百六十度旋转。 餐厅:以两两面对面的四人座为基本单位,左右两边各有二十个座位,中央为通道。另有一间四人包厢,供厨师和餐厅侍者休息、睡眠。 大通铺车厢:通道被挤到一侧,其他空间为上下两层,总计有三十个床位的大通铺,床位彼此的遮蔽有限。另有一间列车服务员房及一间共用浴室(空间小,一次仅一人使用)。 卧铺车厢: 卧铺车厢有两种形式。 形式一:一间列车服务员房、一间共用浴室、十二个双人间、两间四人豪华包厢(内有个人浴室)。 形式二:一间列车服务员房、一间共用浴室、十六个双人间。 双人间:平均设在车厢的左右两侧,平时是两人座椅相对的状态,睡觉时,则是把两张座椅放平变成下铺的床,再从车厢顶部将上铺的床拉下来。 列车服务员房:共十八间,为单人小包厢形式,提供列车服务员休息、睡眠。 特殊舞台:某人精心准备的舞台,连里尔都不知情。 ●各人员床位分配: 1至5号的大通铺车厢:三方所选的护卫共150名随机分配。 1号卧铺车厢: 第一间四人豪华包厢:第一神子里尔、卡碧莲娜。 第二间四人豪华包厢:里尔的4名手下。 十二个双人间:卡碧莲娜的4名手下(含敬明)、20名长老。 2号卧铺车厢: 第一间四人豪华包厢:千樱、千织。 第二间四人豪华包厢:4名长老。 十二个双人间:双胞胎的8名手下、6名长老、10名神官。 3号卧铺车厢: 第一间四人豪华包厢:喜多。 第二间四人豪华包厢:卡麦然、不良猫、华伦。 十二个双人间:24名神官。 4号卧铺车厢: 十六个双人间:27名神官。 5号卧铺车厢: 十六个双人间:19名神官、摄影团队8人。 6~10号卧铺车厢: 五个车厢皆为十六个双人间:十一个总局的官员110名、42名议员。 11号卧铺车厢: 十六个双人间:4名执剑总局外务部人员、28名议员。 12号卧铺车厢: 十六个双人间:16名执剑总局护卫部人员、16名执剑总局外务部人员(包含部长塔蜜曼、副部长咻修、高文)。 13号卧铺车厢: 第一间四人豪华包厢:副总统、行政院副院长。 第二间四人豪华包厢:副司令林嘉尔、尚莉亚。 十二个双人间:执剑总局护卫部部长塔塔玛+护卫部人员23名。 补充:行政院下辖农畜、教育、交通、环境资源、歷史、科研等五个总局的50名官员里,有40人实则为隐藏身分的执剑总局护卫部人员。 第二十九章 「野牛可是牲母呀,而且还是执剑局与政府双方合作,运用各自掌握的技术所培养出的顶级牲母,顶级到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住,看见野牛出现都要避着走。哈哈,真滑稽。」 华伦摘下面具。 不良猫看着华伦癲狂的表情,他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想,「你找野牛到底是为了什么?该不会你要让她……」 华伦飢渴地说:「没错,我要让牲母中最棒的野牛,替我生下我的孩子!只有我这种无拘无束的强者,才有资格配得上她,生下最棒最强的后代!」 不良猫按住华伦的双肩,「你疯了吗?野牛可是很强的!你有把握赢她吗?」 华伦回忆起十八年前他组织大批团队,想要生擒野牛的那场战斗。战局是大幅度地倾斜,他们近乎全灭,只有寥寥数人存活,才只削下野牛两块大腿上的肉。 更可怕的是,野牛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復原,他只能狼狈地带着那两块肉逃离。那时候,他隐约看见野牛笑了,那是他唯一一次见过她笑,她似乎在嘲笑他这种无能者有多悲哀,他逃得更快了! 那一战后,他就退出了女神教。 他在徒弟面前装得洒脱,让徒弟以为他是对俗事厌倦,追求着自我的赌徒信念而离开,其实,他是害怕野牛追过来,把他给毁灭。他有预感,他再也不会回女神教,所以,他向徒弟讲述了几句真诚的内心话,希望徒弟好好保重。 说起来真可悲,当时身为初任神子的他,甚至在离开女神教后,去动过整容手术,彻彻底底改头换面,并用了华伦这个假名过活。 他用低温装置保存好那两块肉,交给他信任的科研手下研究,耻辱地躲在杳无人烟的野外整整三年。等到他暂时能压制恐惧,回到市区,他的手下向他展现了惊人的实验结果。 他们用那两块肉製造出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女孩有着美丽的金发,只可惜她的头跟眼睛比常人大了不少,看起来颇为怪异。 华伦要求他们解释整个过程。 起初,他们恰好把两块肉放在一起,刺激它们的活性,结果,两块肉非常神奇地相融,变成一个完整的肉团。 他们发现这肉团就是个独特的生命个体,他们餵牠食物和水,想看看牠是否会再成长,他们却失望了。肉团维持活性,但停止生长。他们试了许多款的营养剂,最后,发现只有进化神汁有效。 肉团开始生长,到了约一个四、五岁孩童的大小后,又停滞了。 实验室陷入低迷状态,这时,有人提出不妨模仿古代十七岛国,让生物与机械结合,于是,眾人便分头去寻找现有的相关技术与资料。 最后,他们执行了一次大胆的手术,利用飞腾企业的机器人计画作为基础架构,使机械、肉团、进化神汁三者组合,诞生一名女孩,女孩被取名为帕芙。 华伦脸上布满汗水,目光似乎穿透了地道,望向远方某处,「即使加上能力也没把握,但我就是想要她。你根本不懂博弈的快感。就是要在充满危险的环境里征服一切,才能享受至高无上的极乐啊!哈哈哈哈哈──」 不良猫吞了口口水,双手的手指有些发颤。 华伦挑眉,勾起嘴角,「喂,你在害怕救出你的牲母前,我如果阵亡,这些工人、帮手搞不好就变成盘散沙,罢工了对吧?」 「我、我可没这样说。」 「不要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失望。喜多还在等着我们,而我也非常想去明日号逛逛,上头可是会举办很好玩的游戏呢。」 不良猫听不懂他指的游戏是什么,面对状态有些癲狂的华伦,不良猫只能勉强一笑。 一个礼拜很快就过去了。 里尔和卡碧莲娜手持名单,严格核实身分。确认只有不良猫和华伦没到后,明日号缓缓啟动了。 头两个小时为自由时间,讨论会由第三个小时开始,届时摄影团队会在一旁全程拍摄。 明日号除了四人豪华包厢、单人的服务员房、共用浴室,没有其他的封闭性房间。也就是说,这三种场所以外,只要有两人在同一个车厢内,就没有任何东西能遮掩,可以互相看见彼此。 里尔与卡碧莲娜在豪华包厢里休憩,他专注地看着与隔壁包厢相连的那道墙壁,满意地微笑。那道墙其实挺厚,因为中间包裹着体积为二立方公尺的海水。 不只有那道墙,但凡是豪华包厢,包厢间的墙都埋了根海水柱。共用浴室因为都盖在车厢边角的位置,所以,每间共用浴室旁边的墙也有加厚,放入海水柱。 豪华包厢住的都是重要人士:神子、神子的亲信、副总统、行政院副院长、执剑总局副司令林嘉尔、尚莉亚。 虽然里尔不晓得尚莉亚到底是何许人物,但她既然和林嘉尔同住在一起,就证明了她的不平凡。 有了海水柱,里尔就能让卡碧莲娜在一定范围内產生水牢,被水牢包住的祝福者便不能使用能力。除非,该名祝福者早就啟动了能力,或者无须啟动能力,例如:喜多,她的肉体强化是种源自于她体内的特质,没办法抹去。 然而,儘管埋藏好几根海水柱,在这趟旅途中并没什么机会动用。 第一个原因,水牢啟动,要是没有把了结对象的生命,对象就会把这个消息讲出来,他和卡碧莲娜在这国家就会沦为罪人。 第二个原因,他爱卡碧莲娜,他知道,她并不想杀人。 所以,这些海水柱顶多是防御性用途。 如果卡碧莲娜的能力换作在他身上,他就会挑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进去共用浴室洗澡时,把那人关在水牢中窒息而死。水牢解除后,完全不会留下痕跡。一场离奇的死亡,肯定会为这趟旅程笼罩一片阴翳的疑云,替他分散别人的注意力。 但是,没有如果。 「就先好好休息吧,虽然兴建水池的计画被搁置了,但双环的美妙之处就在于,没有卡碧莲娜的防守之环,还有我的进攻之环存在。一切都不用担心,只要等到明日号驶进十角后,再开始行动就好。」里尔想。 卡麦然在豪华包厢里,感到很兴奋。他的室友不良猫和华伦,因为迟到所以不在,整个空间都是他一人独享。 他从他的大行李箱中取出一台手掌大小的波动探测仪,往墙上一块又一块的区域扫描。 在某一道墙的中间,他在显示屏上发现了异样。 他拿了几样工具,便走到隔壁敲敲门。 喜多打开门,「部长,有什么事吗?」 卡麦然一脸笑咪咪的样子,「能到我房间吗?有些小发现。」 「好。」 他关上门,逕自走到两间包厢夹住的那面墙。他拍拍墙壁说:「这里面有液体。」 听到液体,喜多顿时一惊。 她当下想到的是以前林恩和德克製造的爆炸,墙壁里的液体,该不会是容易爆炸的物质? 她把猜测告诉卡麦然,卡麦然无所谓地耸肩说:「让它流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要我直接挖开墙壁?」 「不好啦,你那样会留下很大的痕跡,万一有人来门口,看到墙壁破一个洞,那解释起来就麻烦了。」 他递给她一个细长的金属尖刺和一个小型水龙头。 「这个尖刺是用安定性金属製成的,你放心地往墙壁里刺,再把水龙头插入刺出来的小洞。」 喜多轻松就完成工作。 卡麦然用浴室的水杯装了墙中的液体,他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轻轻嗅闻。 「有点咸味。」他说。 他用了另一根金属棒放入水中,确认没有变化后,便大胆浅尝一口。 「噁……」卡麦然把水吐回水杯,「这应该错不了,是海水。」 「海水?里尔想要对我不利?」 「也不一定是这样。这列车上,不只有我们有豪华包厢,而且,还有其他地方能藏海水,不一定是针对你才这样做。」 喜多皱起眉头,「他果然想把看不顺眼的人都解决掉吗?」 「他偷夹带这些海水,应该只是求安心吧。住豪华包厢的人都不是平庸之人,你老实说,那水牢关的住你?」 她摇头。 「所以说嘛,能用水牢杀人只能杀那些杂兵而已。我去到处逛逛,悄悄检查一下哪里还有埋海水,我房间的钥匙就先交给你保管。」 自由时间过后,第一场讨论会还没结束,卡麦然打给了喜多。 「有发现吗?」 「我人在副司令的房里,除了女神教那边的豪华包厢,其他地方我都去了,我发现每间共用浴室旁边都有埋海水,副司令和副院长包厢中间的墙也有。因为现在在开会,我不好意思穿过会议室,副司令要我问你,你愿不愿意出面揭穿这件事?如果愿意的话,我把埋藏海水的位置图传一份到你手机,然后,等会议结束,你就带领大家,徒手挖破那些墙壁证明。」 「副司令是认为我比较适合负责这件事?」喜多委婉地问。 卡麦然不好意思地说:「是。」 喜多是执剑局中身体素质最好,生存率最高的人,他之前与喜多一直在实验室做实验,这点他很清楚,所以,林嘉尔派她出面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对当事人来说,感觉可能不好受,就好像被当作牺牲品一样。 「好,没问题,把资料传给我。」 喜多打开包厢内的电视,转到讨论会直播的画面。 讨论会一结束,她就立即进到会议室对大家说:「不好意思,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说,请大家待会再休息,好吗?」 或许是喜多的美貌,加上她温柔的语气,竟然没有人有怨言。 不过,很快地,大家情绪就爆发了! 「第一神子,这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够在这些地方偷放海水!」 第三十章 女神教、政府、执剑局三方对于此事的态度都各不相同。 里尔由于是第一神子,女神教的长老与神官不是站在里尔那边,劝其他两方冷静,让里尔解释,不然就是一脸担忧、羞赧。 执剑局亲近或疏远女神教的人都有,倒算是客观在一旁监督局面,即使有人喝斥女神教,人数也有限。 情绪最为激烈的则是政府官员和议员,他们都晓得里尔之前提议过,在圆领边缘建十个水池的计画。如今,里尔在明日号里竟然偷偷搞鬼,叫他们怎么能不生气?他们可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无比重要啊。 行政院副院长则是无所谓地盯着眼前争吵的局面,他没有想阻止的意思。假如里尔不能够自己把危机处理掉,那他也不会对里尔有期待。杀掉行政院长的事,他就会自行想办法。 里尔喊了好几次「请大家冷静」,眾人才逐渐闭上嘴,愿意听他说话。 「大家会怀疑我是正常的,毕竟,没有事先说有埋海水,这让人很不安。但是,请大家想想看,如果今天这环岛之旅有人出事,谁会最烦恼?当然是我。身为主办人,不管出大事或者小意外,我都必须扛起责任,所以,为了保护大家,我才会这么做。」 一名议员质疑,「你讲的根本没道理,水牢就是拿来攻击人的,跟保护有什么关?」 卡碧莲娜啟唇,「议员,您误会了,水牢真正的用途是用水包住人,也就是说,攻击或者保护,只在一线之隔。要是列车翻覆了,水牢就能够及时把摔倒的人裹在半空中,避免他们受伤。」