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


 楔子

世界上，行色匆忙穿梭在斑马线上的人口有多少？能与你并走擦肩的更是少之又少。
    冷漠的城市里，各个目光锁在不大的萤幕上，映着微光的脸庞没有表情，似乎显得生疏。
    坐在旋转的高脚椅上，双脚蜷缩在椅子间隙，啜一口超商热卖的热可可，闭上双眼感受喉间散发的温热。
    望向窗口外的那一棵大圣诞树，led灯明暗闪烁，集聚了不少情侣牵着手散步。
    薛俋茜打趣地想：若是今天降雪了，岂不是浪漫极了。拍拍被椅子弄皱的裤子，顺手将喝完的空罐丢进回收桶，拾起桌上的零钱包塞入口袋。
    冷风里，暖暖包发挥着它的功用，她不停搓揉那一份温暖，徒步走回不远处的家。

 第一章

    什么是恋爱？逢人问道却无标准答案。
    我真的在恋爱吗？俋茜无意识地摸着无名指的银戒，望向客厅角落的猫型时鐘。
    离十一点还差七分，明明自己出门买东西时刻意多停留了几十分，这个家依然是空荡荡的，少了点喧闹，有些寂寞。
    丈夫前些日子买的褐色披肩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穿着一袭宽松的连身裙，全身彷彿陷入墨绿色的沙发，这次一定要等到他回来才能睡，俋茜决议再次找周公谈判，显然又输了。
    钥匙转动，喀喀声响起，鞋柜前昏暗不明的黄光照映着长长的人影，怕是惊扰谁的梦，男子举止轻柔地绕过客厅来到厨房盛了杯水解渴。
    男子本想体现自己的贴心，不料双眼暂时无法适应漆黑，便踢到了桌脚，一阵哀号之际，睡梦中的人顿时惊醒。
    「你还好吗？」睡眼惺忪的可人儿揉着眼问道。
    头如看见青椒的小孩摇着头，捧着单脚跳的滑稽动作逗笑了因丈夫晚归而不欢的她。伸长了双臂示意，男子回进了一个拥抱，一句欢迎回家，即刻充填他心田的脉络。
    记得从前没那么爱撒娇，俋茜想兴许是爱情改变了自己的样貌，但爱又是什么呢？
    公主抱回主卧室，摸着不大的肚子，满怀欣喜的看向烦恼明天开会报告的丈夫，俋茜轻唤了他的名，他只是冷冷的应了声。
    此举令她鼓起了双颊，再度用手指戳着他的肩。
    「我很忙，先不要吵我。」挥动到处作乱的小手，神情不悦的回过头，没好气的哄她去睡。
    「浩瑋，我只是想要你陪我讲讲话，你忍心看一个孕妇躲在被窝中哭泣吗？」用尽全身的细胞演着，俋茜故作夸张的拉高了棉被盖着头，时不时偷瞄被单外的动静。
    浩瑋无语，无奈地放下手边的报表，挪动着身躯移向温暖处，分享着洁白的羽绒被，轻抚着她的头。
    听着俋茜如老妈子的碎碎念，果然要当妈的人都是会变的，头上三条斜线的他下了精确的结论。
    「你以前交了几个女朋友阿？」来了！恋爱中的陷阱题，不管是结婚前后都逃避不了的问话，他的内心不停地学孟克吶喊。
    浩瑋眼神飘移的问起了毫不相干的问题，心细的俋茜又怎会不晓得他的小心思。真是奸诈阿！说实话也不会拿刀砍他，不懂他的心总是闭的紧紧的，谁也不让进去。
    「好吧。那我问你，你的哪一段感情最让你印象深刻？」不死心的俋茜这回选择了旁敲侧击，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她而言无疑是初恋，剎那间，脑子里浮现了一个许久未想起的面孔。
    有点想念，她。
    「孕妇都这么感性的吗？」环抱着因小腹隆起乔不好睡姿的俋茜，没正面接起她拋出的直球。
    躲着随时砸中自身的触身球，这是他们一概的相处模式，一个丢一个闪避，与其说相敬如宾的夫妇，不如说相互凑合。
    新婚的一年里，同交往前没多大的改变，最大的差距在于俋茜辞退了工作在家当主妇，因他说女人就应在家里持家，当下心虽有不甘，却因为爱他而不选择多说。
    不过，爱是愿意为对方牺牲吗？俋茜不愿多想，仅想好好维持现有的平衡。
    「想睡了吗？」见到双眼微瞇的俋茜，浩瑋柔声问道。
    「不睡，我还想多讲讲。」像小猫般的任性蹭他的颈肩，顺道留了口齿痕，这是她的恶趣味。
    捂住露出被子的肩颈，静静听闻前者分享着她前几次的產检，医师夸讚她保养的不错的小事蹟，虽然听了不下千百回，不过每次浩瑋都佯装是初回听见般的配合。
    「你下次能不能陪我去產检？」
    「公司若没要紧的事，我一定会去。」
    「你每次都这么说。」
    难掩心中的失落，嘴角的高度降下了些，她尤其羡慕那些產检时都有丈夫陪在身旁的妻子，看上去莫名的幸福。
    压在身下的右手悄悄的放入他的掌心，试图取得他的关注，俋茜的左手游移在后者的眉宇间，抚平一座座高起的小山丘。
    「我想睡了。」
    俋茜明白他的心思都摆在工作，眼皮降落数分，打了个大哈欠，没有特意明说，翻了身背过浩瑋。
    微亮的灯光映着脸庞，檯灯下的张张白纸记载着他的努力，举止轻细的回过头来盯着他的背影瞧。
    其实自己不全然皆把事情告诉浩瑋，唯独这个秘密，俋茜竭尽了性命都想要守护着。
    关于她的初恋，那个未被时光抹灭的笑容。
    要是有人问起她的初恋，她肯定会回答很爱很爱。

 第二章

    时间如沙漏，回朔曾经的片段，她们的头一次相遇。
    酷热难耐的夏天，太阳热情的照耀每一吋土地，黑色的柏油路面如铁板油炸来往的车潮，遮蔽光线直射的手不意外地红了一圈，脸颊的汗水也争先恐后的流向后颈。
    「热死人了。」路上的行人无不嚷嚷道。
    如成群的企鹅守规矩的排成一直线，死死的盯着看板上头的跑马灯，倒数下班车驶来的时间。
    俋茜睁着圆圆的杏眼观察着周遭人的举止，这是她上学的一大乐趣，无论是那个爱挖鼻屎乱弹的中学生，亦或是爱嚼他人舌根的欧巴桑们通通尽收在眼底，好不有趣。
    看看，不远处提着菜篮的年迈老人正对她的外型品头论足。
    短头发又怎么着？这不清爽多了。男不男女不女的是碍着您了吗？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女孩子，虽然胸部是没有什么起伏。
    俋茜轻拉开制服的领口垂头看，下一秒做了个令自己都佩服的结论，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翻了几次的白眼后，俋茜决定换个对象继续观察，眼神扫向后排的几个学生，同样的蓝领白底制服，更为她添了一丝安全感，仅管他们不认识，有种自己不是独自一人的错觉感。
    人群里，留有一头黑色长发的女孩子引起了俋茜的注意，她看上去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过长的瀏海遮掩住双眸，垂头望着红色磁砖，好似在思索着什么。
    对上眼，那女孩快速的移开视线，脸庞多了抹不知是因为炎热的天气或是怕生的红晕，使俋茜的好奇心倍增。
    一定要找她当朋友，俋茜暗暗想道。
    待俋茜想开口时，公车不凑巧的拉开那女孩的吸引力，学生们争先恐后的刷感应卡上车，俋茜顺着人潮推挤坐在后排能环顾车上乘客的位置。
    卸下书包，戴上耳机，抒情歌霎时倾泻而出，好客的司机驾着车与前排的学生们聊着，乘客的距离稍待转身都能碰撞到，抱歉的话语总能在靠站时响起。
    秋波流转，俋茜不自觉的找寻着矮小的背影，见她背着书包垫起脚尖勾着拉环的模样，偶然萌生了想欺负她的恶念头。
    奇怪，分明是初相见，总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开往学校路途的车程很是安静，大家都做自个儿的事，顷刻间，长满浓密黑毛如猩猩的手伸向前去，身躯前倾更加贴近那女孩的腰臀部，俋茜轻揉双眼就怕是乌龙一场，却瞧见那男人得瑟的笑容。
    变态！死变态！心里不停的尖叫，可张口没能吐出一言一字。
    脑海里盘算几种方法都不管用，直视着相互对比的两人，早已察觉的她正瑟瑟发抖，周遭同为站立的乘客都佯装无事的看着这事继续发生而不做制止。
    眼神交会，无辜的神情像是吐露求救的讯息，俋茜深吸口气，按着手边的下车铃顺道大喊着。此举惊动了所有人，含括那个男人，收回了手，仓皇的想偷溜。
    也许是勇气的发声，车上的乘客纷纷的慰问着女孩，并斥责男人的不是，司机顺道开往邻近的派出所报案，这一幕映入眼帘，俋茜扬起了嘴角，没看见的是她向前者用唇语道谢。
    下车步向校门口，刻意放慢了步调，擅自期待着她会前来搭话，可惜白日梦做的多。
    约隔五个步伐，不远不近，俋茜止住向前的脚步，她便撞了上来。
    岂料，她俩对视后，女孩竟加快脚步跑离俋茜，不明所以的后者仅能摸摸鼻子的跟在身后。
    「你是不是欠我一句道谢？」喘息间，俋茜拉住她的手不让她再度溜走，反观，那女孩扭捏的我个不停。
    「要不这样吧！告诉我你的名字。」
    声若蚊吶，俋茜侧过身，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着实曖昧。刷红脸，那女孩的双手捂住半张脸，齿缝流泻出她的名字。
    柳湘湘，她羞赧地说道。
    「湘湘，稍等我一下。」语毕，俋茜挤入了人群堆消失在她面前，面对一连串无俚头的举止，湘湘欣喜的脸掩藏不住。
    这次肯定能交到朋友的，爸爸。
    布告栏的不远处，俋茜兴高采烈的跳跃呼喊着，大家朝她招手的方向望去，集所有目光于一身的湘湘很是不自在，想跑离大眾，脚却钉得死死的，她佇立原地等待着她宣布好消息。
    「湘湘，我们同班。」挥着随处拿的白纸，俋茜笑勒勒的说。
    高一爱班，她们未来相处三年的班级。

 第三章

    午后的阳光洒落大地，幼稚园门口排列整齐的小朋友们背着各有特色的书包迎向父母的怀抱。
    拨弄着发丝，脑海中整理着想传达的文字，啜一口清爽的金桔柠檬，眼睛因酸涩而瞇成了直线。
    果然带有酸感的饮料是最棒的，嘴边漾起一抹微笑，幸福感十足。
    待家中间来无事的俋茜，拨起了熟悉的号码邀约着三五好友来外头聚餐。带出门的银色笔电也没间着，灵感降临时，手更是不停歇的敲打着。
    「想什么呢？这么专心。」约略十馀分，一名步态婀娜，气质出眾的女人走入店内，落落大方的黑色高跟鞋更显得她对打扮的用心。
    调皮詼谐的作风如她，放轻了鞋跟带来的吵杂，纤细的手指遮盖住俋茜的视线，她是高亚珺，国中时期到至今的挚友之一。
    当然交心的好友不仅有一个，不多久，另一名长发即腰，容貌貌似定格在当年的女子也到场了，身着办公的白领衬衫及窄裙，说有几十个追求者也不为过。
    「小珺珺，你比我早到阿！」
    「噢别，我说旻婷都过了这么久，别在用这个称呼叫我啦！」
    亚珺抚着肚子，佯装一副想吐满地的模样，遭旻婷一阵的毒打，三人如从前一般的要好，毕业后的几年约出来吃饭更是常有的事，即便现在结婚当妈，她们的感情丝毫没有动摇，只是少了个人，让她怀念至今的人。
    您拨的号码是空号，请稍后再拨。不是未曾联络过，而是那个人彻底的消失在她的世界里，让她无从找起。
    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下一刻彷彿何时都未发生的继续说笑着。
    「肚子都这么大了阿。」旻婷很是羡慕的说道，作为现今新时代的女性，出门上班已是独立自主的象徵，摸着俋茜隆起的小腹，她开心的感受孩子的踢动。
    「现在才二十二週，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俋茜作为母亲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宝宝，你可要平安的出生噢，妈妈在外头等着你。
    三个女人的笑声简直是要掀了咖啡厅，俋茜用纸巾擦拭着眼角的泪，话题不外乎饶着八掛和以往的回忆，纵使离开校园许久，存留的那一份美好，还是会在多年后作为茶馀饭后的话题。
    那些年，关于我们的青春，那个她和她。
    「嗯？你的电脑在写些什么？」好奇的亚珺撇见俋茜的笔记型电脑亮着光，挨近身子用手肘顶着她的肩问。
    话锋一转，没来得及回应的俋茜因吸管入喉的酸咳了几声。
    不习惯将写稿的事对外宣扬，俋茜慌忙的闔上了电脑，此举更引起她的注意，死缠着非要她说出心中的大计划。
    听闻俋茜是知名的部落客，书写着高中的校园生活，两人的神情更加崇拜，尤其是亚珺，抢着替俋茜多点些爱吃的甜点，目的只盼望故事中的她能再帅气一点，逗的她是哭笑不得。
    「我看看你写到哪，我来提点你一下。」亚珺逕自的开啟未关机的萤幕画面，编辑的文书档案尚未存，明眸打转瀏览自己的英勇事跡，找寻到的却是熟识的名字，柳湘湘。
    眼角馀光，俋茜神情尷尬的揉捏着手指，见状，旻婷急忙打着圆场，另一手不忘乎覆盖她微凉的手背。
    「后悔过吗？」几乎是同时，压过旻婷的呢喃细语，亚珺蹙眉问道。
    没做任何回应，只是静静的坐在原处任人宰割，灵眸沾了水气，像是禁忌话题的名字，再度被人提起，思绪紊乱的俋茜望向透明窗外的景色，不再多语。
    空气里弥漫着低气压，谁都没想先说话打破沉默，剎那间，一首火红的铃声响起，旻婷迅速接起，公司的后辈捅了个篓子，让她不得不先行走一步，起身准备离开舒适的沙发椅，临走前留下了一句。
    「我们都没有错。」
    欢迎光临声整齐划一的喊着，时针照常行走着，一份温暖环绕住俋茜及她的孩子，贴着她的背，亚珺声音嘶哑的说着抱歉，换得的是她脸上持不住的晶莹。
    过去的彼此，跌跌撞撞，事情的对错往往没有正确答案，能做选择的永远是当下的自己。
    「等等……。」如是看见了谁，俋茜神色紧张的站直了身子频频向外勘探，怪异的举动连亚珺都感到讶异，好比年少时的那点手足无措。
    「没什么，就是看错了。」语气中，带有无比的失落，她想，湘湘在她生命里的重量仍没少过。

 第四章

    睡不着。脑海里盘旋着那句救赎的话语，我们都没错。我们的错是对事的罪恶，久久无法消除。
    翻个身，尾骶骨因骨盆的压迫发酸，挪动颈间的海马枕，水肿的双脚顺势叠在早已熟睡的丈夫腿上，瞥见他熟身侧睡，便不忍心摇醒他，忍受着孕期的燥热，充盈血丝的黑眸盯着一片白净的天花板发愣。
    突如其来的拥抱，睡昏头的丈夫一手揽过她的腰，让俋茜伴着他的呼吸频率喘息，即便无心此举令她又惊又喜。垂下头，没入胸膛的脸庞潮红，意识随之模糊。
    梦境里，鐘声四起，学生逃窜在教官从后追捕的走廊，高一爱班三十名学生全员到齐，起身敬礼后，老师开始用国文课本催眠着数名莘莘学子，底下的学生无不在做自个儿的事，谣言四起，也是从纸条的传递而生。
    「你不觉得柳湘湘很做作吗？」
    「对啊！装柔弱，怪不得俋茜一直护着她。」
    「不如我们来欺负她吧！」摺叠的粉色信纸里，有得竟是丑陋的妒忌。
    俋茜是班上的风云人物，很讨大家的欢喜，可偏偏她就不进哪个小团体，直拉着湘湘到处跑，陪她排食堂打菜，带着她看自己在篮球场上的英姿，连亚珺和旻婷皆有些吃醋，不过传写过分的字句她们还是办不来的。
    湘湘不是神经大条的人，异样眼光的看待她感觉的到，可是身旁的俋茜依旧我行我素的拉着她跑，已经明示暗示的拉远彼此间的距离，俋茜还是笑笑的缩短了原先的疏远。
    不能不说，俋茜的来到给予她无比的温暖，头一次有人会在意她吃饱穿暖了没，还是运动哪里碰伤了，多么好的朋友，让她不想放弃。
    可是会害了俋茜吧？她困惑的不知该从何而去，瞄向一旁呼呼大睡的俋茜，不自主的挪远了木椅。
    「湘湘，我们去装水吧！」
    「嗯……你找亚珺她们去吧。」
    有心疏离俋茜的善意，湘湘再三拒绝她的邀约，头垂的比先前低了，遇见人也不再相互招呼，少了点自信，满出来的寂静淹没她框限的小圈圈。
    好想哭，泪水匯聚眼眶又吸了回去，只能靠着上课不停抄写笔记来分散少了朋友的孤单。
    接连几日的午后雷阵雨，让教室显得更加闷热，电扇吹风凉快，却吹不跑俋茜心理的那一面灰，无来由的遭人隔离的滋味并不好受。
    试图去明白事由的她总是吃了闭门羹，连亚珺和旻婷也劝阻着情感的增长，纵使埋下的种子已扎根发芽。
    「我们回家吧。」放学后，亚珺拿着新买的透明伞，勾着俋茜的手臂向教室外头走。
    不停回头望，见到湘湘想开口询问是否带了伞，俋茜的话语随着离开教室的距离，越渐小声。
    几乎是看着同学一个个身影离去，湘湘坐在位置上等待，窗外一把红色、蓝色、五色繽纷的伞握在同学的手里，她只盼望天空的泪能早些止住，自己能早些回家，险得挨揍。
    「我送你回家吧。」
    走廊里奔跑的脚步声越是逼近，上气不接下气的俋茜恰巧成为她眸里的景色，吃惊的思绪尚未消化，俋茜屡次拆除她辛苦建筑好的墙，差一些，她的偽装毁坏殆尽。
    「为什么？」三个字含括了所有的问题，只需她的一句我们是朋友便各个击破。
    楼梯间，俋茜主动牵起湘湘的小手，一阵暖流来自彼此之间，好意的来到是福是祸不得而知。
    湘湘愣愣的被她拉着走，就一如既往，没有过问任何原因，只是逕自的迈开步伐朝校门口前进。
    「对我好的人都会遭遇不幸的。」
    回过神，与校门口附近徘徊的同学们对上眼，颤抖的双手甩开俋茜的紧握，后者不懂她的言中之意，唯有察觉到别于一般朋友应有的情感，不同于背叛，而是如刀割般的印记。
    语毕，旋即抽离俋茜的身旁。雨中，湘湘淋的全身湿漉漉的，书包、课本、连同心也一併湿了，她懊悔着自己的不勇敢，没敢回头探她是否有无追上前来，因为她不够资格幸福。
    近乎是晶莹满面，俋茜至睡梦中惊醒，梦里的那场大雨似乎呼应着今日所听闻之事，俋茜安慰自己，肯定是太过劳累导致的。
    欲入眠，害怕同一个梦魘又席捲而来，面对着身旁的丈夫，如是抓住海上漂流的浮木，抱的老紧。
    浩瑋喘不过气的醒了过来，擦乾她脸上的泪滴，却意外发觉俋茜正烧红着脸。
    「俋茜你还好吗？」送往医院的救护车里，浩瑋抓着她的手不断的问道，陷入昏睡的俋茜则时时呻吟着。
    「没事，你跟宝宝都会平安的。」以为俋茜做了恶梦，浩瑋牵紧她未使用点滴的手，夜半的急诊室里，反覆安慰着俋茜和自己。

 第五章

    沉重的眼皮缓缓抬起，天花板有别于家中佈置的满天星斗，单调的色彩连成一线直直落到地面。
    俋茜几乎欲裂的头壳，倒带着昨日送往医院的过程，她依稀记得夜里那双温暖的大掌牵着。
    抓抓红痒的皮肤，俋茜至身下拉出一条蓝色的领带，捏起半空中左右端详着，上头还留有衣物柔软精的香气，推断他留宿医院的可能性。
    环视着被绿色布帘盖住的个人世界，陪客椅边叠成堆的枕头棉被，俋茜圆眼瞇成一线，眼尖的瞧见藏在椅子下的行李袋，自己是免不了多无聊几天了。
    鬱卒的心情无人能解，护理师尽责的在时间点给完口服药，并详加说明着需住院观察的坏消息，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肚子中的胎儿仍健康茁壮，摸摸肚子中乱踢的小傢伙，俋茜再不爱吃药也只能遵从的配水服用。
    「记得多休息。」临走前不忘嘱咐最要紧的事，护理师推着行动车朝下一间病房走去。
    人前脚一走，耐不住性子的俋茜急忙拉长身子捞着桌沿的手机，到手后指头向上解开锁屏，顺势登入部落格网站查看草稿的存档进度。
    同步操纵电脑的文书处理程式是她的爱用款，即便身边不方便带电脑，都能随地取材记录下来。
    点选恢復日前作业，成千的文字瞬间沾满上半部的萤幕，闪烁不明的待输入键恰巧落在她的名字，写故事从来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撰写自己的故事。
    不经意，回忆便席捲而来。
    某日的阳光普照，学生们静静的趴在木桌享受一小时的午休，俋茜偷偷的睁开圆眼将目光定在湘湘身上，飘逸的窗帘形成她脸庞的明暗对比，小手摆放在颊边，睡的香甜。
    牵着她应该也不会发现吧？
    柔荑欲上前去握着，雨中的对话霎时跑入脑里，不会幸福代表何意，俋茜没能想明白，只是这句话硬是抵销她想牵手的衝动，而这一切全都看在另一个人眼底。
    午休结束，亚珺拉着俋茜往走廊边的储藏间走去，空气间弥漫着一丝紧张，额上的汗顺着脖颈没入衣襟，回过头，藏不住话的她朝对方丢了一技直球。
    「你喜欢湘湘。」没有提高声调，肯定的语句直插进俋茜的心底，她哑然的拉住她的臂膀彷徨的看向她，不懂是何时泄漏这份心意的，面对她的问话不说，仅用点头示意。
    「女生喜欢女生很奇怪吗？」保守的年代里，高中生谈恋爱本就被父母禁止，更何况是同性间的相爱，还未曾听闻谁提起，但初次感情的来到，无疑使俋茜想要守护一辈子。
    「有这种想法的人才奇怪吧！」记忆里，亚珺是如此的瀟洒回应，抚摸展露笑顏的好友，亚珺低声在她的耳畔间细语，刷红脸蛋的俋茜摇着头快速的奔回了教室。
    「那就快去告白。」推着她的身子，亚珺不停的揶揄。
    至此，俋茜带上湘湘一併活动时，身旁总会多了双眼睛监视着，转过身得到的都是亚珺笑盈盈的在远处望，此举不禁使她鸡皮疙瘩掉满地，好几次分明留意周遭的人，却总逃不过亚珺的手掌心。
    贴紧裤管的长腿感受手机的震动，掀开手机读取着左下角的信息，又一次的催促，让原先心烦意乱的俋茜抓紧了她的乌黑发丝，仰天崩溃的叫喊着。
    我喜欢你，你能跟我交往吗？面对镜子练习数次，看到湘湘的背影，那些话又吞回肚里去，课堂间，心思紊乱的俋茜写满了整个数学作业本的喜欢，来不及擦拭，正巧碰上关心她的湘湘。
    撇一眼字，璀璨如星的眼眸黯淡，伸出的手抽了回来，故作没事发生的她垂头抄写着黑板上的公式，俋茜的身影却佔满了湘湘的脑袋，原子笔上沾有渗出手掌的水珠，甩不开的情绪高潮迭起，无从问起的为什么，只能化为笔墨间的数字驻留于本子。
    「放学你能留下来吗？」鼓起勇气，没瞧见湘湘脸上的奇异神情，俋茜自个儿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希望时间快些到，她不自觉的查看着黑板上分秒走动的时间。
    人潮散去，教室剩下湘湘和俋茜，作怪的肚子绞痛着，弯着腰让担心她的湘湘又拉近了些距离。
    心跳声偌大，俋茜急促的喘息着，告白的话语震惊了她，睁大美眸一副不可置信的捂着嘴，等待答案心底是煎熬的，俋茜咬紧了唇瓣，没等湘湘脱口对她的看法，逕自的留一句话逃跑了。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先回去了。」
    语落，人消失在空旷的长廊上，没说出的我愿意放在心底，湘湘漾起的微笑如暖阳般和煦，忘却先前的烦恼，这天被湘湘认定是最幸福的一天。
    ——————
    「妈妈，为什么那个阿姨要哭？」
    「因为想着肚子里比自己生命还要珍贵的宝宝啊。」
    邻床的小孩子调皮的躦在绿色的布帘间，瞧见俋茜拭泪，稚嫩的声线回盪在病房里，她的妈妈轻笑的捏着她的脸说道。
    破涕为笑，俋茜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想，珍贵的不仅仅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她。

