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泡梨花》 第1章 [gl百合] 《春水泡梨花gl》作者:江照【完结】 同窗三年,知之寥寥,高中毕业十年后的一次聚会,慕长洲和宁安重逢,往昔不可追,未来可期盼。 存稿五十多章,开坑放心跳。 12月8日起晚8点开坑。 1.春水泡梨花(1) 春水泡梨花(1) 春分时节,雨也粘稠,下起来几乎不间断。坐在公交车的末排,慕长洲无意间侧过眼,目光穿过朦胧的车玻璃,延伸到向南的宽广马路,水泥色的路面成了镜面,由近及远的树冠上,都笼罩了一层烟。 到站的提示音,帮发呆的人叫回了魂。下车的时候慕长洲庆幸,还好耳机里的音乐声不大,没有彻底遮掩住,不然是又要坐过站了。 随波逐流,走远了些,几点冰冷的雨水落在脸颊上,慕长洲没有管,抬手扶了眼镜,从兜里掏出手机,确定了酒店的位置。 阔别所谓故土的第十个年头,她只是回来处理便宜爸妈的身后事,没想到过程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不得已耽搁下来,租住在城郊的小区里,几乎待得要生锈了。 因为请了律师办理,慕长洲要做的就是随叫随到和签字之类,等待久了,成为一件十分无聊的事。她没打算去倒时差,自然陷入了日夜颠倒,不出所料,半个月后,失眠如影随形,牢牢捆住了她。 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那头的easter嘲笑她。 “找些艳遇吧!不然怎么安放你的青春?” 前几晚的工作会议后,慕长洲得到了这么一句话。三十岁的大门已经不远了,青春早就从身旁溜走了,连痕迹都抓不到。 大堂奢华的酒店,内里的装修别具风格。慕长洲跟着门迎前往他们的包房,颀长的身影,一顶浅灰色的无檐绒线帽,踩着休闲的鞋子,鼻梁上架着副细银框眼镜。有几缕发冒出去,间杂着鲜艳的颜色。 “您请。”门迎为她推开了门,含着笑站在一旁。 慕长洲点了点头,道了谢,走了进去。 圆桌上已经坐了十余个人,大多数只是还有些眼熟,只有最高的那个男人,慕长洲记得他的名字——毕竟是当年自己的后桌,也是班长。 “慕长洲!过来签到。”班长章立站起身,上来就要给她了个熊抱,被躲开也不在意,哈哈大笑着:“你居然真的来了!” “恰好在,得给你面子。”慕长洲的话,叫章立十分长脸,拉着她走到一面墙边,指着上头的海报,兴奋不已:“你还记得不?这内容还是你实在看不下去填的!结果呢!拿了全校第一名。毕业的时候我特意卷了带回家,珍藏至今呢。” 凌厉的字体,不知道究竟写了什么的内容。慕长洲看了两眼,只捉起一旁的马克笔,在另一处上签了自己的姓名——常年少写汉字,是她笔下少有的安静从容。 慕长洲是按着时间提前十分钟到场的,几句寒暄后,就安静坐着,少言寡语的,只是喝着茶水。 十八岁就各奔东西的同学,当年就没怎么放心上,隔了十年的时光,慕长洲能有点印象已经很难了,有些还能看出保养得当,有些人受了岁月摧残,早已不再少年样。慕长洲麻木听了几分钟,开始十分后悔今日的到来,放空自己。她想起今天耳机里放着的歌,在心里跟着默默哼唱,只打算应付了无聊的饭局,就不参与后续的其余娱乐了。 果然有些人守时,有些人就喜欢迟到。十分钟是一眨眼的,等正式聚会开始后半个小时,最后一人姗姗来迟。 宁安推开门,眉眼间是十足的歉意,也是先和章立熟稔地招呼了,在他的身旁落座,另一侧是学生时代至今都交好的闺蜜谢珽。 在校的时候宁安人缘就好,这些年也没有处于失联状态,自然有人起哄:“校花,你可来得太晚了!” “她是从外地赶回来的,能到就不错了!”章立回护了几句,站起身拿着酒杯,清了清嗓子。 “我代表松竹中学x9届5班,x9届篮球队,x9届广播站,x0届书画组,x9届理科竞赛组……等等等等,欢迎大家来到今天毕业十周年的聚会现场。十年风雨,我们都找到了各自的方向,持之以恒寻找自己的人生。这里头,有些仍能偶然相聚,有些还是至交好友,有些就天各一方……今晚我们能够再会,不论从前,都应该更珍惜现在的生活,还有身边的朋友、家人。”一番话说完,连章立自己都憋红了脸,他晃动着酒杯,大声说:“都在酒里了!” 美食不断上桌,慕长洲偶尔喝两口酒,只将注意力放在精致的佳肴上,犒劳着自己空虚的胃部和无聊的精神。 她仍不摘下绒帽,用快速进食弥补了饥饿感后,开始细致地拆螃蟹,沉迷在醉蟹的醇香中,眼镜后的眉眼逐渐舒展开来。 气氛早已热闹起来。 松竹中学自建校就傲立整个省城,能在其中就读的无一不是佼佼者。能来今天聚会的,也大都功成名就,又或者仍在攀高峰。慕长洲在学生时代声名不低是真,十年杳无音讯也是真,大家在好奇之余,见她实在冷淡,都是社会人了,也不会再有人上杆子凑上去惹人厌。 宁安却对那副眼镜后的眼神起了意,和一旁的章立咬耳朵一般打听。 “怎么说?你怎么把这尊佛请到的?” 阵阵香风,叫章立想起了身旁的人,也是他曾经脸红心跳的对象。他也压低了嗓音,偏着头,刻意叫大家误会起两人的亲密:“□□群里群发的消息,我怎么知道这尊佛会私信我确定来的?你那时候跟她也不熟啊,问这个干嘛?” 第2章 “是不熟,今天见了好奇。她做些什么?” “不知道,只知道一直在国外,近期才回来。” 看来慕长洲是和谁都没有私下联系的。宁安心里有了谱,瞪了他一眼:“远一些,我可没兴致和你再续前缘。” 两人曾在大学里暧昧了一阵子,以宁安想法转变而成为朋友,但也不过是躺在通讯录里,偶尔群发的节日祝福,才能叫彼此想起对方的存在。只是上半年两人的公司有过几次合作,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宁安也不会赏脸过来。 “我单身,想再追求你。”章立退开了些许,目光望过来,隐着宁安太过熟悉的欲望。 宁安仍是笑着,将一只蟹腿吞进口中,红唇微张,吐出的话也绝情:“不好意思,我从不走回头路。” 章立偃旗息鼓,转了眼想:“你说慕长洲呢?” “我怎么知道?她大约是记得你的,还记不记得我就说不准了。”宁安只装着毫无兴趣,眼神从慕长洲的右手划过,转眼拿定了个主意。 身旁的男人早已上钩,坏笑着和宁安打赌:“我听说过,你是个狠角色。你要是能从她嘴巴里撬出她的感情史,那个项目我给你一路绿灯,年底一定敲定。” “狠角色”指的是什么,两个人心照不宣。 宁安放下餐具,擦干净了唇,回头笑,自信又淡然,一字字念过去:“一言为定。” 随后她起身,拿起包和一旁专注于螃蟹的谢珽低声说了两句,跟着慕长洲前后脚出了包厢。 谢珽嘟囔了一句,章立目光深沉,求而不得,或许能看场戏。 跟着慕长洲的背影,从建筑走出去,来到了中庭的庭院。装修是中式的风格,屋檐古意盎然,庭中流水小桥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雨有些大了,慕长洲站在屋檐下,看着雨帘,狠狠呼出一口气,叫自己冷静下来。她的两只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几缕银色的发钻出帽檐,在夜色中更显眼了。 “还是不喜欢打伞?”宁安开了口,如愿看到慕长洲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神很是惊诧。 “宁安。”她伸出手,微微抬着头,带着笑意问候:“好久不见,慕长洲。” 恍然的神色,慕长洲从口袋里掏出了右手,用指尖和眼前的女人轻轻一握,感受到她的指尖冰凉,也只是笑了笑,语气平淡:“好久不见。” “虚伪,你分明是不记得我了。”宁安没客气,挑着眉拆穿了她,没有恼怒,只是三分讥讽,余下的就是慵懒了。明艳的笑容之下,好似藏了别的心思,红唇张合,打趣说:“慕学霸,我以为是再也见不到你这样的高人了。一晃十年,果然再没有见过。” 捧得太高,还跟着别人的意思跑,是会摔很惨的。慕长洲摇着头,并不介意身边的人要和她一起看夜色中的大雨,不为所动:“都是生活而已,显然你过得非常好。” “有房有车无贷款?”宁安指了指自己,先绷不住笑了。 “颜好盘顺单身狗?”慕长洲冷不丁接了一句,自己也笑了,这次眼底也跟着笑,可见是真笑了。 “单身狗怎么了?没拘束很自由。怎么?你不是就可以嘲笑了?”宁安看了过去,浑不在意风带着雨,已经打湿了她的衣摆,就这样探视着十年间不曾窥探过的生活。 慕长洲心里好笑,面上平淡如水,却说着狠话:“怎么?校花对我有兴趣?” 她仍旧看着雨帘看着夜色,没有分丝毫的眼神在身边的人身上。疏离和冷淡的气息蔓延开来,宁安难以将她和记忆力那个喜欢趴在课桌上睡觉的人联系在一起。 “章立和我打赌,如果我能问到你的感情经历,我司和他们公司的项目,他帮我,年底就能搞定。”突然没了继续游戏的兴致,宁安忍着愉悦,如常般的语气,坦承追来的目的,继而小声感慨:“很大的一笔提成。”这句话说得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跟着又笑了。 “他怎么不自己来问我?”慕长洲疑惑,起码在在场的这些人心里,或许认为章立对她是最熟悉的。 “故意的。”宁安淡淡说了一句,也不再开口。而潜台词什么意思,慕长洲心知肚明。 两个人看了半天的雨帘,谁也不再开口。 慕长洲是知道身边人另有所图,很有些不以为然。只是站了蛮久,她已经察觉到宁安的冷,却不知宁安还想坚持些什么。 那笔所谓的不菲的提成,慕长洲不觉得和自己有什么干系。而宁安和章立之间算计的输赢,更不值得她将自己的隐私托出。况且从宁安的话中,慕长洲不难猜得出,章立仍旧别有用心。 意识到这一点,她立时倦了。或许今晚的聚会她不该来,她更应该忽略掉那条信息,也不改把easter的话当回事。她只需要耐心地再等一等,事情办完了,她就可以走了。 “真冷。”宁安开了口,唇边有了白雾,妆容仍精致,但耳朵都白了。 “嗯。”慕长洲想着什么时候可以订机票,几乎是从喉咙里憋出来的字,十分敷衍。 “下雨的时候你会想什么?”宁安转过身,清亮的眼眸盯着镜片后的瞳孔,红唇含春,带着蛊惑:“今夜的雨,叫我很想拉着你一起。” “拉着我一起?一起做什么?”慕长洲假装看不懂,正打算找个借口告辞。 第3章 刻意压低的嗓音,媚又喑哑,响在慕长洲的耳边,钻进她的心里。 “拉着你听雨,一起座隘。” 2.春水泡梨花(2) 春水泡梨花(2) 慕长洲没有随身带包的习惯,但宁安有。她态度冷淡,告诉宁安只肯在门外等三分钟,如果跟不上,那就算了。 至于宁安有没有胆子跟上来,慕长洲是根本不相信的。走出酒店大堂,站在门外,雨势匆匆,雨帘密集起来,好似串着的珍珠,点点落下,砸在心头,满脑子零碎的纷绪,终成色欲的深重。 三分钟没有结束,宁安的鞋跟踩在身后,节奏飞快,却是不慌不忙。 “带路。”她脸不红心不跳的,长发蓬松着,正在整理风衣的腰带。 慕长洲退开了几步,笑也不正经,问她:“想好了?不后悔?” 宁安把包挎好,深恨对面的人哪怕穿着普通的板鞋也比自己高一些,面容却浅笑嫣然,回答:“带路。” 慕长洲存心为难她,没有伞也不去问,当先走入雨中,先是带着人下了地铁,一路上只顾闭目养神,一个字都没有。继而出了地铁转乘公交末班车,也是和她前后坐着。 天早就黑透了,淅淅沥沥的雨,用了一整天洗干净漫天的尘土。窗上没了泥水的斑点,依稀可以看到后排人的身影。 恍惚间就会看到过去,十几岁的宁安,一进校就被公认,是松竹最美校花,她美而自知,落落大方,谈吐斯文,闹起来也会笑得直不起腰,和同学们相处和谐,人缘极好。 其余的,慕长洲不想去回忆。 发动机的声音,风的呼啸,都让心情越来越燥热。慕长洲看到宁安闭上眼,眼尾是倦,唇也放松下来。她肆无忌惮,从车窗的倒影,看着身后的女伴。 手机在口袋里震了震,慕长洲取出来看了一眼邮件,是工作邮件,通知凌晨有视频会议。她想了想,回了肯定的答案。 再抬起头,宁安的头靠在了车窗上。几缕长发在脸庞,忽明忽暗的灯下,红唇惹眼。慕长洲默默叹息——的确是想吻她。 终点站,车上乘客寥寥无几。慕长洲起身弯腰,显得十分轻巧,说出来的话,很快就随风散了:“醒醒,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宁安睁开了眼眸,纤长的睫毛,眼底好似一汪深湖,只是一瞬就恢复过来,摇头之后,又笑:“走吧。” 下了车,雨小了一些。慕长洲照例戴上帽子,侧着身笑:“你何必学我淋雨?” “我只是没有带伞。”宁安只说完这一句,就专注于路面上。毕竟她踩的是细高跟,维持了这么久,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丢脸面。 一路沉默着,走了两公里,才到了慕长洲租住的小区,她掏出门禁,这次侧开身体,先让宁安走进去,自己再跟上。 大学城附近的新建小区,基础设施都是有的,只是还需要时间发展,底商里只有便利店还在营业,没什么人气。慕长洲选择在这里租住,纯粹是为了安静。市区她都是极少去的,也不想为此租车。 电梯间里遇到了同栋楼的小孩子,牵着父亲的手,很是活泼,一直奶声奶气地说着话。 慕长洲租住在顶层,很快电梯里就安静下来,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宁安靠着最里面,明目张胆地看她,一双好看的凤眼,笑起来风情十足,这时候平平淡淡的,又显得清冷别致。淡妆红唇,肤色还是白里透红,身条比初初成年的时候成熟了。 慕长洲眯着眼,镜片折射之后,显出几丝坏。 电梯停止,慕长洲先出去,拐到自家门前,没有回避身后的人,伸出手指解锁开门。 玄关处是一盏黄灯,打开了好似朝阳一般。慕长洲踩掉自己的鞋,颇为熟练地踢进底柜,自己光着脚,弯腰找了一双干净的拖鞋来。 门关了,高跟鞋的声音也停了。趁着慕长洲还蹲着身体,宁安一伸手,揪下了她好奇了一整晚的灰色绒线小帽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来慕长洲不肯摘帽子,只是因为一个脑袋,炸成了鸡窝。哪怕被帽子压了这么久,摘下来后,还是乱糟糟的。挑染的银色,更是不安分,打着卷四处乱钻,不知道到底想去什么地方。 慕长洲不恼,顺势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她。 美人淋了雨,依旧是美人。长发半湿,衣服上也都是水痕。她笑了笑,先握住宁安的手,指尖发白,果然是冰凉凉的。 “这么冷?换了鞋去洗洗?要不要泡浴缸?”慕长洲的话人畜无害,眼神停在了两瓣红唇上,直勾勾盯着。 宁安反握住那只温暖的手,自己贴了过去。这人的嘴和手一样,都是温暖又干燥的。大家差不多的穿着,都淋了雨,从温度上就显露出不公来。 “凭什么?”心里不爽,宁安干脆问出来。 “什么凭什么?”慕长洲由着她玩自己的手,自掌心被摩挲至指尖,甚至每一片指甲,都会被冰凉一点点地抚摸。 “凭什么你还是这么热腾腾的?”宁安贴了过去,呼吸挨着细瘦的脖颈,距离近了,青色的血管,被光打着,细细的绒毛,熟悉的红色小痣,就都出现在眼前了。 慕长洲半点躲开的意思都没有,好整以暇地侧着头,下颌挨着黑发,话语也带着轻佻:“或许是我兴致盎然?” 第4章 “我不信。你要是这么好撩拨的,读书时候我就下手了。”抚完了手,宁安才松开些,腰间一紧,身体贴得更紧了。 “或许是今晚的我,很好撩拨。”慕长洲心里惊叹于腰肢的纤细柔软,呼吸如常,只是停在了怀里人的左耳,唇若即若离的,不等她说些什么,话转温柔,商量一般:“有玫瑰的浴盐,需要么?” 宁安反应不及,本以为下一步就是接吻了,环在腰间的手却没了别的动作。 “再等下去,你就要感冒了。”慕长洲抬高了右手,在她的发间随意揉了揉,在她眼前展示着水痕,语调是十足的无辜:“瞧,能不冷么?” 宁安在热水里舒舒服服地泡了澡,连脚趾都热络起来。玫瑰的浴盐她没有要,只是从慕长洲的衣柜里取了一件黑色的衬衣,就挂在衣架上。 外头没有什么动静,慕长洲还是那么安静,哪怕极为出挑,也能叫人轻易忽略她的存在。读书的时候如此,今晚的聚会如此,连这个时候,好像也如此。 一股火气腾腾升起,宁安只觉得这一路上,都在被慕长洲掌握,连带门口的调情,她看似沉溺其中,却轻易抽身,宁安欣赏她的温柔有礼知进退,但更气连一个亲吻都没有。 宁安笑了笑,细致地洗完澡,将长发吹至半干,毫不客气地用着慕长洲的护肤品,将衬衣穿上。 慕长洲比她高了大半个头,这件衬衣介于正装和休闲之间,下摆对她来说,却达到了想要的效果。领口扣至第三颗,宁安对着镜子弯了弯腰,十分满意——既然说是撩拨,那就百分百撩下去。 推门而出,淡香入鼻。她追着光走了过去。 客厅不大,没有开灯。直通的阳台处,一盏黄灯之下,慕长洲换了身棉质的睡衣,坐在藤椅上,两条腿自然分开,脚裸纤长,露出了一小截小腿。 窗户开了一手宽,霖铃的雨声,敲打着耳朵。脚步声轻盈,慕长洲回过头来,顶着一窝乱发,眼神中带着惊艳,话却安分,问她:“还难受么?阳台没铺地暖,别光脚过来。” 宁安笑了笑,径直走了过去,靠在木质的隔断处,道:“玩一玩?” 慕长洲已经转了过去,好似只对窗外的雨感兴趣,却也回答:“玩什么?” “我有你没有。”宁安双手抱着胸,挑衅一般:“赢了可以提一个要求。” “任何要求?”慕长洲合上了窗户,将风雨都挡在了外头,甚至抬手关掉了唯一的一盏灯。 一瞬间的黑暗,宁安脚下没有声息,从藤椅后抱住了慕长洲,嗅着她的耳后,也揉着她乱糟糟的发,轻轻问:“关灯做什么?怕外头的看到我?还是你不敢看我?” “你要是赢了,我可以一次性告诉你。”黑暗中,慕长洲仍是睁着眼,借着窗外的些许光亮,瞧着粉嫩的唇瓣。 “我有过男朋友。”宁安率先发难,呼吸里透着股甜腻,叫慕长洲忍不住抬手,握住了宁安的手腕。 “这么好看,不能给外头看到了。”慕长洲决定做一个诚实的人,继而说出自己的话:“我从来只交床伴,没有伴侣。” 宁安“啊”了一声,想了想无奈,打趣她:“你为我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慕长洲往后缩了缩,手臂间加了力道,轻易将人抱到自己的腿上。 “胆子真小。”宁安搂着她的脖子,想了想,觉得稳操胜券:“高中的时候,我有喜欢的人。” “你输了。”慕长洲的手缓缓抚了过去。 “我不信。”宁安平息着呼吸,一口咬在早就心动的耳廓上,问:“是谁?” “我没有血缘的人。”慕长洲没有理会宁安的问题,自顾自说了话,更没有去等回答,拇指动了动,显得薄情又肆意。 脑中轰隆隆的,好似听到了雨。宁安忍不住喘了几声,按住了不安分的手,不服输逼得她失了理智。 “我了。”宁安顿了顿,在黑夜里,决定追随内心的欲望。 慕长洲半点都没动,等待着宁安的惩罚。她的思绪跑远了,想到了十六七岁,那时候的生活简单、无趣,她沉默寡言,在上课的时候,趴在课本叠加的壁垒之后,猜测马尾是用什么颜色的头绳绑住的。 “慕长洲。” “慕长洲!” “嗯?”思绪被强制唤了回来,她低下头,突然厌倦了这一场拉扯,过于消磨,没了滋味。 粉嫩的唇瓣,唇珠是预料中的弹软滑嫩,舔舐之间,很容易浮想联翩。 第一眼看到这两瓣唇,慕长洲就在心里想,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了。如愿以偿,她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这些年在许多人身上练熟的花样,尽数给予,要叫唇瓣的主人一定不虚此行。 窗被拉开了些许,风吹雨飞的,在深夜里,有一对人听着雨。 黑色的衬衣,扣子解了,夜色中属于皮肤柔和地发着光。慕长洲停下了吻,雨声里有宁安清晰的喘息,她笑了笑,确认着:“这是罚?” 或许用这样的赌去得到,也是校花从没有做过的事。她反而起了羞耻心,抿了唇不肯答。 本打算就在藤椅这里办了事的慕长洲,长叹之余,腰间发力。 卧室的窗也开了条缝,不会冷,但足够听清加重的雨声。 雨夜无尽,沉静也无涯。 3.春水泡梨花(3) 第5章 春水泡梨花(3)修辞 雨是黎明前后才停的,窗帘却早一步拉了起来。卧室里一直保持着昏暗,是慕长洲长久以来的生活习惯。 凌晨的视频会议,随着泛滥的心火和心念,早就被慕长洲忘到了九霄云外。这一场大火烧了个彻夜,她仿佛是喝了个烂醉,睡得极沉。 宁安渐渐醒了,第一个念头是想知道时间,随即注意到身旁酣睡不起的人。头发还是乱糟糟的,总勾着人想去揉几把。长腿蜷缩起来,两条手臂直勾勾伸了出去,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半张脸露在外,这么看竟然有几分乖乖仔。 “我从来只交床伴,没有伴侣。” 不管慕长洲究竟有没有撒谎,到底谈没谈过恋爱,女伴肯定没少交,否则怎么那么会折腾人? 宁安凑近了些,用指尖描摹着半张脸的轮廓。有些坚毅的下颌线,棱角分明,看着寡淡实则精彩的唇。鼻梁那么挺,难怪架上眼睛又斯文又惹眼。 如果对象是慕长洲,宁安在这一瞬确定,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做个长久的床伴。毕竟知根知底又温柔体贴,不光长得顺眼,还有学霸的滤镜,甚至活很不错。 宁安屏住了呼吸。就在不久前,她俩好像久别的爱人,在这雨夜里痴缠。雨下了多久,这悸动好似会蔓延多长。 宁安弯下了腰,亲了亲觊觎了一整夜的卷曲的发,尽量控制着动作,不去吵醒仍在沉睡的人,离开了房间。 早上九点半,十一点有例会,一切还来得及。 宁安飞速洗漱上妆,长发垂在肩头,能镜子里的身体,红痕隐现,都出现在令人遐想的部位。昨天来时的衣服是穿不得了,宁安没有客气,潜回慕长洲的卧室,从她的衣柜里取了几件。 这人没挪窝,仍旧睡着,叠起的手都没动弹。宁安捧着衣服站在门口看了好几眼,才合上门离开。 索性慕长洲的衣品尚佳,宁安从里穿到外,根本不带客气的。她并没有慕长洲的电话和社交方式,边在手机上叫车,边找出纸笔留下字条,写上她的号码,末了添了一句:“学霸果然是学霸,各方面都能拔得头筹。” 会议只有半个小时,但都是干货。会议结束后,宁安召集了自己的小组,这一忙就是大半天过去了。 结束的时候都两点多了,她习惯于忍饥挨饿,这时候也有些扛不住,但面上什么都没表现,简短总结之后,才露出些许笑意,进行结束语:“那就这么处理,今天下午你们自由,别耽误事。” 组员们都知道她的风格,大大方方应承了,寒暄几句后,先忙着填肚子。有些喜欢居家的,自然是回家做饭,吃过了再忙。 宁安抿完最后一口咖啡,去办公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低脂三明治,几个关东煮,坐在吧台慢慢填满空荡荡的胃。 玻璃里是她的身影,灰色的衣裤,白色的毛衣,淡淡木质香。握在手中的手机一直没有陌生人的来电亦或信息,宁安吃完最后一口萝卜,皱着眉不语。 章立的电话打来时,宁安本不想接听。但她还是接了,清了清嗓,隔着信号都在推杯换盏。 “怎么,难道你输了?”章立正在办公室里,左右这个赌输了或者赢了,于他都没有损失。赢了在床上爽快,输了搞定项目,自然也少不了他那笔回扣。要么享色要么得财,无本的买卖。 “我可没功夫和你做什么。”宁安冷笑了一句,胜负欲上来,语气更凉薄:“她根本没有恋爱史,比你我玩得花。” “玩得花?我不信。”章立好歹和慕长洲更熟悉,如果是慕长洲谈恋爱他信,玩得花他却只当是玩笑。 宁安愈发冷淡了:“我快被折腾得下不来床,她比我玩得花。这种老手,不会谈的。” 章立被堵住了,片刻后轻笑:“好,我输了。” “章总,项目可得盯紧了。我想要这尾肥鱼,你想吃鱼肚,也要拿出诚意来。”宁安恢复了素日的语气,秉持在商言商的原则,耐着性子和章立周旋了许久,捕捉到几条关键信息,才寻了借口挂断。 有未接的陌生来电,只响过一声。宁安皱着眉拨了过去。 “宁安么?”慕长洲的声音,很懒,只是叫了她的名字,就让宁安想到了彻夜的雨声。 “嗯,刚才工作电话。你睡醒了?”宁安取出纸巾擦了擦嘴,挎着包离开。 “嗯。”慕长洲坐在藤椅上,手里是那张字条,膝盖上的电脑里,easter正在打听着她的风流韵事。 “早上十一点有会议,拿了你的衣服。”宁安走在马路边,雨后连树叶的声响都脆了,她慢慢走着,不知道怎么应对电话那头的慕长洲。 慕长洲敲了几个字回给easter,说话还是懒:“没关系,你的衣服还要么?” 宁安皱着眉,脾气上来后,轻声反问:“我要是说不要,你打算怎么处理?” 慕长洲将字条丢进了垃圾桶,先玩笑着:“你说了那么多不要,最后还不是在我耳边说了很多遍?”又不等宁安还嘴,随意回答:“无公害呗。” “你……”宁安一阵胃疼,忍了又忍,才维持着镇定:“我这几天有些忙,忙完了再联系你去拿。” “你尽快吧。”慕长洲顿了顿,补充:“我的不必还了。” 应付完easter,慕长洲揉着后脑,闭着眼养神。 第6章 公司有意朝国内发展,easter和她商量,看她能不能先调回国。慕长洲表达了充分的理解,随即表示时机不成熟,她拒绝。easter知道她的脾气,不再对此深究,调侃了几句,忙起自己的事。 看来事情若还办不完,她也得离开了。大不了多飞几趟,或者找委托人处理。 慕长洲心里想着主意,却意外接到电话。这个电话很快,三分钟就说完了。通话结束,慕长洲长舒口气,站起了身。 事情竟然就这么有了进展,最多五天,就能结束了。 她浑身都轻松起来,甚至愉悦到收拾了宁安的衣物,帮她送洗,在第三天拿了回来。 慕长洲联系了房东,告知自己将于七天后离开,多余的租金不必退还,押金退一半即可。房东自然没什么不答应的,只感慨这么好的租客,短租了三个月,下一个租客不知会不会这么好相处。 她没再找过宁安,甚至没去存她的号码。宁安的衣物挂在衣柜的最里头,直到最后一天,主人都没再出现。 慕长洲退了高中的群,拉黑了章立,发送了属于这个电话号码的最后一条信息,关机带上眼罩,只等着沉睡一场,能顺利渡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 宁安几乎忘了她的衣服还在慕长洲那里,接连几个要紧事,等她从外地回来,已经是快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有了三天的假期,从机场出来,宁安报了郊区的地址。然而到了门外,才发现人去楼空,有个留着长发的男人打开了门,疑惑问她:“你是预约看房的人么?” 宁安稳住心神,问清楚后,才后知后觉。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拨打的电话一直响着忙音。那条简讯在未知联系人信息里躺了快十天,才被应该看到的人看到。 “事情办完,我走了。想必宁校花是不在意区区一身衣服,我的也不在意。” 长发男人看她面色实在难看,低声问:“她有好些东西都留下了,说不值钱。要不你……带走?” “不用了。打扰了,告辞。”宁安用了生平最大的努力,抑制住满心的怒火,尚算得体地转身离开。 一路回到住处,踢掉高跟鞋,她躺在床上了,才不得不承认——她被慕长洲从头玩弄到尾,居然还以为人家也动了心! “慕长洲!”宁安怒无可诉,也不能去找章立询问。这个人就是这样,高中毕业后,就好像从没存在过一样。要不是群里还有这个号,大家都以为是一场梦。 想到了这里,宁安弹腰坐起来,找出手机点进群里,却愕然发现,那个属于慕长洲的□□号,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退了场。 和十八岁的时候一样,发生之后,根本无从去找源头。哪怕为此花费了无数的心机,拼命追赶,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宁安颓然,半晌后不得不承认,她赢了章立不假,却在慕长洲这里,输了个底掉。 十年前她输了个彻底。或许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任何赢的机会吧。 年底,钱财到手,回扣也给了出去。 章立提出吃一顿便饭,宁安考虑之后,答应下来,不愿意为此损了彼此的颜面。 精致的包间,章立松开领带,举杯只说庆祝彼此的双赢。 的确,这笔签约后,宁安得了公司高层看重,眼见前途似锦了。章立也因此得了一笔钱,更被猎头挖掘,打算跳槽。 “宁安,如果当时你和我真谈了,我会不会不这么市侩?”章立的眼里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想法,却拿出一封请帖,搁在了餐桌上。 “我从不做假设。”宁安自然诧异,翻开了看到章立和新娘的名字印在了一起,婚期是农历的正月,男女的合照,瞧着是有几分登对。 “也是。”章立的眼神恢复了清明,自嘲笑了笑。 宁安想起了新娘的身份,忍不住调侃:“恭喜,背靠大树好乘凉。” “人生不就是这样?总得有所得,总会有所失。”章立不在意宁安看破了自己的龌龊心思,无所谓地吃了一大口牛排,笑容里隐约是得意:“宁校花来不来?” “我就不去给新娘添堵了。”宁安抿了一小口红酒,将请帖退了回去,“她早就查清楚了吧?你和我真有点什么,你还怎么入她的眼?” 章立哈哈笑了起来,感慨不已:“咱们班上出的都是人才,只有你和慕长洲,我一点都琢磨不来。” 宁安听到“慕长洲”三个字,只是将牛排切狠了些,不就此作答。 一顿饭明面上气氛尚佳,最后宁安结了账,只说充作份子钱。章立没有推拒,和她笑着告别,坐上未婚妻开来的车子离开。 宁安一个人走着去了母校,在校外的饮品店买了一杯柠檬水,进去散步。学生们还在上课,校园里没多少人。她走过从前无数次来过的树林,口中的柠檬水酸涩难以下咽。 宁安下定决心,要忘掉她。 4.春水泡梨花(4) 春水泡梨花(4)清水 乘着这一场东风,宁安平步青云,不到两年的时间连跳三级,已经调离省城,在首屈一指的总部扎稳了根,也称得上是青年新贵。 她没有再和章立有任何的联系,高中时代唯一还有联系的,就是闺蜜谢珽。两个人少于见面,但从不生疏,甚至谢珽离婚,宁安特地包了个大红包,赶飞机回去匆匆见一面,祝她的人生翻开新篇幅。两人约好过年放纵玩儿,宁安又赶红点飞机回来,第二天开会,精神奕奕的,根本没有疲态。 第7章 转眼十二月了,沿海的城市都已经下过初雪,洋洋洒洒的。一切尘埃落定,宁安这才放缓了步伐,在例会上和直系上级谈笑风生。 “你可以给自己一个奖励。”上级是个刚满六十的多金单身女性,是公司的创办人之一,也是常任董事,身材保持得当,十分看重宁安的才干。 宁安笑靥如花,点头看过去,诚恳向她取经:“高董,我有些茫然,想停一停,申请个假期调整自己。” “我记得你调过来一年半了,从来没有休过年假。”高水昕了然,侧过身和她挨近了,轻声安排:“打年假加调休假,到元旦后再回来,怎么样?” “再好不过了。”宁安挑眉笑着,又说:“来年我会调整到最饱满的程度……” “场面话,不用拿来应付我。”高水昕到底是过来人,一年多的相处,看得到宁安身上的疲惫和空虚,却不能直言提点。毕竟有些事是需要自己去和自己和解,别的人说再多,听不进去也是白搭。她很欣赏宁安的工作能力,在将来的派系斗争中,她选中了宁安,因为她专业过硬,又很有管理能力,这才会有惜才的心思,愿意费心费时间培养她。 宁安素知她的行事风格,正打算将心神重新放在正在发言的同事身上,身边的高水昕突然调侃:“本来是打算给你台车子的,只是休假,倒是给公司省去一大笔开支。” 高水昕敢说,肯定是这般考虑过了。宁安合适地流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继而侃侃而谈:“明年,高董如果还肯给,我是脸皮厚的。” “明年底再谈。”高水昕停了话题,神色转为严肃,揪住了几个要点提了问题,吩咐着人要着重安排。 例会的最后,高水昕站起身,指了指宁安,又看向宁安的副手:“你准备一下,周四开始,宁主管年假加调休假,到明年元旦假期后回岗。这段时间,你多操心。” 两天的时间,宁安亲自跑了休假的手续,甚至和人事上的同事一起约了晚饭。该交接的工作她不曾藏着掖着,一件件清楚明白。 周三下班前,宁安和高水昕告了别。下班后,宁安带着自己的七个手下,前往一家非常难约的omakase,一起吃了不菲的料理,期间更是开了几瓶好酒。 私下的宁安是个健谈的人,大家相处一年多,从最初的不服,到现在私下已经很玩得开了。 副手小江是个将近一米九的壮汉,一喝酒就上脸,长得是斯文败类,实际上是个憨厚的东北人。他笑起来有种学生气,一口气闷了一大扎啤酒,说:“宁姐,你放心好了。现在不过是收尾,本来大家也是打算摸鱼摸到明年的。有什么事我来顶,你关机就行了!” 一顿饭都尽了兴,然而回到家里,疲惫涌上心头,就连四肢也变得沉重。 卸了妆的眼底,明显的黑眼圈。镜子里的人好似有了变化,又好像还是从前的那个人。 宁安平着脸关了灯,回到卧室躺下,后知后觉地发现,夜里下了雨。 雨声最让人厌烦,容易勾起不好的记忆。宁安冷着脸关住窗户,重新回到温暖的被子里,寂寞和杂念同时找上门。 去了趟云南,喝了普洱,尝过乳扇。旅途中不是没有好艳遇,宁安却完全没了猎艳的心思。乘兴出发,却无聊至极,自然草草收了场。 回了一趟省城,和父母住了两天,就被催恋爱催婚弄到心烦。恰逢谢珽应付大型检查,只约到一顿晚饭,宁安实在待不住了,谎称假期将满,得回去处理些事情,才得以顺利抽身离开。 h市依旧是灯火通明,哪怕从机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钟。宁安顺利上了预约的车子,回到家洗漱都没了气力,却睡不着,歪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播放着老旧的电影。 群里在攒平安夜的酒吧局,宁安对那个才开了三个月的酒吧有些印象,听说装修很有风格,驻场的乐队风格别致唱功优秀,才能在短短的几个月打开市场。 她在这个时间点接龙选择参加,竟然也有两个夜猫子还没睡。热热闹闹聊了半个小时,困意终于上涌,宁安不想挪窝,就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接下来几天,宁安没有出门,选择宅在家里,补了许久没看的纪录片,自己尝试做一些简单的菜肴,除了颜值一无是处,草草果腹,宁安再不打算尝试了。 她的气色好了一些,精心护理过的肌肤,连眼角淡淡的细纹都浅了。 平安夜,晚上八点。 宁安到达酒吧的门口,不由得皱眉。 起码七八十个人在排着队,几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维持着秩序,甚至还免费提供低度数的酒水。 大门是定制的,甚至做了玄关,在外是看不清里头的情况。宁安迟疑着走近了些,立刻有位女门迎迎上来,先说了声抱歉,继而问她:“这位小姐是不是有提前预约?” 宁安报了攒局人的姓名,门迎露出了然的神色,略微弯腰,做了个欢迎的动作:“请走这里。” 进了酒吧,并没有常见的烟草味。一楼是散座,布局看似零散,实则很讲究地围着二楼突出的演出台。二楼分了散座和包房,灯光和一楼保持了一致,暖黄色中透着慵懒。 门迎带着宁安进入一楼后方的电梯,透明的玻璃,在到达三楼后,看到了各色养殖极好的花。 宁安对这个酒吧的环境产生好奇,不知道背后的老板是多么财大气粗,才敢这么搞。三楼的包房只有六间,她跟着去了右边第二间,已经有几个人到了。 第8章 “小姐,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按铃。九点后,三楼的吧台也提供调酒。可在面板处点单,服务人员会第一时间送过来。”门迎简单介绍了几句,并没有疯狂推销,而是很有涵养地关上门离开。 “主管,这里很不错吧?趁着没倒,赶紧享受!”组里的小宋吃着果盘,按着宁安的习惯,给她开了一瓶生啤。 宁安点头,脱掉了风衣,大口喝了半瓶。包房里有一面墙做了三分之二的玻璃,从外看不到内,从内却对着演出台。一架钢琴前坐着个身穿晚礼服的女人,长长的褐色波浪卷十分抢眼,而舒缓的音乐,却和酒吧的氛围格格不入。 这是个白种人,角度原因看不太清楚面容,然而身材姣好,也是毋庸置疑。 宁安坐在靠窗的一边,边喝酒边听,竟然觉得一首曲子结束,她应该继续弹奏下去。 怎么晓得女人从钢琴边一下子换去了架子鼓,热闹瞬间席卷了全场。她敲着鼓,好像对着台下眨了眨眼,长发随着节奏摇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也变了。 宁安看的正得趣味,七个人都齐了。包房里热闹起来,几个小游戏玩完,也到了晚上十点多了。 宁安点了几款酒,味道拿捏得精准,只是演出台的主角换了人,低哑的男声唱着小众的歌,细听了几句,大都应和着平安夜的主题。 都有些半秒醺的状态,不知道是谁起了头,要玩大冒险——酒桌上经久不衰的游戏。 三四个人翘着头看向宁安,只等这位主管点头。 “玩儿吧,过火也没所谓。”宁安烦躁的很,又拿起一瓶生啤,笑着点了头:“我也参与。” 有两个人不曾参与,预知了玩不起,干脆只做旁观。 小宋拿出了扑克,规则就是每个人抽三张,点数最大的,便是输家了。 几轮过去,除了宁安,都输过了。她喝着啤酒,只觉得今天来这里,好像不是个特别明智的选择。 酒越喝越多,平安夜还有五分钟就要过去了。宁安终于输了一局,耳边的歌声换了个女人,《圣诞结》被她唱出了慵懒的意境。 “宁主管!我们最后确定一下,出格些也可以么?”喝多了的小宋喊的声音特别大。 宁安反应了好几秒,才点头答应。 “和任何一个人,热吻五分钟!”另一个接过话来,指了指自己和小宋:“我俩负责录视频!” 宁安站起来,手里的啤酒瓶没有松开,她环顾了一圈,自言自语:“你们都是我的人,我可下不去嘴啊,等我挑个顺眼的。” 她走出了包房,步伐尚且如常,看不出任何醉意。 她迈着台阶走下楼梯,每一个脚步声都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她走到了演出台的侧面。 细碎的短发,没有挑染了。没有戴眼镜,眯着眼睛,眼神停在歌词版上,看得很认真。水洗的束口牛仔裤,黑色的衬衣挽起了衣袖,露出的小臂上,是宁安熟悉的肌肉线条。 她对这首歌是十足十的陌生,一句句唱出来,从慵懒,到低落怅惘。醉意上涌,两年以来,宁安第一次放纵着内心的悲伤,气愤反倒成了配角。 台上的慕长洲只是输了一局,被easter逼得上台在凌晨十分献唱。她只希望几分钟后,能顺利离开酒吧,回酒店一睡天明——傍晚七点落地,长途飞行,她真的是疲倦不堪,只想睡觉。 周围有了起哄声,慕长洲的反应慢了半拍,还抻着脖子唱最后的几句。 麦克风被人拉开了,慕长洲只来得及看到她裙摆的颜色,就被搂紧了。热吻随即而来,猝不及防地撬开了牙关,长驱直入,在激情中,带着报复。 耳朵也被揉捏了,慕长洲从她唇畔的弧度,认出了怀里的人。互相都是喝了酒的,宁安的吻技高超,轻易撩拨出了不该有的念头,自然也叫她沦陷进去。 她从圆凳上站起身,支撑住宁安的拥抱。唇分,互相对视,几秒钟后,慕长洲反客为主,左臂搂紧了腰肢,右手抚着她的颈,仿佛是相恋多年,吻得痴缠,叫围观的人都看得面红耳赤。 圣诞节已经到来,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人。包房里的两个人拿着手机正在录视频,其余的一个塞一个,都是震惊的表情。 easter坐在一旁的卡座里,好笑又疑惑地看着宁安,一个坏主意冒了出来,又被她自己否定了。 5.春水泡梨花(5) 春水泡梨花(5)清水 属于陌生的熟人间的热吻结束,宁安豁出去脸面,将七分醉意演成了十分,软绵绵靠在她怀里,只将鼻子漏了点呼吸。 慕长洲忍住不去戳破她,轻声和她说:“是我,慕长洲。”等了等,见宁安没多余的反应,才抬起手擦拭她唇角的湿润。 她俩吻得太深太认真太炽热,哪怕是结束了,周围人也跟风陷入了热吻,或许是爱人、或许是情人,又或许只是可解一时的陌生人,没有人在意。痴迷又缠绵,好似爱情是个轻易就能获得的寻常品。 慕长洲不做理会,也不在意easter探究的眼神,叫了服务生上前,帮着把宁安扶上了自己的后背。 “这位客人是3楼4号包房的。”服务生很有眼力,等慕长洲戴上眼镜,将人背了起来,一路护着她们上了三楼。 目睹一切的组员早早打开了门,打算迎回他们的宁主管。 第9章 慕长洲打眼看过去,将几个人的表情收在眼底,自己脸不红心不跳,笑了笑说:“宁安的东西呢?给我吧。” 小宋站了出来,清了清喉咙,问:“请问你是?” “慕长洲,宁安的……高中同学,朋友。”慕长洲进行了简短的自我介绍,看了眼狼藉的酒桌,也不在意,补充了一句:“他们的记我帐上,直接划卡。” 服务生当即点头,小宋拿着宁安的背包和风衣,正不知怎么给慕长洲,这位背着人都显得高挑的女人低了头,不在意地说:“挂上来吧。” 慕长洲就这么背着宁安走了七八分钟,包房里的人才惊呼出声。 “是宁主管的女朋友么?” “我的天,好长的腿!” “那……可这两年根本没感觉宁主管有恋人啊,忙得要死,还有时间经营爱情?” “或许是同性不愿意多说?” “今晚的事天知地知!只限于咱们组里的知!谁要是说出去,可别怪我们一起辣手摧花!” “可拍了的不止咱俩!” “只要不是咱们,宁主管应该不会……太生气吧。” 到了酒吧门口,慕长洲放下人给套上衣服,复又背起。她入住的酒店在附近,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几乎叫宁安真得睡着。 麻烦酒店的服务生帮忙刷卡乘坐电梯,刷卡入门,慕长洲道了谢,用脚后跟甩上来门。 五十平的开间,行李箱还在门口的行李架上。慕长洲踩掉了短靴,把人先放到了单人小沙发上。小包不大,倒是挺沉的。慕长洲也随手摆在了茶几上,边脱着自己的外套,边打趣她:“还要喝两杯么?” 看来装醉早就被看破了,宁安缓缓睁开眼,看她眉目依旧,内搭的咖色短袖下,不知道人鱼线还在不在。 “还是吃点东西?”慕长洲没在意宁安的眼光,自顾自打开行李箱,取了几件衣服,放在另一只小沙发上,叫了客房服务,点了一些食物,又加了一瓶红酒。 “谢谢你给他们买单,多少钱?我转给你?”宁安率先挖坑,借此想要慕长洲的社交账号。 “不用啦,小钱而已,当赔你的衣服。”慕长洲拿着衣服就去了卫生间,花洒打开,水的声音传出来,宁安想着那句“当赔你的衣服”,突然觉着没意思。 不到十分钟,水声停了。很快,慕长洲披着自己的浴袍走了出来。她正拿着毛巾擦头发,踩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棉麻质地的灰色浴袍,看着就舒适。 “我的衣服,你要洗澡的话,可以换上。不想洗了,等会儿吃点再去睡。太晚了,还是别折腾回去,不安全。”慕长洲坐了下来,本在小腿的浴袍下摆提了好些上来,隐隐约约露出大腿。 “你现在多高?”宁安的问题着实出乎预料。 慕长洲怔了怔,无所谓地笑:“178。” “难怪,比我印象中高很多。”宁安叹了口气,高考前的体检她俩一前一后称体重量身高,那时候慕长洲一米七二,才九十斤,现在长胖了,但个子跟着蹿,仍显得清瘦。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慕长洲有时差的原因,不是很困,却装着打了个哈欠,说:“送餐真够慢的。我是饿了,你呢?” “什么时候回来的?”宁安心里厌倦起来,讨厌着这种话里有话的场合,她不想和慕长洲坐在一间房里,还要和在职场一样,做什么你来我往的。 “今天啊。”慕长洲还在擦着头发,想起easter不久前的坏笑,知道她迟早会找上宁安,不如先说:“公司打算增设国内岗位,以后重点在东亚市场,薪资给的实在……不容拒绝,我才回来了。酒吧是easter拿大头开的,我入了小股,不参与运营和管理,只管拿分红。所以落地被叫过去玩一玩。” 宁安舒服了一些,见她容色古怪,好笑:“同事聚会,听说酒吧口碑不错,就去了。” 晚餐送了上来,生菜鸡蛋肠粉,扬州炒饭,玫瑰豉油鸡,和一碗还在冒着小泡的生滚瑶柱粥。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礼貌询问:“酒是留下还是现在为二位开?” “留下吧。”慕长洲做了主,抽出张钱给了服务生。 和宁安招呼了一句,慕长洲坐下吃饭。在国外很多年了,胃虽然习惯了各色融合菜,但吃到了合胃口的地道中餐,她还是放松了神情,将精力放在享受美食中。 “我以为你打算灌醉我。”宁安盛出一碗粥,吃了口肠粉,才意识到自己也是饥肠辘辘。 “年后我才入职,这段时间倒时差,不喝酒睡不着。”慕长洲是咽下食物,才会开口回答,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宁安的双眼,显得专注又温柔。 宁安闻着炒饭的味道,拿勺子挖了一勺,尝过之后点头夸:“好吃。” 慕长洲就给她拨出了一小碗,将鸡腿也放过去,说:“肠粉你多吃点,我上一顿饭还是飞机上,今晚将就下。明天你要是有空,你选地方,我请你好好吃一顿。” 沉默地填着肚子,粥看着一砂锅,盛出来也就不到三小碗。慕长洲察觉到宁安喜欢,只给自己盛了半碗,权作润一润。 饭吃完了,头发也干了。慕长洲叫了服务生收拾,宁安拿着慕长洲的衣服去洗澡。 出来的时候,凌晨三点多了,宁安却很清醒。很多浑浑噩噩的思绪,在热水的冲击下被彻底捋顺。当断则断,宁安不想再追悔莫及。 第10章 好闻的花果香,慕长洲看着一部老电影,正在喝酒。眼镜的框架很精巧,隔着镜片,那双眼眸若即若离,和十几年前初见的时候,如出一辙。 “东邪西毒?”宁安在另一只小沙发坐了下来,身上是和慕长洲同款的棉麻浴袍,也是灰色,亲肤柔软,她很想问是哪里买的,因为标签都被拆掉了,看不出来厂商。 “适合催眠。”慕长洲又是面无表情的,一口气喝了一整杯酒,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想了想曾经观影的体验,和哥哥采访时候的抱怨,宁安深以为然。吃过舒适的宵夜,又洗了个放松的热水澡,酒醉的不适已经彻底消散。她默默作陪,用一条崭新的浴巾擦着头发。 半干之际,慕长洲已经独自喝下半瓶酒了。只是她的神色毫无变化,到底有没有醉、又醉了几分,就无从得知了。 “你困了就去睡吧。”慕长洲将音量关闭,亮度也调到最低,她似乎是放弃了,将余下的半瓶酒放进酒柜,行走间脚步很轻。 “我有话说。”宁安拉住了路过的慕长洲,握住的手还是那么的干燥温暖,和她的冰凉完全是两个极端。 慕长洲没有甩开她,甚至就在扶手边坐下来,细长的脚踝向上眼神,小腿的肌肉有些绷住了,她很平淡,将迟来的歉意讲清楚:“如果是两年前的事情,那我向你道歉。当时我回国只是处理家事,处理完工作又有些紧急情况,来不及和你见面。我以为自己不会回来的,所以注销了号码。” “可你根本没打给我。”宁安的话里有藏不住的愤怒,盯着她的眼睛,低声追问:“只是一条简讯,难道不敷衍么?” 当时不觉得过分,过了快两年了,慕长洲叹口气,承认了自己的薄情和欠妥:“我当时的状态很差劲,实在没有余力再去顾及一些细枝末节。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让你不愉快到现在,我愿意道歉病承担责任。只不过宁安,我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不该对我有任何期待的。” 宁安被她气乐了,说话越发夹枪带棒:“不好意思,我们虽然同窗三载,可对慕学霸的了解,可能还不如你的书桌更多。” 慕长洲没有恼,敏锐地直击要点:“宁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两人的目光相撞,宁安有疑惑,更多的是不甘。慕长洲则坦坦荡荡的,眼神干净,没多余的波澜。 “你只交床伴,那这两年呢?”宁安深吸口气,不想就这么放过她,甩掉了心里的扭捏和羞耻,不再藏着掖着,直接问她。 慕长洲有些诧异,扶了一下滑到鼻尖的镜框,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承认:“一只手的数。其中有一位女士,她可能有别的想法,但我的原则不能打破,也就没有联系了。” “很好。”宁安忍住嫉妒,也说了自己的情况:“我用你的零感情经历,赢了章立。章立愿赌服输,合伙搞定了项目。他吃回扣我拿提成,被总部的高董看重,来到了h市,玩命玩了两年,现在在假期中。” 慕长洲并不介意当时宁安和章立之间的赌约,只是问她:“所以?” “所以我没有暧昧的人,也没有床伴。”宁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纯素?了不起啊宁校花。”慕长洲还了一句打趣,心里大约猜到了她究竟想说什么,却只是等着她开口。 “我们都单身,都在这个城市,两年前也很合拍。”宁安仿佛笃定慕长洲的公司就在h市,她说一句点一次头,三句话后,笑意爬上了慕长洲的眸子。 “所以我们试一试。”宁安的话是陈述句,不打算给慕长洲拒绝的机会。 这人说话的时候,红酒的花果香就会浅浅飘过来,她笑也舒朗,夸张地说:“哇。” “三个月,如果不行,就和十二年前一样,只是同学,十年没有过联系的同学。”宁安直直望着她,心间是忽略不掉的涩痛。十多年了,无论感情经历怎么样,最初惊艳的人,总是最惦记的。所以这一次宁安只想先留住她,想告诉慕长洲,她很想两个人之间,不止用“许久不见”去形容了。 如果早知道今晚来到酒吧,会遇到宁安,慕长洲是肯定不会来的。但是她去了酒吧,被easter用工作内容要挟着,故意在平安夜、圣诞节唱一首悲伤的歌,由此引下了宁安。那个吻她心知肚明,是酒桌上的游戏而已。只是唇舌之间的纠缠,感觉太好,在吻的时候,慕长洲想起了那个缠绵的雨夜,又怎么忍心冷冰冰地对她? 她安静了一会儿,或许有一分钟,继而笑着问:“你在追求我?”也没等宁安给出答案,她就点头答应:“好,三个月。如果中间你受不了我,尽管开口,发简讯也可以。” 关系改变了,宁安有些恍惚。身旁的慕长洲还是那样的表情,重新坐下,打算继续看电影。宁安没怎么纠结,直接坐进了她怀里。 反正两年前的雨夜,该做的都做了,这时候装矜持而错过了温暖的身体,宁安会后悔。 慕长洲敞开了怀抱,让她坐得更舒服,嗅到了一些气息,就低头亲吻她,将红酒的花果香分享了。唇角是一条直线,慕长洲问她:“只是非要陪我,还是真不困?” “不困。”宁安和她的手十指交握,挑眉勾引:“第一晚,要睡素的?” 慕长洲怔了怔,失笑。她倒是忘了,宁安从来都不是个守规矩的木头姑娘。哪怕是学生时代,表面是老师眼里的乖乖女,背地里出格的事情,可一件都没落。 第11章 电影是高雅的艺术电影,黄沙漫天、大牌云集。然而再精彩的表演,都及不上美人在怀,动情又好不收敛的模样。 既然同睡,怎么可能睡素的?借着酒意,慕长洲每做什么,都要和她商量。 从凌晨到黎明,宁安心知肚明这一份故意,却溺在一腔的温柔里。雨夜中的回忆,又清晰又朦胧,和今晚的情动交织在一起。 她终于没能回答慕长洲在耳边的话,脸颊红红的,唇瓣也有些肿,缩在慕长洲怀里,几乎是半秒,就沉入梦乡。 6.春水泡梨花(6) 春水泡梨花(6)清水 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下了雪。 一夜旖旎,宁安竟然是饿醒的。坐起来的时候,腹中空空,脑袋更是空空。 陌生的房间,电视机里不知播到了哪里,光影交映,将旧时光流淌到了眼下。窗帘全部拉上了,她辨别不出黑夜亦或是白天。 宁安想起了酒吧到酒店的过程。几乎是一瞬,她伸出胳膊去找,在床的边缘摸到了慕长洲的脊背。 和两年前如出一辙的睡姿,只是头发没有挑染了,是纯正的黑色。或许等她醒来,还会炸成个鸡窝? 心悸缓缓提醒着宁安,她却舍不得伸手去触碰,放轻手脚悄悄下了床,在沙发上找到了散落的浴袍,重新披在身上。心境是完全不一样了。宁安找到自己的包,取出手机,才发现已经因为没电关了机。 拿着房中的电话钻进卫生间关好门,宁安叫了餐,又请客房服务送充电器上来,才顾得上洗漱。 她掐算着时间,一直站在门口,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先拉开门。餐车不曾推入,宁安自己端着一碗云吞一碗炒饭进来,又去拿了餐具和充电线,道了谢。 她没有叫醒慕长洲的打算,只是云吞吃了一半,床上的人嗅着饭香,自己坐了起来。 只需要半分钟,慕长洲就恢复了神智,皱着眉揉了揉发胀的脑勺,一开口喉咙都是哑的:“不好意思,时差,很晚了吧?你应该叫我起来的。” 宁安咽下一口面,摇头说:“才十点,要么吃完了你再去睡?” 这人好像完全不知羞的,光着走过来,仍是睡眼惺忪,在地上捡起了浴袍穿上,四下找寻了,才问:“我的眼镜呢?” 最后是在床上摸到的,质量不错没有坏掉。慕长洲戴上了,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无精打采地说:“宁安,这里下雪了。” 个高的人去洗漱,用了凉水狠狠浇了脸,才觉得清醒过来。慕长洲抬起头,镜子里的人,短发有些炸毛,眼镜后的眼睛还算清澈,没有因为纵欲显现出疲态。她想起昨夜,宁安几次失控,彻底涣散掉的眼神,紧紧钳着自己腰间的腿,和揉在发间的、痉挛般颤抖的手。 “宁安……” 慕长洲默默念着这个名字,她知道自己是不管不顾的,可宁安没有,扣住了后背,也不曾露出过指甲。 这一瞬,慕长洲决定,起码这三个月,要努努力,这个女朋友不能当的太差劲了。 这样子将来宁安的回忆中,起码不会太恨她吧。 走出洗手间,慕长洲端起已经有些冷的炒饭,随笔扒拉了两口,恢复了血糖,也叫自己能显得从容些。 宁安还没吃完,看过来的时候,有些闪躲。 慕长洲抽了纸擦嘴,不等开口,手机开始连响带震。她从电视下的地板上拿起手机,接听了先离自己的耳朵远远的。 “交待吧?那位大美女是谁?”easter仍是活力四射,隔了这么远宁安都能听得见。 慕长洲坐在了宁安身边,干脆点了免提,清了清喉咙才回答:“女朋友,别的无可奉告。” “少来。”如果有含含糊糊的话,easter反倒有些信,这么肯定的回答,她只当是慕长洲口嗨,转了话题:“公寓后天就能入驻,一月五号上午十点会议,你别忘了。” “好。”慕长洲利落地结束对话,随后歪着身体躺在宁安的腿上,将手机递给她,问:“能给我你的号码么,女朋友?” 宁安本有问问那个女人是谁,有了这一出,先接过了手机,存号码的时候,只是输入了姓名。 慕长洲闭着眼,懒散上了身,闭上眼睛轻声说:“社交什么的,你自己添加。解锁密码565656,其余的都是tyusasterhj479,小写。” “还是想睡觉么?”宁安实在没想到慕长洲的密码会这么的草率,但拨通了自己的号码后,就放在了茶几上。 “不睡了。”慕长洲睁开眼,眼镜被她自己挪开,架在额头上,和几缕刘海混在了一起。 “我平时叫她easter,是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同学,分在了一组。她从小在中国长大,英国人,家境很好。毕业后自己开公司,邀请我去,所以我们现在是同事。酒吧她是最大的股东,很爱玩,你别理她。”一长串的话,解了宁安心底的疑惑。 “她会想方设法找到你的。”慕长洲下了定论,又笑了起来,叮嘱宁安:“脸皮特别厚的人,你不用搭理。” “你身边有个这样的朋友,我很意外。”宁安低着头,追随自己的心,伸手拿开了眼镜,抚摸她的眉眼。 “算是朋友吧,毕竟是公司老板,还指着她混饭吃。”慕长洲据实回答,两道眉感受着宁安的指尖,笑得很无辜:“这句话就不要告诉她了。” 第12章 宁安的发梢拂在慕长洲的脸、脖子,有些痒,两个人都没有要改变什么的打算,直到慕长洲正色问:“宁安,你想好了么?” “嗯。”宁安看得清自己的心,很正经地说:“试一试吧。” “好。”慕长洲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宁安的侧脸,打趣她:“看来昨晚上的钱,没有白花。” 两个人都笑了,慕长洲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诚恳说:“我的衣服都在那里了,你是打算凑合一下回自己家里换了,还是先穿我的?” “这次是存到我家里,还是随我丢了?”宁安低头亲了亲馋涎已久的唇,不等她回答,就怂恿着:“跟我回家吧?” “嗯?”慕长洲眯着眼,直接问她:“宁校花,会做饭么?” 亏得是修炼了十几年,宁安面不改色,甚至在脸上挂了假笑,十分温和有礼:“慕学霸,现在我们可以点外卖。” “我的嘴巴很叼,宁校花舍得么?住这里,所有的开销是公司负责的。”慕长洲好心提醒着。 “养女朋友,出出血很正常。”宁安见招拆招,这时候倒觉着来来回回的,有点意思了,而不是将一颗心悬着,不知什么时候能回到身体里。 “好吧,女朋友盛情难却,再拒绝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慕长洲一挺腰杆坐了起来,面对着宁安,仍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眼神里藏了笑,和她通报自己的近期安排:“我上班前都没有什么事,公寓离公司很近,又有补贴,退掉不划算。一切都才起步,起码这一段时间会很忙,我不能保证每一天,都能回你那里。但我可以承诺,过不去的话,提前通知你。” 几句话,宁安有点相信她是诚恳面对两个人的关系了。她说:“四号我也就上班了,不会比你轻松多少。” “那到时候机动吧。”慕长洲用几个字结束了谈话,在大号箱子里找着里头的衣服,舒服的先给了宁安,也找了自己的。 宁安将两人来不及洗掉的脏衣服装了袋子,打算带回家里洗。 收拾停当,宁安叫了车,带着圣诞节的礼物,回家。 也是租住的房子,建面六十平,小卧室改成了书房,放了只舒适的懒人沙发。胡桃色的书柜上,放满了书。慕长洲凑近看了看,既有漫画也有经史子集,甚至还有一本不知道哪一年买的韩风言情小说。 她躺倒在沙发上,再把宁安拉过来,美其名曰替宁安检查沙发的质量。 胡作非为了一通,慕长洲难掩疲倦,宁安拍了拍她,催她去卧室睡。 “不了,就这里。”慕长洲连眼皮都不想抬,从兜里掏出手机塞给宁安,含糊说:“帮我静音充个电,一小时后叫醒我。” 宁安拉不动她,只好取了条毯子盖住人,将温度调好,关上了门。 一杯水入腹,宁安看着门口多出来的靴子和行李箱,这才开始整理起乱掉的思绪。 慕长洲是什么时候闯进她眼眸的?总之那时候她的五官还没长开,半长的头发,随便扎个马尾。因为个子很高,甚至比大多数男生都要高,一开始就坐在了后两排。 军训后第一次月考,慕长洲一鸣惊人,拔得头筹。可宁安有意无意中发现,慕长洲根本就不是把心思全放在学业上的人。放学了去网吧包夜是家常便饭,白天上课的时候,也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马马虎虎听着课,作业倒是交,也是自己写和抄对半开。 由是宁安更好奇了。 虽然分科的时候,只有四分之一的人会选文科,但宁安仍侥幸。侥幸她俩都选了理科,侥幸宁安的成绩能够得上重点班,又提前找了老师表达了自己想去1班的意愿,才得以继续和慕长洲做同班同学。 慕长洲还是篮球队的,在场上的跑动不算多勤快,三分球准,总能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高二那年,队伍闯进了省城高中篮球对抗赛的决赛场上,一度落后,硬是靠慕长洲十投九中的三分球,赢了一次冠军。 随着她进入高三告别一切“业余”活动,那冠军也就是这么些年的唯独仅有了。 她和慕长洲的交流少到可怜,但夺冠的时候,宁校花领衔的啦啦队,逐一和队员们拥抱庆祝。 宁安抱过慕长洲,在她弯腰喘气的时候,冲了过去,借口兴奋撞了个满怀。 发了半天呆,原来这些记忆都只是隐藏在了脑海深处。宁安以为自己忘记了,可这些事从来不曾褪色,而是找到了最安全的角落,藏了起来。 她在这些记忆的潮水中,擦干净行李箱,推进客厅。慕长洲的短靴也被放进了鞋柜,和她的鞋子并排挨着,瞧上去一点都不突兀。 内衣单独洗了,其余的衣物则一起放进洗衣机,从此它们拥有同款洗衣液、柔顺剂,气味会越来越统一。 做完了这些,宁安去洗了个澡,换了居家的衣服。 一个小时刚过五分钟,她推开书房的门,弯下腰拍了拍慕长洲的手臂,叫醒了她。 7.春水泡梨花(7) 春水泡梨花(7)清水 好像是一场长长的梦境,疲惫不堪的童年,稀里糊涂的少年。慕长洲又经一遍,习以为常面色从容,又深恶痛绝。 这一次不一样了,起码醒来,是宁安在耳边叫她,不骄不躁的,耐心十足。慕长洲睁开眼,眼前尚且模糊,只看得清一双剪水秋眸,含着爱惜,在等自己醒来。 第13章 “我多睡了吧?”慕长洲没了起床气,弯腰坐起身,就接到宁安给她的温水。 “你不爱吃甜,就是温开水。没多睡多久,饿不饿?点外卖还是出去吃?”宁安看着她乖乖喝下去,忍不住揉了揉温顺起来的短发。 一杯温水下肚,慕长洲点着头,也没有客气地道谢,看着她的眼睛,问:“这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二个白天,能不能听你的安排?” 宁安笑了,点头答应:“好。那我带你出去吃吧?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么?或者有什么忌口?” “想吃火锅,但不想吃太辣的。”慕长洲想着外头不知道雪停了么,吃顿热乎的,总不会错。 宁安想了想,已经有了目的地,伸出手拉着人起来,说:“卫生间有热水,洗把脸收拾收拾,我换身衣服后出发。” “你找地方,我做东。”慕长洲顺势搂住了细腰,想了想问:“我分担一半的房租和水电?” “等你那边收拾好了,我也要入住的。”宁安毫不退让,仰着头看过去,双臂舒展环住了脖子,继续抓着慕长洲脑后的头发,笑起来格外得意:“慕长洲?” “嗯?” 宁安觉得热了起来,转而捧着慕长洲的脸,半是撒娇半是勾引:“火锅店有些远,开车去要四十分钟。虽然我认识老板可以留位置,但是海鲜是当日现捕,卖完了也就没了。” 宁安点火的同时自己也动了心,慕长洲侧过去亲吻她,舌尖忍不住描摹。 深吻一发不可收拾,宁安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慕长洲轻易抱起她,一起倒在身后的懒人沙发上。 “洗过澡了?”低低沉沉的话。 宁安处于失去理智的边缘,声音陌生:“嗯。” “来得及,很快的。”慕长洲笑了笑,尖尖的虎牙挂住了抽绳,集中精力做工作。 宁安的眼中只剩下了天花板,纯白的墙面漆,好似打上了七彩的光晕,曜变的光斑。一切都是通往天堂的捷径。 长手从台面上抽了湿巾,娴熟地打扫了战场。慕长洲搂着人起身,随意抹去唇边的痕迹,语调里满是事后的愉悦:“我不介意饿肚子,但是能吃上的话,你会获得一个满血版的我。” 宁安被她逗乐了,也不再耽搁,从内到外换了一身衣服。慕长洲也在卫生间里刷了牙洗了脸,换了内搭的衣物,外套还是那件。 宁安拿了车钥匙,一起在玄关换了鞋,一起下楼去地库。 驾照还没办好,慕长洲坐在了后排,半躺了下来,眯着眼看夜色中的街景。 宁安放了首舒缓的音乐,问她:“广式打边炉,你吃过么?” “没有。”慕长洲又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哑着喉咙,说:“我吃东西只是填肚子,大多时候,除了不怎么吃辣椒,没空去想进嘴的东西是什么。” 宁安很惊讶,忍住了回头的冲动,说:“那你能吃海鲜么?” “可以,只是分不清种类也记不住名字。”慕长洲的话听不出情绪,宁安明白,她又缩回了自己的壳里。 雪还在纷纷扬扬,来到纷纷扰扰的人间。街上的人成群结队,庆祝着一年的年尾。 店里人坐满了,还好宁安提前联系了老板留了位子。她点了白粥汤底,在海鲜区找服务生捞了只梭子蟹,点了响螺,半打生蚝,各色贝类,活蹦乱跳的罗氏虾,一份吊龙。 “今天的货头还算足,除了鱼没有了,想点给你的居然都在。”宁安回来坐下,带着小庆幸说着话。整个店都是竹扎的小椅子,很有股街头摊贩的感觉。 后厨料理好了食材,连带着枸杞叶一起上了菜。宁安调好了料碗,特意没有加辣,先煮了响螺片,夹到慕长洲的碗里,只叮嘱她小心烫。 在国外不是没吃过响螺,只是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吃法。她也从来不知道,白粥可以烫火锅。所以盯了一会儿,才去尝试,竟然意外的鲜美好吃。 “顺德那边的做法,只是老板主打海鲜,其余的肉食就保留了吊龙。炸鱼皮也很好,今天没有了,下次我们再来。”宁安看她渐渐得了趣,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高兴,每一样都用心盯着火候,唯恐煮过了失去风味。 礼尚往来,慕长洲给她加着热水,只要是宁安送到她碗里的,尽数落进了胃袋。 闲谈了许多,甚至只要宁安问,慕长洲都愿意答。这份态度,宁安好笑之余,在慕长洲偶尔微皱的眉心里看出了不情愿。可她仍是认真答了。而能叫她这么顺从,只是因为身份的转变。 慕长洲在认真对待了两个人的关系,在尊重“女朋友”这三个字。 宁安看着正在和滚烫的生蚝斗争的慕长洲,不敢问最想知道的问题,却不由自主脱口而出:“慕长洲,这是你的女朋友的特权么?” 生蚝肥而润,沾了秘制蒜蓉酱,一口吞了才不辜负美食。只是这么一口进了嘴,难免烫舌头,慕长洲一边丝哈吐气,一边含含糊糊回答:“如果你不是……我来……干嘛?” 念念不忘终有回响。食物的香气,食客们的高谈阔论中,宁安却只想和她滚到床上去。 在一碗撒了芹菜粒的牛肉粥后,慕长洲长舒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递上手机买单。 两个人开车回去,快到地库的时候,宁安问她:“要不要散散步、消消食?” 第14章 慕长洲坐在了副驾上,安全带捆住了身体,却困不住她的手。 “消食也有很多别的事情做。”慕长洲只是把手搭在了宁安的腿上,食欲满足了,人的脾气也好起来:“你刚才看我的时候,恨不得我吃了你。” “起码你是这么想的。”宁安面无表情,只是没绷住多久,就露出了得逞的笑意,在间隙爱抚搭在腿上的手,转了话头:“你打算什么时候拿驾照?” “尽快吧。”慕长洲持有的是国外的驾照,还在办相关的手续,急也急不来。 “打算买车么?”宁安顺着往下问。 “大概得买,起码一年多走不开。”饭后血液冲向胃部,她有些昏昏欲睡。 宁安怔了怔,按捺了不满,轻声问她:“需要我帮你么?” “不用,公司会办理,我只需要出60%的钱就行了。”慕长洲收回了手,歪在靠窗的那一边,闭上了眼,用最后一点理智拉回局面:“不要多想,我只是困了。” 能不多想么?宁安腹诽了一句。然而慕长洲的时差真的没倒好,她看着疲倦的侧脸,心疼更是真的,于是这一路格外安静,直到进了地库。 慕长洲睁开惺忪的眼睛,看了一眼车外,知道是到了。她自己解开安全带,和宁安说:“还想逛一逛散散步么?” “你对圣诞节有情节么?”宁安问。 慕长洲摇摇头,抽了一张湿巾擦了擦脸,有些明白宁安为什么反应怪怪的。她侧过身望了过去,驾驶室里的人,冷淡着眉眼,唇角也绷紧了,是骄纵的小脾气么?偏偏她一路都在安静开车,没有将这些情绪甩过来。慕长洲的本意是不会多事的,心意却叫她解释起来。 “我在国内什么都没有的,只是有些存款,房子在国外,车子也在国外。这次回来工作,很大的原因是薪资实在丰厚,这个和你提起过吧?还有个就是住行公司会帮忙解决一些,不然我是打算找借口推掉的。”慕长洲的语气也渐渐冷了下来:“国籍没有转,只是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彼此只是才确定关系,况且在慕长洲看来,大抵是贪图身体的欲望,和对方的那张脸,能存一二分的情,也大抵和爱情无关。 宁安心底默念——不能因为她的温柔要求太多。飞快调整好了,她点点头:“挣钱第一。感谢金钱,让我们能重逢。” 二人一起下车,去了小区内的便利店买了些食物啤酒。慕长洲对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很有兴趣,挑了好几包。 宁安乐得她买单,前台的服务生和她算认识,自然说了句“圣诞快乐”,顺手给了两块姜糖饼干,随口问:“宁姐,你朋友?” 慕长洲抬了抬眉,最后从柜前抽出一瓶dls,面色如常,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结了账。 宁安不知道该是个什么反应,到了唯有和慕长洲保持一致,等所有装袋后,点了点头,告别离开。 装着无事发生,甚至还从长条座椅上揉了一团雪。慕长洲提着袋子,眼镜也挡不住她的放松和愉悦。期间接了个easter的来电,邀请她圣诞夜跨年。 “不去了。”慕长洲没躲开宁安丢过来的雪球,胸口留了印子,她眨眨眼笑着,自然地说着话:“陪女朋友打雪仗,不说了。” 电话挂断,慕长洲站在原地,给宁安当了一会儿活靶子。等座椅上的雪被扫荡的差不多了,她才上前了几步,用空着的手握住了宁安的手,问她:“要不要换一条椅子?” 手已经冷透了,慕长洲低着头,直接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又抓了另一只。宁安想抽出来,却故意捧紧了,甚至贴过去,和她在这暖黄的灯下拥紧,垫高了脚,咬着她的耳朵问:“这么忍着我,你在图谋不轨。” 8.春水泡梨花(8) 春水泡梨花(8)清水 一路上都牵着手,捂热了就换一只。等站在了门口,宁安不松开,摩挲着慕长洲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想了想单独捏着中指,录入了指纹。 “你很喜欢它。”慕长洲任由她拿捏着,即使能察觉到些微的颤抖,指间也被捏得有点疼。这只手指是惯用的,解锁什么慕长洲都习惯用,不知什么时候被宁安记在了心里。冷热交替,镜片腾起了雾,藏住了瞳孔里的温柔和欣喜。 “任劳任怨,功在千秋。”宁安开着玩笑,完成录入后,自然是慕长洲开了门。 行李箱打开了,慕长洲找出了几件衣服,抬头看向宁安:“我的衣服放哪里?” “先随便放,明天一起收拾。”宁安有些晃神,被极好的掩盖住,她去烧了热水,等的时候,慕长洲走了过来,拖着餐椅,像个孩子一样,抱着靠背坐下,两只脚还会翘一翘。 两个人在灯下对视着,谁都没有主动开口的打算。宁安看她的短发,看她几乎没变过的下颌,神色里深藏起来的冷淡。 慕长洲则是在想,美色误人,诚不我欺。从前宁安是校花,十几年过去,校花依旧是美人。岁月赋予她的是久读不厌的气质,甚至慕长洲不得不承认,这是她体验最好的伴。 “我喜欢喝茶,能放一套茶具么?”慕长洲眨了眨眼,时差的原因,精力很差,尤其吃过饭不久,这时候更困,忍不住了,她就打了个哈欠。 “可以。还有呢?”宁安回过神,以为她口中的茶是国外的喝法。 第15章 “会点香。”慕长洲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密封的玻璃瓶,里面是木头,她解释:“沉香,有助睡眠。我有点睡眠障碍,平时在家里也会点。” 宁安恍然,原来曾经嗅到的味道,是沉香。她点头答应:“放在卧室的么?” “是。”慕长洲打开玻璃瓶,倒出了一些,示意宁安伸出手,放在她的手心,说:“不燃烧的话,味道不是很大。我弄个电的,在底下烘烤,一样的效果,会更安全。” “挺好闻的。”宁安打量了几眼,也没嗅出记忆中的香味,还给了慕长洲,静待后文。 “吃饭嘴刁,但是只要是不辣的,饿了什么都可以吃。我饭量比较大,你冰箱应该会塞满。”慕长洲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了,撑着精神看过去,问:“你呢?” “我……”宁安怔住了。 毕业打拼这么多年,生活中除了采购衣物,她好像活成了个机器人。就算是讲究一些吃穿,看似很懂的样子,大都是为了单子而付出的附加品。业余的娱乐,宁安默默数了半天,不由得失语。 慕长洲会错了意,但也不在意。她站起来关了火,将热水倒出来温着。打开冰箱门,里面倒是琳琅满目,仔细看了,却大多是方便类的速食。 关上冰箱门,慕长洲拉着宁安的手,走到窗边。窗外洋洋洒洒的,还在落雪花。远处是城市的霓虹夜景,灯光代替了星辰,让人忘记儿时的记忆。 至于身边的人是谁,也就不重要了。 细密的亲吻,慕长洲弓着背,环抱着纤瘦的宁安,像是玩闹,有些轻佻,又专注用心,用自己的唇去描摹整张脸的轮廓。 直到唇与唇相会。 宁安忍不住,哪怕慕长洲迁就,她还是半仰着头,将主动权全都放弃了,用指尖扣着慕长洲锁骨上的衣服,完全是柔弱的依靠着。 慕长洲慢慢笑了起来,抬起手揉了揉宁安的发顶,又替她擦了擦唇角,这才开口说话:“走吧,我陪你看部电影?有什么偏好么?” 宁安脑子里乱成了一团,说:“不要动脑子。” “好。”慕长洲看了一眼窗外,将窗帘顺手拉上。刚才买的零食什么的,都堆在了茶几上。她欠着腰,在电视里找着合适的影片,又回过头来,眼睛带着调笑:“看不看美女?” 宁安抱着抱枕盘膝坐着,听出了不正经,只当是慕长洲想玩花样,自然不甘示弱,点了点头:“越多越好。” “豁。”慕长洲随口应了一句,开始用手机连接投屏,摆弄了一会儿,大约是成了,她站起来先去取了条薄毯,又关掉了多余的灯,坐在宁安的身边,点了播放。 各色美女的确是真的,甚至还有宁安从初中就很喜欢的大魔王。可这八个女人在一起只为打劫的时候,宁安心中就有些无语。圣诞夜诶,才接了缠缠绵绵的吻,黑漆漆的屋子里,慕长洲就放犯罪动作片的么? 始作俑者用肩膀撞了撞她,怀里的薯片也递了过来,意思很明显。 从电影开始播放,宁安就发现这个人的嘴闲不住,果冻、虾片、小蛋糕,到现在大包的薯片。她摇了摇头:“谢谢,不用。” 慕长洲不以为意,腮帮子一鼓一鼓,嚼了几口咽下去,又端起了可乐。 “你这么吃不难受么?”宁安实在忍不住,转过头认真问她。 “难受?”慕长洲登时领悟,放下薯片后,长开双手,邀请她:“过来?” 宁安从善如流,躺在慕长洲的腿上。毯子被人拉好,宁安继续追问:“你不撑么?” 腿微微动着,慕长洲调整好姿势,低头看她,有些得意:“我是吃不胖体质。不过你要是听着烦,我可以不吃了。” “不会烦。”宁安开始专注于电影,可惜了这样的阵容,其实剧情乏善可陈,转折也略显生硬,主要在看脸。 困意渐渐远去,慕长洲没有再吃许多,一只手拿着可乐罐,一只手玩弄着宁安铺洒开来的一缕发,偶尔因为剧情笑两声,后背也不再挺拔,松松垮垮起来,靠着沙发。 “宁安,不管现在如何、将来会怎么样,能再见到你,意外之余,我很快乐。” 电影将要结束,两个小时,宁安打了无数的哈欠,还在纳闷自己怎么会这么困。这句话突然入耳,她还有些懵。 “虽然从前我只交伴不谈感情,但两个人在一处,不能总想着那些事。我不是只看那些的人,你不用特地迁就我。”慕长洲略微弯着腰,话里意有所指:“瞧,她们是成功了,拿走了那么多的珠宝,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我一直都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安于现状、得过且过。” 宁安看着她的眼眸,隔着镜片,两只瞳孔熠熠生辉,显然是清醒的。 “我总觉得你对我有滤镜。”慕长洲耸了耸肩,有些个无奈:“成绩好,也只是个人。难道你是校花,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么?” 宁安被她逗笑了,伸手挠她,发现学霸腰上不怕痒,小肚子却是不经弄,很快软成一条虫,笑得眼中含泪,根本坐不起来。 电影落下帷幕,演职员表的信息开始出现。两个大人在沙发上闹了起来,最后两败俱伤,叠在一起喘着气。 圣诞夜就此结束,最后还是慕长洲背着人回到卧室,竟然没有再去洗漱,躺在了宁安身边,歪着头睡着。 第16章 宁安想,慕长洲说得对,她何止是有滤镜?她总觉得,能拥有慕长洲的人,祖坟都得冒青烟。宁安算什么呢?不过是从前的同学,长得好看些,经济独立不假,可卡里的钱在h市,哪里够看呢? 胡思乱想着,慕长洲的睡姿就变了。她先是翻过身,只留下了个背影,然而只有几分钟,又翻了过来,甚至睁开眼咕哝了几句。 字句太含糊,宁安听不清楚。 长手伸了过来,猝不及防的,宁安被搂了过去,脸贴着慕长洲的胸口,能嗅到她的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 “宁安,不管现在如何、将来会怎么样,能再见到你,意外之余,我很快乐。” 这句话又钻进了耳朵,宁安想,她也很快乐,各种层面上,都是久违的快乐了。 她放下嘈杂的思绪,将自己窝进慕长洲暖融融的怀里,闭目陷入深梦。 醒来的时候,慕长洲还在睡,长手长脚的,除了改了朝向,还是那副睡样。 宁安想笑,又怕吵醒熟睡的人。她凑近了,看到慕长洲眼下的青,想起这两天的忙乱荒唐,又有些后悔,又觉得应该这样。 慕长洲才是那个几乎没有变化的人。两道眉贴着眉骨又向上挑去,还是好看的仿佛是画出来似的。眉骨下深邃的眼眶,即便很早就戴着眼镜,让人根本不能忽略那双眼眸。挺翘的鼻尖,抿着的薄唇,一切仿佛没有变过。 这是让她一眼就沦陷的人啊。从十五岁第一眼看到她,就足够吸引。慕长洲寡淡,宁安骄傲,同学三年,只弄成了个泛泛之交,脸熟而已。 年少的确不能遇到太过惊艳的人,否则念念不忘,情场再无得意。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宁安自嘲着,她倒是会了手段,也在这短短两天里,不知耍了多少,才能和慕长洲滚上了床,得到那些态度认真的承诺。 