她清冷的声音,抚平了许多人心头的怒火。 敬明凝视卡碧莲娜,兀自沉思。 里尔接着说:「之所以会选择在豪华包厢跟共用浴室,这当然是有仔细评估。包厢内都是最重要的乘客,他们的安全排第一,这并不用多想。至于浴室,要是在洗澡或上厕所时发生意外,通常反应都会慢了几步,所以,也被我考虑在内。」 听完他们两人的解释,眾人就算心中仍有微词也骂不出口。 这时,副院长出来站在中央,对眾人再进行一番安抚。里尔的表现让他满意,他才肯跳出来制止这场风波再延烧。 里尔感激地朝副院长看一眼,副院长回以微笑。 每个人各自散开,休息去了,而喜多原本想直接回房间,脑袋思考几秒后,还是留了下来,对里尔和卡碧莲娜致歉。 两人反而要她别放在心上,他们都能够理解她,性格谨慎并没有错。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喜多发现了。」包厢内,里尔叹了口气,「果然师傅说得对,我并不是个天才,能力强大靠的也都是女神的恩赐。我做事情总是不能面面俱到,想的都是怎么样进攻、争夺的诡计……」 卡碧莲娜安慰他,「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就连你的师傅也一样。他那么坚持赌的道路,迟早有一天他的命会被他自己给玩掉。」 里尔眼里充满着徬徨,不甘地道:「我到现在依旧很恨他,却也不得不佩服他。我不晓得他会不会自取灭亡,然而,正是他的疯狂不羈,让他一次又一次达到他的目标。」 她使劲握住他的手,给他鼓励,「你就是你,他就是他,没有什么好比的,你不停执着于超越他完全是错的,你们的路不同,要如何超越?」 他缓缓摇头,嘴角浮起一抹苦笑,「他早就料到了。他离开前曾跟我说,女神教根本不该存在,偶像崇拜并没错,但人一多,拥有权力,罪恶就滋生了。他说,我和他都不是能扛起女神教的那块料,因为女神教最后要的是一个偽善者,过于追求理想的人只会黯然神伤,他说得果真没错……」 那时候,里尔的师傅走得非常匆促,他隐约就有预感,从此再也不会见到师傅了,没想到预感成真。虽然至今为止,他与师傅的行动偶有交锋,但确实没能重逢。 师傅离开后,某天,女神教的琳西长老来找他,带他到政府的海防部门。该部门的观测员发现,有一条身长约两百多公尺的巨大海蛇在一千公里外游了过来。 政府的大型军舰已经赶了过去,放下许多小型快艇,作为引诱海蛇的饵,否则,牠一直躲在水里的话,就无计可施了。 官员们都很兴奋,这是国家首次见过这么巨型的生物,如果能活捉,或许对于海洋的研究就能有更大的进展。为了防止居民恐慌,他们并没有发布避难警告,而是寄託希望于里尔身上。 师傅离去,能依靠的只有十七岁的少年徒弟。 他压力很大,官员们指示要他把海蛇击倒,不能打死。但他不这么认为,他很清楚自己对能力的掌握度还不构,而政府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控制牠,留牠必出大祸。 里尔没有听从命令,他按照自己的判断,使出全力,将一支又一支火焰标枪射向海蛇。 这是场苦战。 里尔的不灭之火,顾名思义,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熄灭,除非他进行解除。然而,不灭之火如此霸道,却有唯一的弱点,那就是怕海水。 标枪刺穿海蛇的鳞片,让牠尝到灼烧的痛苦牠,牠往海里一缩,发现海水能熄灭里尔的火,顿时就学聪明了。之后,只要标枪一沾到身上,牠立刻下潜。 但里尔并没放弃,面对海蛇,他知道还有胜机。他的火蔓延是极快的,如果海蛇能靠海水熄灭火,就代表标枪只是刺到表皮层,没进入深处。 一旦标枪射进体内,海蛇必定口吐火焰,鳞片之下尽为焦炭。 前线的军人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愈来愈多条勾索,顺利缠绕在海蛇身上。军舰们用足马力尽可能牵制海蛇。 他试着把标枪集中攻击于一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把海蛇的侧腹部烧穿一个洞,后续的标枪射进洞里,牠仰头朝天哀嚎,然后,无力的头颈狠狠摔入海面。 军舰将海蛇拖回岸上,却发现牠已死去。里尔正要向官员解释他杀死海蛇的理由,却被人打了一针,陷入昏迷。 海蛇过于庞大,怪物的消息还是传遍了整个岛上。 当里尔醒来,他发现身处病房,双脚遭人锯断。 电视新闻上,不断反覆播送着他脚被切断的剖面照,以及拍摄海蛇侧腹伤口的短片。报导中是这么说他的,由于他不负责任,胡乱试验能力,重伤远处的海蛇,导致牠前来復仇,为此,政府绝不宽贷第一神子,必须严厉惩治。 里尔身为消灭海蛇的最大功臣,却面临如此悲惨的现状,他的精神濒临崩溃,被院方打了好多次镇静剂,情绪才勉强稳定下来。 他开始回想师傅临走前说的话,再再证明师傅多么有远见。他对女神教心寒,但同时又怨恨师傅,倘若师傅在他身边,以师傅老练的处事,绝对不会得罪人,让海蛇的事完美落幕。 正义与邪恶只有一线之隔,里尔性格变得阴暗,将自己在眾人的目光中沉寂,安分守己。他偷偷经营人脉、开拓势力,几年后,将当时在海防部门见到的大部分官员和琳西长老全都杀掉。 倖存的官员显然明白这是里尔所为,但他们不敢再教训他。因为里尔已经如一颗上升的烈日,一碰便会烧伤。光是他们私下唸了里尔几句难听的话,高层就派人来,警告他们不要破坏和谐。 回首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里尔感伤,他注定无法回归成最初天真无邪的自己。 他承认他已堕落,踏足邪恶的黑暗面,但他都是为了成为统一巴谬达尔法的王,届时将由他来严格遵循正义之道,建立一个完全守序的新世界。这么一来,就不会有跟他一样的憾事发生了。 休息时间结束,即将开始第二场讨论会。 每一场的讨论会,会因为主题的不同,使得与会人员也不同,避免都是同样的人在讨论,过于疲累。每一个车厢与豪华包厢都有电视进行同步转播,不用担心挤不进会议室,而无法得知会议的内容。 里尔身为主办人,前面几场的讨论会他都必须去盯场,让纪录片拍摄顺利。 卡碧莲娜推着轮椅,要送他进会议室时,突然,明日号的广播系统放出了热闹、欢腾,有些刺耳的音乐,就像置身于游乐园般。 里尔和卡碧莲娜对视,心中涌起不妙的感觉。这段音乐,他们根本没听过,也没安排要播放。 其他乘客听到,霎时间也是摸不着头绪,可他们与里尔不同,他们认为这是车上的惊喜活动,所以,并没有任何危机意识。 音乐的音量逐渐收小,一个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说话了,「请大家待在原地不要动,也不要交谈,专心看着电视。我会为你们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神祕男子话讲完后的几秒内,除了驾驶外,全部的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异样,因为他们全都不能移动跟说话,只能够盯着电视瞧。 男人继续说:「相信你们都察觉到不对劲了吧。我并非里尔的部下,而是受人所託在车里举办一场游戏。」 第三十一章 电视里的画面,从会议室被切换到某一个空荡荡的车厢,车厢里站着一个穿着男士套装的人,他戴着一个十角星的造型面具,面具的表面以油画的方式,涂了鲜艳斑斕的色块。 他张开双手,向电视机前的眾人说:「嗨,各位好,我是这场游戏的管理员,名叫皮昂。你们可能觉得很奇怪,明明每个车厢都有好多人同时存在,怎么就没看见我这个人?而且,我所在的这个空车厢又在哪里?」 紧张、诡譎的气息在明日号里瀰漫。 里尔脑袋急速运转,整列列车全程都有他监工,他都能偷埋藏海水了,怎么可能会不了解这车上有多少空间? 这非常可怕,无论他如何思考,他都想不到皮昂藏在哪,到底为何会凭空多一节车厢。 不可能……不可能…… 里尔恍然大悟,搞不好这个叫皮昂的傢伙骗了大家!或许他是使用什么技术,把他的直播影像强制传到明日号内播放,想扰乱每个人的心绪。 但全身无法动弹又是怎么回事?皮昂可以隔空操纵几百人?这太离谱了! 如果他真的如此强大,里尔一定会认识到他。 女神教和执剑局合作,所有祝福者都会被找去检验祝福值,以皮昂目前展示的实力,他肯定会被判定为神子等级,就算他不当神子,也会留档记录并定期追踪,里尔不可能没印象。 他突然想到,既然皮昂能控制人,运用同样的原理,说不定也能凭意愿调整体内的祝福值,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千樱、千织和喜多脑中所想的内容与里尔差不多,不过,相较于里尔在各个层面不断深入思考,她们则是把重心放在试探皮昂的能力,只是一味推测并没什么用,找出破解皮昂的办法。 皮昂并没有说不能使用祝福。 双胞胎尝试使用能力,她们发现脑袋產生发动能力的意念,却没有產生任何效果,彷彿身体不再听话了。 喜多的能力无须发动,是一种常驻状态。她想运用全身的肌肉,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没想到,皮昂所说的不能动,竟连肌肉也包含在内。 虽然三人都是失败的结果,可是,只要之后有讨论的机会,她们就能分享彼此的亲身体验,交换情报。 皮昂用怜悯的语气说:「各位不用猜了,我的位置就在两间会议室的中间。」 大多数人听到这答案,都有种被愚弄的气愤。两间会议室是相连的,中间只有连接车厢的短小走道而已,那里要如何塞入一整个车厢? 「你们不要以为我在说谎,那只是因为你们感觉不到而已。我再重申一次,我不是里尔的手下,我不希望你们误会无辜的人。里尔他非常尽责地监督明日号的建造工作,可惜,他没有识破我施展的小伎俩,让我顺利把这节车厢安插进来。」 皮昂双腿交叉,慢悠悠坐下。他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坐在虚无之处。 凌空而坐,又让许多人心里浮想联翩。 「由于车厢空间有限,所以,今晚八点,我会允许住在豪华包厢的重要人士,进到我这节车厢,其他人则透过电视观看实况。至于进入的方法,非常简单,我说过我的车厢就在两间会议室中间,请你们如往常一样,推开走道门直接进入即可。最后,我要提醒你们,请务必准时且保持意志坚定。」 皮昂话刚说完,电视马上切回会议室的画面,所有人也立刻恢復正常。 争执的风暴再度来袭,位于风暴中心的自然又是里尔及卡碧莲娜。 有名议员脸色难看地质疑卡碧莲娜为何不用水牢将皮昂困死。这显然失去了理智,会议室旁边完全没有海水,她当然啟动不了水牢。 况且问题不在于有无海水…… 一名神官替卡碧莲娜说话,「我们祝福者当时都被限制住,无法动用能力,这不能怪罪准神子。」 议员不听神官的话,任性地破口大骂,掩盖着自己的恐惧,「喂,说什么蠢话!我们受邀来环岛,结果却出现那种恐怖份子,我们活该来受罪吗!」他手指着神官,「既然你是祝福者,就该不顾一切地保护我们普通人,不然,女神赐给你们祝福有什么屁用?」 站在议员身后的执剑官看不下去,安抚议员说:「老兄,我也是普通人,没能拥有祝福,我有时也觉得很不安、很不公平。可是,这次的事连神子们都没法解决,你这样子叫骂又能有什么好处?」 「我管你那么多,我麻烦在场的祝福者摸摸良心,多体谅体谅我们普通人。万一那个皮昂要杀我们,我们普通人还不得乖乖受死,而你们祝福者呢?靠着祝福也许就能躲过一劫,这不得不让我害怕啊──」说着说着,议员就歇斯底里抓着头发,流下泪水。 执剑官见议员这样,心中不忍,当场把他架住,带离里尔所在的车厢。虽然执剑官妨碍了议员的人身自由,不过,继续吵下去实在没有益处,大家便默许了他的行为。 然而,议员刚才的话,却在普通人心中埋下「敌视、怀疑祝福者」的种子。 连女神教中,那些没有祝福的长老、神官,也开始对同僚產生不信任感。 那议员说的其实没错,假如一名普通人、一名祝福者以及一头猛兽被关在一起,谁会先死呢?普通人先死的机率必定超过五成。 抱持着相同猜忌的副总统,拋出一个令人震撼的质疑,锐利的眼神紧盯着第一神子,「里尔,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不得不怀疑皮昂是你的手下。」 里尔诧异地看着副总统,「皮昂自己不是都说了,他不是我的手下。就算他说谎,您应该也清楚,他的实力比我们在场所有人都高,这样的人没必要屈居在我底下。」 里尔是真慌了,有个神祕高手登场,玩弄他们就够麻烦了,他不想要还被视为幕后主谋,明明就不是他做的…… 这种情况就跟当年的海蛇事件一样,他又要被无端陷害了……明明皮昂就坚称自己在车内,为什么他不出来解释? 皮昂看得见明日号的一切,里尔的慌张,令他心情愉悦。他来这里之前,当然有事先做好功课,哪些人有弱点,普通人的心态如何,这些吵闹与分裂都在他的预料中。 对里尔瞭如指掌的卡碧莲娜,从身后环抱住里尔,及时阻止里尔的爆发。