 第六章

    「来给爸爸抱一个。」
    画面里，小女孩朝父亲微蹲的身子奔去，垫脚揽住父亲的脖颈，笑嘻嘻的倾诉着爱语，女孩的芭比小书包被遗忘在地，父亲见状拾起，穿过她的小手背上，将女孩向上抱着飞转一圈，小时候的她认为全世界不过尔尔。
    梦醒，现实的反差之大，门外日常的叫骂声早已习惯，女孩独自梳理穿着。
    这些年没有人会再帮她，发丝游走在五指梳间，扣着校裙的暗釦，着装完毕转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母亲用力拉扯耳根子的手，红肿生疼她却不敢多吭一声，害怕自己又有得受的。
    「等等爸爸抱一个在走吧！」从报纸缝探出头，自称父亲的男人面露奇异的笑，多看一眼都叫人心慌，女孩诺诺的点头。
    吃着桌上残留的半片土司，苦闷的神情被眼尖的母亲察觉，桌底下紧掐大腿的手掌和锐利眼神，令女孩不得不挤出一抹微笑。
    双手游走在女孩弱小的身躯，垂着头不敢恣意叫喊，牙一咬忍耐所谓的抱抱，週而復始的例行公事使她麻木。
    接过男人手中的棒棒糖，像是补偿般的糖，她恨不得一把丢进垃圾桶，攒紧拳发狂的跑向门外，唯独这般才能使她重新感受心的跳动。
    试图抹去身上拥抱残留的痕跡，她拍了拍脸颊向上勾起嘴角，庆幸学校还有俋茜在，思即此，三步併作两步的迈开步伐朝学校去，天空仍旧蓝的不像话，树上的鸟儿嘰嘰喳喳的八卦着，她何尝不曾想过不回家。
    「湘湘，在这里遇到你好巧。」转角处，俋茜对着远处的湘湘挥手，加快步调跑至她的身旁，稍微忘却早晨的不悦，如果俋茜没能即时出现，她的生活肯定还是混沌一片。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天外飞来一笔，湘湘无来由的问了一句，望向俋茜摇头的瞬间，喜出笑顏，身子倾前在她白皙的颊边印了记号，羞怯的快步跑走，两人的恋情也正式展开。
    「湘湘，看我这边。」化学课时，老师在台前讲的天花乱坠，台下的学生无不忧容满面，俋茜轻点邻桌的肩膀扮起鬼脸，逗乐了她，秋波流转的嫵媚霎时怔住了俋茜，她呆愣的看着她的笑顏度过一节课。
    午餐时间，俋茜不避讳其他人的猜想，逕自大方的握起她的小手，微热的掌心因紧张而发汗，沾染红晕的脸庞及耳朵是幸福最好的证明。
    揶揄声四起，亚珺佯装月老牵线的要着报酬，一罐柠檬红拋接到手里，她笑勒勒的开啟瓶盖饮了几口，直呼着不打扰两位亲热，闻言，牵住彼此的手放开，热气散播两人之际，充溢着甜蜜的氛围。
    头一次与亲人以外的人牵手，俋茜的脑袋里浮现出更多想做的事情，直拉着湘湘奔走在严禁跑步的长廊，暂时丢弃那些烦人的课业，好好怜惜身旁的人。
    「要不你今天来我家住玩个通宵吧！」俋茜曲肘推了推她的腰际，剎那间一丝愁苦闪过，微笑立刻掩盖着不自然，湘湘摇头示意还要回家做家务和煮饭。
    前者邀约不成，表情显得落寞，抬头如小狗可怜兮兮的央求，才终于是把她给留下，捨不得爱人难过的湘湘勉为其难的应允，不去猜测没有回家的下场。
    「阿姨好。」简单的问候，湘湘礼貌性的掬躬问好，督一眼俋茜母亲的容貌，别于自个儿母亲的浓妆艷抹，多的是一身的气质淡雅，纤细的臂膀招呼着她进屋。
    传送外宿一晚的讯息后手机便关机，湘湘坐在褐色的沙发上享用着茶几上的饼乾，热情的俋茜母亲让她倍受温暖，比起待家中的精神虐待，这里好的有些不切实际。
    「怎么了，饼乾太辣了吗？」拼命甩头，否定对方的问话。又一口饼乾送入嘴里，吸着鼻涕抹去眼泪的湘湘直说着幸福两字，而她的母亲也仅是笑笑的递张面纸给她。
    晚饭过后，两人乖巧的拿出作业簿填写着习题上的空格，没加以追问湘湘落泪的原因，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的面容发愣，托着腮帮子，唇上顶着笔，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累了吗？你要不要先去洗澡。」戳戳她的背，将俋茜拉回现实，如是想到什么，立刻至衣柜拿出两套衣裤，将一套交付到她的手里。
    接过衣裤的湘湘晃着脑，毫不犹豫的拒绝共同洗澡的点子，坦诚相见对两人都算太早了些，幻想着入浴画面的她涨红脸，拼命用手挥去羞人的思想，摸着大腿间被母亲狠掐的痕跡，伤也不想被看见。
    等待着俋茜洗澡的同时，她嚥了口沫，长按通话键开机，跳出屏幕的是几通电话及十几封简讯。
    「敢不回家，是想饿死谁！被我抓到你就死定了。」威胁话语冷不防让湘湘倒抽一口气，虽然长时间的饱受言语的暴力，但每看一回仍会感到痛心，先前爱她的母亲上哪去了？
    没有回覆讯息，像是给予抗议般的再度关机，闔上眼，呆坐在地垫，直到俋茜的呼唤才回了过神。
    洗过澡后，早些爬上床的俋茜拉开自己的棉被并拍拍床铺的示意，步态缓慢的湘湘被俋茜的长手一拉，倒在柔软十分的弹簧床，两人间剩鼻尖的距离。
    拉高的被子，湘湘掩盖住火红的脸，蜷缩身躯背对俋茜，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着，欣喜交织的情感着实甜蜜。
    「要保持微笑噢，你的笑是我最美的礼物。」睡意来袭，朦胧间依稀听见有人朝她耳边说起。

 第七章

    呜呜……凌晨时分，抽噎声回盪在冷清的房间，捂着遍体鳞伤的身躯蜷缩角落颤抖着，晶莹匯聚眼眶，眨眼顺势而下，抿紧唇压低声量，不去惊扰已熟睡的母亲。
    微晕的月光洒落窗前的人影，似童话故事的场景，双手诚心的合十，却没能化身公主的命运，擦去眼泪摸着被拉扯而生疼的秀发，母亲早已在父亲死后变了个样。
    母亲的怨懟全演变成暴力施加在湘湘身上，她总是泪眼婆娑的面对她的每次叫骂，没有恨，她始终相信母亲是爱自己的，只是用错了方式，她不会怪她的，真的。
    呼呼大睡的面容映入眼帘，细想着过去慈爱的模样，曾经她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女人，内外兼备的能力倍受婆婆的赏识，很长一段时间的造人，才终于有她的出世。
    湘湘是家人手心捧着的明珠，没有人不爱她的活泼机灵，两人世界多了个宝贝，父母也都把自己最好的都留给了湘湘。
    只是好景不常，一场业务的出勤，父亲神气的带着警帽和警徽，在像这般的深夜里出门，回来的却是颠覆她人生的噩耗。
    「湘湘，要等爸爸回来哦。」离去前，爸爸摸着她小巧可爱的脸颊，窝在母亲臂弯里睡眼惺忪的小手伸出来跟爸爸击掌，彷彿说好的誓言，可是有人食言未归。
    至此，母亲的性格随之大变，变得沉默寡言，隔绝亲友的所有慰问关心，成日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得过且过了几年。
    泡麵的消耗量超乎预期，身上所剩无几，连社会局都来住家关心，冷眼看着瘦小身材的湘湘，带不带走孩子好像已不是她能选择的。
    「我想跟着妈妈。」经社工人员的询问，稚嫩的声线传入耳里，她顿然醒悟崩溃似的掩面痛哭，环抱着，她能感受小手的热度，燃起她想活下去的慾望。
    签署着同意书，她决议一人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开始藉由社工的帮助下去外头找寻工作，懂事的湘湘也尽可能的不增添母亲的负担，主动做完家务分摊母亲的辛劳。
    相依为命的母女独自在不大的租屋生活，原以为这会是个很好的转变，不料，那日的风和日丽成了她无法抹去的阴霾。
    母亲生日时，用累积已久的零用钱买她喜爱的蛋糕等待她的开门声，晚饭后，钥匙声响起，进屋的是一身酒气的母亲和一位陌生的男人，挽着男人的脖颈，她露出久违的笑靨。
    两人逕自往房里走，忽略坐在桌前期待的小身影，房内欢愉的笑声都像是嘲讽着她的等待，嗯嗯啊啊的呻吟声充溢在坪数不大的房间。
    含着泪，湘湘选择用手将蛋糕拾起，大口大口的塞入嘴里，噁心的感觉直叫她想吐，不论是那个男人亦或是甜腻的蛋糕。
    心碎如她，对母亲的行径深感失望，只是一想起母亲那夜的笑容，再痛她都给忍住。
    「妈妈……。」沙哑的声线喃喃自语，她呆坐在冰冷的地板良久。
    接近天明，沉重的脚步声骤近，如是死神的来临，湘湘惊慌的鑽进母亲的被窝，闔眼静心聆听门外的动静。
    房门锁转动着，鏗鏘的酒瓶相继碎落一地，男人步伐不稳的走进租屋里唯有的卧室，狭隘的空间里，男人瞇眼扫射着环境，单薄的被子盖在母女的身上，打着充满酒气的饱嗝，一屁股坐在床沿，拖去臭气薰人的鞋子，躺在床榻的最右侧。
    微凹陷的床垫，伸手穿过她的腰身环抱，积年累月的侵犯，早已分不出是因酒醉的糊涂亦是藉由酒的装疯卖傻，不是没曾向母亲申诉，她多半是睁一隻眼闭一隻眼的塘塞带过，眼前的一片茫雾遮掩住她的纯真。
    男人的手随意的伸入她的衣裳，熟捻的解开内衣扣，粗暴的蹂躪她胸前的坚挺，同时间不忘夹住她的腿，将手探入她的私密处。
    好害怕，可是没半个人能帮她，无助的她空洞的如玻璃橱窗的娃娃，眼泪扑簌簌的凝聚眼头，然后落下。
    兴许是酒精发作，男人的身体软趴趴的摊着，湘湘搬开那摸透自己的脏手，尽快的将衣衫整理好，不让母亲查出破绽，呆坐在床边，神情恍惚的看着床上睡的很沉的两人，她选择沉默。
    天渐渐的亮起来，湘湘一夜未眠，侧身轻躺在母亲的身后蜷曲着身子，累了，闭上双眼任由周公带离她的意识，别于前几日的寄宿日子，现实竟是如此的不堪。
    「好想死……。」她绝望的说道。

 第八章

    温热的粥装在透明塑胶袋中，轻碰触她的脸颊，后者没丝毫反应，喊了名字，对方的杏眼仍旧死盯着手中的屏幕直瞧，加上手指来回的在注音符号栏点选，宛若进入走火如魔的阶段。
    「誒……你要拿去哪？」目光随着手机抽离而出现的哀号，鼓起脸颊半挺起身子抢夺着撰写到一半的故事，佯装微慍的瞪视前者，双手环胸表达不满。
    递上一支汤匙，贴心的将皮蛋瘦肉粥倒入洗净的大钢杯，大掌不忘替她煽凉些，顺道褪去肩上重担的西装外套掛放于同侧的床旁椅，屁股贴着椅子桿，督促着俋茜吃饭。
    「行行好，你别这么看我，都快没胃口了。」挥了挥手，蹙眉舀起一匙往嘴里吞，心思全摆在尚未存档的文字，要是一个不小心关机，她几小时的心血不就白费。
    思即此，一招声东击西的瞎扯，几乎是手机握在手机的剎那，落入浩瑋长裤的口袋。
    每每俋茜动了歪脑筋，他便有多一种过招的绝技，而她总是乐此不疲的变换新的花招，着实令人头痛。
    无计可施的情况，俋茜只好大口大口的把食物送给五脏六腑，看向窗外的夕阳馀映，不自觉间时间悄然溜走，就如曾经的伤痛还在，明天照常会到来。
    归还手机，俋茜滑动解锁图形，依序点开不久前使用的软件，点击最新的文件，闪烁的文字刺痛了眼，又一层的剥去内心癒合的疤，正视过往犯错的勇气，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问你个问题，你有被霸凌过吗？」神色黯然，别于以往的嬉皮笑脸，彷彿空调的冷气温度骤降，没能顿悟她言语的苦涩，抚弄着她的发丝，俋茜落入很深的黑夜里，无法自拔。
    睁眼，再度闔上，想死的念头悬在心头，却懦弱的不敢实践，房门外杯碗碎落地的声音没能改变湘湘的淡然，逕自的背起书包，吃早饭不在她的选择内，以往男人的恶性也因她垂头奔出家门而躲过。
    捂着身上的红痕，大热天穿起长袖外套，徒步走往家附近的公车站。
    近几日装病不出家门的伎俩被妈妈识破，说不上的情绪犹然而生，两日不见的俋茜肯定和乐的跟大家玩成一片，面对公车到站停靠，柔弱的身子却步不前，直到后方搭车的人潮催促着才快步向前。
    害怕、担心、焦虑全显现在白皙的脸庞，敛下眼眸，瀏海盖过双眼，窜紧拳朝教室走去，晃晃脑袋的杂念，嘲讽心底不切实际的假想，硬挤出不自然的笑容。
    「早安，湘湘你这几天怎么没来？」
    摆放书包，驀地，一个影子猛然扑向前使她踉蹌几步，站稳身子，俋茜拉着她的双手关心的问道，反倒是自己几日没来，对她热情的追问感到不好意思，仅是笑笑的塘塞。
    太好了，还好一切没变。
    「瞧她一脸高兴的模样，真看不惯。」周围不怀好意的窃窃私语着，漾起的诡异笑容思忖着内心的整人计策。
    课堂间，没察觉异样的湘湘认真的听讲，时而受爱人的干扰而憋住笑，沉浸在与俋茜同乐的时光，背后的冷嘲热讽是有的，但长期饱受冷眼相待的她早已习惯。
    多数针对及攻击的对象都是无来由的，言谈、行动不合他意皆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加害者享受着无尽的快感，受害者却在永无止境的伤痛中轮回。
    「湘湘，我们去厕所。」
    语落，旋即往教室外头跑。走廊间的嬉闹声，与教室的寧静形成对比，一桩桩恶作剧才悄然开始，单纯如她没去猜想他人的险恶。
    鐘声至广播放送到各个角落，学生们心虽掛念着体育场的篮球框架，脚却乖顺的走回位置坐定，等待老师传授知识。
    起立、立正、老师好，一连串的动作整齐划一，班长翻开课本提醒老师的教课进度，一堂五十分鐘的课持续上着，上头的老师讲得忘我，台下的同学多数进入残杀细胞的模式。
    喝一口保温杯的热茶，恣意点选桌上的名条，拾起红笔填写着被叫号同学的平时成绩。
    「换谁好呢？就湘湘好了。」点名后者要其背诵课本里的某一段，她起身后，手掌遮着课本双眼睁的老大，唇色发白，嘴里吐不出半个字句。
    一边的俋茜见状，急忙打着圆场，大声的朗诵着词句，老师才要两人都坐下，轻搭她的肩问道她心头的困惑，湘湘抿紧唇没多说话。
    没事的，至少她是这么安慰自己。
    涂鸦的课本找不出印刷的文字，不停颤抖的双手强压在课本上，试图遮掩各种羞辱的话语，即便是想破头，湘湘的脑海里也没有半点犯人的踪跡，急促的呼吸使她头昏目眩，险些晕过去。
    可是，对方肯定在远处嘲笑着自己，想到这，她心有不甘的坚持着剩下的意志。
    鐘声回盪的同时，邻座的俋茜喊出她的名，湘湘却逕自朝厕所奔去。选间隐蔽的厕所关上门，强烈的作呕感让她吐满整个马桶，虚脱无力的跌坐在门边，匯聚水气的眼眸一眨，晶莹扑簌簌的滑落颊边。
    坏事仍旧找上门，短时间的幸运无法扭转整个人生的运气，她始终没法逃离坏运的魔咒。
    随着外头的高喊着，湘湘掩住嘴噤声，不想被他人找到的蜷缩在墙角，等待着声音的远离。
    对不起，你会不幸的。暗自在心底说着无数句的道歉，头颈埋入腿间，红色旋转把扣着，直到夕阳的辉映由窗口探入，她才恍惚的开门走出。
    发丝凌乱，书包被塞了各式各样的纸团，她漠然的拿出塞入的垃圾，一个个丢进大红的垃圾桶，只是她没料想到这些霸凌却逐步压垮她的底线。

 第九章

    夕阳没入山头，渐黑的天幕宛如吞噬街道的人影，车灯照映机车骑士的背，拉出长长的影。靠着红砖旁的人行道步行，湘湘似断线的玩偶无神的走着，越过平日乘车的站牌，径直无目的的走。
    「姐姐，能把球给我吗？」闻声，湘湘略抬头，弯下腰拾起滚至脚边的球拋向前。感谢的话语于接过球后响起，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传遍不大的公园。
    她佇立原地良久，步伐迈向木置的长椅已过十馀分。掏出手机，十几封的讯息及电话塞满手机的萤幕，她贴紧胸膛的手机发烫，决心点开其中的一则信息，是俋茜传的，字句抨击她的心。
    不好，胸口疼的发紧。
    「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噢，让我替你分担。」
    删去其馀的简讯没去看，一个人呆坐在椅上，望着陆续来接孩子的父母，晃着连结彼此的手，此起彼落的儿歌声稍减，人影消失在她的视野。
    她也能回的了家吗？
    翌日一早，同样的生活模式没变，昨晚公园的鞦韆盪的很高，又一次落下，晚间的薰风吹不散她纠结的心事，首次近凌晨才躡手躡脚的进了家门。
    黑眼圈浮现下眼瞼，湘湘打了个哈欠，扭转缓解着趴睡书桌的肌肉痠痛，外套的拉链如心房拉的紧密，垂丧着头不和母亲及男人对话，逕自穿起鞋走出家门。
    「回来！你那死人骨头的脸是怎么回事。」
    「算了，那种孩子不要也罢。」
    走远后，听不见叫骂声的她平復着情绪，面着毫无希望的生活日復一日，她慢下了步伐，却也无法逃脱受人欺凌的下场。
    「到底是谁这么过分。」步行长廊，不远处教室吧喧闹声引起她的注意，熟悉的声线使她心头的坏念头又浮出水面，拔腿往教室奔。
    定睛一瞧，俋茜拿起教室的抹布擦拭着桌面的粉笔痕跡，没爸的孩子写的偌大，直入眼帘，捂着嘴心脏加速的鼓譟，随之，黑暗蒙蔽了星眼。
    横扫班里的同学，各个事不关己的模样，令人发指。俋茜搔着头持续擦着难清的字跡，湘湘白嫩的双手格外冰冷，覆盖她的手背阻止，没关係，不用麻烦了，湘湘总是说道。
    阻挡俋茜的举止，抹布摆回水槽，桌面的字句依旧清晰可见，她的脸蛋再没任何神情，拍拍积满粉笔灰的木椅坐下，平静如水的举动，让前者很是讶异。
    不还击吗？俋茜捫心自问着。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作为重要的伴侣，给予支持是必要的，遭遇欺压的恶性，俋茜环抱住湘湘，头靠耳畔细语，私自决议替她讨个公道。
    即便要与全世界为敌，她都要站在湘湘身边。
    接连几日的恶整使湘湘身心俱疲，班里边的气氛皆因谣传而生冷，彷彿无数双眼正盯着她耻笑着，纵使紧闭双眸仍旧能感受他人非善意的指责。
    就连平日里与俋茜友好的亚珺跟旻婷也减少出现在她们的生活圈。
    「该死，这世界到底怎么了。」回程路途，俋茜踢着石子纷纷不平的说道，然而湘湘静默的跟随其后的走着，心底的拉扯很是不快，想着想着五官全皱在一块。
    某日午后，一名女生趁着俋茜出去装水时，拉着湘湘的手要她去一趟厕所，许久没曾对谈的湘湘即便是不愿也难抵对方的手劲。
    刻意闪过临近的饮水机，背对窗户，湘湘感觉身子被人推了一把。
    粉紫色的厕所旁站立一群站三七步的女生，带头的看上去是这次事情的始作俑者，贬低的口吻吐出伤人的字句，湘湘的双脚早已发软。
    霎时，一隻手定在她的头边，对方挑起眉的靠近她，眼神如盯着到手的猎物般的兇狠，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留下她呆愣滑落在冰冷的磁砖。
    「离开她，否则她也有事。」那人是这么说的。
    早些的知道加害者是谁却没胆伸张，脑海散不去的是她说的那句，儘管不想去想，现实却赤裸裸的呈现。
    眼见霸凌的行径更显严重，俋茜利用课馀的时间到处向同学解释湘湘的为人。
    此举，看在那些领头的人眼里很是心烦，于是挑在放学间召集全班同学留下看好戏，好几名同学原先想先行离开，其馀人却将门窗关上，禁止出入。
    「看好了，我就要这么对她。」语落，一把剪刀无情的剪去她的瀏海，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了口气，她顺道拿剪刀要胁着同学，要是有人敢反抗，下场绝对比她还惨。
    一阵譁然后噤声，大家相互对视，没人想成为下个受害着。趁她的不注意，俋茜快步去抢了她手里的剪刀，喀嚓，额头随即见光，她朝着湘湘用唇语说不要怕我在，可她羞愧的别过脸不与其对视。
    「噢，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说。」不满俋茜逞英雄的行为，那人拿出压箱宝逼问着。
    「说阿！」场边的同学没搞清状况，只是一旁的压迫感迫使他们出声，纵然无心，却足以伤及她的心。
    中间的圆随着同学们的逼近而缩小，娇小的身子快被湮灭，试图看清她人的俋茜站在了椅子上，拼命的拉开同学们的距离。
    不料，前者手往后一挥，她的身子不受控的朝后撞，剪刀先是刮伤了皮肤，又是成为玻璃破裂的主因，身躯跌出窗外，玻璃碎满地，声若吶蚊的那句话显得更加奋力的刺穿她的心。
    蜷缩在地，捂着身上流不停的鲜血，这一刻，连同心也一併碎裂。
    「我们没有什么关係吧。」她说。