在慕长洲看来,她俩之间现在的关系,难道还是深情不曾?不过是这个床伴不错,和看似随意的邀约,她才愿意点头而已。 将来会怎样,宁安毫无把握。可她希望将来的每一天醒来,都能看到这个人躺在自己的身边。 但慕长洲不是小猫小狗,手段用一些管用,用多了怎么会看不出来了? “想什么呢?”慕长洲半睁着眼,躺平了后歪着头,用手揉着脑门,又问:“几点了?” “九点多。”宁安看了眼手机,很快按灭了。 “我再睡一会儿。”慕长洲嗯了一声,下一秒又不再清醒。 宁安半坐起来,拿着手机离开房间,带上了房门。 9.春水泡梨花(9) 春水泡梨花(9)清水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昏暗,一时间,慕长洲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是在家、亦或流连在外贪图一瞬的安宁。 一股陌生的气息将她包围,慕长洲弓着背坐了起来,在恍惚中回忆起,这里是宁安的家,她正躺在宁安的床上。 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但是没有头昏脑胀,而是久违的神清气爽。 慕长洲适应了很久,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踩着拖鞋出了卧室。 房间里是通过风的舒爽,宁安裹着件居家的睡袍,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她听见响动抬起头,不出预料地再见鸡窝头,也没委屈自己,笑靥如花,说:“醒了?睡得怎么样?” “很好。”慕长洲由衷满足地叹息,先喝了口水,才挪进卫生间洗漱。只是稍作留心,就能看到内部的改变。不再是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宁安放置了别致的漱口杯,上面画了兰草,同款电动牙刷,毛巾什么的也都添了新的。 第一次用,慕长洲就很喜欢宁安的牙膏,柑橘口味,泡沫丰富。所以亲吻的时候,她也没客气,攫取着宁安的甜美,顺便夸了一句:“品味很好。” 闲闲散散腻腻歪歪,就到了午后。宁安的外卖这才到,两个人在餐桌上一起吃了饭,慕长洲问她下午有没有安排,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宁小姐对商场应该很熟悉吧?带我去一趟,我得买很多东西。”慕长洲嚼着蒜香鸡翅,眼睛却看着宁安。 “乐意效劳。”宁安心里乐了,又问:“我记得你说过,公司有配公寓,带我去看看?” “嗯?是今天么?”慕长洲有些记不清了,干脆拿出手机,这才看到快百条信息,应该都是easter的。她干脆打了电话过去,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 “where are you!” easter显然是着急了,居然张口就彪英语。 慕长洲倒是不骄不躁的,咽下半口米饭,才回答她:“在女朋友家里。对了,我的公寓是今天安排好还是明天?” “什么女友,i thought it's just a joke!”easter大吃一惊,话更是半中半英,又追问着:“zhou,别拿这个逗趣。你要知道ann一直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已经申请来中国了。” “我拒绝过多少次了。”慕长洲知道宁安能听见,毫无隐瞒的打算,只说:“我对她没意思,只是一起度过了一个晚上,你情我愿的,偏偏她要认真。” “你的公寓今天就可以,钥匙在我这里。你女友家在哪?我送过去。” easter想借此再见见宁安,慕长洲怎么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略挪开了手机,她看着宁安,问她:“办完事了,还想去酒吧么?” 宁安点头。 第17章 “晚上酒吧见吧。”慕长洲收回目光,继续说:“下午有别的事,忙完了去酒吧找你。” “一言为定。”easter收了线,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挑选衣物,打算好好套套宁安的话。 “恭喜,这个床伴很赏心悦目。”宁安抿着唇,尽量不让自己的气氛外泄。 这次却是慕长洲失笑了,她走到宁安身后,结结实实抱着她,唇挨着耳畔低语:“你是觉得我多大就开始了?可惜刚出去的时候,忙的要死,一天能睡四个小时都算多的。是后来机缘巧合才开始的,但和easter就是同学。从前没有过,将来更不会有。她只是没得到过,时不时抽抽风,实际上对我没什么兴趣。” “那ann呢?又是什么时候的债?都要追到国内?”宁安没有躲,淡定得吃着米饭,只是咬的太使劲,腮帮子酸了起来。 慕长洲“嗯”了一声,回忆了半天,才答:“我都记不住这位仁姐长什么样了。” 宁安还以为会是什么纠缠的往事,一时间没绷住笑出了声。身后的人伺机而动,吻落在了唇瓣上,开始占据主场。 来不及回卧室了,慕长洲吃饱喝足,有的是力气,何况宁安纵容?两个人挪到了沙发上,宁安还问她:“不是要出门?” “晚一点。”慕长洲阻拦了余下调侃的话,就显得自己很急。 她只用了一秒就欣然承认了,怀里的人失去言语,而自己也的确很想大声朗读《桃花源记》。 湿巾是宁安主动够过来的,慕长洲扯多了,一股脑将两只手都擦了个干净,不留神间,眼镜也被摘了下去。 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慕长洲畅快发挥,几乎腾挪不得。结束的时候,腿上都有水痕。 没了眼镜阻挡,宁安能清晰地看到她眼里的惬意松弛。两个人相对无言,固然是都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也有各自存心为之。 只是坐在上面的人是弱势,所以宁安先认输,哑着嗓子催:“还走不走?” “你走得动么?”慕长洲全是坏笑。不久之前,宁安自顾自摇曳生姿。 “小瞧我。”宁安是个行动派,自己就要站起来。可她跪了半天,最后还是被慕长洲小心放下,才站在了地上。 出门都是四五点的时候了,慕长洲提议先找地方吃饭,宁安的体力消耗太大,干脆带着人去了小区外的面馆,一人一碗先嗦了,才取了车直奔商场。 到了一问才知道,慕长洲除了几套衣服,是什么都没带。按她的话说,随身只拿了要紧的证件什么,其余的都没有。 宁安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打开备忘录记录,从袜子内衣到内搭外衣、鞋子、裤子,列了二十几项。 “你,有什么讲究么?”到底对这些不是很熟悉,为了提高效率,宁安直接问她。 “不要红色的,贴身的要纯棉的,尽量不要皮的。”慕长洲侧着脑袋看她两只手打着字,自觉好笑,贴过去报了尺码鞋码,从钱包里拿出信用卡,塞给了她。 “我就跟着拎包。”慕长洲从宁安的表情上看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想要又极力憋着。 “有话快说。”宁安已经在规划路线了。 “其实我平时就是五六身换着的,没那么讲究,也没人管这些。嗯,公司是有统一服装,但我从来都不穿的。easter自己都觉得不好看……”慕长洲抬起手,搭在宁安的肩头,却被她打断了。 “你从前不带人,不知道有时候衣服就是武器。”宁安连眼神都懒得给了,边琢磨边打定主意:“公司的你不喜欢,但也得有一两身撑场面的。” 慕长洲摊开手,决定从善如流:“悉听尊便。” 内裤区分了生理期和寻常日子,宁安各自选了一打,直接刷卡。内衣则专门去了另一家店,走简洁风格,适合慕长洲的胸型,且颜色单一,不费眼睛,但宁安能想到穿在身上是什么勾人的样子。 牛仔裤两条,水洗的面料,颜色一深一浅,基本是百搭的款。上身就有些费心,不过慕长洲十分配合,在试衣间一件件试过去,宁安满意的留下,也就不难了。 买外套的时候,两个人都想起来上一次聚会的事情,不约而同地挑起墨绿色来。宁安看的是件长风衣,慕长洲则找了件仿飞行夹克的短上衣。 “结账。”宁安又找了件深灰的小领西装,等拿齐了东西,径直往熟悉的店面去。 慕长洲提着大包小包迈开长腿跟上去,商量着说:“鞋子就算了吧?回头网上买,也不是很急。” “你就这一双,再穿不怕捂臭了?”宁安见她好像电影里的小跟班,心里的火也就熄了,打趣了一句,又恰好路过帆布鞋的店,干脆走了进去。 一人一双,都是常买的,只挑了新一季的颜色,请服务员按尺码拿来看了看质量,就打包了。 慕长洲有些渴,但看宁安兴致勃勃,那备忘录里就剩下“正装”一栏,也舍不得扫兴,强打起精神,想她会带自己去哪里。 下了负二层,也不知道宁安是怎么记得住这弯弯绕绕的路,竟然别有洞天。 老板果然是宁安的熟人,甚至贴着脸问了好,又窃窃私语说了半天。宁安指了指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歇脚的慕长洲,笑着说:“就是她。” 第18章 “宁小姐的眼光的确好,我尽快吧。”慈眉善目的老板请慕长洲量体,卷尺量一处,就在本子上记下几笔。 “慕小姐是吧?我和宁小姐认识一年多,她还是头一次带朋友来。你的身材很好,很适合在我这里裁衣服。”老板边量边说着话,末了又问:“慕小姐方便脱一下鞋么?” 慕长洲才放下手臂,只是点点头,不去多问。 足长、最宽多少、最窄多少、足高多少……老板另取了把尺子量了七八分钟,才点了点头,笑着道谢:“辛苦了。” “不客气……”慕长洲回了一句,等在一旁的宁安听见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刘姐,记我帐上,好了送我那边就行。”宁安选好了内外面料,又寒暄了好一通,才算告别。 等所有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慕长洲坐在副驾上,调了调座椅,好叫两条腿能伸长些。她长舒口气,感慨着:“宁安,我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么量脚丫子。” “你总不能一身笔挺配板鞋吧?刘姐的老公做皮鞋很厉害,比外头买的舒服。”宁安将信用卡塞回慕长洲放在一旁的钱包里,见她面色戚戚,打趣着:“怎么?量个脚害羞了?” 没成想这人直接承认了:“有一点。”慕长洲收回腿,目光放在鞋上,短靴穿了有大半年,的确旧了。 车子还没发动,慕长洲突然拉开门,“等等!” 她跑到尾巴,找出两双鞋盒,只取了鞋跑了回来,上来坐下就换鞋。新鞋的鞋带是机器穿的,慕长洲手忙脚乱了好一通,才换好了。旧鞋被踢进了副驾的角落,她踩了踩,笑:“你怎么不换?” “你是多喜新厌旧啊?”宁安怀里放着同样燕麦色的中帮鞋,见她自顾自看了半天,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换了,回手放到了后排。 一路上说起鞋的话题,慕长洲说:“我一直都是一双鞋穿到不大行,就换新的,旧的直接丢掉。所以从来没捂臭过。” “那是你天赋异禀。”宁安知道她是绕来绕去解释之前的话头,心里喜欢得很,又马上反应过来,这不是间接承认了自己如果把一双鞋穿个十天半个月会臭么? 然而慕长洲没往那头想,靠着车窗看过来,眼神里带着湿意,感慨着:“高中的时候,我没有篮球鞋的。奶奶留的钱不够买,我都是穿几十块钱的帆布鞋。不过差生才讲究那些,有没有球鞋我都能赢。” 10.春水泡梨花(10) 春水泡梨花(10)清水 这是慕长洲罕见地主动说起私事,宁安深吸了口气,没有打断她。 “高中之前,我没有离开过村子。”慕长洲简单陈述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奶奶虽然只是村上小学的退休校长,但是她很豁达,知识渊博,人也很踏实,从我三岁就开始教我识字,讲一些故事,晚上哄我睡觉。” “她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做个教授都绰绰有余,何况教导我?所以从小我比别人早走了三年,也懂得怎么利用时间。咱们的校长和她是故交,我才会来到城里上高中。” “所以,我并不是什么学霸,只是早一些懂得学习而已。”慕长洲感慨了句,收回思绪,不再开口。 宁安犹豫了会,轻声问:“那你的名字,也是奶奶取的吧?” “嗯,我跟奶奶姓,‘临帝子之长洲,得天人之旧馆’。”慕长洲打开了车窗,伸出了一只手,任由冷风吹手掌至冰凉。 宁安沉默下来。她感到了慕长洲心底涌上的思念,而能叫她孤身在外数年不归,可见长辈大抵是早已故去。 “奶奶很喜欢《滕王阁序》,每年都会临三五遍。可惜我的天分太差,入了门后基础打再牢,也不能够精进。”慕长洲看着自己僵硬的手指,话里没藏什么悲喜,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她收回手关了窗户,露出个笑来:“听说你的字很好,闲了能给我看看么?” 宁安得过全市高中生书法比赛的金奖,只是不知道慕长洲竟然还记得。她欣然点头,答应了后,又笑:“前几年还写过,这几年的确没再动过笔。但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再捡起来练练。” “忙又何必浪费时间呢?”慕长洲不解风情,语罢自觉冷硬,又不说什么服软的话。 宁安抿着唇,明显是不高兴了,但也没多说什么。赶着将近九点,车拐进了酒吧附近的路段,恰好有个停车位,宁安泊了过去。 两个人前后下了车,慕长洲打着电话,没说几句就挂了。她走在偏前,回头确定宁安跟着,犹豫了下,说:“你不想见她的话,可以在一楼等我。无酒精的莫吉托味道不错,要喝么?” “我不上去,难道那位不会下来?”宁安有点忍不住,呛了一句。 慕长洲想了想承认:“她是想会一会你。” 已经过了圣诞,人却没少多少。门迎看到是慕长洲,几步上前拉开了门,问她想喝什么。 “两杯草莓莫吉托,一杯做成无酒精的给她。”慕长洲点了酒,带着宁安上电梯直接去了包房。 easter就站在门口等着她俩,目光一直停在宁安的身上,从头发看到了鞋履,爽朗一笑:“zhou,你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慕长洲没有多余的表情,简单介绍了,伸出手:“钥匙给我,地址?” “我本来想留一把以防你没带进不了门,现在看来不用了。”一串上一共三把,easter捏着钥匙扣,却递给了宁安,眨眨眼说:“宁安,给你吧。” 第19章 宁安接了过来,道了谢。三人回到房中落了座,慕长洲翘着腿,扶着额,问:“你还有什么事?” “你不是倒时差么?怎么困困的模样?” easter问过就明白了缘由,将崭新的果盘朝宁安推了推。 “倒好了。”慕长洲不肯多说,整个人缩在沙发里,偏向宁安的方向。 easter还想多问几句,两杯莫吉托送了进来,颜色自然是赏心悦目的,只是用了不同的杯形区分了有无酒精。 无酒精的那杯把手做成了切好的橙子,写实的颜色,拿起来也舒服。宁安满肚子的不爽,看了两眼就喝。冰力十足,入口有草莓的清甜,的确好滋味,一口气喝了半杯,薄荷的后劲到了,占据主场。 “喜欢么?”慕长洲撞了撞她的肩膀,眼神晕染了笑意。 宁安点头,问:“还有别的口味么?” 慕长洲凑过去,几乎是咬着耳朵,若有似无地擦蹭,低语:“我只喝过草莓的,酒单上好像还有海盐的?要试试么?” 宁安突然就松弛了下来,回眸摇头:“不了,喝不下,太凉了。” “谁叫你喝那么快?一会儿肚子该难受了。”慕长洲小声嘟哝了一句。 easter实在看不下去了,粗声打断:“zhou,你们真在谈恋爱?” 慕长洲斜眸看着宁安,发现自己的女朋友一脸揶揄,大有看好戏的派头。左右都答应了,她正色回答:“我在认真对待一段关系,不是开玩笑,更不是一夜情。” 话说完了,慕长洲拿出手机,登陆自己国外的社交账号,改成了恋爱中。她展示给easter看,无奈又无语:“我不喜欢张扬,但你提醒得对,是得避免一些麻烦事。” 毕竟慕长洲是靠着这个赚了很多床伴,改了状态后的几分钟,就已经有几十条消息了。 easter这才转过头看向宁安,打量了半天,才问:“宁小姐,你是怎么办到的?” 宁安感到了easter性格中的直爽,卸掉了一半的警惕,也收敛了自己之前的不满,笑了笑:“运气好吧。” “我不信。” easter挪了位置,一屁股坐在宁安身边,挽住了胳膊,几乎亲亲热热好似挚友:“宁安,你怎么拿下zhou的?” 慕长洲忍俊不禁,坐起身拿着自己的那一杯,略微远了两个女人,慢慢喝着,隐隐约约听到对话是越来越离谱了。 好像有了女朋友,也不是坏事。 这个念头迅速划过脑海,慕长洲心里一阵恍惚。高中之后,她没想过和任何人有这样相处的就机会,或者说能经营一段略微亲密的关系。 话已经往车的方向开了,宁安只是眼尾有些红,轻声念着:“真的?” “绝对真的。我去的时候,俩姑娘光溜溜躺在沙发上,她自己倒是霸占了床,根本叫不醒。” easter很是无语,对慕长洲的自私行为十分看不起。 宁安的眼神自然玩味起来,瞧着慕长洲,半晌后才说:“怎么办?我很好奇了。” 等回了家,那句话变了意思。 双腿搀在腰间,宁安咬着她的耳朵:“我很嫉妒。” 慕长洲满足着她,偷空问:“嫉妒?谁?easter?” “不是。”宁安找到了她的唇,不顾一切地吻她。 冰川融化汇聚成溪,慕长洲的脸终于跟着通红,较劲一般回吻着。 宁安难以法理很快支撑不住,回馈给慕长洲的,和她给予的一般多。 她的呼吸很久都不能平稳,眼尾和脸颊都是粉红色,自下而上望着慕长洲的眼,重复了一遍:“我很嫉妒。” 话音脆弱,可她的腿不肯放开。 从地心退出,只需要一秒钟不到。可心里升腾起的,是久违的跃动。慕长洲安抚她,帮她一点点放松下来,自己平躺下来,也让宁安躺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听。”手指抚着宁安的眉眼,慕长洲深深呼吸着:“此时此刻,因为你,它在过速。” 宁安闭着眼,任由眼泪从左眼流出,划过右眼的眼眶,划向枕着的胸膛。 她怎么能不嫉妒呢?她们从十八九岁的青葱岁月,生生错过了十二年的时光。 市侩会钻进了人心,精明已经爬上了眼眸,而心跳再就不纯粹了。 大脑是停止了思考的,慕长洲轻轻擦过泪痕,很多话憋在喉咙里:“是因为去的路上,我的话叫你不开心了么?” 宁安摇摇头,带着鼻音:“没有,不是。我……只是很嫉妒。” “人有七情六欲,你有我也有。我……”慕长洲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熟练的仿佛夜夜笙歌一般,便将旧事说了出来。 宁安静静听着,听她连细节都一一描述,暗叹慕长洲的心理素质真够强大。 “我那时不知道什么叫满足什么叫开心,压力太大了失眠严重,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连着睡着超过两个小时了,没想到easter的办法有用。起码那天晚上,我把人赶到沙发上去,自己回到床上,睡了很久才醒来。”慕长洲把玩着宁安的头发,说到这里自己都闷闷地笑了出声,“宁安,我没谈过恋爱,没有和除了你之外的人两次以上。怎么说?大概这方面,我是个短路的人。你有什么,直接和我说就可以。” “慕长洲。”宁安就这么抬头看向她,借着还没彻底拉上的窗外的光,定定看着。 亲吻如约而至,柔和又眷恋。慕长洲的薄唇是绵绵的,吻宁安的时候,总会一遍又一遍描摹她的唇珠,舍不得离开。 第20章 嫉妒那些时光里错过的彼此。 更是后悔。 我后悔了。 宁安吞下了这句话,想告诉她自己多后悔,没有在学生时代勇于表达,没有在高中毕业后主动和她联络,没有在重逢后执着,才一直错过着。 可她没有说出口。 easter说了那么多,不过是感慨慕长洲肯发展一段关系,却根本不提一句是因为喜欢。 宁安更是明白,慕长洲现在喜欢她的脸蛋,喜欢她的躯体,更喜欢两个人默契的表达,愉悦而已。可对宁安本人,就没什么喜欢与否了。 宁安搞不清楚慕长洲为何会愿意和她做情侣,只是嫉妒催生后悔,后悔让她更不敢轻易诉说自己的眷恋和深埋的爱慕。 她好像把自己逼近了死胡同,主动权全权掌握在慕长洲的手中。 11.春水泡梨花(11) 春水泡梨花(11) 第二天,是被easter的电话吵醒的。慕长洲趴在床上,根本没有接听的打算,直接关机了事。 宁安抱着慕长洲的左臂,毫无设防。难怪绵软温暖的,慕长洲软了眼神,在朦胧中看着她。 她在梦中也不安宁,微微蹙着眉,长发凌乱,铺洒开来,美中有种支离破碎。 “宁安,还要睡么?”慕长洲凑近了,在她的耳畔轻语。 确定她沉睡难醒,慕长洲这才小心翼翼地抽出了手臂,给她拉了拉被子,提着拖鞋戴着眼镜出了卧室。 电话回拨回去,easter才开完线上会议,早都习惯了慕长洲的臭脾气,只把重点强调了几句,末了补充:“你知道这边都才起步,连我自己忙起来也每日每夜,我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的工作制度。我不提倡加班文化,但希望你能帮我撑过这一段时间,我们的队伍人员还不齐。” 慕长洲喝着冰箱里取出来的冰水,强迫着大脑开机,随后回答:“尽早招够人员吧。开工前你别联系我了,让我倒完时差。” “ok。”easter明白这是慕长洲的承诺,出于朋友的立场,又叮嘱了她几句公寓的事,调侃了下宁安的气质,在慕长洲发火之前,掐断了电话。 慕长洲皱着眉,后脑疼了起来,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怎么都觉得醒不过神。她撑着打开手机,找到外卖平台,保险起见点了星爸爸的冰美式,结账之前又返回,选择了热拿铁。 和easter相识很久了,却没想到因为加班的事,能让easter说起话来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慕长洲就坐在沙发上,思考自己是有多难相处。然而平心而论,谁又喜欢无休止的加班呢? 宁安的家虽然不在中心地带,但附近也称得上繁华,自然也有星巴克的门店。不到半个小时,门铃响起,慕长洲去开了门,取了外卖。 双倍浓缩,塑料杯外是一层凝结的水珠。才吸上来一口,宁安推开门出来,睡眼惺忪的模样,脸颊红红的,看了一眼慕长洲,问:“谁啊?” “我点了咖啡,你的拿铁。”慕长洲指了指一起取出来的杯子,又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太阳穴的突突才缓解了许多。 “谢谢。”宁安回过神,将衣服拉整齐了,先去洗漱。等她出来了,那杯冰美式也见了底,慕长洲接力似的,也去洗漱。 两个人在客厅再次碰头,宁安正在看吃的。她小口喝着拿铁,拍了拍身边示意慕长洲坐过来,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慕长洲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回答:“还是想吃你带我去的火锅,可今天我不想出门了。” 她没有穿鞋,光着脚踩在小毯子上,瞥了一眼宁安的手机页面,说:“easter打电话来了,说公寓那边的家电之类,大件都是齐全的,我自己需要配些小东西。” “那我带你换一家火锅,吃完了我们过去看看,列个单子再买。”宁安放下手机,拉着慕长洲躺在自己的怀里,把玩着她的耳珠,低着头笑。 “我还需要一杯咖啡。”慕长洲闭着眼讨价还价。 “我有冻干的。”宁安亲了亲她的唇角,介绍了起来:“重烘培的,中烘培的,还是轻烘培的?你喜欢什么?” “中烘培,加冰,双倍。”慕长洲伸出手握住了宁安的半张脸,指间是肌肤的滑嫩,她把人拉近了些,低头亲吻她,唇瓣软进了心里,如愿尝到拿铁的香浓。 宁安实在弯不动腰了,靠在沙发上,商量起来:“你已经喝一杯了,这次一份就好,不然太伤胃了。” 慕长洲只是倦得很,如果不是宁安在,她早就回房继续睡觉了,想要咖啡也不过是提神醒脑。既然宁安劝了,她自然答应下来,想了想又提醒她:“加冰。” “好。”宁安见她这么执拗,自然是答应了。 味道是明亮的果酸,出乎预料的好。慕长洲又是一口气喝下去,夸了几句,才说:“你打算带我去哪里吃火锅?我想了想,米饭也是可以的。” “米饭的话,不远处有家川渝私房菜,味道也不错,适应了本地,没当地那么重口,也有几道不辣的菜,价钱也很实惠。要去尝尝么?”宁安喝完了自己的拿铁,收拾着垃圾,分类打包。 慕长洲想了想自己饥饿的肚子,大约是撑不住开车去很远的地方,自然答应了,在一旁帮着手,笑着问她:“你偶尔会吃得很辣?” “我吃辣的,但是年纪大了,也不太吃,偶尔没胃口才会去调剂一下。你有忌口,只是这家馆子鱼香肉丝不错,锅巴肉片也可以。”收拾完垃圾,两个人一起洗了手,回到卧室,宁安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打开衣柜开始换衣服。纯白极简风的内衣,她就站在慕长洲的面前,随她看。 第21章 “好。实在不行白米饭管够,也是很好的。”慕长洲的目光追着宁安的手,手去了哪里,目光就追到哪里。 雪后天冷,宁安穿了件黑色的高领羊毛衣,找出了条加厚的裤子,和长袜子。她自己穿了,也给慕长洲丢了过去,叮嘱她:“你也穿上,外头冷的。” “我不怕冷。”如此顶了嘴,动作也乖巧,慕长洲穿好了袜子,脚踝处是张牙舞爪的一具骷髅,她很喜欢宁安这些细节的审美。 等两个人都收拾好了,一起出门,慕长洲提着两袋垃圾,跟在宁安的身后。 “我得下地库取车,吃饭的地方不远,这个点应该好停,咱们不折腾回来拿车了。你去垃圾台丢一下垃圾,出门左转两次就能看到。我们小区门口见。”宁安在电梯里叮嘱着。 “好。”,慕长洲带着顶棒球帽,多余的头发都别在了耳后,又架着眼镜,恢复了面无表情,很是生人勿近。 宁安取车的时候,想起慕长洲,忍不住偷着乐。她那一身像是要上台走秀的模特,可是一只手提着一袋垃圾,还有只星巴克的牛皮纸袋,就很是搞笑了。 这笑是在接到慕长洲后,都有些抑制不住的。这人翘着长腿坐在了后排,抖着才买的新鞋,很是焦急,问她:“饭馆有卫生间的吧?” 宁安回答了后才想起来,这家伙一醒来只喝了两杯美式,其中一杯还是双倍浓缩,人有三急便是寻常了。宁安忍着笑意,油门一踩,车压着限速开出去了三分钟,路边的招牌显示了地点。 慕长洲拉开车门跳了出去,进了饭馆先问卫生间。宁安边停车边看着她的身影,这一次真的笑出了声。 价位的确实惠,菜量根据当地适当地缩小,口味改良下来,慕长洲也能吃两口辣菜。 宁安做主,点了豆角茄子、鱼香肉丝、水煮牛肉、肝腰合炒、锅巴肉片,叮嘱老板盐油轻些,给彼此倒了一杯店里的老鹰茶,打趣她:“你在家怎么不去?” “在家的时候没有感觉。”慕长洲瞥了她一眼,随即惊奇地看着服务员提了个小桶放在了她俩的桌上。 “米饭,按人头一个人四块,吃到饱。”宁安拆了餐具,看着慕长洲收回了眼神,重复淡然,问她:“你在国外是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 “工作日吃公司的餐厅,有亚洲区,烧豆腐不错。”慕长洲没再往下说,尝了尝茶水,皱着眉放下了。 “不喜欢?”宁安不太懂茶叶的好坏。 慕长洲点头:“不太喜欢,你喝吧。” “你要茶具,你懂茶?”宁安问了,随即又说:“春节前,我得买一些送礼。你帮我选?” “给我价位,份数。”慕长洲答应了,在得到报价后,不由得笑起来,“宁校花,富婆了?” “瞎说什么?我要是富婆了,就不工作了,还这么拼做什么?”宁安说完也反应过来:“我是真的不懂,那你看着办?” “可以。”慕长洲是知道她不过借着机会询问自己的喜好,也不去戳破,想好了买些什么,随口应了。 菜是一起上齐的,份量果然比当地的小许多,然而在这里,这个价位的确是宁安口中的“实惠”。慕长洲每一道都尝过了,用筷子指着肝腰合炒,轻声感慨:“好嫩。” “这里的招牌,几乎每桌都点。只是叮嘱少辣还是这么多泡椒,你尝尝就好。”宁安给她添了鱼香肉丝,自己也的确饿了,紧扒了口米饭。 米也是东北的长粒香,火候极好,干口吃能吃出米粒自有的香甜。慕长洲果然对不辣的三道菜很是喜欢,肝腰合炒只略尝了尝,水煮肉片根本不碰,吃得开心了,也喝了两大杯茶。 她吃了三碗饭才满足,菜也差不多是光盘了。宁安买了单,提起背包,想了想问:“直接走么?” 言下之意是要不要再去一趟。慕长洲让她等等,从卫生间回来后,带上了帽子,报上公寓的地址。 宁安开着导航,顺利上了路。这个位置不错,周围都是高档小区,人口相对简单。基础设施还在跟进建设发展,但基本生活需求是应有尽有。 “附近有家板前料理不错,就是很难约。”宁安念了一句,问她:“你喜欢么?” “日料?”慕长洲摇摇头,一脸嫌弃:“我喜欢熟的。” “看出来了。”宁安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她,慕长洲是个讲究的人不假,但不会因为价位高低,就随便去否认。她的冷淡寡言,就和手机额外套上的壳子一样,拆开了也就能直视内在。 12.春水泡梨花(12) 春水泡梨花(12)清水 公寓的楼层居中,朝南对着小区的景观,视野很开阔。50平的开间,优点是一面落地窗,坐在一旁看着景色,一定赏心悦目。 床、沙发、圆形的小茶几,厨房也配了基本的厨具。慕长洲按easter发来的wifi登陆之后,在茶几旁拆开了机器人,随手摆弄了一会儿,机器人已经开始扫描室内环境,进入工作状态。 “你们公司的福利真不错,连扫地机都配?还招人么?”宁安在光秃秃的床垫上坐下,是复合的床垫,最上层是乳胶。 “不全是公司配的,机器人和床垫,应该是easter买了直接送过来。”慕长洲瞥了一眼标签,是她惯常睡的那个品牌,打开手机直接转了钱过去。 第22章 电话铃很快响起,宁安都能听到easter带着愤怒吼了名字:“慕长洲,转钱是什么意思?” “你买的,我要用,付钱不是天经地义?”慕长洲拧着眉,语气平淡。 “我送你点东西,至于么?” easter气急了,反倒不再争辩什么,只说:“你给的不够,我还买咖啡机了,再加18000!” “好,谢谢。”慕长洲不为所动,挂断电话,凑了个整就转过去。 “慕长洲。”宁安若有所思的,抱着她的胳膊,轻声问:“easter买给你的,应该是一份礼物。” “我不需要。”慕长洲弯着腰,双眉微微拧着。 疏离爬上了她的肩头,连眼神也冷了下来。有些人天生是远离人群的,比如上学时候的一个学姐,又比如眼前的慕长洲。 既然她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臂,宁安也不松开,歪着头靠了过去,不再说什么,让她不痛快。 easter收了钱,只回了两个字:“谢谢”。 慕长洲靠着沙发,抬起没被束缚的手臂挡在了额前,重重呼吸了几下。“宁安,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宁安找到了她的手,彼此扣紧了,她只怕慕长洲钻牛角尖。 “不,我向你道歉。”慕长洲也握住了她的手,歪着头用下巴蹭了蹭她,问:“宁安,这几天我们很合拍,是不是?” 宁安“嗯”了一声。 “可我了解自己。我是个,天性凉薄的人。和父母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十句。他们死,我也没有流过泪。只是回来办理后事处理了房子,白得一大笔钱,竟然只觉得无聊。” 慕长洲自己笑了笑,深深吸了口气,说:“我不会是个很好的伴侣,宁安,你想清楚了么?” 房子里的灯是白灯,就在沙发上。宁安看着两个人交握的手,忍着不悦,反问她:“那你想清楚了么?” “我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样的。”慕长洲的话音才落下,宁安已经侧着身体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她的手也扶在了宁安的腰间,防着她摔下去。 吻追了上来,慕长洲没有拒绝,在她的唇齿间汲取着温暖。 “我承认,和你很舒服。”慕长洲抵着宁安的额头,疏离渐渐化开了,她的眼睛含着笑,隔着眼镜,宁安也看得清。 “你告诉我,女朋友应该做什么,我尽量做到。”慕长洲端正了神色,“你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起码……我想让你开心一些。” “如果你现在抱紧我,我会开心。”宁安不想逼她做什么决定,腰间一紧,她也就势靠进慕长洲的怀里,头顶挨着慕长洲的下巴。 “你说要添茶具,也说帮我搞定茶叶,你很懂茶?”宁安闭上了眼,耳朵贴着慕长洲的颈动脉,仿佛这样就能听到心跳了。 慕长洲不满足于这种触碰,掀开了衣角,手掌尽量张大,紧贴着细嫩的腰肢,没了别的动作。她说:“嗯,奶奶很喜欢,我从小跟着她喝。后来很多年不喝,再续上就有瘾了,花了些心思,和你比算很懂吧。” “将来你泡茶给我尝尝?”宁安的腰间好像围着个火炉,她又说:“我们列一下单子吧,看着齐全,想要舒舒服服生活,还得添不少东西。” “你家里的床品很舒服。”慕长洲低下头,亲了亲她的发顶。 “眼光不错,我给你定。喜欢什么颜色?”宁安庆幸于自己的冷静和耐心,否则吵起来的话,这人只怕当下就会跑路。 “白,黑,灰。”慕长洲不畏惧把自己敞开了给宁安看,她本身不讨喜,哪天宁安厌倦了要走,一定干脆些就好了。 “介不介意添几个我喜欢的颜色?”宁安从旁拿过包,取出准备好的笔和本子,靠着慕长洲,没去管那双手掌,写起采购的清单。 “浴室拖鞋两双,日常拖鞋四双。” “遮光窗帘两套,尺寸得量。” “水杯、碗筷。” “牙膏、牙刷、洗牙器,洗发水、护发素、发膜,沐浴液。” “还好上次给你买了衣服,但还是有些少。不过你的尺寸我记下了,我帮你买些?” “好。”慕长洲看着她的字,俊采飞扬,很凌厉,不像怀里的人,时不时软成一滩春水。 她自顾自一直写着,翻过了好几页,也没停下来的打算。 这间小屋子会被填满,在合适的地方摆好物件。一觉睡醒了,拉开窗帘,慕长洲会去热咖啡机,再去洗漱干净,出来做一杯浓缩,不等着彻底凉下来,就会一饮而尽。 宁安会躺在床上看着么?还是会和她一起起来洗漱,一起喝一杯咖啡,穿戴整齐,走出去面对全新的人来人往? 自认为差不多了,宁安抬起头,才发现摩挲着手的人,不知何时走了神。 慕长洲的表情,说不出来喜怒,有一些期盼,又有些畏缩,好似隔着一场大雾,宁安读不懂。 “你要和我一起去买么?”宁安没追究她的心不在焉,好像问她个无关紧要的话。 慕长洲回过神,问:“什么?” “这些必须购置的物品。”宁安指了指本子,问她:“是打算网购,还是去逛逛?” “听你的。”慕长洲看着宁安,笑了笑:“不知道这里备了咖啡机,我的行礼中带了豆子。下次过来,你尝尝?” “好。不过我也喝美式,拿铁太长肉了。你会拉花么?”宁安好奇起来,看到慕长洲点了点头,又改了口:“还是喝拿铁吧。” 第23章 她把人抱紧了些,忍不住憧憬着:“宁安,你想要哪种?” “天鹅你会么?”宁安看她眨了眨眼,又问:“皮卡丘呢?” “会。”慕长洲笑出了声,承诺:“我不会的可以现学,只是存在拉坏的可能。” “学霸都是这么自信么?”宁安扶正了她的眼镜,人依偎过去,轻声提醒:“别摸了,这里不行,都没收拾。” “好,我不摸了。”慕长洲抽了出来,甚至老老实实放在沙发上,看着她笑:“怎么说?还要去采购么?” “床上用品我可以定,回头叫人送过来就可以。其余的……你想不想逛?”宁安的眼里带着希冀,慕长洲不忍心拒绝她,自然答应了。 两个人一起动手测量了需要测的尺寸,宁安先找做床品的朋友,按慕长洲的喜好定了黑白灰三色各两套,也在这里定了窗帘,特意强调了遮光的一定要能拉上就黑夜。 因为是朋友,那头的报价只按成本加了运费。宁安付过帐了,才想起来慕长洲和easter之前的分歧。 慕长洲正在研究着半自动咖啡机,这款不是她家里的那款,但也是天花板级别了,easter的报价只低不高,只是还得按习惯配几个配件。 宁安决定暂且不说。两个人的气氛正融洽,她不想苦心白费,又把慕长洲从身边推远了。 “宁安,这个品牌,这里有门店么?”慕长洲转过身,指着咖啡机问。 “我不懂,得问一问。”宁安走过去,拍了照片,发到了几个群里。 两个人收拾了下,一起出门。宁安的目标明确,开车直接去了周边的大型超市,找到车位泊车后,开起玩笑:“今年的会费,如果不是今天过来,就算白交了。” 慕长洲也跟着笑,下了车跟在宁安的身边,说:“等会儿我就办明年的,给你分享家庭号?” “好啊。”宁安的手机震了几下,她打开了,果然有人说自己代理。她直接把手机交给慕长洲,说:“你自己交流吧,省得我传话了。” 慕长洲问了几个问题,对方回答准确,她才说了自己想要的几个配件,得到了有货的回复。 “都要一份,谢谢。地址是……到付就可以,多少钱?”顶着宁安的账号,慕长洲多说了几个字。 “宁姐次次都不肯要东西,哪天赏脸,一起吃个饭吧?一共这么多,邮费就算啦。” 一句话就显露出宁安的好人缘。慕长洲拿出手机,正打算转账,也想起来床上用品的事。 “你要送我东西。”慕长洲递回了手机,用肯定的语气陈述事实。 宁安摇头否认:“不是,是打算到了再找你收账,顺便涨价挣一笔。”她输入金额付了款,一切都很自然。 慕长洲停下了脚步,迟疑起来,看着宁安,轻声说:“宁安,我可以送你礼物的,对么?” “不要太破费就好。”心底涌上了不安,宁安强忍着,不愿因这个事闹不愉快:“你才回来,要用钱的地方很多。” 慕长洲暗自吐槽着自己的差劲,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眼睛:“你给我买东西,你觉得我会拒绝?” “我不是那个意思……”宁安抬起头,极为认真:“你想要完全aa,我也……” “不必,按你的节奏来。”慕长洲禁不住笑了,把人抱进怀里,亲她的耳垂,作为安慰:“我很认真的,你不用这样战战兢兢谨慎小意,把我当洪水猛兽。我的脾气是不怎么好,可情绪还算稳定的。” 13.春水泡梨花(13) 春水泡梨花(13)清水 不能说因为床上用品的事宁安不紧张,然而这一句话过后,她委屈起来,整个脸躲进了慕长洲的风衣里,不肯挪动,更拒绝回答。 慕长洲敞开了衣襟把宁安容纳进来,抬手揉着她的后脑勺,冷风之中,发质依旧柔软,她爱不释手,唇角越来越弯,纵容着宁安的小脾气。 原来谈恋爱不像想象中那么麻烦,和一个人在各方面变得亲近,好像再也不是充满抵触的,反倒松弛、愉悦,没有患得患失。而宁安时不时的小性子,让她开始融入这样的生活。 就这么站了足足七八分钟,慕长洲往后仰着腰,侧着脸去看她,完全是一副淡定的模样,问她:“还去采购么?” 宁安从她的怀里抽离,鼻尖粉红,囔着嗓子:“去!” 验证过会员,宁安推着购物车过来,想了想问她:“你吃牛排么?牛排我会做。” “可以。”慕长洲和她并肩推着购物车,打量着四处,看回宁安,问:“我记得国外这个超市是有咖啡豆的,这里也有吧?” “我好像见过,不过上次来还是年初。”宁安心情大好,又想起慕长洲是接受过她的东西,更是窝心,当下拦住服务员问了咖啡豆的方位。 慕长洲的方向感很好,看了几眼后摇头:“宁安,按顺序来,我们有很多的时间,不着急。” 购物车被渐渐填满了,很多日常的用品。咖啡豆也顺利找到了,慕长洲拿了两包,打开了话匣子和宁安科普了豆子的一些知识。 “豆子还要养?”宁安诧异,她只是喝,从没有研究过这里头的讲究。 慕长洲点点头,半趴在扶手上,解释:“生豆烘焙之后,要释放其中的气体,才能达到最佳的状态。在最佳品鉴期内用合适的方式冲煮萃取,才对得起每一粒咖啡豆。我很喜欢玩一些没见过的豆子,只是未来几个月会很忙,没时间给你做了尝尝。这两支豆子品质一般般,胜在稳定,比你在外面喝的,应该更好。你会喜欢的。” 第24章 宁安听着她的话,不时点点头,忍不住问:“慕长洲,等将来不那么忙了,准备好你说的那些好豆子,你再做了给我尝?” “好。”慕长洲几乎没有思考,就应承下来,眼神在牛排区域逡巡,“也买些生豆,我来烘焙,萃了你试试直接喝浓缩,也就是意式咖啡。” 宁安想起电影里的场景,先是笑着摇头,又忐忑地问:“我会不会苦到吐出去?” “不喜欢就吐了,又不是什么事。”慕长洲取了块菲力,商量着问:“这个可以么?” “可以。”宁安接过来放入购物车中,“还想配什么?一次性买了?” “没必要都在这里买,份量太大了,你一年能开几次火?”慕长洲的调侃勾起了宁安的胜负欲,她开始信誓旦旦:“我总能!学七八道拿手菜的!” “好,你可以的。”慕长洲随意附和了,看着小山一般的购物车,“看看你的小清单,拿齐了就走吧?” “这里能买的都买齐了,走!结账!”宁安推着车迈着大步就走,慕长洲追上去,操纵了方向,“这里。” 还好宁安的车里不乱放东西,后备箱足够装下,但也塞了个满满当当,甚至连车后座也没能幸免。 慕长洲扣上安全带,拿着宁安的小本子看了看,看到了一台半自动咖啡机,不由问她:“怎么还有咖啡机?” “你那边的,难道住我这里就不用么?我这里也放一台。”宁安发动着车子,瞥了个眼神问:“就按你家里那台配?” “不,换一台。”慕长洲否认了,吐槽起来:“那台是easter按我家里的品牌配置的,你那边的台面不够大,放了咖啡机很多都得挪开。要这个,价钱不高台面小,足够用了。” 宁安料到了这样的结局,也不再说什么,发动车子,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12月31日,傍晚。 慕长洲提着几个才取的快递,用指纹打开宁安家的门。弥远的香,慕长洲深深吸口气。 宁安中午收到邀请,去参加公司的跨年晚会了。这种场合,她又在当地,如果推辞了的确不合时宜。 慕长洲布置好了咖啡机,墨粉装粉萃取,接连萃了七八杯,和这台机器才算沟通顺畅。这么多咖啡,她不可能都喝了,只是浅尝了每一杯,就全部倒掉,清洗了杯子。 茶具也购置齐全,拿进了书房。短短的时日,书房里添了许多小玩意。桌上安置的是简单的干炮台,刚放上的紫砂壶,和两只马蹄茶盏。 茶壶里放了茶叶,慕长洲冲入沸水,放在干炮台上,也不去管。她看了眼手机,没有宁安的消息,就将心思放回在书页里。 可思绪总不能集中,飘来飘去的。 公寓那边,因为宁安的干预,显出十足的人气。有那么一面大飘窗,宁安还选了几株好养活的盆栽,只等送到了摆在相应的位置。 衣柜分了一半,放进了宁安的衣物。鞋柜里却大多是宁安的鞋子,她说鞋子太多了,做不到断舍离,感谢慕长洲的鞋柜,让她不至于为丢弃而难过。 那边公寓还没有留宿过,但从门打开的时候,就是两个人的痕迹,点点滴滴,到处都是。 慕长洲没有不耐烦,甚至在宁安打理的时候,会在旁帮手,给一些建议。 她知道自己很奇怪,分明不该做这些事,却不由自主,顺从她甚至煽风点火地鼓励她。好似这场戏她只是观众,在戏台下看着宁安粉墨登场,唱至兴起。 今晚easter邀请她去酒吧跨年,慕长洲一口回绝。 “怎么,要做跨年的love么?” easter的话没个边,后面还跟了好几句。 慕长洲没去否认:“酒吧太吵,你只是缺驻唱的人而已,我不会再上当了。” “你也是股东!” easter被戳破,发出了抗议。 慕长洲冷笑:“我那点股份,你要收白送你!” easter没了言语,知道慕长洲说一不二的脾性,只祝她和宁安新年快乐,就赶紧挂了电话。 思绪重新回到了书本上,慕长洲半躺着,翻过一页一页的书,时不时身手摸一摸朱泥的壶身。心思难定,辗转腾挪。 门铃响的时候,慕长洲怔了许久。门外的人大抵是有必须找到人的理由,否则早该认为家里没有人而离开。 慕长洲光着脚去看,看到猫眼里有些变形的人影,又看了看时间,并没有到十二点。 她打开门,酒气撞进鼻腔。 “慕长洲!”宁安跳进她的怀里,分明是醉了。 “叫代驾了么?”慕长洲略微弯腰,先把人抱起来,用脚甩上了门,一步步回到卧室。 宁安迟了很久才点头,眼底是满满的快乐和笑。今晚她是精心妆扮过的,红唇乌发,眼妆非常惹眼,含情脉脉如诉衷肠。 “怎么不叫我去接你?”慕长洲坐在床边,没有松开手臂,宁安自然坐在了她的腿上。 “你做咖啡了么?我闻到味道了。我的拿铁呢?还有皮卡丘的拉花!”宁安好像倒退了好几岁,带着股稚气。 慕长洲没有回答什么,顺从此时此刻的心,低了头吮她的唇。唇上有橙子的味道,又不满于这样的触碰,抬手扶着宁安的后脑,极尽撩拨。 宁安身上穿着新买不久的绿色风衣,里头是件修身的酒红长裙。拉链是换上的时候,是慕长洲帮忙穿的,如今也是她打开了。 第25章 果然是跨年的爱,通宵达旦。 一整盒的包装零星散落着,慕长洲仍有些不知足,不停点着火。 酒意早就随着第一次的浪潮散了,由是更敏感。 宁安觉着自己好像暴风雨中的帆船,抵御了一次又一次的狂风骤雨,险之又险的境遇里,每一次都能平安闯过去。 人身藏有多少秘密,就被慕长洲洞察了多少。 “我的咖啡呢?”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宁安圈着慕长洲的脖子,不放她走。 “只是试了机子,明天做给你喝。”慕长洲的答案不能满足宁安,她皱着眉,控诉着不满:“你吃独食。” “只吃你。”慕长洲好整以暇,就在桃园间摩挲逗弄,语调沙哑起来:“宁安,我真后悔买那玩意。” “我又没非让你用。”宁安知道她说什么,咬着唇回嘴。 笑声是从慕长洲的胸膛层层托出的,她渐渐动作起来,叹息:“安全第一。” “又不会怀孕。”宁安闭上了眼。 慕长洲不再开口,专注欣赏着宁安的表情,调整的快、慢、轻、重。直到宁安睁开眼,雾气爬上了瞳孔,无助地望着自己。 “我在的。”慕长洲感受着海浪翻腾,泪也从宁安的眼眶涌出,她贴过去,尚且滚烫。 “慕长洲?”宁安的话不成音了。 “嗯?”慕长洲听得清楚。 “新年快乐。” “新年了,你要许愿么?” “我可以么?” “当然。” “新的一年,我希望能有喜欢的人,能一直在我的身边。” “你这么好,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慕长洲紧紧抱住她。 这么好的宁安,这么简单的愿望,就算是邪神,又怎能不允许、不答应呢? 14.春水泡梨花(14) 春水泡梨花(14) 几时睡着的,谁也说不清楚。只是在一月一日的这一天,慕长洲意外的,很早就醒了。 宁安专门换上新买的遮光帘,屋内什么都看不清。而她蜷缩着身体,睡得正沉。 慕长洲摸到床头的平板,点亮了屏幕,借着这一丝光亮,看到了光洁的后背。长发散落开,有些就在手边。黑与白之间,隐隐约约有落下的红梅。 心思恍惚起来,慕长洲想去触摸,又在接近的瞬间停下手。她坐起身,将被子拉上来,遮挡住睡美人的身躯。 宁安是特地赶回来和她跨年的。在开门看到她的那一眼,慕长洲就明白了这昭然若揭的心意。 这样的感觉有一些陌生,然而慕长洲没有感到内心的排斥。她知道宁安不会喝到断片,那些醉酒后若有似无的试探和无理取闹,慕长洲下意识地纵容,甚至在这个过程中,感到了久违的松弛。 松弛是全身心的坦然,在过往的岁月里,在慕长洲十五岁的人生后,她历经了数次转折,十几年匆忙赶路,尽管前几年就不再为钱发愁了,但她想尽办法,都没能再得到这样的松弛。 却在这个没睡几个小时,临近中午,顶着一头乱发,脑袋还因为睡眠太短发着涨,久违的,得到了松弛。 她坐在宁安的身旁,慢慢的,笑了起来。 笑也无声,由内而外的从容,却难得是真。 至于平安夜答应的三个月的承诺,慕长洲在此刻在心里推翻了。顺其自然吧,把一切交给时间,交给宁安。 既然不再有睡意,慕长洲放轻了步伐,离开了卧室。门被带上,床上的人毫无察觉,仍在梦中享受着世间的美好。 穿了件睡袍,慕长洲光着脚去洗漱。镜子里的人,又顶着一脑袋的乱发,刘海有些长,就快要遮挡住眼睛了。 宁安好像说过,要带她去理发的。慕长洲忍不住笑了笑,取了宁安的皮筋半扎了头发,走出卫生间,去预热咖啡机。 她自己先喝了一杯浓缩,苦涩之后,是浓郁的巧克力风味。想来宁安喝不惯浓缩,做出来的拿铁,也该不错。 至于皮卡丘的拉花……慕长洲琢磨了一会儿,从冰箱取出牛奶,尝试了两次,就算有模有样了。 她端着两杯拿铁去了书房,没有关上门,随意抽取了本书,边看边等着宁安醒来。 拿铁都喝完了,甚至慕长洲都去了两次卫生间,宁安还没醒。她饿不住,点了附近的外卖,刚送到十几分钟,宁安推开门冲进卫生间。 慕长洲拿着另一件浴袍等在门外,只是时间有些长,她正纳闷,宁安推开门,脸色很白。 慕长洲敞开浴袍先给宁安披上,笑着说:“新年快乐。” “我来例假了。”宁安没什么笑脸,很疲倦的样子。 “那还要和皮卡丘拿铁么?”慕长洲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是有些微微发热,说:“等一等吧?我点了饭,还好点的清淡的。” “有汤么?”宁安靠进慕长洲的怀里,忍着小腹的抽疼。 慕长洲抚着她的腰肢,说了菜单:“没有汤,但是有瘦肉粥,可以么?” “可以。我想吃热乎乎的。”宁安蹭了蹭她的下巴,也对自己的形象很不满意,坚持着:“我先去洗个澡吧。” “要我帮你么?”慕长洲的本意没有旁的,宁安却推开了她:“色胚。” 她可没忘记慕长洲是怎么折腾她的,也不知道是在多少个女人身上练出来。爽是真的爽到了,但腰酸得紧,又碰上亲戚到访,她没有精力了。 第26章 “有事叫我。”慕长洲松开了她,去关掉咖啡机,找出瘦肉粥,倒进小锅里,开火加热到沸腾。 水流声不断,慕长洲坐在餐桌旁,看着几道菜肴,觉得自己有低血糖的风险,拿起筷子先吃了起来。 米饭有些软了,慕长洲只吃着面前的那盘鱼香肉丝,三两下就扒完了一盒子米饭,菜却没动几口。 手有些不大灵活,迟来的困意上涌,慕长洲打了个哈欠,放下筷子,抽出纸擦干嘴。 水声停了,头发吹到半干,宁安才披着浴袍出来。热水蒸泽之后,她的脸色好了一些。 慕长洲去端着锅过来,打开锅盖,盛出多半碗的瘦肉粥来,放在宁安的面前,“趁热喝,不够了再添。” “谢谢。”宁安拿起勺子,发觉慕长洲不再动筷,皱着眉问:“你吃好了?” “嗯,不知道你要多久,没等你。”慕长洲没有起身,坐着陪她。 宁安有些不满,但体力即将耗尽,她还是选择先吃饭。慕长洲点菜,最重口的也就是那道鱼香肉丝了,一盘清炒西兰花,一盘菌菇杂炒,都被用家里的盘子换过了。 粥的味道比在店里要好喝些,宁安只当是自己饿了,一碗很快见了底。不等她开口,慕长洲拉过粥碗,将余下的粥都倒了进去,“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 “你就吃那么点,能行么?”宁安不咸不淡地问。 “米饭够就好了。”慕长洲不甚在意,起身去厨房洗了锅,转过头问她:“宁安,你疼得厉害么?” “还行,等会儿吃颗药。”宁安听到了水流声,猜到慕长洲在洗锅,等她回来了,不免问她:“既然是外卖,为什么要装盘?” 慕长洲答的理所当然:“这么吃,你心情不会好些么?” 原来是照顾心情。宁安心里对这个想法有些无奈,摇摇头:“没必要,还要麻烦人去洗。” 于是慕长洲不曾多说什么,默默地倒了开水,等宁安吃过止疼药,她收拾好了碗筷,问:“要午休么?” “要。”宁安的确满身疲倦。圣诞节开始,她几乎没有停下来过,一直在照顾着慕长洲的情绪,陪着她到处采买。慕长洲的驾照还没办好不能开车,昨天她独自去了晚宴,忍了几个小时的觥筹交错,终于忍耐不住,提前退场,找了代驾赶回来。 她不想错过和慕长洲在一起后的第一个跨年,门开之后,这个人一身居家服,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拒人千里,而是温温柔柔地抱住她,问她的安全,问她有没有请代驾。宁安很怕是自我感动,才会在夜里第一次放纵到那般地步,哪怕是慕长洲想要停止,是她自己拉着慕长洲的手不肯松。 “亲戚来了,人都傻了?”慕长洲将沉香放进电香炉中,一只手端着,一只手拉起宁安的手,“走吧,我陪你一起。” 在梳妆台上找到电源,慕长洲打开电香炉,回过身,笑着解释:“有防火装置,你不要担心。” 宁安坐在床边,这才发现床单是换过了的。应该是洗澡的时候,慕长洲又装了盘、又热了粥,还过来换了这些。 “很好闻。”宁安嗅着淡香,抬起头看着慕长洲:“你怎么喜欢这些东西?” “能叫我放松的,都有点兴趣。”比如做咖啡,比如静下心来泡茶。慕长洲不想深聊,先摸了摸宁安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了,催她躺好。 遮光帘重新拉上,房中陷入了昏暗。慕长洲拿着电纸书靠在床头,一只手从被子里钻进去,抚上宁安的小腹。 小腹上冰凉凉的,可慕长洲的掌心仍旧干燥而温暖。她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就像个暖炉一样,撑开手掌,贴在那里。 “闭上眼,什么都不要想,等会儿暖起来,药效也就到了。”慕长洲放低声音,“我睡不着,看看书陪你。晚上看你,到时候想出去就出去,不想出去等你醒了再说。” 宁安问:“我可以侧着么?” “当然。”慕长洲等她面对着自己躺好,手臂自然被抱住了,手掌仍旧贴了过去。 两个人都不愿意开口,慕长洲单手调黯了屏幕,找出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小腹随着热源,果然暖热起来。宁安还想说几句话,但困意拽着她走,入睡后竟做了个香甜的梦,几乎不愿意醒来。 她睡着的时候,才算摘下了面具。慕长洲瞥了一眼,忍不住凝神去看。 屏幕黯淡的光源下,是宁安恬淡的睡颜。两道眉不曾刻意画浓,便没了平时的凌厉来。 她记得学生时候的宁安,是张扬的校花,哪怕撞进自己怀里,也能在站直了之后,伸出手祝贺,一派落落大方。 两年前的偶遇,她看着宁安在饭局上侃侃而谈,精明又市侩,和章立那样的人你来我往丝毫不落下风,却没料到是用自己的私事在设赌局。 当时存了点报复的心思,才会由着宁安的撩拨。只是校花的反应,叫她欲罢不能,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如果不是宁安要出差,而自己的事情会提前办完,再见之后会发生什么,慕长洲也无法预料。 这几天的相处,慕长洲从没见过宁安这个样子。从昨夜里回来,她就有一些不同了。会闹着要皮卡丘的拉花,会在明明很累很累的时候,不肯结束,会在晨起后,把不知道哪里来的气表现得明白。 第27章 慕长洲是刻意冷淡着,她不擅长处理这样的情况。而宁安也没有将情绪持续多久,肯抱着自己,又能这么快睡着。 慕长洲很想去亲一亲她的眉眼,只是她的整条手臂都被箍住,如果强行动作,只怕会吵醒了宁安。她放下电纸书,别扭地伸出手,将几缕发替宁安别好。 惊悚的情节在渐入佳境处。慕长洲闭上眼,嗅着淡淡的香气,也沉沉睡去。 15.春水泡梨花(15) 春水泡梨花(15)清水 醒来的时候,小腹的胀痛已经消失无踪。温暖从脚趾爬上来,颈窝起了薄汗,让宁安恍惚以为大姨妈只是个错觉。 她想起身,才察觉到了慕长洲的存在。电纸书早就熄了屏,宁安微微侧身,慕长洲的手从她的小腹上滑落,人也没有醒。 喉咙有些涩,宁安静静躺着,在黑暗中伸出手,轻抚慕长洲的眉眼。 高中的时候,慕长洲不是时时都戴着眼镜的。看闲书的时候,她的眼镜会放在厚厚一沓课本之上,趴下身子,额头抵着自己的小臂,将小说什么的,放在腿上,忘乎所以谁也不理。 宁安无数次看到这样的画面,从最初的诧异不解,到毕业前夕的惋惜难舍。原来学霸不用像她那样的用功,就可以轻松拿下令人望尘莫及的分数了。 成年后的慕长洲告诉她,不过是飞得早。这叫宁安对年少时候的学霸更感兴趣了。 指间的眼睛抖了几抖,宁安正要收回手,已被慕长洲按住了。她哑着嗓子问:“什么时候醒来的?” “没多久,十几分钟吧。”宁安顺着眉眼抚到她的唇角,贴过去轻吻。 安静的卧室,彼此呼吸交缠,亲吻也细腻绵长。双手触碰,交握在了一起。 慕长洲抵着她的额,在侧卧时紧紧相拥,笑了笑:“好些了么?” “好很多。”宁安夸张着语气,“我几乎以为是幻觉,没有白天那一出。” 慕长洲闷闷笑出了声,“可我有些饿了,你怎么个打算?” “不想出门。”宁安摇摇头,发丝直往慕长洲的身上爬,“点外卖吧?想吃什么?” “面条。”慕长洲伸出长手拍亮了灯,从床头柜拿了手机,解锁后交给宁安。 原来睡了一下午,这时候天都黑了。宁安坐起身,不急着点餐,而是先去卫生间整理了自己。 出来的时候,慕长洲光着脚站在冰箱旁,拿了瓶茶饮,正拧开准备喝。 “太凉了吧?”宁安走过去,慕长洲喝了半瓶,才摇头:“没事,我不怕凉的。” “怎么不泡茶喝?”宁安坐在了一旁的中岛旁,点着外卖,随口问。 “你不能喝。”慕长洲撑开手臂,在后面看着菜单,是家拉面馆。“会刺激前列腺素分泌,更疼的。和不给你喝咖啡一样的道理。” “好吧。”宁安侧着脸,边点边观察着慕长洲的神情,想着应该合她的口味,正打算进入结账的界面。 “再加一个。”慕长洲伸出手,滑了回去,又加了一份炒河粉。 “慕长洲,拉面馆你点炒河粉么?”宁安提醒了一句。 “也是……换……盖饭吧。”慕长洲收回目光,转身去沙发坐下,继续喝着水。 “好。”宁安麻利加单,结账的时候,问:“密码?” “123455。”慕长洲头也没抬,报了数字。 宁安半侧着身,问:“慕长洲,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电视机打开了,广告里的俊男靓女,慕长洲瞥了两眼,她还是选了部电影,点了播放。宁安的问题,她没有犹豫:“你不是我的女朋友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你?” 一股莫名的情绪上头,她分不清慕长洲是因为“女朋友”三个字还是因为喜欢。可这样的话题不能继续,宁安按下来,将手机放在茶几上。木质的台面,没有发出多少声响。她回了房,找出自己的手机,没理会好多条未读消息,不再犹豫,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慕长洲的身边,面对着她。 “给你录个脸。”宁安边找程序边说。 慕长洲靠着沙发,简洁摆明态度:“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别的情侣不都这样么?”宁安要抢,慕长洲自然拦着,闹了好一会,两个人的气息都不稳了。 “宁安,没有这个必要,别人是别人,你我是你我。”慕长洲半趴在她的身上,虽然冷着脸,眼镜后也是透出的笑意。 宁安伸手摘了她的眼镜,抬头去吻她。她还是憋着口气,使了坏,咬着慕长洲的薄唇不肯松口。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慕长洲才撑起上半身,眼尾带着红晕,喊道:“麻烦放门口,谢谢。” 几声响动后,外卖小哥应该乘电梯离开了。房中安静了下来,宁安略微喘着气,唇瓣红润,慕长洲遵从了内心的欲望,俯下身重重吻她。 宁安没有推拒,她也沉浸在了意乱情迷中。还是慕长洲在彻底失控前刹了车,用掌缘擦拭了宁安的唇角,揉了揉她的发,起身去开门。 两人在中岛面对坐下了,慕长洲的衣服,胸口全都皱巴着。她是很饿了,甚至没等所有的包装都打开,拆了筷子,接连扒了一半的盖饭,才缓过劲。 “慢点吃,别噎着。”宁安将面条倒入面汤,推到她面前,“尝尝这个。” “太饿了。”慕长洲没有抬头,眼镜因热气蒸出了雾,专注于吃饭。她的胃口很不错,一碗盖饭一碗面,甚至连地瓜丸也吃光了。 第28章 宁安忍不住笑出声,递给她纸巾,“慕长洲,从前没见你这么吃饭的。” 食堂总是会在饭点拥挤,宁安喜欢吃现煮的馄饨,但排队太长端着太烫。直到有一次,她纠结之后买了盒饭,顾盼之间找位置坐下。 慕长洲一个人坐在最角落,正悠哉悠哉喝着冰镇的汽水。她穿了一件天蓝色的无袖衫,小臂上依稀可见肌肉线条。 宁安没有犹豫,直接走了过去,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慕长洲也吃的馄饨,大约来的很早,已经吃完了,还特意往里让了让。 “谢谢。”宁安的话音还没收,就有人从侧面过来,一巴掌拍在慕长洲的肩头。 “走!打球去!” 慕长洲撑着桌子别扭地从旁边让出自己,先把汽水都喝了,端着餐具就走,甚至没看宁安一眼。 吸汽水的声音伴随了宁安一个下午,那碗馄饨也味同嚼蜡,她大半个月没再吃馄饨,过了很久才发现,慕长洲会翘了课提前去食堂。 她坐在最后一排,仗着成绩好,会对授课老师比划个扒饭的动作,然后施施然弯着腰溜走。这样时间充裕,要一碗馄饨配上火烧,等她享受着吃完了,食堂渐渐人满,她再施施然离开。 难怪总是悠哉悠哉的。 “今天太饿了。”慕长洲擦着嘴,低头的时候,能看到肩膀的骨骼,也是好看的。 宁安歪着头,“慕长洲,你还这么照顾过谁?” “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过了警戒线太多,然而慕长洲没有别的感觉,只是坐直了看过去,要确定答题的范围。 “知道不能喝茶喝咖啡,知道要吃药,知道怎么安抚。”宁安也看着她的眼睛,“太……熟练了?” 慕长洲白了她一眼:“刚出国的半年,水土不服吧?我的痛经很严重。” “啊?”这下轮到宁安惊讶了。 “自己的身体总是在意一些,所以知道的。”慕长洲禁不住她的表情,抬手越过桌面,揉了揉她的长发,打趣:“你想什么呢?我是很有耐心的人么?” “你现在是。”宁安没有躲开,甚至往前倾了身体,用双手也去揉她的头发。慕长洲的发质很细软,轻易就能勾住人,一下又一下的,她的表情也从错愕过度到了无奈,没有厌烦。 慕长洲三指掐住了宁安的下巴,没有多大的力气,禁锢之余,她不得不往后退着身体,“宁安,太痒痒了。” “我也觉得痒,但我很喜欢。”宁安收回了手,“那个沉香,你可以跟我讲讲么?” 买回这把懒人椅的时候,宁安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是这样享受的。 慕长洲把她搂在怀里,慢慢说着香的故事。从古到今,从工艺的转变到原材料的获取难易,娓娓道来,逻辑清晰,思维缜密,深入浅出,感悟深刻。 “起初,也只是找办法睡觉。后来喜欢上了,才花了些心思。沉香大多昂贵不假,但也分。”慕长洲打好了香纂,点了同样的线香沉香,交到宁安的手中,握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去引。 银质的工具规整地摆在一旁,隶书的“定”字,从起笔被点染。 宁安屏住呼吸,生怕气息重了,就会熄了那莹莹的橙色。 慕长洲深深呼吸着,透着股慵懒,问她:“宁安,好玩么?” 确定了安全距离,宁安才回头看她,眼里盛满了星星,点着头笑:“挺有意思的。” 线香被随手熄灭,装回了木质的长筒中。慕长洲边整理着香具,边笑:“那个给你带办公室玩。有些人认为,这些可以带给环境更好的气场。我不信那些。我喜欢焚香带来的气息,而打香的过程,可以让我安静、安心。” “我懂了。”宁安靠着她的身体,笃定说:“原来你的心里,藏了个老干部!” “老干部?”慕长洲才回来没多久,对这些年的流行语很陌生。 宁安就知道她不懂,更没有解释的意思,转过身趴在她的胸口,双臂环着欣长的脖子,亲了亲下巴,“你还有什么,是要我这样去发现的?” 慕长洲顺势躺下去,仰着头闭上眼,隔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回答:“宁安,我不是什么复杂的人,不值当。” 不复杂?不复杂怎么和学生时代的感觉差了那么多?宁安没有问,她贪于这一瞬的拥有,恋着逐渐增多的温柔,甚至说服了自己——收了强势、敛了傲气,暂且做一只华丽且安份的,笼中鸟。 16.春水泡梨花(16) 春水泡梨花(16)清水 宁安的亲戚还没离开,假期已经结束,开工如约而至。再等几天,慕长洲也要上班了。 公寓是头一次容人留宿,两个人在外吃了顿晚饭,回来后宁安还得处理工作,慕长洲先去洗了澡。 洗到一半,宁安推开门进来,身上的衣服没了踪迹。慕长洲正在冲头,半眯着眼让开些位置,等重见光明了,靠着墙问:“这么着急?” “说好了喝茶,不得抓紧时间?”宁安自然在意着她的身体,不过笑话从来绷得住,闭上眼仰着头,任由热水从头淋下去。 慕长洲没接话了,打开玻璃门出去,随便擦了擦,披上了浴袍,就站在洗手台前将头发吹了个半干。 又长了些,视线被遮挡了许多,慕长洲有些后悔今晚没找地方理发。擦了脸,她看着宁安,抬手比划了个“走”的意思。 第29章 刻意关了日光灯,慕长洲光脚踩过宁安选的地毯。本显得有些空旷的房子,在宁安的规划中,紧凑又不失别致。 上水至壶,打开了电陶炉。慕长洲取了器具,靠着沙发坐在了地毯上。手机震了好几下,她漫不经心地拿起来,看了消息,又放了回去。 宁安给她装了投影,慕长洲找了个风景好的片子,冰天雪地的长镜头,猎人们彼此勾结争斗的剧情,反倒不在意了。 水开之前,宁安拢着浴袍走出来,脸上红扑扑的,长发没彻底吹干,发尾有些潮,散在衣服上,泅湿的水痕连成一片。 “吹干了再过来。”慕长洲看了一眼,挪回屏幕上。 宁安没听,先走到窗边关紧窗户拉上两层帘子,取了条吸水的毛巾,坐在沙发上,将一只腿抬了上去,弯腰低头吻了吻她的侧颈,“我擦干就行,不想吹了,里面憋得慌。” 慕长洲伸手摸了摸,没再说什么。 水煮开了,蒸汽窜出壶嘴。慕长洲温烫着茶具,用一只壶泡着茶水。壶身刻了些什么,离得远宁安看不清楚。 分明是耸搭着肩膀,一只手还搭在自己的腿上,宁安瞧着慕长洲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 器具都是慕长洲自己买的,宁安只在一些商务场合见过,慕长洲给她递的时候,捏也不是握也不是。 慕长洲笑了笑,放在了茶几上,起身坐上沙发,径直把人捞进自己怀里,轻声细语:“宁安,你在紧张。” “没有。”宁安瞥过屏幕,正是厮杀,血腥十足,张力也十足,她转过头趴在慕长洲的肩头,“换一部吧?” “你怕血?”慕长洲关掉了电影,不肯放过话头,“没什么,器具只是为了好喝,至于怎么喝,在咱家里头,你怎么高兴怎么喝。” “你泡茶的样子,我从来没见过。”宁安搂着她,目视她的眼眸,“慕长洲,你还有多少秘密,没有告诉我?” “这就叫秘密了?”慕长洲还了她一个吻,估摸着茶已温,并不打算松手,俯身取了茶杯,喂到宁安的唇边。 橙红的茶汤,白瓷的茶杯,相映成辉。宁安张口都喝了,并不太懂这里头的参差,却也给面子,点头夸了句。 慕长洲笑着摇头,明白宁安只是做戏,也没拿言语戳破。她自己喝了,边点头边说:“不错,入口没有涩感,舌下生津,果香在后头。” 这是在用心教她了。宁安咂摸了后,瞪了她一眼,去她的唇舌间找寻那所谓的“果香”。 慕长洲总不肯轻易罢休,身上的浴袍也都松开了。 一轮方休,宁安枕在慕长洲的腿上,等她将水喂进嘴,焦渴之间,才喝出了不久前慕长洲所说的果香。 “宁安,你的咖啡也尽量和常温吧?总喝冰的,伤胃。”慕长洲还在眷着潮软。 宁安从善如流,“好,我记下了,都要常温的,以后跟着慕老师喝茶、焚香,修身养性。” “变着法损我。”慕长洲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 “工作忙不忙?”宁安已经在脱离技术了,何况慕长洲后来的方向和她完全不一样,看似随意的话,实际上只是想听她说话而已。 慕长洲的心思跑了,摇头后又点头:“越来越忙,熟悉是熟悉,但毕竟是新副本,还是开荒阶段。春节前都消停不了吧,怎么了?” “春节放假么?有什么安排?”宁安作罢,勾住了慕长洲的小指头,摸一摸指尖,又握在了手心。 “年二八到初八,十五也休息。”慕长洲说完,又补充:“你安排你的,不用考虑我。” “我想问你要不要回去过年,到我家里。”宁安问了出来,“就说是朋友。” “没必要这么麻烦。”慕长洲直接拒绝了,“这种谎话说了后患无穷,再说你也没到出柜的地步。” 就在不久前,两个人痴缠,宁安摘了慕长洲的眼镜,觉得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底。彼此都在煽风点火,蚀骨销魂,她看到了慕长洲眼底不经意流露出的缱倦情深。 方才融融的心,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宁安坐了起来,拉着浴袍,纠结半天,还是面对着她,问:“什么叫……没到出柜的地步?” 慕长洲没察觉出异样,弯腰取了茶,润了喉咙后,打开电影,重新找了部喜剧片。她有点饿,从冰箱里找了找吃的,放进空气炸锅里加热,随口回答:“我孤家寡人一个,没这方面的烦恼。但你家里的情形……直说没好结果的。大过年的,你确定要为这点小事情,和家人闹掰么?” 宁安窝了一肚子的火,转而问她:“那你春节什么打算?就留在这里,不出去了么?” “国外调过来的也趁机出去玩一玩,我得过去一趟。”慕长洲想了想,问:“你要一起么?现在定机票,可能来得及?” 宁安彻底泄了气,摇头:“算了,不去了。” 鸡翅、油条很快出锅,慕长洲坐回沙发上,饥饿使她脑力不足。入了夜,宁安是不会吃这些高热量的食物,慕长洲没有让她,自己嚼着脆脆的油条,好笑地看着她,说:“生闷气?” “没有。”宁安愈发觉着没意思,虽然很晚了,却没了留宿的念头,打算换了衣服离开。 慕长洲抬手拉住她的手腕,指间的油自然沾了上去,她无奈极了,耐着性子,说:“宁安,这些事很早就定了,那时候,我甚至还没有回来。” 第30章 “不是这个。”宁安侧开脸,脸颊还是晕红的,没了妩媚和妖冶,一张脸彻彻底底冷淡下来。 再怎么迟钝,慕长洲也明白她在闹脾气。她心里觉得好笑,抽出纸巾随便擦了擦,起身抱着宁安,“我猜一猜你为什么翻脸,猜对了,你陪我出去吃宵夜吧?” 宁安没有动作,两只手垂在身侧。 慕长洲想了想,无奈:“春节的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但也还好,毕竟不是我主观不考虑你,还不值得你连假装都不愿意假装了。” “出柜的事情,对么?你觉得我的话,是不在意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宁安有所触动,呼吸顿了顿,还是不肯开口。 “姐姐,你想一想,这之前的十几年,我有没有出现在你的嘴里,时不时给你父母洗脑?你这样带我回去了,他们不得问问?你要是一时情急捅出去了,这个年还过不过了?”慕长洲的话有道理,只是她说出来,平平淡淡的,甚至带着点嗤笑的意思。 “宁安,我们才处了几天?没必要让父母大过年的不痛快。”慕长洲又一次强调了没必要,“开开心心回去过年,等我回来给你带些小玩意。” 台阶给了,再不跟着下来,宁安知道会是怎样的结果。她主动搂在慕长洲的腰间,有些委屈,“第一个春节,我没料到你要出国,我们得分开一段时间。” “走的时候很匆忙,家里物件无所谓,鸟我得去看看。”慕长洲也叹气,“我才和她混熟,不知道这次回去,还认识我不。” “鸟?”宁安抬起头,诧异又惊奇,追问:“什么鸟?会飞的那种么?” 慕长洲禁不住她这副好奇宝宝的模样,搂紧了一些,笑着回答:“嗯,普通的蓝色鹦鹉,不知道国内能不能养,大概不允许。这次过去,也是交接吧?反正她不是很喜欢我,成日叽叽喳喳,没完没了的。” “那你怎么睡觉?”宁安先关注着慕长洲脆弱的睡眠状态。 “她有她的房间。”慕长洲解释了一句,不打算再纠缠这个话题,“走吧,陪我吃宵夜去。” “太晚了,不想出门。”宁安看了看茶几上的食物,“你有这些。” “那,下一次,你陪我去?”慕长洲想要一个约定,宁安点头答应了,追问:“有照片么?她叫什么?” 等两人重新落座,慕长洲一手拿着鸡翅,一手在手机里翻,没几下就找到了,把手机拍在宁安的手心:“叫喳喳,叽叽喳喳的喳喳。你看吧。” 一段视频被点开,时间上看,是前几天才存的。宁安打开了声音,一个男人和喳喳在对话,一句接一句的,很流利也很顺畅。 视频不短,三分钟后,一个留着胡须的男人出镜,挥挥手道别。 “很话痨吧?”慕长洲感慨了一句,“冲动是魔鬼,都怪我当时迷了心窍。” 17.春水泡梨花(17) 春水泡梨花(17) 进入工作状态,忙碌起来,根本没有空闲,也就好几天没有见面。 年二十七,是公司年会的日子。今年的年会办的很大,不光邀请了经年的合作伙伴,也给行业内几家新秀发出了邀请。宁安提拔到位是在年后了,这段时间并没有项目去抓,连带整个小组被抓了壮丁,高水昕钦点,要她参与筹备酒会,负责了一部分的工作。 这是一项考察,看她究竟能不能逐渐转管理。哪怕是头一次,宁安也心平气和,迎难而上见招拆招。每天的日程都排到满,回到家洗漱睡下也都是凌晨了,自然也淡了慕长洲。 只是淡了淡,不代表不想。她会打电话过去,听几句慕长洲没头没尾的话语,再把心思放回到工作上。 这天傍晚终于能早点离开公司,宁安拖着疲惫的身体,去取了订制好的正装,开车的时候电话接进来,确定了几个方案,车子就到了慕长洲的小区,来不及和她说了。 宁安停了车,拿着手机犹豫很久,选择直接去了她家里。 敲了门,等了好几分钟,宁安才想起来,慕长洲这段时间也忙,大概率不在家。她在包里翻出慕长洲给她的钥匙,开门入内,一眼看过去,床铺很乱,拖鞋就在门口,左右分开了,大约主人离开的时候很着急。 其余地方是干净利落的,宁安关上门,站了一会儿,自己笑了起来。 点了外卖,将衣服挂进慕长洲的衣柜,拍了照片发给她,宁安开窗通风,换了床品。 一顿饭吃饭,洗衣机也提示清洗结束。宁安晾晒好了,关上窗户,站在窗边看着小区内的景色。 始终没有人回消息,宁安实在累得慌,不再纠结于是否要离开,拿了睡衣就去洗澡了。 easter开车送人到了小区外,叮嘱她:“你答应了可不能反悔!辛苦辛苦,就这一段时间。” “嗯。”慕长洲满脸倦怠,随手扶了扶眼镜,一个字都不想说,提着背包下车离开。 easter推开车门,话到了嘴边,可慕长洲的脸色太冷,她不敢开口——这个时候再多说一个字,后果都会很严重。 一个犹豫,慕长洲已经走远了。easter重新坐回车里,拿起手机就催行政的人,赶紧给她办好手续,免得以后还得送加班的慕总监回家。 子夜时分,小区里都空荡荡的,只有路灯,陪着她向前。电梯没等多久,很快就到了。慕长洲从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想到毫无生气的床铺,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去宁安那边,可以把软绵绵的人搂紧怀里,又或者只是躺在一个被窝,嗅一嗅她发间的气息。 第31章 所以等她发现家中的变化,迟钝地去看,临走的时候被甩开的拖鞋重新进入了自己该去的地方,空气里是淡雅的沉香。 慕长洲站在玄关,借着头顶那盏灯,看到了床上,躺着已经睡熟的宁安。 距离圣诞夜,才过去了一个月多一点。慕长洲却在这个时候,觉得这一个月,漫长过了春夏秋冬。 她沉默着,表情逐渐生动,缓缓笑了。她在沉默中关掉了灯,尽量放轻所有的动作,不去惊醒熟睡的人。 眼前熟悉了黑暗,慕长洲赤着脚走过去,蹲在床边,看着宁安。 她从来都知道,宁安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宁安是校花,成绩依旧优秀。拼一把也能进前十,玩凶了也在二十内。所以从高一的第一次考试,到高考,她们都在一个考场,她知道背后偶尔会被观望,只是从不回头。 那时候一切都太匆忙,慕长洲知道她们是不同世界的人。但也在一个晚上,想过宁安进入职场后的样子。她成绩优秀,人缘极好,她想象中的宁安,好像的确是现在的这样——权衡利弊能力出众,能利用一切合理利用的资源,能在任何地方,凭借自己站稳脚跟。 慕长洲一直都很清楚,这一次她成了宁安的目的。躲不开逃不脱,仿佛时间又回到了高中。 “你回来了?吃了么?”宁安从梦中醒来了,她有心事,本来就没睡多沉。 “吃过了,不饿。我去冲一下,你别起来了。”慕长洲阻止了她要开灯的手,捏在掌心,亲了亲手背,塞回了被子。 “冰箱留了吃的,想吃热一热。”宁安半睁着眼,还想说什么,眼皮一热,是慕长洲的唇。 “闭上眼,别说话,别担心。”慕长洲没有离开,说完了这几个字,又笑了笑,俯下身给她了个拥抱,才起身去冲澡。 微光透出,宁安听着水声,迷迷糊糊睡着了。再有一些意识,是被慕长洲紧紧搂进怀里。 亲吻落在眉心,她选的牙膏的味道,从鼻梁滑落。 “宁安,我可以吻你么?”慕长洲的声音含着沙哑,轻似薄羽。 宁安用唇回答她的问题。并不激烈的吻,触碰后分离,又紧贴在一起。细水长流着,只是在刻绘彼此唇舌的形状,和口腔中独有的气息。让这些触感存入大脑、存入心魂。 “你怎么过来了?抱歉,我一直没有看手机。”慕长洲被她拥入怀中,头顶有一只手,缓缓地摩挲着,酥酥麻麻的,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宁安闭着眼,用气声和她细语:“记得带你去定制衣服么?老板跟我说了好几天,总算有空去拿。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所以不请自到。来了又犯困,我就睡了。我都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 “太忙了。”慕长洲长出一口气,闭着眼任由宁安的气息包围她,“我很久没这么赶进度了,几乎闭着眼就要睡着。” “没关系。”宁安的话慢慢的,钻进耳朵:“身体是自己的,心灵也只属于你。慕长洲,你现在应该睡觉。” “嗯。”温暖的被窝,彼此相拥的身躯,新换的床品,和无处不在的,宁安的气息。慕长洲很快陷入梦中,甚至来不及问明天的安排。 这样的慕长洲,破碎又轻盈。 