她刚刚在议员脱序骂人时,就已经在某间没被喜多挖出海水的浴室里,成功施展出水牢。 他们此刻又能使用能力了,如果让里尔的火蔓延开,后果不堪设想。 里尔理解卡碧莲娜为何要抱他,他感激地握住她的手。 副院长出面缓颊,「副总统,我们没必要在摸不清局势时,自己人内鬨。皮昂说不定就在一旁偷笑,等着看我们笑话呢。」 纷争暂时平息。 由于,皮昂到头来什么也没说清楚,很多地方仍处于迷雾之中,全车的气氛十分紧绷。 雅陶在上车不久后,便从高文体内醒来。亲身经歷了皮昂的恐怖,他现在完全不敢摘下眼镜,高文无法使用能力,也不能共享他的记忆,要是换成高文出来,简直是自寻死亡。 他打开随身电脑,派遣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傀儡到前头的车站等待。他透过傀儡的双眼,仔细数了明日号的车厢节数,确实没有那节多出来的车厢。 他惊呆了,难不成皮昂拥有无所不能的神力? 派人到车站想要找出皮昂藏身处的不只雅陶,政府、执剑局、女神教的人都去了,愣是看不出异样,而他们也不敢跳上车,唯恐惹怒皮昂。 雅陶和无数人都在反覆思索皮昂使用了什么把戏,竟连神子也拿他没办法。他们始终理不出个头绪。 皮昂窃笑,他其实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大。这个行动,全仰赖他与伙伴的合作。 他的祝福为「列车主宰」,只要他在列车上,就能让列车变成他的专属世界,自由操弄所有的一切,而且列车的乘客必须完全服从他的规矩。 但是,里尔在监工时并非乘客,皮昂是如何把车厢安插进明日号? 雅陶的傀儡同样不是乘客,为何看不到皮昂的那节车厢? 皮昂瞄了眼身旁的空地,他虽然看不见,却清楚知道他的另一名伙伴就坐在那里。 那位伙伴的能力为「」,皮昂不晓得他的名字,姑且称他为无名。他能让人或物的存在感彻彻底底消失,这也就是里尔跟雅陶都发现不了那节车厢的原因。 无名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这是皮昂的主意。 无名没有战斗力,就乾脆别现身了,而且皮昂想让所有人都误以为他是单独行动,藉此迷惑车内的所有人,并加深他们的惶恐。 这些乘客就像是在他锅中的食材,只能任他玩弄、摆布,他要这锅汤是咸的,那就绝不可能是甜的。 皮昂张开双手,以身体为轴心缓缓地在原地转动。他和无名两人大笑,笑声回盪在车厢中,而站在他们旁边的女孩们,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窗外,不发一语。 第三十二章 住在豪华包厢的十八人,晚上八点准时拉开会议室的车厢门,进到了那节神祕车厢。其他人眼里,他们就神奇地跨进了虚空处,有人紧跟在他们身后,想趁机进去,却失败了,依旧留在原地。 神祕车厢内,一侧立了个横放的巨大长方形盒子,里头似乎装了些东西。 皮昂看向十八人,朝他们九十度鞠躬,「欢迎欢迎,谢谢各位愿意接受邀请,来到这里参加我所举办的小游戏。」 里尔清了清喉咙,给两名手下发暗示。洽贝手背在身后不动,布鲁丹则慢慢踱步走到车厢另一边,故作好奇地四处查看。 林嘉尔总有一股隐约的不安盘踞在心口,他直接问皮昂,「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皮昂摇摇头,「副司令,我了解你有点着急,可是,既然你们来到我的场子,就得一步一步……」 洽贝突然双手朝前,掌心发射出手腕粗的光束,光束直直往布鲁丹射去。 林嘉尔护在尚莉亚身前,拉着她往旁边退。 副总统深怕被波及,惊骇地扶着墙,蹣跚移动,他的脚都软了。四位女性长老的反应也与他差不多。 副院长的表现倒是异常冷静,剩下的人里,只有他是普通人,但他却纹丝不动,脸上神情镇定。 布鲁丹两边额际及颈后流下汗水,吆喝一声,使出全力在身前製造出一面平面镜。 光束的衝力极大,布鲁丹双脚虽往后踏了几步,还是撑了下来,把光束反射向皮昂。 光束实实在在接触到皮昂,可他却不受影响,继续把中断的话说完,「……一步一步照我的规矩来。」 他伸出手点了点两道光束,光束剎那宛若变成两条扭曲的蛇,失去控制地轰向洽贝与布鲁丹。 布鲁丹停止发射,然后,重新施放新的光束,想要摧毁皮昂操纵的那两道光束。不料,他手中的光束却无法以常理解释,逕自转弯打到他的脸。 布鲁丹头颅瞬间消失,尸体无力倒下。 洽贝大喊:「请大家离我远点!」 他得独自一人应付两道光束,在场没有人有出手帮忙他的意思。他将全身外围布满镜子,又做出一个镜子牢笼,把光束与自己关在里面。 牢笼愈缩愈小。 洽贝打算用镜子夹住光束,强制消耗光束的能量。 皮昂发出科科的笑声。 两根细针轻易地刺穿镜片,在洽贝体内来回贯穿,将他活活折磨而死。 那针就是压缩过后的光束,皮昂向大家展现了他不容置疑的绝对宰制权。 在场的所有人及观看电视的群眾,无人知晓洽贝是如何被击倒的,皮昂带给他们的挫败感,在心中又加深几分。 里尔紧咬着牙,面容僵硬。事前,他和手下讨论,洽贝与布鲁丹这对好搭档自告奋勇,要替他试探皮昂,却落到这种下场。 他们可是他的得意部下,好几次的暗杀行动,他们都立下卓越的功劳。 从里尔的角度来看洽贝、布鲁丹的战斗过程,他觉得无可挑剔,两人对于自己能力的各式技巧非常嫻熟,当下做出的反应直接而有效,可问题是,这皮昂的手段太过神奇,把有效转变为无效,还击回去。 要是皮昂是女人,在场的女长老们肯定跪下来,直呼女神现世。 皮昂拍拍手,「很有勇气的两人,请问他们是谁的手下啊?」 里尔坦承是他。 皮昂蹲下,用手肘顶了顶里尔的手,「培养的很不错嘛,呵呵呵。」 卡碧莲娜愤怒至极,但没有海水的她,是绝对不会使感性逾越理性,她忍了下来。 「好啦,我有件事要说,都是这两个人打断我的预定安排,真讨厌。从现在到九点,我给你们时间,让你们好好想一想是否要离开这里。如果想要离开,九点一到,便能出去了。话不重复说第二遍,就这样。」 里尔、卡碧莲娜和两名手下,没有进行什么讨论,显然是决定不走。 林嘉尔劝尚莉亚离开,却被尚莉亚直接拒绝。她有种预感,不应该选择离去会比较好,无奈的林嘉尔为了守护她,只好留下。 千樱、千织、喜多、卡麦然、副院长属于较冷静的一群,他们几句话交谈后,也是不打算走。 女长老们分别和四位神子谈过,发现他们没有离开的意愿后,她们很失望,却又不敢拉下面子,坦言心中想法。要知道,现在的电视机前还有其他长老和神官在看着,要是她们不顾神子,就这样走了,声望肯定会跌到谷底。 不停擦拭手汗的副总统,虽然害怕得不行,他的观察力却未曾减弱。 他判断得出女长老是他的同伴,可以利用,因为他们都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于是,九点一到,他就抢先一步说:「抱歉,各位,身为副总统,我必须有远见,该退则退,我并不擅长玩游戏,我擅长的是国家大事。」他将视线转向女长老们,激动道,「这些长老同样也是女神教的栋樑,就算她们今天要留下,我也绝不允许!」 副院长看着副总统,心里有些尷尬,他正色道:「副总统,你真够男人!」既然他们都是政府一派,帮副总统弄个台阶下也没什么。 本来其他几人都没觉得副总统想逃跑是件讨厌、丢脸的事,但经过副院长夸讚真男人后,他们心里都感到有点噁心、不快。 皮昂进行确认,「只有你们五个要走吗?」 所有人表示自己去留的意向后,副总统领着四位女长老与大家告别。 他们成功离开,被传送到各自的包厢内,然而,皮昂让全车的人都见到了他们双脚刚踏到地板,身体就融化成一摊肉酱的画面。 皮昂对全车说:「不要紧、不要紧,我会帮你们清理,不会让血腥味飘出去。」 下一秒,肉酱就消失了。 神祕车厢外,无数人对皮昂叫嚣,斥责他不守信用。 皮昂则嘿嘿笑着,「这岂能怪我?是那五个白痴不好。我之前可是有提到,如果要来我的车厢,『请务必准时且保持意志坚定』,他们既然来了,又选择出去,那就是意志不坚定,违反规则当然要被抹杀。那时候,我从头到尾可没说住豪华包厢的人一定要进来,不是吗?他们进来,代表他们已经有所选择。」 听到皮昂这番说词,群眾愕然之馀,怒火更加无法止息。 皮昂无所谓地耸肩,对车厢内喜多一行人说:「那五人就当作给你们的警惕,我平时说的话,你们可要好好仔细听。我说过的,那就是铁一般的规则,我没说的,你们就不用在意。」 他环视剩下的十一人,看着他们一脸严肃的表情,叹气道:「瞧你们闷闷不乐的样子,游戏就顺延到明天再进行吧。明天晚上七点在这里集合,因为今天有人突然攻击我,所以,我决定加一条规则,从现在起,我要封印所有人的能力,但为了预防衝突发生,全车的人都无法对他人使用暴力。」 祝福者们纷纷尝试使用能力,却都感应不到体内的祝福。 卡碧莲娜担忧之情内敛于心底,平静地注视里尔。里尔撑起一个无力的笑容。 他的双环计画失败了。 高峰会谈中,他提议在圆领与十角的交界兴建水池,如此一来,卡碧莲娜就能在这个圆阵内任意处產生水牢。这是明面上的环,用来模糊焦点的第一个环。 环岛之旅则是檯面下的环,达成真正目标的第二个环。 圆阵之法其实是里尔经过实验后所创造的產物。实验过程里,他发现到自己与卡碧莲娜实际运用的效果有极大的差异。 卡碧莲娜构成圆阵的媒介是海水,由海水提供驱动力,所以,只要海水不消失,她的圆阵就能保持啟动状态。 而他的媒介需要不灭之火,这种火没办法在他处找到,只能由他自身提供,在圆环上设置火焰节点。 测试后,他最多能让节点维持十一天。 他必须在十一天内,在彼此距离相等的十个点上,皆设好节点,才能使圆阵生效。这也就是为什么要有环岛之旅的原因。 里尔打算要革命,成为国家的新主人,将巴谬达尔法改头换面,所以,他广邀各方的重要人士来参加,实则是将这些人限制在明日号里,避免破坏他的计画,同时,也逐步设置节点,完成圆阵。 可惜,来的人有限,其他几位准神子、执剑总局的总司令和第三司令等,都不克参与。 圆阵倘若啟动,里尔就能无视距离,肆无忌惮在圆领各处燃起火焰。当他透过火焰发出信号,一场大战就会正式展开。 由于里尔的不灭之火在外观上与一般火焰无异,他事先招募了一群会放火的祝福者,命令他们届时在圆领各地破坏。如此一来,人在明日号的他,就不会立刻被怀疑,尽可能掌握好时间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同时,全国将近二分之一的祝福圣所与女神教人员,也会出动,把重点机关攻破。 最后,他还有十支精良的祝福者部队,被派往十角的十个场区,目的是打破场区的外墙,牵制里头的肌肉巨汉,让大量怪物跑出来,放任牠们袭击十角地区的人民。 里尔能预估到,一旦开打会死伤很多人,但革命不可避免地会出现牺牲,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然而,皮昂让大家无法使用能力,里尔将无法设完节点,组成圆阵。没有他开头在圆领地区爆起火焰,那些部下是不会行动的。 只要是人都会有情绪。 部下们整装待发,他却白白浪费一次大好机会,导致眾人无法行动,儘管不出动就没有损失,但心理层面的士气,肯定会衰退不少。 而且,下次哪来的机会,再找来神子与其他重要人士进行牵制呢? 这次意外遭遇皮昂这个神祕人,估计平安脱困后,大家都会有阴影,短期内不可能再有人想来参加他或卡碧莲娜举办的活动。 惨呀,真的惨…… 一行人临走前,皮昂请副院长帮他一个忙,让副院长打通电话,命令双环路线上不要有其他列车行驶,他要把明日号的车速调慢点,多多享受这趟旅程。 听到皮昂封印能力,反应大的人不只有里尔,还有雅陶。 不良猫动身前往五望角的场区前,雅陶有寄了一个随身电脑子机给不良猫。 这个子机,雅陶设定为可以调动十角地区的傀儡,帮助不良猫夺出牲母。然而,子机上其实安装了限制器。 不良猫按下子机上的按钮,实际只能指挥五望角的傀儡,其他九个望角的傀儡,必须要雅陶这边的随身电脑母机也按下确定,才能出动。 但是,雅陶现在能力受到封印,等同于母机失效。到时候,就他就不能阻止不良猫了。 雅陶知道,如果成功救走牲母,不良猫势必会命令这些傀儡去攻击中產及富有阶级的人家。 因为不良猫和阿杰被场区荼毒后,不良猫就非常同情被抓进场区的穷苦人家、身心残缺者等底层的弱势族群,他一直都渴望摧毁这个不平等的世界。 第三十三章 隔日七点,十一人再度来到皮昂的车厢。 皮昂鞠躬,礼貌地说:「欢迎各位前来,今天我将会说明游戏规则。你们要玩的游戏叫做恶魔游戏。」 听到这名字,眾人都提高了警戒心,唯独尚莉亚没什么紧张感,她觉得游戏的名称听起来有种熟悉的感觉。 「游戏背景是这样的,你们十一个人是同一个村的村民,然而,这村民中却有两位是假村民,他们的真实身分为恶魔,恶魔在夜晚来临时就会恢復力量,残杀村民,于是,正义与邪恶的大战一触即发。」 千樱目瞪口呆,她双手一摊,「就这样?」 皮昂抓抓头,「是啊,背景短短的就好,太长不就变成讲故事了?规则可是很多很复杂的,你们可要专心听啊。」 尚莉亚咕溜咕溜转动眼睛,她心想,这不就是人狼游戏吗?她在学习日本文化时有听过,不算是完全陌生。 皮昂开始讲解规则。 