 第十章

    倒至血泊中的伤痛远不及言语的穿透力，俋茜若有所思的抚着岁月残留的痕跡。
    闹剧落幕于老师的严厉斥责，俋茜经由保健室老师陪同前往临近的医院就诊。直到救护车再度响起笛声的前一刻，她的目光落往早已不见的隔栋教室，盼望着那人前来，但校门口的空荡击碎她最后的一丝盼望，而后叹息。
    「好痛噢！」隔壁床孕妇的女儿跌倒在地吃痛的喊道。她的想念伴随着那句话消散在空中。
    扶着腰，撑起身子坐在床缘，向前摆动着双脚，三天躺床的生活她已厌倦，再不下来走走，她背上长出的香菇可能都够燉一锅的香菇鸡汤了。
    思即此，尽可能的不吵醒一旁躺椅上的男人，踮起脚尖轻声的溜出病房。
    门外一阵凉风吹来，她找个可遮蔽的长椅坐着，观察着医院外活动筋骨的老人以及病院外的那条柏油路，思考着影像转换文字的替代词。
    部落格已许久没更新，俋茜只是盯着页面放空，无意识的拉至最底，任凭网页又重返一回，有时候自己明明拼命的想写些什么，却连个屁都挤不出来。
    发丝在空中飞扬，指尖缠绕着一根根乌丝塞至耳后，驀地，管理留言栏中蹦出个小红点，间来无事的俋茜带些期待的点开她，信息使她一愣，脑海里的回路接上往返的缆车啟程。
    「你心上的疤癒合了吗？」讯息如此写道。
    友情的建立非一朝一夕，裂缝的生成可至一言一语，歷经送医一事后，含括带头欺凌之事得以平息，班上陷入低气压的氛围。
    湘湘的沉默不语收尽俋茜的眼底，不自主的叹息使旻婷和亚珺甚是担忧，塞爆通讯软体的问候语却不见她回过一封，剪坏的瀏海会再长，伤痛却狠狠的在心头刻了一笔。
    「俋茜，我们去喝个下午茶如何？」争先拉着摇头婉拒的俋茜离开座位，踏步声落于身后，湘湘埋头抓裙等候她们离去，俋茜的乾笑声显得刻意，毫无停留的从身旁走过。
    难受亦是自找的，手背带下顏面的晶莹，湘湘拾起书包朝反方向的路程前进，别说是恋人，连朋友的称呼也配不起，她沿着平日的路线回到家，面对门内的和谐，她反是忘却言语。
    「快来吃蛋糕。」母亲挥手招呼着，面带久违的笑容，似乎是发生何等的好事，就连惯性骚扰的男人也笑的合不拢嘴的为她的蛋糕添上一块草莓。
    是梦吧？她狠掐了大腿一把，疼痛感直逼脑门，她困惑的来到母亲身旁坐下，端起盘子小心翼翼的望着眼前二人，嚐一口嚥入喉间，甜味四溢，分不清是难过还是感动的泪水涌于框间，伴着母亲宣佈的喜事无声落下。
    「你要当姐姐了。」妈妈拦着她的肩说道。
    深怕久到数不明的幸福光景会再度逝去，提笔填写传单背面的空白，此刻却像是可以抹杀那一张张的苦闷心事。尾句盼望的时光停止是自私也是孩子渺小的心愿。
    「茜，你又到处乱跑，吓死我。」微慍的口吻与温热的手心同时抵达，扶起靠在躺椅的纤细手臂，映入眼帘的是她睡眼惺忪的哈气，他轻戳鼻子意表偷跑的惩罚。
    神来一笔的应答，浩瑋捏了她的脸颊一把，特意加快脚步不让她追打，却同时能瞧见她平缓的步伐。
    顷刻间，铃声传至耳边，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按下通话键，俋茜目光的注视下，他没有多说，只是回以单音后，按下屏幕中的红色键并调转手机模式。
    「谁呢？」圆圆的杏眼眨的频繁，俋茜挽住他的胳臂问道。
    「该死的汽车借贷。」翻了一技白眼又耸耸肩，两人相视而笑的漫步到护理站旁的双人病房，温热的手抚平因床榻而凌乱的衣裳，某人不甘愿的鼓起双颊躺回病床，拉着衣角的手倒是没放过。
    「想吃什么？」浩瑋看懂了暗示朝她问话，只见她瞇着眼贼笑，毫不客气的点了好几样垃圾食物，前者以食指表示噤声，看见她捂着嘴点头乐不可支的模样，他败给她的天真，走到床头的绿色矮柜拿出外套中的钱包向门外走去。
    俋茜盯着天花板上的污渍发愣，幻想是接连哪个时空的黑洞，突然一道震动声引起她的注意，柜子上头的手机发出些微的亮光。
    好奇心如猫的俋茜，伸长手快速的将手机藏在被窝里，小心翼翼的举止像是怕被谁看见，慢慢的点开未上锁的萤幕，也不是特别想去检查什么，应该说平时也没这习惯，不知今天怎么着，就想看看里面藏有什么宝。
    「好想你。」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塞满整个萤幕般的无限扩大，俋茜心是一怔，没敢点开通讯软体的显示键，上演无数小剧场后才察觉发讯者的头贴是名男性，拍拍胸脯，安抚差点跳出的小心脏边笑骂自己的愚笨。
    「耍白痴噢。」佯装没事的将手机摆回原处，俋茜转而穿上拖鞋下床前去如厕。
    远处，她没能看见的是屏幕下的那行字，改天再续。

 第十一章

    摆脱胎儿监视器的束缚，俋茜双手向上伸了个懒腰。听着护理师解说着孕前卫教，同时间坐在床沿折着衣物收进包包，嘴角难掩的笑容，流露出重获自由的欣喜。
    「你什么时候来接我？」电话拨出，俋茜躺床食指缠绕着发丝问道。
    谈话间，邻床的太太挺着肚子走过她的身边，相互点头示意，眼眸中的倒影似乎有那么点不同，是发型变了？俋茜心底却有说不出的矛盾感。
    「今天还好吗？」等待之馀，俋茜一如往常的向隔壁的太太搭话，她的黑发绑成辫子垂落胸前，唇瓣泛白没有血色，望着窗外景色想得出神，没等回应的她逕自收回本想相互打气的右手，拉起围帘不作打扰。
    文字在心头缠绕，问话哽在喉间嚥下。俋茜深吐口气，转而将精神摆在新章节的命名，一个上下引号复製本文，继续将记忆中的那些倾倒而出。
    幸福的限期在于人对于事物的爱惜，好一段时日，湘湘即使学校的人对她不理睬，她仍旧能从家中获取温暖。
    母亲因为怀孕的缘故，担起家庭主妇的职责，那个男人也因生命的降临有不同的转变，似乎有更像个正常父亲的自觉，如果能一直一直这样下去，那该有多好，她想。
    「妈妈，我出门了。」手里拿着母亲亲手製的法式吐司，湘湘瞧一眼母亲不平坦的小腹，才喜滋滋的闔上门朝学校的方向步行。
    妈妈的细眉长眼、那男人的薄唇大耳，生出来的孩子究竟会多像谁一些呢？
    思即此，她一个人朝着空气傻笑，但愿宝宝能顺利出生，心里默许不下千百回。
    上学的公车快速奔驰着，坐在靠窗的人延续刚才的想像，不停在脑中描绘起宝宝的性别和长相，全然无视于他人的注视。
    或许是个性使然，俋茜别扭的站在她斜前侧，望向她沉浸一人的世界，星眸骤然黯淡，不自主的握紧车上的拉环，眼神没有离开过。
    「对不起。」漫不经心的下了公车，这次选择走在前头，抑制自己向后看的思绪，布鞋拖着地，脚下的影子似乎与谁重叠，而后柔软的触感及微弱的声响同时传入抵达。
    反射动作的回头望，宛如那日的初识，她再一次的撞上俋茜的背，她开口之际，手搭住她想逃离的背影，一句我们之前算什么飘散在空气中消逝。
    湘湘心一震，强忍着全身的颤抖，头也不回的跑她的视线。不在意是骗人的，但又能如何？伤害如枷锁般的捆绑住两人，明明是最靠近彼此，却又形同陌路。
    课堂间，老师临时起意换了座位，斜对角的位子无法从窗户偷看她的身影，位居最后排的湘湘尽可能的转动眼珠，不让她在心间停留太久。
    摸着频频跳动的右上眼瞼，她的心莫名感到焦躁，自动笔上的笔芯也因她的用力而断几小截，她闔起双眼冥想着，脑中打结的丝路才又继续运作。
    老师的讲课声依旧易入眠，听课的学生已所剩无几，此时未上油的教室门发出难听的声响，学生们貌似被吵醒，用着哀怨的神情看着讲台旁神色不对的班导师。
    没有多说什么，大家依循着班导的行进位置来到湘湘的座位旁，她拱起手在湘湘耳边细语，又对台前的老师点头示意，接着将学生给带出教室。
    「等一下你爸爸会来接你。」虽然心中暗说着他不是我爸爸，不过忧愁代替愤怒全彰显在脸上，小脸五官皱在一块，心怎样都无法平静。
    「干……你妈她流產了。」离开了校园，书包静躺在那个男人借来的车子上，伴随不停的脏话声，他的颊边滑下颗晶莹，他们的心一样惨淡，美妙的幻想瞬间成为幻影，途中也再无对话，直到来到了母亲的身旁。
    未出生的孩子离世，母亲崩溃的哭倒在他怀里，记忆里她是第二次看见妈妈哭的不能自己，第一次则是接到父亲因公殉职的消息。
    上天，如果能换命，寧可将我带走来换取新生命。
    「怎么？天花板会掉什么东西啊？」回过神，浩瑋出现在身旁揶揄着她，缓步起身下床走向邻床道别，那名太太朝她勾起一抹淡笑，并祝福她的孩子能平安出世。
    道声你也是且掬躬后，浩瑋搀扶着俋茜走出病房，漫步走经护理站，瞧见护理师正在拿奶瓶餵着新生儿，一边在嘴边嘟囔着好可爱，另一边有两个护理人员拿着病歷交班着，她们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还是飘进了她的耳里，心里面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一个出院一个流產，真是一喜一悲啊！」捂着嘴，电梯的镜面反映着她脸庞落下的泪滴，对不起，她轻声说道。

 第十二章

    某日午后，和煦的阳光洒落在落地窗前，身为孕妇隔着草蓆感受地板冰凉感是必要的，孕期的燥热真的会让孕妇动了杀机。
    电风扇开到最大，侧过身拿起接连充电线的手机发愣着，俋茜最近常进入一种状态，无故的放空思绪便被拉回好远的以前。
    分明不是自身的回忆视角，却如踏入泥泞的无法自拔，洗把脸吧？侧过身，由地上爬起，漫步走至流理台，用手胡乱抹着小脸，冰箱的那壶凉水也在不经意间，一乾而净。
    偷偷装入ro水再放回冰箱，一切做的小心翼翼怕是被谁抓到似的垫着脚尖走路，路经灯光微亮的书房，才和缓发红的脚掌。
    「拼图就快完成了呢！」看着手扎里一张张揉烂的传单，俋茜有些欣慰的想着。
    接续那些回忆并非偶然，会成为知名部落客也是从撰写她和她间的故事开始。五花撩乱的优惠传单背面是一行行秀气的字跡，部分破损掩盖不住的过去，那些她知道而俋茜不知道的事。
    孩子没了，美好成了泡影，母亲整日嘴里喃喃着孩子的死，精神恍惚的游晃家中，足不出户。
    瞧见母亲憔悴的面容，即便不是自己的错，湘湘仍将过错归咎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过于期盼，孩子就能平安出世了吧？再多的如果，也仅仅是她纸上的笔墨。
    「我出门了。」进几日，那个男人总是喝的烂醉如泥才到家，母亲的规劝似乎不管用，奋力的甩开母亲孱弱的身子出走，逝去孩子的家又轮作一盘散沙。
    傍晚，担心母亲的湘湘快步的离开校园，乘坐回家的公车，夕阳的馀映照上她的红颊，小嘴在公车上哈气，指尖画出个嘴角下垂的脸。
    瞧见湘湘慌忙的快步走在街道，俋茜婉拒他人的邀请紧跟在身后，搭上了同一班公车。她不再笑了，观察到她最近的愁容，俋茜决心跟她回家一探究竟。
    她好似没发现俋茜的身影，没有多加掩护的俋茜逕自走在她身后，路间巧遇同班同学，险些跟丢。
    跟着她的步伐来到一间旧房子，俋茜先行躲在一旁的杆子后，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妈妈？」到家门口后，瞧见家门没锁，察觉异样的湘湘虽颤抖着身躯，仍朝摸不着五指的暗玄关走去，同时间喊着母亲，却没听见回应。
    入屋后，一丝光线打在母亲柔弱的身躯，空洞的神情令她害怕，湘湘心急的想找电灯开关，穿着袜子的小脚却着实的被抓住。
    伴随着冷笑，她的心一怔，脚边透过袜子感觉到某种温热液体，母亲的说话声越来越大，手的力度也大的让人生疼，湘湘哀叫着，却不见母亲松手。
    「是你把我的孩子带走的！还给我。」经过一番冷静后，终于是听懂母亲嘴里的话语，看不清她另一手拿的东西，她只感觉到害怕。
    「就是你害的！杀人兇手。」母亲的咆哮并未引来邻居的关注，也许是刚好出远门去，又或许是不想管他人的家务事。
    湘湘的喘息越加急促，双眼适应黑暗的她惊觉母亲手里拿着的正是自己用来将传单背面日记写好钉放的钉子，她全然吓傻，腿软的瘫坐在地上。
    母亲的怒气未消，直揪着那枚长钉子笔直的朝她的方向前进，无路可退的湘湘只好蜷缩在餐桌旁，双眼紧闭，等着尖锐物刺下。
    「等一下！」大吼夹带着喘气声，单手按开灯的按钮，不顾一切危险的飞奔抱住角落的湘湘，阿一声，钉子划破的是湘湘纤细的臂膀，一条血痕顺着手腕滴落。
    「你……」怎么会来，没脱口的字句溶在她担忧的眼眸中，不顾着血流，俋茜拿起一旁的卫生纸覆盖她的手上强压着止血。
    母亲的手腕有诸多条结疤的伤痕，她因过度的情绪失控而晕了过去，俋茜见状，将湘湘的头埋入她的怀里，并拨打电话给救护车。
    过不久，救护车将一行人带往临近的医院，处理着伤患的伤口，俋茜的手因她的怕痛而被抓红。俋茜的母亲也随后赶到，她不但没有责备湘湘，反倒是邀约湘湘到她家入住一晚。
    「真的可以吗？」泪眼婆娑，湘湘感激着她们的出手相救，同时心底的愧疚感更添一层。
    临走前，湘湘不断的回头望着母亲的倦容，俋茜手中的温热传递着，她们间没有多馀的言语，只是静静的坐在驶往家中的车。
    「谢谢。」洗完澡后，湘湘朝着背对自己的俋茜道谢，她没看见的是，俋茜心理的那份倔强，又一次的为她融化。
    晚间，趁着湘湘睡着后，俋茜轻声的开着门下楼找寻看电视的母亲，缩在她的怀中，母亲摸着她的秀发关心的问道。
    「我该怎么帮她？」回忆行进至末端，厨房传来的臭骂声将俋茜拉回了现实，她嬉皮笑脸的向浩瑋斗嘴，顺手存档着文件，她有种莫名的预感，会再见面的。

 第十三章

    正中午，冬天的太阳仍旧不可小覷，屋内的佳人挺着大肚，慵懒的躺在沙发。
    转动电视，没一台能看的，连续剧演的不是亲兄妹相爱就是坏人死不了，作为部落客，大概隔一个月看一次都能接上剧情，她打开手机，放任着电视继续播映，一个人的家空盪盪的，好无趣。
    浩瑋从自己出院后，更加的将心投入于工作，常常加班加到很晚，回来仍旧一堆公事在处理，俋茜瞥着角落那间书房，小声埋怨嘟囔着。
    叮咚。屋外门铃声一响，俋茜搀扶着发酸的腰靠着门板上的猫眼对外望。门外站着一名妇人，手上拿着的大包小包更是让她不敢怠慢，拉开暗锁邀请妇人入屋。
    「妈，你怎么会来。」母亲特意带着一锅鸡汤以及装盒的拿手菜摆放在不大的木桌上，习惯性的环顾周遭的摆设，同时嘴边不忘问道近况。
    「还不是怕你虐待我的孙女。」熟练的走进厨房，将盒装的菜都分装在米色的盘子。
    母亲的调侃是造就她性格外放的主要原因，待人笑笑的这点也是与母亲相像。以往即便犯错，也会先让孩子解释了，才决定是否要惩罚。
    俋茜经常有自己能胜任好母亲角色的困惑思绪盘旋脑海，拾起筷子，夹菜入口，妈妈的味道总是令人怀念，她彷彿回到以前，大家同桌吃饭的场景。
    「那爸爸呢？」相较之下，父亲是不苟言笑的一个人，面对事情的态度是十分谨慎，决议事情也要再三的考虑才会答应，不过也许正是因为这份认真，才会让他在职场上无往不利。
    「他腰疼犯了，这回还直嚷嚷着要来找你。」母亲夸张的演绎着父亲哇哇大叫的情境，逗的俋茜笑到差点喷饭。父亲也只有在面对家人时，才会放下他严厉的面具，幻化成柔情守护着家。
    关掉电视，俋茜向母亲分享着某次于街道上吃到的好吃小吃，收起心里话，俋茜对家人是报喜不报忧，一方面是不想让家人担忧，另一方面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也不值得一提。
    上扬的嘴角，将小吃形容的跟山珍海味一般，母亲怎会不瞭解自己儿女的心思，直言下次经过一定买给她吃。
    听到母亲的应允，俋茜吐舌贼贼的笑，收起吃完的碗盘放水槽，而后拉着母亲往沙发走，她则像个小孩似的躺在母亲的腿上。
    「看你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抚摸着她留长的秀发，俋茜向上瞧，母亲的眼尾多了条鱼，发丝也不如昔日的黑，翻过身，长手一把环抱紧母亲，纵使是撒娇也好，这份时光亦要珍惜。
    母亲和善的看着俋茜笑着，她赖在怀里拿起手机继续撰写着文稿。睇见又一波网友肚子饿的直敲碗看后续，她则苦笑的回应着每一封信息。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文章有多大的吸引力，只是平铺直叙的将过往写下，算是对往事的一个纪念及回味，引起大回响也是她所料未及的。
    「妈妈，如果我们没救湘湘的话……」天外飞来一笔，俋茜藏不住心理话，接续上次的文档结尾，又开啟另一个回忆视窗。
    「要吃完噢。」翌日，母亲拿着便当塞入俋茜及湘湘的手中，并笑着叮嘱。只见她不知是穿不惯她人制服的抓着裙摆，直低着头，良久才由俋茜的呼唤，一併朝学校的方向走去。
    俋茜沿途踢着小石子，偶尔偷偷瞧她的神情，瞅着她愣愣的抱着便当盒的举止，莫名感觉烦躁。
    「啊！真是的，你能不能讲点话。」搔搔头，驀地大叫一声，湘湘的便当匡啷一声的餵给地板。瞥见她的小狗眼散发出的委屈，俋茜则抢过她收拾的包巾，迅速的将散落一地的菜肴捡起。
    「愣着干嘛，想迟到阿！」俋茜见公车的来临，拔起腿快步的追赶着，回头同时拉着她的小手，才没错过公车。
    时光飞逝，课间老师的一句下课，让学生们在心底欢呼迎接午餐时间的来到，湘湘看着周遭的同学拿出放置热饭箱的饭盒，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坐在原处。
    俄顷，俋茜拖了张椅子摆在她的正前方，递出手里洗过的汤匙，打开饭盒示意两人共餐。此举，不禁让湘湘及全班的同学怔住，但她哪里管他人的眼光，先行一步夹菜入口。
    受到所有目光瞩目的湘湘，捂着乱叫的肚子，尷尬的接过她手里的汤匙，定格没敢动，俋茜三番两次的吆呼着，她才挖了一小口饭。
    「湘湘，你跟我来一下。」剎那间，班导面有难色的走至她的身边，并将她带离俋茜的视线，这无尽的长廊转弯，使湘湘有说不清的忐忑。
    到了某间会议室，偌大的空间里，那个男人和妈妈都来了，湘湘不明所以的望向老师，却听见耳边刺耳的咆哮声。
    「你以为你还能依靠谁？」妈妈说道。
    在场的辅导老师没能拉的住妈妈，一技火辣辣的巴掌印在她的脸庞，眼泪在眼眶打转，却不甘落下。妈妈的身子没復原完全，打人的力道却丝毫不减，骂人的声线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后来，她也记不得妈妈谩骂些什么，只听见妈妈开口闭口谈论着社会局，控制不住的场合，只好请湘湘先行回班上，漫步走在回教室的走廊，试着釐清紊乱的思绪。
    「我会被送走吗？」她喃喃道。