宁安把她抱紧了些,多日的分离,她也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醒的时候,窗帘拉开了道缝,明暗之间,慕长洲的位置是空的。 宁安晃着神,缓缓挣扎着爬起来,卫生间处没有灯光透出,房子这么大,一眼就看穿了。 夜里睡得很好,头脑神清气爽。宁安起来了,打开灯,在餐桌上看到了字条。 “宁安: 我有晨会,就不叫你起来了。衣服看到了,很漂亮。 咖啡机预热好了,点下开关就可以,直接萃取就好,别的不用管。委屈你喝清咖了,下次有机会做拿铁给你。 这几天很忙,来不及看消息,急事打给我。 慕长洲 即日。” 字迹枯瘦的,很有些意趣,显然是留心练过,但和高中试卷的字迹,却是完全不同的了。 宁安拍了照,将两个人的名字打了马赛克,罕见地发了朋友圈。 她去开了咖啡机,手柄下放着一只保温的马克杯,烧水壶里是60摄氏度的定温。 浓郁的香气,液体从手柄流淌下来,丰厚的油脂,可见咖啡机的主人细心研究好参数,设定稳当。 她拿开马克杯,注入热水,端到茶几上,才进卫生间洗漱。再出来,从衣橱里取了之前留下的衣服换好,喝了口恰到好处的咖啡,盖上盖子,端着拿走。 到了公司楼下,从面包店买了三明治,上电梯的时候,有同事问,马克杯是哪里新出的外卖包装。 宁安低着眼,浅笑嫣然:“她做给我的。” 言者的话被误解,相熟的人恭喜她,只有角落里的组员明白,这个“她”是“她”——一个多月了,看来这一次是千真万确了。 喝光了咖啡,这只马克杯被宁安清洗干净,又带回了家里。她忙到不可开交,连信息都来不及发给慕长洲,何况有什么事儿会致电了。 这天夜里,宁安难得在11点前进家门,接到了慕长洲的电话。 “才到家么?”慕长洲那头是关车门的声音。 “嗯,你呢?”宁安打开冰箱,找了瓶牛奶热着喝。 第32章 慕长洲发动了车子,难掩疲倦:“没有。不过车和驾照都齐全了,回家方便些。” “那你开车慢点,到了再说?”宁安等着牛奶,有些期待,又知道是不可能的。 “明还有早会,年二八那天才能闲下来。我送你去机场?”慕长洲倒是不紧张,车子滑出停车位,出了停车场,从辅道进入正路。 宁安点了点头,又想起来慕长洲看不到,才出声答应了。 “我办完事就回来了,机票改签到初五,晚上八点到。”慕长洲的话里没什么不耐烦,这还是挤出时间协调好了行程。 宁安有些心不在焉,“好,知道了,但我好像得初六才回得来。” “好。”慕长洲打了个哈欠。 宁安又一次紧张,“好了,挂了,到家了说一声。” 十几分钟后,手机响了响。 “到了,洗澡,睡觉。晚安。” 慕长洲的id很简单,就是“长洲”两个字。宁安没有改备注,看着那行字,掐着时间回:“晚安。想念拿铁,皮卡丘那种的。” 年会之前,两人约到了一顿饭,行色匆匆的,好像只是为了看彼此几眼,连填饱肚子,都没那么细致。 年二十七,一切尘埃落定。宁安内着一身黑色的裙子,在寒风中,披着件同色的大衣,面上无动于衷,在觥筹交错间,好似一尾游鱼,游刃有余。 宴会过半,酒也喝了许多。宁安寻了个借口,拿着手包,目光停在一处窗台,打算去透透气。 组员们不约而同给她比划着ok的手势,组长这么拼,也到了他们效力的时候,好歹叫她松松气。 推开玻璃门,冷风灌了进来。宁安这才看到有人捷足先登,她沉静道歉:“对不起,不知道有人。”她已经打算离开,另外找地方了。 慕长洲手指间的烟明灭着,她回过身,疑惑又诧异:“宁安?” 四目相对,眸子里除了惊讶,就剩下惊艳了。宁安的大衣在身,还是有些冷。她反应快,闪身出了门,甚至上了锁。 慕长洲掐灭了烟,上前先摸了摸宁安的手腕,皱着眉:“这么凉?我们进去。” 她穿着宁安为她选的正装,内里搭配灰色的衬衣,扣子全都扣着,也显着脖颈欣长。量身的剪裁,定做的皮鞋,第一次被穿戴整齐,比宁安想象中,还要合身。 她恍然——大抵慕长洲的公司,是未来够份量的合作伙伴。她没问过公司名称,自然不知道她也在被邀请的行列里。 “太闷了,我不想回去。你怕我冷,就抱抱我吧?”宁安见她将烟头塞进了烟盒里,在记忆力梭巡,是很久没见她碰了。 慕长洲看了一眼场内,大抵明白宁安逃离的心情,长开手臂,把人搂紧怀里,用双手捂着她的耳畔。 从前她是逃课老手,这一次她的怀里有宁安,唇从耳畔擦过,轻声提议:“要不,我带你跑路吧?” 18.春水泡梨花(18) 春水泡梨花(18)清水 “要不,我带你跑路吧?” 宁安在这一句里,找到了十七八岁的慕长洲,然而那个时候,她没机会跟着翘课。她忍着好笑,抬头去亲吻。 慕长洲接住了她,浅尝之后,吻重了还回来。两人隔着玻璃门,在寒冷的冬夜,留恋着彼此,渐渐焦躁。 “真的不能走?”慕长洲哑着喉咙,有些不甘心。 宁安咬着她的唇瓣,也无奈:“我是组长,怎么走?” “那我陪着你?”慕长洲低着头迁就她。 “好啊,我的组员们也惦记你这么请喝酒的好人呢。”宁安瞥了她一眼,眼底撩拨,慕长洲忍着心头痒,牵着她抬手开门。 果然,两人甫一露面,眼尖的小宋就认出来了,拽着身边的小江往上凑。 宁安落落大方,给他俩介绍了,慕长洲很给面子,打着招呼 刚社交完一轮的easter端着香槟扭着腰过来,冲宁安笑:“没想到是你的公司的邀请函,还好我强行拉了zhou。” “那我得多谢你。”宁安重新拿了杯香槟,和easter碰了一下,略微抿了一口。 慕长洲就站在一旁,看着两个人拉扯。 小宋鼓足勇气,走近了轻声问:“你……和我们组长,是在交往么?” 慕长洲觉得好笑,又见宁安眨了眨眼,自然承认了。 “请你好好照顾她!”小宋满眼都是欣喜,又转过头和宁安说:“组长!我们都在,你要想走,就溜走吧!我们应付高董那边!” “你们要能应付,我早都溜了!”宁安撅了撅嘴,轻笑:“好啦,明年换你们捧着我,今晚还是一起奋斗吧。” 小江、小宋被打了鸡血,离开后自然摸出手机,在群里好一通说,几乎将慕长洲夸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 这些话是坐在慕长洲的车里,宁安才看到了,边笑边一条条念给了慕长洲,末了夸她:“恭喜你,喜提迷弟迷妹一整组。” 慕长洲边开车边乐:“我可不会发红包的。” “晚宴上没什么好吃的,你怎么样?还饿不饿?”宁安在群里发了个“退下”的表情包,抬起眼,落在了慕长洲的脸上。 半长的发,拖了这么久还是没时间去修剪,被随意用黑发卡固定了,扎在脑后,做了个简约的造型,很衬慕长洲清冷的气质。她的眉骨比绝大多数女子要险峻,而眼镜将那些凌厉隔绝,就更别致了。 第33章 “饿了。”慕长洲在心里算着时日,只是歪着头看了一眼宁安。 “想吃什么?”宁安接过话,甚至打开手机找起了附近的餐厅。 前方红灯,车子停下来。慕长洲松开安全带,倾过身去,按在宁安的脑后,径直咬上了两瓣花唇。 红色都被舔舐干净,余光里红灯闪烁,慕长洲意犹未尽,暂且放开了禁锢的手,“想吃你。” 她单手操控着车子跟着大流开出去,将安全带重新别好,再没有说什么。 宁安那边的地下车场,只限于本小区的业主,慕长洲在附近找到了个停车场,两个人前后下车。 很晚的时间,路灯也是隔一个开着。慕长洲从后备箱里拿了个手提袋,将一件厚重的毯子披在宁安肩头。她看了眼手机,塞进裤兜,牵住宁安的手。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慕长洲的手,都是温暖的干燥的。她只是将宁安的手攥进掌心,给她捂着,像大包袱裹着小包。 一路回去,在路过24小时便利店的时候,慕长洲停下来,低声问:“你家里还有吃的么?” 这些日子忙的不行,哪里顾得上这些?宁安摇摇头:“大概……只有牛奶?” 她被拉着进去了,唯一的店员正趴在收银台,手机里播放着热门的综艺,“欢迎光临”也被播得好似在招魂。 很多方便盒饭,被慕长洲扫进塑料筐中,她又买了些糖果,才去结账。 出来的时候,慕长洲换了宁安的另一只手,攥着往前走。 宁安的身上冷,心里却越来越燥。除了那天晚上,在慕长洲家里等到了晚归的人,两人很久没见了。 她心甘情愿地跟着,在电梯里就禁不住,整个人窝进慕长洲的怀里,闭着眼索吻。 “不怕监控?”慕长洲在宁安的耳边打趣了一句,眼底含着光,看着宁安,好似探究着她的灵魂,又好像只是看着她。 “无所谓,有名份的。”宁安腻歪着,在电梯到达之前,狠狠咬了她。 不会破,却很疼。勾连起了涟漪,放了火。 这一把火点得恰到好处,等进了门,宁安自食其果。 便利店采购回来的食物被丢在了门口,慕长洲光着脚去卫生间,洗手的时候,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正在被吊起来的鱼,却没有挣扎的意思。 宁安在考试的时候,总会如临大敌。同在一个考场久了,慕长洲是不守规矩的典型,几次提前交卷后,注意到了宁安的不安。 这次成绩出来,贴在了教室后面。慕长洲难得上了心,去看了一眼。 32 宁安 语80 数93 英95 历60 地73 政75 物93 化98 生95 总762 班16 年33 才高一,九门全考,宁安的文科,实在太惨烈。慕长洲心里想,她肯定得分去理科了。 “才六十……我背了什么?”身旁挤进来的宁安看着自己的历史分数,有点欲哭无泪,慕长洲那一栏,她想都不敢想。 3 慕长洲 语90 数92 英100 历95 地92 政90 物94 化90 生100 总843 班1 年1 “靠背……记忆会哄骗你的。”慕长洲随便答了一句,好心建议:“分科的时候,别从文。” 毕竟宁安的理化生都能过90的大关,哪怕后面难度会提升,有这样的底子在,差不到哪里去。然而这语调着实冷淡,难免有些讽刺。 “可……也不能这么难看吧?起码过七十分啊……”有人打抱不平,冲慕长洲发着火,觉得她的话难听,又是个机会,可以刷好感。 宁安却听明白了,慕长洲是在为她考虑。 “慕长洲,你门门优,想过去文科么?”宁安还是问了。 “就业太难,不考虑文科。”慕长洲的座位就在最后一排,长腿一迈坐了下来,靠着桌子,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 “毕竟期中、期末要记入档案……”宁安犹豫着,想请慕长洲帮帮她,顺一顺惨淡的历史。 “同桌!期中后有家长会,帮我搞搞历史吧……”章立的历史,居然得了个位数,一门就落出去了几十分,导致他在直接在班里垫底。 慕长洲摇摇头:“没兴趣。”话音落下,不知道想了什么,抬脚就走了。 章立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教室,赞叹着:“学霸就是学霸……作文都能满分。” “慕长洲?”宁安敲着门,有些担心。回到家里,没有一进门就耳鬓厮磨,宁安却安下心来。慕长洲的到来,让房间里充斥着安心。 “来了。”慕长洲答应了一声,一把拉开门。 四目相对,一触即发。 “衣服……衣服……喜欢么?”倒在床上,宁安揪着慕长洲的衣领,问。 绸缎般的触感,门口掉落着宁安的衣物,慕长洲笑着回答:“很好看,很喜欢,爱不释手、挪不开眼。” “嗯。”雀跃着欢愉,宁安禁不住了,窝着身体抵着慕长洲的肩头,“别穿了。” “好。” 卧室内没开灯,外头的光还在。慕长洲跪在宁安身旁,白皙的锁骨很好看。 分明什么都还没,一股燥热流过身体,宁安再难矜持,伸出手臂,将人拉了过来。 “你做什么?”宁安浑身都泛着粉,是一点力气都没了。 “吃东西。”慕长洲从衣柜了找出件宁安的睡袍,她穿着就露着大腿了。 这么一说,宁安也饿了,想要起来,腰肢酸软,她“嗯”了一声,撑着手还在挣扎。 第34章 “介意拿过来么?”慕长洲打开灯,扶着宁安,笑:“你也饿了吧?” “有点介意……”宁安如实回答。 “好吧。”慕长洲拉过被子裹住宁安,深吸一口气,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匆忙走出去,放在了沙发上。 “诶!你行不行啊?”宁安的话还没落地,就躺在了沙发上。 “等着。”慕长洲从门口拿起了购物袋,将需要加热的食物一股脑丢进微波炉,又拿着买回来的茶饮,拧开递给宁安一瓶,自己也喝了起来。 身体大量缺了水,宁安一口气喝了大半瓶,看着包装,想了想,笑:“我以前从来不买这些饮料的。” “这款没有糖或者代糖,下次买水可以买这个。”慕长洲走过去,等时间到了,套上隔热手套,抱着满怀走了过来。 宁安披着被子,盘腿坐着,等琳琅满目的方便食品被摆满了茶几,香气四溢,也叫人饥肠辘辘了。 从橱柜里拿了两只碗,慕长洲递给宁安,就坐在了递上,“我顾不上你了,好饿。” 天色黑沉沉的吧?还没有天亮。 曾经,宁安因故在慕长洲她们的宿舍留宿过,记不清缘由了,睡在慕长洲的床上,从强忍睡意,到忍不住睡着,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慕长洲书桌上的灯没有熄灭过。 那天晚上,直到天色发白,慕长洲才走过来,披着衣服歪在床边,和宁安面对着,几乎是半坐半躺,眯了一会儿。 那天早上慕长洲没有翘课,将没看完的小说装进书包,用了一天细细看完,下午随堂考试,她随便答的卷子,也能拿到高分。 宁安想到了往事,对慕长洲抢走虾仁的举动大为不满,把炒面全夹走,边吃边用脚踩着慕长洲的大腿。 “慢点吃,别噎着了。”慕长洲含着笑,眼底也是在笑。 宁安心里涩得慌——哪怕现在慕长洲面无表情,也不再是叫人心里发凉,不敢上前了。 19.春水泡梨花(19) 春水泡梨花(19) 宁安的飞机是下午七点起飞,时间不是很赶。两个人用这些方便食品填饱肚子,精神头都不大好了,去漱过口,回房倒头躺着。 身心都是疲倦的,宁安也困,侧卧着看着慕长洲,强撑着不肯睡。 紧闭的窗户,也能听到一些外界的声音。慕长洲在被子里找到宁安的手腕,自己磨蹭过去,闭着眼问:“还不困么?” “困。”宁安抬手,用指尖描摹着这张脸的轮廓,心潮澎湃,不知如何诉说。 “两年前,我们只是床伴。你很好睡,否则我不会一睡再睡。”慕长洲没有躲,将手搭在了光滑的腰肢上,“宁安,别想那么多。我得去安顿好喳喳,带不回来的。” “为什么会养一只叽叽喳喳的鹦鹉?”宁安暂且藏了心事,又好奇喳喳,就直接问了。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她也看得出,私下慕长洲是个极度喜静的人。 两个人之间还有空隙,眉眼间的手,柔柔暖暖的,来回摩挲,慕长洲浑身都松了下来。她闭着眼,轻声回答:“白天在家里的话,有喳喳闹腾一些,显得有人。” 一股孤寂弥漫出来,慕长洲不满足于这样的距离感,非要耳鬓厮磨了,才冲淡了涌上的熟悉的不安。 “回来的时候,要带礼物给我么?”宁安暂且不纠结于慕长洲在国外的时光,肌肤相贴,被慕长洲的体温温暖,她愈发舍不得分开。 “嗯,一定带。想要什么?”慕长洲闷着喉咙,几乎就要睡着了。 “什么都好。”宁安顺着她的脊背,在瘦骨嶙峋间,心里又涩又疼,“我回来的时候,接我就好了。” 睡足了,醒后又温存了一次,两个人分别洗澡。 宁安不嫌麻烦,点了火锅送上门。她喝着皮卡丘的拿铁,等慕长洲光着脚出来,指着杯子,无不遗憾:“我一定会馋。” “闲一些我教你,都是机器,没什么难的,你只是不肯用心思而已。”慕长洲进了一趟书房,看到了笔墨的痕迹,也没多问,拿了充电器出来。 “有些话要问你,不想答就告诉我。”火锅还没来,宁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慕长洲擦着头发过来,静静等她问话。 “你也是这个行当的?”年会上看到慕长洲,宁安心里就有谱了。 “我记得……高考报志愿,你和我只是大学不一样。”慕长洲想了想,不明所以。 “你是什么职位?”宁安已经确定转向管理了,心里吐槽着她俩高考差了三四十分,非要比专业性,那没有必要的。 “技术总监。”慕长洲没有隐瞒的打算,“我不参与管理,只选自己要的技术人员。” 宁安点了点头,“我没猜错的话,四五月的时候,我司是有意向找长期合作伙伴的。年会上邀请的几家,都是考察的对象。” 慕长洲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轻笑:“这些我不参与,只是和easter去撑场子。你要谈,可以找easter。” “女朋友找你要一手资料,能不能给?”宁安伸出手,眼睛直汪汪望着她。 “没在保密范围的,可以。”慕长洲挑着眉,握住了那一只,“别的我无能为力。” 宁安忍不住笑起来,“好啦,不逗你了。我是打算转管理了,技术上太吃力,往前再走下去,只会碰壁,还是交给你这样的人才好。” 第35章 “不过你今天态度良好,还是要奖励的。”宁安凑过去,吻了她的唇,笑了又笑,“你明天的飞机,还是别送我了。” “我送你。”慕长洲无意间瞥到了宁安锁骨的吻痕,指了指:“这个,不好意思啊。你回家还是小心点。” 宁安看到了,也不怎么在意,“章立又组织同学聚会了,还特地打给我。” “他现在可能有别的目的。”慕长洲给手机充上电,给自己做了杯浓缩,稍微凉一些,一口喝了,看着宁安,问:“你要去么?” “去吧,不好拂面子。”宁安叹着气,“准前男友嘛。” 门铃声响起,慕长洲去拿了好几袋子的火锅外卖,毕竟都是很久前的事,她决定将那几个字丢开。两个人一通忙活,慕长洲闻着蹄花汤味,已经馋了。 “宁安,好饿。”慕长洲念叨了一句,汤才初沸,就将一盒牛肉卷全倒进去了。 “早知道不点这么远的了。”宁安有些后悔,帮她将牛肉卷拌匀了,提醒她:“开锅了你吃蹄子啊,那个本来就是熟的。” “我不吃脚。”慕长洲盯着肉卷,颜色一变,连忙去捞。 “不吃脚?”宁安诧异,仔细想了想,也搞不清楚。 不等温热,慕长洲先吃了两口,才松了口气,“嗯,鸡脚鸭脚猪蹄什么的,都不吃。心理因素,不吃就行,不用在意,这个锅底很好吃的。” 宁安就怕是锅底都不行,将玉米放进去中和着猪蹄味,赶紧捞了所有猪蹄,“那就好,不然我得多内疚。” 最终也没够,慕长洲翻出了宁安的泡面煮进去,才塞够了肚子里的边角。 “送了你我先回来收拾,断水断电什么的,你不用管了。”慕长洲拦住了想要清理的宁安,“没事,我那边没什么要收拾的。对了,我请了保洁定期上门,每周一、四下午会去那边,碰见了别在意。” “好。”宁安不再动手,只去换了衣服,出来的时候,慕长洲又端了杯咖啡。 “怎么还喝?”宁安走过来,瞅了瞅空掉的小杯子。 “和你一处,总觉得醒不透。”慕长洲打趣了一句,“你喝不惯的。” “总有一天能行。”宁安犟了一句,被搂了腰,她笑呵呵倒过去,在接吻中尝到了涩到极点的咖啡味。 航班在十点零三分落地,一分钟后,宁安打开了手机,信号很快恢复,她拨通了慕长洲的电话。 “到了?”慕长洲那边有深沉的音乐声。 “嗯,在哪里?”宁安有些困了,听着传出来的声音,闭着眼:“回去了就睡。” 慕长洲半靠着懒人沙发,膝盖上放着本书,“你家书房,看看书,明天下午再走,晚上起飞,上去就睡觉。” “还没走啊?那你晚上吃了么?”宁安心里发胀,已经开始想她了。 飞机缓缓在地面上前行,夜晚的机场,仍旧灯火通明。北方的城市,才下过雪,清理过的通道两侧,还能看到雪化的痕迹。 慕长洲抿了口茶水,笑:“送你回来后,去打包了份鱼香肉丝和米饭。” “慕长洲,这里下过雪。”宁安随着人流,提着包走出飞机,走入通道。 噪杂的背景音,慕长洲轻声应和着,“宁安,回去了就睡吧,你落地,我就放心了。” “嗯,你早点休息,反正明天没什么安排,我也会睡个懒觉的。”宁安要去提行李,却找个话头,舍不得挂断。 “这本书很有意思。”慕长洲笑,给她念了一小段,“佛陀要是什么都插一手,那还修什么佛呢。” 宁安被她逗得笑个不停,远远看到了自己的箱子,上前几步去拿。 “你家人应该在等你,快去吧。”慕长洲听到行李箱的声音,合上书本,放在了书桌上。 “嗯。”宁安没着急走路,站在原地,低着眉眼,轻声说:“长洲,早些睡,晚安。” 她的恋人温柔应着,挂断了电话,会在昨夜两人的爱巢睡一个好觉。 宁安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却在机场看到了除了父母之外,只在照片上看到的人。 男人戴着金丝眼镜,一身公务装扮,在宁父的怂恿下,先行两步,伸手含笑:“你好,我是梁子庭。宁叔叔的车子出了点问题,我怕叔叔不熟悉我的车况,才跟着来的。” 从前宁安会顾全大局,起码给了面子。然而才挂断的电话,让她满腹火起,连笑都不愿意赏了,自己拉着箱子,转向父母。 “爸、妈。”宁安面如寒霜,根本不接话:“太晚了,我叫车回。” 机场叫车不算困难,尤其宁安加了费用,几乎是才下单就被抢了单。宁父宁母有些怵宁安的模样,梁子庭也识大体,维持着体面,和宁父应承了几句,目送宁家三口上了车,又开车跟了上去。 “宁安,小梁是个很不错的人。”宁父和妻子坐在后排,只能看到宁安面沉如水。 “爸爸,要过年了,我只当没看到。”宁安不想撒气,控制着情绪。 宁母还想劝几句,宁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梁子庭的车,拉住了妻子的手,“爸爸只是想着,给你们个接触的机会。真的是车子送去修理了,赶巧小梁撞到了,才会这样。” “嗯,什么时候修好?我去取。”宁安问。 宁父赶忙回答:“明天就能去取,我去就好了,你好好休息。” 第36章 车子还没进小区,宁父开口,请司机就停在小区外。宁安还在想别的事,只当父亲是有别的心思,也没在意。 等接过司机取出的行李箱,靠边停下的车里走出了梁子庭,宁安的表情管理都要保持不住了。 “宁安,借一步说说?”梁子庭打着直球。 宁父宁母已经走远了些,就在小区内等着。 “就在这里说吧。”宁安结了账,看到了慕长洲发给她喳喳的视频,但没到点开的时候。 “我年纪到了,是奔着结婚去的。之前见过你的照片,就对你很感兴趣。我也知道,你在拼事业的时候,我无所谓,但是想成个家。”梁子庭站在一米开外,话是清楚明白:“我觉得你合我的拍,无论哪方面,我想请你允许我追求你。” “梁先生。”宁安的火气下去了一些,她压着满心的疲倦,看着高个的男人:“不好意思,我对你没兴趣。我在一段关系中,只是不想告诉父母,不想叫他们白操心。你的修养很好,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梁子庭心里有些诧异,理解地点点头,“恭喜宁小姐,我能明白,以后不会有交集了。宁小姐,再见。” 他果然没有纠缠,正要离开,宁安说:“如果我爸爸再找你,麻烦你不要告诉他,我有在谈。” 不是请求,而是陈述句。梁子庭点了点头,“好的,宁小姐。” 20.春水泡梨花(20) 春水泡梨花(20) 宁安面色难看,宁母拉住了宁父,等她冲好澡出来,端着碗炖好的桂圆甜汤,跟着女儿去了卧室。 “宁宁,快到生理期了,喝点暖了身子。”宁母坐在床边,汤放在了书桌上。 宁安擦着头发,闻到香甜的气息,点了点头。 “别怪爸妈非要参和你的事,从前你还谈着,这两三年没动静,我们俩操心,也是寻常事儿,对不?”宁母看着女儿,虽然前不久是见过的,但她忽略了那时候的不愉快,沉浸在了母慈女孝的幻境中。 手机屏幕亮了,宁安知道是慕长洲的消息,却没急着去拿手机。她坐了下来,吹着汤,先抿了一口,红糖太多了。 “妈,我没那个闲心,这两年能上去就上去了,我不想错过。”宁安拿了工作和前途做借口,心里想着慕长洲,眼珠一转,说:“当初我要强,学了这个专业,研究生也念的吃力。但是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心里有数,到了现在,专业比不上就是比不上,同样学这个行业的,我高中同学都轻轻松松做了技术总监、拿技术股分红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妈,我不能错过,不然再转行一切重头再来,我吃不消。” “技术总监?谁呀?”宁母随口问。 “慕长洲,年级第一那个。”宁安状似无意提了一句,“昨天年会上,我们老板特意邀请他们公司参与,还想谈深入合作的。” 名字有些印象,宁母也没多想,看着女儿眼底的疲倦,轻声说:“宁宁,你从小有主意,你的事情,我和你爸爸很少插手。只是这一件,你自己多操心。你不能再等了。” “妈,等两年的。”宁安忍着不耐烦:“我崇尚效率,但最烦别人要摆布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宁母知道再说什么,只怕这个年都不用过了。想到娘家人提及的几个相亲对象,她按住了话头,起身将手搭在宁安的肩头:“好,我不说了,反正宁宁会带人回来的,我只坐等挑女婿的毛病就好了。” 等安静躺了下来,宁安才拿起手机。 “要睡觉了,宁安,晚安。”慕长洲的消息停在半个小时之前,拍了一张书桌上的茶壶。 慕长洲说起过那只壶的名字,作乱的手还按在身上把玩,宁安意乱情迷的,听到了又好似没听到,这时候看着,自然想不起来。 她只喝过几次慕长洲泡的茶,每一次都在彼此的唇舌间结束。夜里燥热起来,宁安拧着眉坐起身,去卫生间换了棉条,想了想找出了药,提前吃了。 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十点多了。小腹闷闷的,算不上多好,也比前几次好得多。她坐起身,家里暖气足,睡了一晚上,喉咙也干燥起来。 宁母听见动静,敲了敲门才进来,问:“宁宁,想吃什么?馄饨?” “妈,随便弄点。”宁安的脸色难看,嘴唇都没什么血色,宁母一看便知,忙走过去,“妈妈先去给你冲点益母草!我跟你说呀,有个老大夫很好的,我现在就给你约,咱们去她家里耗了脉治!” “妈,我不喝中药。昨晚上着凉了,才这么难受吧,别担心了。”宁安摇摇头,“我再去眯一会。” “好的好的,你先躺着,等会我给你送进来。”宁母给她拉上被子,忙活起来,先送了热水袋进去,又和宁父叮嘱,不许他给女儿惹是生非,烧水冲了益母草,放在宁安的书桌上。 宁安侧躺着看手机,和慕长洲诉苦。 没想到很快得到了回复。 “止疼药吃了么?” “昨晚就吃了,等会儿吃了饭再吃一颗。别担心,就是想……想告诉你。” “多躺一躺。后面要再不好,我带你找好中医看一看。” 宁安没料到慕长洲的态度和母亲一样,难免好奇,问她为什么。 “西医上没问题,有时候找中医,效果意想不到的。怎么了?你怕喝药么?” 第37章 “也不是……就是……你说这些感觉怪怪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再观察两次,如果慢慢好起来,你要不想去就不去吧。” “希望如此。” 馄饨送了过来,宁母还找了双厚袜子,要给宁安穿。宁安接过来自己穿着了,坐在了书桌旁。 紫菜多虾皮少,烫熟的生肉,全都是瘦的。宁安拍了照片,慢慢吃。 “宁宁,缺什么不?”宁母坐在床边。 “不缺,外头的都没这个好吃。”宁安答了。宁母本是南方人,嫁给了宁父,才会定居在北方的省城。这个敲馄饨吃惯了,外头的馄饨宁安都不喜欢。 “那就好。”宁母不再说话,静静等着女儿吃完了,喝了半碗药,才安了些心。 “在自己家里,没什么讲究,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宁安边擦着书桌边叮嘱,“我打发了你爸爸出去买菜,下午给你炖汤水喝,补一补身体。” “妈,我没事。”两碗热汤下去,小肚子也暖了起来。宁安坚持去洗漱,换了棉条,和宁父缓和着情绪说了两句,才回房躺下。 将馄饨的照片发给慕长洲,宁安发着语音。 “我妈煮了馄饨,好吃的不得了,我感觉好多了。你呢?出发了么?” 收拾好了宁安这边,慕长洲开车回了公寓。她的行李简单,不需要宁安大包小包地带东西,哪怕时间很紧,也完全来得及。 easter打来电话,问她需要帮忙么? “你要有空,可以送我去机场么?”慕长洲收拾着咖啡机,开了功放。 “可以。一个小时后,你家门口见。” easter答应得干脆,又问:“你和宁,还不错?” “嗯?为什么这么问?”慕长洲给自己做了一杯拿铁,靠在一旁,边喝边问。 “麻烦给我一杯美式,冰的,谢谢!” easter先预约了一杯咖啡,才问:“一个月了,还新鲜呢?” 慕长洲只问:“单份双份?” “双份。”easter还想追问,慕长洲挂了电话。 宁安那头,慕长洲的名字出现在了手机上。 “喂?”宁安接起,靠着软垫,很意外。 慕长洲也很纳闷,清了清喉咙:“我在喝拿铁,没有拉花。” 宁安想不到这个时候慕长洲会是什么表情,还好刚才刷了牙,不然岂不是满嘴药味?“谢谢你告诉我,我才吃了止疼药。” “easter会开车送我去机场,行李都收好了。”慕长洲低声笑了笑,“她问我,一个月了,还新鲜呢?你说等会儿见到了,我怎么怼她?” “啊?”宁安的心里乐开了花,压低了声音,问:“你想怼到什么程度?” “看你的心情。”慕长洲低着头,拖鞋是宁安选的,柔软又有支撑感,南方的天气,仍让双脚暖暖的。 宁安咬着嘴唇,想了半天,说:“我不想怼什么。等你回来了,我们俩请她吃饭。” “宁小姐今天心情不错,easter的运气真好。”慕长洲夸了一句,“好吧,我们俩请她吃饭,找个贵的餐厅,记得开发票,我去报销。” “好!”宁安跟着乐了,慕长洲肯和她说这些,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宁安,照顾好自己。登机了,我会跟你讲的。”慕长洲生出股舍不得来,这是昨天送宁安去机场的时候没有的。 “嗯,你也是,少喝点咖啡。”宁安收敛的笑意,轻声叮嘱她。 “好。”慕长洲喝完了最后的拿铁,笑:“不过easter点了双份美式,我还得做一杯。” 宁安也跟着开心起来,“你忙吧,我午睡啦。” “午安。”慕长洲轻声念了句,挂断电话。她转身磨粉,在萃取的时候,一个人笑出了声。 “谢谢。”easter先喝了口冰美式,浓郁的香味,比外头买到的好太多。 “不客气。”慕长洲坐在副驾,看着easter:“等我回来,和宁安一起,请你吃饭。” “嗯?”easter没想到是这会儿得到了回复,嘴里的咖啡变了味道,她摇着头:“慕长洲,你动真心了。” “或许吧。”未置可否的态度,不动声色的表情,慕长洲拉好安全带,提醒着easter时间不是很宽裕。 “她对你,肯定是真情实感。这么久了,你要是突然玩失联,宁会很伤心的。” easter说了句公平的话,启动了车子,斜眼盯着慕长洲:“zhou,哪怕你没动过心,答应我认真点,别伤她太深了。” “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菩萨心肠。”慕长洲讽了一句,“管好你身后的童子军,别再闹到公司了。” easter苦着脸,勤勤恳恳当着司机,一路送了慕长洲去安检,才苦兮兮给宁安发消息。 “我已经送了zhou去安检,功成身退了。zhou说你俩要请我吃饭,是你结账还是她?” 宁安一觉睡到了晚上,先看了慕长洲说她登机关机了,又看到了easter的留言,既然是慕长洲去报账,自然是慕长洲结账了。 “好!我会找一家很贵很贵的餐厅!好好拔一次铁公鸡的zhou!” “嗯……主随客便,你选就行了。”宁安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猜测是慕长洲说了什么,才给easter刺激到了。 她窝在被窝里,手机熄屏了很久,她才重新点开了,找到慕长洲,一个字一个字敲给她。 末了,宁安先发了个笑脸,跟着问:“你这么算计人的么?” 第38章 21.春水泡梨花(21) 春水泡梨花(21) “我算计什么了?你是友方公司管理层,请你吃饭是公事,公司不该报销么?”慕长洲的文字发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宁安脑补了她说这些话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边漱口边回:“到了么?” “还没有,有wifi,才睡醒。”慕长洲拍了张飞机餐,右手边是杯咖啡,“难喝。” “难喝就别喝了,还得多久到?时间长的话再睡一会。”宁安回着消息出来,坐在餐桌旁,拍了早餐。 “还有三个小时,可能要晚点。”慕长洲看到了她的清汤虾仁面,“我想吃这个。” “等我学一学,给你做了吃。”宁安眼底的温柔根本藏不住,宁父坐在她对面,直到女儿放下手机,才装着不经意,问:“宁宁,和谁聊天?这么开心?” 这些年的岁月斑驳,宁父开始学会关心女儿,起码在家里,话明显多了。 “同事,羡慕我有这么好吃的面条。”宁安早就打好了腹稿,顺着往下说:“爸,你不晓得,他们这几个,竟然约着出去旅游,根本不回家过年呢。这时候羡慕我的母爱牌面条?我非得馋死他们!” 滴水不漏的一番话,成功打消了宁父的疑心,将清炒的芥兰苗往宁安的面前推了推,笑:“吃点菜,有机的呢,只掐了最嫩的苗。” 宁母早上有约,这会儿早都走了。父女俩吃完了饭,宁父抢了刷完的活,和女儿叮嘱:“宁宁,我等会儿出去办个事,中午就回来了。炖锅里炖着汤,设定好时间的。等爸爸回来给你做饭,你别点外卖。” “知道了。”宁安擦好了餐桌,小腹的不适今天好很多,她站在厨房外,努力放缓了语气说:“爸,我又不是小年轻。” “在我和你妈妈的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宁父笑着说:“好啦,去休息吧。一年难得在家待几天,别操心这些。” 回房躺下,先接到了章立的电话,敲定了初二晚上的同学聚会。等再看到慕长洲的消息,是她说继续睡觉打发时间。 宁安设定了闹钟,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放空大脑,投入进去。 慕长洲的飞机终于落地,她强撑着精神,先去取了行李,买了杯双倍浓缩,稍微凉一点直接倒进嘴里后,才觉得慢慢醒过来。 提前预约的车子已经在等候了,直到到了住处,慕长洲打开门,先去洗了个澡。 前几天才请人打扫过,慕长洲洗完澡,穿了身纯棉的家居服,在冰箱里拿了瓶啤酒,倒在沙发中。 才离开没多久,这些东西都还能吃能喝,慕长洲懒得动手,点了外卖的披萨,再拿起国内用的手机看宁安的消息,几十条的提醒,她扬了扬眉,放了下来。 一瓶酒落肚,慕长洲才拿起来,一条条看过去。 有读后感,有发牢骚,更多的是随心所欲的话。明明分开之前还不是这样,反倒是隔着千万里,有了时差,反倒拉近了距离? 慕长洲纳闷,又不想直接问,想了半天回:“订了披萨,冰箱里的饮料啤酒都还在,喝了一瓶无酒精的。就几天时间,来不及倒时差,过一会儿吃饱了睡一觉,就去办事情。” “慕长洲,别在意我的消息。我就是……什么都想跟你说。” “我怕回太少,女朋友以为我移情别恋。” “你会么?” “不会。” “你这么说……那我当然是相信你啦。” “好好过年,我办完了事情,会告诉你的。” 没能多聊几句,慕长洲那头就安静下来。宁安听到了开门声,是宁父、宁母一起回来。 三口一起忙着午饭,宁安帮了几个倒忙,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时日过得飞快,年三十后,初一陪着父母去庙里敬香。宁安给远在天边的慕长洲求了道平安符,暂且收在自己的钱包里。 下午去了爷爷奶奶家,应酬到了晚上,宁安的脸都要笑僵了。 发出去n个红包,宁安故作心疼,在微信里抱怨。 这次慕长洲秒回,是转账,备注“够不够”。 “你干嘛?我要你钱做什么?”宁安退了回去,心里先是惊讶,接着就恼了。 “给女朋友的新年红包,别退回来。”慕长洲又发了一遍,金额不变。 “慕长洲,我只是……” “宁安,别的情侣也会发,不是么?我没能陪在你身边,再说,这个数目对你我来说,不算什么。”慕长洲发了语音,身边很嘈杂,有骂人的声音。 “是喳喳么?”宁安先问。 “嗯,在办手续,就在我肩头。”慕长洲拍了张照片,喳喳盯着镜头,翘着尾巴,一幅不怕惹事的样子,而她只漏了下颌,身上的衣服陌生。 “舍得么?”宁安存了照片,几个小辈过来找她玩,她只好找了个由头躲开了。 “再舍不得,也得为它考虑。鹦鹉是需要社交的,我也带不回去,还是找好下家对它好。”慕长洲还是发着语音,夹杂了喳喳的话“jerk!” “它在骂谁?”宁安好奇,这么好看的鸟,为什么张口就是污言秽语。 “怼天怼地怼空气,谁知道怎么回事。喳喳,你说说怎么回事?”慕长洲的话里很无奈。 说了好几句,慕长洲重提:“快收了,再不收,自动退回,我可不补。” 第39章 宁安的心落了几分,翻到那条信息收了,“满意了吧?” 她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宁父宁母远远看着,互相看了看,想说又不敢多说。 当晚回到自己家里,宁父斟酌着想要问,宁安先说:“明天晚上我们同学聚会,爸,你用车么?” 宁父怔了怔,回过神来,问:“高中的?” “不然呢?”宁安有些无奈:“我们班就是团结,找着由头就得聚一聚。” “哦,不用不用,车钥匙在门口柜子里。”宁父看了眼宁母,问:“宁宁,今天就是和同学聊天呢?我看你开心得很。” “是啊,大家抢红包,抢了好多,都叫我发,我偏不。”宁安的话里真假掺着,“抢太多了,不去不大好,我就去玩一玩。有开车,就有借口不喝酒了。” 同学里大都是青年才俊,宁父宁母乐见其成,自然不再多说什么。 这一次聚会,是有拖家带口的。章立选了一家能带孩子们玩的酒店,签到册什么的,力求尽善尽美。 妻子怀着孕,章立和她道别后,开车先到了。隔了两年再聚,这次人竟然更多了些。 宁安姗姗来迟,踩着和慕长洲同款的帆布鞋,牛仔裤长风衣,不施粉黛,长发梳了个马尾,进来的时候,眉眼如春水,挥挥手和大伙打招呼。 章立已婚,这一次没和她挨多近,隔着好多只手遥遥举杯,摇着橙汁,哈哈笑着:“校花这是换风格了?如今流行……学院风么?” 宁安边说自己开了车,等橙汁注入高脚杯,她也摇着回:“懒了就是懒了,我没借口。” 身边的女同学们也是赞叹于她的风姿,低声问她怎么保养。 宁安一本正经:“忙起来什么也顾不上,非说有什么不一样……这一个月咖啡喝的特别凶了。” “咖啡?”谢珽狐疑地看了一眼她,明明是一直喝,什么叫特别凶? “听说燃脂的。”另一个接过话来,问了宁安细节。 “就是清咖或者拿铁,不乱加东西。公司附近新开了个私人咖啡馆,味道好价格实惠,赶上加班连轴转,一天四杯打底。”宁安胡言乱语起来,反倒是叫人信服。 “咱们班里,能在h市扎根的,只有你一个人。你也是不容易,但记着身体啊。”谢珽听着心疼,等一轮应酬完了,拉过来咬耳朵:“宁安,你想没想过回来?章立转行了,做了猎头,你要是回来的话,他能帮你的。” “暂时没想法,我们老板挺看重我,这三年抓住了,还能上。”宁安对谢珽没什么藏着掖着,低声说:“回来薪资太低了,趁我还拼得动,再拼一拼。” “之前你休假回来,可不是这么想的。这一个月,受什么刺激了?”谢珽盯着她,下了通牒:“你得老实告诉我。” 这时候又是一轮,两个人极有默契,哼哼哈哈一起应付了过去。 “就你眼尖,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尖。”宁安知道是藏不住的,拿出手机,在桌底点开慕长洲的微信,找到那几条女朋友的消息,叮嘱她:“你悄悄看啊,别大声。” 谢珽看完了,有些懵懂,连吃了好几口芥末虾球,被辣得眼泪直流。 宁安慌忙给她擦,这时候打麻将的打麻将,逗孩子的逗孩子,两个人找个僻静地方坐下,谢珽问:“就这一个月?” 宁安不敢隐瞒如实交待:“平安夜,我们小组去一个酒吧玩,没想到碰见了她在唱歌。我输了大冒险,要找个人舌吻。” “所以你就找了她?”谢珽轻叹一声:“可……这也太巧了吧?你不觉得太快了?” 宁安看了眼周围,确定没有人靠近,才说:“两年前那次聚会,她不是来了么?” “那次……你们坐那么远,根本没说几句话啊。”谢珽回忆起来,却听宁安说:“那天晚上……我们俩去她家,滚了床单。” 22.春水泡梨花(22) 春水泡梨花(22) 学霸和校花虽然同班三年,但一直不怎么熟悉,不止班里,整个年级的同学们都是知道的。一个成日倒在最后一排,要么睡觉要么看小说,几乎不和人来往;一个成绩也是前茅,兼着学委,还是年级学生会副会长,人缘极好。 这么井水不犯河水了,直到高三,直到高考前一个月,大家要拍毕业照。 想来的来,不想来的家里备考,再想聚齐,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离别的气息一下子浓郁,学生们依依不舍,在为将来的分离提前做起演练。 四月底的天气,比往年热得多。等前个班拍完了,章立打着精神,张罗着大家排好队。 宁安的个头,坐第一排太高,被安排站在第三排的中间。校服的衬衣不太透气,她的额头开始冒汗,擦了又有,一时间有点烦。 慕长洲是从食堂那边过来的,高三这半年,个头又窜了一大截,校服在身上,捉襟见肘的。好在她只长个子不长体重,头发不是那么长,也没有扎,远远看很有点歌星的摇滚范。 “同桌站第二排,对,那里就行!”章立吆喝了一句,五排人眼见是齐了,他才爬上第四排,站在了最左边。 慕长洲的脑袋就在自己眼皮子地下,这个角度看过去,宁安觉得有意思,一时情不自禁,双手扶在了她的肩头。 摄影师就是这个时候拍了校服的这一张,随后招呼大家脱下衬衣,拍张随性的。 第40章 慕长洲略回了眼,看了一眼她,红扑扑的脸,根本没当回事。她将自己刚买的水递过去,好像只是临时起了善心:“小心中暑。” 汽水是冰镇的,拿在手心,宁安还是有点懵的。谢珽撞了她一下,提醒着:“快点啊宁安。” 宁安回过神,解着校服的扣子,里面也是件白色的纱裙。汽水放在了脚边,等拍完了再去拿,也滚到了地上。 谢珽等她捡起来一起走,问:“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不给我带一瓶?” “慕长洲给我的。”宁安的目光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慕长洲的身影,白衬衣解开了扣子,里面的白色短袖,走起路来慢悠悠的,还是去食堂的方向。 “嗯?”谢珽迟疑了片刻,当时没在意。 那天晚上,宁安苦闷了快三年,拉着她在外头吃着火锅,眼神都在锅底,话说出口,害的谢珽连肉都从筷子上掉回锅里。 十几年了,谢珽恋爱分手结婚离婚的,和宁安从没断了联系,自问和她是交心的。 宁安因为慕长洲的选择,退而求其次,选了同样的专业不同的大学。可慕长洲在填志愿确认签字之后,就消失在了高中同学的视野里。大二的时候,只在校长的嘴里,听说了她拿了奖学金,着手申请业内top的几所学校,确定要出国继续深造。 谢珽知道了,专门打给宁安告诉她。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只是苦笑:“学霸就是学霸,再怎么辛苦,追不上啊。” 没多久,章立的朋友圈发了他和宁安的合照,宁安手捧着一把鲜嫩的黄玫瑰,笑容释怀、洒脱。 学期末,都回到了家乡。谢珽和宁安约饭,问起这段恋情,宁安百无聊赖:“太熟了,下不了手,还是退回去,当老同学吧。” “那你……”谢珽欲言又止。 “我……追不上她的脚步,高中拼死拼活,也只是能保持和她在一个考场上。谢珽,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的。我不该再执着什么,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该去过自己的生活。”宁安满眼放空,捞着火锅里的肉,给自己打气:“谈恋爱!搞事业!人生苦短,尚须尽兴!” “人生苦短,尚须尽兴……”谢珽心里念了一句,晓得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狠狠剜了宁安一眼:“瞒着我做什么?” “没机会啊……”宁安和她贴着手臂,打趣:“你那个弟弟怎么样?有没有下文?” “没意思,新鲜了几天,厌了,年后找个借口踹了。”谢珽嘟哝了一句,“还好当时脑子拎不清也能听进你的劝,尽早离婚止损,章立也帮了一把,不然现在怎么这么潇洒?” “没事,这个弟弟不可爱,下一个更乖。”宁安岔开了话头,喝着橙汁,眼底藏不住喜悦。 章立过来的时候,脸颊通红着,笑着坐下来,熟络地问:“你俩还腻歪呢?” “一辈子闺蜜,腻不够啦。”谢珽歪着头靠在宁安的肩头,看着章立:“你大姑娘出生,我俩可都是包了大红包的。” “哈哈,多谢呢,现在就等小的出来!我更希望还是个姑娘。”章立想到姑娘,笑得越发深了,拿出手机找到女儿的照片,好一通炫耀了,才接着说:“我这么厚颜无耻过来,是有事情要求老同学帮忙!” 才恭喜了二胎将至,谢珽变脸如翻书:“我就知道,班长现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是对宁安有所求吧?” “是!”章立的酒意一晃而过,收起手机,解了解扣子,才说:“我转行做了猎头,靠着大家给面子,在省城甚至本省混得算不错。” “恭喜。”宁安坐直了身体,用橙汁表达了祝福。 章立觑着宁安的脸色:“本省在你的行业,这几年大刀阔斧,新任一把手更有意继续发展,所以……很缺人才。” 宁安没接话。 “我知道,你这两年已经偏向管理,年后也彻底离开技术方面了,再请你回头,是不可能的了。”章立和宁安是一所大学,但专业是隔了太多的,也是实在没办法,才会来找宁安。 “我需要一个专业绝对过硬的人,也是被点名想请的人。”章立咬咬牙,继续说:“慕长洲,宁安,我需要她。” 谢珽略微坐开了些,她想着宁安的话,这俩人好上的事情,章立应该是不知情的。 “班长,慕长洲是你的同桌,不是我的。”宁安不动声色,以退为进。 “两年前见过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章立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陈述既得消息:“你们的视频,我看过了。不管怎么样,慕长洲和你都在h市,你一定和她有联系。” “宁安,成与不成,只要你肯牵个线,这个数都是没问题的。”章立心里也有苦衷,看着宁安,轻声说:“这一单对我来说,能不能成是一,能不能牵头是二。我打听得到,学霸已经回国了,是公司技术总监很得重用。只是……这半个月我想方设法,都联系不上她,才求上你的,只是牵个线,拜托了。” 同学聚会在午夜告一段落,十点多的时候,宁安就打给了宁父,说是和谢珽很久不见了,去她家里住一晚,明天中午回家。 谢珽打车来了,蹭了宁安的车,回了家两人分开洗了澡,面对面坐在床上。 “从实招来、从细说起,不得隐瞒!”谢珽盯着宁安。 第41章 从两年前的不欢而散,到慕长洲的喳喳,宁安再一次一吐为快。 “那她对你……挺好的啊?”谢珽睁着圆眼,手里的薯片也不香了,“没想到……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宁安的长发落在身上,连口红都去了,就显出几分稚嫩来。 “我实话说了,你可别想别的。”谢珽有些感慨:“慕长洲那副厌世的样子,我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有什么呢。” 那是你不知道她从前还只交床伴。 宁安腹诽了一句,也跟着躺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两年前聚会上再见,我只觉得她起码不是纯纯的直。我其实没想到会真有什么。” “那你快乐么?”谢珽更是感慨,十几年了,宁安自始至终,心里都没彻底放下过慕长洲。 “和她亲近一点点,我都是快乐的。”宁安剥离了所有旁的心思,坦然承认:“哪怕她现在都只是打算坚持三个月,就可以分开摆脱我,我也是快乐的。知足是不会知足的,可我在心里藏了她十几年,换这三个月,不算过分吧?” “宁安,你发挥浑身解数,我不信慕长洲对你一点都不动心。”谢珽看着闺蜜,煽风点火。 “嗯!还有两个月,事在人为,我总得再拼一拼!考试考不过她,我不信谈恋爱,我还谈不过她了。”宁安也给自己鼓了劲儿,两个人笑成一团,又一起打了个哈欠。 谢珽关了灯,黑暗中她问:“那……章立求你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不成也有五位数,你不是攒钱想买房么?” “以我们高董的眼光,能在年会邀请来的公司,哪怕才成立,份量也绝不会轻。何况那是慕长洲?她那个水平的没几个人,大抵都被养了很多年。只有她背景简单,又才回国,公司才成立。所以想挖她太正常了。但章立以为很容易就能用高薪挖走,我看没那么简单。”宁安想起easter来,摇摇头说:“成与不成,决定权在慕长洲手里。但是说一句话,还是不难的。等她回来了再说吧。” 中午回了家,宁安精神头不错,被问起谢珽,也只说她过得很好,别的就装傻充愣,应付了过去。 直到初四,慕长洲才在宁安的晚上给她说了句话。 宁安知道她忙的事情太多,也没倒时差,白天夜里熬着,大抵心情也不怎么样,只叮嘱她好好吃饭。 她改签了明天一大早的机票,也在晚饭的时候和父母说了,只说公司催得急,等忙完这一段再回来看他俩。 宁父宁母扭不过她,帮着收拾了行礼,将准备好的特产装了大半箱,宁母在宁安的房里,留到了夜里十点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23.春水泡梨花(23) 春水泡梨花(23) 飞机比预计时间早到了半个小时,宁安取了行李,等了十来分钟,叫的车子姗姗来迟。 这个时间,堵车是不会的。顺利到了家,才不过中午。一个小时前慕长洲发了飞机餐,似乎很无语,没怎么吃。 家里很干净,慕长洲离开的时候,一定用心清扫了。窗户留着缝隙透气,没有多日无人的陌生气味。 宁安将行李箱放在了鞋柜旁,时间很充裕,她先找了easter,电话拨通的瞬间,那头有些很古怪的声音。 “宁?什么事?” “慕长洲的飞机,是谁去接?” “本来是我,你要代劳?” “嗯。我可以去,你可以保密么?” “没问题,多谢,再见!” easter不晓得为什么有人肯接一个长途飞行后的慕灾星,但既然能远离这趟苦差事,她自然乐见其成。 六块腹肌就在身边,easter重新找回了状态,在一轮之后,拍着新男友的小翘臀:“好消息,我们可以通宵了。” 一切准备好,再次来到机场,宁安换了一身衣服,戴着一顶毛线帽子,看着大屏幕上的航班信息,生怕会错过。 她并不知道easter会怎么和慕长洲说,但大概率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她有些紧张——这并不在计划内,只是因为和谢珽的坦诚局,才叫她决定冲一把。 想着想着,紧张松弛下来,忐忑却爬上心头。 航班落地,慕长洲的聊天窗口没有任何消息进来。宁安犹犹豫豫,还是决定安静等待。 到达处一波一波的行人,有归人、也有过客。 慕长洲出现的时候,灯光都黯淡了下去。她拉着两只最大号的行李箱,轻薄的风衣,带着棒球帽,眼镜之后,冷峻淡漠、生人勿近,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宁安驻足,定定望着她,眼角在一瞬湿了。她飞快擦掉了泪珠,不晓得怎么去叫住她。 慕长洲还是看到了站在栏杆处的宁安。长途的飞行后,慕长洲满腹火气,如果是easter在,大抵晓得这个时候,她的脾气有多臭。 只是一个转念,慕长洲就猜到了。她的手机还在等easter的回答,那头安静如鸡,纹丝不动。 “见面再算账。”慕长洲甚至来不及打字,是发的语音。她将手机塞回口袋,一只手推着两只箱子,冲着宁安走过去。 宁安穿了那双帆布鞋,更显得慕长洲的个头了。两个人沉默对视,宁安整理着思绪,琢磨着怎么开口。 慕长洲松开了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有些迟疑,但还是上前半步,抱住了宁安。 第42章 “宁安,你该提前告诉我的。”慕长洲的喉咙很干,说出来的话也很粗糙,“这样子,我在飞机上的时候,大抵能好过许多。” 形形色色的人,汇合又瞬间分流。机场见证了太多的分离,自然也有同样多的相聚。 没有人在意她们,最多停留一秒钟的目光,各自奔向该去往的方向。 宁安的眼尾再一次绯红,也抬手回抱着她:“我临时起意,想给你份惊喜。但站在这里有很后悔,怕会让你不舒服。” “我是不爽,但和你无关。飞机上待太久,总会这样子。”慕长洲拍了拍她的后背,说:“你看到我的飞机餐了?” “嗯。”宁安仍不松手。 “真的太难吃了,我一直在饿肚子。”慕长洲小声抱怨着,稍微松开双手,看着宁安问:“开车了么?我真的,要饿疯了!再抱下去,我怕忍不住从你衣服里找吃的。” 宁安笑出了声,帮着拉上一只大箱子,边走边说:“车上放了点吃的,你可以垫一垫。有什么想吃的?我们一起去?” “家常菜,家附近的小馆。”慕长洲跟在宁安的后面,放缓了呼吸,压抑着浑身的焦躁。 车上放了杯芋香奶茶,喝了一些,是宁安的。包装仔细的芙蓉蛋卷,卤过的鸡腿,被装进保温盒里,打开都是香气。 慕长洲沉溺于果腹中,连奶茶都喝了个精光,才得空说话。 “怎么赶回来了?没在家里受气吧?”她开了手掌宽的窗户,眼神渐渐恢复生气。 “没有,回去就来了大姨妈,他俩有什么都咽回去了。”宁安操控着车,吐槽了接机当晚的事儿,有些无可奈何:“幸亏提前了几天,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了。吵也不合适,讲理没人听。” 慕长洲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凑过去装模作样地看了个仔细,才开口:“没怎么老啊,怎么在你爸妈眼里就要失去市场价值了?” “谁知道呢?我明明带妆妖冶卸妆清纯,有车无房,前途无量。”宁安学着她的语气跟了一句,自己都没绷住,笑得开怀。 “嗯,我可以作证。宁校花卸了妆,才更好看。”慕长洲夸了一句,将脸对着冷风,用手纣着下巴,眼底春雪消融,淡却渐暖。 宁安的余光里,慕长洲的模样,是圣诞夜以来,少有的简单。眼神透亮干净,不是那种历经世事的深邃,深不见底。她的心里莫名一紧,又缓了下来。 一路安静,直达私房菜。 慕长洲是真的饿了,点了下饭菜鱼香肉丝,又点了家常豆腐、红烧鸡块,不等上菜,先要了米饭小口吃着。 看她吃得香,宁安也解锁了食欲,两个人都顾不上说话,埋头苦吃,三道菜是吃了个干干净净。 慕长洲吃光了三碗米饭,意犹未尽,但还是抽了张纸巾擦嘴,问:“鸡腿好吃。” “你喜欢?”宁安被撑到了,招呼着买单,走出来后,才告诉她:“我妈做的,家里还有呢。” “嗯,回去再吃。”慕长洲果然开心,上车后按住宁安的手,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特别好吃。” “那都留给你,还有鸡翅和牛肉,你都尝尝。”分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无数次了,清汤寡水的碰了碰嘴,宁安红着脸,愣了一会儿,才把车开了出去。 两个人到了家,慕长洲先去找了只冷冰冰的鸡腿,边啃边脱衣服,丢进洗衣机里。 “风衣……”眼见那件衣服也跟着进去了,宁安阻拦不及,只好作罢。 鸡腿啃完了,衣服也脱光了。慕长洲将眼镜放在茶几上,去卫生间洗澡。 宁安红着脸躲在沙发上,假装镇定。水声哗啦啦的,她打开电视,随便找了个无厘头的电影,手机里跳着消息,是easter。 “接到zhou了吧?怎么样?” 宁安回:“接回来了,去洗澡了。” “她没发火?” 宁安奇怪:“没有,只是很饿,吃了很多。” “正常情况,飞行时间越长、飞机餐越差劲、落地时候越饿,慕长洲就越难惹。如果是我,这个时候大概体无完肤怀疑生命了。” “zhou真的很喜欢你了。” 宁安望着卫生间里的光,若有所思。 慕长洲裹着睡衣出来,头发长了很多,没有修剪过,加上她很少有多余的表情,显得生人勿近。 头发是吹干了的,慕长洲眯着眼找到眼镜戴上,看着宁安,奇怪问:“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的头发很长了,很好看。”宁安抬手摸了摸,还有些热气。 慕长洲从鼻孔里吐了气:“一直来不及去理发,吹起来真慢。” “但是很好看的。”宁安为她整理着发鬓,认真建议着:“如果好好修剪,我都能想到得多美呢。” “我靠才艺不靠颜值。”慕长洲对捣鼓这些并不怎么上心,这些年虽然手头很宽裕,却崇尚简约,她从冰箱找了瓶水喝了,却发现宁安的脸色不大对。 “慕长洲,你是在……说我么?”宁安白着脸看过来,眼圈都红了。 “说你什么?”慕长洲这个时候只想躺下睡觉了,可宁安这么看过来,莫名的紧张感,让不耐烦的话咽下去。 “你靠才艺,我靠脸么?”宁安迟疑着问,两条细眉蹙着,清淡的素颜,脸唇色都是粉的。 第43章 “什么?”慕长洲有些跟不上她的思路,这些天她每天最多能睡四个小时,如果是easter他们,都不会跟她多说什么。 “是不是在你心里,我的奋斗和努力,都只是用这张脸、甚至身体,去交换和牟利?”宁安站了起来,话音一落,慕长洲迟疑都没有,几步从冰箱走过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慕长洲拦住了就要回房的宁安,将不耐烦藏着,叹了口气,说:“宁安,别胡乱揣测我的意思。我很累,只想睡觉了。” 宁安红着眼,泪水从眼角流下,被慕长洲的指尖抹去了。 “宁安,你又聪明又漂亮,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只要你想要的努力的,有什么没成的?于我本性,贪慕美色不假,只是自己却没那个耐心打理。”慕长洲说了这么长的话,耐心渐渐耗费干净。 “你从没这么想过我?”宁安看着慕长洲憔悴的一张脸,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旁的话不再问了,拉着她进了卧室,让她快睡。 一片漆黑,慕长洲嗅到了沉香的味道,是宁安出发前准备的。她揉了揉宁安的发顶,打了个哈欠,问:“真的不乱想了?” “嗯,大概是生理期没彻底结束,情绪不稳定,连累你了。”宁安是真的懊悔,摸索着去吻她,得到了回应后,按住了腰间的手。 “没多想,我摸摸你肚子凉不凉。”慕长洲的脚都搭了过去,确定了宁安不再是上次那样,才松了口气,眼皮难以打开,渐渐半梦半醒。 “放心,最后一天了,不难受的。”宁安钻进她怀里,在脖子上轻吻,“慕长洲,快睡觉。” 24.春水泡梨花(24) 春水泡梨花(24)清水 睡到了日上三竿,慕长洲都没醒。 宁安坐起来了半天,想着昨天自己突如其来任性的脾气,捂着嘴脸红。 慕长洲侧躺着,长手长脚,有一截小腿探出了被子,脚踝纤细,脚掌长长的。宁安给她盖好了,轻脚出门,边洗漱边给慕长洲点了早餐。 她有模有样的预热机器,回忆着慕长洲的几次操作,也想煮一杯咖啡出来。可尝试了半天,味道都不对。 来人没有穿鞋,走路悄然无声,在身后虚虚抱住了她,脑袋搭着肩头,说:“先用布粉器抹匀,再换压粉器按平,像这样。”慕长洲的声音还有点哑,眼睛眯着,并不插手,口述着教她怎么让这台半自动机器变得听话。 浓缩咖啡萃取成功,流入下方放置的小杯中。一股浓郁的巧克力香气弥漫开,明明是提神的佳品,宁安却在芳香中犯起了迷糊。 “你尝尝怎么样。”宁安略侧着脸,给慕长洲喂着喝。 她忘了这是才萃取出来的,还热着。慕长洲竟然没有拒绝,喝了好大一口。 “哎呀,烫不烫?”宁安回过神来,忙去看她的嘴里。 “不烫。”慕长洲拉住了两只乱舞的手,低着头去吻她。安枕了一晚上,这些日子的累积在叫嚣着作祟。 咖啡的浓香,在热辣的吻中,成了勾魂的气息。环在腰间的手臂从虚到实,慕长洲的呼吸也乱了起来。 中岛上除了纸巾盒什么都没有,宁安被抱着坐了上去。睡裙皱巴了,而她所有的感官触觉,都被慕长洲所牵引,无路可逃。 慕长洲有所顾忌,哪怕情之所至,也收敛了很多,时轻时重,按在豆蔻花蕊。在外很快,宁安将脑袋埋到她的肩窝,喘气细细的,撩拨着慕长洲仅存的自制力。 敲门声响起,送外卖的骑手喊着:“宁先生,外卖到了。” 宁安红着脸不说话,顾盼生辉,我见犹怜。 开了门,取了外卖,慕长洲绕过玄关,见她没有动弹的样子,不由走快了几步,将外卖放下,上前搂着她,笑问:“怎么了?” “没什么。”宁安整理着睡裙,就要往下跳,自然是被慕长洲搂腰抱起来,挪到了餐椅上。 “什么时候点的?”慕长洲揉了揉她的后脑,打开了外卖,坐在对面,抽了张纸,将浅用过的指简单擦了擦。 “想着你还得睡好一会儿,才点了。早知道等……”宁安住口,看着慕长洲毫不介意地拿出包子,咬了一口后,又喝了口豆浆。 “怎么了?”慕长洲怎么看不出来她的那点小心思?刻意晾着不去说,用拿着包子的手在宁安的眼前晃了晃,打趣:“多巴胺分泌过多,贤者模式忘乎所以?” 宁安的脸慢慢红了起来,抢了她那只咬了一口的包子,香菇青菜的内馅,瞪了她一眼,大口吃了起来。 慕长洲另外拿了一只,咬开了乐,虾仁猪肉,好大的几颗虾,用料扎实。 一顿饭闹哄哄吃完,慕长洲收拾了餐桌,去洗漱了。 宁安在打电话,应该是工作的事,提前安排好开年会议的要点,让自己的手下心里有个数,别事到临头,佛脚都抱不了。 慕长洲拿了些零食,在她身边坐下,默默吃着,也给宁安的嘴里塞了几次。 电话挂断,宁安靠了过去,感慨着:“慕长洲,你吃不胖,我会吃胖的。” “胖点又怎么了?健康第一名。”慕长洲又给她嘴里塞了一片薯片。 甜辣的味道,宁安找了很久,才找到了这个口味,买了一箱子,在家藏了一段日子,终于还是被慕长洲发现了。 “这是热量炸弹。”宁安嚼着,舌尖甜味居多,“太胖了,对身体也不好!” 第44章 “你现在太瘦了。”慕长洲不再勉强她吃这些高热量的薯片,闲聊了两句,正儿八经叮嘱着:“一日三餐,哪怕晚上少吃点,也不能对付了。” “哪有时间顿顿不落?”宁安吐槽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打拼起来,除了眼前的工作和将来的薪资,哪里顾得上其他?” “你缺钱么?我借你。”慕长洲心里疑惑着:“你爸妈……” “你别瞎猜!”宁安坐直了身子,打开电视,找了半天不知道看什么,竟然播起了春晚。她在心里左思右想,和慕长洲说:“你能理解么?我爸妈很传统,希望我二十五岁结婚,二十八岁生育,从事稳定工作,能够按部就班。” 慕长洲若有所思,接过话来:“但你按捺不住一颗想要放飞的心,所以不靠父母靠自己,要证明个结果,追求又稳又快。” “这世上没有白来的午餐,要稳和快,只能压榨自己了。”宁安见她很快理解,暗自叹息——学霸就是学霸,理解能力超群,又说:“这两年转管理,踩过去就阶级提升。所以,任何挡住了路的人鬼蛇神,本小姐决不手软!” 这样飞扬的发言,没料到在时隔多年,还能听得到。慕长洲沉默了片刻,笑着点头:“宁小姐一定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实现自我价值,走向不凡人生。” 两个人无聊起来,连无聊的春晚也看得津津有味。并肩坐着,时不时笑得绷不住,你撞撞我,我蹭蹭你的。 时间飞快,天色就要黑了。 “慕长洲,要不要出去看电影?”宁安挨着她的胳膊,手中的薯片还是吃了大半袋子,长发披在肩头,脸颊粉嫩,没了妍丽的妆容,清水中的芙蓉花,更是清雅美丽。 “好啊。”慕长洲弯腰,拿起可乐瓶喝了几口,“顺便吃个饭?” “嗯!”宁安拿起手机,找了部爆米花的合家欢,选了场次和位置,“你饿不饿?饿的话打包点进去吃也可以。” “看完九点?出来吃点什么?”慕长洲已经起来,进屋找起了衣服。 宁安跟了进来,头发扎了个马尾巴,看着她一身黑衣,也挑了同色系的。“看你,我不挑食。”宁安随口答了一句,弯腰提裤子。 慕长洲坐在床边,将袜子穿好,抬头就看到黑色的蕾丝,从自己眼前一晃而过。 蕾丝的主人穿上了黑色的高领羊毛衫,将马尾从衣领后面拉出来,从梳妆台上选了根口红,三两下涂好了,撑着台面,回过头问:“这个颜色怎么样?” 慕长洲毫不吝啬地赞美:“想尝一尝是什么味道。” 宁安笑靥如花,大大方方坐进了慕长洲的怀里,低眉吻她,轻轻浅浅的,似羽毛拂进了人心。 “你是要给我也涂么?”慕长洲握着柔软的腰肢,脑海里想的是它在掌下时候的滑腻妖娆,眼神却干净清冽,望着宁安,好像只要她涂,就不会拒绝。 宁安挪不开眼了。 她仍能从这一双眼眸深处,看得到一颗纯粹的灵魂。她的心中悸动不已,怔怔望藏在心里这么些年的人,几颗泪珠涌出了眼眶,别开了脸,不肯言语。 慕长洲猜到了几分,略微发力,把人往怀里带,伸出手抚着宁安的后背,无声安慰。而几分钟前脑海中奔涌的欲念,也散得干干净净了。 浅短的拥抱,呼吸交织相融,体温煨入了彼此。 “宁安,好一些了么?”慕长洲开了口,嗓音放的低,就显得有些沙哑。 “嗯。”宁安收敛了情绪,再站起身,拿出了主管的派头,飞快补涂上了口红。 她没有画全妆的打算,略微打理了下,已经足够光彩照人了。“走吧。”宁安已经整理好了情绪。 两人携手出门,慕长洲的车,平稳到了商场。 宁安去自动兑换机兑了券,慕长洲则买了爆米花和饮料,在候场区等着。 高挑的身材,一身黑衣,斯文的眼镜,慕长洲低头咬着爆米花,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的预告片。 好几个女孩在旁边蠢蠢欲动,大概是想上前搭讪,彼此小声商量,目光住在了慕长洲的身上,根本挪不开。 宁安停下脚步,就在不远的地方,默默看着。 终于,其中一个女孩被推搡了一把,借着这股势头,来到了慕长洲的身前。 “你好,能加个联系方式么?”女孩露出了个甜甜的微笑,笑不露齿,深色的美瞳,秀发打理得当,放在人群里也足够吸引人眼球了。 慕长洲低眼看了看她,连爆米花都懒得咽下再说话,摇头:“我对小孩子没兴趣。”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有没有兴趣?不如我们试一试。”女孩更兴奋了,略微弯了腰肢,双手放在大衣的口袋里,眼底的跃跃欲试,根本不加掩饰。 慕长洲终于肯正眼看看这个人了,娇小可爱的,无论男女,大都很难抵挡这样的类型。 “双份爆米花,两瓶可乐。”慕长洲示意她看清楚,已经很耐心了:“懂了么?” “那又怎么样?”女孩睁大了眼,清澈无辜的背后,流露出了不匹配的野心。 “得了吧,不过是打赌大冒险之类,给你一次面子就觉得自己是个猴子了?”慕长洲彻底冷淡下来,多余的话再也没有,不耐烦地转身,在看到宁安的一瞬,就明白她在看戏。 第45章 几步走过去,慕长洲问:“还得多久进场?” “五分钟。”宁安忍着笑。 “早知道多给宁小姐演个五分钟。”慕长洲顿了顿,明明没有多余的动作,宁安却觉得她在憋着坏。 “那也没有必要。”宁安赶紧拦住了,上前接过可乐,轻声说:“这几个小美女,就当养眼了。” “我还不至于这么饥不择食。”慕长洲的脸冷了下来,声音很小,目光也毫无感情:“宁安,我和你谈恋爱,起码在分手前,不存在三心二意。” 25.春水泡梨花(25) 春水泡梨花(25) 宁安失了神,既为那句“不存在三心二意”诡异地暗喜,也为那句“在分手前”,徒劳地伤感。那几个不远处还在观望的女孩们,她本来就是看乐子,怎么会不在意? “要开场了。”慕长洲听到了广播,将脾气收了回来,问:“还要看么?” “看,为什么不看?”宁安瞪着她:“我知道你不会三心二意,只是觉得,她们好年轻,胆子也很大。如果……” 慕长洲用胳膊推了她,一前一后走向检票处。她问:“如果什么?” “没什么。”宁安笑了笑,不再执着于此,走过闸口后,轻声致歉:“慕长洲,对不住,是我的话有问题,但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嗯。”慕长洲接受了,余光看到那几个女孩是同一个方向,等两人落了座,果不其然是同场的电影。 “我有点后悔。”慕长洲已经脱下了外衣,那么高的个子缩了起来,两个膝盖却探出去很远。 买票晚了,只选到偏僻的位置。宁安喝了口可乐,常温的,也看到了那几个女孩在前面两排,不住回头看过来。她好奇起来,凑过去问:“在国外的时候,这种事很多么?” “比她们的胆子还要大,会直接塞写了电话号码的卡片,塞进我的口袋里。”慕长洲侧着头看过去,从鼻孔里叹着气:“我很烦这样没有边界的行为。” 认识这么多年,虽然称不上百分百的了解,宁安也没在慕长洲的眼里看到过这么厌倦的神情。她问:“你不是告诉她你是有人陪了么?” “她说‘那又怎么样?’”慕长洲闭上了眼,如果不是还有宁安,她已经离场了。 宁安也很惊诧,大概是和那些女孩子差了不少,她也不是很能懂现在二十上下的年轻人说出这样的话,是个怎么样的心理历程。 灯光黯淡了一些,宁安掀开了扶手,凑过去吻她。前排的人只要回头,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不知道慕长洲,会不会推开她了。 几个女孩小声惊呼,在灯光彻底消失前,慕长洲抬手抱紧了怀里的人,侧颜深邃又耐看,深吻不停。 “还看不看了?”略微退开了一些,宁安小声问,气息称不上多平稳。 “看。”慕长洲吮了一口,才放开了她,只是左手仍旧搭着宁安的肩头,没有松开的打算。 合家欢的爆米花电影,半程的时候,慕长洲打了个哈欠,靠了过去。 “后面的剧情……”毫不负责任的剧透,慕长洲说完了,也放下自己吃完的爆米花桶,拿起了宁安的那桶。 宁安又抢了回来,慕长洲不解:“你不是怕胖不爱吃么?” “今晚百无禁忌,我等会儿还要买蛋糕吃呢。”宁安耍起了小脾气,但是吃了几颗后,又不喜欢甜腻黏嘴,还给了慕长洲。 慕长洲的剧透起不了阻挡笑容的作用,宁安还是被逗得眼角带着泪花,喘不过气,笑了半天。等到缓过气来,电影落下帷幕,影厅的灯也亮了。 慕长洲站起身,将垃圾都收拾好,一只手拿着垃圾挂着外衣,一只手拉着宁安,慢慢走着,低声问:“还想吃蛋糕么?” “想,但吃不了很多。”宁安跟在她的身后,走在狭窄的过道中,身边都是人,熙熙攘攘说着话,她却只听得到慕长洲的。 “你吃不了给我我吃。”慕长洲替她做好了选择,又问:“还吃之前你带我去的粥火锅?” “有点远,你想去么?”走出放映厅,慕长洲先去丢了垃圾,走回来的时候,和那几个女孩擦肩而过,径直重新握住了宁安的手,想了想说:“太晚了,就近吧。” “我问问。”宁安想起了什么,低着头看手机,附近有一家日料店,老板和她挺熟悉,但是临场插人,再大的人情也得先问问看。 “看你安排。”慕长洲刻意放缓了脚步,掌心里是宁安软绵绵的手,骨肉匀称,她一直很喜欢看。 “鳗鱼饭可以么?”宁安得到了答复,解释:“omakase没位置,但是鳗鱼饭管够。” “可以。”慕长洲点头,“我本来也不怎么吃生的。” 店面并不远,走过去也才二十分钟。快到的时候宁安打了电话,有个小姑娘从一边的侧门出来,带着她们绕过后厨。 “老板让我带二位直接去办公室,稍后会把饭食送上去。只是这会儿太忙了,实在抽不开身招呼,还请自便。”小姑娘把人带上去,礼貌离开。 不大的面积,说是办公室,却更像个起居室。慕长洲没有左顾右盼,在餐桌旁坐下来,撑着脑袋问:“宁安,你怎么到处都有熟人?” “人格魅力大。”宁安笑呵呵答了一句,才正色解释:“老板姓何,大学时候的学长,只是他是1号,所以玩的比较深。后来他去日本留学,对这行感兴趣,干脆转行学了几年,回国请了主厨开店。当时我已经在h市待了蛮久,这些店面事宜,我有出力,也有出资。” 第46章 慕长洲这才明白过来,笑:“宁小姐很有商业头脑,应该给我个会员卡吧?” 闲聊着,还是那个小姑娘,一个人将两套鳗鱼饭送了过来,漆木的方形餐盒,藏不住的香味。 “要清酒么?”小姑娘问了一句。 “开车,不用了。”宁安出资占股的事,并没有大肆宣扬,这个招待的小姑娘甚至还是上一次带人来聚会的时候才见过宁安。 人很快又离开了。 餐盒打开,香气扑鼻。慕长洲早就饥肠辘辘,等两口下腹,才点了点头:“味道很好。” 宁安的食量根本吃不完,最后还是被慕长洲席卷一空。两个人略坐了会儿,正打算起身离开,一个高个男人推门进来,声如洪钟:“宁安,带朋友来吃饭,下次早点说。” “临时起意,给你添麻烦了。”宁安给彼此引荐,何一品将手中的餐盘放下,笑:“截留的海胆手卷,尝一尝。” 慕长洲没有犹豫,坦然取了左边的那个,一口塞进嘴里。 “还不算最好的季节,怕你们吃不够。”何一品对空空如也的餐具十分满意,看向慕长洲,夸她:“慧眼识英雄!以后你想来,提前半天,我肯定给你匀出来!” “谢谢。”慕长洲咽下了手卷,坦然承认:“其实我不怎么吃生食。” “没所谓啦,我可以给你做熟的!”何一品自来熟地坐下,就和慕长洲聊了起来。 同样有留学背景,也算有一些共同话题,聊了一些后,何一品感慨:“你可真能熬啊,宁安那么努力的人,也实在熬不下去,早早就决定迟早要转行。没想到真的有人能执着地熬下去,还能成。你这样回来,难道没有猎头来找你?” “也有,只是我不喜欢来回跳槽,和公司相处也不错。”慕长洲甚至接过了酒杯,同何一品碰了一杯:“不过你这个转行的跨度足够大,勇气十足。” “实在是喜欢啦,只是自己厨艺不精,请了主厨,方便偷师。”何一品哈哈笑着,一口气喝了两杯酒,看着宁安,却指着慕长洲:“宁安,还记得当年我和你的赌约么?” “愿赌服输。”宁安点头。 “当年我俩真心话坦诚局,我告诉她我喜欢男人,可活了那么久居然没有一个男人让我心动。”何一品的脸颊红了起来,又闷下一杯酒,往事浮现,好似昨天,就从从容容说起了旧事。 “然后他和我抱头痛哭,因为母单至今,太伤心了。”宁安接过话头,藏着小心思,顺着往下说。 “这家伙觉得,我和他能抱头痛哭,那我的本质,一定不是直的。”宁安撇撇嘴,吐槽:“我到现在也不理解,他是怎么琢磨的。” “你当时是桃花不断,但你看他们的时候,眼里没有光。”何一品直接上手掰着宁安的后脑,转向慕长洲:“可你看她的时候,眼里只有她,和北极星一样亮。” 热闹的酒桌,空气里还有鳗鱼的油脂余香。慕长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喝了酒,微微醺了,漫不经心地抬眼。 黑亮的眼眸,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倒影。 可宁安看过来的时候,从来都是这样子。无论是戏谑还是专注,或是偶尔交互的漫不经心。 哪怕慕长洲是个近视眼,不戴眼镜的时候看不太清楚,也能感受到,那道眸子里,轻轻浅浅或浓或淡,只有自己。 宁安当场认了赌约,愿赌服输,承诺会给何一品在这一年买足十个限量的手办。 宾主皆欢,何一品送了两人离开。 夜风还有寒气,吹散了宁安的上头热,吹不散慕长洲因醺意上涌的暗思。 一路回家,慕长洲没怎么开口。 却在跨进门后,一把将宁安抱了起来。 “门!”宁安惊呼之后,先抱紧了慕长洲的头颈。 门被甩了上去,人被禁锢在了一隅。 “怎么了?喝酒不舒服?”宁安滴酒未沾,顾左右而言他。 炽热的鼻息,慕长洲在玄关处,想要理清自己的欲言又止。 有些凉意的手指按在太阳穴,继而被摘下了眼镜。宁安的话,又让她好似喝了别的酒。 “我没有跟何一品说起过你,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知道我这个时候还带你去,你对我来说的意义不同。我又没跟你避嫌,他自然看得出来。慕长洲,我是对你一直很有好感。这是何一品不知道、你也不知道的。”宁安的话带着安抚,被安抚的人无动于衷,她自己却平静了下来。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慕长洲,我们只往前走不要回头,好么?”宁安去吻她的唇,轻又撩拨:“我想拥有的,是未来。” 26.春水泡梨花(26) 春水泡梨花(26)清水 沉默地接吻,急促着喘息,缠绵之中,慕长洲始终没有说什么。 宁安在餍足与疲倦中陷入了沉眠,梦里是她独自前往北方,在一片冰天雪地里,想着和慕长洲距离近了许多。 等过年回家,她才知道,慕长洲在初冬,就跟着团队出国交流,要四个月才会回来。 以为的近,不过是一厢情愿的一场幻想。 宁安在梦里挣扎,为自己的行为可悲,也为旷日持久的痴恋无措。沉眠如此,竟也呜咽出声。 慕长洲坐在一旁,心头空荡荡的,弯腰擦拭了她盈出的热泪,在一片漆黑中,轻声叫她的名字:“宁安。” 第47章 未来? 原来是这样。 慕长洲理智又淡漠,却在黑夜中,重新躺了下来,将哭泣的宁安搂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安慰。 微醺早已过去,多年的克制冷淡,在这时选择了顺从心里的声音。慕长洲说了很多遍:“宁安,都过去了,我在。” 分明喝了酒的人是慕长洲,醒来的时候,宁安头疼起来,好像宿醉的是自己。 慕长洲早就起来了,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翘着长腿,手里捧着电纸书,咖啡味香浓,抬眼后笑:“早。” “早,你起这么早?”宁安看到了装盘的三明治,大脑还在宕机中,直到洗漱干净了,披散着头发出来。 “摆盘的仪式感?”宁安喝了口刚才做出来的拿铁,吃着三明治,味道很清淡,像是便利店的。 “生活需要仪式感。”慕长洲喝完了自己的咖啡,边清洗边回答,又说:“开工后会忙起来,还是机动?” “好。”宁安也知道,开工后自己恐怕连回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情人节需要我空出来么?”慕长洲先问。 宁安怔了怔,从慕长洲的背影里,看不出什么。她问:“你有想法么?” “看你。”慕长洲放好杯子,将咖啡机的底座什么都洗好了,回身在宁安的对面坐下,“我担心一整天有点难,但是半天没什么问题。” “慕长洲,我不是……”宁安犹疑着:“我们就吃顿饭,可以么?” “可以。”慕长洲抽了张纸,递给她后,话里没什么复杂的:“我们是情侣,本来就该在一处。” 