恶魔游戏分为两大阵营。 村民阵营,又称好人阵营,由四名祝福者与三名普通人组成。恶魔阵营,又称坏人阵营,由四名恶魔组成。 村民阵营可以透过全体玩家(含恶魔)在白天依序发言,然后以投票表决(多数决)的方式,对得票数最高的玩家进行火刑。当恶魔全部被烧死,村民阵营即获胜。 恶魔可以在夜晚进行讨论,选择杀害某一位村民阵营的人。白天则偽装成善良的村民,诱导其他村民把无辜的人送上火刑架。恶魔阵营只要杀光村民,即获胜。恶魔要是无法统一猎杀目标,则无法杀人,浪费一个夜晚。 恶魔在白天可以自爆,承认自己是恶魔,能够终止玩家发言,立刻进入夜晚阶段。白天自爆的恶魔在当天夜里具有指定杀害某位玩家的权利。 祝福者有四位,分别为占卜师、药剂师、刀斧手、媒人。 占卜师:每个夜晚,占卜师可以选择一名玩家查看他的身份。占卜师要协助村民找出恶魔,但又不能被恶魔盯上,以免马上被杀害。 药剂师:能够製作两种药剂。第一种是治疗药水,可以救活一名被恶魔杀死的村民。第二种是毒药,夜晚时使用可以消灭一名玩家。每晚只能使用一种药,且治疗药水不能施放在自己身上,两种药剂在一局游戏里,都只能使用一次。 刀斧手:如果刀斧手被送上火刑架或恶魔杀死时,他可以进行报復,在死之前,杀死另一名玩家。刀斧手要是被药剂师用毒药毒死则无法报復,因恋人死亡,自己悲伤而死也无法报復。 媒人:可以指定两名玩家(包含自己)立即坠入爱河,这对情侣只要有一人死亡,另一人就会因悲伤而死。 根据两名玩家的身分不同,媒人与情侣的胜利条件也不同,分为三种情况。 第一,情侣同为村民,村民阵营胜利,则媒人与情侣也胜利。 第二,情侣同为恶魔。媒人要帮村民阵营胜利,情侣要帮恶魔阵营胜利。 第三,若情侣一人为村民,一人为恶魔,则为禁忌之恋。媒人与情侣成为第三方阵营,须要杀光其他玩家才能获胜。如果情侣出局,媒人独活,也算是第三方阵营获胜。 另外,全体玩家在第一个白天时,可竞选警长,警长由多数决选出,持有警徽这项道具。警长在白天投票时拥有两票(只能投同一人),警长被杀死,可以指定一名玩家继任新警长,并将警徽交给新警长。 皮昂担任主持人,请十一人跟随他的指令进行试玩。 结果…… 一会儿有恶魔不知道该杀人,浪费机会。 有人不想暴露身分,却不小心暴露。 搞不懂顺序,胡乱插嘴。 认不清角色规则,导致推理与行动错误。 无数的错误一在反覆发生,使眾人与皮昂都精神疲累不振。电视机前的乘客,也是一头雾水。 为了能让玩家能够真正投入进游戏,也让观眾可以好好享受比赛,皮昂这一晚只好取消试玩,全心全意放在每一个细小规则的教学上。 皮昂的努力总算获得回报。 隔天,喜多一行人已经懂得这游戏怎么玩,而绝大部分的观眾都能理解游戏内容,甚至觉得很有趣,想把过程抄起来,之后在团体活动时就可以一起玩。 喜多他们试玩了好几局,愈玩愈觉得这游戏的内涵非常深。 有太多种组合可以排列,战法也是全凭个人经验与喜好,十分多样,可以说是趣味性很高的游戏。 媒人在指定其他玩家作为情侣时,因为不能得知其他人的身分,有时候把两个重要角色绑在一起,局势很容易就一面倒。 刀斧手如果无法掌握其他人的身分,盲目復仇有可能造成村民阵营落败。 身为重要祝福者的占卜师,若无法站出来有效领导战局,后头的人可能摸不方向,整盘皆输。 可是,皮昂不可能只是来让他们玩游戏而已吧? 里尔问皮昂,「这个恶魔游戏,我们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你们不用付出代价,反而赢了能得到奖励。」 副院长笑了,笑得整个上半身都在抖动,「喂,你在我这个官员前面打官腔,也太自大了。我不管奖励或代价,我只问我们的输赢会產生什么结果?」 皮昂发出「嘖」的一声,「果然瞒不了你呀。你们住的都是豪华包厢,所以,排除掉你们自己,同一个车厢还有二十四个乘客及一名服务员对吧?只要你们之中有谁输了,跟你们同车厢的那二十五人就会……」他用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一号、二号、三号、十三号卧铺车厢的大多数人,此刻,集体悲鸣。他们大喊着不公平,凭什么和神子、官员们住在同车厢就要冒风险送死。 皮昂当然听得见这些让他陶醉不已的声音,他对他们嘻笑地说,「记得我说过的吗?意志要坚定。凡事都有风险,既然你们愿意上这车来,假如车翻覆了,你们还不是会死?把我想像成人型的意外或天灾,你们就不会那么难接受了,哈哈哈。」 卡碧莲娜微微蹙眉,冷冷说道:「皮昂先生,我有个问题,每一个车厢里的玩家人数并不一样,这岂不是很不公平?我的车厢目前剩四人住在豪华包厢,双胞胎那边则剩她们两个住包厢。关于这点,你怎么说?」 「我本来不想说的,想让你们多紧张一点。你的车厢里有四个玩家,只要有两人赢了,两人输了,赢跟输的数量打平,那就不会有人牺牲。」 几人一听,都觉得这规则还不算非常糟。不过,住在十三号卧铺车厢的副院长、林嘉尔、尚莉亚表情就颇难看了,因为副总统死了,他们剩下三个人,比数无论怎么分,都只有赢跟输两个选项,少了平手这个结果,吃了很大的亏。 喜多问:「几场决胜负?」 皮昂右手伸出一根食指,「一场,一场就好了。要是玩愈多场,死的人会愈多不是吗?」 千樱问:「谢谢你,我也觉得一场就够了,但我个问题,一场不是很快就结束了?你会那么快就放过我们,让我们解脱?」 「不,我们会玩个两三天,我们一天只玩到一个夜晚结束。我想多看看你们挣扎、犹豫、害怕的样子。」 林嘉尔心里暗骂道:「真是个变态!」然后,刻意往前踏一步。 皮昂对林嘉尔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林嘉尔立刻就明白,皮昂虽然能够掌握这车里的一切,但却不能读取他人心中的想法。 原来他也不是无所不能。 光是知道这点,林嘉尔心中就多了几分底气。他最在意的人就是尚莉亚,儘管她不会死亡,可她受到伤害仍会如常人般痛苦难耐,他必须要好好保护她才行。 「因为正式的游戏会延续几天,所以,禁止你们这些玩家私下作弊。观眾当然也是一样,不能悄悄给玩家意见,也不能向玩家透露游戏里的情况,不过,想用些辱骂、挑衅的动作去影响玩家的心理状态,我不反对。」 尚莉亚对那个长方形盒子一直很好奇,便询问皮昂是否能将盒子打开。 皮昂一听,马上对眾人鞠躬表示歉意,「对不起,瞧我这脑袋,我都忘了把奖励公开。要看见奖励,你们才会燃起求胜的慾望嘛!」 他谈了一下响指,盒子瞬间消失,里面原来站着三个高矮、样貌不一的可爱女孩。 喜多霎时间握紧双拳,瞪大双眼。 站在右边的那个女孩竟然是帕芙!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而且她的脸和眼睛恢復成正常的大小,又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真的是机器人?可以自由调整外观? 她似乎比以前高了点,她还记得我吗? 卡麦然与千樱看出她的异状,一人咳了一声,另一人则碰了下她的手。 喜多尽量不动声色,开口问:「我们能跟她聊聊?」 「噗噗,没想到总是情绪冷淡的第四神子,对可爱的小女孩情有独钟啊?」皮昂滑稽地蹦蹦跳跳,「你们可以和她们对话,但请勿碰触。她们就是恶魔游戏的奖品,赢家将可以把自己心仪的女孩带走。」 喜多站在帕芙面前,向她打招呼。 帕芙愣住,迟疑地说:「你好。」 帕芙的性格较为内向,她身边那位高个子,顶着头大波浪发型的女孩明显跟她不同,显得热情非凡,主动与每个人攀谈,有说有笑。 喜多失望却不气馁,压低声音问她,「你还记得我?」 帕芙看了眼皮昂,欲言又止,最后,只支支吾吾地说了我没印象,就低下了头。 谈话时间结束。 喜多叹了口气,她和帕芙没有讲到多少话。 一行人被皮昂传送回各自车厢的中央处。 由于同一个车厢在乘客的安排上,神子会与手下、女神教成员在一起,副司令、副院长则是跟执剑总局护卫部人员在一块,照理说,并不会爆发衝突。 然而,里尔及喜多的车厢,都有神官克制不住情绪,欲朝他们拳打脚踢。 为什么会这样? 喜多是因为在教内的人脉与威信不够。 里尔则是明日号不断出状况,导致有些人对他的怨懟不停累积,无法释怀。 这些动粗的神官,违反了皮昂立下的规矩,当场被抹杀。 皮昂对全体人员报告刚才所发生的暴力事件,并表示这两个车厢缺少的人数,会由其他车厢的人随机抽选补上。 转眼之间,明日号就化为了人间地狱,好几个车厢都发出难以忍受的惊恐尖叫。 第三十四章 恶魔游戏的第一天。 眾人围着皮昂准备的圆桌坐了下来。 皮昂拍了拍手道:「各位也是不容易,从被规则搞得晕头转向,到现在能够一决胜负,真是辛苦你们了。今天正式游戏要加入一名新的玩家。」 卡麦然好奇地问:「谁啊?你吗?」 皮昂摇头,「我要做主持人,怎么可能下场玩?新玩家是我们的帕芙选手,身为奖品的她们,不甘心只由你们决定她们的未来,所以,她们派了其中一人来参加。」 此时,千樱、千织一起举手。 皮昂问:「有什么问题?」 「我有个请求,能不能把我跟我妹妹视为一位玩家,游戏时只抽一张角色牌呢?帕芙小姐加入的话,玩家人数就变成十二人,我们好不容易习惯十一人的赛制,人数改变的话我觉得不太好。而且,我和我妹妹从小到大什么活动都在一起,分开来总让我们心神不寧。」千樱诚恳地说。 「这得看其他玩家是否同意,大家的意见是?」 所有人都点头。 「那就照千樱小姐的要求进行我们的恶魔游戏。」 二号卧铺车厢的观眾,对千樱提出的要求起了争执。 有人认为千樱、千织变成一人,降低了失败的风险,但也有人持相反意见,觉得四名女长老死去,就已经没了人数优势,现在双胞胎绑在一块,算做一名玩家,反而更危险。万一她们分配到的阵营败了,那二号卧铺车厢就是全盘皆输,无法挽救了。 圆桌以顺时针方向,分成一到十一号的座位。 从一到十一分别坐的是:帕芙。里尔的手下基德。卡麦然。喜多。尚莉亚。卡碧莲娜。千樱、千织。里尔的手下加佳。副院长。里尔。林嘉尔。 皮昂发下角色牌,请每个人各自确认自己身分,并不得将身分外洩。 初始第零夜。 皮昂说:「天黑了,所有人请闭眼。」 如果有人想偷睁眼也是没办法的。皮昂用他的祝福防止一切作弊的可能,夜晚不该睁眼的玩家,其视觉是完全封闭的状态。 「媒人请睁眼。」 对于自己抽到媒人的角色牌,媒人挺惊讶的。 他环顾一圈玩家。 昨天观察到喜多的反应后,他就知道喜多对于帕芙有种深厚的情谊。他想到他姊姊以前致力的目标,就是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人与人之间充满友爱,所以,他决定相信喜多与帕芙之间的感情,指定她们成为情侣。 他明白,成为情侣的两人,风险高了不少,但他心里头就是有股声音驱使他这么做。 只要相信…… 皮昂在喜多与帕芙的肩膀拍了拍。 「媒人请闭眼,情侣请睁眼。」 两人睁开眼睛,开始寻找同伴,当她们看见彼此时,愣住了好几秒。 喜多的脸上出现了坚定的神情,她朝帕芙点点头,帕芙虽然显得有些害怕,眼底却也流露认真之意。 和帕芙成为情侣,喜多只要全心全意保护她就行了。可问题是,帕芙究竟是什么角色?会不会是禁忌之恋?而媒人又是谁呢? 「情侣请闭眼,占卜师请睁眼。」 占卜师选择某位玩家确认其身分后,闭眼了。 轮到恶魔睁眼,确认要杀害哪位玩家后,恶魔也闭眼了。恶魔闭眼后,换药剂师睁眼。 主持人向药剂师报告死者是谁,而药剂师选择不使用治疗药水。 「好啦,大家可以睁开眼,回去休息了。明天将会接续刚才的进度,从第一个白天开始。」 皮昂将玩家们传送回包厢,然后满意地哈哈大笑。 游戏分割成一天只玩到一夜,就是想让玩家和观眾,投入到那种黑夜来临的氛围。 他适时地把灯调暗,将一些装饰用的黑气散布到各车厢里。 看着乘客们那无助徬徨的表情与姿态,他不禁讚叹,真的是太棒、太美妙了。 恶魔游戏进行到第二天。 第一个白天。 皮昂说:「现在开始警长竞选,请要参与竞选的玩家举手。」 里尔、林嘉尔、基德、喜多举手了。皮昂请他们依序发言。 里尔满脸自信地说:「我的发言,大家请仔细听。我是占卜师。」 这无疑是个重磅资讯!占卜师是强力的祝福者,如果里尔没说谎,而村民阵营的玩家也都愿意相信他,那他的一言一行将会主导整个局势。 他继续道:「昨晚我查证了喜多的身分,因为我和她说熟也不算熟,说陌生也不算陌生,面对这样子的人,我会有比较多顾虑。经过查证,她不是恶魔。为了避免明天白天有恶魔会自爆,阻止我向大家公布我的调查结果,而我又在第二个夜晚被杀,活不到第三个白天……我想到了一个妙计。」 皮昂微微瞇起眼,盯着里尔。里尔不愧为老大的徒弟,终究不是完全没有脑袋的蠢材。 「我不清楚药剂师是否用了治疗药水,但假设还没用好了,那么我就肯定能够在今晚和明晚各查一名玩家。我个人对于基德和双胞胎有些怀疑,所以,我会今晚查基德,明晚查双胞胎。大家假如选我做警长,我在明晚被杀,无法在白天发言,我就能用警徽告知你们基德与双胞胎的身分。」 玩家们听到里尔的警徽用法,顿时双眼一亮。 假如里尔这两夜查完身分后被杀,他查到基德与双胞胎,一个是好人,一个是坏人,那他会把警徽给这两个里头的好人继承。