 第十四章

    红着眼眶红着脸，湘湘没胆回教室承受异样的眼光，她逕自选个靠近顶楼的楼梯转角坐着。
    待了良久，急促的脚步声使她回神，转角的阴影越渐逼近，她握紧拳头害怕的哆嗦，除去巴掌，可能是一顿打骂，盯着影子放轻了呼吸。
    「总算找到你了。」拎着一个纸袋，对方气喘吁吁的朝她走来，湘湘下意识的遮掩脸上的红痕，俋茜的柔掌轻覆，温柔的神情及声线，让她卸下了防备。
    纸袋里头装了麵包、零食与罐装饮料，俋茜让她随意选，湘湘从中取了个红豆内馅的麵包，撕开外包装，含着眼泪大口的品尝着。
    突如其来的道歉，俋茜说是因为自己母亲要学校通报社会局的缘故，才搞得这步田地，但初心是期望她能过上好一些的生活，睇见湘湘听而不语，前者慌忙替心善的母亲辩解。
    摇摇头，湘湘仍旧啃食着麵包不做回应。空气间飘散着尷尬的气息，最后一次讲话是多久前，没人去记，俋茜只有想称她肩颈上的斤两，看她承载着多少的压力。
    下垂的肩膀，湘湘的目光放在手里拿着的麵包，又嚐了一口，低着头，仍旧没勇气正视俋茜。
    「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关係吗？」打破寧静，俋茜神色黯然的说道，抿紧唇，没法肯定的心思飘盪在空中，等候她的答案。
    哇的一声，积满的泪水如洪水般溃提，吓得俋茜惊慌失措，急忙找遍口袋找卫生纸，一把拦过她的肩，抚着她啜泣而起伏的背。
    剩一口的麵包落地，以往压抑的情绪满溢，她哭得不能自己，夹杂着她想说的话语，不是有意的字句反覆的在耳际响起。
    没见过湘湘很努力想传递什么，察觉她的双手颤抖着，肩因她的晶莹而湿润，长时间纠结的矛盾，如细绳般断裂，两人的心朝彼此更贴近了些。
    「能和好吗？」瞧见她的鼻子哭红的跟小丑似的，俋茜伸出小拇指问道。
    单音一字回答，湘湘扯开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勾上了与她之间的约定。
    「那……我们回家吧！」课后的鐘声响，湘湘全然不在乎老师苦口婆心的人生大道理，收拾完书包便朝门口走去，俋茜由后伸出手紧牵，不大好意思的脸上浮现两片红霞。
    路旁的嬉笑声、西下的夕阳馀辉映入眼帘，坏事走尽，好事必定随之即来，只是慢点，湘湘放慢步伐，感受不同心境带来的风景。
    前头的分岔路，一条直通往家里，橙黄色的天空照映在撒过水的地面，看上去闪闪发光着。湘湘止住了脚步，心底惦记着母亲。
    「有饭吃吗？」跟在俋茜的后头，逐步远离路口，眼前的家很温馨很美，不过始终不是她的家。一股悵然失落的情感浮现脸上，她尽力的压抑着情绪，没想到被眼尖的他人发现。
    晚间洗过澡的湘湘心不在焉的看着手机，书桌上的书成了摆饰般的摊在桌上不动，不论俋茜问什么，湘湘也都摇摇头示意。
    「有时候我真的很搞不懂你……」带点小抱怨，俋茜屁颠屁颠的跑去坐在同一侧，将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撇过头的近距离，湘湘捏紧了冒汗的手心。
    被盯的全身发痒，湘湘藉故去厕所朝楼下走去，不料听见俋茜父母的吵架声，经过了长廊，传入耳里的字眼越发显现彼此间的怒气。
    「你就不能收留那孩子吗？她很乖的。」
    「你以为你在收留野猫野狗吗？收养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微慍的口气夹杂着拍桌发出的声响，分明没亲眼看见情形，脑袋却能描绘房间内的争执模样。
    「你这个老固执！」平日里亲切待人的俋茜母亲，讲出了伤害人的话语，温馨美满的家庭会產生摩擦，也是因为自己。
    她的眉间有一座座隆起的小山，负面的情绪又再度涌上，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捂着嘴不让哽咽声传出，她拼命的擦拭着脸庞的眼泪，眼眶仍不停的泛出泪光，脚如绑了铅块般的无法行走。
    「你怎么在这？」尚未建立起心理建设，对面那扇门就被推开，俋茜的母亲想到厨房找水喝解气，湘湘的出现着实让她有些慌乱。
    心细的看见她的泪痕，俋茜的母亲深吸口气，一把拦过湘湘瘦弱的身躯抱住。
    抚着她柔顺的发丝，脑袋思索着各种帮助这孩子的方法，或许自己的先生说的没错，一时產生的惻隐之心，也可能成为日后伤害人的一把利刃。
    「湘湘，你干嘛不上来？」楼梯的上头，俋茜打着哈欠，掀起肚子抓痒的问道。
    驀地，湘湘听见前者下楼的脚步声，随即回首确认，那份焦躁不安的思绪高涨着，她向后退了一步，抽离了温柔的拥抱。
    「你可以住到你想回家的时候。」轻拉她的小手，俋茜的母亲刻意站的与她同高，依旧和善的朝着她说。
    语落，旋即转身跑上楼，面对俋茜的熊抱迎接方式，她勾起一抹笑，熄灯上床，两人的发丝相连，想起手机里的那封信息，她暗自做了决定。

 第十五章

    孕期是一条龟速的旅程，卸货的时间总感觉遥遥无期，频尿、尿失禁、抽筋等一样样考验着母亲的耐力。
    背脊聚满汗水湿透衣衫，俋茜拿起身旁的时鐘一看，凌晨两点四十五，严重的口乾使她撑起笨重的身子朝厨房走去。
    不穿室内拖，感受地板带来的冰凉，手握玻璃杯把手，冷饮入口，一阵舒畅感流淌身躯，宝宝似乎察觉到俋茜的愉悦，调皮的小手贴在肚皮上打个招呼。
    摆动颈间、张开双手做运动，俋茜想让自己更易入睡，一路做着在医院学习过的体操。回房后，浩瑋躺成大字形，呼呼大睡的模样，使前者倍感羡慕。
    悄悄地坐在床沿看着他，抬手动了捉弄的心，指尖游走在他的鼻、唇，散落的发丝搔着他的眉及眼，睇见他不断皱眉的表情，掩不住笑意，咯咯的笑了。
    「嗯？」睁着半眼，浩瑋睡眼惺忪的问道。面对她无端的发笑，他腾出个床位给她，空出手给她枕着，拉过她的臂膀，俋茜就落入他的怀里，睡梦里，浩瑋依稀记得他的手护在俋茜变大的肚子。
    胸膛里有着安心好闻的味道，俋茜像个变态似的埋头深吸，慢慢的放轻了脑袋。
    翌日，一夜好眠的俋茜在阳台边伸展着身躯，回头望见浩瑋不如平常般的匆忙，反倒慢条斯理的吃着涂满果酱的土司。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请了特休。」简单几字回应，俋茜眼眸却散发异常光彩，毫不注意自己是孕妇的身份，用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趴在他身上，嚷嚷着带她出去玩。
    受不了俋茜的撒娇攻势，浩瑋用大掌按住她的脸压制她过度兴奋的情绪，转身要她先将盘中的早餐嚥下，才有带她出门的机会。
    「外面凉，穿个外套吧！」拎着家钥匙的浩瑋至衣架拿了件浅蓝色的风衣，不管俋茜的抗议，硬是给她套上。
    「要去哪里玩？」俋茜勾着浩瑋的手一路上频频问道。
    「把你抓去卖。」受不了俋茜像个孩子似的拉着他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的，他放慢了字句邪笑的说道。
    挺着大肚，俋茜在家附近的公园长椅坐下，走在满是机车的骑楼下很是痛苦，突出的菜篮险些勾着她的衣服，步行了十馀分，她气喘吁吁的找寻着休息的位置。
    接过浩瑋跑至对面超商买的凉饮，等不及旋开瓶盖朝嘴边送，两人下一次的悠间漫步可能很久远，她的头倚着他的肩，轻声说笑着那日在网路上发现的笑话。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驀地，电话铃声一响，浩瑋毫不考虑的打断她的兴致，伸手示意，背着她然后朝公园的另一头走去。
    见状，俋茜嘴边嘟囔着怨言，并把玩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向超商，忆起那日的联想，雪真的会降吗？她看往广场上未收的圣诞树想着。
    手没拿稳，戒指一不注意便朝地上滚，俋茜即刻在草丛中翻找着，腹部的胎儿形成阻隔，她没法弯下身躯去拨弄小花，一个人苦恼的来回踱步。
    「你在找这个吗？」好听的声线至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使她的脑海自动浮现人影，没可能的，俋茜压抑着期待，转过身查看她手心中的物品。
    礼貌性的回覆，笑笑的却难掩失落，在那名长发女子走后，她才戴回戒指。
    「抱歉，公司有事。」又是同样的理由，俋茜早已司空见惯，连脾气都懒的发，慵懒的摊在长椅上，不断抚摸着寻获的戒指。
    可能是刚才的滚落，俋茜摸到浅浅的裂痕，听从着浩瑋的解释及搀扶，慢慢的往回家的那条路走。
    「是说，超商店员告诉我，今天晚上那棵圣诞树响应百货公司的活动，会降雪哦！我们晚上等我回来再一起看吧！」
    冗长的藉口俋茜选择性略过，只听见降雪的可能，她满心期待着晚上的活动，整颗心都飞了，屹然听不进浩瑋的问话。
    「要不是你带来好的消息，我就把你丢掉。」
    「你说什么？」困惑的浩瑋重新系上条纹领带，站在镜子用五指梳整理头发问道。
    「什么也没有。」吐了舌头，摇摇头笑着说道，手还不忘推着他的背出大门。
    晚间，食言的浩瑋依旧还未归来，看了看时鐘，俋茜逕自搭上厚外套一个人往街上走去。
    霓虹灯渐亮，车子开啟大灯，相较白天的景色，夜晚的风景别有一番风味，年轻人相继出没在大街上游荡嬉闹，似乎都被活动所吸引前来。
    装设led灯的圣诞树下聚集着人们，主持人在台前拿起麦克风宣传着今日的畅销商品，俋茜摸着上头的星星装饰，人造雪便从半空降落。
    「是雪欸。」身旁的小女孩开心的手舞足蹈，拉着妈妈的衣角，不断的重复着话语，模样十分可爱。
    降落手心的雪化了，商家不惜成本的降雪，成功的引来一群民眾，雪一片片的穿梭在携来相往的人群，顺着雪花降落的方向，俋茜瞧见了一个人。
    不会错的，她的容貌如初，只是剪了个俐落的短发，并对身旁的人举止亲暱，俋茜有些慌了，本该想好再见面要如何应对，脚却只能跟着人群的推挤而往后。
    俋茜与她对视后，心跳的频率激增，推开了人群朝空旷的地方跑去，大口喘着气，埋怨自己的懦弱，再回头已找不到那人。
    「怎么可以……湘湘……」捂着发红的眼眶，她的心是五味杂陈，徒步回家的路上不发一语，风吹乱了她的长发丝。
    如镜面的反射，剪了发、逃走的她们，再相遇掀起的是她们难以预测的结局。

 第十六章

    「在她身旁的是谁呢？」特意架高洗衣篮的高度，俋茜捞了一件裙装穿过衣架，晒在阳光洒落之处，她喃喃自语的问道。
    冬日的暖阳如和煦的邻居拜访，懒洋洋的伸展了筋骨，一早起床做的家事告一段落。
    俋茜翻找橱柜，拿出私藏的零食，按下电视遥控，靠着海马枕，拿起一片起司口味的饼乾开心的吃着。
    「这小三也长的太丑。」手里拿着手机，用眼角馀光看着昨晚的重播剧情，忍不住大声叫骂着电视里的小三。
    一心多用是她的强项，嘴里也没因为骂而停止咀嚼，整个人活像个大婶似的不拘小节。
    耳朵仍旧听着狗血的剧情，手机里忙着更新下一章节，这份情感的抒发期望能使他人学会珍惜。
    继上回更文后，俋茜瀏览着页面，始终留心着一个帐号——shang-qian，他不像其馀的粉丝帐号拼命留言，反倒如烟花似稍纵即逝，你心上的伤疤痊癒了吗，那人是这么写道。
    好奇心如猫的俋茜也曾搜寻过，他的部落格却什么足跡也未留下，留言版的小红点不停的敲碗求更新，俋茜懒的回覆，逕自开了一页的空白，缓缓的忆起多年前的事情。
    「妈，湘湘呢？」週四身体不适向学校请假的俋茜，揉着眼下楼张望问道。
    「给你，这是那孩子要给你的。」腾出一隻手从围裙里掏出一张皱皱的纸条，母亲用大火翻炒着加入香料入味的三杯鸡，背过俋茜的脸庞，平淡中流露出一丝哀伤。
    能和好真的太好了。秀丽的字在纸上写的偌大，俋茜赶紧看了下时间，十一点五十分，应该在学校才是。
    没多想的她将纸条塞进口袋，用手偷抓了一个花枝圈塞入嘴里，接着以最快的速度溜出厨房，以躲避母亲的叨唸。
    做学生待在家能干嘛？当然是耍废阿！俋茜趁着身体状况好些时，在房里玩了几小时的电脑，环顾着房间里的摆设，理一理床铺及枕头，宛若无她来过的痕跡，亦不留下她身上自带的香气。
    「爸爸，快来吃饭吧！」声音从楼下厨房传来，俋茜打了个哈欠，拉开窗帘看着夕阳的橙黄。
    她快步的下楼前去迎接，父亲的鞋子旁没有另一双小鞋，听见的敲门声也不过是邻居小孩的恶作剧。
    「真是的，不要乱玩人家的门。」挥舞拳头，伴随生气的情绪，失落也紧跟在后。
    「快进来。」爸爸在玄关前双手环胸的说道。
    开饭前，俋茜拿了四副碗筷摆放在长桌的四边，母亲见状，只是夸讚她的贴心。
    「她是不是忘记我家怎么走？」母亲替俋茜添饭时，后者问道。
    没有搭理，母亲只是忙于将汤分装在三个小碗，俋茜踢了踢桌下的小脚表达不满，父母亲却如往常般的吃着饭。
    看着邻座的空碗盘，俋茜忍不住的放下手里的筷子，拉开桌椅间的距离，准备起身。
    突地，纸团从口袋里滚落，俋茜蹲下拾起，她重新看里头的字样，似乎意会何事，心急的想拔腿奔向那个有她的地方。
    「坐下。」父亲低沉的嗓音来回在不大的厨房，俋茜回首瞧见前者不悦的模样，她只好打消念头。
    「今天煮的饭好吃吗？」母亲藉故转移话题来带动僵化的气氛，可惜不是那么有效。
    「嗯。」没心思品嚐眼前的美味，筷子停在嘴边良久，食物也未嚥下，我吃饱了，她放下了手里的碗，拖着地的步伐倍感沉重。
    为什么不说就走，贴着墙壁，俋茜发闷的将纸球重复的丢向对面的墙。
    刚才的赌气，让五脏六腑不断的抗议，碗内多半的菜餚面临被丢掉的浪费，俋茜摸着肚子有些懊悔。
    仅剩的零食在前几日带到学校吃完了，她烦躁的拿起桌上的红色原子笔在那张纸上乱画，意图涂抹她的不存在。
    「您拨的号码未开机，请稍后再拨。」手机拨打了十馀通电话的结果是冷冰冰的语音小姐。
    探看窗外的景色，夜幕降临，路灯照射黄光在路人身上，从二楼看不见她的房子，叹口气摊在床上拿枕头紧盖脸庞大喊着。
    俄顷，开门声在敲门声后起，母亲端了个木盘，上头摆了两个用剩饭捏成的三角饭糰，她笑着放在一旁的小桌，前去拉开覆盖的枕头。
    「饿了吧？」看着她闻香前去的身影，母亲用手搧凉才递给她，狼吞虎嚥的吃法，旁人看了没准猜测她是饿死鬼投胎。
    「妈妈，你是不是知道她要离开？为什么不告诉我？」口中含着未搅碎的饭粒，俋茜神色黯然的问道。
    「我们能帮的就只有这样，选择权掌握在她手里。」轻搓揉着俋茜的手心，母亲揽过她的肩轻拍。
    还能为她做什么？俋茜目睹湘湘的家庭状况后，这份正义在心底逐日扩散，她的离去有不捨，更多的是没能减低伤害的不甘。

 第十七章

    俋茜步履蹣跚的走入校门，阳光依旧刺眼，身旁闪过一个怕迟到开起音速小子模式的男同学，教官则在后紧追破口大骂。
    一切的景色犹在，望眼过去却是不同氛围。为了免于嘶吼功的袭击，她一改脸上的情绪，三步併作两步的跑到教室。
    上课鐘响，对角线的位置堆满了邻座的杂物却不见她的人影，心思早然飘向很远的地方，重点也没听进一个。
    「喂！你还好吧？」后座的旻婷看前者魂都飞了，眉间相聚，摇晃着她的椅背，放低音量的问道。
    摆摆手，毫无血色的俋茜趴在桌上，单手拿笔佯装抄写重点，实则小剧场无数。
    她手里的选择权是一再的离她而去，俋茜不自主的在作业簿上来回画叉，立可带也反覆盖在图画上头。
    「干什么没精神的，不舒服就到保健室去。」带着细框眼镜的是出了名严格的老师，拿着从家里带来的爱心小手，轻拍了她的肩几下。
    没多做停留，只是向老师道声谢，一个人开了后门便在走廊游荡。保健室也没去，相思病去了也没特效药可以服用。
    应着老师的许可，俋茜走在无人的走廊，课堂里，无不是卖力演讲的老师和睡成一片的学生，此景使她微勾起唇又降下。
    「好安静。」站在转角的楼梯处，俋茜闭眼回想那日的手足无措，她嚎啕大哭的面容使她万分揪心，倚着楼梯杆，整个人彷彿被挖空似的，努力想拼凑着什么，却碎成一片。
    播出熟悉的号码，这回有了不同的应答——您拨的号码是空号。一日之间的转变，宛若绽放绚烂的烟花又消失不见，这是她的选择，留下最好的一面。
    「拜託你了。」
    过了良久的寧静，邻近下课之际，楼梯间传出两人谈论的声响，声音并不陌生，正是俋茜的班导。
    循着音源，她跑下了楼，藏匿在三楼转角的柱子后，导师和一名拿着许多牛皮纸袋穿着俐落的女子谈话着。
    距离不近，最多听见几个词，她努力拉长耳朵，看能不能听取什么好消息。
    「你站这里干嘛？」
    霎时，一位提早下课的男老师路经这里，拍了俋茜的背，令她着实吓一跳，不小的尖叫声，成功引起了班导的注意。
    「你来的刚好，这位是社会局的人员……」班导索性将俋茜拉至身旁向两人相互介绍身份，并说明对方来学校的本意。
    「请问你了解她家中的情形吗？」那女子空出一隻手将口袋里的小笔记叠在纸袋上，柔声的问道。
    想起前些时日的处境，她打了个哆嗦，点了点头又接着摇摇头。
    下课的学生喧闹声彷彿要掀了屋顶，班导见状，连忙带着两人转移阵地。来到了职员会议室，俋茜拉了把大张的躺椅坐，欲言又止的垂头。
    「你在顾虑些什么？不妨告诉我。」漾起一抹轻笑，那人释出善意，拉动椅子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她……会被送走吗？」俋茜喏喏的问道。
    「我们会视情形，但会以她的抉择为定。」温柔的声线如是能传递温度似的，俋茜的心放松了防备，才将那日的来龙去脉给一一脱出。
    「不然这样吧！等会我们要去一趟她的住所，老师，同学一起来也没问题吧？」询问着老师意见，同时闔上了书写的笔记，语落，旋即起身，在导师的带领下出了学校大门。
    她的心很忐忑，没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就坐上刚叫来的计程车，拍了拍脸颊，俋茜告诉自己别慌，湘湘的决定就快揭晓。
    「就是这里。」凭藉着记忆，俋茜指着一栋老旧的公寓说道。
    她看向二楼最边间的房间，灯是暗的，窗户是关着的，看上去像是没有人在家。
    顺势爬楼梯上了二楼，俋茜的佇立在门前，迟迟没进入那扇开了小缝的门。
    导师打了前锋，礼貌性的敲了门，却没人回应。见门没锁，从缝隙中窥看了屋内的情形才拉开了门。
    入内，耳边传来流理台的水滴声，缓慢的一滴滴落下，窗外的灯光形成明暗的对比，俋茜无故起了个鸡皮疙瘩，她按下了灯的开关，视野才恢復明亮。
    灯一亮，哪里有他们住过的痕跡，除了旧有的壁橱和一些家具外，连个猫的影子都没有。
    俋茜正视着她的抉择，眼眶匯聚了水气，逕自的推开每个房门，找寻遗漏的蛛丝马跡。
    「这家人很奇怪，忽然说要搬家，人就消失了。」与此同时，班导在外碰上了房东太太，她摸着她手里的爱犬抱怨着。
    「知道她们搬去哪里吗？」社会局的人趁胜追击的问道，只可惜对方摇摇头冷漠的回应。
    「俋茜，我们该走了。」过了良久，班导朝着屋里头喊。
    意外发现藏匿于桌子边的传单上写着满满的文字，俋茜随意挑了张看，听见叫喊声便急急忙忙的塞到裤袋里。
    「有什么发现吗？」那名社会局的女子问道，俋茜佯装不知情的晃头，偷偷将纸张带回了学校，藏在书包的夹层。
    *
    「我们需要你。」那则讯息写道。看向文字的末行，传单保留至今，她敲打着手机的标点符号。
    她理解了湘湘的选择，分别不一定是最后，但不珍惜家人，那是失去了一辈子。

 第十八章

    「现在几点了？」夜半，俋茜突地惊醒，拍了拍身旁的被单，左右张望着。
    浩瑋翻过身，这几日越近產检当天，她的心情就莫名的浮动，常常凌晨一个人不发一语的坐在床上，直到瞌睡虫召唤与周公的棋盘已排好，才再次入梦乡。
    「还早呢！快睡吧！」成天工作的辛劳，被从睡梦中吵醒，实在难以好脾气的哄着。身体配合大肚而微曲，他抚摸发丝的手在鼾声中停下。
    俋茜顿时睡意全消，摸着爬满妊娠纹的肚子，双眸盯着浩瑋的脸庞看，放空了好一阵子。幻想宝宝牙牙学语的模样，喜孜孜的嘴角上扬。
    霎时，手机的铃声响，动人的情歌流淌，敲碎了她的梦幻泡泡。看向自个儿手机的时间点，心里怒斥着电话那端没礼貌的白目人。
    床头柜有些距离，她有些吃力的伸长手去捞，来电显示的人并不陌生，是浩瑋公司的男下属，她没多想的按下通话，喂了一声后，耳边传来掛断的嘟嘟声，是打错吧！她在心里这么想。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随后通讯软体的信息迸出，本想点开客气回覆，却没料到竟设了密码，尝试按了几组可能的数字皆显示错误，俋茜面带不悦的将手机放回原处，拉过被子背对着他入睡。
    浩瑋从不设密码的……虽然内心的直觉告诉她有问题，却基于夫妻间的信任，俋茜只是将这等小事埋在心底。
    *
    晴空万里的早晨，睡了一觉的俋茜哪里会记得昨日的不快，拉开衣柜对着镜子就是一个明星时尚秀的概念。
    好几套孕妇装在手里犹豫不绝，她拿着套装在浩瑋眼前晃，后者的手一指，她便兴冲冲的去梳洗更衣。
    乘着浩瑋的车来到医院，过程中俋茜的手直覆在他的手背，显得有些不安。
    停红灯时，浩瑋的手贴着她的脸庞化开她纠结的眉，轻声在她耳边说着没事的，随后在额间烙下一吻。
    此举令俋茜像是吃了定心剂般的心安，儘管一个人產检有些寂寞，她仍旧扯开笑容，要他以公事为重的。
    闔上车门，睇见他车子驶去的方向，轻叹口气，提着装满孩子希望的小包包朝医院大厅走去。
    「32号，请进。」旋开了门把，护理师探头出来叫号，一对年轻男女闻声后提起手里的大包小包入内，男生还不忘揽着腰的贴心举止，让她十分羡慕。
    没什么，也不是头一回自己来產检，这等幼稚的想法仍浮现。拇指在太阳穴画圈，抹去这点不成熟，静静等候着叫号。
    看着远方的名条，看来不等上一时半刻是看不到的了，俋茜无端的打了个打哈欠，继续沉浸在手机的世界里。
    「有时间休息吗？」传送键按下，又一则未读的信息，俋茜无聊的发慌，想出外走走透气，就怕过了号。
    写小说吧！写到哪了……翻找着部落格最后一次更新的文章来看，里头太多有关湘湘的回忆了，如果她看了会是什么表情呢？
    胡乱猜想着她困扰的表情，回过神已经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自从上回降雪活动碰见后，心里有说不出的情感是结婚以来没有的。
    反覆思忖着逐日涌上的心情，俋茜闪过一丝念头的想：「不会是还爱着吧？」，摇摇手，心底嘲讽着自己人妻的身份。
    「48号，俋茜。」过好一会儿，才等到看诊的机会，拾起一旁的袋子，孕妇手册转交给医师，她则遵从医师指示躺上了冰冷的仪器上。
    超音波在肚子间来回游走，医师同时问诊一个月的近况，看着萤幕上投影出的孩子形状，俋茜莫名的感动。
    「妈妈你看，这里是她的手。」医师另一手拿着滑鼠圈出孩子的十根手指。
    孩子是真的有好好在肚子里，她想。
    经过医师的一番叮嚀，俋茜不停的道谢，带着满脸的喜悦出了房门，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健康更为重要了。
    「检查完了，一切健康喔！」连发几个笑脸贴图，俋茜乐的不小心将手册甩到地板还未察觉。
    「小姐，这是你掉的。」声线从侧边传来，俋茜下意识的转头，熟悉的人影就站在一步之隔的距离。
    怎么会……佇立原地的俋茜几乎是忘了言语，伸出手接过她手里的手册，表情不自然的看着她。
    「我来医院看诊。」没等俋茜的问话，湘湘反倒是说起自己来医院的目的，笑笑的，与前者的神情异同。
    「孩子健康吗？」见她迟迟没回话，湘湘再次开啟新的话题，眸间全是柔情，轻柔的用手背抵着她的额头，终于使得俋茜当机的脑袋重新运转。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啊的一声，抓起她纤细的手腕，问起她的姓名。
    此话一出，俋茜羞愧的颊上佈满红晕，垂头捏紧裙襬。
    「我想你应该没忘。」此举使湘湘忍俊不禁，银铃般的笑声回盪在两人间，拨弄着自己的短发，调侃的说道。
    宛若初遇的场景及问话，随着时间的成长，湘湘从容不迫的笑靨，噗通一声落入她的心田，只是她仍不致知。