宁安心中窃喜,趁机说了章立的话,问:“昨天你说过,有猎头找过你。” “叫他不用白费功夫了。”慕长洲说完就有些后悔,语气太淡,她怕宁安多想,特地挨近了,又问:“我没存过他的号码,你有么?” 宁安从床头找到手机,也没理一堆标红的小点,找到章立的号码,问:“拿我的打,反正他看到我们接吻的视频了,瞒不住。” “好。”慕长洲点到了功放,握住宁安的左手。 没响几声,那头接通了,杂音有些重,章立的情绪很意外:“宁安?这时候找我,有什么事要帮忙么?” “章立,是我,慕长洲。”慕长洲示意宁安保持安静,面上很松,甚至隐约带着笑意:“宁安才和我见上面,说你转行做了猎头,想请我回省城。” 章立的脚步声很急切,很快关了门,环境安静下来,他问:“既然宁安都和你说了,同桌,你就说什么条件吧?只要你开,我就能为你争取到。”很从容又很自信,一旦慕长洲答应了,开出条件,他就落人情。 “爽快。”慕长洲把玩着宁安的手,神色玩味。 “必须要爽快,你是我三年的同桌,我要挣钱不假,但这边的环境优秀,对你的确有利,我才愿意接了这单,还去求到宁安那边。”章立立马打起了感情牌:“你俩能好上,怎么也有我的一点小缘故吧。什么时候请我这个媒人吃饭?” “你爽快,我也爽快。”慕长洲的脸上冷淡下来,话更是一句冷过一句:“第一,我和宁安不熟,只是真心话大冒险亲个嘴而已,都是成年人,别装你没有玩过。第二,不要再找我,不必通过各种渠道挖我。我拿的是原始股,份额不轻,公司里我说一不二,没有人有异议。我相信你那边不敢给也给不起。第三,你不用从她这里找我了,我不喜欢别人别有目的接近我。” “同桌,话别说……”章立还以为大有可为,根本没预料到毫无转圜余地,就被慕长洲干脆地回绝了。他急出来一脑门热汗,满心搜刮着怎么挽回。 电话掐断了。慕长洲看了过去,很无所谓的态度:“我是光杆司令,不怕什么。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不这么搞,他会利用你和我的关系,来要挟你。” 宁安一怔,问:“为什么这么说?” “和他同桌三年的是我不是你,有些小动作,看在眼里,我懒得戳破。”慕长洲看到了屏幕上的闪烁:“接下来的戏码,靠你了宁安——彻底甩掉他,别给外人留把柄。” 宁安深吸了口气,接通了后,先声夺人:“班长,我尽力了。她是当面拉黑我的,已经开车走远了。” “我不知道她住哪里啊。” “不过是起哄大冒险,我输了,不想惹麻烦才找上了她,谁让她长得好看又在场,我在关键时期,哪有时间经营感情?你情我愿睡过一次,算什么?自动避孕工具人?” “祝你好运吧,早知道应该告诉你实情,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年了,学霸的脾气会越来越臭?” 慕长洲好整以暇地看戏,等宁安完美谢幕,甚至鼓掌夸赞:“不愧是社交达人,一推三四五,‘自动避孕工具人’都说得出口。” 宁安白了她一眼,将手机丢在茶几上,问:“慕长洲,我虽然不走技术了,但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回绝我能预料到,为什么一点余地都不留?既然你比我更了解章立,不怕他给你倒了脏水,万一以后你动心回去,不就……” “我从来没打算要离开ez,或者说,从来没打算过离开了还要给别人打工。”慕长洲并不打算隐瞒,尽量用简短的言语解释:“easter的家族你不了解,我这么说吧,开酒吧、开公司、自己做投资,或许很多二代看来是小打小闹,在她家里,小打小闹都算不上。这次来这里,easter和我谈过很多次,是想趁着东风做次大的。ez、ez,easter和我,各做各自擅长的事儿,中国区我个人占股15%,只是这一点算隐藏合约,你是第三个知道的。至于省城那边,不会给我这么大的自由,我不会去,更不想为这么点事情,得罪easter背后的家族。” 第48章 “慕长洲,我以为你不是会了解这些的人。”ez的名字宁安在年会后查到,自然早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听着她的话,有些念头在默默转变。 “我从来都不是不谙世事的人。”慕长洲笑着:“不过我有试错的本钱,仅此而已。” 一道冬末的光照耀进来,慕长洲的浅色瞳孔,流光溢彩。宁安看不透她,却没什么紧张和不安,只是如实表达:“我觉得,我有很多需要重新认识你的地方。” “彼此彼此,来日方长,不是么?”慕长洲不想被晒到,站起身打算挪个地方,宁安追上她的脚步,从身后抱着她。 “慕长洲,我会重新认识你的。”宁安低语:“给我时间,好么?” “我们有很长的时间。”慕长洲转过身,也回抱了过去,下巴贴着宁安的头皮,默默不语。 阳光尽数照在了慕长洲这半边,身体逐渐温暖,呼吸间,是宁安身上沾染的气息,参了些许的沉香,宁神、松缓,寂静。 慕长洲闭上眼,展怀容纳着宁安,和她融为一体。 开工后,果然一语成谶,忙起来昏天黑地,别说打电话了,两人之间也就表情包的交情了。 宁安学会了咖啡机的使用,但慕长洲不在的时候,她仍然是蹭着公司茶水间里一成不变的味道,又或者在咖啡店中买一杯热美式,不做停留。 章立还找过她几次,都被搪塞了过去,也就没了动静。宁安固然不明白为何慕长洲对章立的看法如此不同,但也没功夫深究什么。少了一笔钱,自然应该更努力地,靠自己挣回来。 接连三天大加班,这天晚上终于看到了好的结果,整个团队都松了口气。 时间指向深夜十一点,宁安打了个哈欠,看到了日期,心中一动:“中期到这个份上,大家都辛苦了。明天情人节,非单身的,都休息一天吧。单身的早上过来收个尾,下午休息。” “多谢宁副总!”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其中一个问:“宁副总呢?” “她也在加班,我明天早上过来,陪单身战士们战斗,中午你们聚餐,我买单。”宁安拿起衣服,说:“有要蹭车的么?” 送了一个顺路的同事,再掉了车头回来,多开了十几分钟,宁安只觉得脚都是酸的。 疲惫靠着电梯,直到进门。 从房中透出的沉香提醒着她,家里有人。 宁安的心停了一瞬,脱下鞋子,不肯开灯,绕开玄关轻脚来到卧室门口。 台灯开着最暗的灯光,慕长洲的身上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虽然是靠着的姿态,却已经睡熟了。空调开的很足,在最后的冬日里,将家里烘得暖意融融。 宁安看了她半晌,舍不得上前,也舍不得离开。 是慕长洲自己醒来的,睡眼惺忪,眼镜滑下来,躺在鼻尖。 “站那里干什么?”慕长洲撑着手臂坐直了些,扶了扶眼镜,嗓音带着困倦。 宁安笑:“才回来,正打算洗个澡休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八九点吧?”慕长洲下了床,将怀里的电纸书放在床头柜上,边走边问:“饿不饿?” “一般,你明天不上班么?”宁安跟着她出来,打开了灯,刺眼又暖心。 “吃馄饨么?买了点生的。”慕长洲倒了水,两个人都喝了,她才说:“休息两天,你呢?” “只有半天。”宁安撇撇嘴,歪进慕长洲的怀里:“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好。”慕长洲接住了她,自然也看得起她眼底的青色,“我陪你去洗,然后睡觉。” 27.春水泡梨花(27) 春水泡梨花(27)清水 房中重点了沉香,两人洗完澡回来,慕长洲半靠着看书,见她坐下护肤,问:“明天我送你?” “八点多要出发,你多睡会儿吧。”短时间内睡不着,宁安贴了片面膜,转过身,两条腿翘在了床边,话说得含糊。 “那我去接你?”慕长洲把自己的右腿挪了过去,由着她的脚踩上来。 “我开车、你也开车,组车队么?”宁安自己都觉得好笑,摇头安排好:“你睡你的。” “那,等你回来吃。”慕长洲放下了电纸书,被那双脚踩着,心生摇曳,不动声色。 “嗯,你看着点,我没什么忌口的。”宁安觉得她的小腿光华,肌肉结实,踩着玩闹,浑然不决勾出了躺着的人的欲念。 然而等她护理完毕,台灯才熄灭,腰肢被人拉扯,惊呼不及出口,就被柔软的薄唇封住。 “别说话,别说话。”轻吻之后,慕长洲环抱着她,额头紧贴,俨然要睡了。 慕长洲在床上向来随心所欲。两年前,宁安就知道了。 她愿意体贴自己,宁安只用行动告诉她,自己也是眷恋的。 火花越想熄灭,燃烧得越彻底。慕长洲再难克制,翻身桎梏了温暖的身体,咬着宁安的唇,轻声问:“现在可以么?” “可以。”宁安咬了回去,舔舐着唇瓣,引诱她,告诉她,自己就是她所有欲与念的应许之地。 在山巅在云端,宁安流下了泪水,在慕长洲的手臂间,她陷入了沉睡。 睡得迟,醒得早,精神头不错。 宁安睁开眼,缓了几分钟。房子里漆黑着,手机中的闹钟按时响起,被她迅速按灭。 第49章 枕边人呼吸均匀,长了许多的头发铺洒着,隐约看得到五官的轮廓。 被子下肌肤相贴,慕长洲半趴着的睡姿,说不上多好看,手背贴在宁安的胳膊旁,体温总比宁安高一点,存在感十足,又在习惯之后,让宁安有了安全感。 宁安缓缓坐起来,弯腰过去,唇印在她的侧脸,低语哄着:“你多睡会儿,想睡多久就睡多久,等我回家。” 慕长洲的反应很慢,含糊“嗯”了一声,枕到了宁安的腿上。头发蹭着手心,出乎意料的柔软,麻痒起来,宁安就想挠挠她。 忍了又忍,她还得哄着慕长洲躺回去,等她睡熟了,才赶紧起来。耽误了几分钟,时间紧张起来,想着只是去扫尾,宁安也只是打了层隔离涂了润唇膏,穿上了和慕长洲同款的帆布鞋,走之前特意关上了卧室门,防止关防盗门的声音吵醒她。 在便利店买了杯美式,等到了公司,早已经喝完了。手下到岗两人,都有些疲惫。好在余下的事情不多了,宁安简要提点了几句,废话不说,一起开工。 时钟指向了十二点,刚过几分钟,静音的手机震动起来。宁安看到了闪耀的“慕长洲”三个字,用了几秒让大脑回归生活,站起身去茶水间接电话。 “睡醒了。”慕长洲打着哈欠,有拖鞋踩着地板走路的声音。 “嗯。”宁安开着胶囊咖啡机,噪声通过手机,传导回了家里。 慕长洲也在预热机器,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声音,问:“你是不是跟我说,大概两点回来?” “这你也记得住?”宁安打趣着。 “有一点印象。”慕长洲也笑,想了想说:“你没有忌口,那我想吃什么就安排什么了?” “嗯。”宁安刻意不去提日期,拿起马克杯,眸子里全是愉悦。 “还在工作?”慕长洲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表示理解,很快挂断了电话。 等喝下咖啡醒了神,慕长洲洗漱完毕,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随手找了宁安的皮筋,把过长的头发绑了绑。 她在生超采购了一些材料,又打给easter。 “zhou?你不是申请了假期么?不用这么没人性,还要秀吧。”easter的话难听,语气却很随便,环境嘈杂,不用说也知道在哪里。 “给我送瓶酒吧,从我账上划。”今天心情很好,慕长洲没有和她呛,说了要什么样的酒后,笑:“easter,生活应该让自己愉悦,不是么?” easter顿了顿,正经起来:“zhou,i wishing you a pleasant day.” “yeah,you too.”慕长洲报了地址,在家坐等签单。 忙完了所有的,宁安都觉得眼角发酸,看着两个部下,也是靠着工作椅,困倦得不成样子。 “汇总好就走,明天你俩下午再来,咱们一起查漏补缺。如果上头通过了,我给大家一起申请假期休息。”宁安自己也是强撑着,摘了防辐射的眼镜,用指尖掐着眉心,试图让自己醒一醒。 “组长,你先走吧,我们扫尾就好。”小宋深吸口气,笑:“组长不是单身狗啦,还是留一些时间给身边的人。我们今天行好事积功德,我们也能早日脱单的。” 宁安静了片刻,不推辞了,站起来指了指电脑:“交给你们,谢谢。” 直到坐进驾驶室,宁安靠着闭上眼,给了自己十分钟,放空大脑。再睁开眼,时间不早了。她发动车子,开上路后,沿途看到路很多年轻人,手牵着手,青春洋溢。 于是路过花店,宁安选了一捧玫瑰,没有在意这个特殊日子里高昂的价格,耐心等着捧花被精心包好。 “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喜欢。”店员额外放进去了一对水晶小熊,算是对情人节的附赠。 宁安含笑道了谢,接过后先开副驾放进去。这么一耽搁,已经快要两点了。 重新上路,宁安发了消息,实时通报了自己的位置和路况,又问她:“吃了么?” “还没,等你一起。”慕长洲发了语音,又补充:“到了再说。” 开门看到红色的花,慕长洲先是怔了怔,摇着头笑:“你怎么也跟风了?很好看,谢谢。” “全都是一对一对的,被年轻冲昏了头脑。”宁安先把花塞进慕长洲的怀里,等自己进门换了鞋,见她抱着花等在一旁,心里柔软连片,问:“点过外卖了么?” “你饿了?”慕长洲一只手拿着花,另一只手放开了,浅浅抱了抱她,顺势牵住手,绕过玄关。 “是有些。”宁安看到了中岛上放着的碗,“你都点过了啊。” “嗯,不过还得动手。”慕长洲先把花束放好,挽起袖口,问:“牛排,你喜欢几分熟?” “嗯?五分就可以了。”这下轮到了宁安怔住。 红酒醒过,慕长洲倒了一杯递给她:“尝一尝,这支酒不贵,但是味道很好。知道你怕胖,沙拉用的油醋汁,先垫一垫。” 宁安端着酒杯站在中岛旁,目睹慕长洲点火烧锅,动作娴熟,甚至是用手将整过边角的牛排放进去,浑不在意会不会被烫到。 厨房里的确多了不少东西,始作俑者正看着火候煎牛排,迷迭香、切开的蒜、黄油……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翻面,封边,用夹子取出醒肉,将剩下的汁水熬煮,加入黑胡椒,作为现成的佐酱。 另一口锅被小火炖着,几乎和牛排一同出餐,是青口贝。等两个人面对坐下来,慕长洲尝了口宁安的牛排,自己也很满意,点头说:“嗯,没太生疏。” 第50章 暂且不去想慕长洲身上的故事,宁安享受了这一餐的滋味。在问过红酒价格后,宁安也点头:“你很会选。” 慕长洲喝了一杯就不再碰了,主菜后她一摊手:“就这些了,没有主食。” “我是够了,你呢?”宁安很了解慕长洲的饭量,怕她吃不饱。 “买的时候还带了馒头和辣椒酱,吃了两个,才等着你的。”慕长洲选择诚实:“生活要有仪式感——这是仪式感。不过仪式感对我来说吃不饱,所以……” 宁安笑了起来,主动承担饭后清洗的事情。慕长洲站在了她的位置,抱着膝盖,主动问:“是不是很好奇?” “嗯。”宁安怕问了,得不到回答,或者拉扯了慕长洲不想回忆的过去。 “很简单,你不能指望没有父母的孩子,连生火做饭都不会。”慕长洲开了口,笑:“但是有了能力后,能购买又为什么要动手呢?” “但是你今天为我动了手。”宁安背对着她,忍着心底翻涌的酸涩和对她过去的探究欲,说:“谢谢。” “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样的礼物,这样应该足够向你说明,我不是只打算玩三个月的意思。”慕长洲从她的音色里判断出了情绪的转折,走上前轻轻抱住了,低语:“宁安,我还不会怎么去喜欢一个人,但如果要有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你给我些时间,好么?” 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却是因为喜悦才会降临。宁安转过身,也不管满手都是水,埋进慕长洲的怀里,带着哭泣:“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怎么不能这样?要不你当我没说?”后背很快被浸湿了,慕长洲先关掉了水龙头,被宁安一口咬在了下巴。 “说出来的话,自然作数!”宁安狠狠瞪着她。 眼镜后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愉悦和眷顾,慕长洲弯腰抱起来她,一步步走回卧室。 不需要太多渲染,两个人很快进入状态。被抵入的时候,宁安问:“是因为我带了花么?” “不是。”慕长洲也红着脸,憋着一股气回答:“怕你自己再乱想,脑补些有的没的。” “你早就知道了?”宁安的言下之意,是问当初的暗恋。 高中的时候有意无意,且不论她,圣诞夜后,慕长洲要还想不到,这些年白顶着学霸的称号了。 “我建议你,好好想想自己说过的话,就知道你自己表白了多少次了。”慕长洲克制了大半天,从昨夜到现在,不等身下人再说些什么,用实打实的占有和痴迷,让宁安想到了自己的话,也实在没了力气开口。 28.春水泡梨花(28) 春水泡梨花(28) 洪水一旦漫上了堤坝,势不可挡,唯有疏导,才是正途。 天亮到天黑,翻来覆去,手脚酸软,精疲力尽。床单已经不成样子了,慕长洲这个大洁癖也无暇顾及,撑着手找到手机,点了m记。 “慕长洲,你有病。做什么减脂餐……”宁安无力,也是饿到眼冒金星,爬起来先去冰箱,也只看到了冰牛奶,和没喝完的红酒。 “汉堡很快。”慕长洲跟了出来,有些低血糖了,倒在沙发上,自己摸着额头上的虚汗,说:“我没想怎么样的。” “你没想?我不信。”宁安吐槽了一句,冰牛奶在微波炉里热了热,拿来和慕长洲分着喝。 “宁安,我明天休息。”慕长洲提醒了一句,歪着身体,眼镜不知丢到了哪里,就显得两只眼雾蒙蒙的。 宁安闭着眼,是一个字都不想说了。 半个小时,外卖到了。慕长洲让放在门外,在卫生间找了件浴袍,披在身上,才去开门拿了饭。 沉甸甸的几个袋子,慕长洲都拿了进来。两个人顾不上什么形象,将一份四人套餐吃了个底净。 慕长洲喝着可乐,说:“宁安,我要睡觉。” “嗯,睡吧。”宁安也困,又是吃了这么多后。 “床单没换。”慕长洲躺了下来,“我睡沙发了。” 宁安取了毯子,将客厅的空调开到最大,和慕长洲挤在一起。 毯子下的慕长洲像个暖炉,半梦半醒的模样,由着宁安枕在肩头,抬手替她整理了脸上的发丝,才陷入沉眠。 地方狭小,心也方便挤在一处。宁安做了个漫长的梦,梦里回到了十七岁。 她一头撞进了慕长洲的怀里,在篮球场上,脸色通红,张了张嘴想说不是有意的,却发不出声音。 梦里的慕长洲很快笑了笑,反客为主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着情话。宁安要开心死了,但怎么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她在十七岁年纪和慕长洲陷入热恋中,拥抱牵手,约会接吻,在操场边散着步,约定了考到同一所大学。她们在成绩出来的那个晚上偷尝禁果,心动心悸,绽放了彼此,仿佛一夕长大,懂了承诺的深意。 梦醒时分,睁开了眼,漆黑漫无边际。窗外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呼吸拂在耳边,腰间搭着的手臂,提醒了宁安,在耗费了无数的心机后,她得到了十五岁一见钟情的人。 热泪滚下无声,宁安知道,慕长洲是认真的。 然而揭开了那些伪装呢?她的本性,会让慕长洲厌倦,继而离开么? “怎么了?”慕长洲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听出宁安的呼吸不大对,低头的时候,下巴蹭到了已经潮湿的脸颊。 第51章 “做了个梦。”宁安把眼泪蹭到了慕长洲的胸膛,随即退开。 “噩梦么?”慕长洲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微微皱着眉,从没睡醒的坏脾气里,找回应有的理智。 “美梦。”宁安想说,又不敢说,犹豫之间,慕长洲听见了雨声:“下雨了。” “嗯。吵醒你了么?还能睡着么?”宁安的话里,掩饰了心里的恐惧,只表露出了歉疚。 很长的时间里,慕长洲没有回答。雨声断断续续的,都让两个人陷入了回忆。 等她再开口,宁安想都没想,答应了下来。 “请个假,我请你喝夜茶。” 凌晨两点多,按古时候,丑时已至。 书房的灯打开,烧水壶里的水还没沸腾。慕长洲才洗过脸,下巴上挂着水珠。 宁安披着件长毛衣,盘着腿坐着。 谁也没有说话,慕长洲的动作轻柔,点了一炉香,在一缕轻烟绕梁的时候,温壶泡茶,动作娴熟,气定神闲,在不经意里,透出主人此刻的自在。 一小块方柄放进茶壶中,摇香之后,注入沸水。 宁安本想着,既然焚了香,是嗅不到茶香的。 然而茶盏递入手中,微烫的触感来不及细细体会,茶汤幽若兰的淡香在焚香的间隙,融入了呼吸。 浅淡之间,直抵心脾。 “小心烫,再等一等。”慕长洲长舒一口气,从手腕上取下皮筋,将脑后的碎发扎了起来。 静默的小小房中,雨夜起的遐思和梦里轻易得来的幸福,辗转反侧而来的忐忑,渐渐淡了下来。 慕长洲不是没给她泡过茶,只是这么正式、从容,还是第一次。连那个茶叶也是第一次见,也不知道一小块贵不贵。 “奶奶是很喜欢喝茶的,讲究或不讲究,都有各自的喝法。总之每天起床,先烧水泡茶。”慕长洲目露追忆,也盘膝坐着,看了看宁安,笑着问:“你想听么?” “很想听。”宁安自己都不知道,这三个字说起来,有多温柔。 “我是被父亲遗弃的。他来到了村庄,母亲瞎了眼,看上了父亲,和他好,有了我。结果害了自己产后大出血来不及送医院,也害了我。奶奶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也是村里学校的校长,听到婴儿的哭声,救了我,收养了我,拉扯着我长大。”慕长洲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语调甚至很轻松,“我跟着她姓慕,在她膝下长大,打小就知道我是她从隔壁捡回来的孩子。但有没有血缘,又能怎么样呢?” “我们家的院子挨着条河,夏天在河里游泳撒欢,摸了鱼回来,奶奶会给我熬汤喝。到了冬天,炉子上坐着茶水,也会有自己家打的糕,蘸白糖吃,甜滋滋的。”慕长洲抿了口茶汤,“那时候,喝的是最普通的茶叶泡的茶,苦涩很久,才能品出回甘来。” “我知道自己的生父是城里人,有权有地位。他在村里搞大了女人的肚子,却懦弱得逃跑,还得追去的老人惨被撞死,也浑然不决良心亏欠。后来他结婚,娶了个城里的大家小姐。这些都是村里人的闲言闲语,我总会知道,奶奶不让我在意。我更知道,想要走出小村子,得有个很优秀的成绩才好。”慕长洲看着宁安,眼底只有讽刺:“听说我的生母,并不是个聪明的女人,甚至有些口吃,只是长得很漂亮。而我,只是自小耳濡目染,学得早,有奶奶一直开小灶而已。” “可你的确是,也一直是年级第一,高考成绩在全省一骑绝尘,我望尘莫及。”宁安小声反驳她对自己普通的评价。 “或许吧?也都过去了。”慕长洲捏了捏她的鼻尖,接着说:“后来,十三岁的时候,奶奶开始生病,她知道自己活不长,跟我讲过,如果生父要接走我,不要拒绝。我想,十三年了都没有出现过,是不可能出现的,才答应了她。奶奶没撑够一年,就闭了眼。不过她走得很安详,没受什么罪,我心里难过,但也受得住。” “没想到他年纪大了,一直生不出来孩子,一查竟然是弱精,夫妻俩折腾好些年也没办法。后来千方百计拿了我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如获至宝。”慕长洲讽刺了一句,表情难以捉摸:“他不知道,奶奶走之前,已经给我联系好了高中,早就安排过了,只等我初中毕业。所以我和他谈条件,第一我不改姓,第二还是去那所学校,他不能干涉我对学业的选择。” “他答应了,我才迁入他的户口本,名义上是父女,实则大家相处井水不犯河水。我当他不存在,他却有补偿心理。但补偿与否,与我又有什么相干呢?”慕长洲冷笑了起来,“所以,高一我就知道,他只是我的一个跳板,我不会把他作为依靠,我必须走出去。他想到国外烦我,走程序是件很麻烦的事。只要离开了,我大抵能真正自由。” 宁安再也做不到表情管理,问:“所以……你对一切,漫不经心。” 慕长洲心里是抱歉的,面上毫无动容,点了点头承认:“我问过校长,他说,只要能一直是第一,我可以直接出国,也可以选择我想去的学校,再出国学习。” “后来,我顺利出去了,他很生气,认为我不尊孝道,忤逆长辈,不肯再出任何费用。可我本来也没想过他会给我钱,再说奶奶是给我留了钱的,虽然不多,但支撑个温饱,也能撑一段时间。”慕长洲一口气喝了一满盏,很痛快的样子,带着报复成功的痛快:“直到我扎根,挣到钱了,生活也过得很不错,他开始后悔了。” 第52章 “他和妻子都生了病,病程进展很快。我觉得是借口,所以没有理会,直到他俩一前一后都死了。”慕长洲示意宁安喝茶,从容地注水出汤,嗅着茶香,像是在说一场默剧:“所以我回来了,处理他们的后事,将留下的几处房产卖出,顺便回老家了一趟。” “那边建设成了自然公园,在征收宅基地,我回去签了字,办完了手续,只等他俩的遗产处置。”慕长洲歪着头看过来,无奈地笑:“你就出现了。我提醒过你,你这只兔子还要撞上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时,我没有撞上去呢?”宁安红着眼,根本品不出茶水的滋味来。 “不知道。”慕长洲坦承:“那天我会去,也是个意外。如果当时没有见过面,我不知道这次和你见面会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呢?为什么要如果?”慕长洲伸出手,抹去了那几滴泪珠:“平安夜,你上台吻我,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我很开心。” “宁安,你没问过我这些年有没有想过你?答案是有的。”慕长洲抿着茶汤,兰香深远,汤感甜润,她低着头:“但是我的事情太多了,直到那次回国前的一年,才有了闲暇、收入也上来了,有了空隙喘气和思考。” “别想那些了,以后就只看以后。”宁安靠了过去,抱着她的胳膊握住她的手,“慕长洲,以前你有奶奶,以后你有我的。中间的这些年,你能偶尔想到我,这就很好很好了。” 雨声绵延未绝,书房里安静了许久。手背上点点滴滴,宁安坐直了身体,在慕长洲的唇瓣里,尝到了茶的滋味。 不苦不涩,淡淡的香气,凉润了心神。 29.春水泡梨花(29) 春水泡梨花(29)清水 后面的日子打了个颠倒,宁安顺利融入管理层,工作步入正轨,也不需要加那么多的班。反倒是慕长洲,忙的飞起,回到家里也在电脑前坐着,废寝忘食干劲十足。 私下里,宁安和easter约了两次饭,商业吹捧了好几轮,也旁敲侧击知道了一些事。再见到慕长洲,宁安从床上爬起来,半透的薄纱睡衣,环住慕长洲的脖颈,抛了个媚眼:“zhou!求包养!” 慕长洲接住了人,脑子还没跟上,踩掉了鞋,直到坐在沙发上,才反应过来,无奈:“easter跟你说了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我的好闺蜜都说了。”宁安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想从她的腿上离开,又被按住了。 “这么快真成闺蜜了?”慕长洲尝了她唇瓣的味道,水润柔滑,一尝再尝,手好似在水面上游离。 麻麻痒痒,宁安边笑边躲,点头哈腰的:“嗯,挺有意思的人,能成好朋友吧。” “如果是酒肉朋友,你们两个一定成的,不过她天生异禀酒量没个数,你别喝太多就好。”慕长洲短暂感受了下,停了手,眼睛里透着血丝,血液流速变缓,人也冷清下来:“我得洗个澡,然后吃饭睡觉。” “吃什么?”宁安已经了解了她这个习惯,安抚性揉着眉骨,“我现在帮你订餐。” “高热量,肉,蛋白质。”慕长洲闭上眼,几乎就要睡过去,只是饿的时候,胃部的灼烧感提醒着她,不吃饭后果很严重。 宁安拉起慕长洲给她送进浴室,飞快点了m记。 不出所料,双层鱼堡加上板烧鸡堡,才够慕长洲填肚子的。几分钟的时间,就剩下了薯条和炸鸡。慕长洲的脸色好了一些,头发潮潮的,白色短袖的肩头也有水痕。 “不用陪我吃。”慕长洲从她的手里抢下薯条,恢复了些人气,问:“你怎么过来了?” “你说呢?”宁安白了她一眼,慕长洲这才发现,往她身边凑了凑:“头发好看。” “先吃吧。”宁安把温水往前推了:“饮料别喝了,大半夜的,凉。” “好。”慕长洲草草吃了半份薯条,将鸡翅一扫而光,抽了纸巾擦拭。 宁安取了吹风,站在一旁,吹着半干的头发,被慕长洲抱住了腰肢。 “宁安,谢谢。” 在这个房子里,打开门后看到了宁安,说不上来那一瞬,慕长洲的脑子里在想什么。麻木的神经和沉寂的大脑,却让她脱口而出了需求,并迅速被回应,得到了满足。 后脑略有些痒,慕长洲闭着眼,嗅着宁安身上淡淡的气息,没再说什么。 吹干了头发,宁安拉起她睡下。两个人相敬如宾,各自安枕着,只是在被底交握了掌心。 都睡得沉,醒来的时候,宁安才发现,手没有松开过。 周六,清晨,呼吸声。 抽出的手,触感还没有消散。慕长洲没有醒来的打算,翻了个身,将被子团成一团,复又睡去。 3月25日,平淡的一天,将会平凡地度过。 因为是开间,慕长洲没醒来,宁安的一切行动也是小心翼翼。才不过七点多,太阳升起来没多久,紧闭的窗外,渐渐有了行人。 宁安披了件薄外套,站在窗边发呆。 开年后,工作上除了加班那段太累,其余一切顺利。她付出多年的努力,得到了应有的回报。职级顺利上升,第一次考评,董事会也对她很满意,薪资待遇跟着水涨船高。 组里的人,愿意跟着她再爬一爬的,也都留在了身边,是未来三年的左膀右臂。职场上认识的男男女女,有些也的确成了能喝上一杯的朋友。虽然还在租房,但也可以观望房市,准备下手了。 第53章 三十岁,达到这样的成就,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宁安都觉得,对得起自己了。 只是慕长洲,那晚的慕长洲,泡着名叫水仙的茶,说了过往说了曾经,宁安心疼之余,也明白了为什么她不会离开现在的一切。 不需要了。 高中的时候慕长洲虽然住校,但也在档案上填过家庭住址。宁安借机看过,知道那个地段的房子是什么样的价位。听慕长洲的意思,她的便宜老爹不光给她留下了那个地段的一套房子,而她是全都出手了。哪怕要交很高的手续费和税费,拿到手的钱,也绝不是小数目了。何况村子里动迁的补偿款,也都是慕长洲的。 她的生活不算铺张,再加上现在收入可观有稳定的分红,未来公司一旦做大,15%的原始股足以让她成功退休了。 她用戏谑掩饰失落,不愿意让这样的不平衡,影响全局。 只是想法简单,做到很难。 慕长洲睡得沉,醒来也意外。正常情况,她会睡到日上三竿,绝不会在十点前睁眼。 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八点。初醒的躁脾气,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慕长洲先看到了凝立不动的宁安。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没顾上找眼镜,而是来到宁安的身边。 这么孤单的背影,让慕长洲很想抱住她。这么想了,也就这么做了。她用自己暖烘烘的身体,把有些冻僵的宁安包围,和她一起看了看窗外。 “吵醒你了?”宁安说着话,喉咙有些哑。 “没有。吃太多了吧?”慕长洲闭着眼,手掌捂着她的小腹,问:“这么冷,咱回去?” 于是钻回了被窝,宁安问她还要不要去公司。 “不去了,翘班。”慕长洲拿出手机,给easter发去条“累了休息”的消息,直接关了手机。 被子里本来就是暖的,再加上慕长洲这一大条人形暖宝宝,冰凉的身体很快加温。 春雨落地,宁安等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吻。 “慕长洲!” “嗯。”作乱的人丝毫不知道悔改,反握了回去,按在了头顶。 “别……”宁安气息难稳,出不得声。 “别乱动。”慕长洲满头大汗,沉在彼此的体温中,在滑腻处得心应手,离不开她。 再次从深海中潜上来,日上三竿,钻出窗帘的一道阳光,打在慕长洲的后背上。 她趴着,一条手臂倒在自己的身侧,一条手臂搭在宁安的肩头,把玩着几缕头发。 “慕长洲。”宁安叫了一句。 “嗯?”回声带着腻。 “你怎么这么热衷……”宁安有些难以启齿。 慕长洲抬手按住了她的唇,指尖有些凉,动作也轻柔。她侧过脸,似笑非笑:“你很好,不记得了?” 再有自控力,宁安也羞红了脸,拿起抱枕就打,拉扯间被子也掉落了,两个人从默不作声到笑成一团,一起坐在了床边。 用被子裹住了彼此,慕长洲平稳了呼吸,才说:“宁安,三个月了。你怎么想?” 一瞬间宁安有些慌。她以为慕长洲忘记了时间的节点,原来她都是记得的。 “我先说我的吧。”慕长洲仰起头,半眯着眼:“我不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这些时日你迁就了我很多,我都知道。这个世界瞬息万变,承诺是做不来数的。只是有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很满足,宁安,谢谢你。” “不客气。”宁安如鲠在喉。 “我请过你给我时间,只是学着喜欢一个人,是门很高深的课程,我大概还没有入门吧?后面的话,我们该怎么处就怎么处。你不用这么迁就我的,我们顺其自然。”慕长洲看过来,眼神明亮,揉着她的后脑,笑:“别担心,我不是穿上裤子就翻脸的人。我是有过很多个床伴,但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记得住,更分得清。” 阳光极具穿透力,打在两人的身上。从如坠冰窖到如入云端,宁安在跌宕起伏里捡起了自己。她低下头,用手捧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泪水从指缝中汇聚,淹过了手掌。 慕长洲也觉得难过,刚抬手,就被撞了个满怀。腰间的力道几乎要失控,勒得她有些喘不上气。怀里的人把她的话放在了心里,眼泪鼻涕全贴在了胸膛,是这些日子里的宣泄。她回抱过去,用行动安抚着颤抖的身躯,等待宁安自己平稳下来。 “慕长洲。”宁安红着眼眶,问她:“你会有点喜欢我的吧?” “我会。我喜欢和你相处,一起吃吃饭看看电影。”慕长洲没有吝啬语言,话是陈述句,简短有力,她又补充:“宁安,你是校花诶,我要连你都喜欢不了,我这辈子注定要孤家寡人了。” 宁安吻她,这些肆意和宣泄都被慕长洲妥帖接住了,她才确定,那句话不是调情,更不是敷衍,而是慕长洲认真考虑后给出的答案。这一切耗费了宁安所有的勇气,她不再多问,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吻她,从回应中汲取爱意和温暖。 30.春水泡梨花(30) 春水泡梨花(30) 天还没黑,慕长洲乐够了,半坐起来,问:“要不要出去玩?” “你想去哪里?”宁安被她的话逗乐,觉得有趣,顾不得眼睛还肿着,问:“看电影么?” “最近没什么感兴趣的。”慕长洲起来了,从衣柜里找了衣服,的确是要出门的打算,她套了外套,转过头问:“想去酒吧玩么?” 第54章 “你不怕遇到easter就行。”宁安跟着起来,先去洗漱了,也找了一身黑的衣服,长发微卷,披在了肩头。 两个人携手出门,慕长洲开机的一瞬,easter的电话就进来了。 “你没事吧?” easter显然很担心,霹雳吧啦说了一连串中英夹杂的话,根本不带停的。 “没事,你在哪里?”慕长洲笑了笑,眼镜后的眼神简单清澈,仿佛坚冰融化。 “你都跑路了,大家一起休息呗。我在喝酒,要来么?我请你。”easter好似已经喝多了,宁安都能听出语气很飘。 “嗯,等会儿见。”慕长洲挂断了电话,在宁安眼皮子底下直接锁屏,没有去看未读消息的打算。 “她还好么?”宁安有些担忧。 “没事,在她自己店里,能有什么?”慕长洲看过去,淡淡笑着:“你呢,去了不要听她的,不想喝酒就别喝。” “好。”宁安挽住她的胳膊,笑靥如花:“今晚我开车,开车不喝酒。” 然而站到了车旁,慕长洲却拉过了宁安,牢牢抱住了她。 “头发长了没时间剪,真烦。”慕长洲小声抱怨着,宁安停在她腰间的手往上摸了摸,摸到了发尾,的确凌乱,失去打理多年的感觉。 “那也好看的。”宁安拍着她的后背,没穿高跟鞋了,慕长洲的下巴就贴在她的发顶,宁安心里默默想着,什么时候慕长洲这么黏了? 地库偶尔有人停车取车的,慕长洲没有松手的打算,只是脚下动了动,让宁安靠在了车上。 索吻来得突然,宁安无暇他想,自然不会拒绝。那两瓣唇有些干涩,口腔里是一样的牙膏气息,充分说明了两个人之间的亲密。 浅吻,情深。慕长洲低着头,眉眼都是轻松,笑:“我们放easter的鸽子吧。” 宁安也跟着笑:“你想怎么放?” 两个分分别上了车,慕长洲坐在驾驶室里,点开和easter的对话框,无视了之前连串的消息,慢悠悠打字:“临时有事,不过去了。后天公司见。” 确定消息送达,慕长洲施施然关了机,看向宁安:“你的好闺蜜,大约三分钟后到达战场,看你应付。” 车子滑出地库,开上路了,两个人也没说到底去哪里。 果然easter的电话打了过来,宁安开了免提,装着匆忙的感觉:“easter,有事么?” 估计那头也被严肃的口吻震慑到了,酒意都散了几分:“哦……我问问你,有没有见到zhou?” “没,好几天没消息,都挺忙的。”宁安憋着笑:“她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手机没电,去买饭了。” easter还能记着给慕长洲打掩护,匆匆忙忙也就挂了。 宁安再也忍不住,笑疯了。 “她怎么这么单纯?”手机被丢在了前头,宁安笑得肚子痛,看向慕长洲:“你坑了她多少次啊?” “还好,总是自己送上门。”慕长洲看了她一眼,几个月以来,她从没见宁安这么笑过,她一时兴起,说:“我们认识的时候,easter有点……焦虑。她是跟着父母在国内长大的,语言虽然没什么困难,但和真正的白人一起总觉得格格不入。我呢,看中了她的能力,也是为了方便沟通,申请到了一个组,还有个很腼腆的男生,三个人一起做实验写报告,一直到毕业。” “所以你们是患难之交。”宁安很想知道那些年里的慕长洲经历了什么,见她没有别的表情,才问:“所以到现在都很好?” “大概吧。”慕长洲点了点头:“那时候不清楚easter的家里很强大,以为和我一样是靠自己学出来的,没少拉着他俩熬夜。后来知道了,但论文要数据、报告也得交啊,也就不在意了。” 宁安听出了言外之意,如果一开始慕长洲知道easter的家世,是不会和她走很近的。这个人少年时候就敏感又敏锐,哪怕到了现在,两个人算是确定了关系,甚至朝夕相处了,大多数的时候,宁安并不能很准确把握住她的想法。 “easter想自己做事,可能也受了我的影响。”慕长洲说了好一通,到了这一句,有些感慨:“她的人脉,我的能力,很快赚了一笔,easter也就有了和家里任性的资本。这些年她越做越好,性格也变了很多。不过,彼此有所需,也就无所谓了。” “那她会离开么?”宁安问。 “迟早的。她将来会有更大的舞台,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舞台在训练。人一旦开始上场,野心总会越来越膨胀。”慕长洲看了宁安一眼:“你一步步爬上来,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嗯。”宁安迟疑起来,眉毛也不舒展,但还是问她:“那你呢?” 慕长洲随口回答:“到了那一天,甩股套现跑路,一条龙。” 车子在马路上,人心颠簸。路灯都亮了起来,前途看似光明,尽头却黯淡。 “你要带我去哪里?”宁安开了窗,看着街景向后倒去,感觉闷得紧。 “看看海边。”慕长洲的眼镜反着光,“到h市这么久了,一直都没时间去,咱们去看看。这时候冷也不会太冷了吧?” 宁安想起之前的团建,点点头:“有家海鲜烧烤挺不错的,也有观景台。” “都在那片么?”慕长洲起了兴致,追问:“很好吃么?” “蒜蓉酱不错。”宁安暂且不去想除了两人之外的人或者事,讲起自己的体验,又很遗憾:“可惜上次去,顾着形象没吃够。” 第55章 “今晚管够。”慕长洲加快车速,按着宁安的口头导航,顺利找了过去。 没到旺季,空位还很多。慕长洲停了车,跟着宁安走过去,选了个好位置坐下。 服务生拿来了菜单,宁安接过,随便划了几笔,递给慕长洲:“你点,我没什么不能吃的。” 菜单设计很简单,肉类、海鲜、蔬菜、主食、饮品,一目了然。宁安只点了喝的,慕长洲划了扎啤,点完了交回给服务生。 “两位女士,确定要这么多么?本店的量不小。”服务生提醒着。 “你上菜吧,吃不完我们打包。”慕长洲点了点头,藤编的小椅子,长腿伸出去,她弯腰看着小桌子上的灶膛,问:“是要我们自己烤?” “嗯,你会不会?”宁安问。 “马马虎虎,试试吧。”慕长洲随便答了。 不多时上齐了菜,扎啤也端了上来。说好了宁安开车回家,她只喝乳酸菌调配的果汁。 “马马虎虎”的慕长洲开始了烧烤,架势有模有样,成品自然完美。宁安尝了口鱿鱼,眼睛都亮了。 “喜欢么?”慕长洲调整着黑虎虾,含笑问她。 “喜欢!”宁安直起了腰,眼睛停在烤盘上,问:“你怎么弄的?” “大概有点天赋?”慕长洲自己也吃了口,“其实食材新鲜的话,烧烤随便弄一弄,都不会差劲的。” 天色彻底黑了,烧烤店四周点亮了灯,特意做成了篝火的样子。波涛声很近,也有零星的游船,在近海处奔波。 音乐很舒缓,声音不大,完全是一派安稳,一点也不焦躁。 慕长洲慢慢烤着,一次给宁安一口的量,其余的都进了她自己的嘴。期间加单一次,老板亲自上菜,还免费赠送了一杯扎啤。 “这个蒜蓉酱,你很喜欢么?”慕长洲早就卷起了袖口,左腕上的皮筋也是宁安的,她拿了一些,打理自己那半长不长的头发。 宁安点头,不知不觉吃了不少,但就是嘴馋,“不咸,很香,辣很提味。” “嗯。”慕长洲也觉得不错,咬了一口海捕的鱼,边琢磨边说:“油是料油,应该用了虾头去炸,所以很红亮。” “你能吃出来?”宁安诧异。 “八九不离十,改天做一些,给你尝尝。”慕长洲随意的话,宁安记在了心上,端着藤椅坐在她身旁,“那我等着了。” 分明喝酒的人是慕长洲,但醉了的仿佛是宁安自己。她抱着慕长洲的胳膊,嘴里不停,既有抱怨,更多是闲言。 慕长洲迁就她,几乎只用右手烧烤,牛小排熟了,自己咬一口,将没有筋骨的那头喂给她。 “好吃。”宁安咽了下去,才夸起来,“慕长洲,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 “或许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慕长洲觉得有趣,低着头看她,脸颊粉粉嫩嫩的,恍惚间是年少时候的样子。 “你饭量大吃不胖,是会招人忌恨的!”宁安眼看她一个人吃了这么多,就算是收尾也游刃有余,感慨起来,抬手摸了摸她的肚子,也就比寻常时候鼓了一些而已。 “那你记恨我么?”慕长洲语带双关,喝下的啤酒,望着宁安:“这些年里,你有记恨我么?” “当然忌恨啊。”宁安只理解了字面意思:“保持身材很难的,我这两年明显新陈代谢慢下来,稍微多吃一点,就觉得不舒服。今晚吃多了,后面一周都得注意呢。” 言语中难免有无奈,又很欢欣,因为是同慕长洲一起,她想了想又嘱托着:“你也小心些,别吃太多,影响身体了。” 慕长洲从善如流,不再执着于光盘,也不去追问真正的答案。心照不宣的,慕长洲招呼了服务生打包,擦了嘴唇,吻了吻宁安的额头:“好,我知道了。” 31.春水泡梨花(31) 春水泡梨花(31)清水 当晚回了宁安那边,一起洗过澡,已经十点多了。两个人窝在沙发上,宁安兴致勃勃,问:“你胆子够不够大?” “还好,想看恐怖片么?”慕长洲猜到了她的心思,歪着头笑:“我都行,你别太怕就好。” “有你在,后遗症应该不会太严重吧?”宁安已经开始找片源了,老片子噱头大,画质很一般,她不愿意看,新出的又不知道深浅,难免挑了一会儿。 当东南亚特有的环境在屏幕上出现,慕长洲的眉梢动了动,只是长开怀抱,等待宁安躺了进来。 初春的天气,薄被是必备品,宁安扎了个马尾,语速飞快:“前几年的片子,我听小宋说起来过,一直没看!” 《灵媒》。 泰国。 慕长洲心里叹气,亲了亲她的耳畔:“看吧。” “不管!今晚一定要看全!”宁安信誓旦旦,却也随着剧情,渐渐缩进了慕长洲的怀里。 字幕翻译很和中文的语境,宁安问“萨满”的意思,慕长洲从万物崇拜扯到了当代的一些故事,冲淡了电影越来越恐惧的氛围。 摇晃的镜头又拉了宁安回来,她跟着主角去思考,难免一惊一乍,时不时往慕长洲怀里钻。 直到电影将近尾声了,她才发觉,慕长洲的眼镜都掉了。 宁安有些不好意思,要去捡回来,慕长洲抓住了她的手,眼神聚焦在那张好看的脸上:“不用。” 第56章 “你不戴眼镜看得清楚么?”宁安沉浸在剧情了,等察觉了其中的意思,电影也顾不上了,定定看着慕长洲,低声问:“你在害怕?” 慕长洲皱着眉:“宁小姐,你才发现的么?” “你居然会害怕这种类型的?我看你之前看的,有很多暴力的啊?”宁安飞快关掉了电视,在黑暗中抱紧慕长洲,歉疚涌上心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鬼故事看起来很爽,鬼片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怕的。我会瞎琢磨,从小就不太看这些了。”慕长洲感受到了平稳的心跳,闭上了眼睛,无奈中带着俏皮:“可你想看,我答应了陪着你,你继续看吧,剩个尾巴会不开心的。” “没你重要。”宁安抚着她的脊背,在骨节中摸索着,低声叹:“慕长洲,你总叫我出乎预料。” “比如?”慕长洲没有多余的动作,被宁安包裹起来的心,也有了不一样的触动。她不明白,这有什么出乎预料的。 “因为你总是,很冷淡的样子,做什么也都不慌不忙的。我见你面红耳赤的,只有篮球比赛的赛场上。”宁安揉到了两只耳朵,这一次顺从了内心,在指间把玩着,继续说:“你会害怕,这……” “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慕长洲纠正她:“《电锯惊魂》这些悬疑片子我不怕,因为实际上都是人做的,大多数都能推理出来。这些片子,我没法相信其中的逻辑,自然会被吓到了。” 还没人这么讨论恐怖片,宁安张口结舌,想了想在黑暗中笑了起来,点头:“嗯,你说得对。以后避开这些,我们看点别的。” 慕长洲却在这时候坐起来,长胳膊一捞,抱着宁安站起来:“不看了就回房睡觉。” 几步路而已,宁安也没禁住,笑出了声。她大概猜到慕长洲是羞窘难堪起来,在挨上床的一瞬,戳破了她:“找这么多借口,其实就是你强弩之末了!” 慕长洲扑了上来,黑夜之中,没有了欲盖弥彰,一切都是直来直往。 春夏交替,暑气弥长,热岛效应让城市腾着热雾,高温叫人贪凉。 宁安完全适应了工作节奏,中间出了两趟短差,完全重构了手下布置,越来越得心应手,加班也越来越少了。 天气热到磨人,入伏后的第一个周末,两个人窝在家里,无数个计划都在烈日的叫嚣下泡了汤。 easter约了她俩晚上酒吧聚一聚,慕长洲提不起力气出门,宁安拿过电话。 “太热了,她这几天不舒服,不一定能去。要不你过来,在我家聚聚也不错。”宁安抬手揉了揉慕长洲的额头,“点一些啤酒烧烤的,也可以。” “不去,看你俩当面秀给我看么?我要热辣小鲜肉。” easter很入乡随俗,半年时间,已经很能理解中国的俗语了,她吐槽着:“热不死她,真是,来回有车,我这里冷气这么足,怕什么?” “好了,我能去就去。”慕长洲没了耐性,拿来电话,言语间冷了起来:“你睡了多少小鲜肉?小心得病。” “zhou!”那头的easter被气的不轻,英语都出来了,语速飞快。 慕长洲气定神闲,等她骂完了,才施施然回嘴:“我要看报告,还要当场测试纸。” “fxxx。”easter说不过,国骂了一句,主动挂断。 “她真的越玩越花,我是真担心她出事。”慕长洲叹了口气,无奈:“男女生理差异,兴头上去,她又是不管不顾的。” “别担心。”宁安晓得这人冷面,心肠当真不坏,想了想问:“晚上还是去一次吧?公司里,这几个月都喜欢去的,觉得氛围好,酒水好,男女侍应都貌美呢。” “那你怎么没去?”慕长洲长手长脚,就势倒在了沙发上,后脑枕着柔软的大腿,开始想念冰淇淋的味道。 “去了,没人唱好听的歌,有什么意思?”宁安意有所指,低着头,摘掉了才配不久的眼镜。前一段总算得空,她陪着慕长洲去修剪了头发,能在脑后扎起,放下来稍作打理,也不费功夫。 近视这么多年,离开了眼镜后,慕长洲下意识先眯了眯眼。宁安的脸有一些模糊了,她将双手放在肚子上,笑得没心没肺:“我就会那几首,easter唱歌才好听的。” “是么?”宁安随意聊着,知道慕长洲是答应了晚上的活动,用指骨抚着她的眉眼,漫不经心的,问:“你会看报告?” “嗯。”慕长洲闭上眼,舒服得暂时失去了应有的警惕。 “还会当场测试纸?”宁安追问。 “嗯。”慕长洲还是没反应过来。 宁安弯下腰,亲了口她的薄唇,继而笑问:“那,两次,你对我怎么什么都不问?” 呼吸可闻,自然听得到宁安的节奏变快,而慕长洲凝滞了一瞬。她睁开眼,这么近的距离,自然看得清宁安眼底的疑惑和不可置信。 嘴碎的话打住了,慕长洲深吸口气:“你觉得呢?” “你回答我。”宁安难得在她的面前强硬,笃定直接,只要答案。 “饭局上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想吃了你。没料到两年后,还能有机会和你拥抱接吻。”慕长洲用最□□的欲望回答她的话,“多巴胺来势汹汹,我没时间思考。” 所以,下着雨的饭局上,她是看到了自己的。宁安咬着唇,不肯流露出委屈。 第57章 “宁安,你会引人注目,很正常。而我只是个正常的俗人。”心起波澜,慕长洲坐起来,将自己的脸往过凑:“我惯常面无表情,这么久了,你才发现么?” “慕长洲。”宁安别开脸,自己擦掉了眼眶里的湿润。 “嗯。” “你有什么,直接告诉我吧,别叫我猜了。”宁安留住了心里的话——猜了十几年,再一往无前,人也会疲倦的。 “好。”慕长洲想了想,又补充:“有时候需要些时间,你能答应我,不乱猜么?” “好。”宁安靠过去,仍将脸藏住了,低声问:“你到底,交过多少个床伴?” 慕长洲憋着笑意:“你确定想知道么?”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宁安问。 “想听一听,但你如果不想说,我可以不想。”慕长洲觉得有些渴,又不愿意喝水。 “和章立短暂暧昧过一段时间,只是觉得他比我还功利,我受不了,和平谈妥,回到朋友的位置。没想到结了婚还不安生,被恶心到了。”宁安开了口子,继续补充:“后来和一位学长谈过,是个很贴心、很温柔的人,但相处久了了解深了,这人太理想化,脑子里全都是不切实际的空空而谈,实在忍不了,分手了。” “哈哈。”慕长洲没忍住笑了。 “工作后有过两次,体验很差,后来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经营,干脆只想着工作了。”宁安的话很直白,说完了,才看向慕长洲,“到你了。” “你知道,国外不像我们这里,管控得当。我不能因为这些事毁了自己一辈子,所以一直很谨慎。”慕长洲不再藏着掖着,她并不介意告诉宁安这些事,只是担心她心里藏着不舒服,尽量言简意赅:“但是身边的人不撩,朋友的朋友不撩,同一个人,也只有一次。这么些年,这个数?” 宁安看着她的比划,微微扬起了眉,顿了几个呼吸,又问她:“那你告诉我,这么些人里,你记住了谁?” “第一个。”慕长洲几乎没有思考:“她叫什么、长什么样,对我来说都很模糊了。但是那晚我是第一次,手生,她是后半夜才有爽到,竟然也愿意配合我。我睡到了第二天的十二点,醒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她是?”宁安自然是吃味了。 “博士学姐?”慕长洲想了想,有些不确定,“也可能是硕士?” 忍了又忍,宁安忍无可忍:“你就是因为……睡了个好觉?” “不然呢?我对她们又没有情感,彼此体验好,就可以了。”慕长洲快言快语,撞了撞宁安的肩头:“两年前你都不在意,怎么到了今天在意了起来?” “谁告诉你我不在意了。”宁安有心无力,她错过的不仅仅是时间,还有大半个地球的空间,起码她一直能有正常的睡眠,而慕长洲饱受失眠的苦楚。单身、你情我愿,她吃味又有什么用呢? “那……”慕长洲犹豫了一会儿,深吸口气,低声说:“如果我告诉你,这两年里,我没什么床伴,你会不会好一些?” 32.春水泡梨花(32) 春水泡梨花(32) “那……”慕长洲犹豫了一会儿,深吸口气,低声说:“如果我告诉你,这两年里,我没什么床伴,你会不会好一些?” 宁安怔住了。重逢的时候两个人可是玩了真心话大冒险的,那时候慕长洲只说不超过一只手,还有个ann,连easter都提了好几次。 这句话让她消化了很久,起先觉得荒谬,慢慢反应过来,偌大的惊喜充斥了整个胸膛,宁安颤巍巍握紧了慕长洲的手腕,问:“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慕长洲有些古怪地看着她,抿着唇,没有言语。 “不能告诉我么?”宁安猜测,或许是太忙,也或许是找到了别的能安枕的办法吧? “能告诉你。”将她的表情一览无余,慕长洲叹了口气,反握住了她的手,显露出严肃来:“怎么会有别的原因?宁安,你应该更自信——当然是因为你,别的人对我来说,变得寡淡无味,没有必要。” “那ann?” “之前的了,的确找过我,但我拒绝了。” 说不清心里是怨愤还是感激,只是眼泪顺流而下,怎么都止不住。 慕长洲轻轻搂着她,安抚地拍打着她的后背,几乎梦呓一般:“宁安,你这么好,聪慧情商高,我当然会恋恋不忘。” “慕长洲。”宁安的眼泪沾湿了棉质的衣服。 “嗯。”慕长洲轻哼着答应。 “在你面前,我很难一直保持着自信。”宁安闭着眼,没有阻拦眼泪的打算。她需要这样的发泄,倾诉十几年内心的波澜、折断。 “以后,做你自己好么?”慕长洲的话愈发温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我是个很优秀的学生,怎么谈恋爱,目前为止应该能及格,将来我会学好的。” “还去那边么?”宁安闷闷的,话也不清澈了。 “你想去就去。”慕长洲没考虑自己,“听说请了位非常棒的厨师,很会烤鸡。” “我想吃。”宁安不抬头,一味往她的身上靠。 慕长洲忍着笑意,接住了她话里的娇气:“好,我们收拾收拾就去。” 两人到了酒吧,正赶上第一曲唱完,灯光摇晃,台上的歌手舞姿妖娆,看到慕长洲的时候,眼睛一亮,边抛媚眼边和包间里的easter招呼。 第58章 慕长洲神情不变,随意摆了摆手,牵着宁安上楼,去了包间。 easter新换了发型,染黑了后拉直,大红唇蓝眼睛,酒红的长裙,风姿摇曳,惹人注目。 “坐。”easter根本没起来,随意招呼了,点了酒水果盘小吃,和宁安笑:“随便点,我请客。” 宁安想起了上次和慕长洲一起算计她的事儿,不禁笑了,坐下后说:“有烤鸡?” “炸薯角也不错,点了尝尝。” easter眨眨眼,靠近了些,弯着眼:“你最近都不怎么出来了。” “实在太热了。”宁安没有躲开,接过慕长洲递过来的水晶杯,抿了口特调的酒,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慕长洲给自己点了长岛冰茶,咬了两口西瓜,才问:“你什么时候和他勾搭上了?” “有天我喝多了,他送我回家,稀里糊涂的。” easter没搭理新男友的秋波,状似后悔:“别提了,不想说。” “这是个双向头,你现在的口味太重了。”服务生很快送了能送的,又提了一桶冰块和半打生啤,连开瓶器一起放在慕长洲的手边。 “你的酒量这么好?”宁安随口问着。 “反正我没见过她断片。” easter吐槽了一句,先开了瓶啤酒自己喝了起啦,喝太快了,打了酒嗝。 “双向头,是那个意思么?”宁安得到确定的答案后,再看主唱,就难免有些……不知所措。 “easter,压力再大,别拿自己开玩笑了。”慕长洲一口气喝了半杯长岛冰茶,脑门被凉着了,她揉着鬓角,低声劝:“再闹下去,真要搭着自己么?” “zhou,我不知道为什么。” easter的眼底弥上了茫然,指了指自己:“你瞧,其实我什么都不缺的。从前你也是孤孤单单的,我才觉得平衡。现在你也和人出入一处,我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慕长洲没有开口,静静等着后文。 “maybe you are right。” easter喝了半瓶啤酒,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中文表达更舒服:“我该放慢节奏,从生活里找一找自己。” easter坐直了,先叫来了管理的经理,指了指唱到一半的主唱:“这首歌结束后,辞退他。按规定补偿,不要叫他来烦我。” 经理一头雾水,还是唯唯诺诺答应了。easter冷眼看过去:“记住我的话,别叫他来烦我,否则你也滚蛋吧。” 经理立马清醒了,很是保证了一番,才哈着腰离开。 宁安靠着慕长洲,从她手里拿过长岛冰茶,大口喝了两口,听她叹息:“也好。” “你运气好,能遇到ann这样的好女孩。” easter的脸说变就变了,在前男友的最后半曲里,站起来跳着舞,甚至拉了宁安。 慕长洲默默喝着酒,在音乐的间隙中,在宁安随意的摇摆里,看向从前。 学校响应号召,哪怕很抓学业,也有很多业余的活动和比赛。 慕长洲被校长点名进了篮球队,她也挺享受偶尔的奔跑,勉强答应了。第一次比赛,是和邻校的友谊赛。 那天慕长洲手感出奇的好,三分球百发百中,带着新生的球队,胜利轻易到手。 比赛结束后,大伙跟着教练老师一起聚餐,席间点了啤酒,慕长洲喝了两瓶,回校的时候,酒意上涌,脚下刻意放慢了。 操场上还有打着球的学生,操场上,一些为过长跑咬着牙练的人也不少。 慕长洲从高大的树下缓缓走过,打算去趟食堂,看馄饨还有没有。 夏夜有蝉鸣,去小树林吃了,再回宿舍洗澡睡觉,再好不过。 这么想着,慕长洲也这么做了,打包了馄饨,还要了瓶汽水,一步三晃的,来到宿舍楼后的小林子。 这里没有路灯,全靠宿舍窗口透下的光,斑驳树影,清幽寂静,蚊虫滋生。 慕长洲钻了进去,找到长椅坐下,缓缓咀嚼了馄饨,长腿撑着,喝起了汽水。 每赢一场对外的球赛,都有补贴到手,再加上各种竞赛比赛,多多少少都有奖金,稿费都能按时邮寄过来,赚钱比慕长洲想象里要容易些。这样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同去动奶奶留给她的存款。 这个晚上,她很快乐。 所以听到有人进来的时候,她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只是没料到,进来的会是名声在外的校花宁安。 她穿着运动校服,上半身的短袖有些肥大,也难以遮掩纤细窈窕的腰身。应该是对这小林子不怎么熟悉,宁安随意打量了,便以为无人,放松下来。 她随身的小音箱放在了脚边,宁安听着律动的音乐,开始练习起舞步。最初动作生疏很不熟悉,但可能从小学过舞蹈,眺了两遍后,就有有模样了。 时间已经很晚,慕长洲记得她不是住校生,躺在长椅上,目不转睛地看,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两句。 好在宁校花很有分寸,把难度高的动作重复了一遍,关掉了音响,抬头看了眼半弯的月亮,离开时候,毫不留恋。 慕长洲等她走远了,才坐起身。后来,她在球场上看到,立即想明白,这晚的宁安,是在给啦啦队的操排练。 整个高中,只要篮球队有比赛,宁安必然在场。她们在场上展现自我的时候,队员们大概率围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战术对策。 慕长洲只在余光中看了无数遍,将那些刻进了脑海。她没看到过宁安跳舞,直到今晚。 第59章 那几乎不能称之为舞蹈,只是随着缓慢的节奏,舒展着四肢和身体。长发随之起舞,不再使劲儿甩着,显露出七分慵懒。 出门的时候,宁安穿了件棉麻质地的长裙,奶白色。脚下一双白色皮子的平地凉鞋,和身上的裙子很搭。 音乐停了,经理带着几个人上台,很自然的领走了主唱。几分钟后,另一首歌的前奏响起,经理自己拉了拉领带,走到了麦克风前。 easter这里从不养废人,慕长洲毫无意外,听了两句,另点了杯长岛冰茶,和easter说:“你该给他再开一份钱。” 宁安笑,喝了好几杯酒之后,脸蛋也红起来了,坐在慕长洲怀里,低声念叨着碎语。 “她这么快醉了?” easter大为不解。 “你当都是你和我的酒量?”慕长洲摇摇头,双手轻轻抱着宁安,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和easter认真叮嘱:“宁惹君子不惹小人,这句话你懂么?” easter点头:“我在这片土地长大!” “他傍上你,不就是想傍富婆?你这么踹了他,小心被报复。”慕长洲难得好心,苦口提点着。 “能怎么?我给了赔偿的。” easter很不以为意。 “一顿饱和顿顿饱,大部分人都明白选哪个,何况他本身有所图。”慕长洲等来了酒,大口喝了一半,就被宁安抢走了,她看着easter:“不要在这样的小事上翻车,好么?” “记下了。”easter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打开手机,让秘书给她预约全面体检,又说:“今晚我就搬去酒店,怎么样?” “不错。”慕长洲被宁安抱住了脖子,只好低头,轻声问:“怎么了?” “这个茶好喝,再给我来一杯。”宁安的眼睛里都是不满:“你不给我留!” “太凉了,我们再喝一杯就不喝了,好不好?”慕长洲没有在意,一旁的easter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宁安答应了,仍靠着她,做起了乖宝宝。 “zhou,刚才的人是你么?” easter问了一句。 慕长洲抬眼,还是那副尊容,满眼都是冷淡。 “我这就走,不打扰了。” easter打了个激灵,站起来了,脚步有些虚浮。 “记得搬酒店,等确定没什么了,再搬回去。”慕长洲冷冷叮嘱了一句,再看回宁安,无奈笑她:“你的烤鸡和薯角,还吃不吃?” 33.春水泡梨花(33) 春水泡梨花(33)清水 “吃!”宁安醉醺醺的,反应都慢了几拍,转着脑袋在找薯条和烤鸡。 慕长洲抬手定住了她的两鬓,哄着她:“马上就上了。” “长岛冰茶,名不虚传。”宁安栽进她怀里,低声喃喃。 “你知道?”慕长洲问完就明白了,宁安混迹职场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长岛冰茶的恶名。 “以前没喝过。”宁安沉浸在这种飘忽的感受里,大脑不受控制,意识却清醒,她以为自己说得很清楚:“还要。” “嗯,再来一杯,就不能再喝了,不然头痛。”慕长洲分辨着口齿不清的话语,几根发丝拂在了脸上,麻麻的痒痒的,心动也就在一瞬间。 她没有克制什么,低头去吻醺醺然的恋人。柔软的唇瓣没有抗拒,慕长洲轻易地勾到了甜美的樱桃。 easter在外面被堵住了,耐着性子听了两句,开口就是英文,气场足语速快,让那前主唱有些反应不过来。 “翻译啊!”easter不满,对经理嚷嚷。 好歹是高薪资,平时easter也算和颜悦色,经理清了清嗓,将easter的话一滴不漏,现场翻了出来,其中各种颜色词语,也是十分信雅达。 前主唱皱紧了眉头,还想再说什么。经理一挥手,两个健壮的保安一个箭步,将他架住了。 “赔偿你签过字,再闹,我们法务不是吃素的。”经理换了副神色,有威胁也有安抚:“何必跟钱过不去?” 一顿饱和顿顿饱能一样么?前主唱面露悲愤,看向easter,诉说起自己对她的情深意重。 easter只是拍了拍经理的肩头,转身上楼。至于处理的结果,她根本不去担心——这点事都摆不平,也可以辞职了。 推开门,正好看到宁安已经坐在了慕长洲的腿上,星眼迷离。easter站着听了足足五分钟,两个人也没有分开的意思。 还是侍应生送新点的餐品过来,easter干脆自己接过来,用脚踹回了门。 这么大的响动,宁安醉酒浑然不觉,慕长洲还是有几分清醒的。安抚了怀里的宁安,她看过去,疑惑不已:“你不是走了么?” “想了想看你俩好玩。” easter白了她一眼,“不用理我,继续继续。” 慕长洲不在意,不代表宁安不在意,哪怕她彻底地醉了,呼吸间都是酒气。 要来的食物,慕长洲一手抱着她,哄着她吃两口的。宁安半睁着眼,咬了口软嫩的鸡胸,问:“薯角?” 慕长洲笑:“嗯,好吃么?” “好吃。”宁安嚼得慢,舌尖的汁水,她却只以为是薯角的味道,吃了好几口了,才问:“迷迭香?” 慕长洲憋着笑,点着头,又塞给她一块薯角。 “这个烤鸡好脆啊。”宁安彻底迷糊了,等这一口咽下去,靠进慕长洲的怀里,没几秒就睡着了。 这样的姿势很扭,慕长洲也没有什么,腰间发力,让宁安更顺一些,才去填自己的肚子。 第60章 吃起东西了,easter才将这个飞速进食的人对上号。她感慨不已:“zhou,你现在这样,才像是活着。” 慕长洲怼她:“我本来就活着。” “不。”easter想了想,笑:“过日子,你在好好过日子。” 慕长洲静了静,点头笑:“是啊,过日子,我没想到,过日子也这么有趣。” “你好好对她。” easter想起从前慕长洲甩人,后背都发凉,提醒她:“起码真的不喜欢了,不要那么对她。” 慕长洲看了一眼脸颊通红的宁安,确认她睡熟了,听不到别的,才开口:“easter,我希望自己能守着她,长长久久的,但如你所想,也经常怀疑自己,没有信心。” “我们认识的时候,都是十五岁的年纪,她就很夺目了,人品好、相貌好、家世好,成绩居然也很好。”慕长洲吐露了十来年的心里话:“她能看上谁,那是那个人运气好,与别的都没有关系。只是又有几个人能配得上呢?” easter触碰到了慕长洲的一点心思,她喝了一杯酒,等冰镇的劲头过去了,才问:“你喜欢她很久了。” 肯定句,没有丝毫疑问的意思。 慕长洲没有回答,这时候宁安闹了起来,嚷嚷着“回家”。 “找个人送我们回家吧。” 车开半程,宁安呼吸一沉,渐渐睁开眼。 前座晃进眼,迷迷糊糊中认出了是自己的车,宁安挥了挥手,很快有人安抚了她。 “醒了么?”慕长洲牢牢抓住她的手,收进了身边,弯下腰问。 “车上了?”宁安问。 慕长洲揉她的耳朵,低声答:“嗯,你喝醉了,也吃饱了,咱们就回家了。” 宁安想坐起来,可那个酒劲的确大,挣扎无果,她就老实躺在慕长洲的大腿上,只是转了个边,改成面对她。 衣服后的小腹,依稀能看到马甲线。 这些念头钻进了大脑,宁安想起环抱她的时候,脊背的骨节,脸就跟火烧一般。 “有点堵车,难受么?”慕长洲拉着她的手,语气很寻常。 司机是店里的服务生,只当自己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专注于听从导航的指引,将车子开到目的地。 “头疼。”宁安老实答了。 “喝了两大杯,肯定不舒服。”慕长洲替她揉了起来,打趣她:“烤鸡好吃么?” “烤鸡?”宁安回忆半晌,终于确定自己是彻底断片。 “那你还记得easter开了那个主唱么?”慕长洲说起了旁的。 “……双向头?”宁安有点印象。 “嗯。”慕长洲看了眼服务生,几乎趴在宁安耳边,低语:“后来你喝醉了,她回来的时候,看到我们在接吻。” 呼吸点了火,内容则吹起了风。宁安挺直了腰坐起来,看向慕长洲,不可思议。 “她挺好的,踹了烂人,已经打算迎接下一春。”慕长洲很坦然,甚至抬手扶着她的脑袋,怕有什么冲撞。 彼此凝视,宁安再次确定,慕长洲没有诓骗她。她虽然不是什么保守的人设,但结合慕长洲的语气,想必不会只是接吻。 漫长的车程,宁安脸颊上的红晕,就没有消失过。慕长洲再三观察,确认她在缓缓醒酒,才放下心。她知道宁安的酒量还好,只是在自己身边没什么防备而已。 两个人各自坐着,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在服务生看来,那种暗中涌动的氛围,也足够惊心动魄。慕长洲这位股东的传言不少,尤其平安夜被美女献吻,是经久不衰的谈资。这趟送她,明天自己一定会被拉着打探消息。 服务生心中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要表现出好奇,默默竖着耳朵听,结果后排哑了火,他偶尔从后视镜看两眼,只看到交握的手,没了别的。 路上再堵,也有到达的时候。车子下了地库停好,慕长洲还好,宁安还是有些晃悠。 慕长洲扶着她,接过车钥匙,要了服务生的手机,找到收款码,扫了钱给他。 “打车回家,不用回去了。”慕长洲将手机还给他,道了谢。 服务生跟着她们去了电梯,自己从1楼离开,还在想今天的这一趟跑得真值,能和老板做朋友的,果然也很大方。 电梯爬升,半夜了,没有停靠,直接到了家的楼层。 慕长洲在后,一起到了门口,用指纹解锁的时候,想起当时宁安给她录入的画面,不免心生摇曳。 两人进了门,才换下鞋,宁安几乎跳进慕长洲的怀里,皱着眉问她:“easter到底看到了什么?” “接吻啊。”慕长洲接着她,眼镜歪了歪,耸了鼻子调整。 “怎么可能!”宁安不肯信,一着急就被趁虚而入。 堤坝一旦掘开,势必不能抵挡。 慕长洲抱着她,抵在玄关的柜子上,唇舌间不讲道理,几乎让宁安来不及呼吸。 口唇被纠缠,腰身被禁锢,宁安推了好几次,渐渐改为搂。 呼吸重了,情1欲滋生。 慕长洲缓着呼吸,“就是这样。” “什么?” “easter看到的,就是这样。”慕长洲不等她回答,又吻了过去。 从玄关挪到沙发,宁安不能自己,咬住了手掌,还是逸散出了许多声音。 只是一次,两个人都耗尽了体力。 第61章 酒气中藏着别的气息,宁安红着脸,想去冲洗。 慕长洲被她拉着一起去了,热水浇在身上,彻底醒了酒意。 “easter真的踹了那个人啊?”宁安问。 “不然呢?”慕长洲闭着眼,冲着头顶的泡沫。 “也是,听说那些人……”宁安不知道怎么措辞,慕长洲噗嗤一笑:“这些人那些人,其实稍微注意一下,也没什么。只是……easter这半年的确玩太疯,明天她要去体检,我跟着盯一下。” “嗯,没几个像你这样,还看体检报告、做试纸测试的。”宁安吐槽了一句,抬手帮她抹过眼皮上的泡沫,有些后悔:“我觉得自己酒量还不错的……” “是很不错了,半路就醒了。”慕长洲睁开眼,“没关系,烤鸡和炸薯角你都有吃到。” “可我不记得什么味道啊。”宁安带着遗憾:“下次去,我喝果汁,非得再吃一次!” 34.春水泡梨花(34) 春水泡梨花(34) 慕长洲起了个大早,过去接了人,在体检中心陪了大半天。 结果没有这么快出,慕长洲留了自己的邮箱,浑不在意easter要吃人的眼神,盯着她在确定栏签了字。 两个人走出来,慕长洲问:“想吃什么?” 体检需要空腹,哪怕昨晚上easter折腾的够晚,这时候也饥肠辘辘。她说:“哪里都行,带我吃饭。” 慕长洲找了家粉面店,点单后没多久,就送了过来。 两个人都顾不上说话,只等肚子里不再咕咕叫,才停了下来。 easter擦了嘴,边补口红边说:“玩够了,我要搞事业。” “最好不过。”慕长洲白了她一眼,自己这头步入正轨,正是老板拓展市场的好时机,她要是平白错过了,大伙干脆解散。 “zhou,起码这三年,请你帮我,我可以再给你加股份,签协议。” easter补完了妆容,收拾好小挎包,看向慕长洲,瞳孔里很认真。她太了解慕长洲的秉性,不肯拘泥、物质欲望不高、恰好有足够的金钱。 慕长洲随意点着头:“嗯,再累三年,彻底财富自由,去过摆烂的人生。” “那些事,你有告诉宁么?” easter有些担心。 慕长洲站起身,边走边说:“说过一些,她没问,我觉得没必要都说吧?” “找个机会告诉她。” easter想着自己的前几段恋情,追上去叮嘱:“zhou,她不问不代表不在意。你都说什么了?” “反正不缺钱的事儿,宁安都知道。”慕长洲打开车门,等两个人都坐好了,扣上安全带,她才说:“easter,宁安有她的想法,我想……我跟上就好了。” 酷暑正中间,慕长洲不再往外跑,将家里当作了办公室。在家里也是短裤t恤,视频会出镜的时候加一件衬衫,将头发扎了抓一抓,也撑得住场面。 然而宁安撞上了几次,其中一次是从床上爬起来,还好慕长洲是面对着的,否则必然走光。 趁着周末,宁安开车,过去接了人回家。书房被提前收拾了出来,以后开会什么的,慕长洲自己进去就好了。 只需要在外耽搁几分钟,慕长洲已经热到不行,一张脸冷冰冰的,从车载冰箱里拿了瓶冰可乐。 “你慢点喝。”宁安开着车,叮嘱了一句。 “我不明白,根本没必要。”慕长洲的话里没有起伏,“我不会让你那样入镜的,为什么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有的时候,即便无意,也会闹出不该有的乱子来。”宁安叹了口气,知道这件事不说透了,慕长洲还会闹别扭。 “我们在一起生活,如果只是生活,你那边的确很足够。”宁安一点点捋:“但是加上工作,空间真的不够。” “我觉得很够。”酷暑叫慕长洲的思考能力都跟着退步。 “你一个人够,我们两个人就不够。我那边更大,空间充足,能区分办公、生活。哪怕我偶尔居家加班,两个人也够了。你那边除了茶几就是中岛,两台笔电都放不下。”宁安讲得很慢,没有什么埋怨的话语,只是陈述事实:“你所有的东西,我那边都是双份的。只是这路上需要你忍耐几分钟,我还给你准备了冰饮。你给我一个必须拒绝我的理由?” 半瓶可乐下去,加上车内的冷气,慕长洲的擦掉了额头的汗水,歪在车座内,没了声响。 “我不想和你明明在一个城市,还要分开过。你的视频会议很临时,我没办法安排好。”宁安叹息一般:“现在是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准点的,我想每一天下班回家都能看到你。” 那边没了声音,宁安回眸,见她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饮料瓶,不由软了心肠:“等到了秋天,不这么热了,我找个更大的房子吧?” “更大的房子?”慕长洲有些奇怪。 “嗯。”宁安笑起来,目光回到路上,说起未来,难免带上了憧憬:“你那边的公寓也留着,毕竟是你的私人空间。我托人找一找,距离要适中,房间大一些、格局好一些,这样住一起,更舒服一些。如果可以,养只小猫也不错。” “你要买房子?”慕长洲捕捉到了宁安的言外之意。 “是有这个计划。”宁安调整着方向,墨镜后的眼眸温情脉脉:“h市很好,工作也不错,我应该不会再走了。如果价钱合适,为什么不买?” 第62章 慕长洲想了想,摇头:“宁安,现在不是好时候。” “你说价位么?”宁安怎么不明白?一但真买了签了合约,贷款会逼着她继续往上拼的。“我有考虑过,可……” “你想拥有一套。”慕长洲直指重点,但不想有什么争吵,劝她:“起码现在别急,你想换大房子,我可以租。我们的补贴,更合适。” 宁安怔了怔,恰好正在入库,她摘了墨镜,看向慕长洲:“不是只提供公寓的么?” “我自己租房的话,公司承担合同金额的一定比例,并且按照季节发放降温费、取暖费。”慕长洲将自己的工作合同中的内容背了几条,在宁安诧异的眸光里,笑:“easter的野心很大,所以一开始,一切都按高标准来指定的。宁可前期多投资,也不能在后期因小失大。” “很有前瞻性。”宁安感慨,多少业内的大公司,也是在盈利许多年后,才敢这样签人的。即便是她,做到了这个位置,给公司做成了多少业绩,恐怕也没有ez的福利好。 “要不,你跳槽?”慕长洲随口开了句玩笑。 “我现在跳,会被封杀的。”宁安摇头,将车子倒入车位,“公司培养了我这么多,也是按高层的路子给我铺的,我这时候跑了,只怕会被联合制裁,除了你们ez,不会有公司要的,除非我彻底离开这个行业不混了。” 慕长洲只是玩笑,听过也就过去。她下车一起在后备箱取着东西——宁安已经分门别类,收进了六只收纳箱。 推车被支开了,宁安催她:“不是怕热么?快放啊。” 慕长洲回过身,叠放好了箱子,等关好后备箱,锁了车,拉着推车往前走。 几步路的距离,热是依旧热的,她却能忍耐下来。等一起进了家门,慕长洲被宁安推进卫生间,催她洗了澡准备吃饭。 “我叫了餐,在家里吃。你也别想着做饭什么的,这么热的天,没必要。”宁安将浴巾、睡袍挂进去,“快去吧,我走的时候没关空调,家里不热的。” 的确是不热的,哪怕是卫生间,也被提前开了门,叫冷风进来。 听得见宁安在整理带过来的东西,慕长洲机械一般冲了澡,将睡袍穿好,拉开门,门口是摆好的拖鞋。 她跟进了书房,“我来,你去休息。” “快好了,你别动,不然又要出汗。”宁安用后背阻拦她,但慕长洲长手长脚的,径直越过她,拿起了资料。 “你也去冲一冲,这些我来,你不能确定我需要怎么放的。”慕长洲找了个理由,果然宁安迟疑了一下,才从她怀里钻过去。 “宁安,我只是热蒙了,没有针对你。”慕长洲拉住要出门的人,轻轻抱住了,有些别扭,还是认真解释了:“现在没什么,都过去了,你不要一个人去做,这里收拾完了,我等你洗好了一起。” 宁安彻底放下心来,推拒了这个怀抱:“我一身汗,先去冲一冲,你慢一些。” “嗯。”目送她离开书房,慕长洲将笔电和一些设备接入电源,所有的文件、资料,也都放入空出的书架上。书房的懒人沙发被挪去了阳台,新添置的办公椅小巧,坐上去却很舒服,慕长洲知道这是宁安找人定制的。 很快收拾完了这里,改出来的办公区域,的确要比那边的公寓舒服。慕长洲关上灯,回到客厅,等着宁安出来。 晚餐送来的时候,还有一箱没收进该去的地方。