两个都是坏人,警徽就给确定不是恶魔的喜多继承。两个都是好人,我就放弃继承,让这局没有警长,因为确认过身分的好人这下子就有三位,稳稳地玩,好人这边应该不会输。 观眾们听到里尔的这项计策,一下子对里尔的负面印象就洗刷掉一大半。 林嘉尔发言,「我是个祝福者,如果待会有人也说自己是占卜师,大家拿不定主意的话,警长可以先选我。」 基德发言,「私情归私情,游戏归游戏。我就直说了,我才是占卜师,我昨天查了我旁边的卡麦然,他是个好人。虽然第一神子提供了一套妙计,但我也想到差不多的思路,我今晚会查帕芙,大家看要选我,还是副司令,总而言之,我是占卜师,那第一神子毫无疑问就是恶魔。」 这个时候,似乎只剩下基德对于他人的头衔还有所讲究,其他人早已因为这诡譎多变的游戏,而改以姓名、职位等好唸的名称互相称呼,而基德却还称里尔为第一神子。 基德、加佳是以不想输的心态在玩这场游戏,就算对手是自己的主子里尔,他们也不在乎。里尔早就命令他们不用考虑任何因素,尽全力玩游戏。 里尔想,只要他们四人都专注于取胜,事情就比较有可能朝好的结果发展,事先分配谁输谁赢,反而会弄巧成拙。 喜多发言,「换我了,请大家冷静地听完我的发言。基德,你是来随便玩的吗?副司令自称祝福者,你不查他,反而说查一个连竞选警长都没来竞选的人?查帕芙能有什么益处?反正,现在有两名占卜师,我比较相信里尔,刚才里尔说我不是恶魔,我也直说了,我就是祝福者,我不怕人说话,因为我就是拿到好人方的卡,大家也可以考虑投我做警长。」 竞选发言完毕,投票开始。 加佳、卡麦然、帕芙投给了喜多。尚莉亚、卡碧莲娜、双胞胎投给了里尔。副院长投给林嘉尔。 里尔和喜多平手,再进行一轮竞选发言。刚才那轮是由里尔先开口,这轮则由喜多先发言。 喜多说:「我是祝福者,但我就不告诉大家我是哪位祝福者,真正的占卜师明白我是好人就行。其实,我并不能够完全相信里尔一定是占卜师,说不定他是瞎猜,猜到我是好人,不过,照这个局面看来,大家显然不相信基德是占卜师,也就是说,基德大概就是恶魔了。他之所以说卡麦然是好人,说要查帕芙,都是为了拉票。如果大家都信任里尔是占卜师,那我其实也能退出警长竞选,但我觉得,我确定我是祝福者,让我当警长比较稳定,万一里尔真的不是占卜师,基德才是,那好人方就完了。」 里尔说:「非常感谢大家相信我是真正的占卜师,因为我查的是喜多,她也确实是好人,发言正面有力,其实选她选我都很好,但我身为占卜师,既然大家相信我,就让占卜师领头吧。另外,基德为什么会跳出来说自己是占卜师,就是因为他是恶魔怕被我查到,所以,我改一下查验顺序,今晚我改查双胞胎,明晚查副司令,既然他说自己也是祝福者,我到时候就看他是不是在说谎。」 全场投给里尔,里尔当选警长。 皮昂兴奋地跳出来说:「昨夜双胞胎死囉,请双胞胎留下遗言。」 这是只有第一个白天才会出现的特殊状况。一般来说,死者在白天一开场就要离开,且不能留遗言,但因为警长还未选出来的关係,会顺延到警长后才宣布死亡,且能留下遗言。 千樱嘟着嘴,牵起千织的手站了起来,「直接让我出局,我是要玩什么?你们这些恶魔可真坏,我知道谁是恶魔,基德想冒充占卜师,肯定是恶魔,而刚才第一轮投票选警长时,加佳、卡麦然、帕芙投给了喜多,这三个人也是恶魔,为什么呢?因为想较于把票投给真的占卜师,他们寧愿投给其他祝福者。反正,我认为先送基德去火刑架总没错。」 双胞胎离场,回到包厢看戏去了。 皮昂说:「好啦,现在每个人要发表意见,决定谁要被送去火刑架。请从警长左手边的副司令开始,以顺时针的顺序发言。」 所有玩家都深吸了一口气。 第三十五章 林嘉尔说:「我觉得双胞胎的判断没错,加佳、基德、卡麦然是恶魔,至于帕芙,我抱持中立的怀疑态度,可以的话,我想听她说说为何当时警长投票要投给喜多。」 帕芙听到自己继千樱之后,又被副司令谈到,不禁紧张起来。 她回应副司令,「因为我虽然相信里尔,但当时基德也说自己是占卜师,我就一个普通人,实在难以判断该怎么投,所以我投给喜多。况且,投给喜多也是间接代表我相信里尔不是吗?是里尔说喜多是好人的。而且,里尔说了那么多,感觉就像是事先就做好了准备,让我不太敢相信,于是,我就选了最稳妥的喜多。最后,我觉得这轮该送基德火刑架,这个肯定没错。」 基德态度则颇为恼怒,「到现在为止,可没有一个人算站在我这边。我假如是恶魔,那我的恶魔怎么可能不帮我?大家也太容易被操弄,我比里尔晚发言,所以,我就一定是恶魔?我既然查了卡麦然,我为什么不跳出来说自己是占卜师?喜多在警长竞选时说我的不是,大家就纷纷说我是恶魔,你们疯了吗?喜多当时说的话完全没道理,我为什么不能查帕芙?副司令说自己是祝福者了,我就一定要从他先查?他如果敢冒充身分,很快就会被揪出来,我根本不用查。反正,现在恶魔当选警长,说什么都没用了。」 卡麦然发言,「我是好人,是普通人,但我并不相信基德是占卜师。截至目前的发言来看,副司令、帕芙我都认为没问题,然后,我觉得占卜师可以查副司令看看。」 为了胜利,卡麦然必须不着痕跡地保护那个人。 喜多发言,「我觉得吧,千樱离开前说的那番话蛮有道理,基德肯定有问题,不过,现在我听完帕芙和卡麦然的说法,我觉得他们未必是恶魔,那剩下的就只有加佳有问题。我认为,像基德这么明显的恶魔,我们可以先不投他,先送加佳去火刑架,反正药剂师的治疗药水还在,占卜师根本不用怕自己会死。另外,之前试玩时,副院长总会想竞选警长,这局却反常了,我认为有点古怪,占卜师可以查他。结论是,我认为基德、加佳、副院长是恶魔。」 尚莉亚温和地说:「我认为喜多说的没错,但我建议这轮还是先送基德去火刑架,加佳之后再处理。」 卡碧莲娜发言,「我认同喜多大部分说的话,但我也认为得先送基德去火刑架。加佳、副院长可能其中一人是恶魔,未必两个人都是。还有,我还是觉得帕芙跟卡麦然当时选喜多作为警长很奇怪,里尔很明显是占卜师,就该投里尔最恰当。」 加佳发言,「我没什么好说,我就是普通人,」他严厉地道,「但我要警告喜多,凭什么你认为帕芙、卡麦然没问题,那就是我有问题,玩这游戏不是靠感觉,要有理有据,懂吗?下一位。」 副院长尷尬笑了一下,「其实,我并不知道大家为何那么肯定里尔是占卜师,儘管目前在檯面上,他是最为可信的人。我是相信里尔,却不是非常相信。然后,我觉得帕芙的发言有点像是被拆穿后的表现,因为千樱临走前说过她是恶魔,所以,帕芙就不是客观地对大家说话,反而是一个劲地对副司令解释,要证明自己是普通人。她的发言并非协助好人方找出谁是恶魔,而单纯是在为自己洗脱嫌疑。大家几乎都认为基德是恶魔,但我个人认为帕芙才是。」 最后,轮到身为警长的里尔,「几个重点,这一轮发言,没有人公开承认自己是祝福者,所以,还没查过的副司令应该没有说谎,他就是祝福者。然后,双胞胎出局,基德明显是恶魔,我查验的顺序也要改,我今晚查的人就照喜多说的,查加佳,然后,有不少人都点出帕芙蛮可以的,我明晚就查帕芙。警徽的继承方式,依旧照我之前所讲的那样做,假如加佳、帕芙都是恶魔,那我的警徽就给喜多。」 发言阶段结束。 除了基德本人,其他在场的玩家都依照警长的指示,投票给基德。 倘若有人与警长和大部分的人意见相左,基本上,就是透露出自己有问题。不到最后能摊牌的地步,几乎是没有人敢违背警长的指示。 基德出局,他没有留下遗言,无奈离场。 占卜师并未在夜晚查过基德和双胞胎,场内只有皮昂能正确知晓基德是恶魔,双胞胎是普通人。 第一个夜晚降临。 占卜师与恶魔们静静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后,轮到药剂师。 皮昂告诉药剂师被恶魔杀死的是副司令,询问药剂师是否要救他。 药剂师思虑再三,决定使用治疗药水。 恶魔游戏到了第三天。 游戏里的时序来到第二个白天。 皮昂摇摆身体,跳了段疯狂、怪异的舞蹈后,向大家宣布昨晚是平安夜,亦即没有人死亡。 这次,由警长右手边的副院长开始,以逆时针的顺序发言。 副院长推断基德应该是恶魔,他也坚定上回发言的立场,认为帕芙很可疑。 加佳觉得好人阵营已经稳赢了,送走一位恶魔,场上还有一名占卜师,两名祝福者,没什么好怕。 卡碧莲娜猜想,昨晚恶魔肯定杀了占卜师里尔,而药剂师用药相救。她觉得看占卜师说出晚上的查验结果,查出谁是恶魔就投谁。她对于帕芙还是有些怀疑。 尚莉亚和上一轮警长的发言一样,认为把加佳与帕芙先后查一查,是恶魔就送去火刑架,照这思路走就行。 相较于前几位,喜多的资讯就重要许多。她承认自己是药剂师,宣称昨晚死的是里尔,用了药水救他。她分析一下局面,既然占卜师之前说要查加佳与帕芙 ,副司令看起来是祝福者的可能性很大,那这三名玩家,现在就不用怎么理睬,该集中焦点搞清楚副院长、卡碧莲娜、卡麦然、尚莉亚的身分。 喜多看着里尔,「我已经揭晓身分,用掉了治疗药水,今晚死的不是你就是我,为了不要浪费毒药,今晚我会毒尚莉亚。她是表达意见最空洞的人,总是跟随当前局面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我觉得她是恶魔的可能性很大。」 卡麦然感觉加佳、副院长、基德拿到的都是恶魔角色。他觉得帕芙的发言还好,而且,基德之前在警长竞选时,假扮占卜师说要查验帕芙,这明显就是想诬陷帕芙,所以,他猜测帕芙是普通人。 基德出局,场上只剩下三个恶魔的情况下,他认为加佳、副院长、尚莉亚是恶魔。卡碧莲娜跟副司令都是好人。 帕芙没有特别的想法,既然有些人怀疑她,那她拼命解释也没什么用,就等占卜师报告查验结果就好。她对所有人的意见都表示尊重。 副司令质疑喜多的身分,他想,喜多肯定是个祝福者没错,但未必就是站在好人阵营,根据昨天喜多的发言,她提议不要投基德,先投加佳,这让他怀疑喜多是跟恶魔產生禁忌之恋。到现在,还没发现媒人是谁,更能说明问题。 然后,他支持把加佳、帕芙送去火刑架。 最后,又是警长做结论。里尔让副司令不用太过担心禁忌之恋的事,因为杀光恶魔,就能防止第三方阵营胜利。 他轻拍桌面,要大家注意,「今晚我是被恶魔杀定了,如果他们再不杀我,等于是让我查验四个夜晚,那太愚蠢了。至于昨天的结果,加佳的确是恶魔……」 里尔还想继续说,加佳却选择自爆,直接进入黑夜。 皮昂看着目前的情势,祝福者一个都没死,刀斧手还保留着报復手段,好人阵营赢面很大。他很好奇,这恶魔游戏的结局,是否会如老大所料,爱的力量会引导情侣走向胜利,然后,四个人一起走向毁灭…… 假如老大的预测成真,那他对老大的博弈直觉绝对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二个夜晚降临。 占卜师与恶魔先后完成程序后,轮到身为药剂师的喜多。 喜多没了治疗药水,盘算了下每个人的身分后,用毒药毒了尚莉亚。 恶魔游戏第四天。 游戏里的第三个白天。 皮昂宣布昨晚里尔、尚莉亚死亡,请警察移交警徽。 里尔找出帕芙是恶魔,但他由于是在夜晚被杀,无法说出遗言。按照之前说的警徽用法,里尔如果发现他查验的对象都是坏人,就会把警徽交给喜多。 喜多继任为警长。 皮昂在一旁偷笑,由于里尔的粗心,喜多要赢了。第三方阵营要是赢了,那可就不得了。 场上只剩下卡碧莲娜、副院长、副司令、帕芙、卡麦然、喜多。 胜负将在这个白天决定。 第三十六章 发言阶段,由警长左手边的卡碧莲娜开始,以顺时针的顺序发言。 卡碧莲娜认为不太妙。她推断占卜师是被恶魔杀死,尚莉亚是被毒药毒死,而帕芙是恶魔,鉴于媒人还未现身,禁忌之恋的可能性很高。 由于卡碧莲娜不晓得尚莉亚是恶魔,她觉得场面上的六人是药剂师、媒人、平民、刀斧手、两名恶魔。 「必须尽快把恶魔送去火刑架,并破坏禁忌之恋,否则好人阵营会输。」她一脸担忧道。 副院长面无表情摇着头,他觉得大势已去,剩下没什么选择了,只能把帕芙赶快送出局。 「都到这种地步,大家何不公开身分?别再遮遮掩掩。」副院长有些自暴自弃。 言下之意,他就是请卡麦然、帕芙、喜多承认他们是第三方阵营。 副司令还保留一丝乐观,他认为喜多昨天完全没有动机去毒死尚莉亚,而里尔跟尚莉亚是被媒人促成的情侣,昨晚才会两个都死去,换言之,就是不用担心有禁忌之恋,把帕芙送出局即可。 帕芙从一开始就知道情侣是喜多,而喜多身为警长,能够投两票,媒人也还在,于是,她提醒第三方阵营的伙伴们,这轮白天的投票,只要不要送刀斧手去火刑架,他们就赢了。但她不明白,喜多为何在恶魔杀死副司令后,要用治疗药水救副司令?而且还要骗其他玩家说救的人是里尔? 刀斧手有死后报復,他死掉的话,他一定会指定帕芙,让帕芙一起死。帕芙死,喜多也会死,如此一来,第三方阵营就剩下媒人,那就输了。 卡麦然摊牌,承认自己是媒人,并建议一起投副院长,副院长身为普通人的机率比较大。 喜多也摊牌了,讲出自己的计谋,「救副司令,是因为我几乎肯定他是刀斧手,刀斧手只要他不死,就不会有报復帕芙的机会,我就能保住我跟帕芙的命。我在第二个白天说我救了里尔,就是为了骗恶魔,让他们以为我是假药剂师,就不会杀我。」 帕芙、卡麦然、喜多一起投了副院长,副院长果真不是刀斧手。 第三个夜晚,帕芙杀了卡碧莲娜,第四个白天,第三方阵营将副司令送上火刑架。