 第十九章

    冬季迎来了罕见的雨，大片的乌云霸佔了天空的蓝，整日灰濛濛的，雨水跟着落在画有图案的圆孔盖上。
    趴在窗台边的俋茜向外望，雨势没有骤减的跡象，一滴滴的匯集成小池塘。
    玩乐的心灭了，俋茜却没哭丧着脸，映入眼帘的笑顏，着实勾起了浩瑋的好奇心，他无声的靠近，用着1.0的好视力从背后偷看着。
    「在干嘛？」眼角馀光看见玻璃反射的人影鬼鬼祟祟的模样，俋茜刻意压低了嗓音，笑笑的将头向后仰着问道。
    「没……没什么，瞧你笑得这么开心，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捏着俋茜渐圆的双颊，眼神仍离不开她盖在胸上的手机。
    好想知道。
    「这是秘密。」
    「你有秘密瞒着我阿？」轻轻拉着俋茜伸出的两隻手，将人带进怀里，接着搔痒逼供。
    她那是笑得合不拢嘴，整身瘫软在他的身上，抱着她逐日变重的身躯，浩瑋倍感幸福，手里感受着一加一的甜蜜负荷，抚着她柔顺的头发，脸埋入她的肩颈。
    「好啦！我快窒息了，你快去公司吧！」手胡乱在他的腰间拍打，小脸脱离胸膛的温暖，踮起脚尖蹙眉，拉紧松开的领带，俋茜催赶着前者外出工作。
    离开了束缚感，俋茜拿起椅上摆着的黑色公事包，推着浩瑋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你不也有事瞒着我吗？」喀嚓一声，确认人走远后，俋茜才放下挥舞的右手，小声在嘴边嘟囔着。
    淅沥淅沥的雨水声是大自然的背景乐，偶尔夹带的雷声似交响乐里的低音鼓，滑开锁屏来到个人的聊天室，指尖飞快的在键盘来回，难掩饰的兴奋感透过夸张贴图传递。
    「见到她了！」无数个惊叹号紧接在后，三人群组又一次的热络起来，像个情竇初开的少女频频说着两人的偶遇重逢。
    聊的内容不意外的落在湘湘身上，通讯软体稍不注意就是上百封通知，俋茜一个人陷入沙发的柔软痴笑着，这份欢愉的情绪似乎带给了孩子，从肚皮上不难找到她的印记。
    「说实在话，你现在对她是什么感觉？」文字间的排列组合好比一根箭，稳稳的插入心间，摸着嘴边藏不住的笑，俋茜稍加的收敛，欣喜背后蕴藏的想法，她也摸不透。
    只是等待她许久，至她离开以后。
    已读不回，俋茜跳出手机画面，手里抱着海马枕窝在沙发。叮咚声频传，急人的问题不给回应，她任凭它在桌面震动着。
    雨天的凉感促使睡意增添，随意抓起脚边的毛毯并侧过身子，俋茜盯着沙发上的图纹发愣，离开上一段情感再重新接纳的时间是多久，她已然忘却。
    她的声音、容貌好似沉入心中的大海，受过风雨的歷练，才以锋芒的形状展露。
    听着雨声的配乐，俋茜闔上沉甸甸的眼皮，意识被周公抽离到很久以前。
    不大的咖啡厅坐落在都市的三角窗口，开门就能闻见浓厚的香气，俋茜在这工作了三个多月，成天享受浸泡在咖啡味的慵懒生活。
    她面向吧檯，一如往常的擦拭咖啡冲泡机，霎时，一个来回踱步于吧檯前的男人映入眼帘，没等她开口询问，男人就先发话了。
    「小姐，拜託帮个忙。」话语里的着急，外加大手轻抓她的手腕，俋茜停下手中的工作，悄然的抽离被人触碰的手，好意的询问他所求何事，那人才将事情缘由给说出来。
    「拜託你当我的假女友，就是这样了。」他的耳根子发红，头垂的低低的，看不见他的表情，见状，空窗许久的俋茜犹豫了。
    男人双手合十的站在吧檯良久，许多客人都当是店里招募的表演艺术者，直调侃着他是否在进行着假人挑战赛。
    吧檯围观的客人渐多，却没人点餐，不想影响店里生意的她拉着他的手来到一旁，本想一脸正经的回绝，不料一个中年女子的声线传入，计画就硬生生的改了调。
    「浩瑋阿！这就是你女朋友啊？长得可真漂亮。」一名年约半百的妇人走上前就是对俋茜的手一顿摸，彷彿有些不可置信的重复问话。
    搭在俋茜肩上的手未离开，她半推半就的陪浩瑋演绎好女友的角色，她不停的对男子挤眉弄眼，他却像是没瞧见的热情招待他的父母，看在眼底，不知他是真有孝心还是妈妈徵媳妇的假套路。
    百般的无奈全写在脸上，堆起的笑脸假的，她想起身做事又被他的母亲重重的拉下，她可不记得今天的农民历有写不宜外出阿！
    欲哭无泪的神情藏起，她烧坏了脑子的回路找不到能逃脱的法子，只好坐在椅上等候他们用完餐，嘴里不时塞满了对方母亲递来的甜品。
    「谢谢，这是我的联络方式。」出了店门后又折返，手里的小纸条塞进俋茜的手里，从窗外还能瞧见他的双亲挥手道别的模样。
    待人走远后，俋茜才将纸条打开，里面是通讯软体的id，俋茜觉得好气又好笑的想丢了它，却遭师傅的话语取笑。
    「看来春天不远了。」
    翻了一技白眼后，由于生意上门只能先将纸条收进口袋中，直到回家后洗衣才又掏出来。
    「厚脸皮的傢伙！」依循号码输入，熟悉的脸孔跳出，她按下聊天键并随意给他个称号。
    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现下有了联系，更别谈及未来会结婚生子，老了回头看，那肯定是啃瓜子时的配茶笑料。

 第二十章

    「你干嘛啊？吓死我。」手指不灵巧的找寻键盘上英文的相对位置，才打了个h就被人由后熊抱给吓得按下传送键。
    崩溃声紧跟在后，她哭丧着脸回头，左手来回捶打他的胸膛，来不及收回讯息，已跳出已读通知，俋茜看着手机哀号着。
    难得重逢的开端竟是色情的字母为首，她真想找个洞躦。对方的回覆迟迟停留在跳跃的删节号，好似反覆删减着要说的话语。
    急死人了，真是的！
    「茜，我今晚邀请我同事来我家聚聚。」轻靠着她的头顶，浩瑋握着那隻冰冷的小手说道。
    一时间拉走了她的注意力，手机放在抱枕下，仔细的聆听着话。
    「需要帮忙准备什么吗？」
    「不用了，你只要负责吃就行。」揉了揉她的头，搓揉着掌心递上手温，调皮的将沙发上的毛毯缠绕在她的脖子，搭配登叻的音效，模仿着时尚台主播的报导逗乐了俋茜。
    夫妻就是这样，有时吵吵闹闹的恨不得把对方杀了，有时却又和睦的跟热恋的情侣一样，她枕在他的大腿上，咯咯笑着。
    「我昨晚有梦到你。」俋茜突然一拍手，而后捧住他的脸，表情神秘的说道。
    「梦到你那时被甩哭倒长城的模样。」浩瑋单发一个鼻音，她便滔滔不绝了起来，说梦见他是真，其馀全靠她引以为傲的瞎掰功夫，不是她自夸，唬烂能成真也是因她这张嘴。
    语落，随即见浩瑋的脸一黑，大掌跟着捂着她的小口，不让她继续回放他的黑歷史。
    瞧见她弯如新月的双眼，他抽离了她头下的依靠物，整理着自个儿的灰色西装，轻咳两声。
    「别向他们说。」
    「嘻嘻，知道了。」投以一个曖昧的眼神，送人至门口，挥手要他早些回家，闔上了铁门，俋茜便开始做些轻便的家务。
    突地，叮咚一声，手机屏幕亮起，俋茜立马将手里的抹布给丢至一旁，点开讯息栏查看着，不看不打紧，看了可是分分鐘想吐血。
    约吗？手机另一头的人回覆着，俋茜险些拿一旁的垃圾桶来盛血，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又见到湘湘传的另一封讯息。
    「哪天约出来见面吧！」她写道。
    顺了顺胸口，加速的心跳减缓，还好心中的美好形象还未幻灭，她重拾笑容雀跃的打了字及一连串的表情符号。
    「上班忙，晚些回你。」过了十馀分，又传来通知声，瞧见墙上的鐘，俋茜想着她上班的辛劳，回以一句慰劳。
    做家事时，俋茜哼着轻快的曲调，不知是哪件好事让她快乐，或许两者皆有。
    脑袋里全是湘湘从前和现今的对比，除去容貌没变，性格倒是改了许多，从以往的懦弱，转而沉稳，这些年看来歷经了不少风雨。
    思即此，心底彷彿有根细针来回戳，隐隐作痛着。
    用手撇去脑内的胡思乱想，她已经不是自己所能保护的，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眼眶竟有些酸涩。
    晚间，浩瑋领着五六个同事回家，男女都有，手里提着大小包的袋子，俋茜连忙邀请他们入座。
    「就当自己家，开吃吧！」浩瑋今日似乎特别开心，招呼的很是起劲，并一一向俋茜介绍着公司的伙伴们。
    横扫围坐在客厅的一群人，俋茜的目光最后在一名男人的身上落下。
    那人相貌不算顶尖，清秀的脸庞在细框眼镜下更显得柔和，谈吐间也不时流露着体贴，他是浩瑋的下属，叫林梓鳼，她记得的。
    平日里，俋茜也不太注意其他男人，却罕见的对他留心，内心有说不上的怪异，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杯子就口，她摆着同个动作，迟迟没饮下果汁，这幕看在某人眼底，随即上前关心。
    「是哪里不舒服了吗？」比在场女生有更高的敏锐度，梓鳼向前一步问道。
    摇摇头，一口气把果汁给乾了，又前去拿了个鸡排来嗑，意图证明自己的身子很强健。
    没事就好，梓鳼声若蚊吶的说道。
    「可以说说浩瑋的糗事吗？」用餐间，少了电视作背景乐，当然逃不了八卦的追问，一名年约三十的男子饶富兴味的环胸问道。
    「你可不要乱说阿！」食指指着，害怕俋茜抖出笑话的浩瑋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道。
    「哎唷~感情真好呢！」眾人异口同声的调侃，并有人带头拍手鼓噪着要两人接吻，俋茜当下红了双颊，直直摇手回绝。
    「你们真的很烦。」嘴上是这样说，玩开的浩瑋笑痛了肚子，且捧着她的脸蛋，朝她的额头吻去。
    兴许是俋茜花了眼，她瞧见了梓鳼眼里闪过的黯淡，她没多想的继续与同事攀谈着。
    「要平安生个胖娃娃哦！」聚餐结束后，临走前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送上祝福，浩瑋高兴的在门前吆喝着。
    俋茜收集到别于平日忙于工作而严肃的浩瑋，酒醉的他有些可爱之处，她不自觉的勾起了一抹笑，梓鳼的不对劲自然也被拋至脑后。

 第二十一章

    「太好了，终于写完了。」小小声的欢呼，俋茜敲打着自己硬梆梆的肩膀，夜半睡不着觉，偷偷爬起来更文，总算可对得起敲破碗的网友们。
    枕边人因柜子旁开啟的小黄灯而皱眉，快手如她赶紧用小手遮着他的双眼，嘴里不停咕噥着你看不见，直到他又沉沉睡去。
    开了坑不填是犯了懒病，俋茜手动滑鼠更新着新坑的最新章回，那哭得稀里哗啦的男主角正是浩瑋本人，她将两人的爱情故事放上网，别于初恋的重量，婚后保持恆温也是文中想带给大眾们的提醒。
    「你一个人笑什么呢？卡到阴哦！」终于是被笑声吵醒，浩瑋睡眼惺忪的靠在她的肚皮旁，环着她变粗的腰困惑的问道。
    你才卡到阴，你全家都卡……等等，这不就等于诅咒自己？嚥下心中所想，按下关机键，将笔电放在柜子上头，轻靠着他的头，眸里映着他的睡顏，手停放在他柔软的耳朵搓揉着。
    ***
    这是她离开的一年七个月，很意外的，世界并不如预期的崩塌，反倒推出了许多难喝的新產品，俋茜尝鲜买了罐气泡水，难喝的要命，害怕遭天谴被雷击的她只能将饮品握在手里。
    下班后，一个人徒步走在街道上，黄光映着长影，回头不见半个人。什么嘛！想找人搭訕连个鬼影都去哪儿了，踢着路上的石子前进。
    空号的电话不再拨了，脑中的人影也逐渐模糊，俋茜毕业后找了份咖啡厅的工作做着，不是挺劳累，上班也有客人的八卦能听，笑着过没有她的时日，很可以的，只是偶尔的夜深人静会期盼着再度相遇，好比现在。
    驀地，邻近公园的草丛堆里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俋茜胆大的走近查看，灯光昏暗察觉不出个所以然，为了自保，她瞄准草丛将脚边的石子踢了过去，正中红心。
    得意洋洋之际，一阵惨叫传至耳边，她躡手躡脚的靠近，不会是踢着地方的游民吧？她暗想不妙，脚底抹油准备逃跑时，呜咽声伴随着作呕从草堆里传出。
    基于善良公民的爱心，俋茜决议上前去帮忙，拨开草丛一看，一个大男人坐倒在草地，裤子上全是乾掉的泥泞，脸上掛满两行清泪，红着脸精神恍惚着。
    「厚脸皮的，你怎么在这？」脱口习惯的称谓，捏着鼻子拉近两人的距离，经过一段时间的聊天，两人的关係熟捻，她使出吃奶的劲将人给拉起来，看他醉的不清的模样，犹然生起怜悯。
    「多补充点水份。」拍了拍他的肩，将手边的气泡水给递上，反正都是水，形成元素应该差不多吧？才刚想完，便瞧见他弯着腰吐的满地，顺着他的背，脸上不只三条槓。
    「我的东西……」好不容易将人架到一旁的长椅，浩瑋慌忙的摸着颈间，用着哭哑的声线说道，压制不住他的力量，她只好动些脑筋，好声好气的哄着，并自告奋勇的去草堆里面找他遗失的项链。
    安顿好他的脾气，俋茜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在呕吐堆里翻找着，好几回她都差些跟着吐了，忍着吐意，找了十馀分才发现卡在石缝间闪着光的项链。
    拿去不远处设立的饮水台冲洗，再折返至他的身边，交付那条项链到他的手里，尚未醒酒的他又哭了起来。
    「干嘛哭？」她问。
    「被人拋弃了是不能哭噢？」握紧手里的项链，浩瑋举起手擦拭着眼泪，醉酒的视野是花花世界，他瞇起眼看向身旁多了好几颗头的俋茜，晕眩感使他瘫软，整个人倚在她的肩。
    「那就忘记她。」由是在对自己说，虽不明白所以，不过唯有被徒留下来的人感到痛苦，那太不公平了，捏紧裤管，她故作坚强的笑着说。
    「那你哭屁。」经他的点醒，俋茜才发觉颊边流着滚烫的热泪，敛下眼眸，抿着唇瓣，她嘴硬的回覆着，而他也只是眼睛睁的老大，不发一语。
    凉爽的风吹来，偌大的公园仅有两人，黑漆漆的却能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即使没多加言语也不会尷尬，他们静静的待着，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他捂着头喊着头疼，硬是划破温馨的气氛，他告诉俋茜自己酒醒，想早些回去。
    语落，起身摇摇摆摆的走在公园铺的石子路，因担忧想跟上前去的俋茜却受他的阻拦，他说她的人太好了，不够爱自己，俋茜的心狠抽了一下。
    「白痴，别随便发我好人卡阿！」瞧见夜幕吞噬着他的背影，她朝他离开的方向喊道。
    拿出手机更改着他在联络处的名，走往与他反方向的路回家，她苦笑的在心底自嘲，谁才是真的醉了。
    这次，是头一次了解他的情史，也是开过心房的唯一一次。

 第二十二章

    「这些天你老盯着手机，在等待什么？」
    某假日，晴空万里的早晨，浩瑋难能起了个早，便睇见俋茜把玩着手机，换作往常肯定直嚷着欧巴欧巴的叫，近几日却见她眉头深锁，难不成男神死了？
    胡乱臆测着想法，俋茜的性情变得有些古怪，有时看着屏幕发笑，是不是產妇都这个样的？不明所以的浩瑋决定想个惊喜，让她高兴一下。
    「没有阿……不就是打个小说……」见他越朝自己逼近，躺在沙发的俋茜朝里一缩，灵活的眼珠转阿转的，语带心虚的说道。
    语毕，浩瑋结实的手臂落在她的头边，双腿跨在她蜷缩的脚之间，慢慢的缩短距离，人的倒影在瞳仁里无限放大，手却不自觉的向上贴紧他的唇，羞红的脸与他的困惑形成对比，有些扫兴，他坐直了身子，使她松了口气。
    「你懂不懂浪漫啊？」
    「就是不懂，才要你教啊！」放软语气，俋茜撒娇的跪在沙发上，由后往前环绕着他的肩颈，轻在他的颊边留下印记。
    「你哦！就只会撒娇。」用指尖戳她的额头，宠溺的笑着说道。
    突然，手机里传来动人的歌曲，浩瑋看了下屏幕的显示，他转而走进书房接听。搞什么神秘的，俋茜刻意不做声响的靠近，浅浅的口袋半露的手机，因震动而摔落地面。
    先是一个握拳，表情狰狞的不敢大叫，蹲下身子去捡着，要孕妇捡拾地上的东西简直要了她的命，腰际疼的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手机是某颗水果，她也不想跟身子过不去。
    太沉的肚子使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机是拿着了，手滑着萤幕确认有无故障，一个不小心播出了号码，熟悉的数字组合已许多年未拨打，她想着掛掉电话却出现了嘟嘟声。
    不是吧！怎么拨的出去了？得快些结束通话才行，说那时巧，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好听的女声，轻声询问有何事，这似曾相识的嗓音不正是她在想的人吗？
    拉开屏幕看着曾经的号码，她心情有些雀跃，双脚来回在地板蹬着。不顾对方喂个半天，逕自沉静在美好的回忆里，直到嘟一声，电话被切掉才拉回了现实生活。
    「不是吧！怎么掛掉了。」嘟着嘴，俋茜侧身爬起，不满的在嘴边碎念。
    传个讯息吧！点开手机的软件，放大了湘湘的头贴，照片里的人笑靨如花，她不禁抚摸着自己的脸惋惜着。打字之前，她点开了红点，一则突如其来的邀约让她又惊又喜，抬头看了分秒走动的距离，她赶紧走进卧房打理。
    「我在家庭餐馆等你。」她写道。
    一会儿等浩瑋通完电话，出来找俋茜吃中饭时哪里还有她的身影，他朝着各个门内喊着都得不到她的回应，只好一个人闷坐在沙发上吃着新买的泡麵。
    蓝白相映的建筑在大楼林立的城市里很是显眼，俋茜背着小包包顺着斑马线拐了个弯，不小间的餐馆营业着，候位处还有着不少等待的人，隔着玻璃窗，俋茜瞧见那抹亮丽的身影，拿着吸管搅动的举止，看的令她着迷。
    湘湘透过玻璃窗看见前者，冲着她就是一笑，敲敲玻璃窗要她快一些进来。俋茜抓着包包的背带，心中產生一股暖流，她慢步的踏入店门，走到靠窗边的位子。
    「吃什么，我请。」拿了份菜单递上前去，湘湘指了指几道店内招牌介绍着，听着她是频频点头，点了几样小菜。
    餐点没几分鐘就上齐全，拿着筷子夹了好几样菜到碗里，这之间湘湘询问着她的近况，好几个问题搞得她昏头，不知从何回答起，睇见她落落大方的模样，看的出神，新时代女性就该像她一样吧？她想。
    「你觉不觉得我们的个性像镜子般颠倒？」
    「镜子？」她不解的歪着头重复了词汇，却使湘湘掩着嘴失笑。
    「跟你说吧……」端起碗，拿着大汤匙舀着排骨汤，她阐述起离开校园后的日子。
    做了抉择后，她回到母亲的身边，那个男人跑了，徒留母亲一人，湘湘庆幸自己没有做错，一个人半工半读的，可她的学歷未达高中，许多惯老闆都仗着这点压榨她，偶尔还会有上司偷吃她豆腐，但为了微薄的薪资她忍。
    后来，母亲因抑鬱而终，为了筹钱给母亲办葬礼，她将自己所赚都给了他人。
    没有亲戚认她，也因休了多天假而被资遣。断了金钱来源的她原想轻生，好在碰见了社会局的人，经由转介，未成年的她去了福利院，又被一户好人家收养，才有了现在的柳湘湘。
    那些人真该死，听着过往的俋茜忿忿不平的拿着筷子用力的在肉上一插，湘湘反倒是气定神间的吃着她的配菜，瞧见她咒骂人的神情，心里有一丝高兴，能与你重逢太好了，她说。
    「为什么你能平淡的说出这些呢？」
    「可能因为有你在，安心吧。」浅浅一笑，流转秋波，她的话间貌似在她心田种下一颗种子。