都是些零碎的物件,慕长洲先去拿了外卖,好大两袋子,打开一看,是烤肉,得搭烤炉在家里烤。 “庆祝你搬进来。”宁安打趣了一句,把电烤炉取出来:“快来,我饿了。” 两个人一起动手,很快摆好了。冰箱里有啤酒,慕长洲拿了两瓶,等烤上了肉,她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了?”宁安正在看着肉。 “没什么。”慕长洲找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想了想不知道该发给谁,干脆发到了朋友圈。 “慕长洲,今天,我宁安正式告知你。”宁安鼓足了勇气,甚至在不经意间,端正坐好了。 “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和你现在是正式同居的状态。未来的任何事情,只要关乎你我,我们就不能刻意隐瞒。我也不接受你不正经的分手理由。”宁安好像在背课文一般,噼里啪啦说完,等待着慕长洲的回答。 “不正经的分手理由?”慕长洲抓住重点,着重表达了疑问。 “不要再突然消失了。”宁安忍着颤抖,“你答应我,不要再像毕业的时候,或者上一次,突然离开,无影无踪。” 这是全新的要求。 慕长洲心口一痛,松开握着啤酒瓶的手,越过了琳琅满目的食材,去抹掉宁安的泪痕。 她听到自己哑着嗓子答应:“好。” 35.春水泡梨花(35) 春水泡梨花(35) 烧烤吃到一半,慕长洲的手机响了起来。 宁安要去拿,慕长洲摇摇头:“不用。” 然而这一次铃声响了七八遍,慕长洲咬着虾仁,站起来去拿,还撞到了椅子。 easter的来电。 慕长洲皱着眉,接听的语气非常差劲:“说。” 宁安心头一震,直觉不是好事情。 电话很快挂断了。 慕长洲一言不发,拿着手机回来坐下,没有多说什么,盯着手机看了起来,期间吃掉一块鸡翅、两口牛肋排,蘑菇有些烫,她没动。 第63章 看完了全部,慕长洲深吸口气,将手机扣了下来。 “怎么了?”宁安很担心她这样,怕什么都憋着不吭气。 这一次慕长洲的沉默没有保持到底,她缓缓咀嚼着食物,半天后叹息:“easter的姐姐病重,她得回去一趟,这段时间公司有什么要签字的,我替她。” “病重?”生老死别毕竟没有经历过,宁安下意识问了。 “嗯,是堂姐,但一直对easter很好,所以她是一定要去的。”慕长洲长出了一口气,“具体什么病我不太清楚,只知道要不是家里有钱,早就……” “要不要去送送她?”宁安犹豫了一下。 “有点想去。”慕长洲搁下了餐具,看过去,“你介意么?” “好好算的话,easter陪在你身边的时间比我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你的重要合作伙伴,更是很好的朋友。”宁安就事论事,将内心的醋意隐藏起来,“你们是同事、朋友,你应该去的。” 都喝了酒,等出了小区,叫的车也到了。宁安提着一只麻布袋子,和慕长洲一起坐到了后排。 连堵带跑,等赶到机场,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宁安付了钱,请司机再等一会儿,再追上慕长洲的时候,听她说:“还没过安检,那边。” easter穿着一件波浪纹的长裙子,见到慕长洲的时候,还是默默流了眼泪,又哭又笑的,说:“你能来送我,谢谢。” 安慰人不是慕长洲的长项了,她拍了拍easter的肩膀,说:“别想太多。” easter本以为这人会转性,愣了愣就看到慕长洲已经退后了半步,宁安跟了上来。 “给你准备了些东西。”宁安将麻布袋子塞给她,“都是能用上的,不会过不了安检。” 登机后,独自坐在舱内,easter打开了那只小袋子,五花八门的东西,甚至还有小包装的巧克力。 认识宁安也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号称闺蜜平时也不过是瞎聊,几乎没有深入的话题。然而今晚慕长洲的到来,说和宁安没有关系,怎么可能。 在关机之前,easter给宁安发去了谢谢。想了想,又给慕长洲发了条消息。 她要了一杯红酒,一饮而尽,戴上宁安准备的眼罩,在昏睡之前,觉得自己去赴一场结局必然充满了分别的约定。 “easter应该还好,给我发了谢谢。”宁安熄了屏幕,靠着慕长洲。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下,慕长洲拿出来,看完后直接塞给了宁安。 “你绝对不能和宁分开!否则我和你分开!” 宁安怔了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刷了这么高的好感,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没事,飞机起飞了,肯定是关机前的感言。”慕长洲拿了回来,很淡定。 来回奔波,到家里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两个人都是一身的汗,一起去冲了凉,反倒没了睡意。 明知道不该熬夜的,然而这个夜色里,因为easter的突然飞走,涌现出了失落和莫名的愁绪。 一壶茶,昏暗的灯,两个人坐在阳台,闲闲打发起时间。 宁安迟疑片刻,还是问她:“他们走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总算解脱了。”慕长洲很无所谓地笑,眼底没有多余的情绪,白色的短袖,好像苍白无力的语言。她的头发没有吹,还在滴着水。 “宁安,我对他们没什么情感,甚至坦承一些,是恨的。或许你们会觉得我很冷血吧,然而他们的付出只是感动了自己,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三言两语之间,慕长洲讲完了自己的感受,笑:“所以我去认尸的时候,很认真做了比对,确定了身份,也按部就班完成了丧葬仪式,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愧疚的。” 宁安靠近了她,彼此的胳膊挨着,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慕长洲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别在意,因为我不在意这些。或许你是对的,身边的人,我应该多一些留心。只是这么生活了很多年,想改也不是一时片刻的事了。” “你改什么?”宁安有些哽噎,靠着她的肩头,“我以前只当你没开窍,并不知道是这些原因,让你过得很封闭。” 窗户都紧闭了,也能听到窗外阵阵的蝉鸣。城市的夜空很难看到星星,偶尔的闪烁,也都是夜里的航班,带着疲倦的人们,穿行于忙碌的云中。 慕长洲从浅浅的笑,逐渐开怀。她用左手找到了宁安的右手,用力握住,没再说什么。 茶水喝完,满口余香。 宁安打了个哈欠。 慕长洲拉了她,也不收拾了,一步步回到卧室,钻进被子里,一起入睡。 easter那头果然是最坏的消息。还好及时赶到,easter能得见最后一面,被单独留下,听了堂姐最后的叮嘱。 葬礼有专人安排,easter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打来越洋电话。 慕长洲正烧着水泡茶,将手机架起来,没事人一般闲聊着。 半个小时后,easter笑:“你居然会听他们的八卦,慕长洲,你变了。” “总得有谈资。”慕长洲施施然端起茶盏,白了她一眼。 “堂姐走之前拉着我说了好一通,感觉比我妈妈还要妈妈。甚至要我抓紧时间追求你……也搞不清楚她怎么想的。” easter终于说起了故去的人,有些失落,有些调侃,一句接一句,中英混杂着。 第64章 “zhou,这一次我想清楚了。” easter突然换了个严肃的口吻:“等我办完这边的事情,替她去一趟冰岛,我就回去。投资不是问题,这些年我再花天酒地,还是很有钱的。” 慕长洲听着,对此不做任何评论。 “我们的公司,一定能做好。我要带着公司回到家族里,狠狠打脸。” easter的话是慕长洲好些年前的话了,可惜直到今日她才深刻认识到。 “好。”慕长洲听到了玄关的声音,提醒她:“我有原始股,还有你的黑料,什么时候彻底实现财富自由,在家里躺着花钱,就指望你了。” “ok!一言为定!” easter恢复了元气,匆匆挂断。 慕长洲才站起来,宁安已经敲了书房的门。 “没有在工作。”慕长洲边说话边过去拉开门,“刚才打算电话,easter要搞事业。” “也不错。”宁安想起了这位新进闺蜜。 “但是她要先去一趟冰岛,完成她的堂姐的遗愿——看极光。现在是八月份……最佳时间段在11月到次年2月,我很烦躁。”慕长洲冷着一张脸,毕竟这段时间公司全是她在撑着,很明显,这位不是个愿意加班的人选。 “招几个助理吧。”宁安想了想,“她既然是要搞事业,你们管理层人手太少,虽然前期都是从国外调回来的精英,就靠你们现在几个人,根本不够打的。找猎头招人吧,要几个得力精干的,也不是选不出来。” “好主意。”慕长洲眨了眨眼,鼻子动了动,嗅到了香气。 “给你带了宵夜。”宁安拉着她过去坐下,“先吃饭吧。” 然而慕长洲不吐不快,是一口气说完了,才安心拆开包装,搅拌均匀,吃起了芒果饭。 这种甜甜的小份饭,对宁安来说是碳水大魔王,慕长洲却很喜欢,所以最近隔三差五,总会带一次。 “easter家里,到底是什么背景?”宁安真好奇起来,问她。 “古老的家族,起家是从咱们这吸血的。”慕长洲毫不避讳,几句话说了个清楚,笑着摇头:“这一代,就她可以独当一面了,但上一代的,不肯给她。” “国外也重男轻女?”宁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 “不是。”慕长洲侧过身,环抱了宁安过来,想到easter前几年的德行,无奈:“她那样子,你觉得可以么?就跟个二世祖一样,没个定性,谁敢把一艘航母交给她?” 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宁安想起那位主唱,问:“她的体检怎么样?” “大毛病没有,甲状腺囊肿什么的,定期复查就好。”慕长洲搜索了自己的知识库,搭着宁安的肩头:“应该没大问题。宁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没了。”宁安抬手揉了揉她的下颌,“我要去冲个凉。” “再等等。”慕长洲嗅着她的侧颈,没了香水的气息,却沾染了沉香。她笑:“我可是有原始股的。” “是哦,你可是有原始股,元老级人物。”宁安被她的呼吸灼的痒,躲又没地躲开,干脆迎上去,“求包养?” “没问题。”慕长洲觑着她的神色,“我们买房子吧?” 36.春水泡梨花(36) 春水泡梨花(36) 买房子? 空气凝滞下来,慕长洲还是那副样子,懒洋洋的,仿佛说的只是去吃什么饭一样。 宁安觉得嘴里发干,离开了发光发热体,她站在一旁,阳台透入的光影,让宁安的脸孔变得隐隐约约。 “慕长洲,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宁安的声音很弱,还好慕长洲离她很近,都听清楚了。 慕长洲用左边胳膊支撑着她的身体,歪着头想了想,话还算正经:“你不是提过想买一套么?恰好我的钱足够,也没什么别的用处。” 宁安想起了近来看到的消息,房价比她预料的要高,她的存款只够收复,的确捉襟见肘。 “宁安?你在想什么?”慕长洲担着她的体重,虽然不觉得累,但长时间的沉默,叫她有些不适应。 “你啊。”宁安尽力驱赶了那些乱序,站直了身体,捏着她的脸颊,笑:“你怎么能把自己的财产轻易花出去呢?” 慕长洲感觉到了古怪,然而宁安的表现太过正常,她只好问:“我也要住的,怎么了?” “房子怎么是说买第二天就买到的?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宁安的话听不出来是借口,她打了个哈欠:“睡觉吧。” 日子往前赶,easter还没回来,买房子的事没再提及,慕长洲出了意外。 也不知道她怎么搞的,同时烫伤了两只手,掌心起了连串的大泡,宁安赶到医院的时候,左手才处理好,医生正在处置右手。 慕长洲面无表情,坐在圆凳子上,眼镜往下滑,几乎要掉下去。 宁安强迫自己镇定,在看到慕长洲右手的惨状后,后脊背都在发凉。 “你朋友来了。”医生瞥了她一眼,鼓励着:“再坚持一下。” “嗯。”慕长洲抻着左手,满头都是冷汗。 宁安要心疼死了,从包里找出湿巾,想给她擦汗。 “别。”慕长洲咬着牙硬撑着,眼神盯着自己的右手——被固定在处置台上,在医生的动作下,仍不住颤抖。 好容易包扎好,慕长洲几乎脱力,换了地方坐下休息。 宁安仔细听着医嘱,不住点头,拿出手机,在备忘录上不断记录着。 第65章 “医生,她这样要多久?”宁安问。 “看个人体质,但这几天晚上注意下,或许会发烧,退烧药不起作用的话,还是要来医院的。”医生叮嘱完了,看她实在紧张,多了句嘴:“不过,看她这么能忍,很快能好起来。” 一路上,慕长洲都有些蔫儿,坐在后排,两只上臂支棱起来,什么也动不了。 到家坐下,她指挥宁安给easter打了电话,按到功放。 “what’up?” easter那边的环境很嘈杂。 慕长洲冷着脸,语气极淡:“我的两只手受伤,预计要二十天才能恢复一些,你要不回来,就解散吧。” 不管easter说什么,慕长洲都不再开口,躺在沙发上,闭着眼,额头都是冷汗。 宁安拿起手机,走到阳台,低声解释着。 “这么严重?” “嗯,手心的皮几乎都……她没夸张,二十天能全部结痂,已经很快了。” “我知道了,公司的事我会另行安排,叫她好好养伤。” 两个人隔着千万里,因为慕长洲的缘故,甚至简单寒暄了几句。 挂断电话,宁安捏着手机,闭上眼缓和自己的情绪。 等宁安按着备忘录的忌口点了外卖,重新坐在慕长洲脚边,她把两只手伸在头顶,搭着沙发的扶手。 眉心都皱出了印,开了空调,脸上还是有层薄汗。慕长洲收了下小腿,方便宁安坐。 “慕长洲,我点了吃的。”宁安开了口,说到后半句,才恢复正常。 “也没胃口,没事。”慕长洲没睁眼,很疲惫,没了力气。 “我和她说清楚了,公司的事你别烦心了,她会安排人,也会尽快赶回来。”宁安抽了张湿巾,弯下腰给她擦着汗,擦着擦着,自己却忍不住泪。 “慕长洲。”宁安手足无措,低声问:“我做饭你敢不敢吃?” “有什么不敢?”慕长洲睁开眼,刚要动胳膊,宁安吓到了,慌忙抬手按住她。 “你趴下来。”慕长洲的唇角线条绷直,老实不动了,等她躺在自己胸口,才开口:“止疼药作用不大,我的精力都在手上,没什么心思说话了。” “那你别说。”宁安再难控制,两行泪流了下来,她踟躇着:“大夫叮嘱了许多要忌口的,我……” “没事,你让人这么做就行,没必要。吃什么都是吃,不饿肚子就好了。”慕长洲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怪我自己,没留神,摸到了平底锅。” 宁安根本不信这句话,摸一下被烫着怎么会成现在的样子?她想问又舍不得问,满肚子里纠结,最后只说出一句:“下次小心点。” “宁安?”慕长洲的呼唤轻到几乎听不到,宁安仰着脖子看过去,想问她怎么了。 双唇被轻柔地靠近,慕长洲的唇上起了干皮,蹭过来的时候,很麻很痒。 碰一下,又碰一下。慕长洲不想走了,用牙齿咬她,更麻更痒。 宁安惦记着她的手,抬起自己的捧住了,吻到意乱情迷,也没有松懈。情动起来,慕长洲的呼吸粗重,眼底泛起红。 还是敲门声响得及时。 宁安按着她略微坐起一些,衣服有些乱,她清了清嗓,嗔了慕长洲一眼,站起来去拿外卖。 开门关门都很迅速,在玄关消毒拿进来,慕长洲已经坐起来,盯着自己包扎的手。 “吃饭吧。”宁安拆着包装。 “怎么吃?” “我喂你。” 慕长洲沉默了足足有七八分钟,宁安都已经摆好了,她还是毫无动作。 “你不会是……不好意思吧?”宁安没有刻意走过去,带着揶揄,语调轻松。 “有点。”慕长洲叹了口气,“我记事开始,没让人这么帮过了。”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宁安没有催她什么,只是摆好了碗筷,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都是清淡的菜品,甚至专门备注,曲调了葱姜蒜,卖相上已经很寡淡了。主食是红糖馅的包子,被宁安掰开了,冒着热气,也将糖和桂花的香气带了出来。 慕长洲端着手走过来,眼神有些无可奈何。体力消耗,让她开始渴望进食。然而双手灼烧般的疼痛,又在对抗食欲。 宁安轻轻拉住她的手肘,拽着人过来坐下。她站在背后了,弯腰抱着慕长洲的脖子,轻声问:“我打算请几天假,等你的手能稍微有点正常功能,再回去上班,你觉得呢?” 慕长洲的神色终于有些变化,她歪着头,整个人都有些滑稽了,想要拒绝宁安:“你……” “别拒绝我。”宁安直起腰,拉了凳子在一旁坐下,分别握住那两只手腕,挪到了个比较好的位置,才拿了筷子,问:“想先吃什么?” “都是素的,随意吧……”慕长洲的眼神游移不定。 “先吃个蛋羹吧。”宁安放下筷子,拿起勺子,吹凉一勺喂她一勺,很平淡的态度,手也很稳。 “你也吃啊。”慕长洲说了句正常话。 “嗯。”宁安换了个白灼芦笋。 心里仍旧不适应,食欲渐渐占了上风,慕长洲冷冰冰咀嚼下咽着食物,直到糖包子被塞进嘴里。 桂花红糖的味道,温润的糖浆口感,唤回了久违的童年。奶奶会在她考了第一的时候,包桂花糖的包子,作为奖励。 第66章 她会飞快啃掉自己的那两只,哪怕被烫坏了舌头。 几次之后,奶奶便会掰开了,等包子里的糖浆不烫嘴了,再允许她吃。 和宁安现在所做如出一辙。 “宁安。”慕长洲含糊不清地叫她名字。 “怎么了?烫着了?”宁安自己尝了一口,心里才松下来。 “谢谢。”慕长洲低着头却咬包子,甚至不留神咬到了宁安的指尖。 有泪水落下去。 宁安看到了,只是抬高了手,方便她吃,没有戳穿。 安静下来,只有慕长洲的咀嚼声。她吃了包子,又要了几口芦笋,喝了大半碗白粥,才往后锁着脖子,摇头说:“够吃了。” “真饱了么?”宁安得了确定的答复后,才开始进食。她的胃口不大,十分钟就吃完了。 慕长洲就在一旁等着,从最开始的别扭,到渐渐坦然,也不过是一顿饭的功夫。 “宁安,你真打算请假么?”慕长洲感觉手部好一些了,至少不是烧灼个不停,心思也安定一些。 “你这样在家里,我怎么安心工作?不过最近大都是筹备,我可以在家里办公,撑过这几天就好了。”宁安的唇边沾了红糖,她不自知,眼底都是认真:“难道要我找人来照顾你么?” “我……”慕长洲知道自己是歪理:“我白天可以不吃饭不喝水,反正也是躺着……” “你自己觉得合理么?”宁安叹了口气,“慕长洲,如果说你是我的负担,那我非常乐意扛起你。你是我的责任,你能理解么?” 慕长洲别开脸,有些丧气:“对不起。” “你受伤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受伤,我不问你,也不指望你会告诉我真实的原因。但我们既然是商量好了,要好好相处、认真谈恋爱的,那我照顾你,你就不要觉得自己是麻烦。十几年了,我一直盼着现在的生活。请你不要这样停止它,好么?”宁安不是什么商量的口吻了,“你,明白么?” 慕长洲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37.春水泡梨花(37) 春水泡梨花(37) 入夜,宁安公司的几个人打了快一个小时的电话,请了假安排好近期的工作,承诺居家协调。 从卧室出来,宁安深吸口气。慕长洲坐在沙发上,和自己的两只手达成了和解,用平板看着电影,脸上有点儿不耐烦。 悬着的心松下来,宁安快步过去,晃了晃手机,笑:“都安排好了,陪你五天。” 慕长洲抬起头,眼神透亮:“可惜了,有心无器。” “色胚。”宁安装着生气娇骂了一句,随即问:“要不要冲个澡?” “要。”慕长洲主动站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还好这件不贵,拿把剪刀来吧?” 意思简单明了,宁安看了看慕长洲包成粽子的手,翻身去抽屉里拿了剪刀。 她在慕长洲的腰间比划着,被白了一眼:“从这里来。” 高个的人弯下了脊背,两只手滑稽地竖着,耸了耸肩。 “就你聪明!”宁安抬起手,三下五除二剪开了短袖,衣服从肩膀分开,落了下去。 黑色的胸衣,和宁安的一起洗过多少次了,这时候突然映入眼帘,她眼神晦涩,直接看向慕长洲。 始作俑者催她:“剪了啊,我不想碰到手。” 澡都不知道一起洗过几次了,宁安清楚的记得哪些隐秘的角落藏着每个人独有的标识。可当衣物剪开,她甚至没拿住,那两抹黑色掉在了脚边。 她红了脸,眼睛都不知往哪看。 慕长洲往后退了两步,嘲笑她:“宁安?你在给我演绎纯情么?” “你……”宁安不知道怎么接话,她是不怎么纯情的,身高差的缘故,也不能低头,几乎尴尬地要抠脚了。 慕长洲看出她的窘,转过身无奈提醒:“带我去冲一下吧,出了这么多汗,太难受了。” 身后的人默不作声,只有呼吸渐渐靠近,从身后搂着她。 “慕长洲,早点好起来。”宁安的脸颊贴着她的肩甲,骨头藏在皮肉的里面,像趴在墙壁上纤细的蝴蝶,跃跃欲飞。 “嗯。”慕长洲滑稽地举着手,面孔上是罕有的温柔,她侧着脸,轻声答应:“会好很快的。” 放出了温水,宁安调小水量,才让慕长洲走进来。宁安穿着居家服,尽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目不斜视,将水洒到慕长洲的身上。 双手半举,慕长洲低下头,提出要求:“帮我洗一下。”疼起来她也在忍耐,一忍自然满头大汗。 “好。”宁安控着水流,抚过圆圆的后脑勺,笑起来:“你这个枕骨好突出。” “一身反骨咯。”慕长洲说完,一些水流进嘴里,她吐了出来,半张着口,“你看不出么?” “看得出。”宁安关掉水,打了满手的泡沫,涂满半长的头发,继而轻柔地揉搓起来。 麻从头顶一路蔓延,顺着一些水流向椎骨。慕长洲长长舒口气,侧着脸靠在宁安的肩头,拉近了距离,好让宁安不这么拘谨。 “你怕什么?我现在能做什么?”慕长洲的话就吐在宁安的耳边,带着暖热微潮。 洗发水是清淡的草莓味,适合炎炎夏日,却在这时候,更挑战人的自制力。 第67章 宁安满怀都是这样的香气,甜蜜热烈,她固定了慕长洲的两鬓,眼睛对着眼睛,“别闹了,抓紧时间洗完,躺下来休息,保证睡眠,才能好得快。” 慕长洲没管头顶的泡沫都流到眉毛上,想也没想,亲她的唇。一下没能满足,又亲了好几下,才老实起来,没再乱动。浴室的扩音效应让这几下仿佛掷地有声。 两个人配合算默契,只是宁安浑身湿透,身上贴着衣服,别扭得很。 给她用浴巾裹住,宁安有些不放心。 “没事,我去沙发上躺着等你,快冲冲吧。”慕长洲举着手,正被宁安擦着头发。 “别乱动,等会儿还要吃药。”宁安记着医嘱,不放心地触摸着胸骨的部位试探温度,怕晚上发起热来。 “嗯。”慕长洲没再多说什么,顶着一头乱发,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宁安退回玻璃门内,特意将温度下调了两度,快速冲了个温水澡,好让自己能从浮想联翩中脱离。 这次慕长洲的烫伤有古怪,她有心追根究底,又舍不得揭开她心里的疤痕。只能等她自己哪天想开了,或许会说出口。 尽管这几个月的相处,平稳中时不时夹杂着心花怒放,宁安扪心自问,并不觉得自己在慕长洲的心里能占据多重要的位置。她从来都是目标明确坚定不移,少有分心的一个人。和宁安这次的重逢,于慕长洲而言更多是个意外,是人生的一段风景。诚然,慕长洲对她尊重礼让,在很多细小的地方,看重她在意着她,也将“女朋友”的事认真对待,履行承诺,端正着态度和她相处。如她所言——认真学习怎么喜欢一个人、怎么谈恋爱。 这些花费的心思,总让宁安误以为她是眷恋、爱慕着自己。 思绪纷飞,无从下定论。心思冷了下来,当前最要紧的是照顾好她,别让伤势反复。宁安关掉水,简单打扫了浴室,只随意擦了湿发,裹着挂好的睡袍,去看慕长洲。 电视机打开,播放着哈利波特的电影。正演到海格送来了生日蛋糕。慕长洲坐在沙发上,弓着身体,让两肘撑在膝盖上头,浴巾已经摇摇欲坠了。 “宁安,我想吃汉堡了。”慕长洲看过来,肯定是在馋某利来复刻的小蛋糕,说出口就换成了汉堡。 “板烧鸡的行么?大夫不让你吃油炸油腻的,我还得去掉酱汁。”宁安迅速过了一遍忌口,想了想和她商量。 “要两个。”慕长洲考虑了一下,强调数量。 拿过吹风,站在慕长洲旁边,宁安说:“先吹头发。” 等处理完了,宁安翻出了慕长洲之前的工字背心,连带内裤、短裤,过来给她套上。 柜子里有带吸管的水壶,也被宁安找了出来,装进温水,放在茶几上。 这一通忙完,她的长发也差不多干了。宁安扎了马尾,拿出药来,塞进慕长洲的嘴里。 摸了摸这人的额头,微微发热,宁安皱着眉:“还是低烧了。” “难免。”慕长洲饥肠辘辘,歪着脸笑:“起码我有胃口吃东西,就有营养对抗。别把忌口太当回事,不然吃饭都不爽了。” “歪理邪说。”宁安扯了扯她的耳朵,“医生说,如果今晚低烧了,后面会更疼的,受罪还不是你?总之这段时间你听我的,我听医生的。” “只是不习惯。”慕长洲叹:“这几年太滋润,都忘了当年断了骨头,不也照样瘸着上课么?” 那是十几年前了,慕长洲从楼梯摔了下去,尾巴骨骨裂,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门铃响起,宁安让放在门口,确定配送员乘电梯离开,去取了纸袋子。 “你买了多少?”慕长洲有些意外。 “我也饿了,多点一些,少吃酱就行了。”宁安走过来,将所有的食物摆在茶几上,先打开了板烧鸡腿堡的包装,在慕长洲期待的眼神里,自己咬下了第一口。 “诶!过分了吧?我才是病人!”慕长洲不乐意,但又无计可施。 “总得让我也吃个饱饭。”宁安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和她并肩坐着,喂她一口,自己也咬一口。 巴掌大的汉堡,没撑到第三轮就宣告命运的终结。不等慕长洲催她,宁安又拆了第二个,这次是全都给了慕长洲。 “冰淇淋。”慕长洲惦记着,宁安摇摇头:“那可不是给你的,听话。” 她自己拿着薯条,蘸着冰淇淋,大口吃了起来,又问:“你当年到底怎么摔下去的?” 慕长洲问:“什么?” “怎么会从楼梯摔下去,摔裂尾巴骨的?”宁安盘起腿,也看起了电影,奶萌的小哈利,是她们这一代多少人心里的美梦。 慕长洲顺势躺在她的腿上,讲起条件:“一根薯条一句话。” “那算了,反正也过去这么多年了。”宁安不为所动。 “一根薯条十句话!”慕长洲讨价还价。 “成交,说吧。”宁安先塞了一根,只有小指短。 “那天我溜出去翘课,躲去顶楼的楼梯间看小说,一不小心睡着了。”慕长洲并没有水剧情,三言两句先交待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顶楼。 “半睡半醒被人吵醒,是有人情真意切,在练习表白的话语,也不知道要说给谁的。我又不好下去,只能等,好不容易等人走远了,我才敢离开。结果待得太久饿过头,低血糖站不住,眼前一黑踩空了,就掉了下去。”慕长洲说完,张开嘴。 第68章 宁安没计较到底说了几句,挑了一些冰淇淋,喂给她后,犹豫问:“你真不知道是谁?” “不知道。”慕长洲神色如常,瞥了她一眼:“你认识?” “认识。”宁安尴尬不到半秒,笑着承认:“是我,只是我直接去了食堂,不知道你是在我后面摔了的。”如果不是慕长洲摔伤的日子和那一天是同一天,或许她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是你啊。”慕长洲装着意外,挪动了下屁股,“那你更得补偿我了。” 宁安又塞了一根给她,说:“其实你知道是我的,对吧?” “当时真的不知道。”慕长洲摇头,“后来有一次你念稿子,那个语气有点耳熟,我才猜是不是你。你当时暗恋谁?你应该冲上去直接说的。” “或许吧,当时自卑,根本不敢说。”宁安弯腰,不介意那人的嘴脸紧贴着自己的绵软,取来了鸡块。 两个人都知道当年的真相彼此清楚,只是一个不肯说一个装着傻,顺着台阶下,还能怎么办? 慕长洲张开嘴等来了投喂,商量起来:“等会儿你去睡卧室吧,我睡沙发。” “不行吧?”宁安不放心。 “就这么宽,我反而不会乱动的。”慕长洲坚定得很,说:“去床上了反而容易乱翻身。” 38.春水泡梨花(38) 春水泡梨花(38) 宁安没拗过她,亲眼看着慕长洲躺好,给她拉上被角,一再确认了没有疏漏,才回房去睡,卧室门不敢关,这样时不时看上几眼,才能放心。 电视机里连播着一部古装悬疑剧,慕长洲关掉了声音,歪着脸看字幕。两只手像是要脱离身体似的,定在了头顶。空调开得很低,慕长洲身上的躁意渐渐下去,才盯着看了半集,就已经合上了眼。 宁安光脚走过来,看到她的确睡了,才放轻了呼吸,蹲在一旁。 眼镜顺着鼻梁滑下去了些,她抬手小心取下了眼镜,鼻梁上有两处压痕,鼻托不再是本色。 换几副眼镜的事被她记在了心里,手里这副都给她压出印子了,应该换成更轻便舒适的。 只是眼前的人,如果能一直这么乖,该有多好? 宁安忍住了叹息,没有惊动她什么,起身犹豫了下,没有关掉电视。今夜那双手一定会反复疼痛,万一她醒了,有个分神的东西转移注意力,是件好事情。 一夜安睡,闹钟惊醒了宁安,她飞快拍掉了,探出头看的同时,双脚已经下地,几步来到沙发旁。 慕长洲还是那个姿势,如她所言几乎毫无变化,唯有被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滑落到了小腹。工字背心让她露出了大片的皮肤,青色的血管时隐时现。 还不到六点,太阳已经爬了上来。遮光的窗帘挡住了绝大多数的朝阳,几道光和电视机里昏惨惨的光糅在一起,慕长洲的脸是画布,构建出光影的变幻。 她应该睡得还不错,脸颊也有了一些血色。宁安数了她的呼吸,一分钟十六下,算是平稳了。 她决定先不洗漱,回房合上门,上半身换了件灰色衬衣,下半身任性起来,学着慕长洲穿了件纯棉的运动短裤。 抽了张湿巾擦了脸,宁安扎起头发,拿出手机点了早餐。 餐快要送到的时候,宁安抢先打开门,尽量避免多余的噪音。她放好早餐,自己默默喝了那份豆浆,开始处理工作。 慕长洲睁眼,都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意料外的深度睡眠让她恢复了很多精力,醒来后想要起身,两条胳膊全都麻掉了。她的表情如常,只是呼吸声重了点,宁安从工作中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在群里交待了两句,起身过去。 “怎么样?早都过吃药的时间了,但你睡得好香,我想了想,不如多睡会儿。”宁安刚要抬手,慕长洲忙阻拦:“别!麻了麻了,等会儿!” 两个人都乐了,宁安缓过笑意,还是先帮她把胳膊放下来,小心看了看纱布,没有什么松动的痕迹。 水壶就在一旁,宁安拿过来,递到她的嘴边。 慕长洲的确渴了,也不推辞什么,大口喝完了,胳膊渐渐回到了掌控中,疼感更如约而至。 “先吃饭,吃完饭吃药,今天要换药,我要是搞不定,就带你去医院处理。”宁安几句话说完,扶着她起来。 “我自己……” “你自己是脱不了裤子的。”宁安怼了回去,然而看到了那一头卷毛,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刷牙洗脸,帮她扎了个小揪揪,宁安推着慕长洲去坐下,问:“想吃什么?” “想喝咖啡。”慕长洲知道没有可能,老老实实喝着自己那杯红枣豆浆,咬着宁安掰成小块很好入口的烧饼。 “没有。”宁安忍着笑,等她吃饱了,指着电视:“你自己看,我过会儿要开视频会。” “你去书房吧。”慕长洲仍旧举着手,伤口被处理得很好,但她还是觉得疼。 “不了,我就在这里。”宁安站起身,收拾了中岛,将电脑什么的拿过来,接好电源,带着耳机,“没关系,让我时不时看到你,行么?” “你是老大。”慕长洲妥协了,站起来坐到沙发上,语音控制了电视机,找了部犯罪悬疑片。 美中不足的事,自然是没法吃零食。但是宁安在茶几上摆了四五杯,有水,有酸梅汤,还有果汁,都插了吸管,弯腰就可以喝到。 第69章 案情伊始,足够抓人眼球,警长一副精明能干的气质,几乎两个转场,就锁定了嫌犯。剧情引人入胜,慕长洲放空大脑,没去推测走向和发展。 她的心思飘到了宁安身边,听她用笔在本子上记录的声音,听她偶尔开口,都是一语中的。宁安对她手下很了解,应该是很繁琐的事情,安排合理事半功倍。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几乎都是硬仗。快结束的时候,宁安缓和了语调,喝了一口水,对着电脑露出了个微笑。 “特殊时期,感谢各位体量。午后我给大家点了些水果,补充维生素。小江,留的你的号码,帮忙招呼了?” 那头肯定是答应了,宁安笑意愈深,摘掉了一边的耳机,挥了挥手。 慕长洲挺腰坐起来,来到宁安身旁。 视频会结束了,宁安正在整理杂乱的资料。慕长洲很想上前拥抱她,奈何双手不能够,只好弯下腰,亲吻她的脸颊。 “怎么了?”宁安也回吻了她:“饿了?” “嗯。”心里是旁的杂念,慕长洲只是安静等着,等宁安收拾完了,她问:“打算给我投喂什么?” “汤包。”宁安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看了眼时间,“我不放心,吃完饭我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吧?下午我没什么事,过几天就不确定了。” “可以。”慕长洲又坐了回去,低头喝了口酸梅汤,酸酸甜甜的,好像现在自己的心情。 宁安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没多久,午饭就送到了。鲜肉汤包、白灼生菜,一碗马蹄甜汤,一碗八宝粥。 慕长洲胃口大开,一笼八只包子被她吃了六只,尝了汤水,用自己翘着的手指了指马蹄甜汤,含糊不清地嘀咕:“要这个。” “嗯。”宁安还是给她塞了口生菜,“营养要均衡。” 一顿饭不慌不忙,最后什么都没剩下。宁安给她擦了擦嘴,觉得她这样好乖,禁不住亲吻她。 出门的时候,日头下去了些,天色阴沉沉。宁安看了眼天气,有阵雨的预报。 一路顺利,挂号排队,医生看到她俩,露出个看破不说破的眼神,问:“发烧了?” “夜里烧起来,38度4,吃了退烧药止疼药,睡觉倒还安稳。我给她换过一次药,怕有不妥的地方,今天没什么事,就专程来了。”宁安捡着要害说完,补充:“今天的胃口不错。” “过来我看看。”医生拿过慕长洲的手,从缝隙看去,打光观察,才点点头赞允:“药换的不错,这样就可以。按时吃药,止疼药效果怎么样?” 话是问慕长洲的,她犹豫起来。 “没关系,每个人耐受程度的不一样的,不好用的话,可以再换一种。”医生了然笑了:“你舒服点,她才放心。” “睡着了,隐隐约约一直觉得刺痛。”慕长洲如实回答:“醒了也一直跳着疼。” “那就换一种。”医生很上道,考虑了下重新下了处方,叮嘱了几句,“如果能尽快结痂,用纱布轻轻护着就可以了。全部结痂后,可以不包扎,但是不要去扣碰。” 取了新的止疼药,宁安在慕长洲半个身位前,护着她走路。 “慕长洲,疼为什么不告诉我?”宁安憋着火,直到坐进车里,才问了起来。 “受伤不都是这样么?”慕长洲坐在后排了,整个人蔫了吧唧,低声解释:“我是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怎么说?” “那你不舒服,也该跟我讲的。”宁安舍不得多说什么了,发动车子,“晚上想吃什么?顺路打包吧?” “想吃蛋糕之类的。”慕长洲干脆躺了下去,闭上眼,“可以么?” 宁安心里难过,打起精神:“可以,我们去一家甜品店。” 研究生答辩后,为了保持身材,宁安已经很少吃这些高糖高热量的甜品了。这次破天荒过来,也为玲琅满目的甜品心动。 慕长洲看着玲琅满目的甜品,直挺挺站在玻璃柜台旁,等宁安拿着托盘过来,开始用下巴指了起来。 一盘子不够,又加了一盘子,慕长洲仍有些意犹未尽。 宁安选了巧克力,和一些坚果,想了想又拿了只托盘“还要什么?” “这个。”慕长洲伸出两只手。 宁安拿了,又问:“还有么?” “巧克力!” “都要了!” “那没有了!” 结了账,店员帮她送到副驾,宁安看着好些纸袋子,先给慕长洲扣了安全带。 “我想躺着的。”慕长洲被勒住,瘫坐了,有些不满。 “晚高峰,安全第一。”宁安自己坐下,取了颗牛奶巧克力,回身塞给慕长洲,扣了安全带,发动车子出发。 果然遇到了堵车,宁安拆了包装,给慕长洲投喂,问她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也许是甜食的原因,慕长洲觉得愉快,她含着巧克力回答:“还好。” 回到家里,宁安先帮慕长洲冲了澡,帮她换了衣服,才去收拾了自己。 慕长洲就在沙发前等着她,用胳膊禁锢了让她坐在自己怀里。 “可以说了么?”宁安有些无奈,隐藏起来的坏心情,都在这个怀抱里,逸散出来。 39.春水泡梨花(39) 春水泡梨花(39) 慕长洲无奈:“聪明的女孩。” “所以?”宁安恨不得咬她。 第70章 “让我偏爱。”慕长洲将头搭在她的肩膀,低声讲述起发生过的事情。 “人生有很多的记忆点,有美好有快乐,也就有失意有失落。我知道大部分人,快乐总是多一些。但我不是那些大部分。”慕长洲有些无奈,带着落寞,“那天,我接到一个陌生来电。不知道对方怎么找到我现在的联系方式,要求我去参加他们的周年祭奠。” “不是说没有人了么?”宁安疑惑。 “那边的吧。”慕长洲的意思,是生父另娶的女人那边的亲属,她深吸口气:“这种事,总叫我……陷入低沉混乱。我在做饭,当时很饿了,一时间大脑过载,低血糖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等回过神一阵眩晕,下意识伸手,就结结实实贴到了锅上。” “但很奇怪,剧烈的疼痛后,反而有种刺激感。宁安,我想我是有点自毁的倾向,或许总是不满足,得用这样的思想控制自己。哪怕现在看来,我也算是某种意义的功成名就,我依然是个贫瘠的人,内心只有荒芜。”慕长洲发了力,宁安顾忌着她的手,也就转不过去,看不到她的脸。 “所以我不愿意谈感情,就算有朋友,也是切割分明,绝不越界。”慕长洲有多想触碰到她,自己也不清楚,她自嘲着:“所以你明白么?” “你答应我,下一次再想一想,好么?不为别的,为你为我,再想一想。”宁安还是流下了泪水,她是双亲尚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那一辈算起,对她都是宠爱有加,根本没体会过慕长洲的这些事。 如此自私冷血虚伪的生父,从来没见过的早亡的生母,长到十几岁只有一个奶奶相依为命。 她根本想象不到,现在慕长洲的顺遂成功,付出了多少的代价。 人一辈子,都和童年息息相关。宁安的童年无忧无虑,在爱与关怀中长大,直到高中,才因为一见钟情,在拉扯的情愫中,有了忧愁。 心里被揉碎了,慕长洲没有吭声,在沉默中,用力抱紧她。烫伤刺痛了神经,慕长洲在这样的疼痛里,产生了快感。她甚至用手去捉宁安的手。 宁安反应过来,慌忙拉住了她的手腕。这次挣扎之后,她成功转过身,然而看过去第一眼,就彻底沦陷。 这是第一次,她在慕长洲的眼里,看到了星星。破碎的,闪耀的,眼圈染了粉色,有晶莹从眼眶一滴滴淌出。 宁安抬手去抹,指尖的泪珠滚烫,又很快冰凉。她亲吻慕长洲的眉眼,又一次开口:“下一次,再想一想,好么?这一次,我的心好痛,下一次一定会更痛的。” 慕长洲眨了眨眼,渐渐唇角上扬,答应她:“好。” 再多的念头,此刻也没精力去思考了。慕长洲用手臂紧紧卡住了她的腰肢,抬头将自己的嘴牢牢按在宁安的唇上。 粗暴又直白,用疯狂的纠缠攫取了宁安的气息,借此抚平几乎要跳出来的雀跃。 宁安回手摸到了慕长洲的双手,确认它们安全,转而从她的发间抚摸着,予取予求,顺从内心的慷慨。 末了,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慕长洲睁大了眼眸,叫她的名字:“宁安。” “这不能怨我。”宁安把自己往她的唇畔贴,话语间也是潮的:“试试?” “试试。”慕长洲了悟她的意思,火是两个人一起点的,到了现在的地步,两个人都有责任。 情场换到了卧室,宁安自己动手,放弃了所有的矜持。她又乘舟行海上,动力是熟悉的滑嫩舌尖。 舟行颠簸,终达彼岸。 第五天,easter终于回来了,时差都顾不上倒,先来看望慕长洲。 盛夏的尾巴,看到慕长洲的时候,这家伙脑后扎了个小揪揪,穿了件灰色的背心,浅蓝的的短裤,正光着脚坐在沙发上,用两只手腕捧着块西瓜在啃。 走近了,easter看到她手上的纱布还没有完全拆,护住了结痂的地方,只是看了一眼,easter的脑海里已经能想到刚受伤的时候,情状得有多惨烈。 宁安比慕长洲体面多了,长裙摇曳,走过去问:“喝点什么?有水、果汁、汽水、牛奶。” 这么多选项,仿佛是去慕长洲曾经的家里。easter问:“有酒么?” “啤酒可以么?”宁安问完,又追问:“你开车么?” “不开。”easter踩着棉布拖鞋跟过去,自己从打开的冰箱里去了啤酒,问:“你就让她这么吃西瓜?” “反正她能做到一滴不落到伤口……”宁安低声吐槽:“她早上甚至自己做了咖啡。” “现在就能喝了么?” easter知道这时候有些是不能碰的,疑惑不已:“好像不能行吧?” “我还没醒就喝完了,要不是咖啡渣她还处理不了,我都不会发现。”宁安碎碎念了两句,打量了easter,轻声问:“你还好么?” “嗯。”easter没有化妆,脸颊的雀斑为她平添了生活气息。远距离的飞行,眼底乌青,眼睛也肿了。她低声说:“早有预料的事,只是事到临头,还是会伤心。” 慕长洲啃完了这一块瓜,回头问:“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easter白了她一眼:“闺蜜私房话。” 由是慕长洲耸了耸肩,双手举过头顶,大咧咧盘腿坐着,将心思放在了电视剧上。 剧情里,案情逐渐明朗,警方开始布置缉凶,正义就要降临了。 第71章 慕长洲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肩头一疼,被easter拍了一巴掌。 “我一下飞机就赶过来,情意深重吧?”easter开始下套。 奈何慕长洲是反套路达人,被拍了没办法还手,但一张嘴照样顶回去:“我是病人,没有劳动力,老板请自重。” “逼急了我辞职,请按期按股份比例分红。”慕长洲不等她再说什么,丢了杀手锏。 “no,你又误会我了。”easter顿了半天,才接着说:“我已经找h市最好的猎头招人了!都是人员简历,你帮忙看看?” “等我上班了再说。”慕长洲是答应了,却不是easter想要的答案。但她没有强求什么,点了点头。 “本来想跟你们吃顿饭,但我要回去参加个会议,等你的手再好一些吧。”easter将剩下的啤酒都喝了,面颊有些红润,她站起来,挥挥手:“再见。” 楼下有车瞪着她,这段时间少了慕长洲,所有的进度都像踩了刹车,慢了节奏。 慢一些也好,easter不缺资金,在这段时间里将规划做得更仔细,招人也不是一句空话。 宁安是送了她上车才回来的,慕长洲还是那副样子,刘海遮住了眼,她鼓着脸吹气,瞧了眼宁安。 “我看她那意思,恐怕是要扩大规模。我们高董是很看好你们ez的前景,觉得你们的想法既超前又完备。”宁安换了衣服,去卫生间洗了手,走过来先检查了慕长洲的伤,才坐下来。 削着苹果皮,宁安看了眼电视机,没有什么兴趣,问她:“明我也要开工了,中午会赶回来跟你一起吃饭,想吃点什么?” “咖哩鸡饭。”慕长洲没有犹豫,显然早就想好了,笑:“想吃卡兹卡兹的。” “这样啊,好。”宁安切下一小块,塞给慕长洲,问:“还有么?” “炸鸡给我吃么?”慕长洲很自在地躺在了她的腿上,“你看,我恢复的速度,是不是很快?” “是,但是,本来就是炸鸡上浇咖喱,只吃咖哩鸡饭可以么?以后再补给你。”宁安哄小孩一样,一句话掰扯成好几句,慢慢讲道理。 “行吧。”慕长洲不是难缠的主,很快接受了她的观点,又提新要求:“那卤牛肉总可以吧?五香的那种。” “现在就点。”宁安等苹果分完了,言出必践,拿了手机,不光是牛腱子,连一些别的五香的卤味,只要不是脚,都点了一些,给慕长洲看:“满意了吧?” 慕长洲给了她奖励,在沙发上,把人吻到七荤八素。 “这次真不行。”宁安在上,双手撑开,脸颊粉嫩的,嘴唇红到耀眼。 “怎么了?”慕长洲不解。 “大姨妈。”宁安憋着笑,“你忘了?” 诧异之后,慕长洲先笑出声。她佯装失望,但坐起来了,还是操心:“难受么?吃药了么?没见你吃啊。” 罗里吧嗦,很不像她。 但宁安心里欢喜,当着她的面把止疼药提前吃下去,等卤味送到了,用两只大的保鲜盒一起装了,又捡出来一部分,拿了把叉子,陪慕长洲一起吃。 电视剧终于播完了,慕长洲感慨:“不错。”随即又点开了一部。 宁安跟着看,看了一集后,问:“时间循环?” “嗯,大部分都是,要在循环的过程中找到破绽,来结束循环,否则的话主人公迟早要出事。”慕长洲看得多,套路见得更多,想了想剧情,笃定:“凶手就在车上,找到凶手,阻止爆炸,循环才能停止。” 宁安起了好奇,陪慕长洲一起看,也觉得有意思。但是第二天要上班,只好依依不舍地结束。 后来,两个人终于在一起看完了结局,宁安感慨:“你怎么在第五集就知道什么的结局的呢?” 慕长洲很淡定,掌心已经长出了细嫩的肉,这叫她浮想联翩,“看多了就知道了。” 等洗过澡躺上床,慕长洲在她耳边说:“睡素了这么久,咱换个口味吧?” 40.春水泡梨花(40) 春水泡梨花(40) 分明掌心的痂都没有掉完,说出来的话放肆张扬,宁安一秒心动,理智和旖念拉扯之间,已经吻了许久。 多的是缱倦温柔,多的是呼吸缠绵。 有些粗粝的手掌掀开了睡衣的一角,慕长洲终于暂时舍得放开红唇,将掌心覆上,摩挲起来轻而缓。 看不清彼此,也没什么慌乱。 宁安收紧了腰肢,这一刻理智暂且回到应有的位置,她拉住慕长洲的手腕,迟疑着提醒:“才结痂。” “嗯。”慕长洲也有些气息不稳了,手掌不能自由,指缝间却能感受到细腻的肌理、细微的颤栗。 “很久了。”慕长洲意有所指,“不然又要很久了。” 宁安的生理期将至,起码前中后大概十天,慕长洲都耐得住,不会撩拨、也不会表现出什么急色来。只是这一次,从手受伤到现在,一个多月了。 “会湿的。”宁安已经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如果打开灯,就能看到她眼尾的红晕,是某种别致的信号。 摩挲着细软的小腹,闷闷的笑声从慕长洲的喉咙渗出来,她低语:“让我试试看。” 大大方方的调笑,宁安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半推半就间骑了上去。 这么大的举动,被子滑落了下去。宁安将她的两只手按在头顶,用气声要求她:“不准动手。” 第72章 “好。”感到了潮热,慕长洲顿了顿,哑着喉咙答应。 窗外依稀有礼花盛放的声响。 卧室里阵阵春风。 夏末秋初的时节,似乎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中心动总会更甚。宁安躺在慕长洲的身旁。 呼吸急促,口鼻间的热气灼烧着慕长洲侧颈的血管,那颗小红痣更加红艳。她的手从头顶回落,安抚着怀里的人,低下头,细密的吻着宁安的眉眼。 “慕长洲。” “嗯?” “好累。” “别说话,睡吧。” “不行。” 慕长洲了然,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到了湿巾,简单处理了,安抚着她:“可以睡了么?” “嗯。”宁安动都不想动,含糊念叨了两句,靠着慕长洲的肩头,沉入梦中。 这小半年里,慕长洲的睡眠质量直线上升,却在这样的夜晚,睡意消失无踪。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慕长洲的唇边浮着笑意,没有因为睡意逃跑而暴躁。她在享受这样的安静,也在体会这样的占有。 人事招聘提上日程,easter很有行动力,在慕长洲的双手彻底痊愈之前,将班子几乎招满。 慕长洲的掌心是嫩红的软肉,时不时发痒,但已经不影响什么了。宁安结束居家办公也有些时日,这天中午特地从公司赶回来,带了汉堡炸鸡,和她庆祝伤愈。 慕长洲咬了一大口汉堡,叹气:“垃圾食品,碳水炸弹,我好喜欢。” “可乐呢?”宁安打趣。 “碳酸挚爱。”慕长洲自然接过话来,又吐槽起自己的老板:“我好像过几天被安排出差了。” “略有耳闻,回来的时候,帮我带冰箱贴!”宁安早就从新晋的闺蜜处得到了情报,她吃着炸鸡,笑:“给你单独大床房,放心吧。我帮你收拾行李?” “冰箱贴?”慕长洲看向宁安家里光秃秃的冰箱。 “想你去别的地方带给我,等以后可以一起出去旅行了,自然要一起买了回来贴上。”宁安解释了一句,追问行李的事情。 “再看,你不是不舒服么?”慕长洲看了她一眼:“我怕你闪着腰。” “没有那么弱。”宁安回嘴,两口就饱了,时间有点紧张,她套上外套,就要出门了。 “宁安,晚上我去接你。”慕长洲享受着最后的一天假期,窗外下着雨,天气已然转凉。 “好。”宁安答应了,“你打车来。” “你开车慢点。”慕长洲没有站起来,捏着薯角塞进嘴里,一旁的手机震了震。 她好整以暇,等全部吃完了,将垃圾打包起来,才擦了手去看消息。 “sorry,但是她真的胜任!” 附后的是新任员工的工作卡照片。 慕长洲漫不经心看完,也不明白easter说的是哪一位。不过大抵也猜得到,是曾经和她有过瓜葛的人。 她没在意什么,打发了许久时间,有些心不在焉。 截图发送,慕长洲如实转达给女朋友,又补充:“但是我记不住是哪一个了。” 宁安那边没有回信,应该是在忙。 看看时间,慕长洲站起来,换上衣服,取了把伞,决定走过去接人。 雨绵绵下着,并不大。伞顶的雨滴声沉闷,不怎么清脆。 慕长洲迈开腿,在这雨里好似散步。走了四十分钟,雨未停,宁安也没回消息。 她站在写字楼下,想着工作中的宁安,没有去打扰,打算找个地方等她。 小宋从外头回来,觉得她眼熟,想了想上前询问:“你是来找宁姐的么?” 慕长洲抬眼看他,高大的个头,说话彬彬有礼,依稀有点印象。 “这么大的雨,我带你上去吧。”小宋一笑,口音让慕长洲彻底想起了这个人,她先道了谢,才摇摇头:“不用了,我等等就好。嗯,别告诉她。” 小宋憨憨一笑,大步进去,在电梯里自己忍不住笑,这就是情侣间的小浪漫吧? 刚从电梯出来,就看到宁安抱着文件,从会议室出来。她笑着问:“怎么样?” “顺利拿下。”小宋报告了好消息,“会议结束了么?” “嗯,后续他们讨论,拿出方案就成了。”宁安向来不主张搞一言堂,在升职后虽然严肃了许多,但对待工作还是崇尚集思广益。 小宋顺势说:“那恭喜宁总下班!” “嗯,收个尾就好了,你们也按时打卡下班。”宁安站在办公室门口,看了眼小宋,想起什么,问:“我记得你要在十一前休年假的,对么?” “嗯。”小宋笑:“回家看看。” “再给你加一天调休,早点走,机票便宜点,记得来找我签假条。”宁安提醒了他一句,推开门,笑着道别。 等整理完了,签完了字,宁安长出口气,从外套的口袋拿出手机。 置顶的慕长洲发过消息,她看了好几遍,眉心从紧皱到放松,继而整张脸有些无奈。 “没办法,慕学霸人设完美、床伴无数,我望尘莫及。” 玩笑的语气,宁安确认发送了,才补充:“我这儿结束了,大概十分钟左右走。” 慕长洲的消息来的很快。 “自我认知——渣女,感谢宁校花赏饭吃,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第73章 “我到你们楼下了,在买甜品,你开车出来,我在地库出口等你吧。” 宁安禁不住联想这两行字里流露出的慵懒,加快收拾的速度,踩着点刷卡下班,罕见挤着高峰期的电梯。 小宋目送他们先走,想着这两人真是般配,母亲的电话号码映入眼,小宋接起了电话:“妈……” 车连着车从地库出来,远远的就看到一旁站立的慕长洲。她撑着伞,脚下还是年初买的那双帆布鞋,黑色的裤子让腿显得更长。肩背塌了些,一只手里捧着牛皮纸袋,应该是不久前买的甜品。 宁安按了喇叭,果然慕长洲抬起头,在看到驾驶座的人后,眉眼带着笑。 她坐进车里,才麻利收了伞,放在脚下。 宁安发动车子,提议:“吃粤菜?” “好。”慕长洲答应着,取出纸巾擦了擦手,取了块曲奇饼干,问:“尝尝?” “不了,高糖。”宁安婉拒,问她:“真的不记得了?” 慕长洲咽下了曲奇,才明白她问什么记得不记得的话,无奈:“真不记得。” “好吧。”宁安想了想,“那对方要是记得你呢?毕竟连easter都知道。” “人员补充到位,我只需要负责技术方面的事情,其余的不归我管。”慕长洲想了想新入职的员工岗位,确定:“除非她要克扣我的薪资。那我可以走,反正难受的是easter。” “这么绝?”宁安随口回了一句,叮嘱:“对方如果没什么行动也就罢了,如果她找上你,请你渣得再彻底点。” 慕长洲觉得好笑,身份的转变,她以为宁安会暴跳如雷的。 “明天你等我,我去接你下班。”宁安抽空瞥了她一眼,心知肚明慕长洲压根不在意别的人,但嫉妒仍叫她做出这样的决定。 “宣示主权?”慕长洲大为不解。 “是。”宁安拐了弯,停到了一家粤菜大排档附近。 点菜很快,烧腊双拼,凤爪、蒸排骨、南乳猪手,加白灼菜心、三丝炒米粉。 慕长洲喝着冻柠茶,侧着脸肯定:“宁安,你在生气。” “是啊。”宁安看到因为坐在小马扎上不得已交叠在一起的长腿,用不经心的语气表露自己的嫉妒和担忧:“女人的直觉,她是为你来的。即便一开始不动声色,后面也会有所举动。” 明白了宁安的心结,慕长洲一顿饭都没有再提。宁安每一样都尝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慕长洲秉持光盘原则,最后一口落入肚腹,她擦干净嘴角,想出了办法。 “这附近有商场的吧?”她问。 “有。你要买什么?” “有啊,给女朋友买对戒,每根指头都买,戴着玩。” 41.春水泡梨花(41) 春水泡梨花(41) “有啊,给女朋友买对戒,每根指头都买,戴着玩。” 玩笑话一般,很自然的口吻,宁安脑子里一热,瞬间烧干了脑容量,人木愣愣的,跟着慕长洲走,直到真到了商场,看到好些个品牌,琳琅满目珠光宝气的,她才回过神来。 慕长洲背着手拿着装好的雨伞,用手肘蹭着她:“你一般买什么牌子?” “慕长洲,你真要给我买戒指啊?”宁安迟疑着问。 “真要买啊。”慕长洲已经在观察,她不是很懂这些,摇头晃脑的,看到宁安的表情,伸出手臂搂过她的肩头,笑嘻嘻说:“别有压力,找个能拿现货的同款,你和我一人一枚。你明天来接我的时候,就带着,如果某些人真不长脸,我只好说——已经和女朋友订婚了。” “嗯,当然这是为了让某人死心,你还是自由的。”慕长洲紧跟了一句,认真看着宁安解释:“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你还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当然不会这样草率的。” “好。”宁安抿了唇,信步走到了一家中等品牌,问清楚哪些有现货后,选了最常规的款式,报了自己和慕长洲的尺寸——谁能想得通,慕长洲要比宁安小一些。 导购怎么想得到这个点还有生意上门?查了库存后,表示慕长洲的尺寸需要调货,但半个小时就可以送到,询问两位上帝能不能稍等。 慕长洲看向宁安:“这个可以么?可以的话,咱们等一等?”铂金,只是在工艺上绞成两股,没有镶嵌。 “可以。”宁安的那只已经在手上,慕长洲看得出她眸子里的喜欢,和店员示意调货,自觉结账。 导购乐得心里都要开花了,自费从一旁的奶茶店买了两杯最贵的,请她两人稍坐,就守着电话,等另外一只戒指送达。 慕长洲给她戴上,轻声解释:“我知道这个意味是不一样的,宁安,我们慢慢相处好么?” 宁安看着桎梏了自己无名指的戒指,忍着眼泪,低声回答:“道理我都明白,过去的事而已,你自己没动过心,然而我还是会有些吃味。没关系,我会调整好的。” 要是知道从前的轻狂摆烂会导致今日的烂账,让宁安流了泪,慕长洲大抵会多考虑考虑。不过时间从来往前走,谁都无法回头。她叹气,轻轻握住了宁安的手腕,认真且笃定:“宁安,你喜欢我,我都知道。我承认最初答应你那三个月,是觉得有意思,想看看你输了会怎样。但我从来不是图新鲜,也很想和你走过漫长的余生。总有一天,我会脱口而出那句话的,给我时间,好么?” 第74章 “会么?”宁安抬起头,眼眶红了,被说得更委屈。 “会的。”慕长洲坦然看着她,与她对视:“你这么好,校花诶,见色起意也好、日久生情也罢,我总得动心的。” 言语有些油条的嫌疑,但此时此刻,宁安从轻佻的话中感到了那一份心意,她别开脸,抹去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你明天早点去,我送你我接你。” “辛苦你了。”慕长洲笑着答应她,叹口气:“还好前些年都是在国外乱来的,要是在国内,我得买多少戒指呢。” “你刚不还说每根指头都买么?”宁安不再伤感了,打趣她。 “可以,现在就挑,这里不够,别的都可以。”慕长洲把手机拿出来,解锁打开付款码,放在宁安手边:“走?” 宁安把手机推回去,嗔了她一眼:“作怪。” 笑骂的功夫,戒指送到。慕长洲拿过来只是看了看,没有多说什么,就装进了口袋里。 两个人挽着手臂离开,导购算了这一单的提成,虽说买的不是多贵重,但胜在付款爽快,这一单成交得让人意外。她默默盼着这样的顾客多一些,至于彼此什么身份,谁在意? 到了车旁,慕长洲拿过车钥匙,拖着宁安去了副驾。 雨还在点点落下,慕长洲取出戒指盒,“女朋友,你给我戴?” “那我的还是自己戴的呢。”宁安说是说,还是取出了那一枚,给慕长洲戴上。 “快上来,别淋雨了。”宁安抬眼看她,笑容浅浅,梨涡平添动人。 “嗯。”慕长洲答应了,却握住她的手,顺势低头吻她。彼此的唇都凉薄,唯有这样取暖了。 有雨顺着发丝流淌下来,划过宁安的脸颊。 玩闹的意味更明显,细碎又缠绵。额头抵着额头,慕长洲深呼吸,嗅着宁安的气息,突然问:“如果很早之前,我们这样,会怎么样?” 宁安用手掌给她挡着头顶的雨,被问到怔忪。她看得明白,慕长洲眼底有怅惘,大抵幻想美好,却没多少遗憾。 十几岁的慕长洲需要好成绩,没有多余的精力让她分心。十几岁的宁安还泡在蜜罐里,过着城堡中的舒适生活,没什么要她去得陇望蜀,直到遇上慕长洲,才体会到求之不得的心境,甚至一直记在心里,一晃十几年。 人生中的每个阶段,都有身不由己,自在随心看似简单,谁都有着无可奈何。慕长洲回不到过去亲吻她,宁安也在过去中百转千回见之不得。 “我们也会在雨中接吻,吻很久,甚至期盼雨更大一些吧。”慕长洲先醒过神,镜片后的眼神温柔,似叹息、似不舍。她说不清自己问这些话是有什么原因,她选择遵从本心,身体探进车中,桎梏住坐在副驾的宁安,吮吸舌尖的清甜。 后面开车回家,宁安没有开口,低着眉眼。 脑中的高温过境,慕长洲也觉得自己过于煽情了,将车开得平稳,一路到家,进入地库。 回到家里,还能听得到雨声。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偶尔相聚,也飞快挪开了。 洗澡的时候更像在公共浴室,谁也不看谁。 等吹干头发,慕长洲看着自己右手无名指的银色戒指,心中仿佛有一处变得格外柔软,被宁安种下的种子,或许要发芽了。 宁安还在吹着自己的,等结束了,也盯着自己的手发愣。 回到卧室,慕长洲已经半靠着躺下了,只开了盏床头灯,沉默、安静,气质淡然,正面无表情地看书。 宁安站在门口,脚下有些迟疑。 慕长洲抬头看着她,先打破沉默,拍了拍身边,招呼她:“快过来,别着凉了。” 等宁安躺下来,慕长洲也顺手放下了电纸书。她在被底找到了宁安的手,将考虑了很久的话说出来。 “宁安,你会觉得我是一时冲动么?”慕长洲不再犹豫,声音很轻,怕成宁安的困扰:“如果叫你误会,那我道歉。” “然后呢?”宁安也握住了她的,侧过身,眼底透出茫然来。 “什么叫‘然后呢’?”慕长洲和她面对面躺下来,这一刻她几乎是小心翼翼:“你会因此很困扰?” “我喜欢你,说不在意是假话,骗人的。”宁安直言:“但我说在意,又觉得自己很虚伪。我们明明也不过在一起半年,你从没有对我从前的生活指摘什么,我也不该指摘你的。” “但是我仍然会不安,会吃醋,会介意别人觊觎你的心思。”宁安挪开脸,叹息的口吻,很无奈:“慕长洲,别管这些了,我可以消化掉。” “我当然要管的啊。”慕长洲说不出自己的内心,阔别太多年被在意的感受,让她一时间失去了语言功能,只好上前抱紧了宁安。 “我说过吧?冲动对我来说,不是坏事情,何况我想为你做。”慕长洲和她持平了眼眸,抓住宁安的手,贴紧自己的胸口:“往事不可追,你我都无力、无法更改了。但现在,我可以肯定,我想要的人只有你。从前随心所欲惯了,一开始的确不适应,有些别扭,可现在我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或许我再怎么努力都做不来常规意义上的女朋友,加上荒唐的过去,让你没有安全感,才会这样草木皆兵的。这枚戒指没有别的意思,不是你的束缚,你想怎么着都可以。”慕长洲有些词穷了,只好举起自己的右手,补充:“但是我要出门见外人的话,一定戴上。” 第75章 “慕长洲。”宁安摘了自己的,也摘了她的,一起收进床头柜里,顺手关了灯。等她重新窝进这人怀里,带着点鼻音,抱怨:“你这样会让我有错觉。” “什么错觉?”慕长洲感受着她温软的身体,有些心猿意马。 “让我觉得可以在你这里再任性一些。”宁安揉着彼此的手指,“我明白了,你平时不戴戒指的,除了去公司,不想戴就別戴。” “好。”慕长洲笑了,她的心思说不太明白,好在宁安全然理解,她放下心,亲了亲她的耳畔,“困了就睡。” “嗯。”宁安闭上眼,问:“你还要看会书么?” “可能十分钟就困吧。”慕长洲说完,自己也觉得缺根弦了。 “那别看了。”宁安躺了过去,在耳珠旁低语:“我想,你想不想?” 慕长洲从善如流,熟练的流程,熟悉的身体,心脏狂跳之后,是深深的疲倦困顿,更是久旱逢食欲的餍足。 42.春水泡梨花(42) 春水泡梨花(42) 盛夏,转瞬即逝。几场雨后,树叶染上金黄,双节将至,气氛逐渐烘托起来。 这天忙完打了个盹,睁开眼窗外已经转黯,慕长洲在桌上摸到眼镜戴上,挤出几滴酸泪,揉了揉眉心,扣到了掌心,低眼去看,嫩肉早就长好了,皮质恢复不错,就是发痒,从掌心痒到心里。 有个同事还没走,慕长洲冲他点头致意,拿起自己的东西,披上外套,这才发现手机里有宁安半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我到家了,你这边还得多久啊?我定了生蚝鸡煲,回来一起喝啊?” “这就出发,大概要堵车了,你饿了先吃,不要为了等我饿肚子。” 回了消息进电梯,门关闭的前几秒,有人喊:“please!” 慕长洲没有动,眼神留在手机上,好像根本没听到。 那人匆忙紧走过来,将手提包卡进将要闭合的电梯门缝,看到了电梯里的人,露出个了然的神色:“zhou,果然是你。” “有事?”慕长洲神色不变,ann的部门和她在这一层的两头,回来上班后,这才是第三次碰到。 “zhou,我想约你吃饭。”ann的眼神在她的戒指上逗留了一瞬,语气平淡,仿佛只是普通的邀约。 “不方便。”慕长洲懒散地靠着电梯壁,根本没给一个眼神,也不等ann再开口,干脆拒绝:“从前公司的聚会我几乎不参与,你和我更不是一个部门,没有这个必要。” “你知道我说得不是公事。”ann站在她的身边,有意无意想去看她的手机屏幕。 “我不会和同一个床伴做两次。”慕长洲正把喳喳的最新视频转给宁安,ann虽然认识一些中文,但稍微复杂点就无可奈何了。 “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或许现在的体验完全不一样。”ann笑了笑,完全不在意慕长洲直白拒绝的意思,在电梯抵达1楼开启的时候,再一次强调:“保证不会让你后悔。”定了几秒,踩着高跟鞋离开。 慕长洲连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她,仍是那副懒散的样子,等电梯自己关上,下降到地库,她更觉得无聊——已经说很清楚了,ann还要纠缠上来,可见人性总是贪婪,总是要妄图得不到的。 倒去了杂念,慕长洲坐进车子里,突然想着,自己何尝不贪婪呢?只是隐藏太深,让旁人觉得欲望浅淡而已。 电话铃声响起,easter的名字同步上来,慕长洲接通后,先问:“为什么有些人总要贪心自己不该拥有的呢?” easter明显没能在第一时间跟上慕长洲的脑回路,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她惊呼:“zhou,你在问我哲学问题么?no,我想要的都必须争取到,这怎么能叫贪心呢?这叫生活所需!” 这次沉默留给了慕长洲,她抬了眉,长吁口气,放弃这个问题,问她:“打电话什么事?” “你们的双节连过,ann建议在节前两天放假,用半天办个鸡尾酒会,算是公司全员一个大聚会,地方就在酒吧。” easter说完就乐,调侃着:“她一定对你不死心,打算酒会对你下手!” “那我带着宁安,怎么样?”慕长洲只觉得好笑:“老板,欢迎么?” “怎么不欢迎?我也好久没和我的闺蜜一起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了。” easter听她没有当回事,随便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给ann回复:“可以,明天发通知吧。” 到家的时候,玄关的灯亮了,慕长洲弯腰换鞋,听到宁安正在打电话。等她洗手换了衣服,也听明白,是和家里人说着话,有点应付的意思。 中岛上摆着晚餐,虽然是订餐,也换了家里的餐具。有一盘酱香饼,那是点给自己的。 宁安听到了脚步声,等她走进来,用口型说:“我妈。” 慕长洲点点头,走过去,嘴唇在宁安的发顶挨了下,找到电纸书,顺势躺下,枕着她的腿看了起来。很快,柔软的手顺着发丝抚着发顶,酥酥麻麻的,书也变得没意思起来,半天翻不动一页。 等电话打完了,宁安给手机充电,回头看了看她,笑着问:“怎么了?” “饿的啊。”慕长洲被宁安拉起来,就势催促:“走走走,吃饭了。” 面对面坐下来,宁安下了生蚝,打了慕长洲的手,提醒她:“加了竹荪,一直在小火上面煨,等五分钟再吃,小心烫嘴。” 第76章 在一起时间长了,有慕长洲这个一顿不吃都不成的人,只要晚上在一起,宁安也习惯了吃上一些,虽然胖了几斤肉,但心甘情愿。 她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也咬了一小口慕长洲的饼,听她说:“节前我们有个酒会,一起去吧?在easter的酒吧。” 宁安摇摇头:“最近累的很,不想喝酒,只想连轴睡个十几个点的。” 慕长洲没有别的意见,跟着附和:“那我也不去了。” “你去你的,我得收拾下行李,回去一趟。你呢?有没有想法一起回去?”宁安看过去:“慕长洲,要回省城看看么?” “我回去干嘛?”慕长洲吃了第三只生蚝了,吐了吐舌头,夹起竹荪,插口问:“这是什么?” 宁安简单介绍了,继续磨她:“走嘛,省城这些年变化也是很大的,你上次回去,很多好吃的都没吃到吧?” 慕长洲看着她,眼眸里透着好笑,决定先说h市的事情。“今天下班乘电梯,我碰到ann了。” 宁安知道ann是谁,喝着汤静待后文。 “ann是你的好闺蜜聘用的行政总监,她给你的好闺蜜建议,趁着假期前办一次酒会,算是公司首次全员的聚餐,也能一起放松一下。可惜我女朋友没有兴趣,我也就没什么兴趣了。”慕长洲状似惋惜,咀嚼了最后两口酱香饼,继续捞着竹荪和鸡块,至于生蚝,早都消耗殆尽了。 “ann在电梯里说什么了?”宁安明白慕长洲邀她去的缘故,心里暖洋洋的,却顾左右而言他。 慕长洲没回答,点开手机,找到文件传输助手,倒转过来,推到宁安面前。 语音记录两条,一条59秒,一条42秒。 宁安当着面播放,表情十分精彩。等全都听完了,她看过去,叹息:“你这张嘴,真的扎心。” 慕长洲白了她一眼:“原则性问题。” 宁安红了脸,知道她的意思,慌忙低头,把自己那口汤喝完了,边擦嘴边问:“所以你是答应easter的邀约了,才问的我么?” “我怎么知道我的女朋友突然不爱夜生活了?”慕长洲的回答有些含糊不清,头顶的灯晃了一下,明暗交替。 “我去。”宁安忍着笑:“我陪你去。” “我需要用陪你回省城做交换么?”慕长洲心里莫名升腾起抵触感,问出来后,表情有一瞬的凝滞。 “你不想回就算了,为什么要交换?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卤肉吃?上次带的你很喜欢。”宁安怎么看不出来?她根本不舍得勉强,站起身将戒指取下来,先回房收进首饰盒子里,再回来收拾碗筷。 慕长洲点了点头,擦了嘴唇,磨蹭了一会儿,才跟了过去,从宁安身后搂着她,低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七天假,回去四天。”宁安叹气:“不然我妈得来这边了。” “催婚?”慕长洲吻着她的后颈,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在说家常。 “可不是么?”宁安没有躲避她的亲近,边洗着碗筷,边抱怨着,一口气连过年时候的事也说出来了。 “上了年纪都这样,你的父母算开明的,没有太离谱。”慕长洲是第一次听到那位“司机”的事,显然当初宁安是没有告诉她的想法,今夜说出口,大抵是气氛到了。 暂时松开的怀抱,慕长洲接过洗干净的餐具,边擦边收。两个人协作默契,收拾完碗筷一人拖地一人擦桌,几分钟就结束了。 慕长洲摘了眼镜去洗澡,宁安去了书房,烧了水,有模有样淋壶泡茶,等慕长洲披着浴袍出来,她正在品。 “好像和你泡的茶味道差距有点大。”宁安皱着眉,暖黄的灯光,让她的发顶镀了一层亮光。 慕长洲擦着头发走过去,没来得及戴眼镜,弯下腰眯着眼看了看,又拿着茶盏尝了,说:“这个茶洗一遍,后面不好闷的,要快进快出。” 这一遍的茶水慕长洲喝了一盏,余下的淋了壶,她坐定了,又冲了一泡,琉璃公道茶香四溢,很明显的分别,被分入两只盏中。 这两只茶盏是宁安陪她挑选的,当时问了不少话,慕长洲耐着心,几乎一类一类给她讲过去。 瓷器品类繁多,许多技艺消失,自然就有众多匠人用心想要还原。那个下午,慕长洲讲了许多话,最后选了这两只来,在这边作为两人的主人杯用。 等茶汤温凉,慕长洲才拿起那只绘了桃子的盏递给宁安。香甜入口,宁安在晃神。 慕长洲起身,去吹干了头发,再回来的时候,宁安挺直了腰背,正在出汤。 姿态娴雅,像极了从前坐在课桌前,研究理综题的模样。慕长洲靠在门口,开口允诺:“宁安,春节我再陪你回去,好么?” 43.春水泡梨花(43) 春水泡梨花(43) 两场雨过境,气温骤降。新闻和天气预报都开始提示入秋后的台风天,连小区物业都在门口张贴了易拉宝。 慕长洲从卫生间出来,穿着短裤短袖,头发又长了些,还没彻底干,几缕飘在了眼前。 她还没戴上眼镜,眯着眼走到宁安身边坐下,见她在笔记本上调整ppt,自觉去关掉了电视,去冰箱里找了罐可乐,打开了喝。 绵绵秋雨,为城市添了萧瑟。街道两旁的高树开始掉叶子,银杏叶逐渐变黄。 慕长洲站在窗边,视线模模糊糊,看着连成线的雨滴,思绪纷涌。 第77章 几年前的雨夜,她满脑子都是恶劣,刻意大费周折,带着宁安回到郊外的寓所。她想看看这位久别不曾见面的校花会不会发火,又或者说出些难听的言语。 没想到佳人被这么折腾,脾气依旧好的离谱,温香软玉入怀,接连数月在夜晚的寂寞,得以暂且忘怀。 宁安做完了工作,回眸之际,看到她了背影,自然走过去,抱着她空着的胳膊,问:“想什么呢?” 慕长洲天生不怕冷,这么站了许久,身上还是热烘烘的,她就势展开怀抱搂着宁安,唇角带着笑意,问:“那天晚上,我是故意折腾你的,你知道么?” 宁安白了她一眼:“当我傻啊?我知道啊。” 于是慕长洲笑了,亲了口她的额头,一起望着窗外的雨,用静谧怀念那个雨夜。 “过几天我回省城了,咱这边就要来台风,你要小心。”宁安开始叮嘱,又怕她饿着,提议:“抽空去采购些?” “好。”慕长洲不觉得台风有什么,但还是答应了。她关掉窗户,和宁安一起回去,喝完的可乐罐被丢进专用的垃圾桶,慕长洲漱过口,关掉多余的灯,回到卧室。 宁安钻进她怀里,低声感叹:“好冷啊。” “这么怕冷。”慕长洲由着她缠过来,小腿被两只冰凉的脚丫缠着,她抓住宁安的手,贴在了柔软的腹部。 “长假之后有的忙,很快就会跨年了。”宁安仿佛在抱着超大号的暖宝宝,舒适让她困意顿起,闭着眼嘀咕:“到时候一起回省城,我一定要和你回松竹逛逛。” 慕长洲察觉到了那一份执着,疑惑问:“为什么一定要回松竹?” “我们认识的地方,现在身份不一样了,难道不该故地重游?”宁安一把按住了某人作乱的手,嗔意爬上眉眼:“别闹。” “可以,先收点利息。”慕长洲翻过身,牵住她的手,去吻她柔软的嘴唇。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睡前亲吻成了每一天的必修课。两个逐渐熟悉的老同学、新恋人,沉溺在亲吻中,熟悉彼此独有的气息,描摹形状,深化记忆,时不时沦陷入一轮又一轮的漩涡。 今晚情动,慕长洲主动搁置了欲望,抬手熄灭了灯,轻声说:“睡吧,晚安。” “慕长洲。”宁安窝在她怀里,叫她的名字。 “嗯?”被呼唤的人没什么不耐烦,弓着腰让她窝得更舒适。 “上次你做的桂花拿铁特别好喝,还能再喝到么?”宁安搂着她的胳膊,话轻极了。 “当然。”慕长洲抬起空着的手,按在她的眼皮上,笑:“你再不睡,我可就不忍了。” 醒来的时候,桂花香从卧室的缝隙钻了进来,满腔秋意浓。宁安坐起身,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余温还残留了些许。 今晚要去酒吧,宁安很重视,早早搭配好了衣服,才起来后洗漱。慕长洲正在打奶泡,喝了口自己那杯冰美式,冲宁安眨眨眼。 空调已经打开了,没有清晨的寒凉。窗户外依稀分辨得出雨丝,竟然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 面包、煎蛋、拿铁,洗干净的小番茄,慕长洲自己泡了杯面,把拿铁杯推到宁安的那边。 今天的拉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脸,虎头虎脑的,宁安忍俊不禁,回房找到手机拍了好几张,才拿起来喝了一大口。香醇蔓延,滋润了全部的口腔,早起后脆弱的神经,在这个时刻得到了满足。 “我送你去,别急。”慕长洲嗦着泡面,眼镜蒙了雾气。 “嗯。”这都是早都商量好了,宁安心安理得,又无奈:“怎么还喝冰的?” “习惯了。”慕长洲吃完自己的面,扒拉了两颗番茄,被酸到了,把剩下的咖啡都喝了,这才去换衣服。 时间充裕,宁安也换好了,坐下来化了个淡妆,转了半身,问慕长洲怎么样。 “好看。”慕长洲拿出戒指来,两个人都觉得好笑,一起戴上,拿起东西,再一起出门。 比夏天的时候,慕长洲只是换掉了短袖,穿着宁安选的衬衣,外套一件深蓝风衣。她身高腿长,皮肤白皙,再普通的裤子上身,都能穿出不一样的效果,今天是条浅色的直筒牛仔裤,惯性踩着帆布鞋出门,在电梯间一蹦一跳地穿鞋。 宁安羡慕她可以做休闲装扮,今天有个重要会议,她没办法,大衣里头是干练的西装。 先把宁安送到,慕长洲看了眼时间,问:“能帮我买个面包么?” “等我。”宁安打开车门,小跑着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出来的时候就提了两只牛皮纸袋。她放进副驾,拿起自己的包,说:“我走了啊,不出意外的话就那个时间,要有别的情况,我给你消息。” 慕长洲目送她进入写字楼,开车上班的路上,打开了一盒泡芙,一口吞一个。她很喜欢宁安公司楼下的这家店,几乎每次送她都会买。 停车的时候,easter的车也到了。两个人分着面包甜点,easter带着嫉妒吐槽:“凭什么你吃不胖?” “天生的,别羡慕。”慕长洲咬着可颂,电梯在1楼停下,进来了许多人,也包括ann。 “早。”ann站在了两人之间,举止得体,笑容和煦。 慕长洲回礼,继续着话题:“你不行少吃点啊,抢什么。” “好吃,先吃为敬。” easter的中文这几个月是越来越顺口了,几乎不怎么彪英语,她眨着眼:“你们今天没什么会议,你来这么早?” 第78章 “晚上要去接她,不想都开车了,就早起送过去了。”慕长洲的取向在公司不算秘密,她也没有遮掩的必要,虽然没有主动说过什么,时间一长,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上班族鱼贯而出,慕长洲几乎走在最后。她的脖子上挂着工作牌,一路来到自己的地盘,抽出文件夹,翻阅,查看电脑的工作日志,和手下的人简单叮嘱了下,才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 大群里,easter发了公告,关于今晚的聚会。 慕长洲没有回复,关闭了窗口,开始处理今天的工作。 中午简单吃了个披萨,宁安那边抱怨会议议程冗长,连午餐都来不及好好吃两口。 