第三方阵营获得胜利。 皮昂将所有玩家召集回车厢,并公布眾人的身分。 一号位,帕芙,恶魔。 二号位,基德,恶魔。 三号位,卡麦然,媒人。 四号位,喜多,药剂师。 五号位,尚莉亚,恶魔。 六号位,卡碧莲娜,平民。 七号位,千樱、千织,平民。 八号位,加佳,恶魔。 九号位,副院长,平民。 十号位,里尔,占卜师。 十一号位,林嘉尔,刀斧手。 里尔给喜多警徽的当时,没有想到喜多确实有禁忌之恋,也忘了盘点场面上的人数,导致最后村民阵营与恶魔阵营落败。 卡碧莲娜和千樱看了角色列表,同时惊叫出声,其他人也赶紧查看,他们都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要是按照原本好人阵营赢得胜利的走向发展,恶魔阵营、第三方阵营的人落败,就只有喜多那节三号卧铺车厢的人要牺牲,一号、二号、十三号卧铺车厢的人都能存活。 然而,第三方阵营获胜,就变成只有三号卧铺车厢的人能存活。 牺牲者已经被皮昂抹杀。三号卧铺车厢的乘客,立场变得很尷尬,他们得以活下来,却是用他们人数三倍的性命所换来的。 眾人心情复杂,委婉指责卡麦然和喜多怎么不主动投降。观眾也是忿忿不平。 里尔的自尊不容许他躲在暗处逃避责任,他站出来,坦言并非都是第三方阵营的错,如果他身为警长没有误判局面,就不会招致后续的溃败。 里尔此话一出,全车的人都沉默了。 皮昂一挥手,关掉电视的转播,接下来的颁奖画面没必要再给其他人看。 「喜多、卡麦然来领你们的奖励吧。」 卡麦然双手插口袋,表示对奖励没有兴趣。 喜多走至皮昂面前说:「我对这三位女孩都很喜欢,我全都要。我记得,你当时是说『赢家将可以把自己心仪的女孩带走』,我心仪的是三位,没有问题吧?」 皮昂张开双手,哈哈大笑,「当然可以,这并不违反规则。」 看着喜多领走三位女孩,大家投向她的目光都有些不好意思与曖昧。他们想,该不会就如皮昂所说,喜多对人冷淡,是因为只对可爱的年轻女孩感兴趣? 这个问题,如果当面问喜多,恐怕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自从帕芙死后,她就踏上了为她復仇的道路,帕芙的形象长存于她心中,或许潜移默化影响了她。 皮昂将他们传送回各自所在的车厢。 他想,老大真的是太神了,果然情侣的力量战胜一切,而且喜多竟然也真的把三个半机器女孩带走,接下来,就只等她们四人自取灭亡。 他可是知道,老大早就派人把面具晶片交到了喜多手里,凭喜多的手段,她肯定查得到晶片是当年飞腾企业的发明。 帕芙与她的两个妹妹帕尼、帕嘉乐,都是以飞腾企业的机器人技术做为基底製作的,一旦喜多把晶片插进任何一人的凹槽,晶片里头事先设定好的暴戾人格就会使用体内装备的武器,把其他两位女孩摧毁再自杀。 届时,喜多肯定会一脸绝望。 皮昂在举办恶魔游戏这几天,为了防止明日号的乘客把注意力分散到外界上,彻底封锁了车内与外界的通讯,直到颁完奖,他才解除封锁。 他打开手机,才发现十几分鐘前,老大已经传了封简讯,表示人在飞来明日号的途中,应该赶得及见到喜多痛苦的模样,真是太棒了! 里尔发现恢復通讯,正想联络圆领内的部下,讨论对受害者家属进行补偿的事宜,没想到,他就收到十角地区有大量暴民行动,砸毁建物、攻击无辜平民,场区及较为富有的乡镇县市,遭到严重破坏。 如果仅是场区遭到暴民攻击,里尔其实无所谓,他本来预定要发动的革命之战,就有指定要打破场区的外墙,但是,因为他前不久还在恶魔游戏里,他的祝福者部队联系不上他,见到有无数暴民涌出,觉得机不可失就擅自行动了。 这算什么?不是约定好他发出信号,部队才会行动? 里尔的心被这环岛之旅给折磨得伤痕累累,没有一个计画是顺利的。 他低估了祝福者部队中的那股傲气,骄傲、建功之心驱使他们向前,脱离里尔的掌握。 一群全由祝福者组成的武力团体,那不是女神教内好揉捏的信徒可比拟的。 里尔遭受种种挫败,疯狂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禁再度回想起师傅曾说过的每一句话。 卡碧莲娜不敢打扰他,在她眼里,里尔已经深陷于自我放逐的状态,犹如烛灰,就算连爱人也无法干涉。 倖存的雅陶当然也收到暴民出没的消息,他立刻就知道不良猫啟动了他的傀儡大军。傀儡的培养可不简单,这一波耗损可真亏,他心都在滴血。 十角地区成为混杂傀儡大军、祝福者部队、场区怪物的乱战之地。 执剑局、女神教的人马以圆领作为后盾,向十角进发,企图一段一段逐步镇压。 明日号目前已跑完第一圈圆领路线,现在位于第二圈的三望角位置。 华伦抱着不良猫在空中朝明日号飞去。 身为最初神子的他,能力是「标记」。 他能在人或物刻印只有他才看得到的标记,然后将「上了标记的人或物」以某一位「带着标记的人」为目标,朝该目标发射过去。 华伦此刻就是以皮昂作为目标,把他自己和不良猫发射出去。 其实,他都有算好时间,他们原本可以在五望角时直接跳上明日号逃走,还能顺便请乘客们帮忙,将他们身后的追兵清除掉,可是,不良猫为了牲母实在太着急,啟动了傀儡大军,还把地道最后薄薄的那一层掩饰拆掉,逼不得已,一切只好提前行动。 华伦、不良猫在乱战中成功潜入了那栋宅邸,也接触到了牲母,突然,华伦感受到远方有一股杀气传到他背脊。 是野牛!绝对错不了。 牲母似乎也感受到野牛,开始大叫,导致守卫们朝牲母的房间赶来。 华伦见局势不对,用力揍了不良猫腹部一拳,抱着不良猫马上就跑。 不良猫一脸痛苦,怒骂他是不守信用的骗子。 华伦不屑地吐了不良猫一口唾沫,「我是赌徒,不是莽夫,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动点脑好不好!」 于是,华伦只能使用标记的力量,携着不良猫逃往明日号。 对于华伦来说,救不救五望角的牲母都没有关係,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就是把十角地区弄得一团乱,然后,他就能找到一个较好的机会,击败并逮住野牛。 自信的华伦认为野牛已是他捕捉网中的猎物,殊不知,野牛在暗处,对他的位置瞭如指掌,否则,刚才她如何准确地用杀气吓唬到华伦呢? 这场对弈,谁胜谁负,还未能知晓。 第三十七章 喜多、卡麦然及帕芙她们被皮昂传到三号卧铺车厢。 坐在车厢两侧的神官凝视那五人,一脸复杂。 喜多理解他们的心情,虽然活了下来,却牺牲了其他人,感觉肯定不好受。 就在他们要走进包厢时,有个人叫住了喜多。 喜多疑惑地转过身。 那人道:「第四神子,虽然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为了您身边那几位女孩,才不愿意在游戏退让,使得其他人,唉……不幸丧命,但我们现在能够活着,真的很感激您。」 其他人也面露浅浅的微笑,朝喜多欠身行礼。 喜多向他们点点头,没说话,就进门了。 喜多看着帕芙、帕尼和帕嘉乐,她之所以会带三人一起走,是听从了卡麦然的建议。 卡麦然在见到三位女孩的那晚,悄悄使用波动探测仪对她们进行检测。测出来的结果让他十分意外,他发现三个女孩的体内都有相同密度的金属组织,有可能是机器人,所以,想带她们回来,用房间内的大型探测仪扫描她们的身体,将数据图传进电脑,以便观看。 趁卡麦然在进行扫描工作,喜多问了她在恶魔游戏里耿耿于怀的疑问,「部长,为什么你要指定我和帕芙成为情侣呢?」 卡麦然笑笑,神情不若平时的疯狂,带了几分温暖,「因为我相信你们,我看得出你对帕芙有很深的羈绊,我认为你们成为情侣一定能赢。在恶魔游戏里,唯有胜利才能救下无辜的乘客不是吗?只不过,我还真没预料到,你们一个是好人,一个是坏人,导致最糟糕的结果发生。」 「真的很抱歉。」 「喜多,你没什么好抱歉的,你自责是错的。真正有罪的人是皮昂,不是我们这群玩家。他为什么不直接伤害我们,而是要找其他人来替我们的输赢负责,就是希望我们背负上加害人的身分,感受到罪恶,但不要搞错了,玩家也是受害者,真正伤害别人的罪犯只有一个,那就是皮昂。」 喜多向卡麦然道谢,她心里有些释怀。 卡麦然将检测资料传输进电脑。 萤幕里三位女孩的全身构造图,让他吓了一跳,「这不是飞腾企业的机器人骨架吗?」 喜多早有预感,女孩们的背后可能牵扯到飞腾企业,毕竟,她的面具晶片就是在金边旅馆见到帕芙后才捡到的,有所关联并不意外。 不过,她原本以为面具是里尔给的,帕芙被掌握在里尔的手中,没想到,皮昂却在恶魔游戏中,一次叫出三位女孩当作奖励。这推翻了她过去的猜测,面具并不是里尔给她,而是另有其人。 但现在倒是有个新问题,她问:「部长,你怎么知道飞腾企业有研发机器人?这件事不是很难查到的机密吗?我可是託朋友去找,找到一位老员工,才了解到一点皮毛。」 「一定很难找吧。」卡麦然笑哈哈道,「机器人是我姊姊当年在飞腾企业里发明的项目,所以,我当然很清楚。」 喜多恍然大悟,怪不得部长之前能帮她改造…… 喜多问帕芙,「你真的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女孩们笑了出来。 帕嘉乐举手,「我有印象。」 喜多满脸困惑,她还没理出头绪,帕尼也说:「我也有。」 帕芙张开双手,拥抱喜多,「我当然不会忘。」 喜多又惊又喜,她手指着帕嘉乐和帕尼,「这是怎么回事?」 卡麦然用指关节敲敲额头,「应该是共享记忆,她们三个由于某种因素,所以,重要的记忆可以彼此分享。」 帕芙点头,「是的。喜多,我并没有忘记你,皮昂限制我在游戏结束前,不能与你相信。」 喜多呢喃道:「但是,帕芙你当年不是死了?」 「我是生物与机器的共生体,没有那么容易死,只是被带回去维修了。」 「是谁製造你们的?」 帕嘉乐说:「很多人,是一群科学家、研究员製造我们的,但他们有个主人,叫做华伦。」 喜多听到华伦,心里一惊,她连忙翻出手机里华伦的照片,问女孩们是不是同一人? 三人点头。 喜多全身升起一股寒意,她想起皮昂曾说,他是受人所託到明日号来举行一场游戏,现在看来,那个幕后主使者就是华伦! 她看走眼了,华伦原来是藏得最深的大魔头,难怪面具晶片里,放了那么歹毒的玩意。 要不是她一时想到可以请部长看一下晶片,然后,部长检查出晶片有异状,帮忙进行改造,把人格设定那部分移除,她要是直接对帕芙她们使用晶片就完了。 但喜多不明白,为什么华伦要把晶片交到她手中?又将帕芙她们作为游戏奖励?华伦自己不就能使用晶片了? 莫非,华伦知道她认识帕芙,所以,想特别针对她? 不管如何,至少她找回了帕芙,她已经心满意足。等到这环岛结束,她就要去寻找妈妈了。 她和第三司令的交易,她自己的部分应该有达成第二项:让里尔出现紕漏。 第三项:让里尔在女神教被孤立、厌恶,说不定也算数。 里尔主办这趟旅程,明日号里又发生太多惨事,他势必会受到负面影响。皮昂引发的事件,对里尔的声望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打击,只能怪他运气不好,明日号遭到华伦利用。 结果,不良猫身为喜多的帮手,没有帮助到喜多,反而是满肚子坏水的华伦,为了实现诡计,无意间帮了她,这真是无比讽刺。 喜多由衷希望不良猫和华伦在五望角处理的事能够顺利。 不良猫必须也得偿所愿,否则,她还是算失败,要被迫去当第三司令的宠物。 面具晶片的事是喜多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她想要趁早解决。 喜多拿出面具,向卡麦然再度询问是否安全,他向她保证绝对没事,要她放心。 她问帕芙,「要是我把晶片让你们某个人使用,其他两个人能共享晶片里头的资讯吗?」 帕芙握住喜多的手拍了拍,「可以,但是需要几天的时间。我们共享的原理在于,我们三个人的肉体成分一致,完全一模一样,不过,既然照你们说的,这晶片很安全,那乾脆就给我们三个都使用。」 「这样好吗?」喜多犹豫。 「你好好想一下,然后,我们三个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话?很重要吗?」 女孩们神情严肃,「很重要。这件事跟你有关,希望你听了不要太惊讶。」 她们转头盯着卡麦然。 卡麦然哦了一声,戴上耳机,播放手机里的音乐,走进浴室关上门。 帕芙谨慎地说:「刚刚有提到,我们三个的肉体都相同,其实帕尼、帕嘉乐是后来取用我的肉製造出来的,一开始只有我一个人,然后,我的肉又是源自于某人身上……」 这里没有外人在场,帕芙终于能够向喜多倾诉她真实的情感。她明白皮昂能掌控明日号里的一切,但她了解皮昂的为人与风格,他不会做偷听别人隐私这种极没格调的事。 这点,帕芙确实料中了。皮昂没有窃听,他只有悄悄监视着喜多的包厢,注意她是否要使用晶片了。 帕芙双手捧着喜多的脸颊,眼眶泛红,哽咽地说:「喜多,我的小宝贝,你长得真美,这么多年了,我们终于再度重逢。」 帕嘉乐和帕尼牵着手,也是泪眼矇矓。 「等一下,帕芙,我对你没那种意思。」喜多慌张地不知所措。 