 第二十三章

    「欸欸，你有听过双生花吗？」
    万里晴空，几个小孩蹲在马路边玩耍，那个带头的小孩神秘兮兮的将食指放唇上，搭着大伙的肩兜成一个小圆圈，不小的稚嫩男音瞇起眼像是有备而来的问道。
    路过此巷的俋茜因花种的名，好奇的停下了步伐。
    回过头仔细聆听着孩子的童言童语，他拍掉身上的泥，夸大的手势比划着双生花流传的故事，因为爱不顾一切的私奔最终身亡没法相守的传奇，令人痛心。
    「哇！你好厉害，怎么知道的？」故事结束，所有小朋友鼓掌着，他神气的用手抹了下鼻子，小女孩崇拜的拉着他的衣角夸讚，使他脸上带有红霞。
    「都是街角花店的叔叔告诉我的。」
    「我也去问问。」语落，小朋友争先恐后的跑走，拐进另一条大街上，不一会就消失了人影，男孩的话语让俋茜在意的不得了，她拿出手机查询着附近的花店，徒步五分鐘的路程，她收起了手机决心至花店一探究竟。
    「小鬼头，都给我好好排队。」木质做的招牌上头刻着恋念两字，她轻推开了店门，风铃声作响，映入眼帘的是孩子们揪着老闆团团转的场景，那老闆看上去约略三十出头，面对孩子们吵闹声皱着眉却和煦的眼眸，她环顾着摆放地上的各样花种，就是没瞧见记忆中的花。
    「需要什么吗？」拿糖递给孩子们，老闆总算抽身前来招揽生意，她左顾右盼并问着双生花的下落，只得老闆一个轻笑。
    「它只是一个传说，不存在的。」
    「怎么可能……」我明明见过的，字句随口水嚥下，她失落的倒退了一步，如是被毁灭存在的过去，她不想接受，转过身欲往门边走。
    「错过的爱……是你想要的吗？」老闆的话说的很轻，但确实传入耳里。再度的相遇证明上天赐予的机会，不会错过的，她想。
    俋茜回首勾起一抹笑，急促的脚步使她回过身就出了店门口，扶膝喘息着，她能用什么身份去守护这份不同的情感。
    越是分离就更加吸引，如毒品般的糖癮是爱情。
    回到家，俋茜精神恍惚的坐在沙发，一张至云端相簿载下来的图片，一株两蒂花，纯白的五片花瓣背对着，收遍了网路，花语仍旧相同，头疼犯了，她仰躺在沙发，意识被拉的老远。
    「湘湘，今天放学多陪我玩玩再回家嘛。」时序回放至好几年前，下课铃响，俋茜前后晃着牵起的小手，玩心很重的她甚至由书包内掏出家中的玩具，可惜没能见她一笑。
    撒娇没门，俋茜瘪瘪嘴在脑中想着别的法子，咬着指甲的坏习惯没改掉，指尖前的白都光秃秃的，不过倒是想到了什么，拍着手讚叹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回坐翘着二郎腿的她漾起一抹贼笑。
    不陪我玩，那陪你回家总可以了吧！一路上开心的哼着歌，不时将书包向上拋，俋茜与湘湘并肩走往公车站牌的路途，沿路俋茜发现了隻大黑狗躺在电线桿下，怕狗的湘湘挨着另一面的墙壁走，挥手要她别去招惹他人的宠物。
    「蛤？」看不懂暗示的俋茜回问着，嗓门大的吵醒牠，甩了甩身上的毛，而后对她们就是一阵的急起直追。
    两人一路上的尖叫声，使街坊的老伯穿蓝白拖出来叫骂着，没间功夫搭理的俋茜瞧见前方有个暗巷，拉着湘湘便朝里头躦，见狗跑过巷子后，探头确认才缓下了急促的呼吸。
    两人只剩鼻尖的距离，贴着俋茜的身躯，她感觉热度烧红了脸，慌忙的别过头摸着。
    兴许是俋茜的眼神太过炙热，回头对视时，她的眼眸璀璨如星。闭上眼，俋茜歪着头向她的唇瓣靠近。
    哈啾，掩着鼻，湘湘打了个大喷嚏，眼下气氛没了，两人的脸倒成了大花猫，小巧可爱的脸蛋全是暗巷的灰尘，有些不好意思的她，看着俋茜的脸笑了出声。
    笑得久了肚子疼，她俩在狭小的空间，弯下腰曲着身子，拿散落的细树枝在沙子上涂鸦、写字。突地，湘湘发现沙堆间参杂东西，拨除其馀的细沙查看，是一片白花瓣。
    「这是什么？」
    依循着视线方向，大木板缝隙间也有同样的花瓣，两人合力的移开木板，两朵白花就出现在眼前，俋茜伸手想摘却被她出声阻止，特有的生长形体，特别的生长环境，如是说着等待有缘人相遇，俋茜掏出手机透过光拍摄花朵的美。
    「双生花。」说的同时，湘湘捂着俋茜的眼，牵引着她往外头的方向走去，回头望，那株花正娇艳的绽放着，到了远处，放下了遮蔽的双手，后者满脸困惑的问着原因，而她抿紧唇不想多讲。
    「那它的花语是什么？」
    「会幸福。」撒了个谎，话只说了一半，如果不是一个人看就没有意义了，垂着头，湘湘快步的迈开了十字路，与她的方向背道而驰。
    会错过的吗……？

 第二十四章

    晨间，俋茜嘴里咬着涂满果酱的吐司，手里拿着遥控选台着，新闻不是杀人就是放火的，一点社会希望也没有。
    新闻播报的同时她喝下自製的香蕉牛奶，舌尖舔唇上的泡沫，对掌的食指清理手指的碎屑，递了个盘子前去，吐司夹蛋的香气格外四溢。
    「又偷吃我的？」
    「我这是正大光明，你不也看到了吗？」指尖从缝隙里剥了口蛋塞入嘴里，浩瑋没看她一眼，摊开了报纸看着每日头条，偷食成功的俋茜则在旁嘿嘿的贼笑出声。
    此时，电视声大的有些刺耳，捂着耳转动音量键，她多瞟了几眼，耸动且敏感的新闻话题吸引她的目光，同志因爱不成反杀的分尸案，翻了技白眼，俋茜实在不喜欢那个记者在街头访问的白痴问题，继续啃食着未完的早点，她想起了湘湘。
    不知道她怎么看……
    面对记者乏味的问话，俋茜转至政论节目台，不晓得是不是说好的，民嘴同样为了同性恋议题唇枪舌战，转头面向浩瑋，面部埋入报纸以致看不见表情。
    回想起交往期间，两人不曾谈论过同性的话题，初恋的秘密没向他脱口，盯着报纸里头的人影，她白目的拉下干扰着。
    「浩瑋，你对同性恋是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喜欢就喜欢，关我何事。」顿了下，握紧马克杯喝着饮品，心跳声偌大，她雪亮的美眸瞧着，快速转动着眼珠子，掩饰慌忙的塘塞。
    「那如果我们的小孩是同性恋呢？」对答案似乎不满意，瘪瘪嘴又接着问了下一题。
    「大概……尊重他吧！」颈间的领带是不是系太紧了，嚥着口水仰头调整领带的松紧，没与她对视的说道。
    「那……」没等俋茜讲假象问题说出，他伸出衬衫盖住的錶，藉故上班时间来不及的拿着公事包快步的走出家门。
    还没问完呢！手插着腰，望着餐桌旁的椅，掛了件西装外套，穿上拖鞋追了出去，他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道。
    到底有什么资格反对，同性恋婚姻合法前他们不会生孩子，合法后一样对生育率没有影响，看着电视里的其中一位男性民嘴激动的拍桌争辩的脸都红了，俋茜手比了颗爱心，十分中意那人的言论。
    清理桌上的残局，流理台的水流淌着，泡沫流经水槽，乾净的盘子摆放在烘碗机里，拉过黏至冰箱上的擦手巾，拿起钥匙和遗落的外套准备前往公司。
    抚着不小的肚子，搭乘距离公司最近的一班车，拎着装有外套的纸袋，到站后缓步下车，抬头望着因折射而闪烁光芒的大楼。
    踏入旋转门，柜台小姐给予一个微笑，并询问着何事，她提高手里的提袋，沿着小姐的引导，俋茜搭电梯至十九层楼，鲜少来公司的她是新奇的张望着周围。
    噔的一声，电梯门开，许多隔板的办公座位，播着电话和客户沟通的职员、被领导者劈头骂的菜鸟，以及聊八卦的茶水间，俋茜想朝九晚五的生活兴许不赖。
    因为不熟悉环境，她站在植栽边向里头望着，发送的讯息没被回应，呆站在原地良久，俋茜扭动酸疼的脖子迈开步伐，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人员问话。
    「请问，浩瑋在吗？」
    「他应该在茶水间哦。」语落，继续拿起手边的文件批阅着，再无抬头看她一眼，害得俋茜想多打探他的消息却无从问起。
    一路走来，她的双脚走的发疼，转向身后的茶水间，俋茜仅有交付外套回家休息的念想，倚着门口，她瞧见背对自己的两个人，他们像是在对谈重要事务，声音老小的，如果不是靠很近是听不太见的。
    「放心……有我在。」怕耽搁公事的俋茜安份的在旁等待，依稀听见两人的对话内容，侧着身的男子虽低着头，多少也能瞧见他的红眼框。
    没能看到浩瑋的神情，他的手在梓鳼的头上轻拍，俋茜看着一切的发生而默不作声，她相信同事间需要安慰，只是摸头算不上什么的，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年下的男生。
    撇除脑里的脑补及藉口，她想更需要的是他的解释，待她出声动作前，有人代替她发话了，一个拿着保温瓶的ol表情淡定的装着饮水机的水，同时提点着浩瑋，有人找他。
    如未上油的机器，他僵硬且不自然的转过身，硬挤笑容的问道她前来的理由，俋茜用眼神再次确认梓鳼刚才哭过，目光留在他身上，将纸袋塞在他手里，佇在原地等待他的说词。
    「我只是在安慰他。」
    「我知道，你好好上班吧。」握着她的手发疼，拿开他紧握发红的手腕，眼底闪过一丝怀疑，心口不一的话语使她减低罪恶，她远走的身影在他的脑里无限放映。
    他所点的是颗震撼弹，只是尚未引爆罢了。

 第二十五章

    摸头事件过后，浩瑋回家是早晚不定，洗衣的时间难以拿捏，俋茜托着腮帮子打着哈欠，一桌的饭菜凉了，也没能见到他的人影。
    看向窗外已亮的路灯，搂着女友的小情侣，独自在家的俋茜更显孤寂，等会就回家的讯息隔了好久都不见开门声，放热的洗澡水只怕冷了浪费。
    讯息里的诺言未现，她扭动的酸疼的臂膀，挑了件轻便的裙装及内衣裤，跨着大步走进满是蒸气的浴室。
    瓢子淋下的热水使她精神振奋，肥皂加重在汗味处搓揉，吹散手心捧起的泡泡，轻松的哼着网路上很红的歌曲。
    「臭浩瑋还不回家！」鼓起脸颊，今天桌上做的好菜全是他爱吃的，他就捨得把可爱的妻子晾在家中，想了想，使劲的拍打浴缸里的热水，漾起一波波水纹。
    兴许是热的头昏，她拱起手平放在浴缸边，头轻靠手上，眼帘随之降下。
    视野一片黑，怀疑幻听的自己，貌似听见外头开门的声响，而后没了记忆。
    回到家，客厅里少却了电视声，餐桌摆满了味美的佳餚，捏了块滑嫩的豆腐入口，麻辣感窜入脑门，因辣凝聚的水气模糊了眼眶，弯曲手肘掩盖乾咳，他靠着手的触感和对家的记忆，水杯轻而易举的找着，一口气的灌下两杯水，他看清了家中的陈设，却不见她的人。
    「俋茜？」打开每个房门探头，以为是她新的恶作剧，直到站在开着灯的浴室前，喊叫她的名字不得回应，才推翻了他的想像。
    推开半透明的浴室门，一股热气涌出，幸亏窗子是开着，才幸免一氧化碳中毒的危机，低头睇见她一动也不动的泡在浴缸里，浩瑋着急的拿白色架上摺叠好的浴巾裹着她的身子。
    呼吸是急促的，一手护头一手绕过膝膕，柔软的身躯静躺在他的怀里，把他给吓得不清。
    电风扇……不行，将人放在沙发，他来回踱步的在脑中思索着散热又不怕着凉的物件，看着她久未清醒的情景，恨不得做时光机回头揍自己一顿。
    无计可施的他，将备好的裙装放在脚边，用着桌上随手拿的时尚週刊给她搧风。
    身躯上的水滴乾了，拾起地板的裙装细心的穿过她滑嫩的肌肤，衣着卡在撑大的肚皮，指尖轻柔的按着套过水肿的胳膊，肚里的孩子推了个手印，跪在沙发边的浩瑋才真有了当爸的感觉，合着小小的手掌，他的忧虑一扫而空。
    「浩瑋……」虚弱的声音传入耳里，纤细的指节微微动着，俋茜眼前仍是模糊一片，仅感觉身旁有人，乾渴的喉咙叫不出声，苍白的唇颤抖着。
    浩瑋听见细微的轻呼，握紧她的手心，抚摸额头的温度，爬起身子想盛点水喝，她却拉着手说不要走。
    「你好些了吗？」几乎是全将心力都用上，瞧见她点头的剎那，双脚发软发麻，闔上眼双手捧着她的小手抵着，松开眉间的结，反覆的重述着太好了。
    平躺沙发十馀分，手脚才恢復知觉，侧过身子睁着美眸看着眼前的男人，明明是油脸却没有半颗痘，明明老爱嫌弃她囉唆却总听着，手伸长了放置他的头顶，发丝被她弄的极乱，这样就扯平了，她说。
    「你明知道孕妇不可以泡澡的……」扶正了身子，她从手中接过杯水，他开始了事后的碎念，如跳针般的字句是对她的关心，她佯装头疼的倒往沙发的另一头，直呼着头痛。
    瞧见他停下嘴边的嘮叨，手足无措摇晃肩膀的紧张神情，俋茜心里笑他一千次蠢蛋，她的撒娇奏效了，整个人宛若猫咪的蜷缩在他的腿上，起了个音，要他哼唱自己喜爱的歌曲。
    「这样就能好点吗？」唱着歌，手在她的背上轻拍，垂下头检查她脸庞的脸色，顿了下歌声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还不够，你还要说故事给我听，陪我去市场买菜……」俋茜拉过他长茧的手枕着，手指数着好几项想做的事，像个孩子般的依赖着他的宠爱。
    因有这场意外的插曲两人间的情感更为升温，转过身蹭着他久未运动凸出的小腹，听着他胡乱编织的故事，她笑得流泪。
    「看看你的肥肚，改天陪我去市场当运动吧！」捏着微凸的肚子，俋茜向前咬一口当记号，不容他拒绝的散发闪亮亮光芒，再铁石心肠都给融化。
    都依你，他说。
    「你还记得我们为什么结婚吗？」
    「记不得了。」
    「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啃咬他的前臂，俋茜瞪视着浩瑋，哼的一声撇过头去，顺着她的发丝，他若有所思的陷入沉默。
    他哪里会忘记……

 第二十六章

    又经一次的失恋，颈上的鍊坠换过好几条，没一条留得住，產生裂痕的坠子收放在木盒里，连他的爱情一併闔起。
    再坚韧的心，碰撞数十回都会裂的，摸着透亮光泽无暇的银戒，他紧闭双眼痛哭失声，再见了，手里的雕刻刀颤抖着，切割垫上的那枚戒指圈出几滴晶莹，一刀划过，在无与其馀链子不同之处，摩挲人工的痕跡，轻盖盒子。
    收藏至隐秘的柜子，一个无法轻易碰触的地方，心底柔软的那块，划过那刀的剎那取走了，拍拍脸颊吼叫个几声，让自个儿恢復精神，浩瑋光着脚拉了把椅子坐在小阳台啃食着买回来冰镇后的西瓜，朝外喷了几颗黑籽。
    咚咚，黑籽穿过栏杆掉落遮雨棚的集水沟，盛夏的熏风宜人，黑夜里，红肿的双眼乘着风，单脚曲起背靠栏杆，脑袋里的杂念断了线。
    半梦半醒间，铃声衝破睡意，开啟扩音，一道清脆响亮的女音劈哩啪啦的讲了一堆，浩瑋心不在焉的敷衍却不灭那女孩的兴致，看清了来访电话名称，他无奈的苦笑，不论何时都抵不了她的明朗跟活泼。
    「就这么说定了。」没能等到他回过神，电话早已被掛掉。手机捎来一封来自她的信息，预定的时间和地点都写的详细，他随手回覆个贴图，走回平躺的床上。
    如果是她应该可以的吧……
    悲伤的限期是多久，对他而言是一个月，重整心情的整理着明天要去的行李，手电筒、水还有防蚊药膏等等塞入袋中，看一眼藏匿木盒之处，犹豫再三，最终掏出来放进包包里。
    「俋茜很重吧？我帮你拿。」
    「学什么暖男装体贴啊！」
    翌日十点，车站前有名女子挥手打着招呼，通过售票口与她会合，她身上的行囊看上去挺重的，和她说笑打闹之际，浩瑋藉机揽在身上，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月台，搭乘火车前往目的地。
    这路程很长，歷经了很几个隧道，明暗转换之间，不难发现她用着雪亮的双眼盯着他看，张开嘴，好几根魷鱼丝放入口中，浩瑋作势要咬她的小手，她回以上勾拳作为反击，亲暱的举止已超乎了朋友的界线，他却怯步不前。
    敛下眼眸，女孩有种特别的吸引力，除去富的可开飞机场外，第一次有女孩闯进他的生命，没法拒绝她说的提议，笑如新月的眼宛若会说话，她和他是同一类的，有故事的人。
    睡了一觉清醒后，到达目的已是傍晚，光着脚踏过农田的泥泞，放眼望去整片的水稻田，啜着自动贩卖机的凉饮，搬着租借而来的帐篷和睡袋，穿过些许林木，依着小溪旁的空地放。
    「欸！你会不会装阿！」
    「拜託，我可是高手中的高手。」
    两人齐力将简易帐篷搭起，走入森林捡拾掉落的枝干，来回摩擦生热，木堆里冒出火红，看着灰头土脸的浩瑋，俋茜捉弄的将冰凉的溪水泼洒在他的脸庞。
    吃了一口水，浩瑋衝上前抱着她，并拋进溪里，潺潺的流水声伴随欢笑嬉闹声，两人跌进浅浅的溪水里，俋茜湿漉漉的趴他的身上，拱起身躯她刷红了脸。
    「没事吧你。」轻抚着她湿透的手臂，怕她哪边受伤的询问，升起的火堆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好长，抓皱了湿衣裳，起身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起。
    勾着他曲起的手臂，她的心狂跳着，不敢多看他的眉眼，从包包里掏出的毛巾往他脸上扔，至少她可以恢復短时间的心跳。
    「别着凉了。」
    杵在火堆前发愣，像隻小动物的缩着，毛巾由天而降，温柔的大掌擦拭着她的发丝，望着前方的火红，脸上的热度迟迟不退。
    「欸，我问你噢……你有秘密吗？」火烧木材的劈啪声太过规律，她的脸埋入曲起的腿之间，开口打破夜晚的寧静。
    蝉声四起，两人间隔了个拳头的距离，单脚微弯跨坐在木头上，大力的点着头，起身走往行囊，拿出了木盒。
    她没有多问，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些秘密，而她在乎的是藏有秘密之下的真诚之心。
    他的手举的很高，她没办法搆着，待她问起盒内的物品时，他心一横的丢向一旁的火堆里。
    「为什么，那不是有你的秘密吗？」一声惊呼，下意识的目光和动作往火堆去，幸亏他及时拉过她的手，摇摇头，说他不要了。
    燃烧至烬的盒子滚落出戒指，谁也没去捡，瞥见她鼓起双颊闷闷不乐，用手戳了戳她因柴火而红润的脸颊，她起了身背过他走往火堆的另一端，对着火堆大喊。
    「我不介意你过去的秘密，不过你为什么要销毁，这些都是回忆啊！」是，她承认她还留着许多关乎她的一切，她的事情未向旁人说起，瞧见他像是否认过往的行径，心脏冷不防的揪着。
    「你真的不在乎？」
    无法反驳，忘不掉的东西即便将携身的物品给丢弃，回忆仍紧密的黏牢在脑子，他缓步朝她靠近，她的话语着实闪耀。
    不知俋茜遇过哪样的过往，但她和别人很不一样。
    「嫁给我好吗……？」
    带有秘密的两个人，能相互疗癒，不打探对方的旧事是对彼此的尊重，或许交往结婚的顺序是颠倒了，不过心底的某处告诉他，他喜欢她，这个带有秘密的女孩。

 第二十七章

    冬季末，迎来初春，阳光灿烂的挥霍热度，许多民眾为了阻挡可怕的紫外线，开车来免费的冷气房觅货补粮，这大卖场左看右看全是人，停车场剩的位置也是寥寥无几，所幸孕妇不长眠，起了大早便拖着他来。
    瞥见浩瑋睡眼惺忪的脸，整人是最好让人清醒的办法了，脑袋瓜装的都是如何捉弄人的点子，乐得她逕自笑出声。
    「所以我说你早该出来运动了。」不顾他人眼光，浩瑋肚子被巧手集聚一块，虽有推车暂挡，邻近的民眾却是笑了出声。
    拨开她的咸猪手，他满脸黑线的加快推车的速度，四轮胜过两脚，后头的俋茜挺着大肚喘气如牛的赶着脚步。
    没一会，她便和浩瑋冲散了，真无趣，她在嘴边叨唸着，手里挑选着刚进货的春季水果，红嫰的外表和浅绿的蒂，嚐了一小块工作人员递的，十足多汁，一袋莲雾就自动的排列在今日水果中，没管浩瑋的走向，继续陶醉奇特商品的寻宝之旅。
    逛到肉品区，俋茜对肉的要求还是有的，看的不仅仅是它的价钱和部位，更重要的是它的cp值，左右两手拿着里肌肉比较着。
    一个柔软触感碰上了肚，低头望，小男孩奶声奶气的扑在妈妈的脚上，时而回头偷瞄，没有比这个cp值更高的小鲜肉了，她笑。
    「这小男生好可爱，几岁呢？」
    「没有啦！很顽皮的，你肚里的是男孩女孩？」抱起脚边黏着不放的男孩，教导他一字字的说着对不起，呀呀学语的情景甚是可爱，俋茜编织肚里孩子出世的光景，想想便觉得幸福。
    妈妈经是妇人间最强的攀谈手段，未出世到成家立业儿孙满堂都能扯上一轮，比的不是孩子的成就多高、生了几个孩子……等等，说个三天三夜没完，放下手上的肉品，轻捏红润的小脸蛋，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妻开啟停不下的话匣子。
    「找到你了。」推车排开拥挤的人潮，浩瑋眼尖的看见远处与人聊得忘我的俋茜，抱歉声响起，挤过人潮将她手臂上的塑胶提袋拿起放进推车，站至身后轻揉着提袋造成的红痕。
    回过头，绊到右脚的扑向他的怀里，那位妈妈嚷着要去抢购限时特卖价的蔬菜，抱着儿子就朝蔬菜区走去，浩瑋用力捏着走散的俋茜，质问她不跟上的理由，同时报了刚才的仇。
    「粉……痛。」口齿不清，俋茜吸着匯聚在下排齿槽的口水，手边挥拳喝止，显然无太大功效，睁眼因乾涩有血丝。
    眼前滑稽表情使他心中畅快，松手回弹的力道不大，俋茜疼惜皮肤的来回抚着，看有没有哪块肉被拽走。
    「走吧！快点买一买，想回头补眠了。」打了个打哈欠，将手摆在她头上限制她的行动，两人的互动回到了从前般要好。
    如果未来的他回想起，大概是风雨前的寧静。
    「你这个厚脸皮！」
    「可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刻意反覆呼着从前的名，她伸长脖子顶着手上甩也甩不掉的手，屁股向后一撞，两人不计形象在卖场大笑打闹。
    俄顷，眼角馀光闪过人影，她的目光就被牵着走，肩上的俏丽短发及一身的轻便裙装，她有这个自信，不论何时总能第一个认出。
    「你认识她吗？要不上前打声招呼。」朝她目光的方向看去，一名可人儿提着装了好几盒冷冻食品的提篮，正往熟食区走去。
    对方背过身挑选着冷冻食品，细肩带掩盖不住她白皙的肤色，左背上刺了一株双生花，记忆里她是很怕痛的女孩，那朵花的意义她不敢自作多情的猜想，拉着浩瑋的手指挥他一同去结帐。
    可能是她毫不避讳的眼神，那人转过头与俋茜对视，准备抬起搭在购物车的手打招呼时，那人扫过她和身边的浩瑋，面容不改的快步从他们面前走过，理都不理。
    「可能是认错人了。」尷尬的笑了笑，心中的落寞感说有多重就有多重，扶着浩瑋空出的臂膀，两人走往收银台结帐。
    等待结帐的过程，频频回头看，她的身影已不在视线里。
    浩瑋拉着她的衣袖引导她前进，结完帐后，他提着大包小包放进后车厢，开着车引擎，冷气率先循环整车，调整叶扇的风向，她掏出包包里的手机书写着不满。
    首次的秒读，俋茜臆测她盯着屏幕等待着，她的理由也不无道理，只是佯装成陌生人令她很是不快，一时赌气的情绪无处发，胡乱骂着。
    讯息里无不是她乱骂的词句，想起刚才相会的情景，她用什么角色来参与她人生的演绎，没换的电话号码是她去电信求来的，太多的经歷让她不再奢求什么，一起来我家坐坐，本想瀟洒的说出口，她还是太懦弱，不配被爱情拥有。
    「我们不是朋友吗？」俋茜问。
    「我们能是朋友吗？」
    看似相似的文字拼凑，意义却大不相同，她恐怕想要的比朋友……更多。