慕长洲将披萨的照片发过去,如愿获得了崭新的表情包——一只哼哼唧唧的熊猫。 五点,慕长洲准时离开办公楼,取车接人。 宁安在四点多的时候发过消息:“没问题。” 一路上,慕长洲难得思考起来,现在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想了一路,在接到人前,她得到的答案是——得过且过也好,顺其自然也好,总之很不错。 雨是午后停的,走得早路途通畅,到的时候,宁安还没下来。 慕长洲打了电话:“我到了,你下得来么?” “已经在等电梯了。”宁安看着电子屏上浮动的数字,忍不住窃喜。 “好,那我就停这里不找车位了。”慕长洲挂断电话,打开车窗,喝了口水。 宁安是有点小心思的,先打开后备箱取了鞋子,上了后排。她的那双鞋没穿过几次,几乎是崭新的,这时候换上,自然是给某些人看的。 慕长洲看破不说破,发动车子,那头easter已经打电话来催了。 宁安接了,嗯嗯了两句,夸张道:“很饿很饿,谢谢啦。” 又嘀咕了两句,她才挂断,飞速换了衣服,也很休闲,深蓝色的长裙,外面套着和慕长洲同款的风衣,趴了过去问:“慕长洲,我看上去很紧张么?” “一点点。”慕长洲打着方向盘,笑:“宁副总,要淡定!他们有些见过你,有些知道你,没什么的,小场面。” “不一样嘛。”宁安整理着鞋带,又半坐起来拿出小包包补妆。 “这么在意ann?这可不像你。”慕长洲不解,明明原委和现在都说清了,偏偏宁安一副如临大敌的状态。 宁安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将衬衣的扣子解开两颗,银色的链子,更显得她脖颈细长,“easter早就是闺蜜了,但是正式和你身边的工作伙伴见面,还是第一次。再加上我在意你,紧张不是很正常?” 没说出来的话是,慕长洲没什么朋友,更没有家人了,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她想展现得更好些。 车位早都留了出来,慕长洲停下车,见宁安下车后有些哆嗦,蹙眉脱下自己的风衣给她披上:“你这样会冷的。” “快进去。”宁安拒绝不来,等车门锁上,拉着慕长洲小跑起来。 门童是熟人,认出来后,在对讲机里讲了两句传了消息,礼貌领路。 华灯初上,场子才热闹起来,低沉微哑的嗓音,唱着怅惘的歌曲。散座里坐着不同的人,或熟识或初来,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人与人之间本就如此。 跟着上了二楼,来到包房。公司如今扩了规模不假,这次来的也就二十来个人,一个大包间足够。 门开的时候,大家都抬起了头。门童侧着身体,请了两人入内。 慕长洲先看向easter,很自然垂下手握住宁安的手腕,一起过去。 宁安落落大方,走过去了,把两件风衣都脱了交给慕长洲,先和easter笑着招呼,继而拿起托盘里的酒杯,和所有人笑吟吟。 “不好意思来晚了,她要开车,我自罚一杯。”宁安喝了下去,眸光亮晶晶的,自我介绍:“我姓宁,单名安,慕长洲的女朋友。” 44.春水泡梨花(44) 春水泡梨花(44) 见没见过的,都被宁安的浅笑感染,产生了好感。这些年来,在人缘这一块,一直都是宁安的优势,甚至只要她愿意,都能和大多数人处得极好。 easter一把拉过她坐下,精准吐槽:“你可太难请了!这次来了我可不会放过你,喝一杯可不行。” “今晚不醉不归。”宁安很给面子,将袖口往上卷了,长发一甩,问:“你说,要怎么喝?” 几个人见她一幅好说话的样子,都凑了过来,想问些颜色问题。慕长洲在宁安身边坐下来,她要开车,也不想喝酒,点了饮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然而眼神在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同事脸上扫过,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闲聊了一会儿,几轮酒过,宁安很快就要和在座的打成一片。easter见ann始终没什么动静,渐渐放了心,打圆场:“先请宁吃饱饭啊,你们要玩儿也要攒足气力,都急什么?zhou也在,她只是不喝酒,又不是不玩儿!” 气氛越来越热闹,初见的生疏驱散后,宁安很玩得起,再加上略微用上点小手段,怎么摆不平这些人? ann冷眼旁观,看她长袖善舞,心中很不以为然。 酒源源不断送进来,歌曲也换了风格,重金属响彻全场。 宁安的脸颊染了酒晕,偶尔歪在慕长洲的肩侧,冲她笑,眼神明亮又快乐。 第79章 再一次靠过来的时候,慕长洲抬手圈住了宁安,低声问:“头晕么?” 嗓音沉沉的,从耳边钻进了心里。宁安顺着倒过去,腰肢软绵绵的,回答更软:“还好啦。”随后又眨着眼,用口型问:“我表现如何?” 慕长洲忍俊不禁,低下头几乎贴着她的脸颊,低声赞叹:“宁校花魅力无限,已经大杀四方、得众人臣服。” “那你呢?你喜欢么?”宁安的领口随着她的动作变化着,柔软也跟着揉动,看得慕长洲心里一阵火起。 “当然喜欢。”慕长洲很好地隐藏了这些阴暗的思量,替她整理了下散乱的发丝,只是叮嘱:“别喝太多了,明天头疼。” easter的公司,氛围的确好,不像宁安这边,太多层级分明。氛围好,意味着玩起来没上没下,甚至沆瀣一气一起坑人。 一开始,easter的确是护着宁安的。玩嗨了后谁还顾得了谁?一时间游戏上桌,有输有赢,其乐融融。 慕长洲见她玩得开心,起身出去透透气,在卫生间洗了把脸。ann悄无声息从酒局中退了出来跟上去,在走廊堵住了她。 不是在公司,身边更无人,慕长洲可没有那么多的耐性和好脾气,整张脸只写了四个字“生人勿近”,都懒得开口说话。 “她这么诡计多端的,连酒局上都充满算计心机,我做了这么多年行政,识人之明还是有的。”ann的口吻很淡,似乎只是好友之间的提醒。 慕长洲没理会,从她身旁走过,连呼吸都平静到和路过行道树一样,没什么区别。 ann毫不气馁,踩着高跟鞋跟了过去。 推开包间的门,飞行棋那边,宁安痛快认输,正要拿起酒杯认罚,被胆大的人阻拦。 “宁,别喝酒了,你能和我们说一下你的恋爱史么?和我们zhou之间的就好!” 宁安正要回答,慕长洲神色不善,在她身边坐下,冷冷盯着那个开口发问的人。 “我们是高中同学,三年同窗。后来重逢,旧情复燃。”慕长洲这番话,就是说给ann听的,因为开口询问的人,就是行政那边的。 “哇哦。”小声的赞叹:“青梅竹马?”疑惑的口吻。 “我们要算不上青梅竹马,那谁算?”慕长洲看了看表,只是陈述:“easter,她明天还有工作,我们得走了。” 猜到一部分原因, easter根本不想触霉头,点点头:“你没喝酒,我就不管了啊。” 慕长洲先给宁安穿上衣服,甚至把自己的风衣披在她的身上,半扶着人站起来,将要离开的时候,回过身,眼神停在ann的身上。 死亡摇滚正在高潮,一轮游戏将要开盘。 “我的感情,不需要外人插手。我的女朋友,轮不到外人点评。今天这样的试探和试图羞辱,我看在easter的面子,过去了。再插手,那叫第三者。”慕长洲的话很冷,一字一句,清晰蹦进了所有人的耳膜。 easter的背景,大部分人模模糊糊不怎么清楚,但也知道,慕长洲作为公司的元老级人物,是技术入股很有话语权的。只是她为人低调,又少言寡语,几乎不参与管理层的事务。 这番话,既是说给ann的,也是说给拱火的人。 众人正想着,还好没有指名道姓。 “ann,我不希望有下一次,否则不会是这么轻描淡写。”慕长洲点名,镜片后的眼神锐利,是被侵犯了领地后的冷静和伺机报复。 随即,她拥着宁安离场,直到车子发动,宁安才回过神来。 “慕长洲!”酒精摄入过多,导致宁安反应有些慢了。 预备开车的动作暂停下来,慕长洲回过头,没了方才的冷淡,还带着笑意,问她:“怎么了?” “以后,我也可以和别人这么说么?”宁安喝得有点多了,眼睛里冒着星星,有发丝黏在了她的嘴唇上。 慕长洲被那双眼睛夺走了神智,她想,人性就是崇尚堕落的,而宁安给了她安稳去堕落的全部理由。 思考变得多余,慕长洲倾身过去,给她调整着安全带,拂去那几丝调皮的头发,遵从内心的渴望,吻她的唇瓣。 “为什么不可以?”间隙,慕长洲反问着回答。 宁安抱紧她,她听懂了慕长洲不曾说出口的意思,没有去掘根刨底。唇与唇的交流,她眷恋又贪婪,按住揉捏起来的手,在喘息间催她:“回家。” 车子绝尘而去,追出来想要解释的ann望着尾灯,知道一切都是徒劳了。 “你怎么会觉得,zhou会沉迷于欲望的把戏?” easter是晚了两分钟下来的,但也一目了然,看得透ann的追逐,而此刻眼底的不甘,让easter很好奇。 这一刻,ann没有遵从上下级的原则,轻蔑问她:“难道你不知道?” easter疑惑:“我知道什么?” 然而很快她就恍然大悟,原来ann也以为自己和慕长洲之间有过去。她的心里也厌倦起来,面上不显露,否认:“不,我和zhou,从来都只是朋友。” “得了吧,她玩得那么花,绝不可能专情的。”ann嗤笑了几声,见easter的脸色淡然,诧异起来:“她真没对你下过手?” “她要对我有什么,我们要么陌路要么谈恋爱。说到底你不了解她。” easter是为慕长洲高兴的,从一开始的看戏,到现在的看好,easter越来越期待她俩的未来了。 第80章 “ann,作为商人,我很欣赏你的才华与能力。但是,很遗憾,我们的合作即将停止。我会为你写一封推荐信,如果你需要的话。” easter收敛了笑容,认真说:“zhou一直都是我非常重要且牢固的合作伙伴,这一次我无能为力。” ann追出来就料到了这样的对话,她点点头:“推荐信自然是要麻烦了,期待未来还有合作的机会。” easter不置可否,转身回去,继续着狂欢,虽然她要尽快找到一位能力卓绝的行政人员,但现下的快乐才是要牢牢抓住的。 下车就开始把持不住,没人的地方,唇更是根本分不开。 “监控。”宁安软绵绵地提醒,她的酒醒了大半,抬手揪住慕长洲脑后的头发,没怎么使力,这个人倒是配合着往后退了退。 “嗯。”慕长洲抹了抹她唇畔的痕迹,说出来的话风马牛不相及:“easter如果不开了她,我就罢工。” “这么硬气。”宁安夸着,亮着眼眸望着她。 “easter该学会选择,而不是我。”慕长洲抬眼瞥着楼层数,跳动着数字,让她患得患失。心里的火烧起来,是暂时积攒能量,而不是就此熄灭了。 宁安栽进她的怀里,仰着脖子看她,眼神仿佛在说话,语调更勾人:“我是不是可以脱产了?” “我还是不介意女朋友有权有势,换成我脱产更好。”慕长洲托住她,在电梯打开的一瞬间,她抱起自己的全世界,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 “别开灯。”宁安拉住了慕长洲的手,思想被霸占,唇舌被掌控,她的氧气、她的五官六感、她的一切,都和慕长洲的交织、融合,像南方的榕树,茁壮生长。 而供养者就是她本人。 摸着黑跌跌撞撞地撞进沙发,衣服在拉扯间掉落在了地板上。接近新年,各种庆祝的活动,音乐飘上来,窗外依稀透入了光。 沙发上人影,影影幢幢,像是电影幕布上的艺术片。细长的呼吸声,时不时断了,又骤然急促。人有七情六欲,此时恰适横流。 终于亮了灯,脚步声轻快,随即传来水声。 洗发水的香味遮掩了身体的气息,慕长洲靠着墙,半潮的发丝黏在额间,她笑着问:“怎么办?我饿了。” “点外卖。”宁安几乎是脱力了,全靠热水冲刷掉那股令人羞耻的气息,脚下时不时打着滑。 心里遐思不断,两个人都不敢多看,飞快洗了澡。暖气开到了最大,慕长洲先出来,披着睡衣关掉了窗帘,皱着眉预热咖啡机,在沙发底下找到了手机,飞速点了外卖。 已经是凌晨三点,宁安也体会了一把饿到低血糖是什么感觉,敷衍地护肤,长发吹到半干,出来的时候,嗅到满室咖啡香,这个家伙这个点居然在喝咖啡。 “汉堡,很快就到。”慕长洲用最简的语言表达清楚,一口气喝完咖啡提神,但也让饥饿感更严重。 “你明天就休假了……我还得上班。”宁安叫苦不迭。 “嗯,女朋友辛苦。”慕长洲笑了,湿法粘在眼镜上,遮挡了视线,她放下杯子走过来,问:“你饿么?” 宁安窝进她怀里,气喘吁吁:“快饿疯了,现在看你,都觉得是碗炸酱面。” 这大半年她已经胖了五斤,打算节后就办□□身卡,但饥饿感叫嚣,是为大半夜的放纵买单。 这一段两个人都忙,家里竟然没有预备一些方便食品,冰箱里只有酸奶、牛奶和一些饮料。 “喝点酸奶。”慕长洲抱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安抚着人:“一会儿吃一些就去睡,明天我叫醒你,送你过去。” “那你是不打算睡了?”饥饿感让宁安清醒,虚脱又让她四肢软绵绵的,她抱着慕长洲的腰,竟然觉得这一刻仿佛虚假到不真实。 “你给的多巴胺太多了,刺激过度,睡不着了。”慕长洲扯着玩笑,从一旁拉过毛毯,给宁安披上。 “慕长洲。”宁安叫她的名字,“这是梦中么?” “是哪里都挺好。”慕长洲如实回答,陪着宁安闲聊,直到外卖送到。 两个人填了肚子,慕长洲抱着她回房。电热毯早就开了,床上暖暖的。 宁安已经睡眼惺忪,嗅着越来越熟悉的沉香,固执不肯撒手。 “晚安。”慕长洲低下头,浅而温柔的吻,安抚了宁安的心,“宁安,好梦。” 45.春水泡梨花(45) 春水泡梨花(45) 早上全靠慕长洲准备好的咖啡强制开机,宁安坐在副驾上,打起精神用遮瑕遮着明显的黑眼圈。 秋雨秋风,时不时飘过几片残叶。 慕长洲扶了下眼镜,叮嘱她:“如果不加班早些告诉我。” “嗯,知道了。还好我订的机票是明天下午的,今晚回来我得好好睡一觉。”宁安心里感慨,过了三十体力是有些跟不上了,于是坚定了决心:“我要去健身房,你呢?” 慕长洲佯装考虑了三秒钟,果断拒绝。 “你这个假期,为了躲台风,真不打算出门了吗?”宁安在小镜子里仔细观察了自己的妆容,确定没有纰漏了,将头发打理好,飞速将一应物品收入包中。 “我可以在家里看比赛、打游戏。”慕长洲很无所谓,“别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嘛。”宁安嘀咕着,拿起咖啡杯续命,眼看着目的地就在眼前,一口气喝完了,才将早上想明白的事情说出口:“慕长洲,没必要非逼着人离职。你们这个行政总监不好招,我在意的始终都只是你的想法。” 第81章 “现在呢?彻底安心了?”慕长洲将车子停在门口,等宁安下车,绕过来的时候,按下车窗笑着问她。 “患得患失有我的原因,但是都过去了。慕长洲,每过一天我都会更喜欢你,相信你也是同样的。”宁安探进去,笑容和煦温婉,将唇落在她的眉心,轻声说:“早安,我的恋人。” 慕长洲回到家里,困意仍躲得远远的。她想宁安是对的,公司租住的寓所的确可以退掉了。沉香之中,潜着宁安的气息,永远存在一般,有令她安心的味道。 手机里还有宁安发来的消息,是在会议间隙抽空叮嘱她睡觉。 她的确是个情绪冷淡的女友,两个人交往这么久了,对话框打开,往来的对话主打了简约。 “还不是很困,我看会儿电影,吃点垃圾食品,睡前告诉你。” 慕长洲回了消息,也是这么做的。回来的时候她去便利店买了一堆零食,冰箱被重新塞满,水果、饮料,肉脯、巧克力满满当当,甚至另外腾出了柜子零食柜子,也放满了“垃圾食品”。 点播《死亡圣器》,慕长洲拉开一罐青梅味的苏打水,舒舒服服盘膝坐下。 婚礼上,带着礼帽的女士说着上个世纪的丑闻。可见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无论是社会生活,还是魔法世界。 窗帘没有拉开过,窗户也早就关上了。电影不知道播到了哪里,困意上涌,慕长洲如约打开手机。 “困了就睡,不用告诉我。会开完了,日程还好,我也要摸鱼补觉呢。” “宁安,我要睡了。”慕长洲打了字,将电影声音彻底关掉,就躺在了沙发上。 她很快坠入沉眠。 又在恍惚间,穿梭时间,回到才出国的时候。 发音太难听,慕长洲更是少言寡语,除了深夜独自在寓所苦练发音,几乎不和人交流。好在她本身成绩拔尖,很快在留学生里出了名。 那段时间,对慕长洲来说,全然一片灰色。时间线一平至此,没日没夜,毫无波澜。 继而是不同的身体,粗糙或者温暖,但都同样陌生。烂醉亦或清醒,时间一路向前。她在糜烂中前行,孤独又茫然。天地之大,不知来处、不知归途。 她在梦中跋涉了无数年,醒来的时候,触摸到柔软的沙发,灵魂深处的空虚,也被填满了。 电影早已播放结束,进入待机模式。慕长洲找到眼镜戴上,察觉到腹中空空,拿起手机正打算继续“垃圾食品”的模式。 “我给你定了餐,让放在门口了。睡醒拿回来热热吃。茶水间今天还有鲜肉月饼,好腻。” 消息是在大半个小时前发的,慕长洲站起来,开窗帘开窗户,再去开门取了饭。 烧鸭豉油鸡双拼,也的确凉透了。慕长洲将食物放进微波炉加热,看了看表,下午三点钟。 她回消息,告诉宁安自己醒了,正在热饭,吃好了就去接她。 宁安的电话打了过来。 “睡醒了?好吃么?”宁安的口吻很寻常,不等回答,就抱怨了:“你睡好了,我好困呢。” “回来冲个澡就睡,怎么样?”慕长洲从微波炉里取出食物,坐在中岛,又开了罐可乐。 “只能这么鼓励自己坚持了。”宁安恢复了正常,手机里传来了脚步声,“慕长洲。” “嗯?”她咀嚼着食物,想着宁安怎么这么了解她的喜好。 “我很想你。”宁安深吸口气,看着昏沉沉的天,拉紧了薄衫,诉说着涌上的思念:“一想到你就在家里,好像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更重要了。” “宁安。”慕长洲被烫到了舌,心里涌过了暖流,尽力让自己的话说清楚:“我在吃饭耶,你确定要在这会儿煽情么?” 两边沉默了几秒钟,一起笑了出来。 “好吧,你快吃饭,等你来接我。”宁安主动打破沉默,看了眼天边:“大概又要下雨了呢。” 雨夜对于谁来说,都是糜烂入骨的回忆。这一份回忆不敢轻启,慕长洲用食物填去遐思,坐着发了会儿呆。等重新站起来,她收拾好了桌面,去洗漱,换过衣服。 窗外淅沥沥飘起雨,雨雾弥漫,但的确是个好心情。 路上接到easter的电话,和她通知,节后ann会交接工作,继而离职,大概需要五到七个工作日。 “你招到合适的人了么?”想起宁安的话,慕长洲自然释怀。 “副职先顶上,顶得住就升职。”easter很淡定,顺便祝她节日快乐。 “你呢?”慕长洲难得关心。 easter知道宁安对她的改变,解释着安排:“今晚班机,我要去度假。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礼物,问我的闺蜜好。” 路途顺畅,开的是宁安的车,时间尚早,慕长洲直接去了停车场。她关上车门,顺着地库的人行道走上来,地面是湿润的,细细的雨点,时不时打在脸庞。 慕长洲没有撑伞,自己去了面包店,买了好些个,又是两大包。结账的时候,店员问会员卡信息,她想了想,竟然一口气报出了宁安的手机号码。 “好的。”店员核算结束,将小票递给她,又拿了两块鲜肉月饼,“您的消费金额,赠两块月饼。祝您和您的家人节日快乐。” 慕长洲点了点头,小票上的余额惊人,大抵是宁安知道她喜欢吃,才这么大手笔充值。 第82章 冲洗回到车上,慕长洲吃着月饼,想起宁安说的腻,大约也是从这里采购的,不由失笑。 “慕长洲,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是会员号呢?来这么早?在地库?”宁安的消息过来,紧跟着又是一条:“我还有半个小时吧,吃慢些,别噎着。” 月饼有些咸了,慕长洲喝着水咽下最后一口,转攻蛋挞。外皮还是酥脆的,蛋香浓郁,点缀的蓝莓酱还有颗粒感,两口一个,一盒子很快就消灭了。 手机里提示着近期的台风预警,慕长洲想起来宁安的采购计划,心里打算不提了,先让她回家睡饱,大不了定外卖。车内播放着舒缓的歌,宁安的歌单大多是这样的风格,慕长洲听多了,也觉得喜欢,干脆要了一份,自己的车里也一样。 她的车险和内装,全都是宁安摆平的。在这个充满机遇蓬勃发展的城市里,宁安像是无所不能,不知道哪里就会是她的朋友,没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这让初来乍到的慕长洲根本来不及感受到陌生。 相处越长,慕长洲越能理解,为什么宁安的人缘一直这么好。 细腻入微,话术上乘,哪怕彼此关系亲密,有个语言艺术满分的女友,也是让人喜悦的。 到点打卡下班,宁安带着一个年轻女孩下到地库,路上给慕长洲发消息:“我们去采购,顺路捎个人。” 可惜慕长洲正在吃欧包,看到人和看到消息是一个时间段。 宁安拉开后座门让女孩坐进去,自己先换了帆布鞋,才回到副驾。慕长洲已经把面包袋子收拾了,面色寻常,不用看信息,极为默契地问:“捎到哪里?” “放轻松,她跟谁都这样。”宁安扣好安全带,说了地址,“下着雨,咱俩顺路,就给小马捎着。我们行政秋招才招进来的,我的学妹,马润初。” “慕老师你好。”马润初有些拘谨,慕长洲刚给她的面包是一口都不敢吃,心里嘀咕着这位真的是宁副总的女朋友?实在是太冷淡了。 “……叫我慕长洲就可以了,我不是老师。”慕长洲定好位,开车出了地库。这个时间段有些堵,又有外人在,她不好问宁安怎么不着急回家睡觉,只是沉默开车。 宁安倒是和马润初闲聊了许多,也是怕她被慕长洲冷着。四十分钟后,目的地到达,马润初撑着伞下车,和两个人道谢告别,甚至不敢看慕长洲。 “不是要回家睡觉么?”慕长洲终于有机会问了。 “睡觉也不用这么早,快走啦,不给你塞满吃的,我在省城也放不下心。”宁安打了个哈欠,靠着座位,眸光流转,几乎都停在慕长洲的脸上。 “我打算网上订到。”慕长洲没有拒绝,往超市开去,吐槽:“鲜肉月饼的确很腻,都卖不出去,拿来做购买额的赠品。” “哈哈,你也吃到了?”宁安忍俊不禁,很快又犯困,干脆闭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真来了台风,订不到怎么办?我直接带了人下来,是不是让你措手不及了?” “没什么。”慕长洲关了车内灯,暖气开得足,宁安更是昏昏欲睡,她想了想补了一句:“就算她不在,你也一定要陪我来买吃的,顺路而已,没事,睡一会儿吧。” “嗯。”宁安是听完了这一句才放心了,但也没有睡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很快到了卖场。 “跟我走,咱们速战速决。”慕长洲拿定了策略,进去后直奔肉类,牛排、烤鸡、大虾拿够份量,又配了些不容易坏的蔬菜,买了哈密瓜,零食也是看到什么随便拿,反正只要避开辣味,她不挑食。购物车很快就装满了,慕长洲被宁安挎着胳膊,她笑着问:“这下能放心了吧?” “嗯!结账,回家!” 46.春水泡梨花(46) 春水泡梨花(46) 路上有些堵,慕长洲开着车,抬手揉了揉宁安的发顶,问:“很累吧?” “到了晚上,反倒过了那个劲。可一想到明天要坐飞机,就很烦躁。”宁安享受着这一份体贴,感慨不已:“三十的女儿狗都嫌,只怕又有一轮催婚。” 慕长洲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什么出柜的烦恼,对这样的话题,她仍旧选择了回避:“统共没几天,和你闺蜜约约饭,争取少在家里待,不就好了?” 宁安豁然开朗,立马坐直了发消息,同时不忘夸她:“这样的主意请多来一些!” 那边回了个ok的表情包,宁安松口气,这就是随叫随到的意思了。她突然想起来有些事忘了告诉慕长洲,又放下手机,说:“慕长洲,我跟谢珽说过了。” “说过什么?”慕长洲跟着车流挪动着,心里有些烦,想快些回家。 “说过我们的事。她起哄呢,想见你的,我觉得怪奇怪,你都不知情,为什么要见她?结果时间一长,我也忘了跟你讲了。”宁安犹豫着说完,想到慕长洲并不回省城,带着几分抱怨:“不过你不回去,也无所谓。” 慕长洲看了她一眼:“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她是你的好朋友又不是父母。我不拖家带口的,没什么负担。这次见不了,下次吧,有空你请她吃饭,我负责买单。” “真的?你真的愿意见她?”宁安惊呼,她怎么都想不到,慕长洲肯去的。 “反正也要吃饭,多个人可以多点很多菜的。”慕长洲回答的一本正经,拐过弯后,路况终于好起来。 第83章 “切。”宁安随意说了一句,和谢珽聊了起来,只说慕长洲不回去,顺便跟她说要拿她当借口躲家里的事儿,谢珽吐槽起来,金句频出,逗的她笑个不停。 慕长洲时不时去看,脑海中那个学生时代的宁安,笑起来也是这样,纯真娇媚,哪怕偶尔看到两眼,也会刻入脑海,难以忘怀。 车子滑入地库,宁安也和谢珽道别。手机的电量不足了,公司群里发了红包,宁安抢到了两个,觉得今天真的很幸运。她突发奇想,拉住着正要下车的慕长洲,说:“我给你发零用钱吧?” “什么?”慕长洲听清楚了话,没听懂她的意思,没有什么挣扎,甚至把身体往过倾斜了,才问:“发零用钱?” “对!哈哈!”宁安低着头,抬眼望着她,眉眼间是欣喜,笑着拱火:“对!每个月我都给你零用钱,你可以买你喜欢的东西!买薯片?买零食!” “那你得给我很多的零用钱咯。”慕长洲也觉得这样的事很新奇,借着整理刘海,抚摸她的脸颊,笑着反问:“那我需要给女朋友么?” “这个乐趣请让我独占。”宁安倾过身体将她的薄唇轻轻吻,这才肯下车。两个人提着四大袋子上了电梯,都站得笔直,彼此的眼神偶尔交汇,因为陆陆续续进了住户,都在绷着笑意。 到了玄关,终于绷不住了,宁安放下手里的袋子,拿出手机飞速按着屏幕。 慕长洲脱下外衣,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响了响,她解锁查看,有零有整的转账,备注着:慕小洲的第一笔零用钱。 “第一笔?”慕长洲收下来,继续拖鞋脱袜子,和宁安一前一后来到洗衣机旁,动作几乎同步。 “咦,你不对劲。”宁安的身上只剩下内衣了,两个人一起去卫生间洗了手,慕长洲的眼神黏在她的身上,换睡衣的时候,自然搂过宁安的腰肢,继续不久前的话题:“哪里不对劲?” “慕小洲!你居然对我瞎掰的名字没有异议!”宁安坐在她的腿上,虽然困到不停打哈欠,但仍为此刻感到兴奋。 “称呼而已,没什么。”慕长洲时不时亲吻她的脸颊,记忆里也有个人这么温柔地唤着自己,她没露出破绽,笑着回应:“你喜欢的话,可以这么叫我。” “什么时候都可以么?”宁安柔柔揪着她的耳朵,想了想又否定:“还是私下吧,我怕你社死。” “随你吧。”慕长洲握住了她的双手,催她:“去洗个澡,早点休息。” “你呢?”宁安靠近她的怀里,因为即将到来的别离,生出许多嘈杂的情绪:“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我得把东西收了,如果你洗得慢,我就跟你一起。几天时间,很快就回来了,年纪尚轻,多思多虑不好,会变老的。”慕长洲思考着哄撒娇的女朋友是个新的研究课题,需要在实践中不断总结经验,不断修正参数,边说着话,话就多了好多句,开始安排明天的日程,从早上的早餐到几点出发。 “你这次定的航班我有查过,餐食口碑不错,可以尝尝。”慕长洲知道宁安在飞机上很少用餐,想到了就叮嘱了一句:“少吃点不怕胖的。” “我这段时间都胖了很多了。”宁安舍不得这么软的慕长洲,搂着她不肯撒手。 “你之前太瘦了,长点肉挺好的。”慕长洲不认可这句话,抚着单薄的后背,和她额头紧贴着,问:“不然别洗了,直接睡?” “不行,出汗了,不冲一冲睡不踏实。”宁安张嘴咬了口,“慕小洲,你送我去?” “好。”慕长洲抱起她,送进了卫生间,叮嘱她:“头发别洗了,把浴帽戴上。” “好。”宁安心知不能再耽搁了,戴上浴帽,推了推慕长洲,等她出去了,放着水,挤牙膏刷牙。 慕长洲收拾着采购的食材,归类是件令人愉悦的事情,等都归类安置好,迟来的伤感,让她有些直不起腰。 “小洲,该吃饭了。” “小洲,赶紧睡觉!把小肚子盖着,别贪凉。” “又跑哪里去了?慕小洲?” “这次考试都是满分,小洲真棒!” …… 眼前晃过了多少往事,她以为自己都要忘记了,实则这些都深藏在记忆的深海里,会在这样的时刻,冲出海底来到空中。 一朵朵浪花,唱着过去的歌,猝不及防。 慕长洲深吸一口气,抓着一旁的柜子,让自己站起来。 “慕小洲,你收拾好了么?”宁安应该是推开了干湿分离的玻璃门,声音传出来也有些闷闷的。 “马上。”慕长洲很快将自己抽离,打开窗户探出头,用几个呼吸冷定,随即回到卧室,先调好了温度,才去冲澡。 没了浮想联翩,两个人都用最快速度结束清洗过程,裹着睡袍一起回去。宁安敏感地察觉了她的低落,护肤的同时点了沉香。 靠躺着的慕长洲抬起头,刘海软软耷拉在眉眼间,眼镜后的双眸含了笑:“谢谢。” “看什么书?”宁安关掉了大灯,床头灯也调暗了许多,钻进被窝,受不了小太阳的诱惑,贴紧她取暖。 “鬼怪小说。”慕长洲把电子书拿过去了一些,和宁安分享。 “别给我看。”宁安飞速闭上眼,握着慕长洲的右手,打了个哈欠。 “宁安,我有点后悔。”慕长洲没了兴致,拍灭了最后一抹光亮,收起电子书,和她面对面躺着。 第84章 “后悔接受‘慕小洲’?你不喜……”宁安唯恐她别扭,正打算告诉她就是个玩笑。 “不是这个。”慕长洲伸出手臂,把她拥进自己的怀里,指间从滑顺的发间抚过,叹息也宣泄而出:“宁安,我只是后悔,为什么上学的时候……” 话没有说完,双唇就被堵上了。宁安吻得又急又重,啃噬着她的唇齿,迫不及待地侵入。 蛰伏的情思轻易破茧而出,慕长洲结纳了她,从被子的边缘丢出了睡袍,身体与身体紧贴,皮肤擦着皮肤。 激烈又热切,沉闷中放纵,没有一句言语。 将将沉睡,宁安仍不肯撒手,低语:“慕小洲。” “嗯?” “不要后悔,都过去了,而现在我们彼此拥有。” 慕长洲听懂了这句话里隐藏的情意,在黑暗中笑了起来,点头。她知道宁安明白答案,不需要再回答了。 47.春水泡梨花(47) 春水泡梨花(47) 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醒来后,一道浅浅的光打过来,宁安用了很久坐起来。 遮光帘打开了一半,白色的纱帘没有动,这才让阳光钻进来,晒在了床上。 露出的脚掌就在阳光之下,暖呼呼的。心情跟着阳光升起,宁安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锁骨上还有淡淡的红痕。 慕长洲不在房子里,房门紧闭,只有窗外的环境声。 肚子空荡荡,宁安下床,从衣柜里重新拿了件睡衣披上。路过化妆台,镜子里的人,脸色红润,头发和杂草一样,茂密繁盛。 推门出来,食物的香气瞬间唤醒宁安。她快走了两步,慕长洲正在煎蛋,案板上是煎好的西冷,用锡纸裹着,正在醒肉,准备的餐盘已经摆上了小番茄、西兰花,甚至还有水果甜椒。 “起来了?去洗漱吧,还有五分钟就可以吃。”慕长洲抽空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带着笑:“我留学的时候,经常吃奶油蘑菇汤,简单好做,给你做了尝一尝。” 宁安站在她身后,看着另一个灶台上的汤锅,掩饰不了惊喜,抱着她傻乐。 “着急了?”慕长洲由她抱着,观察着汤,舀出一勺,先自己尝了尝,不烫了才转身给宁安尝。 这还是第一次慕长洲这么喂她,没有换一只勺子,上面还有痕迹。宁安将那一点浓汤抿进嘴里,浓香满口。胃部强烈发出进食的指令,她夸张说:“太好吃了吧?” “没实话。”慕长洲没在意,盛出煎蛋,又煎培根。空气炸锅里放着油条和烧麦,咖啡机启动,很快留出深金黄的液体。 一大块牛排,宁安肯定是吃不完的。慕长洲切出了最好的那一部分,放进宁安的餐盘,用心摆好了,问:“要不要酱汁?” “都好。”树袋熊宁安踮着脚看,问:“我可以直接吃么?” “都好。”慕长洲憋着笑上菜,没用餐刀什么的,而是拿了筷子。 中岛上早就放了切好的水果,几乎都是宁安的偏爱。等所有食物摆上桌,宁安坐下来,问:“慕小洲,你要撑死我么?” “能吃多少吃多少。”慕长洲先喝了口汤,等食道滋润了,用油条就着牛排,填补着空荡荡的胃。 宁安起了好奇,学着她的吃法,被噎到了,摇头感慨:“也就你了,脑部活跃,消耗巨大,换个人这么个吃法,谁行啊?” “羡慕?”慕长洲夹了块培根,看了看表,随口问着:“还有五个小时出发,想做什么?” “躺着,躺平。”宁安很喜欢那道浓汤,喝得津津有味,泡了一点点油条,又夸了好几句。 “行。”慕长洲点了点头,加快进食的速度。 牛排火候正好,是宁安最喜欢的七分熟,撒了盐和孜然粒,愣是把牛排吃出了街头烧烤的感觉。好像这些时光的相处,彼此一层层褪去光鲜的外皮,露出烟火气。 女朋友是隐藏大厨的事实,让宁安一直保持了份量惊人的惊喜。一顿早午餐从头吃到尾,都是好口味。等吃完了,她先去洗漱,就迫不及待问起来。 “我本来就会的。”慕长洲刷着餐具,语调温和:“年纪小没什么,难道大一些还让我奶奶给我天天做啊?” “奶奶教你的么?”宁安听她不怎么抗拒,才多问了一句。 “是也不是。”慕长洲想了想,回答:“当时村子里很多家里的灶膛就搭在院子,路过就能看到,加上奶奶是会教我的,看多了自然会。其实做饭不难,无非是物理、化学反应,我又不追求当厨师,只要求做熟。我做的第一道菜是鸡蛋烧豆腐,奶奶很给面子,都吃光了,所以没被打击到积极性吧。后来读高中,全都吃食堂、泡面,也挺好的。再后来出去了,你不知道外头的饭有多难吃,餐厅超级贵。偶尔有空手上有点钱,就想烧豆腐、想家乡菜。” “那句话怎么说的?每一个在外漂泊的学子,都是一个潜在的厨子。恰好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慕长洲说了许久,长长的,都是宁安不曾了解过的角落。 “所以时间长了,你的厨艺就升级啦。”宁安没有动手,靠着中岛,望着她的背影。她在这些话语中,读着错过的那些时光,读懂了慕长洲一个人的生活,孤独又茁壮,充满了不甘心。 宁安恍然悟到——她只是性子使然,却一直努力生活。 第85章 “差不多。”慕长洲放下最后一只碗,转过身走近她,逆着光,认真看着宁安:“以后周末,我在家做一些?你可以点菜,不会的我去学。” “嗯。”宁安主动靠过去,仰视她,眼睛亮亮的,问:“慕小洲,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自然而然的拥抱,慕长洲整理着她的长发,问:“我为什么要不对你好呢?” “慕小洲。”宁安踮起脚,轻吻落在她的唇角,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最诚实的倾诉,将爱意托着,捧在慕长洲的眼前,她呢喃:“我爱你。” 耳畔的声音轻似鸿羽,却重重落在了慕长洲的心房,她的心跳慢了好几拍,又重新恢复。她主动,吮着宁安的双唇,沐浴在阳光下。 “谢谢你。”慕长洲抵着她的额头,认真、真诚,一字一句:“我现在还不敢和你说这个字,但我相信你的话,都是真的。” “嗯,那也不必说谢谢。”宁安笑了,退开半步,拉着慕长洲,说:“走,我们看电影。” 挑了一部喜剧片,关上了帘子,调暗了灯光,两个人坐在一起,拿出了零食。 慕长洲的心思并不在电影上,可宁安很久没这么放松了,哪怕质量并不怎么好,依旧笑得开怀。 她的泪花都出来了,躺倒在慕长洲的怀里,背后小太阳一般,暖烘烘的,宁安歪过头,一眼就看出她的神游天外,干脆趴过去,轻声问:“想什么呢?” “没什么。”慕长洲搂着她,说完了又后悔,叹口气坦承:“竟然难得觉得懊悔,其实撒个谎又有什么呢?” “为什么呢?觉得亏欠了我?那我宁愿你沉默。”宁安一语中的,自顾自说了下去:“慕长洲,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什么懊悔、善意的谎言,更不是亏欠。往事不可追,在你我的生命中,从前的彼此,都不是核心和重点。你要逃离,我要打拼,我们都有为之不得不拼搏、奋斗的事情,这些的确比个人情感,来得重要。” 慕长洲看着她,电影成了背景板,而宁安是最鲜活的存在。 “别跑神!听我说嘛。”宁安握着她的脸,确定了眼神的聚焦,才继续说下去:“慕小洲,将来的生命里,我希望我能一直在你身边。我希望这个位置,你一直都给我留着。我更希望,你能多看看我。” 慕长洲吻她的唇,胸襟溢出的感觉,她说不出什么话,只好用最简单的身体接触表达。 “慕小洲,我等你有一天告诉我。”宁安反客为主,在间隙盯着她的眼睛。 “我答应你。”慕长洲摘掉了眼镜,抱着宁安翻了个身,吮着她的舌尖,问:“可以么?” 宁安握着那只漂亮的手,毫无保留展示着自己的欲望,甚至不准慕长洲回房去取指套。 电影成了默片,灯光下的身体,自然魅惑,是这世界上最美的油画。贪恋着指尖的紧致,慕长洲张口咬着宁安的锁骨,情难自禁,留下了印记。 “小洲。”宁安抱着她不肯撒手。 慕长洲安抚着她,看了一眼时间,粗略估算着大约够,亲吻也没了顾忌,吻到宁安喘不过气了,才别开脸躲着她问:“干嘛?还不够么?”语气娇柔,眼神含羞。 慕长洲摇头:“不够。” “那也不给了。”宁安昂着下巴:“这几天你可怎么过呢?长夜漫漫,孤枕难眠?” “是啊,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把你生吃了。”慕长洲捋着她的发丝,吻了又吻,抱紧了舍不得松开。 这一刻,宁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她第一次在慕长洲的眼里看到了眷恋,也从这个拥抱中,感受到了她的不舍。 “好,到时候由你来。” 送了宁安去机场,进安检的时候,两个人倒没什么依依惜别。慕长洲冷着脸挥挥手,将下一步行程当面告知。 “我回趟公寓,游戏机在那边,拿过来玩儿,争取不出门了。”慕长洲叮嘱她:“别着凉,吃螃蟹悠着点。” “行,你也别熬夜。”宁安保持着平衡,打算上了飞机争取小睡一会儿,好让老腰歇一歇,回到父母的地盘不被看出来端倪。 “拜拜。”慕长洲仍是目送她通过安检,才离开的。上了车拿出手机,一连串的消息,都是宁安的自由发挥。 她禁不住笑了,学着宁安的方式回复:“一定要睡啊,三十多了可不是小年轻,腰间要珍惜。” 那边回了个气哄哄的表情包,随后是羞涩,紧跟着一只河马转着圈在跳舞,姿态撩人实则搞笑。 慕长洲一一添加收藏,就在车子上陪着宁安等到关机,才开车上路。 48.春水泡梨花(48) 春水泡梨花(48) 宁安并未告知父母自己航班落地的时间,飞机升空,拉下了舷窗,她拉上眼罩,回忆着短短几天内的事,意外地很快沉入梦乡。 两个小时的飞行,宁安几乎都在睡眠中度过,飞机餐自然没有机会品尝。直到空姐提醒,她摘下眼罩,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航班即将抵达,要了一杯温水,唤醒疲惫的身体。 手机开机的那一刻,看到慕长洲发过来的一张图,是在电视机上投影,游戏画面有些糊,应该是边打边拍下来的。宁安打过去,她的身体疲惫不堪,但在心里渴望着慕长洲,哪怕只能听几句声音,也聊当慰藉。 “落地了?”慕长洲那边有游戏的嘈杂声,很快归于安静,她没等宁安回答,继续说:“h市开始下雨了。刚才easter打电话说要过来,航班的原因她去不了度假地,在家待了一天,说要长蘑菇了。我拒绝了。” 第86章 “怎么了?”宁安好奇。 “她想蹭饭。”慕长洲放下手柄,犹豫了片刻,将话题继续下去:“我不想多负担一个人,也不想她留宿,预报说今晚会下特大暴雨的,她来了肯定不肯走。” “糟糕,你把那边的花挪进去了么?”宁安忽然想起来,这段时间她都没怎么去公寓那边了。 “挪了。”慕长洲笑了笑,应该是站起来走路,去拿了喝的,有易拉罐打开的声音:“等会儿还煎牛排,你呢?” “家里肯定留饭了,我等会儿打车回去。”宁安带了两只行李箱,除了几件衣服外,几乎都是给家人的礼物,里面自然有慕长洲选的茶叶。 “嗯,多吃点。”慕长洲坐了回去,“我回家的时候领了两份宣传页,健身房的。” “我还要请个私教,你这样的体质,你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么?”宁安说着玩笑,飞机已经停了下来,两个人又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对话,才挂断了。 她给宁母发消息:“已落地,我打车回去,等会儿见啊。”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宁安拉着箱子上电梯,开门的是宁父,看着自己的孩子,笑着说:“爸爸虽然年纪大了,但也不是拿不动箱子的,我每天都有散步哦。下次还是让爸爸去接你吧?” 宁母在后面探出头:“还不快让宁宁进来?哆哩吧嗦的,饭都做好了。” 宁安感慨于宁父这几年的话唠体质,先去洗了手,换下了身上的风衣,等在餐桌旁坐下来,笑着说:“今年冷得真快,你们倒有先见之明,过冬的东西都预备齐了。” “爸爸是科学养生,当然要照顾好你妈妈和自己,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听说你们那边有台风预警,怎么样?”一家人都落了座,宁父问了起来。 “慕长洲说下了大雨,还好我的飞机没有晚点。”宁安这才解释了:“这次我不说也是怕不能按时起飞,真要晚点、延期了,你们还得空等。” “你们公司也真是的,昨天怎么不休息?”宁母难免要嘟囔,继而充分发挥八卦的本事,问起来:“慕长洲?男朋友?” “我们高中的学霸,你不耳熟么?年级第一,怎么都是第一。”宁安这些话都是打了无数次腹稿的,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边喝着汤边说:“我们公司有合作意向,结果发现对方公司的技术总监是她。她大学期间就出国深造了,后面在国外工作,去年年底才回来的。” “对,你们年级第一,长得高高瘦瘦。”宁父在家长会的时候见过慕长洲,因为她自己给自己开家长会,所以印象深刻,就不免唏嘘:“她的父母?” “大过节的,说这些做什么?”宁安夸着板栗烧鸡块,撒着娇说:“妈,我又得胖呢。” “我们宁宁最好看了,再胖点只是另外一种丰腴美。”宁母又把嫩绿的菜心给她夹了点:“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嗯!”宁安的嘴巴就没停,小口小口吃着,她的确是饿了,眼珠子一转,继续说:“慕长洲托我给你们两位带了点茶叶,其实年前带的茶就是她帮着选的。我记着爸爸这几年开始喝茶的,可惜我喝不大懂。爸你尝尝看,她挺懂的。要不喜欢再送人,你们看着办。” “怎么?你和她现在走挺近?”宁母随口问着。 “嗯,同窗嘛,她一个人住我也一个人住,有一次人家给我帮了忙,请过来一起吃个饭。虽然她不缺钱,但也挺节省的。后来聊的多了,越来越熟,她人挺不错,可能过段时间会合租吧?”宁安没把话说太死,模棱两可的,末了又感慨:“妈妈,你说智商高的人,脑子构造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她居然还会做饭?” “人家愿意学,哪里像你?从小只知道端碗吃饭的。”宁母不喜欢这样的话,反驳起来:“我们宁宁也聪明,也是高智商人才!” 宁父附和:“对,你妈妈说得对。” “你们要合租也是好事情,妈妈给你出一部分钱,两个人有个照应更好,我们更放心。这孩子还知道给我们带东西?真有心呢。”宁母跟着夸了句,继续追问:“技术总监?总监是不很累?” “她还好吧?手底下带着几个精兵强将,都挺厉害的。”宁安装着乖,压低喉咙说:“妈,你不知道呢,章立转行猎头了,还打算挖慕长洲回本省,条件随便开,都被拒绝了。” “本省发展怎么有那边好?这孩子拎得清,目光挺远的,不回来是对的。”宁父点点头,由衷赞同:“现在政策是好,等换了人可就说不定了。h市更好,不能因为眼前的好处忘了长远。” “慕长洲也是这么说的,她有原始股,肯定不肯的。”宁安已经吃了八分饱,为了话题坚持着,小口吃着清炒菜心,叹了口气:“算了都说到这里了,你们不知道吧?” 她把慕长洲的无良父母借机狠骂了一顿,又说:“要不是她自己争气,一直这么拼,怎么能出头?” “难怪从前家长会,都是这孩子自己坐着。”宁父感慨着,又和妻子说:“宁宁当时鼓着劲学习,不也是因为班里有这样的人做榜样么?” “对,你们还是一个专业呢。”宁母心里觉得遗憾,这要是的男孩多好?和宁宁多般配?唠叨了几句,她才说:“过年的时候,这孩子要是回来,就请她上家里坐坐。” 第87章 “再说吧,可能人家另外有计划呢。”宁安这才放下筷子,揉着自己的小肚子,假装抱怨:“妈!都怪你我又吃多了,能去酒店当行政总厨呢!我吃不下了,可是嘴馋!” “急什么?”宁母看着消灭了七八成的食物,乐开了花:“这几天出门走走,在家吃饭就要这样子,多补补身体!” 三口人分工明确,很快收拾了残局。前个月宁家装了洗碗机,宁父好一通显摆,冲宁安眨着眼:“瞧,多省事!” 躺在了床上,宁安琢磨了会儿,决定先不把这些事告诉慕长洲。她发着消息:“我准备睡觉了,但是吃多了,怎么办?” 慕长洲那头安静着,几分钟后发来了一个视频,附赠一句话:“你试试。” 宁安回了个ok的表情,等看完了视频,躺下在自己的肚子上画圈圈。画着画着,困意上涌,她想着得告诉慕长洲,然而这个想法直抵梦境。 学校的走廊好安静,慕长洲穿着校服,一个人走在前面,步伐轻快。宁安有事情要找她说,然而无论怎么加快脚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没有改变。 慕长洲拐了弯走进了楼梯间,宁安觉得自己要急哭了。她甚至狂奔起来,却看到了慕长洲转过身,站在两层台阶下,一双眼睛波澜无惊,隔着眼镜片看过来。 “你在找我?” “嗯。” “什么事情?” “我……我忘了。” “好吧。” “慕长洲?” “我……” 心口疯狂悸动,宁安在梦里,亲吻了慕长洲的唇瓣。她的嘴唇湿润有光泽,亲上去总是柔软,又会温温柔柔地回应。 梦里的宁安恍惚间想起来,慕长洲就是自己的女朋友,于是吻得更放肆。她们在校园的一隅亲吻,慕长洲甚至抱住了她,往上走,靠着墙壁。 有阳关穿过了窗户,晃了宁安的瞳孔。慕长洲退开了些许,望着她,用拇指擦了擦唇畔的痕迹,什么话都没说,又吻了上来。 这个梦实在太美好了。 醒来的时候,宁安咽着喉咙,一遍又一遍地回忆。有很多次,在那条走廊,她和慕长洲之间隔着距离、隔着人群,甚至隔着时光。她只能用余光描摹着心上人的背影,直到她离开视线。 宁安坐起来,从被子里摸出手机。她果然没来得及告诉她自己睡下了,却看到凌晨时分慕长洲的消息。 “睡下了吧?第一个游戏通关,真无聊。我去睡了,雨很大,门窗全都关了,明天见。” “早。”宁安发了语音,声音尚且沙哑,她却怀念着慕长洲的拥抱和亲吻。 距离回到她身边,还有四天。 宁安长长叹了口气,将自己从床上挪出去,约着谢珽,满眼无可奈何。 49.春水泡梨花(49) 春水泡梨花(49) 谢珽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问:“章立又组局了,我思前想后,你别来最好。” “为什么?”宁安打了个哈欠,腰间还是有些酸胀,问:“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么?你得了什么信了?” “我听说,因为慕长洲不肯回来,章立很遭了刁难。你们虽然做了戏,但是章立能信几分?”谢珽正在嗑瓜子,脆生生咬着,话却说得清楚:“你找个借口推了,我去打探情报,咱再私约!” “可我……”宁安有些为难。 “懂你!等会儿我家楼下见,你在我这儿待着,总行了吧?”谢珽笑呵呵的:“零食备齐,床铺换新,只等校花大驾光临!” “那我只好却之不恭了。”宁安答应下来,整理了睡衣,出门洗漱。 宁母做了敲馄饨,鲜嫩的肉,一大早喝这么一碗,浑身都被打开了。宁父烧了水正在喝茶,两盏下肚不住点着头,夸着慕长洲:“这茶滋味真地道!” “我喝不懂,爸爸你喜欢的话,下次我找她帮忙买。”宁安心中窃喜,赶紧跟了一句。 “下次也别买!这茶可不便宜,你们都别买。”宁父摇摇头,给宁母端了一盏,说:“第三泡风味绝佳,请品鉴。” 离开家里,宁安打车去了谢珽的住处,路上在群里发了消息,说自己临时有事不能去了,如果来得及晚点到,来不及下次再约。 谢珽挎着包等到了车,把钥匙甩给她,和司机说:“麻烦稍等下,等会儿一起结账。” 闺蜜见面,句句干货。 “临时有事,你可真会。家里有惊喜,别吓着啊。待会儿联系,拜拜。”谢珽说完,挥挥手合上车窗,报了地址。 宁安点头:“辛苦,随时分享。” 车子才开出去,宁安头也不回地用门禁进去,一路上琢磨着惊喜,等打开门,四处打量,也没发现什么。 小户型的房子,起居室但求舒适,边几是辆小推车,塞满了各种零食和小玩意。宁安换了谢珽准备好的拖鞋,脱下外衣,将包放在玄关,只拿着手机走进去。 暖气很足,加湿器也开着,宁安坐上沙发,将脚搭在了软凳上,拿出手机,看到群里一连串的消息,有人高呼伤心,也有人笑呵呵欢迎宁安晚至,她没有再说什么。 才十点,慕长洲应该还没有醒来,她拆着零食,将自己翘了聚会躲到谢珽这里的事儿发了过去。 谢珽应该还在路上,两个人瞎聊了几句,她绝口不提什么惊喜,宁安默契地没有多问,扯开了一旁的薄毯,告诉谢珽自己需要补个觉。 第88章 睡得迷迷糊糊,有什么东西从身上跳过去,脖子也痒起来。宁安翻了个身,脸冲着沙发,后颈就遭了殃。她气哄哄转过脸,和一只毛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大脸挨着小脸,大眼瞪着小眼。 “喵。” 宁安一下子撑住身体,黄色的眼睛退开了一些,跳到软凳上。 是一只奶牛猫,耳朵尖尖的,身材匀称,毛色良且滑。脖子上挂着铜牌,刻了什么字。 宁安坐直了身体,用了猫界通用语:“咪咪?” 奶牛猫跳了回来,在她身上蹭了几个来回,表达了对宁安的喜欢与接纳。 撸猫果然是会上瘾的,宁安重新躺下,猫的暖烘着她,她也轻柔抚摸着小猫的头顶。 咕噜声若有似无,宁安又打起了盹。 睡醒了彻底反应过来,小猫正在抻懒腰,黑白分明的毛色,突然跳下去,去喝了水,在阳台撒欢。 宁安打开手机,谢珽炸了很多条消息,她翻着翻着,找到了小猫的名字——警长。 “睡醒了,你家警长真亲民,这会儿去巡逻了。”宁安不怎么排斥,起来漱口,找了瓶清淡的饮料,喝下去大半瓶,就想念起慕长洲的茶了。 她忍不住,打了视频过去,在自动断连的最后一秒,那头接听了。 熟悉的暗色背景,慕长洲迟疑着问:“宁安?” “还在睡?”宁安有些后悔了:“那你睡吧,醒了再联系。” “不睡了。”慕长洲揉着眼睛,抬手开了床头灯,这才露出了脸,睡眼惺忪,头发炸了毛,没有戴眼镜,卧蚕更明显了。她拿起抱枕垫在身后,抬手揉着眉眼,又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 “没怎么。”那个哈欠让宁安想到了警长,四下环顾,小猫咪正从卧室的小门钻出头,亮亮的眼睛看过来,小声叫唤。 “哦,你去谢珽家里躲开了。”慕长洲眯着眼睛在看消息,没理别的,看完了女朋友的,切回界面,仔细观察后,笑着说:“你睡了一觉?” “嗯,没什么事,就睡了一觉。”宁安出来的时候就涂了口红,也擦掉了,拿着一包浪味仙,刚打开警长就过来了。 “对了,你瞧,谢珽养了一只猫。”宁安转了镜头,一张猫脸占据了整个屏幕,慕长洲还听到了嗅的声音。 “豁。”慕长洲摸到了床头柜的眼镜,戴好了也看得清了,夸赞:“挺好看的,小心初见面它咬你啊。” “没有诶,一开始没注意到,我都睡着了,它钻进来和我一起睡呢。”宁安弯下腰摸摸猫脑壳,很温柔地说:“浪味仙你怎么吃呢?等谢珽回来给你开罐头哦。” “其实你去也无所谓,章立不敢做什么。”慕长洲说着闲话:“有本事来这里找我啊,其实就是欺软怕硬而已。” “班长不至于吧?”宁安笑,又有些无奈:“只是大家离开了校园,都世俗了而已。” “你俩不是谈过么?你这次是看走眼了。”慕长洲想了想,说:“这个人很能装,但很喜欢权势。从前、现在表现出来的和颜悦色,但从来都是个欺上瞒下的人。” “啊?”宁安有些恼,全班都想着只有章立能和慕长洲说上几句话,还以为他俩私交算得上好,况且两个人在一块也是章立组局。 “你和他毕竟暧昧过,我总不好说太多?”慕长洲觉得饿了,坐起身光脚出去热饭吃,手机也揣着。 道理宁安都懂,但还是不爽,这种感觉怎么藏都压不住,又不好再追问了。 咖啡机运转起来,加热着鸡排和红糖豆沙包,慕长洲将手机放好,拉开窗帘,外头风雨正盛。她洗了一些宁安要求的水果,用湿巾擦过脸,漱过口等着吃饭。 端着咖啡杯透过屏幕,慕长洲猜到了几分,主动问:“宁安,你觉得章立是个什么样的人?” “话唠,中央空调,有点心机。毕业后越来越浮夸……你上次提醒过我有用心记,但和他也没什么联系,也就疏忽了。”宁安皱着眉,不得不承认,她对章立的了解都浮在表面。 “嗯。”慕长洲不住点头,等其余食物都热好了,一起端上桌,坐下来将咖啡一饮而尽,才说:“他和我坐同桌是有目的的。” “什么?”宁安有些吃惊,都是十五六岁的时候相识,心机这个词汇带着贬义,她实在不想用到那时候身边的人身上。 “我进校的时候,去校长那里,嗯……态度散漫了些,恰好就被他撞上。或许最初是好奇,但后来,章立知道校长手握很多人脉,他又搭不上话,才有意这样的。”慕长洲咬着包子,大约态度不止散漫了一些,宁安也不戳破她。甜蜜的豆沙流淌在舌尖,带着滚烫,她心猿意马,看向宁安,是刻意收敛了:“不过用尽浑身解数,我只装不知道,他就一直佯装和我很熟很了解我,充当我的代言人。我乐得有个人跑腿,再加上解释很累,就没夺冠。他和年级第一很熟,让他骗到了很多小姑娘。” “骗小姑娘?”这次宁安是真的懵了。 “是啊。”慕长洲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我打过两场球赛后,就开始收情书了。不过我没看过,收到盒子里,一盒满了就去校长办公室交给他。但有些人不死心,有些人又别有用心。” “所以后来听说你俩谈,我还以为……他转性了。”慕长洲叉起鸡排,咬了一口,宁安选的半成品味道不错,她笑:“这个人惯会背后使招,我没想过那个谎言能一直瞒着他,但是他不敢到我面前做什么。他应该是提前吹牛逼,吹一定能给我请回去吧。睚疵必报,这次躲过去,下次不知道怎么样。” 第89章 “慕长洲,你……”宁安心里发着酸,原来那时候就有很多人给她表白了。 “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离开,没这些花花肠子。”慕长洲温和地看着她,眼睛很淡定:“宁安,请你别多想。至于章立,在我心里从来没把他当过朋友,那次聚会是真的在家待到要长蘑菇了。再说,你没问过,我说这些做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宁安抱着警长,边抚摸它的皮毛,边在回忆里怅惘。但很快她反应过来,问:“那章立要报复,你怎么办?” “他不知道我的斤两,可能会说出咱俩的关系吧。”慕长洲很不屑,继而正经说:“你得提防他和你爸妈咬舌头。” “我实在想不到。”宁安唏嘘不已,说:“当初谢珽离婚的事儿,章立也帮过不少。” “这种刷人缘的举手之劳,章立最喜欢做了。”慕长洲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笑着打趣:“easter又想来,我又拒绝了。” “怎么?”宁安果然提起兴趣。 “你不在家,我得避嫌。”慕长洲一本正经,侧了侧身:“你不知道这个女人睡觉有多烦,以后你在的话也要拒绝。” “easter有多麻烦?”宁安好奇。 慕长洲眨眨眼,轻声说:“她喝多了睡觉前一定要蹦迪。” “你和我都得拒绝!” 50.春水泡梨花(50) 春水泡梨花(50)清水 视频最后,宁安给慕长洲看了谢珽的警长。省城的天气不错,而慕长洲打算吃完饭躺回去继续睡觉,游戏机暂且算个摆设。 而没有宁安在场的聚会,谢珽有心试探,章立油盐不进,在觥筹交错中,营造出一副事业有成、家庭和乐的氛围,得到了一众人的羡慕与恭维。 谢珽不敢动作太大,只好收敛起来,吃吃喝喝的,直到局散,站在路边打车,章立看到了,走过来问:“你把宁安藏着了吧?” 谢珽不知道他要搞什么,眉目流转,摇摇头,说:“班长,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吧?宁安是叫人拿捏的性子么?” “或许吧。”章立笑了笑,问:“要不要我送你?” “又不是高峰期,班长别客气了,赶紧回家吧。”谢珽捕捉到了章立脸上迅速划过的不自然,招手拦住了路过的空车,摆摆手:“过年要组局,我一定要来的,静等班长的通知!” 章立很绅士,帮她关上车门,挥手道别。出来的人陆陆续续都散了,他礼数周全,等所有人都离开,才走到自己的车旁。上了车也不着急,点了一根烟,将车窗开了一缝,眯着眼睛发呆。 宁安不是叫人拿捏的性格,但是个人都有弱点。否则当初,章立也做不到差点捧得美人归。 当年棋差一招,固然有宁安自己始终还是心不在焉,也有章立演得吃力,加上察觉到宁安愿意给的助力不够。于是体面地握手分开,大家还是朋友。 章立打听过了,宁安这几年没什么暧昧对象,但和慕长洲在外露过好几次面。如果一开始是被骗过去,后来章立自然想得通,这俩人关系匪浅,他是被摆了一道。 烟灭了,章立开车离开,这笔账慢慢算,总有算清的时候。 几天后,宁安的飞机顺利落地,慕长洲冒雨来接人。她拿了厚衣服,等看到宁安,先给人裹住了,才摸了把脸,果然冷冰冰的。 “这么大的雨,你真不该来的。”宁安心里乐呵呵,眼神凝在她的脸上,看了看才说:“你这么吃,都不带长肉的……” “别羡慕,你没有。”慕长洲接过行李,空出的手牵住她的,说:“回家吧。” 一路电闪雷鸣,雨和泼出来一般,雨刮器根本忙不过来,看着惊心动魄。 五点就黑了的天,宁安庆幸不已:“幸好定了这一班,幸好按时按点到了,否则我就回不来了。” “老天爷偏爱你咯。”慕长洲稳稳开着车,速度不快,雨刷不断刷着,提供视野。 路况不太好了,渐渐堵车,广播里时不时提醒哪些路段积水严重。赶在这场雨失控前,两个人回到家里。 宁安先打电话,没有避开慕长洲,接听的那边有男有女,应该开了功放。 “嗯,到家了,慕长洲过来接的,还好来接了。”宁安笑:“半点都没淋到。嗯,你们放心吧,我洗个热水澡,吃了晚饭就睡。我妈不是让我带了那么多?怎么会饿肚子。好,我去谢谢她,今晚不让她走了。” 几句话,慕长洲自然听出了端倪。她已经换了身睡衣,为了配合宁安,也穿了棉拖。 “你妈妈怎么知道我?”慕长洲没有选择动脑,而是等她揭破答案。 宁安换了衣服,借口冷,钻进慕长洲的怀里。 进门后她打量过了,家里变化不大,茶几上多了套手柄,锅子放在灶上,一切都干净整洁,充斥着属于慕长洲的气息。 慕长洲没有等答案了,她低下头,将唇印在宁安的唇上,辗转研磨,用舌尖给予她温暖。 饿感从深处蔓延,宁安仰着头,本就松松垮垮的睡衣很快解开了。 “窗帘……”宁安分出一丝理智,被从腰间抱起的时候,她惊呼一声,搂着脖子,腿也盘在腰间。 “宁安,可以么?”慕长洲一步步回到了卧室,密不透风又一片漆黑,沉香的烟气弥漫。 烟气时而浓郁,时而疏淡,就像房中的温度。宁安嗅着满室的香,而身体的热涌,间断亦或连续,都在诉说着思念。 第90章 空虚被安抚,慕长洲牵着她的手,眼镜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她总会眯下眼睛。 宁安挨着她的胳膊,想到那些画面,心中沉重。她本以为一见面就会撕开了,可见到人,满心满眼都在提醒宁安,她一直爱着慕长洲。 “宁安,你肚子饿不饿?”慕长洲摩挲着她的指尖,用颌骨蹭她的发顶。这样的小动作,越来越顺,她恍然——原来习惯一个人融入生活,是这么个样子。 “还好。”宁安藏着心事,决定就此揭过,至于生理的饥饿,忍过去就过去了。 “我有个事想跟你讲。”慕长洲深吸口气,打开了床头灯。 时间轴拖向之前,慕长洲开车去取游戏机。 正在开门,邻居打开了门。慕长洲根本没有抬眼的意思,直到那人走到自己身后。 “终于见到你了。”ann穿着件短裙,脚下踩着拖鞋,手中甚至端着水晶高脚杯,红酒已经见了底。 “你看到了我的住址。”门已经开了,慕长洲没有着急进去,在狭窄的空间里,居高临下,嘲讽她:“这么喜欢三?” “3?”ann没有太懂这个在中文世界中讽刺的含义,她将手臂自然环绕上去,烈焰红唇咬着慕长洲的下巴,没有继续之前的话题,只专注表达着自己:“我真的很想念你,那晚太美好了,你不想念么?那个晚上你甚至都不愿意松开我。” 蛊惑人的气息,若有似无的香水味,慕长洲侧开脸,静待后文。 “zhou,我就要离开了。为什么你要压抑身体的渴望呢?”ann本来只是在家里待着喝闷酒,听到响动,决定把握住这最后一次机会——她了解慕长洲本来就是个在欲海中沉浮的人。 她甚至自己拉开侧面的链子,睡裙摇摇欲坠,沟壑之间透着瓷白,是精心保养后的细腻。 宁安看到的照片,就是这样。对方挑衅十足,但她拒绝接听后,拉黑了。 “嗯,证据我留下了,如果在外头,我得告她性骚扰。”慕长洲想想还是觉得啼笑皆非,眼底无奈,说:“这人脑子真是坏了,看不起谁呢?” “所以……你们没做?”宁安说出来也觉得不可思议,可随之而来的沉默,却叫她慌了神。 “原来你知道啊。”慕长洲低声叹了一句,继而点了点头,嘟囔着:“她也有监控。” “慕长洲,我不是那个意思。”宁安着了急,坐起身看着她:“我……看到了照片,但我删掉了,也拉黑了。从头到尾我没有……” “没关系。”慕长洲拉起被子,眼底没什么温度。宁安将所有的情绪都藏了,她竟然半点都没有察觉。然而她执意坐着,慕长洲只好也撑着身体坐起来。 “我知道,从前那些事儿,总会有各种的影响,你有误会才是正常的。”慕长洲整理了自己的情绪,情绪平稳,庆幸着说:“还好你没有误会我。” “我只是怕一旦戳破了,你就要走。”宁安咬着唇,决定诚实回答:“我没有想象中的信任你,甚至第一个反应也是认为那是真的。” “还有呢?”慕长洲抓了抓后脑勺发痒的地方,两个人共用一床被子,各自占据一边,场面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对我来说,好像指间的沙,一旦我握太紧了,就会溜走。可我想要全部的你,只能……一松再松、一抓再抓。慕长洲,我在你面前,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自信和骄傲。” “但你遥不可及。高中的时候,和你能有一点儿接触,我都会窃喜很久。那一次我以为自己有机会了,可谁知道你跑得……又快又彻底。” 慕长洲大概猜得到症结所在,心疼地抱着她,肌肤相贴,也没能让宁安觉得安稳。 “好了,好了,别想了。”慕长洲抚着她的脊背,嘴唇就在她的耳畔,低声承诺:“将来有什么,我们都及时说清楚。其实那天我就想跟你说,但你才回去,我怕影响你的心情。接到你人的时候,我也想告诉你,但……” 宁安红了脸,用手挡住她的嘴,眉心微微皱着。 于是亲吻又到了眉间,浅慢、啄了又啄。慕长洲执意说了下去:“但我想吻你,想在回到我们家后拥抱你,和你做/爱。现在想想,做完了再说,的确更容易叫你误会得更深。” “我看到的时候该直接问你。”宁安跟着反思,在彼此的眼底,都满是懊悔。 迟疑和怀疑迟早会毁掉感情。慕长洲做了总结:“嗯,现在确定以及肯定,宁校花很早就看上了我,是我不识好歹。今后洗心革面,做个好人。” “慕小洲。”宁安骑上窄窄的腰身,用潮湿和腻滑倾诉着不满和渴望。 狂风骤雨,台风已经到来。月亮和星星都躲藏了起来,看不到人间泛起热浪。 51.春水泡梨花(51) 春水泡梨花(51) 然而纵欲的后果,是大半夜饥肠辘辘,毫无吃相。 子夜过后,风暴并未停歇,甚至愈演愈烈。慕长洲披着睡袍,靠在阳台边喝可乐。烟瘾蠢蠢欲动,灼着肺部,呼吸跟着急躁,但她没有去拿。 宁安去洗澡了,淋浴声循循,引人遐思。 烤箱、炸锅齐上阵,鸡汤下的火也点燃了加热,微波炉里是宁安的妈妈给带上的卤味。 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整间房子温暖又舒适。在这个雨夜,让人内心宁静。 第91章 饥饿导致低血糖,加上抵挡烟瘾带来的疲惫,让慕长洲的反应慢下来。她觉得缺氧,又不怕冷,索性打开窗户。顿时风暴鸣叫充斥耳边,冷厉吹刺,呼啸着嘲讽她软弱,原来说出口并不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慕长洲知道,是她想多了,只要她说出来,宁安都会选择相信。而这种全新的人际关系,在一场酣畅淋漓后,她由内心妥协,选择去接受。 慕长洲在咽下去两只鸭腿、半只烧鸡、一颗卤蛋,连带着炸物、烧饼一箩筐后,才从低血糖的状态中缓和。短时间摄入这么多的高热量,口渴如期而至,她又开了新的可乐,一整罐下肚,狠狠打了个嗝。 宁安喝着鸡汤,身上披着件慕长洲的毛衣,走到窗边,看着大雨,和慕长洲说:“台风这么大,最迟明天中午就会收到延期收假的通知,又或者改为居家办公——我们能在家里多待几天了。” 她跟了过去,和宁安并肩站着,一起去倾听来自世界的风雨。 “你来h市这几年,遇到过几次这样的天气?”慕长洲另开了瓶无糖酸奶,喝了一口,被酸的满脸痛苦面具。 “沿海城市,很寻常的事情,每年总有预警,有时候转个圈就走了,有时候说已经走了,又会杀个回马枪。”宁安从她手里拿过酸奶,摸到底部的蜂蜜,拆开拌匀了,一起分着吃。 “你怕过么?”慕长洲看着被风吹到倾斜的大树,仿佛下一眼就会拔地而起,自问自答:“是我我会害怕。” “躲起来睡觉就不怕了。”宁安想了想,摇摇头:“这种事,怕有什么用?真遇上了,自认倒霉。” 慕长洲从怔住到惘然,细细思量,却觉得宁安的话在理。于是关于怕与不怕的话题,就到了那里。精疲力尽后又饱食一顿,血液涌入胃部,大脑罢工,一旦睡下怎么都醒不来。 台风剧烈,如宁安预料的,两边公司都停了工。easter以断粮为借口,再次提出要过来,甚至冒险开车上路。慕长洲没辙,只好在宁安的催促中,一起去接了人。 车子破例停在了临时车位,easter满口脏话,骂完ann骂天气,甚至连新欢都没放过,中英合并,词汇量惊人,一路不带重复,直到进了门。 “想吃什么?”宁安也听得腻了,特意抬高了声音问。 “有得吃就行。”easter一眼就看到了游戏机,眼睛一亮,边在玄关换鞋边说:“zhou!我们再切磋!” “你看宁安像是会做饭的人么?”慕长洲白了她一眼,等都进来了,她才问起ann的事,语气也很轻松:“你知道她做了什么吧?” “勾引你?”easter的脑子宕机,没跟上慕长洲的节奏,一句话暴露,圆都圆不回来。 宁安皱着眉,慕长洲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先简略播报前情提要,继而兴师问罪:“我的公寓地址并没有进公司的信息库,她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没进?采购信息什么的都有……”easter后知后觉意识到了错误,转着眼睛想要避开。 “我自己隐藏掉,甚至加了密,留下的只有办公地址。”慕长洲渐渐冷了脸,盯着对方,继续给压力:“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毕竟宁安就在一旁坐着,easter承认,起码现在两个人是朋友。如果不是宁安劝说,她根本进不来这里。她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这么紧张了,咽了口水,解释着:“我说漏的时候,和宁还没有这么熟。后来……总之ann这个人……” 慕长洲不想听了。从前的荒唐是自己做过的事,那么easter先入为主,有意无意地透露,不能全怪她。只是一次也就够了,她不想同样的事情不断发生。于是慕长洲站起身,低着头俯视着这个十多年的伙伴、朋友,语调甚至不怎么重,意在强调:“easter,以后别搞事情。” “好。”easter点着头,等她去了厨房,哪怕根本不隔音,还是郑重向宁安道歉。 “我很抱歉,一直认为zhou和你只是玩一玩。那时候ann表达了来这边的意愿,前提是她足够胜任,我的确缺人,就答应了。ann这么做,我有一定的责任。”easter将来龙去脉解释了,即便后来她明白,这两个人都很认真了,但在ann询问的时候,还是吊儿郎当没当回事,打了个马虎眼。 但在慕长洲那里,宁安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她点了点头,说:“其实你是特地过来道歉的。” “最重要的原因是这样,但蹭饭吃也是我认真的打算。”easter承认:“是我不对,我和她是老朋友,我和你是新朋友。我没有尊重你们之间的感情,甚至起了破坏的作用,很抱歉。”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宁安并不是个会揪着不放的人,何况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是两人之间一个良性促进剂?但她也没有说透,拿出派头来,和慕长洲如出一辙,强调了两句,正式原谅了她。 “easter,虽然她没有说过,但她是认真的,我更是。或许我们不能长久到一辈子——这样的事儿谁又敢打包票呢?但起码现在我们都很认真,用心在经营。”宁安看向正在炖肉的心上人,微笑着挪不开眼。 “宁,这一年zhou仿佛觉醒了新的人格。”easter感慨着:“你不知道她从前是个多么淡漠的人。我一直都不认为她拿我当朋友的。只是我给出来的酬劳高,她才肯留下而已。” “她是个外冷内冷的人,可一旦走进她的内心,她是个温柔又可靠的人,不管是作为恋人还是朋友。”宁安将这短短一天的感触做了总结,强行收回目光,和easter笑着说:“或许……我和慕长洲能走到下一步呢?” 第92章 “我相信如果有个人和她长久走下去,那这个人只会是你了。”easter跟着憧憬起恋爱的美好,但心思却拐到不知哪里去了,低声嘀咕:“女人之间到底怎么样?她现在满面春色,你俩一定很和谐。是不是只有女人之间才会这样?我要不也找个女人试试?” 宁安被她“春色”两个字无语到了,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才回嘴:“听说你又有了一位?你这样,岂不是和从前的她一样?” “我哪有?”easter很嫌弃:“我肯睡很多次的!” 等一起落座用饭,easter更是被喂了狗粮。她眼睁睁看着慕长洲和宁安相处的细节,深切体会到什么叫浪子回头。 本来还不好意思留宿,这一下刺激,easter更不肯走了。被慕长洲安排了收拾厨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easter为了留宿,在宁安的指导下,在砸了两只盘子后,洗干净了碗筷厨具。 窗外风雨更盛,新闻里不断播放着最新的情况。房中三人坐在沙发上,宁安居中,正在学着怎么玩儿赛车游戏。 慕长洲在她的耳边教她,操作没有宁安想象中复杂,试了几次后,她跃跃欲试,和easter开了一局。 自然是输了个彻底,easter一脸赢了你胜之不武的表情,宁安和身旁的人短暂交流,喝了口啤酒,犹如坚定的战士:“再来!” 比了三局,宁安进步显著,终于在第四局的时候反败为胜,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超过了easter的骚包粉红车,扬长而去直抵终点。 “耶!赢了赢了!”宁安举着手柄就去找慕长洲,easter不服气,要开新赛道。 “得了吧,这游戏你玩多少遍了,哪条赛道没跑过?她才是第一次,拿复杂赛道胜新手,可真有你的。”慕长洲伸出长手拍了拍宁安的发顶,缩在角落里,一条腿从扶手架出去,懒懒散散的,用另一只手小口喝着啤酒。 “那就看电影,看恐怖片!” easter起了无良心,想要恶作剧。 宁安心知肚明,却纵容了easter的坏心思。慕长洲始终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既然少数服从多数,她站起来关灯,将零食柜打开,抱着许多膨化食品回来。 “《招魂3》,前两部我就很喜欢了!” easter的金发飞扬,又开了瓶啤酒,还塞了瓣柠檬进去,和宁安碰了下,喝了半瓶。 “等台风好了,我让人给你送些酒,自己买什么呀,以后我包圆了。” easter越来越喜欢宁安,尤其余光里看到慕长洲那张死人脸,更感慨了,“你说你当初怎么不出来?我的同学要是你,该有多好?” 蹦迪的惯例更改,easter换了自带的睡衣,就在这里,当了个沙发客。 世界终于安静下来,慕长洲半躺下来,等宁安打理完头发,才关上灯。 “闹腾这么久你都不困么?”宁安忍着笑,故意不起头。 慕长洲终于有了脾气,一个翻身按住了煽风点火的人,低声问:“宁安,你是故意的?” “慕小洲,装凶恶么?”宁安搂住她纤细的脖子,提醒她:“有人,我劝你安静点。” “我总会算清了让你还回来的。”慕长洲深吸口气,重新躺好了,还是给出半个身子,帮着暖床。她认命了:“你睡吧,我睡不着。” 然而宁安将她揽进怀里,安抚着那颗被惊吓到的心:“我陪你的,最后一次,再也不了。别气啦。” 52.春水泡梨花(52) 春水泡梨花(52) 暖枕反而让人清醒,哪怕温香软玉在怀,慕长洲仍毫无半分睡意。 “你看过《鬼吹灯》么?”既然睡不着,索性顺应谈兴,慕长洲将床头灯调至淡淡的暖黄,侧过身用双臂环抱了宁安,不等她回答,自顾自地往下说:“我是跳着看的,先看了那本龙岭,看到魂不守舍,好奇心催着我继续,但满脑子爬着人面蜘蛛和西周那些诡异的面孔,连着一周睡不着。” “那你还看?”宁安回抱着她的胳膊,闭上眼等着后文。 “看啊,不看个全须全尾,怎么过瘾?唉,按现在的话就是人菜瘾大了。”慕长洲又说了几个类似的热门故事,手指摩挲着细嫩的皮肤,“看完了,但还是忘不掉最初的那一本,和那几个不眠的夜晚。她们都睡熟了,只有我换着充电小夜灯,躲在被窝里满脑子粽子们打架。” “宁安,我有好几年都不敢吃粽子呢。”慕长洲几乎只用气声,闷闷笑着,胸膛一起一伏的,“生怕剥开一看,是个我不敢看的东西。” “其实小时候我就挺怕鬼的,大概是五六岁的时候吧?有一年过年,下了好大的雪,奶奶给我做了好几只灯笼,其中有一只是兔子灯,走路的时候,耳朵会一颤一颤,特别有意思。” “然后呢?”宁安的眼前开始出现小小的一个人人,提着一盏点亮的兔子灯,在乡间雪路上,一步三晃悠,两条长耳朵陪着她,影子机灵极了。 慕长洲长吁口气,继续往下说:“结果不知道怎么搞得,走错了路,和别的小朋友失散了。去了村里的祖坟,磷火悬浮着,我连喊叫都不会,一屁股坐地上,兔子灯也烧了。” “啊?”宁安没料到是这样的故事走向,自己也吓了一跳。 “还好烧了起来,火光明显,被远远跟着大人看到,跑过来抱着我离开。”慕长洲不禁笑了,笑了好一会儿,接着说下去:“也许是吓到了,也许是别的原因,回家后高烧不退,一直说胡话,给奶奶也折腾很久,又是叫魂又是吃药的,幸好还是退了烧,也没有别的影响。” 第93章 宁安转过身,捧着慕长洲的脸颊,想从这张脸上看到过去,她轻声问:“所以之后,你才怕这些的?” “是,虽然病好了,奶奶也告诉我那是磷火,普通的科学现象。可场景太震惊,刻进脑海里,怎么会不怕呢?”慕长洲承认了,贴过去吻在额间,揶揄她:“现在我的小辫子被你抓到了。” “怎么?怕了我吧?”宁安捏着她的脸,意外柔软,颌骨凌厉的线条上,竟然长出这样软绵的脸面。 “不怕。”慕长洲粗声出着气,问:“你不会再吓唬我了,是么?” “是。”宁安捂住她的双眼,抬起下巴亲吻,零碎地呢喃:“小洲,我道歉,以后我都不会再故意吓你了。” 浅吻啄在了心间,宁安细声细语又说了许多话,字字句句都是怜惜。 慕长洲从最初的意外到从中汲取温暖,这一刻她坚信——总有一天,她能轻易吐露出那句话,再用日复一日重复,诉说埋藏十几年的温柔。 “宁安,我送你一个礼物吧?”慕长洲小声提议:“也不能算是礼物,一个约定?无论发生什么,你可以无条件留下我,嗯……就一次,发生的事就过,怎么样?” 温暖到有些热的被窝,厮磨了很久,宁安早就迷迷糊糊的,时而清晰时而迷糊,慕长洲突然说了这么多话,她用了很久时间才消化了。可弄明白其中的份量,宁安不可置信。 “怎么样啊?”慕长洲又问了问。 “你认真的?”宁安用掉了这些年练就的定力,问出来好像在商量明早吃什么一样寻常。 “不要算了。”慕长洲明白她的不安,但用这四个字作为今晚看鬼片的报复。 “慕长洲!”宁安急了,就要坐起来,睡衣松松垮垮的,眉头锁起,生怕反悔。 “逗你的。”慕长洲一把拉回了宁安,让她枕在自己身边,轻声说:“送你的,就是送你的。” “嗯。”宁安闭上眼,安静了一会儿,又翻身搂进她,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出来,沾湿了慕长洲的衣服。 “希望这辈子都用不上。”宁安赌咒发愿一般,说出口都有些恨意,继而卸掉了气力,将眼泪鼻涕胡乱抹了。 慕长洲实在忍不了,两下脱掉睡衣,大胳膊轻松禁锢住了她,小声警告:“再不睡觉,你一定会后悔。” 台风呼啸了大半夜,突然偃旗息鼓,拐了个弯,向它的出生地去了。只是暴雨依旧滂沱,仿佛惯性使然,非如此不能显露出曾经的威严。 easter睡到暴雨转大雨才醒来,睡相不好多说,但宁安在起居室来来回回的,她竟然没有醒。 慕长洲习以为常,甚至忘记有这么个人存在,站起身往外走,还是宁安一把拉住她,将早就准备好的睡衣给她套上。 “以前怎么着无所谓,现在嘛,你女朋友不想别人看到光溜溜的你。”