帕芙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在喜多脸颊上亲一口,「傻女儿,我是你的妈妈。」 妈妈……妈妈…… 喜多诧异,「怎么可能?」 「我的确是你的妈妈没错。严格来说,我是子体,我原本是母体身上的肉,被人从母体切下后,才被改造成现在这样子。我拥有被切下之前,母体全部的记忆,所以,我真的是你的妈妈。」 帕芙对喜多讲述了自己被政府人员带走做实验,改造成牲母,拥有强劲实力进行反抗,然后被人称为野牛的完整经歷。 喜多听完后,也主动分享她这几年的点点滴滴。 「太好了,我们终于能团聚了。」帕芙满是欢喜。 喜多问:「那你小学时怎么不跟我相认?」要是帕芙早点跟她讲明白,那就不用拖到现在了。 帕芙无奈,「当时我怕牵连到你,所以不敢说,华伦愿意让我做你的同学,我就很感激了。但现在不一样,你已经足够强大了,可以安心将真相告诉你。」 「既然你那么强,不对,既然母体那么强,她为什么不来见我。」喜多的语气不无哀怨。 帕芙拉着她到一旁坐下,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拥有非凡的实力,眼界就会变得开阔,母体仍在为她的研究而努力,她怀疑整个巴谬达尔法是建立巨人的手上。」 「怎么可能有那么巨大的生物?」喜多并不相信这个过于夸张的猜测。 「怎么不可能?喜多,你跟我都清楚,十角场区的存在都是为了那个巨大深坑,深坑里面有金属,也有奇怪的肉块组织,然后,你再看看我,事情不就很明显了?」 古代十七岛国的生物、机械结合技术! 第三十八章 帕芙担忧地说:「喜多,母体曾在各地东奔西跑,进行调查。她在十角不少地方往下挖掘,都有挖到见底过,结果,土层的底下竟是一大片金属层,而且材质跟深坑相同。」 于是,野牛,亦即喜多的母亲克莉丝,下了一个大胆的推测──巴谬达尔法是建立在巨人的两个掌根相黏的手掌上。 十根手指构成了十角,掌心处则化为圆领。 帕芙恳切地对喜多说:「母体很怕这个巨人甦醒,整个国家都会毁灭,届时你跟家人也无法存活。她一直都很爱你,却没来见你,希望你能体谅。」 喜多点头。 而帕芙没告诉喜多的是,母体变成牲母后,身体很多地方都变了,她很怕喜多无法接受,才迟迟没敢出现在帕芙面前,只有偶尔在远处偷偷望着她。 喜多想了想,决定信任卡麦然的专业,她叫了卡麦然出来,两人一起见证插入晶片的时刻。 晶片插进帕芙的凹槽,读取之后又退了出来。 帕芙微笑着掉眼泪。 喜多关心地问她,「帕芙,你没事吧?」喜多暂时还是没办法改口,称呼帕芙为妈妈。 帕芙感动道:「我没事。这晶片居然有乔曼留给你的话还有资料。」 喜多惊讶,她稍微一回想,也就想通了。一定是她回老家遇到爸爸那几天,爸爸找了个空档置入,没想到,爸爸也懂面具晶片。 「不过,先别高兴,乔曼留下来的资料印证了母体的猜想,巴谬达尔法确实是建立在巨人的手掌上,或者该说女神的手掌上。」 「怎么会……」喜多吓呆了。 卡麦然虽然不知道母女俩之前谈了什么,但他听到有资料证明国家建在手掌上,再结合喜多和帕芙的神情与反应,他就了解这事情严重了。 卡麦然把晶片交给帕嘉乐和帕尼,让她们轮流读取,并立刻请帕芙说明巴谬达尔法的真相。 巴谬达尔法现存的几大势力中,中央政府是唯一的知情者,而圣史课的确是政府用来对民眾洗脑的手段。 根据圣战传说的内容,一千一百年前发生了圣战。 女神降临,想带圣阿卡拉,十七岛国所有的人类穿越时空,前往新世界,不料,邪神突然出现,偷袭女神,女神殞落坠入海中,然后,邪神开始摧毁岛国。 最后,有个魔法师从手指尖射出诅咒魔法,与邪神双双消亡。 这个传说故事是后来的政府编造出来的。事实上,女神、邪神、魔法师根本就是同一个存在,却被政府分成三个角色。 真相是,古代十七岛国认为圣阿卡拉这颗星球难以永续经营,便集中资源做了一个巨型的穿越时空机器,想让一半的人类搭乘它离开圣阿卡拉。 毕竟,时空穿越极为危险,总不好让全部的人拿生命去赌,万一全部的人伴随女神号灭亡,圣阿卡拉的子民将失去传承。 由于当时十七岛国自豪的技术,就是生物与机器完美结合。 于是,穿越时空的机器便做成了一架有智慧的生物机器人,名为女神号。 一切准备就绪,女神号啟动升空,就快要穿越时空壁垒之际,女神号的头部遭到猛烈撞击。 女神号感受到强烈疼痛,跌在某一个岛国上,不知道是否因为头部受损,女神号发狂了,她十个指尖及嘴巴发射出体内大量的紫色体液,然后,开始在各个岛国肆虐,岛国们撑不住就四分五裂,女神号后来也下沉。 经过长年累月,女神号的两个手掌化为巴谬达尔法的基盘,指尖的发射孔成了十角的深坑,当时喷出的体液则是后世出现祝福者和畸形儿的元兇。 后来的造物主之战也是假的,这场战役并不存在,只是初代政府为了掩盖歷史空窗现象而编造的藉口。 两百年前的政府继承前人的机密资料,知晓女神号的存在,也期许有天能重新唤醒女神号来穿越时空,所以,就创设了圣史课,一代又一代地教授,希望未来有一天唤醒女神号时,民眾不要有排斥、反感的情绪。 而女神教的源头,已难以考据正确的事实。 有一说认为,古代的倖存者对女神号心生怨恨,常在口头提到女神号的名字,久而久之,后人成立宗教,就沿用了女神号的名字。 另一说则具有浪漫、传奇的色彩,古代的倖存者在女神号即将穿越时,看见有一位女子朝女神号的头部挥拳。虽然这位女子害了女神号损坏,但仍有不少人对于这女子有崇拜之情,觉得她是比圣阿卡拉更高一层级的异世界人种,便以她成立了女神教。 喜多、卡麦然以及刚读取完资料的帕嘉乐、帕尼,全都震惊了。 住在女神号的手掌上真的很危险,可是,既然政府的立场是要隐瞒到底,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又有什么用,更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哪里有另一个岛可以让国民搬过去? 绝望,深深的绝望。 皮昂身边,看见这一幕的华伦同样也是绝望。 不久前,他已带着不良猫抵达了明日号,皮昂在车顶开了个洞让他们进来。 华伦将不良猫随意扔在地板,瞄到不良猫脸上留下的泪痕,他轻蔑地说:「都多大了,为了个牲母就哭哭啼啼,真没用。」说完,朝不良猫踢了几脚。 不良猫就像滩烂泥,被华伦踢了也不在乎,只是默默呻吟。 华伦问:「喜多赢了吗?」 皮昂喜孜孜道:「赢了。全都如老大所料,她赢了,还把三个奖励都带走了。」 「呵呵,妙极了,果然相信爱的力量准没错,有帕芙在,喜多就会拚尽全力胜出。晶片插入了吗?」 「老大,你来看看,喜多好像要使用了。」 华伦盯着从皮昂手中投射出的影像,卡麦然和喜多都一脸认真,随后喜多就将晶片放入帕芙的凹槽。 华伦灿笑,「选帕芙好啊,喜多看到帕芙杀了她的两个妹妹再自杀,一定会一蹶不振,那张悲伤的脸……我等不及了。」 华伦把晶片和帕芙交到喜多手中,除了想看到她痛苦的神情,也是为了吸引野牛前来。 他前阵子才想通,野牛的强大,不可能有机会让他们割下两块肉。 那是野牛故意留给他的。 他猜,野牛对于自己的肉能够有所感应,那两块肉被她用来当作追踪器。 女孩们都是由野牛的肉做成的,让她们受损,野牛可能就会暴怒而赶来。 华伦希望野牛能来,明日号一堆人手,都可以协助他擒获野牛。 结果,帕芙完全没有改变,帕嘉乐、帕尼使用晶片后也毫无异样,华伦愣住。 他用拳头轻敲额头好几下,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陷入疯狂的质疑漩涡。 这无疑对他是个巨大的挫折,本来喜多都照着他的预测走,最后却脱离了他安排好的轨道,怎么能叫他不难受? 华伦一瞬间想要衝去喜多的包厢,自己动手杀了女孩们,但是他不行,因为有皮昂在。 皮昂惋惜地说:「老大,这一步居然被喜多逆转了,她真是个好对手。」 华伦身在明日号内,也避不了受到皮昂「列车主宰」的掌控。 皮昂之所以愿意当他的手下,就是对他遵循的赌博之道感兴趣,如果他因为自己赌输了,就想亲手去改变既定的结局,皮昂肯定会不齿他,马上将他除掉。 可靠的皮昂,现在却成了最大的阻碍。 没关係,他可是知道皮昂的弱点是什么。他还有个一举两得的计策,能够引野牛来,并让皮昂受伤,无法再使用列车主宰。 华伦瞥了眼不良猫,「喂,臭小子,我决定遵守我对你的承诺,把你的牲母带过来。」 不良猫眼里恢復神采,却仍充斥着不信任。 华伦哼了一声,之前,他在接触到牲母的时候,就在牲母以及束缚她的锁链上刻印了标记。 他以皮昂为目标,将牲母与锁链发射过来。 那一端,五望角场区里的牲母感受到了一股神奇的力量,綑绑她的锁链彷彿化为活生生的蟒蛇,使劲地摇晃,从墙壁里鑽了出来。接下来,她整个人就和锁链往上升,撞破高处的窗户飞了出去。 她惊声大叫。 野牛当然注意到了,迅速而敏捷地跟随牲母。 牲母体型较一般人大许多,皮昂就将车厢的顶部整片消除,方便她进来。 不良猫望着蓝天,双眼有些无神,等到牲母的身影逐渐清晰可见,他才露出了微笑。 第三司令懿梅的办公桌旁边,有张契约书从纸堆中飘了出来落至她面前,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喜多跟她立下的契约,上头浮现「完成」两个字。 她娇媚地笑了笑,觉得喜多挺能干,这么严苛的条件都能克服,她不禁想再诱骗喜多,直到喜多变成她的囊中物,但现在没时间胡思乱想,这件事只能缓一缓,十角的暴乱还没处理好,祝福者整群起来闹事,着实堪比天灾,她现在十分头疼。 第三十九章 华伦使用标记之力,不只有把牲母带过来。 他另外又将他在三望角仓库里的铁矛,以牲母和不良猫为目标朝他们发射。 牲母显然还记得不良猫就是当年在场区的那个男孩,她友好地对他一笑,不良猫也紧拥着她。 皮昂没见过牲母,在一旁兀自欣赏,嘖嘖称奇。 牲母到达车厢不久,铁矛也即将落下。 野牛看见半空中的铁矛,吸一口气,吐向铁矛,铁矛顷刻化作粉末。 华伦望着那些粉末,不寒而慄。 野牛计算好力道,朝明日号旁空挥一拳,拳压衝击明日号的侧面,让它出轨。这一拳十分神奇,整列列车就这样微微腾空,安全落至旁边的地面,没有翻覆。 乘客们都没事,皮昂却吐了一大口血。 野牛无意间正中皮昂的弱点,使他重伤陷入昏迷,无法再使用列车主宰 皮昂的能力在列车内非常强,但只要有人让列车出轨,或者从外部破坏列车,就会让他付出严重的代价。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车内要令大家感受到恐惧,不敢轻举妄动,假如有人呼叫增援的部队,直接来强拆明日号外墙,打算入侵,那他就立刻败了。 虽然皮昂能力失效,但无名还在,他为了保护他和华伦,依旧把他们那节车厢的存在感抹去。 不过,这对野牛却无效。 无名消除的是存在感,而不是将车厢的存在消除。 他的把戏能够玩弄绝大数人,却瞒不了拥有高感知的野牛。 上阶祝福者们最先发现皮昂的封印解开了。 压抑许久的里尔手朝车顶喷火,烧穿一个洞。 卡碧莲娜双目圆睁,她似乎看到里尔的火焰中夹杂了些许的黑色,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情。 里尔双手放火,利用反作用力衝了出去。 千樱、千织察觉到隔壁的动静,也把车顶整片掀开。当她们见到里尔的怪异火焰,她们面容浮现忧色,尤其是千织,脸上更是布满阴影。 「姊,我们先去找卡碧莲娜。」 千樱还摸不着头绪,见到千织展现难得的强势,便顺着千织的意思做。 卡碧莲娜走出车厢,想找寻里尔,双胞胎赶紧拉住她。 千织从包里掏出一个鐫刻了梟臣家族印记的徽章给卡碧莲娜看,对卡碧莲娜大喊:「回想你的付出,讚扬你的牺牲,回归你的忠诚,解放卡碧莲娜?梟臣的意志!」 千樱看着妹妹唸出一长串像咒语的东西,傻住了。 千织与梟臣家的密约,千樱是不知情的,因为千织担心千樱不能无私看待这密约,会利用密约去牵制、设计敌手,非常麻烦,所以,就排除姊姊,没有再向姊姊提及自己跟梟臣家协议。 六年前是梟臣家先来找千织,那时候双胞胎与里尔私下不对盘已经是比较清楚的事实,卡碧莲娜之父卡兰担忧双胞胎会在未来伤害卡碧莲娜,所以,就找千织来沟通。 卡兰告诉千织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卡碧莲娜根本不爱里尔。 千织立刻就笑了出来,认为卡兰在开玩笑,然而,在看到卡兰一脸沉痛的表情,她总算有点开始相信他。 卡兰表示,外界说他们家族很想将势力伸进女神教,所以,才派女儿跟里尔交往订婚,根本是无稽之谈。 他们家族从头到尾就不喜欢女神教,盲目崇拜虚拟的偶像,梟臣家觉得这样子的宗派迟早会自我毁灭,便甚少理睬。 然而,卡碧莲娜注意到了里尔这个人,十几年前的里尔虽然行事仍显青涩,她却看出了这人极有野心。 野心有很多种,有的人单纯是为了自己往上爬,想要享受财富与特权,有的人则是为了改变世界,而逼自己成为最高的统治者。 绝大多数贪图利益的人都是前者,而里尔恰恰是后者。 前者时不时偷咬国家几口,国家还不会马上倒下,后者思想偏了,踏错一步,就可能让整个国家毁灭。 