 第二十八章

    屋子漆暗一片，仅有转小声的新闻报导，瞥见电视右下角显示的时间，十二点零八分，浩瑋不晓得上哪鬼混了，打电话不接、手机讯息不回、人间蒸发似的，莫不是去找了小三，脑子里浮现的是那张清秀的脸庞，没可能的，晃晃头，小三不可能成小王的。
    她故作镇定的缩在被窝里，剩两颗眼睛露在外头监视着门口的动静，反覆练习着关电视后塞遥控器至脚边的动作，定吓个他屁滚尿流。
    人是个奇怪的物种，喜欢一窝蜂的去做同样的事，等热潮散去后，徒留的是对事情根本的伤害，就好比电视近来播报的同性恋话题，抢先拿到独家递上麦克风，发表的却是不堪的标题，待时间拉长，没人再有兴趣，可怜的仍旧是事件的当事者。
    电视报导着国外同志大游行的先例，许多人拿着彩虹旗帜在空中摇曳着，捍卫属于他们的幸福，彩虹旗也非常人知识有七个色彩，六个不同的寓意含括着生命、疗癒、阳光、自然、和平及精神，讲求的是对爱的平等。
    俋茜既不是异性恋，也不归同性恋管，她要的只是那份对感情的忠诚，喜欢就是喜欢，性别不是那么重要的，正如发现了爱情这种情绪，心上人彷彿散发着万丈光芒，刺眼的连他人都没入眼的机会。
    电视右侧闪过的跑马灯引起俋茜的注意，里头註明时间、地点和报名联络方式，台湾能有属于自己的同性恋游行，她说什么都要参加，拋开厚重的棉被，兴冲冲的拿起桌上的笔纸抄写。
    独自参加，万一去的途中迷路了可不好，不如找个人吧！解锁手机密码，瀏览电话簿里的名称，拇指下意识的轻触某名，准备拨打。
    萤幕仍止于拨打前，一股悵然若失的感觉挥之不去，两人间宛若隔着一道无形墙，看得见却摸不着。
    「我们能是朋友吗？」意含着什么，难道重逢后的相处是假的？倘若不是朋友，那她们两个是用什么关係见面着。
    不是吵架，已读讯息却没回，湘湘默契似的不再发送，握紧手机意外的叫出siri，反覆说着我不太清楚你说什么的语句。
    好安静，好……寂寞……
    她的心已不比昔日单纯，看她的双眸，探不出她的真意，大风大浪的歷练使人成长且复杂，湘湘的出现让她分不清是喜是悲，逐日回味起初识般的各种情绪，她不想承认拾起那些她离去后被割捨的东西。
    过多杂乱的讯息轰炸脑袋，混淆的她闔上手机决定不听不看，铃声调为静音，缩进被窝里等待着他。
    一点三分，俋茜打了个盹，手肘靠在膝上托着脸，要不睡了吧？心中的想法来回拉扯着，正当耐不住熬夜的身躯倾倒时，钥匙撞击的声响戳破了她的瞌睡泡泡。
    喀拉，门把转动声响起，俋茜竖起耳朵聆听动向，专注的等候他出现的剎那，关掉电视，蓄势待发的准备出击。
    门静悄悄的被开了个小缝，有个黑影探头张望着，伸长手按下壁上的灯源，她趁机伺机而动，从沙发上拉高棉被大叫一声。
    「啊——」
    「干什么真是的。」
    耳里同时传来不同频率的声音，她定睛一看，浩瑋抚着前额趴在地板哀号，门边被吓到向后跌坐门口的是梓鳼，发觉闯大祸的她赶紧的爬下自家的沙发椅，先行去搀扶一身酒气的浩瑋。
    「啊……对不起。」
    门喀的一声关上，梓鳼羞愧的从地上爬起，转动着刚才被挤压的手腕。俋茜望向门口恰巧与他对视，对方反射性的道歉，与她会上同个频率。
    捏着鼻子的俋茜跪在一旁，翻动着充满酒气的浩瑋，见他大声的吆喝，醉得不省人事的模样，俋茜用手摀住他的嘴，不让他打扰邻居安寧。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先发话问道。
    「就是觉得让你一个孕妇等候丈夫回家很不好。」
    「那你们都去做了些什么？」
    「今天浩瑋替公司接了个大案子，高兴的非要请大家喝酒续摊，酒后我担心他没办法回到家就擅自送他回来了。」俋茜藉助他的力量，两人合力将他的外套、上衣等褪去，因怕尷尬的俋茜选择开口了解他晚归的理由。
    「我还要酒！再来一杯。」浩瑋醉醺醺的躺在冰冷的地板嚷嚷着喝酒。
    「闭嘴！你还敢喝阿。」藉机报復的捏着他的脸颊来回晃，吐意突然地涌出，一地的呕吐物待清，梓鳼提议将他移至沙发，一人顾头、一人顾脚，费尽气力才终于挪好了位置，收拾遍地的狼藉。
    「那我先走了。」待能帮上忙的都完成后，他起了身，挥挥手朝门边走去。
    「你的手伸过来吧！」
    「手？」他回过头不解的看着俋茜。
    「你不是扭到了吗？」拉开抽屉翻找推瘀膏药，俋茜逕自的拉过他手腕推拿，过程中疼的他眉头紧皱，心底充溢着感谢之情，这么好的女人，他不忍心伤害，那他的情感该何去何从？
    「谢……谢」收回手，筋络被打通的不再刺疼，他垂下头对她道谢，道谢及道歉唯有一字之差，无论说哪个，也许都不能填补他犯下的错。
    「你不留下来过夜吗？很晚了。」
    「不了。」
    俋茜挽留，他却拾以一笑的推託，关门声再次响起，没有回头的往前奔去，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一起……

 第二十九章

    「哎唷，我头好痛。」痛苦的抓着发丝，脚不停来回的踢沙发，浩瑋清了嗓子，斜倪坐在另一张躺椅上的女子。
    「痛死你好了，还让人家专程送你回来，你可要好好答谢人家。」刀子嘴豆腐心，俋茜递了杯早已放凉的杯水及止痛药给他，嘴上叨唸着该送什么回礼。
    「谁送我回来的？」吞下药丸，他反覆眨着酸涩的双眸，脑子努力回想昨晚的片段，人影一个个都像是打上马赛克的记不清，他嫌累的又躺回去。
    「梓鳼阿！」
    「欸……魂飞哪了？」听闻其名，浩瑋眸里闪过异样光彩，彷彿被下了咒语般的定住了身子，俋茜叫过他好几回却不见他回神，只好使用电视教的疼痛刺激来唤醒。
    果不其然，一双发疼而沾有水气的眼眶看着，拉过俋茜的身子，贴在她的肚子上卖萌求饶。
    「好了，快点起床梳洗，衣裤都帮你备好在浴室了。」搓揉他的耳朵，身子朝后退拉起他的身子，懒散的浩瑋不拘小节的抓着屁股，打着哈欠拖着步伐往浴室走去。
    热度适中的水温流淌每吋肌肤，快速的将肥皂抹至全身，晨间淋浴是件非常棒的事情，顿时精神奕奕，随意用毛巾擦拭着头顶的水珠，没十分鐘的时间，脚印落在浴室外的吸水垫，慢慢的凹陷而消失。
    「欸，我刚刚接了你的电话，我说待会会送你进公司。」餐桌上摆着可口的西式早餐，俋茜节省时间的拿了吹风机插上插头便开始拨弄他湿漉漉的头发。风声过大，没听清楚的他回头蛤了一声，俋茜拿远了手持物，再次重述。
    这一脱口，明显察觉他的不悦，俋茜不想跟他计较的挪动浩瑋面朝的方向，不过是接个电话罢了，搞得像人家欠他几百万的臭脸，如果可以，她想手里的吹风机也能成为利器。
    「我自己可以搭车去。」
    「反正我要开车去买东西，顺道载你一程。」
    抿了抿唇，浩瑋换了一身浅灰的西装，单膝跪地替俋茜穿上平底的娃娃鞋，空出的另一手则护着她起身的身躯走着，关上门两人一同入车内。
    调整驾驶座的距离，她降低空调的冷气循环整车，油门一踩，不到十五分的路程，已能瞧见公司掛的新招牌。
    「再见。」
    摇下车窗挥挥手后，俋茜逕自驶离他的视线，採买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任何特价品都逃不出她的魔掌，不一会功夫，两手塞满了沉甸甸的纸袋，有几颗苹果还是因孕妇身份多送的，她甜滋滋的想：台湾真是个充满人情味的地方。
    大肆的血拼一番后，俋茜把购来的食品分别放在副驾驶座及后车厢，盖上车厢盖后，她驶往回家的路程。
    回程的红灯很多，等候红灯闪烁的秒数，俋茜无聊的向窗外张望，高楼林立，琳瑯满目的街道中不乏新奇的噱头，一间半透明橱窗的婚纱店着实吸引着她。
    古风夹杂西式的装潢毫无违和，她打了个方向灯停置在不远的停车格里，下车想瞧个究竟。
    一字领上佈满小朵白色花，锁骨至胸前的网状设计更添一股神秘，不自觉的佇立于此，窗上的倒影更是合上人影，一袭纯白纱裙华丽却不失优雅。
    失了神的俋茜，浑然不知橱窗内有双柔情的眼眸看着。
    「看了人家那么久，也该招揽生意了吧。」
    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孕妇，同事推着手肘揶揄，背后直推着她的身子朝门口。
    「俋茜，需要我帮你介绍吗？」
    「阿……阿不用，你看我也是个孕妇了啊。」俋茜自嘲的摸着肚子化解僵在脸上的笑，越说头越往下垂，仍旧不忘昔日伤人的言语，看着地板灰色相间的磁砖动摇着。
    「你是身体不适吗？要不进来坐坐吧？」见她的面容苍白，穿过俋茜的手臂，架着她的身躯欲往店内走去。
    霎时，俋茜不知哪根筋接错，等回过神的时候，湘湘的手早已被甩开，噗通噗通，她感觉心跳鼓譟的声响，湘湘眉头皱的紧，却一副故作大方的笑容，不和谐的五官令她痛心，未经大脑的言语溜了出口。
    「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想……我们是比朋友更亲密的存在。」跨前去，双手环绕她的脖颈，顿了下，才找了个合适的称谓来称呼她。
    当过朋友，亦成为过恋人，湘湘想要的比现实能实现的多更多，至少在俋茜察觉以前，好朋友是最好的位置。
    拍着俋茜的背，她吸回涌出的晶莹，心底埋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搭着俋茜的肩，重拾一抹敬业的微笑。
    失去的爱能再重拾回来……吗？
    「噢对了，我想问你愿不愿意陪我参加游行。」
    两人四目相交，俋茜想起什么的，从裙装口袋掏出手机，屏幕里的截图是一串地址及联络电话，湘湘睁着圆眼，手指着图片困惑的问着。
    「什么游行？」
    「同志游行。」
    此话一出，湘湘惊讶的捂着自己惊呼的唇，这表示她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吧？

 第三十章

    约定之日总是咻一下的到来，整理好的小行李箱放置鞋柜旁，俋茜掩不住笑意的拿叉子拨弄盘中的水果，再三的保证说服了浩瑋，满面愁容的他仍不忘叮嘱注意身子的变化，反观，乐天派的她倒是挺着肚子到处探险。
    「我说你啊！如果太热也要补充水份。」如老妇的裹脚布又臭又长的叨唸，耳朵听的都要长茧，两指尖拉近他双唇的距离，边用嘴型模仿他碎念。
    「好啦！我不是孩子，不用担心太多。」比出ok的手势，转过头去收拾桌上的空碗盘，沾有洗碗精的菜瓜布刷洗，乾净亮白的晒在手边的烘碗架。
    睁眼就是一成不变的生活，生活全绕着家事及丈夫，她意识到做个乖乖在家守候先生回家的妻子不是件简单事，若不是有小说作为兴趣撑着，她肯定很快厌倦婚后的生活，像这样偶尔能拋开繁杂零碎的事出外踏青活络身心也不赖。
    「倒是你可别趁我不在找小三小四回来住。」瞇着眼手指着浩瑋的脸庞，坐在玄关摆设的旋转椅，亮出穿了袜子的脚丫子摆在他单膝跪的大腿，替她黏贴鞋前的魔鬼毡。
    「你想多了。」刻意拨乱她精心设计的盘发，一头乌丝秀发披肩，俋茜瞪视前者抓着他的前臂来上一口，伴随哼的鼻音是他胡乱尖叫的声响。
    火车的月台充溢往返的人潮，出了电梯门口张望，随即看见那抹亮丽身影，想佯装无声的由背后吓唬湘湘，不料行李箱的轮子出卖了她，相互对视的俋茜尷尬的红了耳朵。
    「我来吧！」一把接过她的行囊，湘湘空出了左手主动的牵着她的小手，一阵心悸袭来，俋茜不知做何表情的快速转动灵活的眼珠。
    「谢谢。」俋茜说。
    鸣笛声再起，火车缓缓行驶，做定位的俋茜用手搧着风，拨弄着被汗水黏成线的头发，闷热的焦躁感使她不快，理智分分鐘压抑着在车厢拉起裙子搧凉自己的举动，向后躺的她感受太阳的热情，眼睛如猫似的瞇成一线。
    此时，她感觉肩上的负担清了，低着头瞧见湘湘拿起包里的梳子和发圈替她绑了两条辫子，跨过俋茜身体的手编着发，两人间靠的很近，湘湘抬头衝着她一笑，不好，脖颈的温度又升高了些。
    「谢……谢……」有些结巴的脱口，她能说的仅有这些。
    约过了几个小时，俋茜靠着她的肩睡了好久，捏着酸疼的肩膀下了火车，开着手机的导航，递上右耳的耳机塞进俋茜的耳里，手指滑动屏幕上的路名，目的地在预定的饭店附近，湘湘拖着行李箱听着俋茜的指引由火车站步行于此。
    「你还是一样不擅长找路啊。」徒步经斑马线，俋茜突然有感而发的说了一句。
    「有你带领就好。」话说的小小声，专心找路的俋茜没能听见，湘湘吐了舌，快步的拉着行李牵起她的手晃着，稍微幸福一下，也不过分吧？
    抽出饭店的房间卡后，两人推开旋转门后找寻着上头显示的地点，她自然的牵着俋茜的手走往目的地，对于俋茜加速的心跳浑然不觉。
    兴许是自私的举止，来到一个没人认得她们彼此的环境，才敢暂时放开内心的戒备。
    「我们到了。」佇立在不透明玻璃门外，俋茜说着。
    敲着门，俋茜胆大的直问里头有无人在，门缝间传来冷气的凉意，不等人回应，她逕自的拉着湘湘推开了门。
    无论是墙上、桌上都有一面面的彩虹布条掛着，目瞪口呆的俋茜环顾着忙碌的小型集会所，看上去是旧型的里长办公室，有人忙着印刷、打样，还有人测试大声公和小蜜蜂等等的设备，专注的做着自己分内的工作，以致忽略了站立门口的两人。
    「那个……请问？」清了清嗓子，湘湘提高声调的发问。
    只见所有人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目光全匯集在发生者身上，甚至还有热心的年轻男女拉了两张椅子和塑胶杯水给她们，如此热情的款待，两人交换了眼神，思考着该从何发话。
    「你们要问什么呢？」出声者是名打扮中性的年轻女子，坐在沙发上，手肘顶着玻璃桌好奇的问道。
    打量俋茜的大肚子，坐在发话者身旁留有长发的女性如机关枪的接连问了好几个令两人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们是情侣吗？她的肚子是你们去借精生的吗？」她双眼发亮的问道。
    「是的。」
    摇摇手，太多问题没法一次消化，湘湘抢在俋茜前头回应了对方的问话，刻意忽略俋茜诧异的眼眸，她恣意的做了她一直想完成的事，被人肯定。
    「那真是太勇敢了。」那名女子拉过她们的双手重叠，上下晃着。
    「月儿，你这样会吓跑她们的。」轻捏她粉嫩的双颊，她宠溺的笑。
    「犽才是呢。」月儿鼓起了双颊不服气的说道。
    「我们是来参加游行的。」没心眼的俋茜说着此趟的目的，适应了周围的色彩，她更加肯定的说出自己所想。
    「可是，游行都是十月才开始噢！我们只是同好会呢！」犽失笑的说着。
    「你还是跟以往一样迷糊。」湘湘在她耳边轻声笑着说。
    「你早就知道的啊？」掩住她吐息发红的耳朵，她羞愧的想找个洞躦。
    「不如你们来帮忙吧？」挑了最轻松的工作递给两人，犽挪身坐往办公桌，看着她们说笑的神情，或许她们的未来也如她们所说的不一定。

 第三十一章

    经歷一下午的劳动，俋茜揉着眼勾着她的小拇指前后走着，回到房间，白色软床映入眼帘，她三步併作两步的侧躺，用手拍打着床旁，像个孩子似的呵呵笑着。
    「你也躺吧！」撑起头，俋茜挪了个空位给她。
    「我想先去洗澡。」虽在冷气房做事，身上难免会有上午的汗渍，盘坐地上整理提袋，捧着衣物踏往半透明浴室。
    「要不一起洗？省时间。」闻一闻裙装散发的汗味，俋茜瘪瘪嘴的靠着手肘支撑起身子，拱起手匯聚声音的朝着浴室门问道。
    喀啦，浴室里头传来不小的声响，担心她出状况的俋茜拍打着门呼叫她的名，流水声掩盖她微弱的声线，没全锁上的栓松开，门缓缓的打开。
    「我没事。」她说。
    心急的她踏了进来，脚底感受温热的水，白皙的身躯在她手抓的衣服下若隐若现的呈在眼前。湘湘不知是因热水或羞愧而红通通的脸蛋，令俋茜血压飆升了好几。
    「我……我该出去了。」确认她人完好无缺，红了双耳的俋茜转过身想踏出浴室，不料，右脚一个踩偏，原本落地的莲蓬头喷的她全身湿，尷尬的不敢转头对视。
    「我帮你搓背吧。」收拾起不该有的情绪，湘湘恢復了先前的态度，拿起沐浴球轻刷她的背，只有俋茜颊上的虹彩未退，背过身子平定自己的心跳不已。
    「为什么你愿意陪我来？明知道不是游行。」扯开寧静到快窒息的氛围，她问。
    「没什么，就是想出来走走。」因为你在就是我该去的地方，只是这些话还没到开口的时机，挤出一抹笑，佯装无所谓的答道。
    「我帮你吹头发吧。」卸下包覆头发的包巾，插上吹风机的插头，湘湘跪在软床上来回拨动她的黑发，洗发精的味道扑鼻而来，她是确实的存在着，真好。
    兴许是累了，俋茜身子倾向前打盹，她没发现的是睡着时的那双温柔双手环绕，久久未动。
    翌日一早，睡醒忘却糗事的俋茜兴冲冲的拉着湘湘搭着大眾运输来到不远处的动物园，付了现兑换两张场内的票卷，空挥着手里的票，俋茜拉着她看园内动物的分区，她闭起眼盲指地图的某处，下一秒马不停蹄的赶往可爱动物区。
    「是小白兔！好可爱。」拿着手机隔着栅栏疯狂的按着拍摄键，并递给湘湘要她帮忙拍兔子和自己的合照，屏幕中她乐的笑开怀，摆出各种搞笑的姿势引起同来游览的群眾哄堂大笑。
    「我们也来拍照吧。」揽过她的肩，手机转为自拍模式，挑选兔子的特效，按下一张张的快门。感染快乐气氛的湘湘也逐渐扬起嘴角，无所顾忌的牵着她的手走，就如从前一样。
    「欸！你看是长颈鹿。」徒步来到不远的园区，湘湘主动勾着她的臂弯前去，特有的黄褐配色，宛若走在时尚尖端的吸引人们眼球，她看得出神的倩影存放在俋茜的手机，特意另设一个相簿，把关于她的都丢进去。
    「你渴了吧？」顾及她带有身孕，湘湘放慢了步伐，时不时问着她的需求，按下兑换扭，拿出滚落的柠檬红茶递给坐在长椅休息的她。
    「再来还要去哪呢？」俋茜吞下凉饮，兴致勃勃的问道。
    「都好。」
    两人在园区里走走停停，俋茜似乎没有回家的打算，手机里增添上百张的照片，兴奋的情绪未减，拉着她到处踩点。
    由烈日到黄昏，夕阳映着天空橙黄一片，俋茜的地图上盖满各样式的可爱图样，手不自觉的牵着也不想放，她不禁想美好的天能不能别迎来晚夜。
    「今天开心吗？」回程的列车上，俋茜拿下湘湘单边的耳机，手心捧着在饰品店买的一对吊饰，示意要她挑选其一。
    「这是定情信物吗？」胸前一粉一蓝蝴蝶结的长颈鹿吊饰摆在眼前，小拇指勾着吊环，戏謔的问道。
    「你别再调戏孕妇啦！」将剩的那个放进口袋，俋茜摆摆手不好意思的说。
    听着音乐，湘湘假意做自个儿的事，实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见她一路上回覆聊天讯息，熟悉的背景脸孔是她和她先生的合照，敛下眼眸，望向隆起的肚皮，宛若加速现实感的衝击，心狠狠的扯痛。
    「你老公跟你感情真好呢。」湘湘强压舌下满溢的酸涩感，违心的话一再脱口，很是讨厌百般藏匿的自己。
    「哈哈，他就个爱碎念的老头。」
    月台反覆广播站名，约略两小时的车程，抵达她们所在的城市，湘湘贴心的拖着她带来的行李，脑子想得是截然不同的事。
    手不再握，隔着单个拳头的距离，并肩走在通往大门的出入口，慢行人潮拥挤的站前，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微笑竟是费力的表情。
    不要走……
    「怎么了？」几步之差，俋茜佇立原地回头看，她的声线听上去微小且孤寂，湘湘没料到心声不小心洩漏，对她的柔情至始至终，她没忍心打破现有的寧静。
    「再联络。」手比六，倒退走的看着她的身影消逝，眼眶匯聚晶莹，下一次会再勇敢些，她对自己这般承诺。