宁安帮她整理着衣摆,趁着慕长洲迷迷糊糊的,拉低她的头,亲着额头乱糟糟的碎发。 状况外了很久,慕长洲回过神来,皱着眉眼,熊抱着眼前的人,宁安身上的清香,一阵阵钻进肺腑。她轻声表达诉求:“宁安,我想吃牛排。” “不是买了不少么?你去洗漱,我叫easter起来,很快的。”宁安安抚着拍打她的后背,“乖,再忍一忍。” “叫不醒的,别管她。”慕长洲提醒了一句,认命般深呼吸,去洗漱了。 等俩人合作做出早餐,慕长洲喝着咖啡,将牛排一股脑全切了,用筷子夹着吃。 easter果然没有醒来,从中岛看过去,只看到一团乱糟糟的金发。 宁安也有些无语,轻声问:“她这么睡能行么?” “睡马路都行。”慕长洲看着手机,转过屏幕,才点了播放。 喳喳正在自己的小房子里飞来飞去,各种层出不穷的脏话俚语,直到现在的主人拿着平板过来,它才端庄起来,居然会用平板,和鹦鹉小伙伴们兴奋地交流。 宁安看得新奇,顺口问着。 “是啊,鹦鹉需要社交,和同类更好一些。”慕长洲吃着培根,轻声说:“看来我的选择不错,跟着我它大概率得抑郁。” 宁安听出了字面意思后的自我厌弃,她也知道两个人都忙,即便带回来,也没有精力和能力照顾好喳喳,所以她说:“跟我它也得抑郁,咱俩不适合养这种高智商的动物,说不定它没抑郁,咱俩先抑郁了。” 一句话就帮慕长洲甩开了心中的包袱,她侧着头问:“那天你抱着警长,很喜欢么?” “暖烘烘的,只要不是过敏或者天生惧怕,大冬天没人能拒绝吧?”宁安想到那只奶牛猫的手感,略感遗憾:“我还没正儿八经养过宠物,刚来这里的时候,想过养只猫作伴的。也是实在没有时间,才放弃了。” “为什么不是狗?”慕长洲吃完的饭,迟疑着问。 “真没有时间管啊。就和你考虑后把喳喳转交给合适的人,狗是需要运动量和出门社交的,我保证不来每天都带它出去,不该因为一时的喜欢就决定去饲养。”宁安吃完最后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慕小洲,或许以后退休了,我们有机会再养小狗吧?” “养只边牧,让它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慕长洲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说不定还得给它再养个别的宠物呢。” 你来我往闲聊而已,竟然就这么消磨了一个多小时,等到了easter睡到自然醒。 第94章 慕长洲几乎可以用神速端出了一份餐食,牛排手抓饼混搭,蛋挞就是甜品,咖啡机启动,双倍浓缩的燕麦拿铁,搭配一盘剩下的葡萄。 easter用一次性用品洗漱了,和两人打了招呼,先喝了咖啡,才说:“宁,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喜欢吃zhou的煎牛排。” “为什么?没什么特别的啊。”宁安回着工作群里第二天的上班通知,不太明白easter的意思。 “我在这里长大,更偏爱七分熟。”easter翻着白眼,“天知道这在那边有多难!手抓饼真棒,谢谢你多给我抹番茄酱!” 宁安恍然,大概率在中国待久了,都有点受不了生食?easter完全摒弃餐桌礼仪,边吃边夸,从头说到尾,自觉打开冰箱拿了瓶橙汁喝了,才说:“咱们也就明天开工吧?zhou,ann离职前你不想过来可以居家办公……” “为什么?我没什么做错的地方。”慕长洲完全不领情,“ann要是聪明点,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她最好滚得快一些,不然……” “随你随你。”easter可不敢惹这尊佛了,看了大雨形势,决定回家。 宁安不放心她回去没得吃,提了两兜子吃的要送她,慕长洲拦住了,“你在家里待着,我送就好了。” “一起吧。”宁安就要换衣服。 “等我就好。”慕长洲怕她淋着雨了感冒,在玄关换上风衣,“听话。” 两个字的话语,却好像相熟许多年。宁安放弃了,站在门内送她们出去,easter手里甚至还提着两袋垃圾。 一人一把伞走进雨中,easter的声音在雨中也很清晰:“zhou,你被宁吃得死死的,你完了。” “这不很好么?”慕长洲走在前头,找到车位,帮着放进东西,和她道别。 “zhou,不考虑换个大房子么?也不知道你平时节省什么。”easter放下车窗,顶着惨白的脸探出头问。 “不知道,想不通,后面再说吧。”慕长洲懒得理她,转过身离开。 雨点砸在伞顶,密密麻麻声音不绝,尽管很小心,鞋子也湿透了。 她有些烦躁,或许是easter的话,也或许是昨晚那个冲动之下的承诺。那意味着什么,慕长洲太明白了,可话到嘴边,好几次都说不出来。 她想自己就像这场台风,来势汹汹,虎头蛇尾,纸老虎罢了。 宁安早就看穿了她。 53.春水泡梨花(53) 春水泡梨花(53) 书房的门虚掩着,慕长洲闪了下脸,示意宁安自己回来了。雨点还是吹到了身上,头发也半湿着,她没有打扰正在开会的宁安,关了书房门,先去冲热水澡。 热水从头顶浇下来,easter的话也回响在耳边。慕长洲没有数过卡里能用的钱到底有多少,其余的也都交给专业人员打理了。 她想起码农历年的时候,是要陪宁安回去一趟,或许有些事得提前准备一下吧。 宁安突如其来的视频会持续了大概两个小时,高水昕也在家里,戴着顶素雅的帽子,抛砖引玉,丢下几枚重磅炸弹。 会议结束,不出宁安所料,电话也响了。她深吸口气,迅速接听。 高水昕开门见山:“宁安,你应该明白,我为什么选你。” 宁安也不打算遮掩,直言:“高董,我认为我的立场,按规矩其实应该避嫌。” “任人唯才,这个时候避嫌,太假了。我不认为你是个恋爱脑,何况这件事成功,对大家都有好处。”高水昕打蛇打七寸,捏住了宁安的脉门,继续提点:“董事会那帮老狐狸,这次眼光不错,看上了ez。你别理他们提出的数字,我认为到这里就可以了。” “高董,ez还没有进入……” “我们看重的是ez的前景,更看重他们老板背后的资本,和现在的技术总监慕长洲的个人能力。宁安,她是你的老同学,在ez占股不低,咱们也不是不可以给。”高水昕很冷静,一句句堵死了宁安的路。 “我明白了。”宁安知道多说没有意义,高水昕很满意她的态度,但还是提醒:“并购还没有启动,宁安,请你保密。” “我知道了。”宁安凭空生出挫败感,在高水昕挂断电话后,一头倒下去,整理着短短时间发生的一切。 她的公司看中了ez,想在ez起步阶段,以并购的形式,看似强强联合,实则阻拦ez发展,甚至侵吞于无形。以目前宁安掌握到的情况,ez的老板,也就是easter的背景,公司好像不怎么知情,只知道有一股资本在为ez注资,只查到了表皮,实际却是根本没摸到边。 捋清了思路,宁安更觉得无奈——业内的确如此,但她能做到并购启动前一个字不说么?以她的了解,慕长洲一定不肯,easter也没有被人管着的打算。一旦公司强势启动并购,宁安唯恐easter选择退出中国市场,那慕长洲也会跟着离开的。 起码目前,情况不乐观。 慕长洲抬起头,一眼看出宁安藏着心事,但她魂不守舍地去拿水喝,极力藏着,好像不敢让自己知道。 大雨渐渐转小了,这时候已近黄昏,天边出现晚霞。慕长洲合上电脑走过去,跟着接了杯水,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嗯?都可以,你饿了么?”宁安躲闪着眼神,放下杯子拉开冰箱,打量着蔬菜,问:“我能下面条,要吃么?” “不,”慕长洲握住了她的手,开着热风都冰透了,她看着宁安,问:“怎么了?” 第95章 “我……”宁安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说。 慕长洲没有着急,关上冰箱拉着人一起坐在沙发上,想了想问:“工作上的事?” “是。”宁安靠着她的肩头,骨头硌人,有些疼。 “涉及业务保密不能说?”慕长洲边猜边问。 “是的。”宁安闭上眼。 “和我有关系?” 一语中的。 沉默了很久,宁安也没有回答,慕长洲心中有数,笑了。 “这有什么值得你心神不宁的?”将人抱在怀里,慕长洲用体温暖着她冰凉的身体,“我就算丢了工作,大不了在家闲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辛苦你养我而已。” 话是这么说,但她俩没有人会甘心寄人篱下。 慕长洲猜得到这里,自然也猜得到宁安没有出口的心思。她打开手机,找出活期的余额,让宁安看。 “薪水在另外一张卡里,这里是备用的钱,但我也有很久没动过了。”慕长洲撞着她的肩头,故意说:“至于私房钱,我就不告诉你了。” “私房钱?什么私房钱?”宁安数着几位数,还因为这些财产用脑过度,只是跟着问。 “女朋友给开的亲密付啊,每个月我都要买零食的。”慕长洲有些得意,等宁安笑过一通了,才说:“宁安,你该怎么就怎么办,都不是大事,更不用担心因为这些影响到你我之间。” 并购会在上班后连开了很多次会议,不断补充细节。宁安在其中不算领头人,但也是个重要角色。高水昕并没有将宁安和ez的关系捅破,也没再提点宁安什么。 这是她给宁安的一道考题,测试她的忠诚和行动力。说白了能不能成功在次要,宁安的态度,对高水昕来说,才是最要紧的。 想通了这一层,再加上慕长洲给予的底气,宁安只当在处理正常业务。这方面她算得上新手,要学习的实在很多,她放下姿态,踏踏实实投入进去,这一通忙,竟然就到了平安夜。 来到茶水间泡咖啡提神,宁安才有空看消息。慕长洲在中午发给她,说晚上酒吧有通宵活动,问她要不要来。 看到手机上的日期,宁安一阵恍惚,这一年可真够快的。 她在那个晚上豁出去深吻慕长洲,换来一个女朋友的身份。最初的三个月,几乎步步为营句句算计,誓要将慕长洲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她根本不喜欢自己。 慕长洲是什么时候看穿的呢?宁安不想知道,只是在她的纵容里,自己逐渐放松下来,有计划地展露了真实,直到那个晚上,她情不自禁,将爱意诉之于口。 她决定不再装了,不再隐藏自己,让慕长洲看到一个摸爬滚打多年后,有心机有胆识,生活里却显得稚嫩的人。 她会因为一时的美貌和娇柔的躯体感兴趣,但谁都会随着时光变老。宁安不想慕长洲离开她的生活,那就用藏起来的真心,去换真心吧。 下班已经六点,慕长洲堵在来的路上,街面的人眼看着越来越多了。 宁安站在公司门口,发着呆的功夫,雪花开始大片大片,旋转着坠落。她抬手接到了几颗,眼见它们化在袖子上。 同事们和她道别,高水昕的车子路过,问宁安要不要捎带,在被拒绝后摆摆手,让司机开车离开。 雪下大的时候,慕长洲也到了,她倾过身打开副驾的门,催促着:“快进来,应该找个地方暖着的。” “慕小洲?”宁安钻进车子,身上的雪化成水滴,冷热交替,眼前也好像起了雾。 “冻傻了?”慕长洲将保温杯塞给她,“喝两口暖暖。” “一周年了。”宁安接过来,里头不知道装的什么,她喝着,是水果茶,温度正好。 “嗯。”慕长洲也笑了,唇角温和,忙着避开撒欢的行人,挪不开眼看宁安。她说:“农历年前有个工作要出趟国,得谈下来才能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了,抱歉。” “好。”这件事半个月前慕长洲就提起过,宁安并不意外,事情到了这里,她也不急着带慕长洲回家了。 “有消息了告诉你,你安生过年。”慕长洲拐了个弯,宁安才发现这并不是去酒吧的方向,顾不上问什么安排好了,看着窗外,也不觉得有什么——慕长洲不想去酒吧,好像并不在意料外。 “咱们去个地方。”慕长洲不等她问,也不说到底去哪里,沿途人烟渐渐稀少,是偏郊外的地方。 车终于停靠,竟然在路上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宁安在车上吃了面包,慕长洲也有些不好意思,下了车才说:“只想着今晚带你来,倒是忘了平安夜一定会堵车。” “私房菜么?”宁安看了看,是h市近十年新兴的社区,交通便利环境优良,周围小区的房价不菲,也有很多工作室开了过来,闷声发大财。 “到了你就知道了。”慕长洲撑着伞,将宁安从车里接出来。 台风天里潮掉的鞋子被宁安换了新款,在这样的冬日里,慕长洲的手心依旧暖融融的。 宁安把手塞进慕长洲的口袋里,借着这股暖意,将工作带来的杂念暂时抛开。 她们顺利进入小区,来到居中的楼栋,慕长洲收了伞,跟进电梯间。 有回家的情侣,恨不得黏在一起,也不怎么在意同处一个空间的两人,喁喁细语着。 第96章 电梯很快到了,四个人一起进来,慕长洲先按了楼层,倒是比那一对楼层低。 安静的只有呼吸声,小情侣也放下了交握的手,互相看着,怎么也看不够。 走了出来,才发现是三梯三户。空气中的气味正常,不像是开私房菜的地方,宁安眨着眼站在原地。 慕长洲拉着她拐向左边,掏出钥匙开了门。 宁安有些恍然,更多的是不可置信,直到被慕长洲拉进去,仍旧迟疑着,轻声问她:“这是哪里?” “咱们明年的家。”慕长洲打开了所有的灯,将这段时间的作品展示给她看。 “我特地选了复式的,楼上是咱俩的卧室,也带洗手间。面积足够大,干什么都方便。只是时间还是紧张,水电才走完。”慕长洲从宁安的身后抱着她,一步步走进一楼的大厅。 房子的确没有装修完,入眼到处是施工的痕迹,但从布局能看得出来,是充分考虑了两个人的需求。 宁安能想到完成装修填满家具后,这里会是什么样子。 “宁安,你总怕我会离开,花了很多小心思,我都懂。”慕长洲环着她的腰肢,不做多余的解释,只说:“将来我们在这里看电影,在这里吃饭。我选了一台大冰箱,还有一台茶柜,咱们家里的咖啡机很好用,拿过来继续用吧?就放这里,还有那几对咖啡杯。也可以买更多好看的杯子,我们一起选。” “还有呢?”宁安被她带着往前走,鼻子酸酸的,不敢回头去看她。 “就算加班也有地方,这里采光好,弄间大一点的书房,你的那些书都可以摆下,也能买新的了。闲了我泡茶给你喝,或者就在这儿,接吻拥抱也不错。如果都想,就做?爱,好么?” “好。”宁安转过身,望着她的眼睛,问她:“慕长洲,为什么不等装修好了,再带我来?” “今晚是咱们的一周年,我想给你一份真正的礼物。只是想好了再实施,时间真的太紧张,起码还得四五个月。”慕长洲抵过额头,亲吻着柔软的双唇,说:“总不能直接回家吧?那样你总当我满脑子黄色废料了。” 54.春水泡梨花(54) 春水泡梨花(54) “可我现在是满脑子废料。”宁安呢喃,双手贴着慕长洲的腰侧,温暖细腻,轻易叫她想起来两条马甲线和若隐若现的腹肌。 房子里还没有人气,或许是太冷了,疑惑是情绪的起伏过大,宁安浑身发着抖,牙齿都在微微打颤。 慕长洲没有多等一秒,脱下风衣给她裹上,带着她离开。 车子还没热起来,宁安裹着两层外衣,手里捧着慕长洲从便利店买的热饮,缩在后座,眼睛睁得大大的,问:“小洲,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打算的?” “问这么确切?”慕长洲拆着牛奶巧克力,塞给宁安一颗,想着想着,笑了起来:“不知道,那天开着车路过,觉得环境不错,突发奇想,就找中介办了。” “出来五分钟就是地铁站,直达你公司,比你开车还快。”慕长洲说得煞有介事,又补充说:“开车如果不堵,也就半个小时。今晚太堵车了,让你饿肚子。” “你不饿么?”宁安的思路没跟上,很快也反应过来,她肯定先吃了点。 “走,找个火锅店吃饭。”慕长洲避开人群,凭着记忆开到最近的商场,路上就领号,到了门口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了二人座。 这个时间点,店里仍旧客满,不远处有人过生日,生日歌唱得很大声,热热闹闹,连慕长洲也禁不住放松下来。 “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会来海底捞。”宁安报了会员号,不算资深,但也是黑海。 点单大权仍掌握在宁安手里,慕长洲跑去小料台拿了水果和小菜,重新落座,宁安已经点好了。 服务员很快过来,确定要点这么多后,分别给上了豆浆和酸梅汤,又按两人的口味调了料碗拿过来,脚底生风,照顾着这一圈她负责的客人。 “我在国外吃过,当时觉得好贵。”慕长洲咬着毛豆,吃了两口不是很喜欢,放下了问她:“你常来?” “大学时候常来。”宁安逗她:“家里给我手头宽,比你那时候强得多。” “可惜了,不然我肯定选择吃你的。”慕长洲扯着谎,看到锅底心里好奇,直到吃进嘴,才知道是猪肚鸡。 另一锅宁安点了牛油麻辣,犒劳自己的味觉。锅子开起,也都顾不上说话,下着各色肉类,眼巴巴等着熟了,再各自捞着,填补空虚的胃囊。 鲜少人出来吃饭,几乎一言不发,只把精力集中在食物本身上。服务员下牛滑的时候,也觉得这桌客人完全不像是平安夜出来玩的,难免心里嘀咕——她俩只是饿肚子而已吧?可惜不是一对,但也都很好看啊。 回到家洗完澡,已经过了子夜,是圣诞节了。慕长洲上工自由,宁安却不行,明早十点有并购案会议,有些资料还没能分析完。 但她却很清醒,清醒着拉了慕长洲的手,将自己的欲与思展露无遗。 “好想和你逃走,去到个没有人认识你我的地方。”宁安在极乐中恍惚回过神,咬着牙诉说。 和她肌肤相贴,心动从来没有这么剧烈。慕长洲拱着火,潮湿越过沼泽,结联一片,是熏熏然的一场泼墨,酣畅淋漓。 餍足是神奇的感受,填饱食欲是,看到一场好雨是,欲壑填满是,而灵与肉都在放空,又怎么能用只言片语说得清? 第97章 点的沉香被馥郁的暖香掩盖,体温仍旧灼热。身体困倦到了极点,连动下指头都觉着乏,可依旧睡不着。 “一周年快乐。”慕长洲轻吻她的鬓发,在耳边道别:“晚安,宁安。” 由是困意瞬间涌上心头,宁安的意识掉线,在云端躺下。 她嗅得到慕长洲的气息,浅淡平和,这让宁安在驾着云,畅游天外。她是入睡了,又是满足的。 并购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连一向不怎么参与的董事长都来了,发言许久,字句要害。 在一众大佬面前,宁安和整个小组龟缩在角落,只是用笔记本记录。 微信跳着窗口,慕长洲的头像闪着。 “我才发现,有个正常的行政多好。对了,你们那的消息漏了出来。e等着看笑话。” “谁漏的?” “我只知道花名:曾sir。” “天!是高董的死对头。看来这件事不好说呢。” “派系斗争?你当自己不知情更好一些。” “我是高董拍板提拔的,再装这点也没辙。sir的风评很差,喜欢内斗,也不是我喜欢的风格。” “你怕了?” “笑话?” “是的。” 不痛不痒的话,宁安明白这是慕长洲的私心。她从神游里回过神,正好是高水昕在讲话。 宁安早就想明白了,公司打着收购并购的名头,实则是提前抹掉竞争对手。而在派系的争斗下,并购成功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点在于公司内斗之下,谁能借此占据上风。 ez不着急,实际资本雄厚,更是借着这个机会提升业内知名度,甚至间接给easter涨身价。 慕长洲低调,技术层面断崖领先,但又有几个人懂得这里头的利害关系?章立想挖她失败了,听说另请了一位,头衔一长串,暂时稳定了局面。研究室不久前挂了牌,起码撑得了个一年半载。 至于将来戳破了洋相会是怎样的后果,章立肯定早就有了金蝉脱壳的好办法。他想报复,慕长洲不在意,那就见招拆招,宁安更不怕。 知道了棋盘外的隐情,宁安的心态更平稳。轮到他们发言,宁安讲解ppt,也是沉稳有力,甚至临时改稿,增加了高水昕新增的要点。 董事长很满意这一段,但言谈之外,和那位曾sir明显更要好一些。高水昕不动声色,会议结束后邀请董事长共进午餐。 结果自然是不太美妙。曾sir的妻子是董事长的多年好友,今天中午从法国回来,已经定了一家私房淮扬菜,两边有私宴。 高水昕稳重矜持,并不在意一场得失,只说有机会设宴,和董事会聚一聚。 至于何时,谁又知道? 高层在那静水深澜,宁安在心里感慨——段位还是及不上。 茶水间挤满了会后急需咖啡的人,宁安路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从家里带的咖啡。慕长洲最近在尝试新豆子,宁安尝了尝,有点大麦茶的味道。 不久后等来回信。 “不错,是有大麦茶的风味,看来这个参数没问题。” 半杯咖啡,宁安闭上眼让心神放松。下午还有硬仗要打,高水昕一定会找她私下谈话的。 宁安需要摸清尺度,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需要为并购案做事情。这些信息,走出办公楼,她没和任何人提过一句。 高水昕心思细密城府深厚,细节上面不能有一点破绽。 宁安需要心神合一,严阵以待。 准时打卡下班,慕长洲已经打车过来,站在路边等候。 宁安的车和高水昕的先后从地库出来,她甚至和高水昕挥手道别。路边的人长身玉立,不等车停稳定,笃定一般拉开副驾,身手灵活地钻了进去。 “不冷么?”宁安习以为常,油门一踩,在下了个道口进入正路。 “还好,吃什么?”慕长洲从车上找出巧克力,剥开一颗塞进嘴里。 “我不吃了,约了课程,给你在小馆定了餐,等会儿顺便带上。”宁安打着精神,和高水昕的谈话虽然只有四十分钟,自问应该没露出破绽,但她还是有些心虚。在别人面前或许游刃有余,但这个相对的密闭空间里,身边只有慕长洲,她再撑也有些闷。 “你的高董找你聊了?”慕长洲很快抓到重点,“宁安,你可以只说方案,懂么?” 只是一句话,宁安却若有所悟——她是着了形,却忘了她只用谈方案,仅此而已。 一身冷汗冒出来,宁安很确信,如果今天慕长洲没说这几句,那下一次她一定会被高水昕察觉的。还好还好,还好午后的应对都算正常。 “宁安,有时候不必想太多。”慕长洲知道这里头未必没有她的话的缘故,只是宁安……她摇摇头,在红灯的时候握住宁安的右手,安抚她:“到底为止,关于这件事我们都不要提及。一切应对,全靠默契。做你想做的就好,别担心。” 这不失为折中的办法,都是身处其中避免不了,关键信息已经交换,其余的暂且回避,才是上上策。 宁安点头答应,侧过脸看着慕长洲,轻声问:“有什么事情才会叫你有点动容?” 慕长洲愣了下,笑着说:“我没有动容过么?” 红灯熄灭,宁安数秒重新上路,看似玩笑着:“起码我没见过呀。” 第98章 “真没有?”慕长洲靠着窗户,眼神好像在说话,提醒宁安那些失控的夜晚,都是彼此放纵的结果。 燥热从脚底涌上头脸,宁安抿着唇,直到慕长洲拿着晚餐回到车上。 两个人换了位置,宁安被送去健身房,而慕长洲扬长回家,心安理得吃完了晚餐——番茄炒蛋、丝瓜汤和烧鸭腿配大米饭。 55.春水泡梨花(55) 春水泡梨花(55) 新一年的年尾如约而至,身为管理层的一员,又不是像去年,处于长假中,宁安跟着连轴转,忙到飞起。 尾宴选址是董事会定下来的,因为某些不可说却心知肚明的原因,所有高层悉数到场,作为意向合作方,ez仍在邀请之列,甚至座次在前,显得很被重视。 easter带着新任行政总监赴约,慕长洲仍旧不露面,当天正常上班。来到办公室,先通风换气,和几个晚上没走的下属打了个招呼,去茶水间拿咖啡喝。 “好看不?” 手机里是宁安发来的照片,一身长裙摇曳生姿,耳畔佩戴饱满的珍珠,长发蓬松垂下,没有别的装饰了。 这身裙子也是慕长洲给出过参考意见的,修身剪裁斜领设计,设计师很有想法,宁安穿来果然美不胜收。 “好看。” 慕长洲心里有些痒,连喝了两杯浓缩,才驱散了脑子里的杂念。回到工位,几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 慕长洲想了想,带头摸鱼开了一局,打了一个多小时,得了胜利。 “都去洗把脸,回来捋顺了就下班。也不知道你们一天天在这里待着做什么?”慕长洲随口说了两句,偏偏那几个就吃这一套,都乖乖站起来去了。 慕长洲靠着椅子,想着宁安说得对,她的确需要一间独立办公室。想到这里,她就打给了easter。 “干么?”easter因为下午要赴宴,就给自己和行政总监放了半天假,这时候才起床,正在护肤,脸上贴着面膜,说话自然含糊。 “我要间办公室。”慕长洲直接提要求。 “怎么,挖到新人?” “我自己用。” “知道了。下午我交待大力,年后给你办好。” “谢谢老板。” 没营养的对话,索然无味。鬼使神差的,慕长洲打开抽屉,取了许久没碰过的烟,来到楼梯间。 明暗一瞬,烟雾缭绕,感应灯熄灭。 慕长洲在台阶处坐下,两肘搭在膝上,只浅浅吸了一口,由着一点明灭,燃烧出雾,看着散在眼前。 只是一年时间,在她的默许甚至纵容下,宁安几乎融进了她的生活。最初的慕长洲一定不肯这样的事情存在,然而将一切习以为常后,她后知后觉恍然大悟。 这一段时间,慕长洲一只在自问——她能行么? 她的心里早就没有关于家的概念了,做完事回去,只是图一张床,能让她睡下,睡一觉后离开,在租房还是酒店,就算是名下的房产,她没有眷恋,更无从谈起舍不得。 如今不管是宁安那边,还是公司安排的公寓,都有人的气息。哪怕公寓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宁安也会用心布置,预约保洁,提醒上门的时候帮忙浇花。那盆绿植长势很好,甚至发了芽,在冬天也茁壮向上。 宁安所有的分寸,都恰到好处,让最初的几个月稳稳渡过,让慕长洲好像恍了个神。 而现在,她会和宁安尽量碰时间,会在一些销魂的夜晚后,送宁安上班,再接她回家。她学会了查食谱看教学视频,给有减脂要求的宁安做些好吃不腻的小菜。 她们一起出门去海边散步,也成了寻常的事。探一些新开的餐厅,两个人回了家还会复盘。 火苗熄灭前,慕长洲在黑暗中笑了。有些事她还是想不透,但这不妨碍接下来的事情——接宁安回家。 尾牙是下午五点开始,等一箩筐的人轮流致辞结束,请来的歌手上台,很快将氛围带热了。 而室外风起云涌,落大雨。行人来往匆忙,空气凌冽,大约明天会有很大一批人要感冒了。 慕长洲在酒店的停车场停了车,打开半边窗户,放下座椅,望着雨景,任凭思绪放空。 尾牙很热闹,easter俨然化身交际花,仗着酒量好,来者不拒。大力挽着外套,亦步亦趋跟着老板,滴酒不沾。 偶尔在场内碰到,酒杯轻碰,心照不宣地装不熟。宁安看着猛男大力,难免别有猜测。 再一次遇到,是高水昕主动靠过去,笑容得体语调矜贵,和easter问候着:“去年新年宴会就想和你聊聊天,只可惜人事繁忙。今晚总算有机会了,想定个约,请你吃个便饭。” “我的荣幸。”easter笑得和只狐狸一般,一伸手,大力识趣拿出名片,她双手递给高水昕,金发跟着动作摇晃出水波来,低声答应:“高董随时联系我,我都有空。” “宁安,照顾好easter,你们年纪相仿,多聊聊,说不定能成好朋友。”高水昕很有分寸,没让自己显得过于热络,而是交给宁安去笼络。 “高董,我们本来也有几面缘分。”宁安应对自然,不等高水昕走远,就问她:“玩了这么久也累了,要不要和我去那边透透气?” easter从善如流,略让宁安半个身位,跟着她走向贵宾包房。 茶艺师很快冲泡好了茶汤,在宁安的示意下离开。大力识趣,借口抽烟走了。 第99章 easter坐着也挺腰,眼神滴溜溜转着,用口型问:“还演么?” 宁安摇摇头:“不用演,都是真的。” “哈哈。”easter绷不住笑了,这边先后四个分量级人物约她,她来者不拒,让人都以为是打算待价而沽了。 “坐一会儿休息,之前都没机会和你聊聊,不知道我能否有幸请你私下见见?”宁安更客套,将茶杯往那边推了推,借着弯腰低声提醒:“会有人看的。” “你的份量不足够,让你的上司来。” easter人精一个,接戏自然,根本不需要演。 几杯茶喝下去,宁安维持着体面的礼貌,easter则满脸不耐烦,最后站起身告辞。 宁安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开了包间。茶是好茶,可泡茶的人不对,喝进嘴里,反倒叫她停不下思念。 场子里音乐悠扬,一场舞会就要开始了。宁安自觉出来的不是时候,曾sir已经施施然上前,笑眯眯弯下腰。 推辞不得,只好共舞。 easter要了手机,和慕长洲分享新鲜事,末了提醒——曾sir和他老婆貌合神离各玩各的,宁喝了酒,你待会儿怎么接? 慕长洲看到了,想了想回答:“她能应对。” 那头安静下来,慕长洲闭上眼,在雨和风中等待。 “高是会过河拆桥的,你再死心塌地,小心为难自己。”曾sir的开场很直白,当着这么多人,风度翩翩,真的只是跳一支舞。 宁安的回答滴水不漏:“半道换旗的人,谁也不敢再用吧?” “良禽择木而栖,你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来吧?这场并购案并不在于能否成功,只在于……”曾sir顿了顿,转了话头,带着股不屑:“高一直仗着自己是创始人之一,想要压倒别人。她再有能耐又能如何?这么多年不也没蹦出什么花来?” “宁安,如果不是你的人缘,就凭你提升的速度,别人怎么不眼红?这半年你能稳当胜任,我在背后也是出了力的。”曾sir大言不惭,仿佛宁安为此默默的付出,都成了他一句话的功劳。 一支曲子就要结束了,曾sir也不咄咄逼人,趁着舞步在她耳边提点:“跟着我,不必明着来,只要你答应了,别的好处……也够你吃几辈子了。” 曲罢,分离。 宁安笑着感谢:“曾董能邀请我,可我上不来台面,竟然就扭了脚,没踩着吧?” “没有,宁副总的舞步很稳当,优雅美丽,是咱们公司的高岭之花。”曾sir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没有多做纠缠,甚至微微躬身,借口有些头晕,下场休息。 宁安则歪着脚,找到吧台坐下,要了杯莫吉托,慢慢喝着。 她想着慕长洲以前点给她的酒,心头暖流划过,看着舞池里摇摆的男男女女。 看似个个体面尊贵,然而锦衣华服之下的龌龊,也能想象出一二。 有那么一瞬,宁安生出了无法言喻的厌倦。好一个五彩斑斓的名利场,她沉迷过、依恋过,期盼自己有一日能做到游刃有余。如今真有这么一天,却在来时路上看到了彼时的自己——回不去了。 由是麻木端着面具应付,酒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她尽职尽责演好了宁副总的角色,结束后步履蹒跚,完成最后的表演,寻机慢慢脱离人群,来到约好的地方。 雨滴落了满身,外套有些潮湿,寒意侵袭,脚下的镂空高跟鞋挡不掉风雨,浑身在几秒中后冰冷。 隐约明灭的火光,在主人看到宁安后熄灭。慕长洲迈开长腿几步过来,她带着顶渔夫帽,微微皱着眉,不等靠近已经脱下外衣搭了过去。 宁安浑身抖着,感受到那份独有的温暖,红唇微启,醉态尽显:“慕小洲!” “嗯?”慕长洲没有说什么,把人裹住了往车上带。 “你在等我么?”宁安的话说来利索,可她也是真的醉了,尤其见到了想见的人,便任由自己放纵了理智飘移。 “我当然是在等你。”抱着人送进副驾,慕长洲回答认真,当她看到了宁安双脚上的雨水,就弯下腰脱了那双鞋,抽着纸巾擦干,用后座的围巾裹住了,给她保暖。 醉意朦胧,宁安晕乎乎的。这一切太快,又显得理所应当。 车内早就烘热了,香熏清新好闻,沾染了雨意的长裙也被取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慕长洲贴身的卫衣,有她的体温,淡淡的檀香混着烟草的火气,熏得人更醉了。 56.春水泡梨花(56) 春水泡梨花(56) 沿途酒意上行,宁安口齿不怎么清楚,也将尾牙的事说了个遍。慕长洲静静听着,用简单的言语附和。 其中有些阴私事,easter提过几嘴,当下就更清楚了。慕长洲很厌倦这些人事纷争,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宁安是被慕长洲从车里直接抱回家的,身上披着长风衣,两只脚用围巾裹着,一进门就乱晃着,围巾落了地。 她仰着脸望着慕长洲,直到慕长洲坐下身。 精致的容颜,涣散的眼神里,带着雾一样的迷惘。宁安在半醉半醒里,轻声说:“今晚曾sir和我跳了一支舞。” 慕长洲亲吻她的鬓角,静静倾听。 “他说了好多话,可我一直在想你。结束之后,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慕小洲,你会茫然么?我现在有这样的想法,感觉这五六年都在瞎忙。”宁安呢喃,话也没头没尾,偏偏慕长洲都听得懂。 第100章 “会啊,谁不会?”慕长洲用手指梳着她的长发,卸掉发间的水晶装饰。丝绸一般的质感,撩拨着已起波澜的心。 “宁安,无论做什么,有目的、达成目的就好,其余的不必在意。当你站在高处了,就可以拒绝规则,或者自己制定规则。”慕长洲低沉的声音,说着一些被证实过的经验——这次只是宁安的旅途中,疲惫时候的抱怨,她的前方,还有更高的舞台,等着她一鸣惊人。 “慕长洲。”宁安分辨出这里是玄关,有香甜的气味从里头飘出来。 “嗯?” “和我做。”宁安倾过身,摘下了慕长洲的眼镜,吻从她的眉心落下。 灯没有开过,衣服一件一件,从门口铺到了卧室。长裙从底掀起,莹白的长腿,在镜前闪烁。 没有人说话,宁安靠着镜子,抽出纸巾。慕长洲弓着后背,仔仔细细擦干净双手,拉开小抽屉。 她的手被拽了回来,宁安用左臂环着她的后颈,用手准确捏着修长的食指,往自己身体里送。 “宁安,慢一点。”慕长洲吞咽着空气,然而烈火灼烧着脑门。宁安的动作仿佛是慢镜头,她在放任自己身体的所属权,属于另外一个人。 一旦认清这个事实,慕长洲渐渐拿回主动权。台上狼藉一片,长裙半遮半掩。 “有目的、达成目的就好,其余的不必在意。当你站在上头了,就可以制定规则。” 醒了之后,慕长洲的这句话回响在了耳边。 一道光从窗外打入,就在慕长洲的侧脸上,而她睡得正沉,浑然不知。 她脸上有细细的绒毛,下颌线清晰,把整张脸都拉得清冷。最近繁忙,眼底一抹淡淡的青色。 宁安挪着身体,和她再近一些。静静看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 昨夜不及深思,此刻都涌上心头。 这条路,慕长洲走来,一定不是一帆风顺的。那些年里,她一个人出去,从学校走到工作,哪怕回国也是各方猎头费尽心思挖走的对象。 她的路,也从来不是坦途。 “想什么呢?”慕长洲的眼球转动,侧过身避开光线,呢喃着。 “没什么。”宁安不再提那些事,抬手抚摸她的眉眼,弯下腰轻吻两片薄唇:“只是看看你,没想什么。” “嗯。”慕长洲将醒未醒的,在她的掌下避开阳光,过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话:“我记得你还要去公司的。” “迟一些没关系。”宁安笑着,从床头柜里取了眼罩,温柔给她戴上,叮咛着:“你多睡一会儿,我点了饭,到了后让放在门口,醒了再去拿。” 慕长洲等来了早上的亲吻,有意去拥抱,胳膊却累得抬不起来。 房间里有轻微的脚步声,节奏熟悉。宁安去了卫生间洗漱,又去厨房,大概是取牛奶,最后回到房中,窗帘被拉上。她打开衣柜,几乎没有犹豫就准备好了今天的装扮,继而轻盈地在梳妆台坐下,没怎么处理昨夜的痕迹,飞快上了妆。 直到房门的锁“滴滴”响动,慕长洲才缓缓坐起身。她摘下眼罩,在黑暗中逡巡着领地。 分明醉酒的人是宁安,她却揉着前额,弯下了腰。 晨会在曾sir的主持下,从十点开到了一点。会议议题散漫,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到了也不知道曾sir到底要什么。 ppt演示到最后两页,宁安打着精神记录着所谓的要点。高水昕实在是精明,只在开头露了一面,言简意赅,继而声称另有安排,施施然退场。 另有什么安排?摆明是瞧不上曾sir,不想和他同台罢了。 曾sir洋洋得意,全然没看出来在座的中层都是昏昏欲睡,也不知他想了什么,慷慨激昂起来,唾沫横飞,让前两排的人苦不堪言。 宁安跟着大部队飞速离开,曾sir果然有意向和她谈一谈,只是从溜须拍马中抽身,早就看不到宁安的身影。 很快,oa系统上,宁安的名字后显示公出,备注“并购案外调”。而她本人和小江几个挥挥手,挎着包赶紧离开。 高水昕在市中心的私房菜馆订下包间等她,到的时候已经过了两点。服务生领着宁安入内,在她落座后请她选今日要用的餐具。 宁安选了套颜色清淡的,和高水昕致歉:“高董,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不就是老曾夸夸其谈耽搁了?你有什么不好意思?”高水昕注入温茶,将茶盏推过去,眼底存了考量,笑着说:“他什么德行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看你愿不愿意走捷径而已。” 话已至此,宁安很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递话。她按着礼节浅尝了一口茶汤,竟是喝了出来茶种。她显得心事重重,眼神躲闪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高水昕。 “高董,有件事我需要坦白,并为我之前的隐瞒向你道歉。”宁安说出自己和慕长洲的关系,又强调:“你放心,我并没透漏出关于并购案的任何信息,但听她的意思,easter早就得了信的。” “这是你的私人感情,我是你的上司不假,但又不是别的什么人,你说是信得过我,不说也是你的隐私,有什么好抱歉?”高水昕彻底松下来,打趣:“你这张嘴牢固得紧,老曾是个没把门的,现在谁都知道是他说漏了。” “什么?”宁安将吃惊表现得恰到好处,又挂着忧愁问:“那……咱并购案怎么进行?” 第101章 “全公司参与并购的,也就只有你现在心心念念着想要做成吧。”话到此处,高水昕也累了,喝下一盏,才继续下去。 “起初我的确想并入ez,这一年他们没什么大动作,但一切都是稳扎稳打。我找猎头查过ez的主要成员,即便没有慕长洲,他们也是实力雄厚,未来三到五年,一定会对整个行业带来大的改变。” 宁安慢慢饮茶,忍着腹中的饥饿。她的确没料到高水昕竟然早早就在关注ez,甚至棋高一着,提前落子。 高水昕按了上菜铃,很快有服务生入内,撤去了茶具,将几道前菜上桌。 “如果成功并入ez,对公司会是一大助力。只是没想到曾的眼光被狗吞了,一点远见都没,提前放出风声,就会引来群虎相争。我看这并购是成不了的,你就演下去,装装样子吧。透些别的消息给ez,也未尝不可。”高水昕提醒着宁安:“收购不成,起码你我要和ez保持良好关系。” “我懂了。”宁安沉稳点头,又叹息:“慕长洲学生时代就是天才,高考前其实京大就想签她,只是学霸的思路与众不同,非要遭一场罪证明自己。” “你们能重逢是件难得的事,不要因为工作疏忽了彼此。这一段时间松散起来吧,过年还要分别,小情侣热恋期最难过了。”高水昕在打趣中透露了信息,尝着菜肴,露出享受的神情。 “那曾sir就拜托高董替我打掩护了。”宁安自然听得出敲打,借坡下驴,也跟着品尝美食。 后面打着机锋,避开工作,起码明面上其乐融融。饭局结束,服务生送上早就准备好的外卖盒子,是递给宁安的。 “你要开车不喝酒,这里头是小瓶的女儿红,回家尝尝。还有些卤味,给你家的试一试。”高水昕喝了酒,两颊薄红,没有起来,挥挥手和宁安道别。 宁安拎着袋子上车,先打给慕长洲。 “下班了?这么早。”慕长洲的声音听起来愉悦,背景音很安静,应该就在家里。 “嗯,要我捎带不?不带的话,四十分钟左右回去。”宁安悬着的心渐渐落下,等来答复,挂断电话,专心开车回家。 打开了才知道,那卤味融合了川菜,竟然很辣。慕长洲没防备咬了口,被辣得满脸通红,连喝了两罐牛奶,湿漉漉得双眼里很无可奈何。 “嗅着陈皮味,没想到这么辣。”宁安帮她擦拭着眼泪,笑着抱歉:“这家私房菜主营宁波菜的,很难订,她主动给我就没推辞,不好意思啊,连累你了。” “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喜欢你就吃吧。”慕长洲重新坐下,闭着眼舒缓口腔的不适,缓了好一阵,才说:“你们这位高董,真是深不可测谋定后动。你跟她走,这一局赢定了。” 57.春水泡梨花(57) 春水泡梨花(57) 高水昕和曾sir之间的争斗只是才拉开帷幕,冰山藏在巨大的黑海之下,缓慢行驶,慢慢计划着登场方式。 尽管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忽略,然而时间不断向前,慕长洲的差旅如约而至。 这一次谈的合约成功与否很重要,国内意味着ez的实力和身价,于外,则更看重整体的综合。easter几经思量,放弃了在第二故乡的快乐时光,点齐各部门的精锐,打算一鼓作气,顺利拿下。 32寸行李箱就摆在茶几旁,已经塞满了东西。宁安跪坐在一旁,也不知道是检查的第几遍了,只担心漏掉什么,让慕长洲夜里睡不踏实。 慕长洲打包了私房菜的外卖,提着袋子回家,打开门就看到这一幕。她的心里蓦得一沉,放轻脚步,开口问着:“怎么了?” “我查了天气,那边最近都是阴雨天,你一个人不喜欢打伞,多带几件衣服,免得潮乎乎的,穿着不舒服。”宁安没抬头,只是指给她看新装进的衣物。 “好。”慕长洲放下外卖,换了柔软的睡衣,和她并排蹲下来,看着那些熟悉的东西,用手肘去撞她。 “干嘛?”宁安正在收拾旅行装的护肤品,不留神手指一松,都掉了下来。 “我记得上次回来给你带包了,也没见你用过。这次呢?有什么想要的么?”慕长洲在心里暗想——不知不觉,这些事都成了宁安的包办。零碎的小东西,新换的手机,衣服、鞋履、这只行李箱……宁安从点点滴滴渗透了彼此的生活,打破慕长洲的生活习惯和金钱使用原则。她仿佛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以为自己能够把控,但早已失去先机。 “不好搭衣服,就收起来了,在那边的柜子里。”宁安最后一次装好,和慕长洲一起合上箱子,设置密码锁前,她突然问:“你有没有忘记过?” “当然有,打不开的时候后背都冒冷汗。”慕长洲说起来轻松,推着箱子放到玄关,拉着宁安去吃饭,“是大一报到的时候,要取里头的通知书,越着急越想不起来,是接新的学长帮忙破坏了拉链后打开的。可我心疼行李箱,好几个晚上睡不着。” “所以忘记也没什么,都可以打开的,只是需要一些代价。这种代价,总有一天就会变得无足轻重,我们承担得起。”慕长洲打开外卖盒,用筷子敲了敲锅巴肉片上不怎么脆的锅巴,无不可惜:“瞧,这就是打包的代价咯。” “这块还脆!”宁安眼疾手快,将还热乎的锅巴塞进嘴里,故意咬出声音。 第102章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分享美食,闲聊了些小事,一顿饭就这么结束了。 睡觉前,慕长洲郑重地打了一炉香,握着宁安的手,一起用线香去点燃。一抹烟直直升起,被人的呼吸打扰,在空间中勾画着不可思议的曲线,扶摇直上,摇曳生姿。 “慕长洲。”宁安轻唤她:“多和我联系,好么?” “好。”慕长洲答应了,深吸着焚香的气息,却不能平息内心勾出的野火。 “要记得我在家里等你。”宁安太聪明了,自从那晚慕长洲带她去了新房子,就比慕长洲早一步看到了藏在心底的情绪。 宁安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却舍不得动用之前得到的承诺——如果靠这样勉强,着实没有意义。 “好。”慕长洲避重就轻,熄了线香,和宁安并肩躺下。 这个晚上静悄悄的,躺在被窝里的两个人各怀心事,秉持了礼节,却都没有睡好。 慕长洲的飞机是下午两点的,而宁安还要上班。一身职业装的人坐在玄关穿鞋,身上挂着睡衣的瘦高个儿拖拉着鞋子走过来,弯腰和她道别。 “再去睡一会儿,我给你用平板设了时间。”宁安亲着她的面颊,用指尖整理着慕长洲脑后的几缕乱发,别绪凌乱,压得她喘不上气。 “宁安,这么长的时间,你真放心我啊。”慕长洲弯下腰拥抱她,素淡的气息,是宁安用了香水——很偶尔的使用,更叫人耳目一新。 “那就快点回来。”宁安怀着别样的心思,是故意冷了慕长洲一晚,然而此时却后悔了,因为这一次分别,她没有十分的把握,慕长洲还肯回到h市,或者说回到她的身边。 “嗯,能提前回来的话我会告诉你。”慕长洲深吸口气,松开双手,一直等到宁安走进电梯,才合上门。 若有似无的香味还未彻底消失,房间里却好像冷淡下来。睡眠不足的人摒弃了臭脾气,踱着步打开冰箱拿了瓶汽水,来到沙发坐下身。 她接连打了几个嗝,乱而纷杂的思绪都冲上了头顶,然而她只想逃避,不愿意去处理。 汽水喝完了,她躺回床上,重新酝酿睡意,却觉得这一觉仿佛灵魂飞在空中,悬着毫无落脚之地。 起飞前道了别,慕长洲关掉手机,不等机舱内彻底安静下来,就全副武装,半躺下去,准备睡觉。 easter侧过身打趣:“怎么?做了一夜?” 慕长洲不吱声,直到引擎声渐渐小下去,easter动手摘了她的耳机,又问了一遍。 “两个人躺一起就非得做/爱么?”慕长洲皱着眉,撑着手肘坐起来。 easter很大方,航班上的头等舱被团队占去大半,而她俩的位置自然是最好的。 “怎么?生理期不方便?” easter没听出慕长洲的言外之意,很有点问到底的意思。 “没有。”慕长洲拿回耳机,没有着急戴回去。她皱着眉,凌乱的凌海隔断了眼眸里的苦恼,闷了老半天,越想越烦躁,还是低声问:“easter,我好像……” “什么?”easter正打算躺下看看无聊的电影,才注意到慕长洲的神色古怪。 “算了。”慕长洲还是决定独自消化。涉及了她和宁安的私事,要是全靠别人的建议,终究还是隐患。何况她从心底来讲,不肯让第三个人知道。 漫长的飞行,中途慕长洲没有醒来吃饭,自然也没有打开手机。 这样的低气压,easter都有些心惊胆战,临抵达前,忍不住和宁安吐槽:“我要完了。” 只是飞机已经来到另一个半球,时差的缘故,宁安看到的时候,狂风暴雨才略微转好。 “她怎么了?” “上飞机就睡觉,一路都没醒来,没有喝水没有进食……从落地就掉了个脸。取行李差点干架了……” easter心有余悸,用余光瞥了眼慕长洲,决定还是别背后嚼舌根子。 “难吃。”慕长洲放下餐具,皱着眉站起身,“我回去了。” “明早……”easter看到那双冰凉的眼睛,顿了顿说:“我们先去,你准备好了再来。” “再见。”慕长洲点点头,一路回到房中,才开了机。 宁安的消息不多,只是问候她,最后一条信息都是七八个小时前了,是在家里喝咖啡,用的是慕长洲做好了提前冰起来的浓缩液,黑色的马克杯,也是慕长洲买回家的。 来不及思考,更没有犹豫,慕长洲选择拨通对面的视频。 接通后的屏幕是漆黑的,宁安的声音透着雾气,显得疑惑又欣喜。 “慕小洲?怎么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台灯被打开,暖黄的灯光照亮了宁安的脸庞,没有上妆的脸颊有些酡红,长发蓬松,两眼还有初醒后的朦胧。 “不知道。”慕长洲长舒口气,把手机立在桌子上,默默看着她。 两个人都没说什么,隔着手机屏幕,几分钟都没眨眼。彼此的眼神说着话,直到宁安先抵不住,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 “换衣服躺下吧,我们聊一聊。”宁安很能摸清她的脾气。 “好。”慕长洲的喉头动了动,先去取了瓶水喝了半瓶,才走回来,脱下束缚的外衣,又不动了。 “我申请了年假,年前年后休了。”宁安没有提及新居,翻过身趴在床上,把手机立在枕头边,掰着手给她数日子,“等回家了,打算抽一天去给校长拜个年。谢珽说前不久才出院,我在托人买些好补品,到时候一起带过去。” 第103章 “老张怎么了?”慕长洲微微凝眉,这几个月心思杂乱,她的确没顾上和那边联系。 “年纪大了,糖尿病酮中毒。”宁安也很无奈:“听说是贪杯了,师母有的火慢慢发呢。” 慕长洲松了口气,找出睡衣,就这么换过,才施施然坐下。她是有些抱歉,在那边黎明时分吵醒宁安,和她说着有的没的。 而宁安大大方方看着慕长洲换衣服,和她说着春节的计划,避开章立不提。 “章立还会找你的。”慕长洲干脆挑破了,“这次瞒不住的。” 宁安望着她,过了蛮久,才问:“慕小洲,你明白你在说什么么?” “明白。”慕长洲笑了笑,“我本来也不是刻意藏着掖着的,但说无妨,没什么可怕的。” “好。”宁安跟着笑,之前要藏着掖着,固然是不想惹麻烦,也是因为关系不明朗,她的心思不定。 “这边吃东西真烦。”慕长洲小声抱怨,“还不好吃。” “你呀。”宁安没有说她,只是叮嘱:“不好吃就找中餐,你的口味是我惯坏的,生我的气就行,但只生一会儿,好么?” 一句话将慕长洲推入思绪中——一年多来,尽管两个人都不能算清闲,但在吃饭这件事上,宁安是花了很大的心思。后来慕长洲偶尔下厨,做了些没尝试过的菜品,也是基于在外的品尝学习。 从前吃碗面条都能满足,才离开多久?一想到吃,也是从川渝私房菜起步,想到了徽菜、淮扬菜、粤菜…… “好。”慕长洲抿着唇笑了笑,拿起手机躺下身,关掉了所有的灯。 电子屏微弱的光线下,她低声说:“宁安,我好想你。” 那头的宁安叹息,随即回应:“我也想你,一晚上睡觉,都是七零八碎的梦境,不踏实又无奈。” 58.春水泡梨花(58) 春水泡梨花(58) 冬天总会雾蒙蒙的,哪怕天边现出鱼肚白,远一些的大楼也看不清楚。 宁安披上衣服起身,从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中确认慕长洲陷入睡眠。 屏幕里看不清她的全脸,眼镜都没摘掉,镜片扭曲了光线,也仿佛扭曲了彼此的时空。 宁安轻声道别,和她说晚安。时间还很早,她没了回笼的想法,简单洗漱后,来到冰箱前。 慕长洲给她冻了咖啡冰,也用袋子装了十几袋浓缩液。她拿出水杯,犹豫了一分钟,选择常温的美式。 一年多前,经期不规律时不时痛经,胃也因为高强度的工作,时不时疼痛。可现在,一切都恢复如常了。 一日三餐规律,体重有所提升,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在她泡在健身房的那些晚上,回到家也有做好的凉菜或者沙拉,慕长洲会陪着她吃两口。 周末如果没有事,也约着去打了几次羽毛球。水平都不怎么样,然而配齐了装备,看着很有架势。 宁安抚着马克杯的杯身,驱散心底弥漫而上的不安,不断暗示——慕长洲不会离开的。 这般藏着心事,在办公室坐了半天,公事繁忙也没叫她停止乱思。挨到中午,宁安没去员工餐厅就餐,端着马克杯来到商住的面包店,选了慕长洲最常买的两样,就在店里坐下,慢慢吃了起来。 毛巾卷裹着浓郁的巧克力酱,甜度不高,甚至有点苦。宁安面无表情,但喝了一口咖啡后,还是略微皱着眉。咸蛋黄培根包好吃很多,用料扎实,里面夹着酥脆的肉松,口感丰富。 将要吃完,店员拿了一份刚烤出炉的布丁,笑着说:“这是新品,请品尝。” 宁安一年来没少消费,挪开手腾了位置,等她放下了,才道谢。 “你女朋友没来么?”店员随便问了句。 “嗯,出差了,年后就回来了。”宁安答完,眼神逐渐柔和。布丁糖分很高,慕长洲会喜欢,对这个中午的宁安来说,也是恰到好处。 她担心慕长洲决绝离开,也在这段时间越来越患得患失。慕长洲心不在焉,或许也有宁安自己的影响吧。 但在这一餐后,宁安决定放弃那个承诺的使用权,将一切都交给时间。她费了很多心思,然而一份感情想要长久,靠单方面用心机,又能维持多久? 时间,会让沧海桑田,会让四季轮转,生命有枯荣,悲欢离合从心间划过。 时间,让她们相遇、给她们机会重逢。少年时的梦成了真,但总觉得是镜中月水中花,是握在掌心的沙。或许在很早的时候,宁安就做好准备,慕长洲不会长久停留在她的身边。 时间,也会叫人贪心呐。 宁安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深吸口气,将餐盘摞在一起,带着马克杯回到公司。 再过两天她的假期就开始了,这一次没有人起哄请客,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了回家过年上,连公司的内斗,也成了饭后的闲言。 小宋招呼着宁安:“宁副总,给你带了水果,放你的桌子上了。” “谢谢。”宁安先去冲洗了杯子,回来的时候,正听到他们在说曾sir的桃色新闻。 宁安没有理会,回到办公室拧上百叶窗,决定小寝一会儿。下午开个短会,她还得再去一趟新房子——今天是最后一天施工,工人们也要回家了。 带了些肉食啤酒,宁安开车过去。 路上收到慕长洲的消息,才起床准备吃饭,也就一句话,没了后文。 第104章 因为提前约了时间,到的时候,工头正在收拾工具,笑呵呵迎了她,说:“宁小姐,等年后开工,大约三十个工作日就没问题了。厨房那边定制的进度不错,按期交付没问题的。” 宁安寒暄了几句,在工头的带领下看了一圈,知道做工还是靠谱的,没多说什么,只说:“那就祝大家新年愉快吧。我买了些吃的,在车上,咱们一起下去,你们带着回去吃了,也算我们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让宁小姐破费?”工头客气了几句,带着两个工人一起离开,宁安送走了他们,又独自回来。她只打开了客厅的灯,用手机拍着视频。 “慕小洲,你看看,才几天就到这个进度了。大概加上厨房,就是你跟我说的了。我订了一批植物,年后开春送过来,在这里放琴叶蓉,长到这么高的,大大的叶片,一定好看。你几乎不碰烟草了,咱们在这摆文竹,再养一盆紫檀木……” 几分钟的视频,发过去也要很久。宁安站在卧室床的位置,怔然出神。 项目对接还算顺利,但临时有加塞。介绍人是慕长洲和easter共同的导师,对方是中国人,态度恳切,甚至提前准备了相应的资料。 午歇的时候,慕长洲喝着咖啡,用电脑翻着资料,眉头渐渐解开。 “怎么样?有得赚么?”easter咬着三明治,几天奔波下来,精力充沛如她,也是靠妆容撑着精神头了。 “短期挣不到,长远的话……收益也不会很好。”慕长洲翻阅极快,几分钟就提取到全部关键信息,“这种搭建,各方面配合,顺利的话,走到台面上也得两三年。他们的资方得足够牢固,才能支撑下去。” “我看也是。”easter侧过身看了看,摇头说:“我约john吃个饭,推掉吧。” “等签完合同忙完了,我想见一见。”慕长洲的目光停在那几行字上,轻声说:“从我个人来说,这样的项目很有意义,如果条件允许,我愿意以顾问身份参与。” “你是找借口,想晚点回去吧?”easter瞥了她一眼,咽下最后一口咖啡,提醒她:“很久没联系宁了,你难道不该看看她有没有新消息么?” “这是两码事。”慕长洲皱着眉,镜片后的眼神隐含犹豫,但也拿出手机查看消息。视频转了很久才收到,她启动耳机,听着宁安的碎碎念。 那栋房子随着宁安的脚步,在慕长洲的脑海中展开了画卷。当时订约划账,慕长洲并没有想过太多,只是一时的冲动,她想和宁安一起拥有一个新家,功能更全面,空间更合理——哪怕只是租住。 中介说过,房东是有意向出售的。当时慕长洲笑了笑没有接话,却在十几个时差的异国,有些后悔没有买下。 几分钟的视频,慕长洲看了两遍,才敲着字回复。 “进展算是顺利,只是读书时候的导师介绍了一件事,刚才午歇看了看,我个人很想参与,很有意义。你也看看?” 慕长洲转发了几页截图,想了想加了一句话:“床品什么的,还是订你之前的吧?很舒服。” 宁安没有回消息,这个时间大约才到家,来不及的。慕长洲熄灭屏幕,想了想给john写了邮件,索要对方的联系方式。 “zhou,明晚有个聚会,你一定要来。”easter站起身,看着慕长洲,口吻很严肃:“校友会无所谓,但是这个聚会,近二十年历任会长都在,你不要缺席。” “知道了。”慕长洲看着她点头:“谢谢提醒。” 雾蒙蒙的天气,两个人略微整理仪容,拿起东西,回到项目谈判的会议室。 给予彼此团队的专业性,合同逐条更正敲定,慕长洲很少开口,只是盯着几条重点,提出几个修正。 傍晚,初步合同敲定,easter和慕长洲彼此确认,一起在意向约上签了字。众人约着去附近的酒吧放松,easter要回去换件衣服。 对方团队有从前的朋友,过来和慕长洲低声打趣:“最近几个驻场的歌手非常漂亮,一起去玩,两杯酒就能换个吻哦。” “有女友了。”慕长洲抬起手,将戒指在他面前闪了下,“太累了,今晚我不过去了。明晚的聚会你去么?” 朋友明显吃惊,只是点头:“去的。” “明晚见。”慕长洲站起身,拉起衣服顶着寒风出门。 这一趟的驻地在繁华的地段,天色渐黑,商场也正常营业。慕长洲先去买了杯热拿铁,一路散步过去。 easter的电话过来,问她在哪里。 “散散步吃点东西,然后回去睡觉。明早我不去了,晚上聚会见。”慕长洲很淡地回答:“我答应你去,一定到场。” “倒不是担心你爽约。”easter嘟囔了一句,应该马上到酒吧了,周围嘈杂起来,她说:“晚安,明晚见。” 冷冬之下,街道上人已经很少了。而商场里暖和,惹了不少流浪人员逗留。 慕长洲径直走到珠宝区域,目光逡巡了几分钟,就选中了款式。 店员用蹩脚的中文寒暄,慕长洲看了她一眼,口语流利,自动切换英语,询问了两个号码是否有现货。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慕长洲点头,示意刷卡购买。 她又选了一款腕表,店员好心提醒清关,慕长洲选了在线申请支付。等所有事情办完,也不过半个小时。 第105章 慕长洲拿起物品准备离开,却被店员伸手阻拦。考虑到近来治安的风险,店里为顾客定了车。 慕长洲本想拒绝,但想到这里的风闻,点头答应。 司机是个壮实的肌肉男,很健谈,二十分钟的车程,几乎没有停过嘴。车费是由店铺承担了,慕长洲给了小费,提着袋子从旋转门进入。 对于酒吧里的人而言,狂欢才刚开始。可洗完澡换了睡袍的人,坐在落地窗前,竟然迎来了久违的失眠。 59.春水泡梨花(59) 春水泡梨花(59) 谈恋爱究竟怎么个谈法?慕长洲毫无概念。身边人不算多,但也找不出几个正常人来,毫无参考价值。 而她有限的人生中,的确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在言情刊物的学习中。即便如此,她也想得到,用这些东西给宁安,并不足够叫她心动。 只是看到那块腕表,就想到宁安戴上时的手腕,一定是好看的。 她胡思乱想着,手机却响了起来。陌生的号码,隐约有些眼熟, “喂?”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了,我姓邹,邹辰。为的是……” “什么事?” “我想约你明天抽空当面谈谈。”那头邹辰的语气松下来些,仍带着深夜冒犯的歉意,解释:“快要过年了,我是晚上的飞机回国。听说你个人也是有意向的,我想当面见一见,总会更好些。” “明早十点,我有两个小时。”慕长洲略一思考,答应下来,报了酒店地址:“一起喝杯咖啡吧。” “好,非常感谢,明早见。”邹辰松口气,重新整理好行囊,才躺下睡觉。 慕长洲挂断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年轻,但她记得发起人年岁比她要长几岁的。在这个年纪做出这样的成就,已经很了不起,然而还肯费心做不讨好的事情……慕长洲笑了笑,有人愿意为了理想拼命,这样的人总是可敬的。 既然睡不着,拿出书打发时间,也勉强能接受。慕长洲咬着宁安给她装的牛肉干,倚着床头翘起脚,这一看一本书看完,牛肉干也吃的七七八八了。 “收拾收拾,断水断电,回家过年。”宁安发来语音,惺忪的语调,不难想象她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 慕长洲拧亮台灯,回拨过去。 “怎么没睡?”宁安趴在床头,微光透过去,打在她的脸上,头发乱着,显出稚气。 慕长洲叹口气:“认床呗。” “那没有办法了,要不我陪你躺躺?”宁安翻了个身,把手机靠在慕长洲那一侧的枕头边缘,自己也侧着。 “好啊。”慕长洲摘下眼镜,学她的样子侧躺下来。 “把灯关了吧。” 室内少了光源,慕长洲的五官模糊了边缘,即便看不清,在早晨也听得到她浅浅的呼吸声。 “我今天去给你买了个小东西。” “能透露么?” “买了块手表。表面是蓝色的,蛮好玩,你可以搭配衣服戴。” “好玩?” “看到你就知道了。” “谢谢,到时候给你发压岁钱!” “明晚要去参加一个业内的聚会,可能会很晚吧。” 这件事easter提过,宁安知道是什么场合,也明白慕长洲烦闷的缘由。她抱着被子低声说:“你便你是慕长洲,也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忍个上半场,你能行的。” “待满都不要紧,只是无聊。以前可以多喝几杯,现在不行了。”慕长洲起了心思,故意这么说:“你以为是学术人,就没有娱乐活动么?” 宁安明显睁大了眼睛,随后咬着牙根问:“以前你去过?” “常客啊。”慕长洲承认:“就算打比赛实力顶尖,也需要一定的支持。赢了比赛都会有奖金,那时候很值得我去拼一拼。” “你喝多过?” “是。” “也……”宁安问不出口了。理智提醒她,过去就是历史,即便都发生过,也和她没有关系。刨根问底带来不了真心,反倒会惹人生厌。 “男男女女,平时一本正经,喝多了,不都从于欲望?”慕长洲也陷入不怎么美妙的记忆,没了挑逗的心思,低语:“我不想去,因为骨子里并不喜欢那些场合。从前迫于生计,现在却是为了前途。如果能拒绝,我宁愿看看夕阳发发呆,喝瓶啤酒。” 宁安听出了那些酸涩的过往,庆幸自己没有一时情急口出恶言,也为慕长洲肯说出真心话而如释重负。她宽慰着:“就当是业内切磋,起码露个面再走。easter别的不靠谱,做公司还是很拼的。她为这个聚会准备很久,连我都听她念过。” “我知道。”慕长洲凑近了些:“起码未来十年ez目标一致,我只是烦恼,但不打算临时退出。” “慕小洲,你故意这么说的。” “是。被你发现了。” “那你成功了。我很在意,也很……醋。” “如果我在你身边……” “那你完蛋了。”宁安说完,自己都笑了出来,很久后,安静重新回到房间。 “谢谢。”慕长洲轻声告白:“谢谢你坚定告诉我,你会为这些往事生气、吃醋。过去无法改变,但我可以承诺,起码明晚,我为你守身如玉吧。” 玩闹而已,宁安却明白,这是慕长洲在给予她的安全感。她笑着回应,尽量放低放轻,直到慕长洲打了哈欠,歪着身体缓缓入睡。 第106章 呼吸声时有时无,吹拂过遥远的距离,仿佛就在宁安的耳边。别离也有几日,最初的惶恐渡过,她既然想通,只会愈加珍惜时光。即便慕长洲不在身边,每一次的对话,都弥足珍贵。 起来喝了杯咖啡,简单运动打开身体,吃了早餐,时间还是很早。宁安放着音乐,躺在沙发上看书,一时间手痒,进房提笔。 笔在指间,自然是虚浮的。好在年幼的功底扎实,写了一阵子,找回些许感觉。 写到额间有汗,手腕也酸胀起来,宁安才停下,翻看着散落满地的纸,更觉意犹未尽。她知道写出来的字很一般,但享受期间自得其乐,对她而言足够了。 走出书房,阳光穿过整个房间。宁安深吸口气,煮了份水饺,一个人享用美食。 宁母打来电话问她到家的时间,宁安没有如实回答自己休了年假,只说三十前一天中午到。 “唉,工作要紧,难道身体就不要紧么?宁宁,妈妈还是希望你更看重自己的。” “妈,我知道。记得让我爸来接我,先不说了,还有工作。” 通话结束,宁安自然明白所谓更看重自己,指的是什么。有一瞬间她想坦诚实情,一了百了。但理智在线,拉扯回了情感的失控,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 慕长洲说得对,大过年的,为什么要为这些事添堵?不光是为父母,更是为自己。 慕长洲发来消息,已经是那边九点多了。她要见人,匆匆忙忙的洗漱,换了衣服,和宁安说:“见完吃个饭就要继续谈了,晚上聚会。你按时吃饭?” “知道了。”宁安回了个表情包,心情安定,回到书房静下来写字。 慕长洲到的时候,有个女人站起来,等她走近了问:“zhou?” “我是。”慕长洲伸出手,彼此礼节□□握,很快松开了。 来人应该到了没多久,外套还没脱下,自我介绍:“邹辰,发起人。你能来,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很感谢。” 时间紧张,两个人点了咖啡和简餐,边吃边谈,几乎没有寒暄。 慕长洲看得出她不是个侵淫人事的主,但讲事情简明扼要,没有什么旁支。这样的风格做生意要吃亏,但这样的事,正是需要这样的人。 一个多小时就谈完了,比预估要快。慕长洲点头:“无论如何,我个人都是愿意参与的。但……为什么要找我呢?其实能找的人,还是有的。” “中国人优先。”邹辰直言:“而且这是一项长期的工作,起码最初参与设计架构的人,很关键。我希望能一直跟下来,但能给出的回报,的确不算很多。” “你很年轻,资历我很看好。不然还得拜托小颜找人,就要折腾很久了。”邹辰流露出个温和的笑意,继而笑:“能初步达成意向,我已经很知足了。年后我会拿出更具体的项目书,再联系?” 彼此加了微信,留了国内的号码,慕长洲问:“你要回国了?” “是的,现在就去机场。家里人等着我呢。”邹辰虽然没提及,但言语间都是藏不住的幸福,她问:“你呢?听说谈完也就这两天了,不回国过年么?” “回。”慕长洲犹豫了下,问:“你可以帮我个忙么?回国后帮我寄一封信。” 邹辰诧异,但点头答应。 慕长洲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低头开始写。 邹辰特地站起来,没有看她在写什么。然而同类人还是有直觉的,她笑了笑,和自家的人留言,意外得到即时回应。 “怎么没睡觉啊?” “等你登机我再睡,不然不踏实。” “可还要好久呢,唉,每次都这样。以后我还是少跑这些事吧?但是能逮住这样的机会,真是意外之喜。我想将来一定会顺利的。” “你怎么这样相信zhou?因为和你的姓就差了个h么?” “眼缘吧?她看着怪冷漠的,但肯来见我,我觉得应该还不错。谈下来也没什么架子,只是冷淡而已。” “你觉得好一定不错。” “你在敷衍我。” “没有。” 几句话毫无营养,邹辰心满意足,等看到慕长洲住笔,找酒店前台要来信封,走回来递给她。 “要寄给谁,你把地址发给我。”邹辰看她心事重重折叠好,不经意间瞥见正反密密麻麻的字迹,心里有了数,起了心思,问:“写给女朋友?” 慕长洲没有否认。 “那你一定很爱她。”邹辰边说边收拾好东西,等装上封好的信,也买了单。 那句话慕长洲没有什么回应,却钻进她的心里。 60.春水泡梨花(60) 春水泡梨花(60) 聚会的地方隐藏在街巷,入口很隐蔽。easter带着慕长洲走在长街上,闲聊的功夫,两个侍应装扮的男人走近,确认信息后,在前带着路,弯弯绕绕足有五六分钟,才推开了不起眼的木质旧门。 门内也很低调,适合捧一本书喝一杯咖啡。侍应留下一人,另一人依旧半弓着腰领路,接连推开三道门,震耳的音乐声,让慕长洲皱了皱眉。里面的气息勉强过得去,酒味香水,和点燃的烟草,混合起来,或许叫人反胃,也可能是奇特的化学反应。 各有各的缘法。 很快就有人迎上来,easter发挥社牛属性,几句话后,很快都笑成一片。 第107章 这个时候慕长洲没有端着,拿过香槟,碰杯之余,随意附和两句,话不多但也彰显了存在感。 她是后起之秀,是业界都看好的新星,更通过两年时间,让行业看到了她的实力。年长七八岁的学长松了下领带,低声可惜:“zhou,为什么不继续读呢?” 慕长洲笑了笑:“学历于我而言,并不是必要的。现在不也足够了?” “她做什么不能行?别管了。”easter接过话来,将话题引到公司目前主攻的方向,才说了几句,就被揶揄。 “中国这么大的市场还不够你的胃口?easter,别太贪心了。”学长很随意的口吻,表情却夸张:“给我留点饭吧?” 觥筹交错的场合,国内外是一样的道理。场内不过十几人,随着酒的消耗,舞池的氛围愈发迷离。 慕长洲脱下风衣,坐在吧台的角落,点了酒,指间夹着烟,百无聊赖地看着摇摆的男女。 什么圈子,说到底也都是人圈出来的。是人就有七情六欲,借着夜色和酒精,放纵平时收敛的性情,变成陌生的怪兽。 她的身上是灰蓝的毛衣,显得身量高挑纤细。宁安定制的眼镜,将凌厉的眼神略作遮挡,没顾上修剪的头发,简单做了个造型,刘海遮下,更让不熟悉的人对她起了兴致。 拒绝了几个,慕长洲抽着烟,开始放空自己。今晚她是陪衬不假,但也得盯着easter,免得吃了暗亏。 等到无聊,索性拿手机打游戏,网速不怎么好,输赢也不用在意,玩了几把,慕长洲的烟盒空了,她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正要招呼酒保再点一杯,不速之客就坐在了一旁。 “好久不见,zhou。”ann径直要了两杯烈酒,两条白生生的胳膊施施然架着,媚眼看过去,仍是欣赏的神情,问:“你们还没有分手?”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慕长洲没有拒绝酒,拿起来与她碰了碰,也是明着将指间的戒指做了展示。 “太不像你了。”ann自然是为她有过一段情伤,足够回味,但不绵长。她离开中国,先进行了一段旅途,才找了新工作,入职了一家业内顶尖公司,才有今晚的邀请。既然来了,自然不能放过机会,敲定了一笔,谈完了公事,自然过来处理私事。而ann会来,连easter也是到场遇到了,才知道的。 “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不是么?”慕长洲小口喝着酒,也不怕醉倒,大大方方地问:“怎么?还惦记我?” “一点点吧。”ann释怀一笑,保持了足够的社交距离,感慨着:“没想到我那么设计,她也不上当。其实当时我就输了,但为自己尽力争取,本来也没错,也就不懊悔了。” “她后来怎么和你讲的?”ann没等慕长洲开口,追问着:“我是真的好奇,按你们的话来说,关心则乱,而她的反应太平淡了。” 慕长洲没有说什么细节,说:“宁安……”然而只是叫出这个名字,她的表情就变得柔和。 彼时的宁安心里是不相信她的,却仍旧隐忍不发。这里头的心机,慕长洲不是看不透。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我已经没有机会,何必执着呢?”ann决定放开,自然恢复了那个端庄优雅的人设,用杯底最后的酒和她道别:“bye,替我向她致歉。今后如果有机会合作,公事公办共赢,一起赚大钱。” “好。”慕长洲和她碰杯,喝下冰冷的酒液,目送她融入舞池中的人群。 easter总算回来,点了苏打水,问她:“ann和你说什么?” “没什么,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的话,合作共赢。”慕长洲看着她粉红的脸颊,皱着眉毛问:“她还没毕业吧?” “没有,在读研一,但天赋极好,几乎赶得上你,已经受聘了。”easter知道她问的是自己身边的舞伴,才分别不久,指尖还有腰肢滑嫩的触感,easter低声赞叹:“年轻的身体,足够美好。” “你……”慕长洲想了想,还是没有多说什么。easter大多是一夜情,男或女并没有卡死,彼此自愿,关她何事? “今晚你能来,我和你不和的传闻就不攻自破了。”easter如释重负,又点了几杯酒,一杯一杯喝下去,眉目逐渐松弛,半靠着慕长洲低语:“有她在你不用守着我了,应付应付早点回去休息。明后两天至关重要,我冲锋陷阵,你运筹帷幄,争取一次成功,赶紧搞定。” “没事,我等等你。”慕长洲的余光里看到女孩子犹豫着走过来,并没有提醒easter,容忍着她的小动作。 “easter,刚收到消息,我要走了。”女孩子浑身书卷气,褐色的卷发,眼神清澈,和慕长洲点头致意。 “什么?”easter转过身,一个踉跄往后倒,被慕长洲伸出手掌抵住了。 “慕长洲,和她说一下过两天的安排。”慕长洲等她站直了,上前半步伸出手,指间的戒指闪着光,就此解开误会:“你方便的话,能带她一起走么?再来一轮,easter就要断片了。” “我方便的。”女孩后知后觉,自我介绍:“kaley,我听过很多你的故事。” “那你不要学我,尤其感情方面。”慕长洲等着她扶着立马虚弱的easter,目送她们离开,就看到学长过来。 领带早就解下了,男人揉着颌骨,说:“老师打算四月份去趟中国。” “我在h市,他来么?”慕长洲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老师来h市就见见,不来自然不勉强。 第108章 “真是无情。”学长听了出来,想起她们组里最乖的那个男孩,不由抱怨了两句,才说:“放心吧,有老师的担保,你们一定会拿到满意的合同。现在的拉扯,只是为了更多的利益分配而已。easter很有眼光,如果晚去中国一些时间,就不会占尽先机。占据中国市场,就能吃下整个亚太了。后面好几拨想去的,知道你们在,都打了退堂鼓回来。” 慕长洲不掩饰赞赏:“easter一直很有商业眼光。” “但当时只有你支持响应她。”学长赞叹:“外人都认为你是不得不跟,但我清楚,你也看到了巨大的潜力。” “拼搏十年,换取一生,我想没几个人拒绝得了。”慕长洲第一次承认了野心,看向学长,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师希望将来你还能回来,他说一直都给你留着位置的。”学长红着脸,虽然喝到微醺,但说起老师还是尊敬的。 “知道了。”慕长洲笑着摇头:“但将来的事,现在做不了承诺。” 航班比预计抵达时间要早半个小时,宁安开机报了平安,但没有着急和父亲联系。 提了行李,正要联系家人,慕长洲的视频打过来。宁安含笑接听,给她看了四周,说:“刚取到行李,你怎么这会儿醒了?” “渴了,想喝水。”慕长洲赤脚去冰箱里找了气泡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半,顺便打了个嗝。她没戴眼镜,下意识眯着眼睛看屏幕,呼吸逐渐平稳,没再说什么。 “回去多睡会儿,我看到你的黑眼圈了。”宁安自然是心疼的,但人不在身边,很多事就只能开口,她站在原地,叮嘱她:“尽量按时吃饭。” “嗯。”慕长洲重新躺倒,关掉灯后,道别:“晚安。” 陌生的口吻,宁安先接了话,是在收线后才回过神——慕长洲睡觉从来都是关灯的,中途就算醒来也不会开灯,她是等着自己落地才睡的,那句晚安藏着如释重负,是特地的表白。 省城分明更冷了,然而宁安却如沐春风,唇角的笑藏都藏不住。 “宁宁,还好爸爸提前出发了二十分钟。”宁父帮着收好行李,等女儿在副驾坐上,又拿出妻子准备的茴香包,叮嘱她垫一垫。 “妈妈总是这样,其实不饿的。”宁安嘴里这么说,还是吃了起来。包子才半个拳头大,用了茴香猪肉,是宁母的拿手菜。 父女俩闲聊了一路,气氛融洽,宁安意外于他绝口不提相亲什么的话题,但也乐得自在。 等进了门,餐桌上已经摆了菜肴,宁母在门口摆了拖鞋,听到响动拿着汤勺就走了出来,先给女儿一个拥抱,才催着她洗手入座。 三口之家,从前也是这样用餐的,只是如今更丰盛一些。宁母这半年痴迷于潮汕风味,餐桌上多了南乳鸡翅和香煎鱼。 高价购买的豌豆尖用猪油清炒了,就放在宁安眼前。 “快尝尝,花样多量少,看看哪里需要改进?”宁母只给她盛了一口米饭,如她所言,每道菜量都不大,但摆盘越来越精致了。 “妈,我怎么就没随你呢?到现在做饭都一言难尽。”宁安将每道菜都尝了,才用抱怨的语气说着夸赞的话。 宁母忍俊不禁,给她添着蒜蓉虾,说:“我们宁宁是做大事的,这种细枝末节,花什么心思?” 一顿饭吃得欢乐,尽管猜不透父母在打什么心思,宁安也按住不提。餐后帮着收拾了餐具,她将行李中带回来的礼物摆在客厅,不等宁父开口,就说要去洗个澡。 等换好睡衣出来,半干的头发洒在脑后,宁父已经整理好了那些东西,问:“哪些是给我的?” 宁安将慕长洲购入的茶叶给他拿出来,还有买给宁母的,一家人蹲着,说到最后,宁安带回来的都被收好,是谁也不打算给了。 61.春水泡梨花(61) 春水泡梨花(61) 第二天帮着父母大扫除,宁安心里犯着嘀咕,但两位长辈不提,她又何必上杆子给自己找不痛快? 晚上约了谢珽,去了家老店。大过年的还营业,只因是自家的房子。老板的鬓角染了风霜,味道不改,甚至认出了谢珽,送了两杯果汁。 “不是说她也回来么?怎么没见人?”谢珽一坐下就问,贼眉鼠眼的,就差把八卦两个字写到脸上。 “ez有个大单子,要去国外谈,easter带队,刚好是这个时候了。”宁安白了她一眼,在单子上划着,很快点好了,递给谢珽。 谢珽只勾了啤酒,咂着嘴叹息:“还以为能借着你的东风,瞻仰学霸的风姿呢。一别这么些年……” “前几年见过的,别瞎说。”宁安吐槽,顺便打听她的情况:“你和那个小弟弟呢?” “分了。”谢珽喝着果汁,问:“别操心我的事了,你呢?真想好了?” “想好了。”宁安靠着椅子,轻声说:“如果真不长久,起码十几岁的执念不全然是一场空,回想起来,我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今后……努力挣钱吧,钱越多越好。” “苟富贵、莫相忘。”谢珽经过一次婚姻,比别人看得更开,她深知宁安的性情,能下了决定也好,省得被两头掰扯着心痛,她松口气,由衷祝福:“祝你好运。” “别提了,从昨天回来到现在,他俩竟然一个字都没提,我这心里也打鼓。”宁安的眉心都拧着了,将父母诡异的行为一一说了,问她:“你觉得他俩打什么主意呢?” 第109章 “不好说,怀柔让你愧疚?”谢珽揣测着,宁父宁母倒不至于用些撒泼的手段,然而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没底。 “我铁石心肠好么?”