如果国家彻底颠覆,梟臣家的优势也不復存在,于是,卡碧莲娜向父亲献计,请求催眠她,使她爱上里尔。 她认为只有真正的爱,才能够让里尔毫无防备地接受她,等到她确定里尔不轨的意图,找个适当时机,再替她解除催眠,就能让里尔措手不及。 卡碧莲娜的父母,想到女儿要爱上自己不喜欢的人就伤心欲绝,但他们在整个家族与女儿之间权衡,最后还是答应了卡碧莲娜。 当时执行催眠的催眠师是敬明,敬明在得知自己可能死于恶魔游戏后,便将解除催眠的道具、方法交代给千织。 敬明小心谨慎是对的,后来由于喜多的第三方阵营获胜,他果真被抹杀。 卡碧莲娜想起了前因后果,心里受到很大的衝击,脚步一踉蹌差点跌倒,幸好双胞胎及时扶住她。 千织关心地问:「你没事吧?」毕竟这催眠超过了十年,现在才解开,精神崩溃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卡碧莲娜的语气有些虚弱,「我还好,只是感觉有点疲劳。」 她很快就一扫心中的阴霾,恢復稳定的情绪,然而奇怪的是,她知道里尔想要革命,以她本来的想法,她应该会选择尽快除掉里尔,此刻的她却丝毫不想对里尔下手。 她很清楚,她没有爱上里尔,也没有在不知不觉中认同他的价值观。或许是她体内梟臣家的血统在作祟,本能判断支持里尔,梟臣家能获得更多利益。 不管如何,她和双胞胎都决定先去找里尔。 喜多同样也感受到皮昂的封印解除,说实在话,皮昂的封印虽然让她无法使用能力,有些不安,但皮昂禁止暴力行为发生,反而提供了最佳的保护。 她从行李箱拿出四件连帽斗篷,交给卡麦然与女孩们,命令他们即刻穿上。 斗篷原本是为了她、卡麦然、不良猫、华伦而做,不良猫和华伦不在,而她的身体又够强壮,就把斗篷给了女孩们。 斗篷是她与卡麦然在实验室研发的成果。 当时,她透过千樱徵招了一群各式能力的祝福者,按照不同排列组合,频繁进行各种试验,最后,找到了一组最佳的顺序。 先是製造出蜂巢状的力场,把各式攻击,诸如:火焰、闪电、冰冻等,依特定位置放进格子里,然后,也把布料放进剩馀的格中,将整个蜂巢进行压缩。 压缩的同时,防御、加固等类型祝福缓慢施放于其中,最后便压製出能够防御无数种攻击的特殊布料,然后做成斗篷。 他们四人的安全有保障,喜多也就能比较放开手脚办事。 喜多让他们跟在她身后,一起去察看外面的情况。 明日号的其他乘客则是排在里尔、双胞胎、喜多等神子之后,才釐清状况,纷纷下车。 里尔火速前往皮昂的车厢,由于无名也被野牛隔空的拳压击晕,里尔能够找到皮昂所在的位置。 他像隻野兽扑到皮昂身上,嘴巴大张,冒出森然黑火。他朝皮昂的头咬下,牙齿还未碰到皮昂,皮昂的头就被黑火给烧尽了。 华伦看着里尔,他昔日的徒弟,愈看愈不对劲。他目前的对手是野牛,能不能利用里尔去击败她呢? 剎那,华伦就将里尔朝野牛发射,可里尔并不想被迫照华伦的意思行动,奋力喷火抵销标记的力量。 他狠狠地瞪视华伦,嘶吼道:「喂,尤里安,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换了身分,我早就查到你整容改名的事,只是不晓得你人在哪,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听到自己的真名,华伦不禁腿软,当年输给野牛的恐惧似乎又回来了。 害怕激发他求生的意志,他全力将里尔一拋,拋向圆领某间有标记的建筑物。他控制不了里尔,那就把里尔丢得愈远愈好。 卡碧莲娜、双胞胎看见里尔飞了出去。 千织问:「卡碧莲娜,你有把里尔送你海洋宝石带在身上?」 「我随身都带着。」 「好,那么我们去找里尔,必要时就把他关起来,送进海里,这样一来,你就完成多年来的任务,可以回到梟臣家了。」 「我们要怎么去?」卡碧莲娜疑惑,她的能力是召唤水牢,双胞胎的能力是製造透明防护壁,没有人能够飞行。 千樱微笑,自信地向卡碧莲娜保证,「有我们就够了。」 这是连女神教都不知道的祕密,双胞胎的祝福并非製造防护壁,而是一人操纵引力,另一人操控斥力。 藉由引力、斥力的流畅操作,她们骗了女神教的检查员。 三人迅速飞起,追向里尔。 明日号的战斗还未结束,皮昂死去,无名及华伦因为身分存疑而被缚。 皮昂的车厢里,受伤的不良猫与牲母正接受妥善的照顾。 野牛站在明日号稍远的地方,一大群执剑官与护卫拔剑对着野牛。 喜多一行五人则立于野牛身前,试图调停这场误解。 第四十章 野牛三公尺多的身高,顶着一对巨大的牛角,臀部有条短尾巴,肌肉壮硕,全身除了脸部,都覆盖一层漆黑的毛皮。 纵使帕芙没有提醒,喜多从外貌也晓得她是野牛,是她的母亲克莉丝。 野牛仍保有克莉丝的那张脸,却多了份野性与英武。 当她看到喜多的时候,眼眶霎时间就湿润了。 野牛的外观实在吓人,执剑官们歷经车上的惊魂,不敢再抱持松懈的心态,便团结一心,想要消灭野牛。 卡麦然身为执剑总局器材部部长,自然位高权重,他张开双手,朝对面喊:「这位野牛女士没有恶意,是个好人,请大家把剑放下,让我们跟副司令好好谈谈。」 林嘉尔牵着尚莉亚,命令眾人收剑。 他冷声道:「大家别担心,我认识这位野牛女士,请大家不要做出无礼的行为激怒她。野牛女士,我有点好奇,你怎么出现在这呢?」 野牛与政府、执剑总局的高层曾达成口头协定,野牛能够随意离开十角的厂区,但必须避免被一般人发现,不然,让人看见野牛,肯定有人会害怕,打电话给执剑分所说有怪物。 野牛还未开口,喜多就怒气冲冲地回应,「她是我妈妈,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公民,她为什么不能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说不出话。 大部分人惊讶的重点在于,野牛长那个模样,为何能生出那么美丽的女儿?同时,他们也好奇喜多的父亲到底又是什么样。 唯独林嘉尔、尚莉亚及副院长,他们了解牲母的诞生背后,隐藏了多少黑暗、悲伤与辛酸。喜多话中的含意,代表她什么祕密都知道了,对国家骯脏的一面表达强烈的谴责及控诉。 三人看向喜多和野牛的目光,充满了愧疚、羞惭。她们是多么不容易才得以重逢。 林嘉尔朝母女俩深深鞠躬,「很抱歉,我,林嘉尔欠你们一条命。」这是他首度向牲母及受害者家属认错。 局势改变,眾人都知道理亏的是政府与执剑局,紧张的气氛顿时消散。 野牛指着皮昂的车厢,对林嘉尔说:「把华伦交出来,立即处死他,他是个祸害。」 帕芙、帕尼、帕嘉乐也站了出来,揭露皮昂就是华伦的手下。 林嘉尔见有数人指控华伦,无法坐视不管,便派人严加看守华伦,准备带回总局审理。 华伦高兴极了,野牛跟执剑局和平相处,他势单力薄,非常不利。不料,执剑局将他视为嫌犯逮捕,他就能光明正大接受执剑局的保护,野牛倘若擅自攻击他就是违法。 华伦想说,他中途使用标记逃跑,去换张脸就能再次逍遥。他却不晓得,野牛也希望他之后会逃跑,她就有机会能出手除掉华伦。 副院长向附近车站叫车来分批接他们。 眾人以为事情至此,总算告一段落时,里尔又赶回来了。 里尔利用火焰加速,碰到标记的建筑后立刻返回,急欲杀了他的师傅。 后头追赶的千樱、千织十分惊讶,斥力、引力的加速绝对是比火焰喷射快,然而,里尔却将她们远远拋开。 里尔的实力因为负面情绪的扭曲,不断提升,到达一个可怕的程度。 他双手朝天,手上凝聚一条直达天际的火柱,用肉眼看,彷彿穿破了大气层,触碰到太空。 颤抖的华伦无计可施,他可没有在海中做标记,这么长的火焰,在他将里尔发射到别处之前,里尔就能瞬间挥下,把他烧死。 里尔的火柱太过巨大,一劈下去,整个三望角绝对毁灭。 如今,能够阻止里尔的人只有卡碧莲娜,不灭之火违抗不了海洋之力。 千织焦急道:「卡碧莲娜,我们送你到里尔身边,你赶快用海洋宝石镇压他。」 卡碧莲娜点头。 她来到里尔身旁,里尔深情地看着她,「卡碧莲娜,这么多年,我始终有个问题想问你却不敢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里尔问这问题并非对卡碧莲娜產生怀疑。 起初,他完全不喜欢卡碧莲娜,但他控制不了他日久生情的心,现在的他深深爱着卡碧莲娜,在这最后的关键时刻,他什么也不要,他只希望能听见一个让他满足的回答。 卡碧莲娜温柔浅笑,违心地说:「我爱你。」 里尔像个小孩子开心地笑了,他觉得他宛若置身于乐园。 千织责问卡碧莲娜,「你为什么不动手?」 卡碧莲娜泛起灿烂的笑容,「我是未来梟臣家的主人,梟臣家永远不会迷失方向,选错阵营。就像恶魔游戏,获胜的会是情侣那一边。」 双胞胎错愕,狠心地将斥力与引力收回,要让卡碧莲娜在空中往下摔落。 没想到,卡碧莲娜对自己使用水牢,平安落地,滚到安全之处躲起来了。 见到卡碧莲娜躲藏好,里尔毫不犹豫就挥下火柱。 华伦啟动标记,将里尔往三望角尖端处甩。 双胞胎运用斥力与引力想弹开火柱。 野牛跳跃,靠近火柱进行猛烈的连续拳击。 能派上用场的祝福者,都使尽全力攻击火柱或里尔。 里尔居然还有馀力在身前展开一面火焰盾,避免自己受伤。 暗处的卡碧莲娜看着犹如邪神的里尔,得意地娇笑。 既然攻击里尔本人没用,眾人便将火力全都集中在火柱上。 火柱确实被有效削弱,双胞胎也逐渐占了上风,把火柱往海洋的方向扳动。 里尔叹了口气,火柱立刻又恢復成全盛时期的状态,毫无悬念地,火柱重重压下。 三望角爆炸,土石崩裂,隐隐要裂成两半。 明日号一群人并没有事,双胞胎及时针对头上那一小段火柱,进行无数引力、斥力的细微操作,把火焰消灭,所以,他们脚踏的这块地安然无恙。 里尔发洩了,也不再愤怒,便从眾人眼前逃离,去找卡碧莲娜了。 三望角毁了,最糟糕的灾难却即将降临。 没人注意到,里尔的黑焰从三望角的圆坑烧进去,愈烧愈深,逐渐逼近女神号的核心部位。 女神号防御机制啟动,重新激活甦醒。 她的手掌分离,头部逐渐从海中抬起,升至海平面以上。 巴谬达尔法剧烈动盪,被分成两半,一到五望角为一边,六到十望角是另一边。 她看着两个手掌上的土地,愤怒地嘶吼。 情势不妙,野牛将她的命令吩咐给帕芙三人后,请双胞胎帮忙,将她往三望角的深坑弹射过去。 此时,喜多注意到她的左手臂上忽然浮现一连串的伤口,定睛一瞧,那些伤口竟是文字,赫然写着「tobe,ornottobe…」 这实在太莫名其妙,她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尚莉亚在危急时刻,对林嘉尔献上一吻,然后跑到喜多身边,握着喜多的手,扯开喉咙大声说:「我可以打开时空门,唯有肉体强度够高的人,才有资格穿越时间,回到过去,现在野牛不在,剩下你能胜任,你愿意帮我的忙吗?」 喜多当然义不容辞。 尚莉亚打开时空门后,会力竭身亡回到十岁,十岁的她没办法再立刻打开时空门,所以,机会只有一次。 尚莉亚朝喜多点头,开啟时空门! 林嘉尔连忙接住晕倒的尚莉亚。 喜多听从尚莉亚的指导,脑中尽力确认好回到过去的时间点,右拳朝时空门内狠狠打出一拳。 她的目标是击败使用通天火柱的里尔,要是三望角没有毁坏,女神号也不会被惊动吵醒。 喜多的视线穿过时空门,她看见自己的拳头打在女神号的头上。她朝女神号望去,女神号仍在疯狂吼叫,头部没有遭受到打击的样子。 那么,她到底是打了哪个时间点的女神号一拳? 失败了,眾人沮丧、绝望,却无人出言责怪她。 帕芙、帕嘉乐、帕尼流着眼泪,围在身边要求喜多拥抱她们。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喜多温柔地在她们的额头各亲一口,将她们一把抱起。 帕芙趁机悄悄在喜多耳边说:「快点抱着我们朝深坑那里移动,相信我!」 喜多没有迟疑,她相信帕芙,她提醒她们,「你们可要死命抓紧。」 她双脚蓄力,脚下的土地不断下陷,她瞬间爆发一跳,在空中飞越数千公尺。 喜多用着同样的方式持续向前,在某次空中,她看到一隻长着牛角的海蛇巨兽,张着大嘴朝她衝来。 帕芙大叫,「进她嘴巴!」 喜多没有惊慌,冷静稳定地落在嘴中。 牛角海蛇发出低鸣声,转头就跳进海里,远离女神号。 喜多问帕芙,「这是妈妈,对吗?」 帕芙含泪点头,「母体为了救我们,跑去深坑吸收进化神汁。」 野牛是顶级牲母,她的体内拥有政府培养的生殖能力,以及执剑局致力发展的巨兽进化潜质。在巴谬达尔法几乎是没救的情况下,她选择让自己成为巨兽,带女儿逃离。 喜多与女孩们站在野牛的头顶,默默望着巴谬达尔法的覆灭。 女神号再度沉入海中。 她们回到昔日巴谬达尔法所在的位置,想要寻找是否有生还者,却一无所获。 她们不捨地凝视,然后,黯然离去。 几天后,喜多发现自己碰触过时空门的右手,產生了变化,拥有穿越时间的能力,但穿越的时间无法如时空门一样,只能回去近期内的时间。 她选择将右手的时间回到开啟时空门的不久前,然后,用右手在左手臂写下「tobe,ornottobe…」提醒过去的自己,期许那时的她能够做出无悔的抉择。 四个女孩坐在野牛的背上,缓缓地在海上漂流,她们五位都希望在圣阿卡拉的某处,找到开啟崭新世界的钥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