宁安侧开身体,烤串上了桌,她拿了个鸡翅啃着,甩掉乱念,感慨着:“走一步是一步吧,真到那一步,实话实说而已。” “可你毕竟谈过男朋友,怕是……”谢珽离婚不假,父母依旧催她二婚,只是她摆烂,经济独立采取冷战策略,才算安生。 “放心吧,再怎么我也不会委屈着的。我想他俩不至于闹到h市,要真去了,岂不是逼我离职跑路?这些年我也存了些钱,人脉也多多少少有点,要么做点小生意,要么重回校园。”宁安考虑周全,又看向谢珽,笑嘻嘻的:“这不还有你做后盾呢?” “必须的!我给你存着钱呢。”谢珽毫不犹豫答应了,话也是真话。两个人瞎侃一通,话题还是回到慕长洲的身上。 谢珽从这一年多两人相处的细节中,听明白了慕长洲的变化,玩笑归玩笑,还是低声说:“我觉着……她对你是很认真的。有些事你不方便说,但我大概猜得到。她或许天生缺乏安全感,内心始终难以相信一个人。这样的人,你让她说爱,那是真的为难了她。可是只要她对你好,不搞三搞四,说不说又有什么打紧?要紧的难道是口头的甜言蜜语?拜托了宁安,咱们都三十了,不是小女生了,实际更重要。” “你觉得她行?”宁安身在其中,哪怕人再聪颖,也难免患得患失的。 而谢珽旁观者清,白着眼问:“她的那些设备密码你都知道?” “知道。”宁安点头。 “慕长洲给你做饭吃。” “也不是天天……” “她很有钱,虽然具体多少没说,但也没刻意瞒着你?” “是。” “她从前都分得很清,但用了你的钱,也没说什么?” “是,我还以为她要还,但我开玩笑给她零花钱,她居然……要了。”至今宁安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她也愿意给你花钱,会给你腾时间,会为你改变原本的生活习惯,会体贴你。” 谢珽总结起来:“宁安,不否认慕长洲是个欲念深重的人,但你生理期的前中后,她从来都不碰你,甚至从一开始,就比你自己还记得清,给你准备止疼药,盯着你调理过来。” 林林总总,被谢珽这么一条条拆出来,将这一年的时间填满。回头看去,填满了日渐空虚的生活。 “谢珽,我不知道。”宁安低着头,手里的烤串一直拿着,她闷闷地说:“或许是我示弱在前,用了很多心思。其实慕长洲看得出来,她没戳破,叫我一场一场演了下来……” “宁安,你对这段感情太悲观了,也对慕长洲的态度很不信任。”谢珽看得透,轻声提点:“成年人的感情里用点心机没什么,关键的核心还是感情——你对她的情都是真的,真金不怕火炼。慕长洲肯陪着你演,一定是懂这一点的。所以,我不觉得她对你一点爱都没有。” “但愿吧。”宁安放下串,一时间没了胃口,正琢磨说什么,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本省的号码。 接听了是快递,宁安让放在小区的柜子,挂了电话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买了什么。 “你小心是新型诈骗啊。”谢珽提醒着,给彼此倒了酒,让服务生把烤串热了热,不再揪着往下谈。 感情终究得靠本人想透彻,她点得够到位了,再说下去,只怕宁安也受不了。谢珽和她敲定时间,约好初五碰面,一起去看老校长。 “章立定的时间倒是取巧,这次你躲不过,我那天又要值班走不开,要不还是……”谢珽皱着眉头,想叫她别去 “不躲。”宁安摇摇头,“怕他干什么?没事。” 一顿饭到了也没吃完,谢珽加了个炒饭打包做宵夜,两个人都喝了个半醉,打了一辆车先送宁安。 宁安下了车,临到门口想起来快递,又拐出来去拿。手机里没有慕长洲的消息,她也只说了和谢珽聚了聚,明天猫冬休息。 快递柜打开,只是一个文件袋,寄出地址是北方的另外一个城市,发件人完全没出现在记忆里。宁安拿出来掂量了,应该不是贵重物品,她犹犹豫豫,打开了是小信封封住的信件。 信封设计感很好,用纸考究,在左下角用烫金印着酒店名称。宁安的心跳快起来,深吸口气打开,一眼认出熟悉的笔迹。 一张纸正反面都写满,笔走龙蛇神采飞扬的,宁安几乎能想到,慕长洲执笔之际,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师兄介绍了个人找我谈合作,长期、理想化、不怎么挣钱。我有点好奇,就约见了负责人。邹辰,中国人,比咱们大几岁,聊得不错,我已经决定加入。她晚上的飞机回国,我请她帮忙寄给你。” 很慕长洲式的开头,没有修辞,几句话交待清楚事件背景。 宁安走在飘扬的雪花中,用手和衣服挡着信,借着路灯继续看,忍不住笑。 “……事情谈得比预料中顺利,但对方想要的太多,还得磨,真烦。晚上的聚会忍了下来,所以即便将来easter垮了,也够我吃几年,骑驴找马也有个背靠。我这么年轻就总想着退休,一定有你的功劳……” “我想了好几天了,离别前的那晚,我们算是闹别扭么?对我来说这一年改变很大,平稳安定的生活,离我太遥远,竟然是忘了什么滋味。宁安,你能出现在圣诞夜,我每次想到,都觉得很神奇,给我机会敞开了想,我也不会这么想象。一开始我认为,如果早知道你会出现,就算用金山砸我,我也一定不会回来。可这个念头,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我应该多开点价码,早点回来。” 第110章 宁安走到小区的亭子里,忍着眼眶里的泪。慕长洲没有给过确定的话,这的确让人惶恐,患得患失。但她给出来的,林林总总,难道不是一颗真心么?童年里唯一的光离去,没有父母树立爱情的模样,换位相处,宁安不觉得自己能做到比她好。 谢珽说得不错,慕长洲是用心在学怎么恋爱,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至于那几个字,说与不说又有什么打紧? 正反又看了几遍,手都冻僵了,宁安才仔细收好,放在包里。地址栏有寄件人的信息,宁安想了想拨打过去。 “我是宁安,慕长洲托你寄的东西,我已经收到了,谢谢,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不用客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看到物流了,正想着提醒你。”那头有猫狗的声音,有个女声温柔地呵斥。 “还是谢谢你,顺便想问问,她怎么样?” “应该睡眠不足,黑眼圈挺重,别的都不错。”邹辰耐心回答着,看破两人的关系,又聊了两句,才礼貌道别。 挂断电话,宁安也没着急回家,而是坐下来平复心情。她很想打给慕长洲,但这个时间,她应该睡得正沉,思念再重,她也舍不得搅扰心上人的好眠。 雪花大朵大朵落下来,宁安走入雪景中。一个月前的患得患失随着这场雪,融化了不安。她想自己的名起来真好,都能安然。 回到家中,父母张罗着她喝点汤水,脸上带着殷殷切切。宁安沉下心事,洗手换衣服,坐在餐桌上,看着两位长辈,用十二分的耐心问:“爸妈,有什么不妨直说吧。” 谈话几乎是父母单方面的输出,但和宁安预料的背道而驰。 宁安要留在h市打拼,他们都鼎力支持。宁母甚至拿出一张卡,里面是两人积蓄的一半,给宁安在h市购置房产,宁安添一点就可以够首付了。 只是两人都希望,宁安能将个人的事情再考虑考虑。就算不结婚,也该给自己留后路。 躺在床上,宁安也有些无力。情感上得到了回应,但父母难道不算羁绊么? “宁宁,其实你结婚不结婚的,我和你爸爸不是看不开。作为过来人、作为你的母亲,我必须要提醒你,女人的身体是有规律的。将来你再想要孩子,年纪上去了,是没有后悔药的。妈妈怀你生你,也是经过了苦难,这些也都告诉过你。但我从来不后悔!那么你呢?你三十多了,成熟稳重,有自己的想法,大学后就没怎么让我们操心。从前我们念叨多了你烦恼,可你扪心自问,我和你爸爸真的逼迫过你做什么事吗?这件事是我和你爸爸最后的一次啰嗦,但我们都希望,你能放下心里的抗拒,仔细考虑,思量周全,做好决定。” 宁母的话让宁安感动,他们的改变出乎预料,但一切都出于无私的亲情。生育是中肯的问题,需要宁安谨慎思量。 是啊,时间一直往前走从来不后退,如果将来后悔了,宁安再想要自己的孩子,就算科学进步,该遭的罪,也少不了。所以宁安斟酌之后,忍住了慕长洲的存在,郑重答应下来,好好考虑。 至于那张卡,宁安没有收。 62.春水泡梨花(62) 春水泡梨花(62) 年三十过得祥和愉悦,说透了三个人都纠结的事情,宁父宁母仿佛卸掉了重负,一改往日的唠叨,开始将注意力放在老年生活上。两个人趁着过年活动价,一起报名老年大学,分享了彼此的课表,要用期末的成绩比个高低。 宁安在其中出谋划策,帮着选课,还给报了年后前往云南的自由行。老两口打算在彩云之南待个月余,好好感受云南的风土人情,体验不同的文化和美食。 宁安发挥人脉优势,联系好了当地的地陪,自然也出了钱。 春晚是背景音,唠唠叨叨,尽管一年比一年无聊,但也演绎出一番烟火气。计较了一通,一家三口打起牌,互相谁也不让,但是夫妻的默契宁安比不过,脸上贴满的纸条,实在没新地方了,才结束了牌局。 不知不觉就到十二点了,鞭炮声音响起,窗外看得到璀璨的烟花。 宁安走到窗边,拍下这一刻的天空。这些年她刻意回避,忽略了父母的亲情。在这一刻,宁安感到无比的幸运。她能一个人闯荡,其实是深知自己的底气。 面对着夜空,宁安在心里许愿——希望明年,可以和慕长洲一起守岁,一起像孩童一样放鞭炮,一起喁喁细语,说些流年。 初一走亲访友,慕长洲发了个吉利数字的红包,没说几句话,显得很忙。 联想到邹辰说起的黑眼圈,宁安心疼又无奈。虽然慕长洲在她身边能得安枕,但孤悬在外,时差倒不过去,忙起来灌咖啡和喝水差不多,也不知道这半个月她怎么熬得住。 初二留在家里,父母反而出去逛城隍。她拿出那封信,看了又看,拍照留存,又发给慕长洲,留了个害羞的表情。 谢珽从爸妈家出来没意思,问了她在家,方向盘一转,拐了过来。闺蜜两个躺在床上卧谈,就像从前读书的时候。谢珽不难察觉到,宁安的状态和前几天完全不同了。 说完了父母的转变,那封信还是被谢珽套了出来,甚至拿到了一览究竟。只是这连笔看了半天,谢珽迷迷糊糊的,靠着宁安问:“这都写了什么?” “闲言碎语。”宁安没有念给她听的打算,而她之所以认得清,不过是经年习惯了。 第111章 “你妈不会看出点什么,故意试探你吧?”谢珽瞻仰一会儿,原本还给宁安,说起之前的事,对此大感不安。 “应该不是。”宁安将银行卡的事讲了,“真是试探,不用下这么大本钱吧?何况这两天的确没再说什么。” “那不一定。”谢珽离婚前后,父母做了多少毁三观的事,此刻想起也觉得后怕,她提醒着:“你要打定主意不说,就一定瞒住了。否则一旦翻车,有的缠。” “嗯,我明白。”宁安被亲情爱情一起冲昏的头脑清醒一些,和她交待了心事:“其实孩子的事儿,我没什么执念,但如果我们不分开的话,的确得和她聊一聊。” “这不就是你俩的私房话了,我倒是想听,你俩也不带我啊。”谢珽站起来想去找些吃的,宁安拦住了,打算一起出去吃点。 “怎么,你家没有?”谢珽不信,打开冰箱一看,还真只有水果蔬菜,没有别人家的剩菜。 “他俩还真变了。”宁安已经在换衣服了,手机还有一半的电,想着也就到附近的商超吃个饭,就直接走了。 过年期间,商超人更多了。谢珽之前挺喜欢这边新开的一家泰式火锅,两个人也不着急,分别通知了家里,排队一小时,才有了位置。 谢珽点单,宁安先要了杯椰汁解渴。好容易聚一起,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边吃边聊的,宁安的手机都断电关机了。 不知不决,又下了雪。结了账出来,谢珽笑嘻嘻打趣:“专门不充电叫我买单啊?” “都回这儿了,当然吃你这个大户。”宁安和她手挽着手,漫步在雪里,这样轻松的日子,去岁却是没有的。 “等我年后休假,去h市玩,到时候你全包啊。”谢珽很得意。 “来,到三月份后保险,直接住我家。”宁安应承下来,没提及新房子,心里却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连脚下踩着的雪,都感觉更软绵了。 谢珽的车就停在小区外的停车位上,两人聊到兴起,都坐了上去,又叽叽喳喳了一通。 时间已经很晚了,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宁母打不通宁安的号码,就打到谢珽这里,叫她们上门,谢珽只说马上要回,宁安就在门口,婉拒了。 “宁安,回头一起看老张,你那些东西都在我家里,到时候我开车来接你一起去吧。”谢珽准备道别了,“保佑我回去了也能安生!” “必须安生。”宁安拉好衣服下车,就要走了。 远处有个瘦高的人面朝这边走着路,在打电话,又放下了。谢珽准备走,看到了自然鸣笛提醒避让。 宁安顺势抬头,看到了人影,先是觉得眼熟。那人往小区门口走了,休闲的灰色长裤,长风衣,略长的短发半遮着双耳,围着围巾拉着大箱子。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宁安连谢珽的话都顾不上回答,愣了一秒钟,撞开车门冲了上去。 慕长洲被冲地往后退了半步,还是一把接住人,呵呵笑着问:“怎么关机了?” “没电了。”宁安抱紧了她,呼吸让她的眼镜腾起雾,她有好多话想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旋即吻了上去。 谢珽在车中捂住了嘴,记忆中的慕长洲寡淡清冷,哪是会笑成这样子的?等回过神来,谢珽拿出手机,慌忙放下车窗拍照。 大雪纷飞,地面都白了。一对璧人拥抱接吻,眉眼间流动着爱意。 谢珽屏住呼吸,就在车里,看着她们拥抱接吻,感慨爱情的奇妙。 “什么时候回来的?”宁安不可置信,可舌尖残留的温暖提醒她,慕长洲真的回来了。 “才落地没多久。”慕长洲长舒口气,仍用自己的触碰宁安的唇瓣,语调无奈:“一直打不通,就过来碰碰运气。车里是……是谢珽?” “嗯。”宁安还处于极度兴奋中,挽着她的手臂回身招手,谢珽这才下了车。 “看到你就好。”慕长洲点头致意,“我订了酒店,就在附近。” “可……”宁安浑身的细胞都在提醒她,这种迫不及待的需求,绝不能放走慕长洲。 “可我看到你就舍不得,不想放你走,找个借口吧?”慕长洲怂恿着宁安,用眼神告诉她,自己也是一样的想法。 谢珽的车停过来,秒懂后直接打给宁母,几句话搞定,才说:“走吧,我送你俩?” “不了,我们走过去。”慕长洲指了下方向,“几分钟的路,不麻烦了。改天请你吃饭。” “好,拜拜。”谢珽动了动眉,很暧昧地看了她俩,开车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留下的两个人在寂静的街道上,互相看着,眼神粘黏,都不肯开口。 慕长洲拉着她的手塞进口袋里,拉着箱子慢慢走着。宁安跟了上来,轻声问她:“顺利么?” “嗯,余下的我不在场也没什么,就回来了。”慕长洲没多说什么,“你俩才吃过了?” “你没吃?我现在点……”宁安拿出手机才想起来没电了。 “没事,前头买点就是了。”慕长洲看到开着的24小时便利店,将她的手重新拉回来,“省城的变化真很大,一路过来,我基本都不认识。” 路上除了拉着手,没别的动作了。可买了吃的,慕长洲的手又停到了别的东西上,瞥了眼宁安挪开了。 宁安的脸颊就一直红着了。她在大堂等慕长洲刷脸办好入住,跟着进了电梯,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带证件。 第112章 但慕长洲摆平了,她没开口。 刷卡进门,推了箱子入内,两个人才进去,门被踢过去,“咔哒”一声,关住了。 一头名为“欲”的猛兽,也出了牢笼。 慕长洲一把抱起她,隔着厚重的冬衣,紧贴着绵软。唇间炽热,连呼吸都能点起火。宁安捧着她的脸颊,一声声叫她的名字。 都把外衣脱下来,这种渴求不降反增。慕长洲抵着她的额间,“宁安,你一定做了什么,不然我为什么这么想你?” “那你认不认?”宁安没去问什么爱与不爱,往后退开,拉着她去卫生间。 水龙头放出了温水,骨节分明的手被宁安润湿,打上洗手液,揉搓了所有的角落。 慕长洲搭着她的肩头,在灯光下闭上眼,沉沉出着气。 “好了。”宁安关了水龙头,下一瞬就坐在洗手台上, 慕长洲微仰着头,亲吻细腻的脖颈,亲吻轻巧的下巴尖。唇瓣刻意绕开了,鼻息遍布整张脸。 “我总觉得悬浮,在h市不晓得怎么形容。”慕长洲倏尔开口,剥着熟悉的面料,话说来清冷:“隔了十几个小时的时差,才明白这种感觉是悬浮。什么都有了后,更悬浮。我没有根,不知道落在哪里,似乎哪里都可以,但哪里都不能让我安心。” 感受着细腻温软,慕长洲用目光锁着宁安,继续说下去:“那天我告诉自己,我需要见到你,所以我赶回来。你看,天意都叫我们遇上。” “是,天意。”宁安摘下她的眼镜,抚着两道眉,亲吻着一双深邃的眼眸。 “还好,真的,太好了。”慕长洲闭上眼,沉溺在宁安的一腔温软中,心跳不由自主加速,比呼吸还快。 颠簸、漂浮,悬空、跌落。 两人倒在床上,身体是上好的毛笔,正好拿来书写情意。黑暗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吟哦,其余的,都被吞咽,拆吃入腹。 只有这样,心才会落回来,安宁爬过脊背,烙进脑海。 慕长洲吮吸着宁安的唇瓣,身体痉挛,意识腾空。 63.春水泡梨花(63) 春水泡梨花(63) 身体极度疲惫,精神却亢奋,漆黑的房间,两个人共裹一床被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信我收到了。”宁安侧着身,在黑暗中辨别着慕长洲的五官,继续强调:“看了好多遍。” “嗯。”慕长洲枕着自己的手臂,问她:“看懂了么?” “你在考我么?慕小洲?”宁安的动作迅速,趴进她的怀里,慕长洲不得不扶着她,把滑下的被子往上提。 “快问快答!”宁安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彼此对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先发难:“你为什么要写信托人寄给我?” “当时觉得应该写一封信给你。”慕长洲侧了脖子,两只手跟着她走,柔软温热,让她禁不住想按住了捏在手心。 “嗯,不错。那为什么要提前回来,还不告诉我?”宁安问完,不等她回答,蜻蜓点水般亲了亲她的唇,自己也笑。 “这个问题啊。”慕长洲的眼神飘了飘,认真思考了起来。她知道宁安有耐心等,但也不让她等太久,眯着眼睛让眼前显得清晰一些,她缓缓说:“因为我发现,再见不到你的话,我什么都做不了。心好像飘离身体之外,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告诉你是不想你改变白天的行程——但谁知道宁校花也有没电关机的时候?还好能遇到你,不然……我就只好先回h市了。” 宁安才不信她会走,但答案满意,她毫不吝啬,和她唇舌纠缠,和着心跳的节奏,做些事后的小情趣。 “你知道我那时候在做什么,小心机小手段之类,对么?”宁安屏住了呼吸,虽然看着对方的瞳孔,自己却先游离。 慕长洲点头,给予肯定:“第三天就知道了。” 宁安悬了大半年的心落了回来,她追问:“知道了为什么还纵容我?” “你说呢?”慕长洲的手来到了她的脊背,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叹气:“本来是想三个月后就抽身,彼此做回老同学,可能将来会碰面,但也没必要保持不必要的联系。但你演得那么卖力,我得配合啊。” 玩笑一般,宁安自然失落,表情一览无余。 慕长洲没等来亲吻,略撑着靠在床头,这次换成她捧着宁安的脸颊了,她说:“宁安,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爱情的。这种虚浮的东西,难以捉摸无法定义,成本高昂代价深重。与其期期艾艾患得患失,还不如明明白白搞□□关系,吃得到摸得着,实惠又实际。但你是个意外,也让我明白固有的想法不切实际。” “一年多了,我想可以确定了。宁安,我很喜欢你。虽然距离你满意的答案还有一定距离,但我想不会用太多的时间了。”慕长洲用论述论文时的语气,平静稳定地说出来,她顿了顿,补充:“我承诺过会认真学习怎么谈恋爱,应该能到及格线吧?” “岂止及格!是优秀!”宁安的眼泪从那句意外开始,就滚滚往下淌,滚进慕长洲的指缝,依旧是热烫的。 这个人脑子里闪过“情人泪”的修辞,才想起来替她抹泪。 “那你别哭了。”慕长洲也动容,鼻尖酸酸的,好似捧着易碎的珍宝,“这才一年,将来还有长长的路,你做你自己就好,看看我能不能应对挑战。” 第113章 “真的么?你不会突然再消失了么?”宁安红着眼眶,彼此胸膛紧贴,心跳渐渐和成一样的节奏,她在慕长洲肯定的答复中,释放了压抑多年的情绪,笑着笑着,泪流不止。 身体是最诚实的人,不会撒谎。慕长洲从最初就知道,她是想靠近宁安的。但理智一直提醒着,别害人。 她就是浪荡的游子,看似花团锦簇,然而无归路失来处,满心空荡虚无,不知何处能安。 她更有自知之明,如果做恋人,终是要成仇的。所以那年才会果断离开,不给丝毫机会。 这些话,慕长洲在彼此的眼泪中,都说了出来。她问:“宁安,这次你是不是很担心?怕我一去不回,又怕我回来不肯见你?” “是。”宁安埋在她的颈窝,鼻涕什么都不想管,“我想过了,既然一年了都留不住你,我也算给自己交待,不如好聚好散。” “谢谢你。”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所以慕长洲没提那个承诺,由衷感慨着,看似是她看破宁安的小心机,实际上一直是宁安在默默纵容她,甚至要离开,宁安也不阻拦。 大悲大喜,又彻底驱散了不安,宁安没什么力气,又嫌弃得很。慕长洲光着下地,捞了件衣服披着,涮了条热毛巾出来。 暖黄的灯带下,慕长洲头发凌乱,没戴眼镜的脸上,有着散漫的神情。她果然去找买回的食物,打开可乐先喝了半罐,扭过头问:“要吃么?” 大概是睡前释放太多了,醒来后人还是迷茫。宁安翻过身,触碰到身后的人。 宁安恍然,放轻动作回过身,慕长洲背对着她,肩头微微耸动,是睡得最沉的模样。 房子里只有提示灯的冷光,宁安缓缓躺下来,从一些小事开始慢慢捋。 慕长洲带她去了新租的房子后没多久,就开始退缩了。宁安看在眼里,徒生无力。慕长洲提及这次出差后,宁安已经做好打算,她会不告而别——哪怕慕长洲离开的这十几天,并没有失去联系,甚至聊天频率更高了些。 她犹豫过要不要用那一个承诺,但还是主动放弃。 这一次宁安是坦然接受的,慕长洲自己要拧巴,费再多的唇舌和心机,也不过是延长一段时间而已。宁安用了一整年,如果还留不住她的心,那留住人有什么意思呢? 她对得起自己十五岁后的惦念和痴狂,将来见与不见,或许心酸失落,但再也不会——患得患失、追悔莫及了。 然而慕长洲毕竟是慕长洲,这次悄然来到省城,就是她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她没有食言,是用心学习怎么和一个人谈恋爱。 慕长洲回来了,那个承诺,也不用再提。她给了宁安继续走下去的决心,宁安更要好好对待这份心意。 等宁安回了家,慕长洲兀自睡着。宁母问起来,宁安只说和谢珽聊了些事,实在不想断了,就去了她家,把酒言欢。 她的黑眼圈和神态间的疲惫是真的,宁母知道她和谢珽只要碰在一起就有聊不完的话,还以为是商量前几天家里的话题,就塞给她一只素包子,交待她吃了快去睡吧。 两口子还要出门,叮嘱了宁安定闹钟,提着礼物离开了。 才躺下没两分钟,谢珽打来电话,语调调侃:“怎么样?一夜风流?” “刚躺下来,老腰要散架了。”真闺蜜有什么不敢说的?宁安夸张地叹息着,惹来阵阵碎语。 谢珽和她瞎聊了一通,才问:“晚上聚会你还去么?学霸呢?” “都去。”宁安笑着:“她说了,聚会后刚好你值班结束,一起请你吃饭。” “那必须不醉不归了!”谢珽激动起来,“我的天,慕长洲真请我啊?” “这有什么假的?晚上就见面了!”宁安打了个哈欠:“我不跟你说了,睡饱了才有力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雪,慕长洲站在床边,拿着瓶水,边喝边发呆。 洋洋洒洒的雪花,掩盖了城市的喧哗,在这午后难得显出静谧来。 伸手拉开窗,慕长洲将半只手臂探出去,冰凉让皮肤颤栗,下雪的声音入耳入心,冲淡了激烈之后留下的赤热。 慕长洲深深呼吸,向来不畏寒,此刻也打了个哆嗦。她看着掌心融化的雪花,渐渐积攒成一小洼雪水。 雪会被体温捂热,变得温暖,成为涓涓细流。 她选择回来,因为她自己已经被宁安暖了身心,眷恋贪恋着宁安,再惶恐想要逃走,身体都会带她回来。 与其畏畏缩缩,不如大步朝前。 想明白这一点,慕长洲对晚上的聚会也没什么好躲开的。宁安回家是为了安抚父母,两个人约好了碰面的时间地点,可慕长洲却比预料中醒来得更早。 反正无所事事,慕长洲转身回去,找出笔电,就坐在床上忙起来。两个小时后,她拨通了邹辰的号码。 “新年愉快,稍后我把基本框架发给你,慢慢看。” “哦……好的,不是多着急的事,你没必要加班吧?” “没有加班,无聊打发时间。” “那就好,别耽误你。” “不会。信的事多谢了。” “举手之劳,新年快乐。” 慕长洲挂断电话,看着邮箱发送完成,完成备份后,重新躺下。 后知后觉的疲乏侵袭,被子里暖烘烘的,但总觉得少一些什么。躺了好一会儿,睡意若有似无,慕长洲才了然——宁安不在身边,她真的睡不踏实。 第114章 意识到这点,慕长洲笑了笑,在床上翻了个身,抱着被子闭上眼养神。 就这么躺着,直到闹钟准时响起,慕长洲睁开眼,眼底也是血丝遍布。她爬起来,洗漱换衣服,从行李箱中拿出昨夜来不及送出去的戒指和腕表,装进衣袋里。 经过这一晚,宁安收到这份礼物,一定会开心。其实她在意的从来不是价值多寡,而是心意深浅。但世俗一点,给自己爱的人花钱,是最实际的表达。 慕长洲不是个浪漫的人,她的一生都在追求效率和实际,今后她要在浪漫上做功课了,但今晚这个钱,还得砸出去。 64.春水泡梨花(64) 春水泡梨花(64) 晚上的聚会定在才开不久的一家会所,章立早早就把环境和菜单发进了群里,份子钱象征收二百,宁安给了两人份,群里也只当她是连带了谢珽的。 直到开场前一个小时,谢珽才给章立去了电话,上升期排了班,又的确在本地,不好请假,晚上交班后来得及她一定赶过去。 章立今晚是要撑场面的,这样的小事情他没在意,寒暄之后拜了年,顺道收了谢珽转给自己孩子的红包。 他还是提前了整两个小时到达场地,和服务生一起挂起了装饰,将定做的横幅拉整齐。陆陆续续有同学入场,碍于章立塑造出来的好人缘,也都包了面额不同的红包,羡慕他儿女双全,妻子贤惠,岳家更上一层楼。 还没开场,章立仿佛就要醉了,脸颊通红着。 “孩儿妈妈看得紧,再过两年带出来见你们,可不准吓着我姑娘!”章立松开了领带,笑得满面红光,对其中一个人说:“上小学了去你那儿,你可得照顾好啊。” “包在我身上。” 慕长洲和宁安的一左一右进门的,互相挽着手,慕长洲侧着身在宁安耳畔说着什么,两个人的眼神交汇,唇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最先反应过来的,仍旧是章立。他的表情只是略微松动,很快迎了上去,开口却有点阴阳怪气:“稀客,真是稀客!还是宁校花的面子大,略施美人计,就把你给请来了。” “份子钱我可是给了双份,不多带一个,我要吃亏的。”宁安皮笑肉不笑,也没松开挽着的手,还是慕长洲从口袋里取出宁安事先准备好的红包,笑着递给他:“给孩子的。” “这就见外了。”嘴巴这么说,拿过来的手可没慢多少,两个红包都不薄,章立在她们的胳膊间打量了一眼,摇着头揶揄:“这就真不够意思了,何必拿我开涮?” “再问下去,就更没意思了。”慕长洲提醒了一句,说:“我俩坐哪里?” 章立没再寒暄什么,请了两人落座,也不点破她们的关系,而是带头举杯欢迎,话语间自然夹枪带棒:“慕长洲能来,降维打击啊。你们大约都不知道,去年省院是点名要她,但咱们学霸就是俩字——不去。在国外这么些年,现在回来了,就算不在省城发展,偶尔回来瞧瞧,提携提携我们,也是让咱们同窗间有面子嘛。” “面子是自己挣的,别人给叫打脸。”慕长洲是笑着说的,说完还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杠起来丝毫不带犹豫的。 宁安没料到慕长洲来这一出,正打算打圆场,慕长洲的手握紧了些,施施然说:“我没有考虑过回省城发展,空间太窄了,更不会回来定居。个人原因,大过年的就不提了。听说你还是找到了实力强悍的人,根本不是非我不可,可别再造谣了,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 章立又下不来台,又能下一点台,只好自黑:“那个也是捡着的,差一点就交不了差。不回省城也好,省城庙小,我们这些小鱼小虾混起来还能成,你这条龙回来了,我们可就没食吃了。” 这把留在省城的同学们全都带上了,宁安微微皱着眉,慕长洲却根本不在意。当年她本来就不和人怎么打交道,翘着腿坐着,悠然自在。 宁安没有拿出往日里社交达人的能力,温柔坐在一旁,只是等饭局开始。 如果说刚毕业的几年,同学聚会还有着十足十的真情实感,工作后见识了社会面,这样的情分自然会渐渐淡掉。大家的联系变成了搭建人脉、互相牵线办事,情感退居次位,甚至越来越可有可无。 宁安是名利场的杀手锏、社交所的常青树,今晚的确反常。但有慕长洲这一尊佛摆着,的确为她挡了探寻的目光。 不管章立心里演了什么戏,明面上一派春风得意。不多时人齐了,冷热菜肴上桌,他站起身吆喝着祝酒,更是眼睛都不眨,一杯白酒就下了肚。 开场热烈,旋转的大桌子把菜肴轮转着,慕长洲挑着尝,显得闲情逸致。 “你不吃么?这边挖了几个大厨,味道不错的。”宁安盛了碗腌笃鲜,轻声问她。 “这不等会儿还有局?你挑的餐厅才好吃。”慕长洲歪着头,眼镜略往下滑,她漫不经心的扶正,顺手拿起酒杯,抿了口红酒,点头夸:“这个不错。” “我今晚不喝酒了。”宁安喝着汤,一整天没怎么吃饭,她其实是饿了。 “不让自己开心的酒没必要多喝。”慕长洲搁下酒杯,觉得宁安的汤不错,用自己的汤匙尝了口,就盯着那道汤了。 这一幕自然被有心人看到,只是热闹浓烈的场景中,暂且都被藏在了喜庆之后。 第115章 后面一场放纵局,参与的只有臭气相投的几个男人了。章立打着要请客结账的名义参与,送别时话里有话:“宁校花,这次我可就算了,下次就算不肯援手,也不用那么忽悠我。大家十几年的朋友,怎么说我也算你的前任之一,和平分的手,还请你惦念点旧情,别让我这么难堪了。” 宁安强忍着厌倦,打着哈哈,到了也没撕破脸。反而是慕长洲,拍了拍章立的肩头,什么都没说,跟在宁安身后。 “我现在真怀疑,他当初追我到底是什么目的了。”宁安在雪花中叹息,仿佛曾经单纯明亮的岁月都被侵染了不该有的颜色。 慕长洲摇摇头:“在意这些干嘛?难道你觉得以后还需要……” “慕小洲,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天赋异禀,是领域内绝对的强者。”宁安很客观的回答:“不管别的怎么样,章立经营人际关系很有一套,找他办事不需要花太多心思。然而有时候最缺的就是心思。我这么说你能理解么?” “理解。”慕长洲没有评判的打算,只是握紧了宁安的手:“但你现在有我,咱不缺钱。” 说着话慕长洲缓缓停下脚步,不等宁安回答,从另一只口袋里拿出了捂了半天的盒子。 慕长洲言简意赅:“送你。” 宁安从包装盒认出了品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直到冰凉的腕表戴在了左腕,她正嗫嚅着,却看到慕长洲又拿出了同品牌的盒子。 “宁安,曾经我认为感情需要立场,需要一堆堆的理由,才能去面对和付出。曾经的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面对你想捧出的真心,只好视而不见用逃避来解决问题。现在和将来,我很确信,我爱你。”慕长洲长舒一口气,似乎对自己临场的发挥还算满意,将戒指取出来,继续说:“上次买得太匆忙,这次其实挑得也超快,以后你再挑。” “要多少都给我么?”宁安的眼眶已经红了,伸出的手也在颤抖。 “都给。”慕长洲把彼此的戒指都换了新的,旧的收起来,握着宁安的手给她捂着,自己也红了眼圈:“谢谢,谢谢你等我。” “谢谢你,脑子好使想得明白。”宁安故意说了这句话,冲淡了有些伤感的氛围,她抬起手欣赏着新戒指,夸着慕长洲:“这枚我也喜欢,只是没舍得买。” “那……以后每年都买一对?明年你挑吧?”慕长洲和她默契地转过身,学着她的样子伸出手一起看,直到彼此交握,就这样慢慢走。 “那说定了。”宁安想了想就笑:“等我们老了,每天选戒指戴,那得戴多少天不重样啊?” “到时候也每年都买。”慕长洲想着彼此白了头发,走路都摇晃的样子,就难以置信,一路说着闲话,到了学校附近的餐厅,谢珽的车已经停在了路边,看来人已经到了。 远处的教学楼还有灯光,校长也住在附近,也快要去拜访了,慕长洲问:“宁安,老张那边的事情结束有空么?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有。”宁安想都不想,飞快答应了。 于是慕长洲不再提要去哪里,两个人一进门,就看到角落的谢珽站起来打招呼。 多年的死党闺蜜,谢珽看出了什么,只等将来再问。点菜宁安当仁不让,只是三个人八道菜两个汤,还是惊到了谢珽。 “刚才我没怎么吃。”慕长洲主动承认:“我饭量大。以后你来h市,我全包了,没时间的话让她作陪。” “多谢,我当真了。”谢珽呵呵乐起来,坐在两个人的对面,越看她俩越觉得般配。“我有些问题,不知道作为宁安的闺蜜,能不能得到一个坦诚局的机会?” “请问,不过分的,我都可以回答。”慕长洲留了几分余地,开了啤酒,就着皮蛋喝,一不小心就被青椒辣到了。 谢珽注意到这个细节,却顾不上多想,盯着慕长洲,问:“你给我们宁宁表白了么?” “表白了,我爱她。”慕长洲给了一个你就问这的表情。 谢珽捂着心口,表示自己收到了惊吓,缓了缓又问:“慕长洲,你第一次睡她什么感觉?” 宁安红了脸,大过年的周围没几桌客人,还好谢珽压低了喉咙问。 慕长洲搁下酒杯,装着思考的样子,隔了好一会儿,才用同样的声调回答:“很好睡。” 言简意赅,表达准确——但是毫无细节。 然而涉及宁安隐私,慕长洲不肯说,谢珽是高兴的。谁喜欢好朋友的另一半拿这种私事炫耀?知道她们很和谐,谢珽满脸姨母笑。她也是过来人了,感情和躯体,那都一样重要。 后面又瞎问了一通,慕长洲的态度,给谢珽了定心丸,反倒是宁安,全程隐身一般。 夜色深沉,菜肴吃了个尽兴,酒也喝了一打,谢珽松口气:“宁安,她要敢欺负你,我还是帮你的。但你被咱们学霸吃定了。” 65.春水泡梨花(65) 春水泡梨花(65) 谢珽没喝酒,略表遗憾,开了车送了两人到宁安的小区外,和慕长洲约了一场,将来一定不醉不归。 雪已经停了,慕长洲跟着宁安进了小区,打量着小区的环境。 宁安舍不得这么快和她分开,绕着路往小花园走。这两年禁燃烟花爆竹,连玩耍的小孩子都没几个。 两个人极有默契往最荒凉的地方去,才到慕长洲就拉了宁安,敞开衣服,牢牢抱着她。 第116章 “你的小名,是宁宁?”慕长洲的鼻息打在宁安的侧脸,身上的热气,透过厚重的冬衣,捂着宁安的身体。 “是啊。”宁安亲吻着慕长洲的侧颈,一时起意,露出牙齿,烙上齿痕。 “那你呢?你有没有小名?”宁安仰着头看她,雾气弥漫,让慕长洲的眼镜变得模糊。 “你不早都叫上了么?”慕长洲略低着头,用眼神表达着无语。 “小洲?”宁安很快反应了过来,在意外之余,明白了很久之前,慕长洲就一直纵容着她。 “嗯。”慕长洲轻声应答,又问:“很好听吧?” “是,好听极了。”在这个半天,宁安的情绪起伏极大。得到了慕长洲亲口确认的情意,让长达十余年的爱慕都有了归处。她凑上去浅浅吻那两片薄唇,边吻边问:“你之前就默默让我叫了,你是不是很喜欢很喜欢?” 慕长洲咧开嘴笑,不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承认了。 浅浅的亲吻,呼吸愈发炽热,还是慕长洲停了下来,提醒她:“你该回去了。” 已经十点多,宁安知道她说得不错,但浓情正当时,腻腻歪歪起来,就是不肯挪脚。 “你不怕家里打电话催啊?”慕长洲打趣着:“今晚跟他俩说好,跟我走一趟,得两天呢。” “啊?要去哪里?”宁安年前后假期的事儿只说了一半,本来也是打算独自返回h市,应对不归的旧人。 “出去走走,到时候看回来还是回家。”慕长洲的力道渐渐释放,“我送你到楼下?” “你敢不送?”宁安没追问到底去哪里,主动从她怀里退出来,顺着小路往小区深处走。 “环境真不错。”慕长洲挡在风来的方向,夸赞着。 “嗯。”宁安有些上头,笃定说:“我一定会跟他们说清楚的,慕长洲,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但不要急于一时。他们是很好的父母,只是观念不同,别在这时候起冲突。”慕长洲还不知道宁父宁母态度的转变,她没有父母,随口说了两句,也是把宁父宁母想象成这世上最好的家长,否则怎么教养得出宁安这样的女孩子? “我知道。”宁安不由得笑出声:“认识你之前,其实我是得过且过的性子,和身边的朋友没什么区别,不懂得世界到底多广大。当时只想着考个省内的大学,毕业留在省城,找个安稳工作。”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慕长洲疑惑。 “因为喜欢你啊,而你的分数,简直惨绝人寰的好。我从章立嘴巴里撬出了你可能要读的方向,逼着自己追赶。我告诉你啊,高二开学一个月后,一直到高考前,没有一个晚上,我是在半夜两点前睡觉的。”宁安小声哼着:“头悬梁锥刺股啊!你当谁都和你一样,闭着眼都能考全省前头?” 慕长洲诧异不已,高中时期的宁安成绩好人缘好,社交活跃,根本看不出来会在回家后刻苦。 “这么逼着自己,结果发现,还是追不上你。”宁安有些落寞。 “那你觉得真和我做同行的话,会不会争起来?”慕长洲刻意缓和着有些酸涩的气氛。 “我更喜欢强强联合。”宁安笑,又感慨:“后来下定决心转型,也是知道,你在业内,太强悍了。” “还好,还好那年我回来了。”慕长洲带着庆幸叹息:“宁安,别怕。” 再刻意放缓的脚步,也有抵达的一刻。感应灯随着脚步亮起,慕长洲送她进去,恰好一层就有电梯。 “明天见。”宁安还是不松手,眼神盯着两个人还挨着的手指尖,口中道着别。 慕长洲上前半步,按开电梯,推着宁安进去。 “干嘛?”宁安明知故问。 电梯门缓缓闭合,慕长洲把她挤在角落,仗着个子高,一只虚虚挡住了监控,低头吮吸着两瓣花朵,肆意又温柔,攫取着一切能掠夺的气息。 小小的电梯间一时间充斥了浓情蜜意,吮吻不停,慕长洲仍用衣服包住了她。 咬着上唇,慕长洲睁开眼,低声哄着:“回见。” 电梯抵达楼层,慕长洲站在原处,看着宁安倒退着走出电梯。 两个人都没有动弹,直到电梯门自动闭合。 慕长洲按了一楼,电梯向下行驶,宁安看到抵达了,才回身回家。 从一楼出来,有一对夫妻着急进,慕长洲侧身走过,长身长腿,走出电梯,走出大堂,没有留意两个人追查探寻的目光。 家里没有人,宁安有些奇怪,边换鞋边摸出手机打电话。一问才知道父母吃多了,下楼去附近商场逛逛,权当消食,已经在楼下等电梯了。 宁安一边庆幸好在没撞到,一边放下心,脱了外衣,等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父母正好进门。 “你们这聚会也真够晚的。”宁父率先开口,又呵呵笑:“但也没我和你妈妈晚。” “我看还是给家里买个跑步机吧,方便你们锻炼。”宁安边说边回房换了睡衣,宁母追了进来,皱着眉拒绝:“可别,哪有什么意思?路就得脚踏实地走才好。” “这不是特殊天气能方便些么?”宁安或许察觉到了一丝古怪,然而和慕长洲大半天的相处,腕表和戒指藏了起来,那份沉甸甸却还提醒着不久前的热吻,情绪不曾收回,也就没有多想。 “要买我俩自己买,你……”宁母顿了片刻,转了话头,问她几号走。 第117章 “等去探望了校长,计划和朋友约着出去玩,直接回去上班。”宁安正准备说,既然宁母问起,就不做隐瞒,“慕长洲还记得么?和她一起。” “去哪里?”宁母心里一咯噔,维持情绪的平稳,收拾着垃圾桶。 “邻省。”宁安随口扯谎,反正是要离开省城,绝对不会碰到。 “人家来了也不知道请来坐坐。”宁母根本不问慕长洲到底在不在省城,一锤定音后,走出宁安的房间,皱着眉和宁父点头示意,口中说:“明去买些肉啊什么的,等宁宁走之前,我给做好了,让宁宁给她朋友带上。都喝了人家多少茶叶了,这样不像话。” 宁父张口结舌,不懂老婆说这究竟什么意思,但几十年本能,还是顺着往下说。 夜里即便一起躺着,或许女儿就在隔壁,两人也没讨论什么。直到宁安离开,两个人都在厨房忙碌,沉默着一起盯着高压锅喷出的雾气。 “宁宁,宁宁和那个,是个姑娘吧?”宁父还处于状况外,“我都不敢多说话,就怕说错。” “个子是高高的,但你看到那张脸了吧?就是小姑娘。”宁母已经确定了身份,叹息着:“长得是好看,气质也好的很,学习也好。” “那你是……同意么?”宁父问得小心翼翼。 “宁宁拿定主意了,咱俩同意不同意有什么区别?你和我什么时候说话管过用?”宁母靠着料理台,深深呼吸:“宁宁上大学后,和那个小慕没有联系吧?” “没印象。”宁父仔细回忆了一宿,这个名字重新出现,也就这一年,他肯定着:“宁宁大学的时候,是和一个姓龚的男生谈的,但还是断了,也没见她多伤心……” “或许,说不定……”宁母大胆假设:“高中上学的时候,咱们宁宁就喜欢小慕!” “不可能,十来岁的孩子懂什么?又都是女孩!”宁父断然否认。 “不然咱家姑娘为什么玩命学习?又选了个她以前从来就没什么兴趣的专业,还读研!”宁母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之前小慕拒绝了宁宁,宁宁为了接近她才这么选择的,但是这么多年没交集,宁宁才单了下来,甚至找了女朋友也没感觉!”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宁父被妻子彻底带歪了。 “冷处理。”宁母抿着唇:“如果咱们宁宁套牢了小慕,那咱俩怎么处理都没用。如果俩人处不好,说不定无疾而终,咱俩干涉了一定起反作用。” “也是。”宁父深吸口气:“你我也是看开了,有那功夫瞎操心,不如研究怎么给宁宁攒钱。小慕可能没那么多钱,但她对宁宁专一爱护的话,钱也无所谓。” “是。”宁母这一年几经思量,接受起来没多难,飞快下了决定:“年后改课程,咱们研究经济形势,再闯股市。” “好。”宁父赶紧去找到手机,翻着图库,找出股市的账号密码,几乎是连夜登陆。 宁安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慕长洲看着她打开车窗,“不是很好租车,通风会好些吧?” “不是,没什么味道,可能感冒?”宁安揉揉鼻梁,“我和爸妈说过了,就说和你出去玩,他们没问什么。” “好。”慕长洲跟着导航开车,也不提到底去哪里,十几分钟后到达目的地,谢珽的车子也停在路边。 三个人再次见面,谢珽戴了眼镜遮挡浓重的黑眼圈,挂着宁安的胳膊,打了个哈欠:“这给我困的……” 66.春水泡梨花(66) 春水泡梨花(66) “一晚上没睡?”宁安随口问着。 “赶了个材料。”谢珽又打了个哈欠,找出手机,边打电话边带路。 张校长明年就要退休了,一生奋斗在教育一线,作风老派,很有学生缘。但他平时不怎么肯让学生们逢年过节来,这次上门,也是宁安好说歹说,张校长才同意被拜访的,还特地叮嘱不准带东西。 三个人特地避开了饭点,但师母还是提前准备了八道小菜,才到门口就闻到了香气。 慕长洲一进门,刚露了个脸,就被张校长劈头盖脸一通训。俩人不好劝,只能默默坐着,然而听了下去,都从内容里听出了不一般,都很诧异。 原来慕长洲和张家一直有联系,从她出国至今,几乎月月都没断过各种礼品,只是人没出现过。 “知道你有出息,我们是图你这些么?我们和慕大姐是什么关系?我们要看到你!你呢?一两年才接一次视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索马里了!”张校长脾气火爆,一字字跟炮仗一样喷出来,“一开始你出去给你打钱,全都退了回来!你装什么?知道你不缺这三瓜俩枣,但你这样……” “老张,再说就没意思了。”慕长洲伸长腿坐下来,神态意外地松弛:“我这不是怕你念叨,非得给我介绍么?” “怕我们念叨,这次怎么敢上门?”张校长红着脸靠向沙发背,转脸和颜悦色地安抚了另外两个学生,才问:“有情况?” “嗯,定了,各方面都挺好。”慕长洲指了指宁安:“就她。”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张家人很早就知道慕长洲的取向,都是知识分子,又清楚她亲生父亲干的阴损事,除了最初伤怀一番,老两口抱头痛哭了几场,也慢慢接受,这些年只盼着她能安定下来。而宁安品行优秀,本就是张校长挂在嘴边的得意门生,如此是既惊喜又惊讶了。 第118章 “小慕,可不能乱开玩笑,你和阿姨好好说,你认真的?”张夫人仔细看了看宁安的神色,不好意思问。 “嗯,认真的。”慕长洲扬起手展示了戒指:“婚是结不了,不过已经一年了,你俩放心吧。” 张校长看向宁安:“慕长洲的事,你都知道吧?” 宁安的双手扶着膝盖,仿佛回到了高中的课堂,被严肃的任课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脊背都挺直了,点头说:“我都知道。” “她看着冷冰冰的,实际上内心温和,只是话少些。你既然都知道,我就把她托付给你了。她要惹你,给我打电话,我教育她。”张校长还是了解宁安的,难免说了些慕长洲高中时候,不为人知的囧事,叹息时光一去不复返。 宁安忍着内心的疑问,又认真记下来那些事,等到告辞了,三人找了个清吧喝了两杯,点了沙拉什么的,涮涮肠胃,才各自分开。 “慕小洲,你怎么连这个都要瞒着我?”宁安上了车就问,“他们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睡了第一个人后。”慕长洲热着车,“这些事我没有对老张他们瞒过,至于没回来探望他们——见了总是回忆多些,照顾好生活就可以了,而且他们的孩子不怎么待见我,你没注意么?今天是特意支出去了。” “你还有多少事情我不知道?”宁安靠着车窗,眼神温柔,静静看着她。 “我并不是故意瞒着你,时机到了你不都知道了么?”慕长洲发动车,在省城的道路上缓缓行驶,“我们有很长的时间,你总会都知道的。” 再次碰面,是上午的九点半,保温盒里装着宁母做好的卤味,慕长洲侧过去咬了一大口牛肉,赞不绝口。 即便已经出发,宁安也不知道旅途要去哪里。她调整着安全带,问起一些小事,彼此分享着童年。 慕长洲的情史太清楚了,这次换过宁安,将之前的几段细细说了,坦承着:“年少不能遇到太惊艳的人,哪怕和你根本没什么交集,和别人相处,心里总是会觉得缺了什么,继而波涛起伏难以平息。时间一长,想明白后,更骗不过自己。其实这次你要是不回来,我是下定决心放手的。” “你得相信你的魅力。”慕长洲用调侃掩饰着心中难过,忍着一分好奇,不去追问为什么不用那个承诺,认真道歉:“对不起。”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想都一整年了,如果费尽心机、真诚相对,都留不住你,也怪没意思的。”宁安伸手揉着她的肩头,“慕长洲,我也要谢谢你。今后,有什么事我们敞开说,不撒谎、不耍心机,怎么样?” “不想说就不说,可以么?”慕长洲笑着问。 宁安笑:“每个人都应该拥有隐私。” 车子先开去了完全变样的老家,曾经只有一条水泥路,现在搭乘政策红车,远远看去,都是红瓦小栋。中国人骨子里的种地天赋,让小院子里搭了架子,但因为冬天,没看到多少绿色。 慕长洲没开进去多少,指着其中略高的钟楼,说:“那是我们家以前的位置,征地的时候全处理了。” “你要钱没要房子,有点可惜。”宁安猜到了一些,此刻并不意外,笑着打趣。 慕长洲知道她明知原因,还是解释着:“人都不在了,奶奶也没有别的血亲,我和村里别的人没多少交情,要房子做什么?” “原来你从小就是高冷范啊。”宁安想着她小时候板着脸的模样,起了好奇,问:“那……你有小时候的照片么?能给我看看么?” “有,回去了找给你看。”慕长洲答应了,指着不远处的桥与河:“以前到了春夏,野菜长得好,总是吃新鲜的。包饺子、凉拌什么的,味道都很好。我的口味淡,奶奶就钓鱼炖豆腐给我吃。” 宁安跟着她的脚步,一起走到桥上。 并不算宽阔的河流,两旁好的位置都是摊点,大抵和慕长洲记忆里完全不搭。然而只需驻足在这里,就仿佛打开了一扇窗,一幕幕的童年,让宁安看过去,才恍然——张校长说她内心温柔,是真的了解她。 “现在不允许钓鱼了,环境保护嘛。”慕长洲一直低着头看着河面的波浪,“还记得有一次,我们祖孙抓鱼,我踩石头惊鱼,奶奶用网捞。谁知道那块石头滑得很,我一脚下去,两个人都摔了,就这样奶奶还是捞了两条上来。” “奶奶好棒。”宁安在她温柔的叙述中,穿过冬日的桥,来到炎炎夏日,看到二十年前的老与少,一起跌倒在小河流中,大的不光护着小的,手中的渔网里,还扑腾着条条小鱼。 阳光照过来,想必是笑作一团的。等都站起来了,老人会牵着小洲的手,和她趟过河水上岸,回家炖一锅好汤。 “准备好了么?”慕长洲侧着脸问。 “嗯。”宁安回过身。 重新上路,车子驶向小城的另一个方向。小城并不属于大城市,借着东风起飞,如今缓缓转型,公墓是当年兴建的,这个时候没什么人。 慕长洲从后备箱取了祭奠的物品,拉着宁安的手,在小道上缓缓前行。 “奶奶没什么亲属,也说过不愿意葬在村子的墓地,觉得邻里聒噪,不肯再听那些风言风语。所以她去世火化后,我先暂存了几年骨灰。等这里建成,就落葬了。”慕长洲一路往北边,“坐北朝南,位置好得很,她一定喜欢的。” 第119章 “风水挺好。”宁安压根不懂,踏过积雪,跟着慕长洲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脚步。 彩色照片上的老太太慈眉善目,眼角的沟壑里都是笑容,隔着斑驳的岁月,看向碑前的四季轮转。 慕长洲蹲下来,语气充满了少年气息:“奶奶,我回来看你了。下了雪,好看吧?” 没有人回答。 慕长洲动手清理着周围,宁安只是给她递东西,没有破坏她虔诚的心意。 一瓶白酒一盘鱼干一笼包子,还有四个大个的橘子。 慕长洲拉着宁安跪下,先上了三炷香,她笑着说:“之前来的时候,跟你说过我大概长歪了长壮了改不了,喜欢女人,对男人实在没兴趣。那时候嘀咕这辈子大约孤独终老,没想到还能有个傻姑娘。奶奶,她是宁安,我上高中时候认识的同学,去年在一起,到现在一年了,我们相爱,你保佑我俩好好处一辈子。” 宁安尽量维持平稳的语气:“奶奶好,麻烦你庇佑我们,让我们好好处一辈子。” 从山顶缓缓吹下一阵风,吹落树顶的积雪,落在两人的肩头,仿佛长辈的爱,轻而厚重身。 慕长洲递给宁安三炷香,催她:“快上香,奶奶同意了。” 宁安忍俊不禁,捂着手等她点燃,指间捏着低头祷祝,再插进香炉。 前后的香缓缓飘着烟,宁安并不认得这是什么意思,却觉得身心都笼罩在安稳中。 “慕小洲,你都在这里许诺了诶。”宁安靠着她的肩头。 “以前太多负分了,有机会不得多刷分?”慕长洲也松了口气,不论从前怎么胡闹荒唐,起码从今天之后,她要学习怎么做一个爱人。 这么想着,慕长洲也就说了出来。 “要不我给你找些经典爱情片学学?”宁安见她简直和要写论文做课题一样,从墓园离开都开出来二十分钟了,还在进行分析,不由打断她。 “你说说?”慕长洲挺有兴趣的,在等红灯的间口,把手机递过去:“给我备忘录记一下。” “我想想……”宁安本来只是开玩笑的,真要举例,她也是大忙人,热门影片看看是打发时间,想了半天,犹犹豫豫问:“《霸王别姬》?” “你确定?”慕长洲只忍了半分钟,就爆笑出来,“好啦,别查了,这种事情还是靠自己靠谱点,那都是瞎掰的,放在咱们身上,哪有参考价值?反正我好好学,总会学出来的。” 67.春水泡梨花(67) 春水泡梨花(67) 在小城住了一晚,慕长洲被缠着,说了好些儿时的趣事。 暖气很足,被人拥着,宁安仿佛一只慵懒的猫儿,听着慕长洲的叙说,在脑海里绘制着图卷。她问:“我们要是小时候碰面,你会不会搭理我?” “你小时候什么样?”慕长洲的指间缠绕着宁安的乌发,打着卷,触手丝滑。 宁安从手机里找出宁母的朋友圈,翻了很久,找到宁母从前发的老照片。 慕长洲凑过去看了又看,老实承认:“大概率懒得搭理。” “我就知道。”宁安有所预料,撇撇嘴。 窗外只有淡淡的月光,室内安静下去,彼此环抱着,梦乡里,终究是碰了面,玩闹在一起。 第二天睡了个懒觉,两个人朝着h市的方向开,遇到感兴趣的地方就停下来。 于是在古镇过了元宵,闹了花灯,说了一宿缠绵的情话,才直到回到h市。 办好异地还车,休息了半天,掐指一算,再过两天宁安就复工了。房子里有些杂乱,两人都不想出门,索性一起收拾。等一切都整洁有序,又开车去了新房子,和工人碰面,敲定最终的方案。 等easter回来,在酒吧聚了一次,席间提及邹辰的合作,easter端着高脚杯问:“难道你们不缺负责人么?” “第一步都没走完,急什么?到时候需要了,你来做。”慕长洲点了easter,“国外靠你,都是现成的。” “可以。”easter径直答应了,“等回头拟个合同,用ez的名义签吧,也算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很棒的宣传点。” “好闺蜜,透给你个消息。” easter转向宁安,眨眨眼低声说:“你们的曾sir被设了局,要么自己隐退,要么就得吃官司,你的高董四两拨千斤,又要更上一层楼了。” “高董要下手我有想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宁安和她碰了一杯,抿着果香四溢的红酒,问:“那我们还会并购你们么?” “只有合作。”easter笑得仿佛老狐狸:“我们今后是彼此坚定的,合作伙伴。” 宁安听出了言外之意,来年她又要跳级了,高水昕的职务虽然没变,但今后还将主管财务,她跟对了人,展示了自己的能力,加上和ez最关键的两人私交良好,今后的职业道路,只会更顺了。 对慕长洲而言,宁安闯入她的生活,带来的改变,让她从一成不变的生存中,寻找到生活是什么。 房子里的沉香已经有几个月没点燃过了,而她的睡眠质量愈发好起来。周末在家,偶尔在沙发上打个盹,晒着午后的阳光,沉在深度睡眠中,安安稳稳,再也没有惊醒过。 从学生时代到之前,慕长洲一直都在竭力奔跑,无穷无止的前方,不知目的的终点。 久而久之,她只剩下了目的,而忽略了旅程中的风景,让人生变得毫无乐趣。 第120章 久而久之,除了少年时的那点光彩,慕长洲闭合了她的世界,早早拒绝外人的闯入和好意,自我冷冻,不肯信任任何一个毫无保留的善意。 诚然,求学路上,许多人伸出援手,给予她帮助,张校长夫妇、篮球队的教练、大学时的导员、在国外的导师,甚至easter,或多或少,都是真心帮她。 可她在心里划了价值,用自以为稳妥的方式,偿还以金钱。除了自我认可,幼稚到一地鸡毛。 所以在意识到宁安付出的,是她无法用这样方式偿还时,仓惶与躲避涌上心头,她不敢承认,只能敷衍去掩饰。但心底最宁安的在意越来越深,却是意志无法控制的。 当宁安向她虔诚地诉说了那个字,她被困住,困在自我构建的囹圉中。 很多次的尝试,然而她无法说出口。她想用房子证明对宁安的情感,可那难道不是另外一种方式的偿还? 直到在异国的冬日里,她想明白了一些,急匆匆回到省城,现实与虚幻重合,重击了心。 慕长洲自然而然,说出了“爱”,如释重负,如获新生。 她们一起回到故乡,走过物是人非,一起在奶奶的碑前许下承诺。 慕长洲将自己置于戏台,从旁观者变成台上的角,决定沉浸其中,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秋后,新房子装修好前,慕长洲联系房东,从租房改成了买房。她没有轻易在合同上增加宁安的名字,那才是对宁安的不尊重,只是找了律所,起草了人生的第一份遗嘱。 她们一起搬家,邀请easter和宁安的一些朋友来暖房。作为一方主人,慕长洲兜着围裙,第一次为这么多人做了一次饭,让很多人大跌眼镜。 一桌子菜几乎光盘,大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留下别致的小礼物,带走相聚后的垃圾。 宁安送了人回来,慕长洲已经收拾好了厨房,通过风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喧嚣褪尽,留下属于生活的本质——人、珍惜、付出、给予。 “欢迎回家,宁安。”慕长洲放下水杯,走到玄关,长开了双臂,紧紧拥抱她的爱人。 夜晚如约而至,窗外星野灿烂。 暖黄的灯光,两只美人鱼尾交缠游戏。 爱意就在彼此的心间,用体温为墨,时间为纸,书写在脑海。 “我真的很爱你。”慕长洲哑着喉咙,在宁安的耳畔呢喃。 那一瞬宁安的反应,都被好好对待。 窗外又是一场大雨滂沱,涓涓细流汇聚成了小溪。 温存之后,宁安听着她的心跳,软声娇语:“我还想听。” 慕长洲没有吝啬什么,换着自己知道的不同语言,一遍又一遍重复,直到宁安红着眼捧住她的脸。 “今后早安晚安,还有你爱我,你都要常说给我听。” “说话很累的,给点鼓励?” “你攒着,每够一百句,我们就……约会一次,怎么样?” “你说的约会,是指哪种?” 语带双关的话,宁安白了她一眼,答案不言而喻。 关于爱意的表达,慕长洲听进心里,执行起来,从最初的有些不自然,磕磕绊绊,到后面有了些心得,更会花心思。 早安和晚安后的表白,偶尔加班不能见面,买一束花夹带卡片,宁安健身后慕长洲去接,每一次缠绵后断断续续的呢喃…… 她们很快迎来了第一次的约会。 正逢春花盛开,慕长洲如约接人,手里捧着鲜红的玫瑰,站在车旁,等待宁安下班。 见了面,两人浅浅拥抱,慕长洲新换的眼镜是冷色系,但她笑了,更显得气质卓越。有同事看过来,带着惊羡,慕长洲等宁安上了车,才绕去驾驶室。 她们趁着周末,自驾去了趟不远的古镇,在乌篷船上,听着吴侬软语,商量着究竟唱了什么悱恻的词汇。 说着说着,慕长洲往后仰了身子,不拘地笑。她放下了手,掬一把清水,眼神放松,望着岸边的雨帘,又回眸落在宁安的发尾,静静发着呆。 宁安回着谢珽的信息,不经意瞥见她,动作跑得比脑子快,抓拍了这一幕。 后来这张照片洗了出来,被挂在书房里。修长的身姿,慵懒又含情的眼眸,宁安常常看过去,就从书卷里抽离,思绪翻飞,写出一幕幕情节来。 懒洋洋淌在了水乡里两天,周末的晚上,两人回到h市,正巧下着雨。雨声淋漓,勾出太多回忆。 慕长洲撑着伞,看了好几眼雨帘,决定问宁安。她说:“我故意带你淋的雨,你不气么?” “还蛮好玩的。”宁安躲在伞下,白鞋踩在雨水里,任凭自己的心意调整的快慢,她知道慕长洲会跟着。语调绵绵:“当时就是争一口气,绝不能输给你。甭说淋雨了,下刀子我也跟。” 慕长洲猜测了一万种答案,还是哑然失笑。这样闲情逸致着,路过小花园,是慕长洲率先听到了微弱的叫声。 两人对视,彼此心意相通,放缓脚步找去,尽管都淋湿了半边身子,还是在芭蕉树的草下找到了一只浑身发抖的奶猫。 伞交给了宁安,慕长洲蹲下身,小心翼翼伸出手,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小猫的后脖子,提了起来。 “慕长洲!”宁安惊呼,担心小猫,但更怕慕长洲被挠一爪子。 “没事,村里的猫被这么揪着,都会老实的。”慕长洲弓着腰护住了奶猫,打量了下:“应该是被母猫遗弃了,再等下去失了温……” 第121章 结局不言而喻,慕长洲望着宁安,问:“宁宁,你想和我一起养它么?” “第一次约会,彼此的礼物?”宁安笑了笑,抬手点在奶猫凉凉的鼻头,“当然。” 这样的天气,还是先带着小猫回家,擦干了全身,没看到什么伤痕,慕长洲边用自己的羊毛围巾给它做窝,边说:“我看着像是公的,黑不溜秋,一点白毛都没有,你想起什么名?” 宁安从慕长洲的自述中知道她小时候常和猫猫狗狗打交道,这时候只是盘腿坐在一边,用购物软件买着羊奶粉。她侧着脸想了想,问:“你呢?” “名字嘛,你来起。问问谢珽吧?看看她怎么买的。”慕长洲见它求生意志强大,虽然肚子饿得扁,但还是挣扎着叫,心中生出更多的喜欢来:“宁安,真好。” 68.春水泡梨花(68) 春水泡梨花(68) 小猫的窝被安排在了二层的书房拐角,晚上睡觉不关门,什么动静都听得到。 它吃了一顿饱饱的饭,睁着还带着蓝膜的眼睛,不停地嗅宁安的指尖。 “卡卡吧?”宁安反手轻轻点着小猫的脑壳,没几下卡卡就歪着身子,挨着堆起来的围巾,打了个嗝。 “好。”慕长洲盘腿坐在一旁,低声说:“卡卡,欢迎加入我们家。” 卡卡的东西并没有让宁安费太多心思,谢珽看过照片后,分分钟下单,选了加急配送,哪怕这样的雨天,第二天下班,门口堆着七八个物流盒,慕长洲咋舌不已。 她们也听取谢珽的建议,又等了一天,才带着明显活泼了许多的卡卡,前往附近的宠物医院——谢珽查询后推荐的。 卡卡才两月龄,除了些微营养不良,目前来看一切正常。医生查体后笑着说:“是个男孩子,如果不考虑繁育,还是按时绝育。再养养,按期来打疫苗。平时要注意……” 宁安拿出手机飞速记着,慕长洲站在一旁,从猫包里看着仍旧懵懂的卡卡,用心和宁安一起记忆。 或许来自人类的第一份温暖,是那条围巾,直到卡卡长到十斤,已经拥有五只猫窝了,它还是会缩在书房那里,和围巾一起入眠。 泡茶读书的时候,慕长洲从陌生到习惯,面不改色地挑走猫毛,收进特地买回的盒子里。 谢珽进入考察期,来h市的计划只好延期。宁安和闺蜜煲着电话粥,又不放心她,提点收敛点脾气,别这时候惹祸。 慕长洲端着空杯走出来,开机器预热,从冰箱取了瓶柚子汁,熟练地加冰。从封闭的房间出来,心神还没归位,然而听到宁安的声音,望着厨房窗外,夕阳无限好,慢慢的,整个人开始暖了起来。 冰透的咖啡和柚子汁融合,慕长洲喝了大半杯,转身没有上楼,她坐在宁安旁边,放下杯子,自然枕过去,很快就有温热的手,替她摘下眼镜,抚平眉眼间的疲倦僵硬。 难得周末,慕长洲居然在加班。说不心疼是假的,但都是打工人,加上购房后资产缩水一半,连懒散惯了的慕长洲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宁安低下头,将唇瓣印在慕长洲的发间,说起话来就心不在焉了。 谢珽很快察觉,也很有眼力价,打趣着率先断了线。 宁安放下手机,尝她口中柚子的清甜。短暂的缠吻,她轻声问:“顺利么?” “还好。”慕长洲没睁眼,打了个哈欠:“我睡十五分钟。” “好,我叫你。”宁安答应了,靠着沙发,拿起手机看着文章打发时间。十五分钟转瞬,等她温柔地叫醒心上人,慕长洲挺腰坐起来。 “等搞完了这个,我得休假。”慕长洲喝完了余下的咖啡,“你别陪我熬,该休息就休息。” “知道了,晚上点m家,我放这里,你饿了来拿。”宁安没有多说什么,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略微失落。 卡卡睡饱了,从书房门口的小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路悄无声息来到宁安的怀里,舔了她的手腕,喵喵叫着。 宁安笑了,抱起卡卡,和小猫咪玩着闹着,等到了外卖,猫吃猫粮,人吃汉堡,一起看了场电影,一起上楼入睡。 等慕长洲如幽灵一般出来,楼梯亮起了灯,卡卡抬了头,又滚回了猫窝。 慕长洲晃了神,略弯腰揉了揉软绵绵的毛,才扶着墙下楼。茶几上的食物很快一扫而空,窗外只有凌晨的霓虹光闪烁。 洗了澡回到卧室,怀抱了温软的身子,慕长洲闭上眼,陷入沉眠。 不知不觉入了夏,起先下了场暴雨,慕长洲尚且能忍,随后闷热加上升温,她就愈发难受起来。 居家办公成了常态,哪怕隔着网络,部门的人也怕她怕的不行。这样过了几个工作日,easter登门,才知道宁安因为工作要出差十天。这给easter吓的,多一分钟都不敢多留,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回去左思右想,提高了慕长洲部门的降温费,也让行政安排下午茶的时候,多提点预算。 宁安这一次出差,是全权责任人、一把手,虽然团队得力,但也真没有多少空余,能分出来闲聊。每天的联系,只限于晚上的一句“暂且顺利,晚安。” 不速之客,就是赶着宁安回来的前两天,按响了门铃。 慕长洲正在喝咖啡,脑袋上的乱发还打着卷,还以为是外卖到了,光着脚走过去,打开门后,见面的彼此都有点凌乱。 第122章 “慕长洲?我是来找你的。”宁母深吸口气,开门见山,不给慕长洲逃避的借口。 短暂的呆愣后,慕长洲后退一步,从鞋柜拿出拖鞋来,将来人请了进来。 “阿姨稍坐,我去换下衣服。”慕长洲坦坦荡荡,顺便按着遥控控制着窗帘,让阳光撒入房中,挑高了空调的温度,将卡卡从沙发上抱起来,放在一旁的猫窝中。 她的动作很快,长裤短袖的居家服,找出宁安的发绳,简单收拾了半长的头发,用冷水洗了把脸,把手机塞进口袋,决定先不告诉宁安这边的状况。 “阿姨,喝点什么?”慕长洲的咖啡还没喝完,就放在中岛上。 “拿铁方便么?”这半年宁安的朋友圈总能看到拉花精致的拿铁,来到这里看见了玲琅的器具,此中缘由并不难猜。 “方便,稍等。”慕长洲就站在咖啡角操作,将还没来得及取下的手柄拿来下,磕掉粉饼,清洗、擦干,准备下一步流程。 这间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普通好友合租的架势,不仅是玄关彼此交错摆放的鞋履饰品,也在于慕长洲这个人。 宁母不得不心中暗叹——即便寡言,人就站在那里,看上两眼,都是惹人注目的。如果自家女儿从上学时候就惦记上了,那这些年一些小事,就完全说得通了。 很快咖啡香气弥漫开,慕长洲倒了耐泡,不轻不重地敦走多余的空气,一朵郁金香浮现在咖啡杯上。她明白宁母的来意,紧张藏进心里,见招拆招罢了。 咖啡杯是宁安前段时间买的,配着底盘,一起端了过来。慕长洲将冰箱的水果挑拣了几样,清洗过拿来,人还没落座,门铃又响了。 这次的确是外卖,慕长洲开门拿了,问:“阿姨,一起吃么?” 宁母刚品尝了咖啡,刻意摇摇头:“我吃过了来的。” 慕长洲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而在于要不要遵循。为了宁安,她选择放下外卖,坐在宁母对面,轻轻一笑:“阿姨,有话直说吧。” “好。”宁母喝了半杯,的确比外头买的味道要强太多了。她说:“慕长洲,宁安的决定,其实我和她的爸爸,都没办法改变。她选择了你,所以我代表她的父母,过来看看。” 言下之意,就是趁着宁安不在来的。慕长洲点头,“人之常情。您有什么问就是了,我能回答的言无不尽。” “好。”宁母正襟危坐,细细打量了慕长洲,从她的发顶到露出的脚趾,才开了口:“宁安提过一些你的事,但那孩子心眼儿太多,我得确认她有没有骗我们。” “可以。”慕长洲也撑起来了腰,将眼镜扶正了,等待一场询问。 宁母从她的身世问起,事无巨细,在对方回答的时候,拿出一百分的用心,观察她的表情。 慕长洲都用很客观的词语,表情里只剩下些许怅惘,却没有应该存在的恨。她对生身父亲是真不在意的那种心境,这让宁母放心不少,一个一直心怀怨恨的人,身为人母,自然会更忧心。 到了留学生涯,难免论及感情经历。宁母凝神问她:“你第一个处得是男人还是女人?” 慕长洲错愕了大约十几秒后,摇摇头,说:“阿姨,某种意义上说,是宁安。” 宁母皱着眉,“什么意思?” 慕长洲心里有分寸,有些话没必要说那么白,她笑:“或许我的脑子比同龄人好用一些,但也真的需要时间和精力。我的身后没有依仗,能靠的只有自己和学进来的知识。和宁安重逢之前,我身边的也只有过女人,但论及情感,是没有的。” 宁母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暗叹,继而问起:“那你们当同学的时候,为什么?” “为什么不发展关系?”慕长洲笑了笑,直言:“我从来没想过。其实上学的时候,我们之间没太多交集,直接的对话都没有几句。那时候宁安或许有一点想法,但是学生时代,应该把精力用到该用的地方去,不是么?” 毫无纰漏的话,堵死了宁母本有的疑问。她叹息:“慕长洲,如果你们那时候就有点什么,或者真的谈恋爱了,我和她爸爸反而好阻拦。” “如今你们都是三十多的人了,其实我们都没有理由否定你们的感情。发现你们之间的事,老宁很诧异,我也是。但大过年的,我们不想宁宁好不容易回了家,却因为这点事,感受不到家人的爱护。”宁母靠坐了,气势也弱了好些,叹息:“宁宁一直要强,从读书时候到工作,其实没怎么让我们操过心。前些年她分手,大学的时候,我们都担心她走不出来,结果……” “阿姨这次冒昧过来,的确揭了你的疤,让你这么再说一次,希望你能……”宁母没往下说,她也是要强了一辈子,直接道歉还是说不出口,是以她轻声说:“你们的事,我们没有别的想法,只希望你别辜负她。” “阿姨,不会的。”慕长洲正要往下说,却被突兀出现的黑煤球打断思路。 卡卡从不远处跑过来,小家伙的性子被惯着,很有点无法无天,哪怕是陌生人,也敢一下子跳上去,喵喵叫着,表达喜欢。 “宁安从前的顾虑,今后都不存在了。”慕长洲由衷笑着:“您今天过来,全部的事我都会转达,无论怎么样,其实她永远都是你们的女儿,不会因为谁出现而更改。” 第123章 69.春水泡梨花(69) 春水泡梨花(69) 宁母的造访,短暂却很平和。谈完之后,她在慕长洲的引领下参观了整栋房子,盯着书房里宁安的小楷《滕王阁序》,深深叹息。 她没有多留,谈完了看完了,只叮嘱慕长洲,等宁安出完差忙完了再告诉她。 慕长洲开车送她去高铁站,临道别之际,宁母望着她的眼眸,叮嘱她:“过年的时候,没什么事,就一起回家吧。” “好。”慕长洲低着眉眼答应,却在回家的路上,仿佛淋了一场雨。宁母所有的举措,都出乎慕长洲的预料,然而这都只是源于,父母对子女殷殷切切的深爱。 她的这一份从不完整,但好在,她的爱人一直都拥有。 家里的卡卡从她开门的时候,就跑到玄关迎接。慕长洲放下手机一把抱起小猫,指节从它柔软的皮毛抚过,捏起耳朵,她问:“卡卡,我是过关了么?” 小猫哪里听得懂?只是兴奋叫了两声。 慕长洲失笑,放下了,换过衣服,冲掉浑身的冷汗热汗,重新出来,吃着已经冷掉的外卖。吃到一半,宁安的视频拨过来。 那头的人正蜷缩在浴缸里,素着脸,眼底带着青。她说:“慕小洲,我终于能休息休息了。” 这个好消息慕长洲也打算等她回来再说,于是问她:“吃饭了么?” “嗯,吃了个五百大卡套餐,才回来泡泡的。”宁安睁开眼,水波声中,她靠近镜头,望着那一头的人,“怎么这会儿才吃啊?” “送来的时候太困,才睡醒,洗了个澡。”慕长洲一把抓住路过的卡卡,给宁安看:“瞧。” 卡卡四爪朝天,挣扎无果。 “瞧过了,放下吧。”宁安扶额,看着慕长洲喝了口凉下来的莲子粥,笑着说:“你心情很不错。” “是的。”慕长洲点头,清甜的莲子,滋补又去火,她笑着说:“这一趟回来,又得加薪了吧?” “那当然。”宁安靠了回去,距离她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付出的辛苦自然就值得。 “回来我去接你,想直接回家还是出去玩放松?”慕长洲知道她几点落地,也知道后面跟着周末,可以休息。 “回家吧。”宁安感慨:“我想卡卡了。” 慕长洲点头,“好,有什么想吃的么?” “这么热别做饭了,咱们路边摊吃了回家,我想喝你泡的茶了。”宁安是太清楚慕长洲多惧热了,这个天可舍不得她在家动明火,还是买些省事。 “行。”慕长洲吃完最后一口,顺手打包了垃圾擦干净餐桌,拿着手机施施然上楼。 宁安的澡也泡差不多了,起身披衣,也没避开慕长洲。等都躺下来,她问:“你不好奇我想不想你?” “不用问吧?”慕长洲只留着一盏壁灯,调到最暗的光,光影幢幢,她的脸在屏幕里,也显得若即若离。 “可我还是很想你。”宁安静了一会儿,轻声说出口。 慕长洲半靠着床,突然一阵心酸上涌,她抿着唇,回答:“是啊……你不在家里,做什么都好没趣。” 宁安回来那天,慕长洲早早就出发,去机场接人。艳阳高照,空气里都带着炽热,才从车子里出来,就烧得浑身打了激灵。 慕长洲戴着墨镜,面无表情从停车场一路前往接机口,盯着电子屏的航班信息,在二十分钟后看到了宁安那班落地的信息,如释重负之余,竟然带着紧张。 不是年少的时候了,竟起少年的情绪。慕长洲深吸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宁安的来电。 “我在接机口,你慢点走不用急。”慕长洲听到了嘈杂的背景音,得到宁安肯定的答复,心从胸腔落了回来。她如大多数人一般,等在这里,眼睛看着走出来的人,等待内心从空虚到填满。 接到人,宁安欲言又止,慕长洲拉着行礼浅浅抱了她一下,问:“怎么了?” “能顺路送个人么?”宁安知道慕长洲生人勿近的脾气,如果不行她也可以帮忙打车。 “能,一起吧。”慕长洲低着头,让眼睛从墨镜的缝隙露出来,她笑:“我是修罗么?不至于。是她么?” 姗姗来迟的马润初自然认识慕长洲,站定了才打招呼,拿捏着措辞,说:“其实我自己可以的……” “她的车就在那边,走吧。”宁安没有伸手帮她拉行礼,马润初自觉跟了上来。 车载冰箱里放着冷饮,慕长洲取了两瓶茉莉茶给她们,等车内凉下来,开了导航,先送马润初回家。 马润初一路都没敢多说话,慕长洲不光给她水喝,帮她放行礼,甚至开车直接给她送到了楼下。 这还是传说中那个宁总的冷面女友么?虽然话少,但事情做的多周到! 果然谣言不能信。马润初挥手道别,等车子走远了,才上楼回家。 “眼熟,那个实习生?”慕长洲问。 “嗯,挺不错的,我要了过来,还是得有自己的人马,后面才好走。”宁安寻着她的手,彼此交握了指,闭上眼说:“接你的力给点小恩惠,多谢哦。” “不客气。”慕长洲笑,看着红灯变绿,不得已抽回手掌。 在家附近的餐厅吃了顿饭,回了家,宁安还顾不上什么,就被慕长洲一把抱起来。 第124章 “诶!”宁安吓了一跳,抱紧她的脖子,等两个人都在沙发上了,她才问:“你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你妈妈来了一次。”慕长洲不做隐瞒,言语都在要害:“她知道了,没有反对,让我过年的时候和你一起回家。” 宁安错愕,整个人愣着,愣了半天,从慕长洲的怀里跳起来,慌慌张张找到手机,先打了过去,不等通话,又掐断了,打给宁父。 “爸?”宁安语带颤抖,开了口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宁宁?怎么哭了?你妈在家,刚要接就断了,怎么了?” “爸爸……” 有些话不用再说了,宁父沉默片刻,叹息:“宁宁,我们都只是希望你平安、健康,快乐。” 父女之间没多说什么,宁安却哭得梨花带雨,在宁父的提议后,答应了中秋就回去。 电话结束,转过身就被慕长洲轻轻圈禁怀里。她身上有淡淡的沉香味道,家里的冷气是宁安喜欢的温度。 “别担心,阿姨没说什么,只是问了问我的情况,问咱俩高中有没有谈。”慕长洲抚着她的发,低头吻了吻濡湿的眼角,“我想可能过年的时候他们就发觉了,但既然当时都没有说什么,我又不是拿不出手,这次过来看看人,将来一定是你想要的结果。” “慕小洲,我真是好幸运的人。”宁安断断续续地抽泣,“我都几乎打算放弃他们了,那几年……真的不好。” “但你们也是真的血浓于水,他们更是真的爱你。”慕长洲拉着人一起坐下,将那天的事,事无巨细都讲了一遍,“你看,阿姨甚至都没怎么为难我。” “不过我妈没说错,你一直喜欢女人,但咱俩高中时候没啥,不然……”宁安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不管了,我要结局。” “好。”慕长洲忍俊不禁,问她:“还洗澡么?” “洗!” 中秋一起回去,氛围算不上热烈,但是十分融洽。慕长洲并没有在宁安家里留宿,到了晚上就回酒店住了。 父母和宁安长谈,三口默默抹了泪。宁母拉着两个人的手,说:“那几年你不肯和家里说,我和他都操心。以后,慢慢相处,慢慢过生活,为了你我们也会接受她的。何况小慕本来也是个好孩子!” “就是一个,她有钱,你也不能没钱。”宁父再次拿出了那张卡,塞给了宁安:“拿着。” “爸,慕长洲不在意这些。”宁安要拒绝。 “胡说。”宁父摇头:“她就一个过世的奶奶,都能给她留下些钱,我们还在呢,又不缺钱,给你怎么了?拿着,让我俩安心。” “我们都想好了,等到过年的时候,就出去旅游!云南真不错,我和你爸玩的很开心,你回头问问小慕,想不想去。” 宁安束手无策,她倒是想说慕长洲很有钱,但话到嘴边,还是停了。 等再次回到h市,回到彼此的家,站在了玄关,慕长洲看着脚下的卡卡,拉着宁安的手,轻声说:“宁安,谢谢。” “谢什么?” “不知道。就是想说一声,谢谢。” 她们之间的牵绊,若有若无了好些年,从欲望蔓延出情感,从牵绊变成了羁绊。 宁安抬头望着她,上前接吻。唇瓣间的温柔,慕长洲眼底涌出的爱意,都让她生出庆幸。 “嗯,不客气。”宁安捏着她后脑的枕骨,“慕长洲,我也谢谢你,少年时的梦,曾经想要的生活,我现在都拥有了。” 时间会一直向前,她现在很确定,未来的生活,是她所期盼的。 或许,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