 第三十二章

    拖着行李走往月台设立的电梯，道别前的小声呢喃令她想得出神，偷偷的转过头停驻足，她的背影却缓慢远离。
    轮子滑顺的在路面滚动，挺着大肚一人坐在车站旁的连排塑胶椅，外头的天色沾上蓝靛的色彩，她低着头拨打着相同手机号码。
    「怎么都没人接。」嘟嘟声响起，按下结束键，心如手机屏幕黯然，面对他的失约，俋茜已司空见惯，拨弄垂落的发丝，她躺在椅背上挺直腰桿，继续等候着。
    五分鐘，再五分鐘就好。
    推算手机显示的时间，看着一台台开走又返回的计程车，俋茜将买来的吊饰系上自己的随行包，长颈鹿彷彿收藏着彼此的记忆微笑着。
    人才刚走，想念徒然增长，翻看为她另设的相簿，心中溢出说不完的甜。
    是喜欢吗？大概是对朋友的吧？
    她找藉口填平心底的那份罪恶，这样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
    「我搭上公车了，你呢？你先生来载你了吗？」
    叮咚声提醒讯息的来到，点开查看是她的关心，比起不知飘去何处的身影，她的言语确切带来暖意。
    「嗯嗯。」她回。不想她无谓的担忧，俋茜简单回应，撑起行李的拉桿，她挑选了一台离她最近的小黄搭上。
    行李平稳的躺在后车厢，司机大哥亲切的用台湾国语搭话，问她去哪，玩了什么，怎么独自坐在椅上等候。
    「啊你老公勒？怎么没看到人。」
    「可能还在忙吧！」夹杂两个语言，不标准的发音，人都成了伦，憋着笑，俋茜一扫被人放鸽子的鬱闷，转而侃侃而谈。
    「妹妹啊！我跟你说，婚姻啊就是要找合适的，不合适再爱也没有用。」乔动车上的照后镜，切着左转灯号，越过一台龟速的轿车，他语重心长的说道。
    「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她好奇的反问。
    「很简单阿……用心观察。」加深眼尾的皱纹，像是保留话的后半句，他故弄玄虚的透过镜子看乘客的脸部变化。
    静默一阵子，俋茜想不出更好的文字来表达所想，脑海里浮现的是好几次他先行离去的身影，麵包和爱情，他终究选了其一。
    转个弯停靠巷内，交付到手的零钱，瞧见屋内未开啟的灯，俋茜接过不轻的行李箱，朝着司机浅浅一笑，两日未回家，屋内应该不至于太过脏乱吧？
    带着小旅行的好心情回家，臆测门开后，被衣服堆淹没的浩瑋趴在地上匍匐前进向她求救的搞笑形象。
    喀一声，伴随行李滚轮的声响，脚踏在不大的玄关，感应式的灯照明着，右脚尖抵着左脚跟脱鞋，轻声抬起行李箱放置一边，用手按着酸疼的肩膀走向前。
    「不在家吗？」俋茜左右环顾着家中的景色，厕所、厨房的灯未亮，仅凭玄关的黄光走至客厅，电视播映着西洋电影，声音宛若调至最小，昏暗不明的视线，一股浓厚的酒味扑上鼻尖，皱着眉，她倾身抓着沙发做依靠。
    「呃……」细弱的哼声传入耳里，俋茜先是一愣，转身打开客厅的灯。浩瑋满脸红晕的半坐半摊在沙发，他的肩上靠着另一人的头。
    手不听使唤的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单看身形也能评断他的身份。深吸气，心理建设无数次，才侧过头看清那人的面容。
    不错，如她所想，可是……为什么？
    彷彿能感受心底某处的碎裂，心很疼，却没资格指正，无形间碰触他的秘密，不介意的誓言食言，心的鐘摆大力晃动，几乎是要将整颗心给撞碎。
    无力向后跌坐，惊动沙发上的人，梓鳼跪在沙发向后望，诧异的看着双眸沾有水气的她。
    终究被发现了吗？他想道。
    他紧张的跨过沙发来到她的眼前，至外覆上她不住发抖的手，低着头拼命想着骗人的理由，可心底直牴触着。
    「我们只是看了电影配酒……」他说。
    骗人的，分明调低了电视的音量……。
    「他只是最近工作上烦闷……」
    不要再说了……从他的手温中抽出，俋茜摇头选择删去他的解释。
    「他是爱你的……」
    看着梓鳼痛苦不堪的神情，猜想浩瑋大概是喜欢上他的那一份耿直，好像没办法再欺瞒，他的心不再她身上的事实。
    「那么我问你，你爱他吗？」胸口越渐发闷，俋茜抓着胸口问道，却没得到回应。
    「为什么不回答我？浩瑋你倒是给我起来。」嘶吼哑了喉咙，俋茜拍打沙发的手泛红，他一头雾水的搔着头，看着冰凉地板上泣不成声的两人。
    「哈……哈……我……问你们是彼此相爱吗？」喘息声稍大，像个不服输的孩子想求得答案，颊边的汗垂直降落，等候她的是漆黑的视野，她昏厥了过去。
    「茜！」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吓得浩瑋快步搀扶她欲倒下的身子，不断喊道她的名。

 第三十三章

    在哪？这又是哪里？
    一片的白雾繚绕，看不清眼前的景色，全身宛若被拆解般的疼痛，硬撑起身子观察周遭的变化。没头绪的思忖着滑稽的想法，是做梦吧？她掐了大腿一把，除了痛没有改变什么。
    「什么鬼，是那尊神要託梦了吗？」忆起电视里某戏说故事的剧情，俋茜嘴边喃喃着自己的胡扯。
    攸关昨日与谁对谈的画面，她烧坏了脑也想不起来，掏了掏裙装的口袋，什么都没有，孤伶伶的回荡在这空间，说她是孤魂野鬼大概也不为过。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哪管身体的痛楚，抓紧机会的从地上爬起，光着脚丫便跟随闪烁的灯源跑去。
    说也奇怪，跑了几分鐘也不见喘，如是拋开身上的束缚，俋茜低头看去，哪里有她的孩子，圆凸的肚皮恢復成孕前的平坦，她反覆摸着小腹，着急的快哭出来，语带哽咽的找寻未出世的胎儿。
    「孩子……我的孩子去哪了？」她说。
    心被揪的老紧，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转圈看着同样的白雾，她敛下眼眸，面对现况没有一丝法子可行，闪烁的光点消失，脸庞的嘴角下垂，引领出口象徵希望的亮光不再有，自怨自艾的她缓缓的弯下身子蜷缩着。
    一望无际的世界里，仅有她一个，俋茜落寞的将头埋入双膝间，拒绝无目的的行走。
    驀地，后背有了柔软的依靠，定睛一看，双脚蹬在酒红色的椅上，左右两侧多了扶手，倚着椅背查看，散去的雾换成了大影厅，没有半个售票人员的指示，周遭随着播放的影音暗了下来，大屏幕放映着全是没看过的新颖演员，比起演艺者，更像某个人的人生经歷。
    经过刚才一连串的惊吓，心稍微缓和下来，双足踏在戏院的地板，靠着舒适的椅背看着，画面里的人物不断的追赶，歷经了成长和挫折，生了个胖孩子，用着最好的资源孕育着她，那人的容貌并不陌生，正是俋茜自己。
    瞧见她从过去一路做的决定，她不后悔。
    播映至与浩瑋结婚的景象，她看的尤其仔细，像是被刻意放慢速度的播映，一步步高跟鞋踩踏在红毯，喀喀声掩盖所有在场祝贺的宾客，一头亮丽的白纱披肩，她想起为了挑选礼服兴奋到睡不着觉的悸动，眼眶不自觉的匯聚水气，她们为了什么结婚？是喜欢，但离爱又少了些。
    听着牧师证词的誓言，异口同声同意之词，瞧见浩瑋侧过身子拿着婚戒微笑，眼底传递着坚定的幸福，轻牵起她戴着白纱的手，套上圆戒，接着揭开藏着佳人一笑的头纱。
    此时，感动的氛围戛然而止，头纱下的面貌让她屏住呼吸，斯文的容顏亲吻她法律上的丈夫，心底发酸着，放任屏幕前的他们在眼前亲暱。
    是了，浩瑋爱的是男人。
    她早该要承认的，从梓鳼出现她面前的那一刻起，平和的日子总有翻覆的一天，相互凑合的两人世界勉强过的去，陷入三人的难为不是三两句能抹平。
    「你爱过我吗？」声若蚊吶的垂头说道。
    捫心自问自己在婚姻中的真心，除去那些想念，对感情倒有几分真意，望着定格的播映内容，猝不及防的下坠的力气扑上她，俋茜摊开手脚不停的朝黑暗处坠落。沿途无光，安静的只能听见心跳脉动。
    噗通噗通，声音越发越大，直到她看清岔路前的那颗庞然大物——心脏。
    哇的一声，满脸冷汗的俋茜才回到现实，拉着湿透的衣领，坐起身子穿拖鞋拿着另一套裙装换上，触目惊心的景象仍歷歷在目，褪去的裙装搁置地板，疲倦不堪的她又爬回了床，双人床的枕头少了颗，亦盖上床头柜的合照。
    眨了眨眼回想零星的片段，她害怕的不敢睡，床榻上辗转反侧的变换睡姿，至昏厥后的甦醒，两人没有谈论此事，浩瑋识相的拿着枕头凉被的去书房睡，第五天了，彼此依旧没说一句。
    摸着手里的戒指，俋茜抿紧唇，光着脚丫披着被子朝书房前去，比起过去的大吵，冷战更令她承受不住，站在紧闭的书房门前，抬起的手踌躇着是否应门，一手环胸拉紧了肩上的棉被，秀丽的五官皱在一块。
    再忍忍吧！地板的冰凉让两隻脚相叠，俋茜转过身踏回房间，她不知道的是，微亮的黄光照映门外的影，小脚来回走步的残影全收尽他的眼底，浩瑋懊恼的在纸上乱画，选其一，无论是哪边都会辜负的。
    「暂时不要再私下见面了吧？」接收对方的讯息，苦闷的埋在笔电的键盘后，头按下无数个字母键发出的提示声响，浩瑋抬起沉重的头，给门开了个小缝，透进来的微风摇曳着那扇门，对不起，不知能向谁说起。

 第三十四章

    「好累啊。」拖着肿胀的双眼及笨重的身体进厨房，按下烤吐司机，倒了杯现榨的柳橙汁，话虽然没说，但早餐还是要做的，等候的时间拨空敲了敲书房的门，让他有充裕的时间进卧房换上搭好放置床铺的西装。
    指尖捏着刚出炉的吐司涂抹奶油，火候将蛋煎的像个小太阳，空出的锅子残有煎蛋的油，单手熟练的将洗好的菜加蒜头爆香快炒着，冲洗完跺肉的小刀摆回刀架，细心的将菜放在一旁吹凉，拿着便当盒盛着满满的白饭，将早餐先行摆在餐桌上，继续忙活着。
    不知何时，俋茜再回头，他已系好领带坐在餐桌前摊开报纸看着，眼神没有交会，端上桌的早餐很快的被扫空，没有食慾的她将自己的那份也推前去，独自抚着发疼的腰躺在沙发。
    柔软包覆全身的重，单手遮挡吊灯的光，一夜的难眠多梦，使她多了两个熊猫眼，拉过小枕抱在怀中，静躺等待周公的召唤，之后的事她已然没了记忆。
    瞧见她的反常，浩瑋放下了手中的叉子，放轻脚步声走到她身边，看见她隆起的肚皮突然心生愧疚，也不管上班时间会迟到，捲起袖子进浴室装了盆水，拧乾了放在盆中的毛巾放在她闔上的眼皮。
    「好好睡吧！」他说。
    穿起鞋，拿起放在鞋柜上的便当和钥匙，听见她沉稳的呼吸声，这才放下心的踏出了门。
    「睡的好舒服。」
    过了好一段时间，她才悠悠转醒，乾了的毛巾因乔动姿势而掉落在地，俋茜打了个大哈欠，困惑的拾起地板的毛巾陷入梦乡前的回想。
    这时，来自通讯软体的通知震动手机，将毛巾搁置一旁，拿起手机解锁图形，不仅仅是十几条讯息，就连电话也打了两三通。
    「湘湘？不晓得找我什么事？」回拨电话，却没人接听，点开讯息写着有事需要她的协助，却也没明指所求之事。
    反正间着也是间着，俋茜决意稍微整理家务后，去一趟她的婚纱店。
    兴许是能再见她，心情顿时飘飘然，一撇多日的烦躁，洗碗时，愉悦的哼着从youtube听来的新歌，拖起地来似乎更加的起劲，还不时拿拖把充当麦克风欢唱。
    迟钝如她，没能察觉湘湘的琐事又成了自己心情起伏的关键。
    「好了，可以出门了。」绑好的鱼骨辫搭配一身天空蓝的裙装，带着整好家务的美丽心情踏出门，拿了另一串家钥匙，她慢步的走在街道。
    汽车被开走了，没有冷气的大自然使她开始冒起疹子，她沿途走在店家前的遮荫棚，顺道进蛋糕店买了几块蛋糕作为茶点。
    「我记得在……阿！有了。」步行一段路程，凭藉记忆来到婚纱店旁，人潮络绎不绝，骑楼及一边的道路停满了车辆，倚着店前的柱子看着半透明窗里头的盛况。
    「谢谢，我们先走了。」这时，一对年轻男女走出店门口，女生不忘贴心的回头道谢，两人脸上的表情不难感受到幸福的氛围。
    彼此十指紧扣，对戒戴在互定终生的无名指上，俋茜听着两人不间断的笑声，快乐渲染至嘴边，与两人对视的她点头轻笑。
    「怎么啦？想要有宝宝了？」
    「才不是，明明就是你想要的。」
    「那我们就回家生孩子吧！」不远处仍能听见两人的爱语绵绵，俋茜晃着手里提着的蛋糕，拿起了手机又放下，她逕自拉开门把走进店里。
    一入门，视线追随着小小身影穿梭在人群间，围着黑色围裙，手里拿着量尺，手精准的抓出客人想更改的尺寸，不时进更衣室替客人调整婚纱的穿戴及建议。
    店里的员工忙的昏头转向，没人注意到她，俋茜不介意的拿起手机坐在沙发等，一张张她工作时的认真模样存入相簿。
    「终于弄完了一批客人。」约过半小时，客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店里，湘湘拉起更衣室的门插着腰吐了好大一口气说道。
    「真的，都快软脚了我。」另一名员工佯装向后倒的综艺摔，因为是侧着身在整理店务，两人全然没注意到静静坐在沙发角落的俋茜，自顾自的聊着刚才的客人。
    「嘿~还好有你在，不然就忙不过来了。」聊着聊着湘湘越往另一名员工走去，手里的捲尺绕过了对方的脖颈，轻在她的颊边落下一吻。
    「唉呃，好噁心。」她极力的擦拭着脸上的口水，嫌弃的朝门口走去，也正如此，发现了俋茜的存在。
    「俋茜？」追赶到前者的身后，湘湘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她拉近距离后蹲在沙发前仰头叫着她的名。
    叫声唤醒发愣的俋茜，蛋糕盒上的握把產生皱褶，如气泡饮般衝上喉颈的酸涩感嚥不下，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没想，画面却挥之不去。
    「我有带蛋糕来给你们。」递出精美的包装盒，她的眼神不时飘向另一个她。
    「你真好，那我们也忙一段落了，一起吃吧。」
    「不用了，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事呢！先走了。」
    湘湘的手很自然的去勾俋茜的手臂，却被她巧妙的躲开，俋茜挥了挥手，匆匆的推开了店门走远，留下两人面面相覷。
    「翎香，我有做错什么吗？」她不解的问。
    「姐，她大概比你想像中的还重视你吧？」毫不客气的拆开包装盒，从中挑选一块蛋糕，拿起小叉子叉住草莓一口塞进嘴里，捧着脸，她边嚼边说。

 第三十五章

    看一眼左手的手錶，催赶秒针行进的轨跡，六点整，拿着卡插入打卡机内，确认印上准确的下班时间，反手放进有着自己名字的小格子里，然后快步离去。
    自那封分别讯息后，矛盾感油然而生，每天见到面的同事，却像是在闪避讲话的远离，旁人也看出那一点刻意。
    「你们最近是怎么了？」爱谈论八卦的同组职员问着。
    「没……没什么。」眼神飘移着，垂着头朝旁边的缝隙躦过，太多人问起他们的事，只是他没法明说，他爱的至始至终是男人。
    「难不成你爱上嫂子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胡乱臆测八点档会上演的剧情，可是全被他一概否决。
    临走前，眼角馀光扫过茶水间被人围剿逼供的他，假若换作以往，梓鳼早就大喊浩瑋的名，再半开玩笑的化解尷尬。
    梓鳼此番行径如是在宣示他的决心，既然被发现了，就有做好分开的打算，比起他的果决，浩瑋仍优柔寡断的在原地打转。
    推开了公司的旋转门，未完全没入山后的馀映照着，背影拉的很长好远，开车回家的路上，小剧场塞爆了他的脑袋，做好最坏的是她搬走家当人去楼空的打算，深感心烦的他停靠在邻近的超商，随手拿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
    没多想，浩瑋掏出钱包排队结帐，放一个小购物袋在副驾驶座，踩下油门在路间奔驰着，不一会功夫就到自家。
    浴室传来冲水及悦耳的歌声，躡手躡脚的浩瑋将买来的一袋物品塞进冰箱，还不忘拿起桌上的纸笔留下便条，趁着她享受洗澡的时光，浩瑋拍拍脸做足了表情，为等会的对谈做足准备。
    「这样就可以了吧？」他说。
    唱歌唱到忘我，包裹头巾的俋茜踏出浴室，嘴边仍哼唱现在流行的歌，没去留心有人回到家，她自顾自的跳着自创舞蹈，不时学起摇滚歌手甩动头发，尽情宣洩心中不满。
    此刻，简直要把浩瑋给憋出病来，从旁见她的搞笑举止却不能言语吐槽实在太煎熬，特意不让自己笑出声，他大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并祈祷着心意能早些被发现。
    她几次的靠近，就是没开啟冰箱的门，急的浩瑋想拿头去撞墙壁，策划好的天时和地利，就败在她的天然呆，平日里吃货的她，一个晚上总要开个十次冰箱才过癮，今日的反常是外头要下红雨了吗？
    过了十馀分，浩瑋佯装疲倦的从外面回来，俋茜仅抬头确认声源后，继续把玩她的手机，她淡然的举动显然使他大不快。
    不想被漠视的浩瑋不甘的越过俋茜，从冰箱中拿出刚才冰镇的那袋东西，直接摆放在她面前，原想更帅气的示好，但对她起不了作用。
    脱落的便条纸飘在她的双腿间，没了购物袋的遮掩，好几盒堆叠的布丁呈在眼前，吸引了她的眼球。
    朝浩瑋勾了勾手，下一秒，带有黏性的便利贴黏上了他的额头，他没有反抗的任凭她揉捏。
    捏麵团出气时间结束后，俋茜揽过所有桌上的布丁，然后拿起附赠的汤匙，一口接着一口挖，脸上流露满足的神情，心里的那股气也随之散去。
    「我们和好好吗？」纸条上写着。
    眼看桌上的布丁被一扫而空，浩瑋等待上演小俩口和好如初的温情戏码，可他终究是想太美了，俋茜含着汤匙开了口，哀怨的说布丁吃不够，久违的对谈竟是这般搞笑，浩瑋忍俊不禁的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笑屁哦！想要我原谅你还早的很。」因为他的一笑化开她纠结的眉，浩瑋蹲在她眼前，大掌轻搭在她手上晃阿晃着。
    「不原谅也没关係。」打破先前的冷冰，压制胸口的大石碎裂成块的滚落，他现在别无所求，自私的希望能被其中一方接纳。
    「那我们……」来好好谈谈，塞长发至耳后，俋茜的话讲一半，五脏六腑的抗议声插入本该严肃的话题，她捂着肚子羞愧的想。
    「我有点饿了，不如我们出去外面吃。」拉了拉她的小手，浩瑋贴心的化解她的尷尬，拿起手机随意收寻附近的美食餐馆。
    「好。」见他的手不经意的牵起，漾起许久未感受到的暖意，俋茜点点头的跟在他的屁股后面，暂且忘记彼此间似有若无的裂痕。
    「我们走路去吧，很近的。」放大地图上的路标，走路五分鐘能到的火锅店，浩瑋锁上了家门转过头对俋茜说道。
    「可是饿扁了没力气。」双手向下垂，脚上如装铅块的缓步前进。
    「这样有没有好一点？」膝微弯，侧身将她抱起，害怕摔下的俋茜大力的拍打他的肩膀，浩瑋却不为所动的朝目的地移动，脸上看不出一丝勉强。
    「我很重吧？」环着他的脖颈，脸不敢乱动的埋入他的胸膛，省略邻居的间语，轻声在他耳边问道。
    「是很重……要。」故意拉长语句，浩瑋嬉皮笑脸的接收她的瞪视，才将话说出口，毕竟除去恋爱外，她是特别的存在。

 第三十六章

    「今天客户约我吃饭，我晚上会晚些回家。」
    「好，你快去吧。」她说。
    经过那一日的和解，浩瑋有了转变，去哪或晚归都会先前知会，这份安全感得来不易，俋茜仍感觉哪里不对劲。
    兴许是心理的坎过不去吧！她这么想着。
    目送浩瑋离去，掛断响铃的手机，又一通未接来电，俋茜选择不看。手机调成静音，丢置一旁，突然厌烦湘湘的笑容，甚至害怕听见她的声音，更讨厌看她和别人亲暱的模样……。
    双手胡乱抹着脸，俋茜打开笔电，从完成档拉取章回更新部落格，即便鲜少更文，粉丝还是忠心的陪伴，写作是自由不受拘束的，随意的拼凑文字只要她喜欢。
    系统贴心的提醒更新，点选确认的字样，不一会儿的时间，部落格换了新的风貌，右下角陈列出观看的人数，且多了观览者聊天的功能，好奇心驱使俋茜轻点那个久未出现的头贴，shang—qian。
    「嗨，你好吗？」如寻常见面般的朋友慰问，以常见的话作为开场白也不失礼貌，反覆确认后才送出句子。
    隔了许久，却未见对方回应，带点失落的将心中想问的问题吞了回去，开啟分页点选youtube的欢乐歌榜，音量最大化，外接喇叭的重低音狂想曲，炒热了只有一个人的家。
    心事在网路上找个陌生人倾诉对俋茜而言是在轻松不过的事，对方不认得你，聊过后不佔脑里的记忆体，不怕对方的幻想破灭，这也是她沉迷网路的重要原因。
    有太多想说的，现实不予脱口。
    身子与沙发融为一体，叉子任意插着保鲜盒中的水果入口，咬着富含花青素的葡萄籽，冰镇过后的葡萄锁住甜份在嘴里炸开的滋味，百吃不厌。
    「这系统怎么这么烂阿！」反覆重整画面，聊天室里仅有她的问话，还以为是新系统的bug，俋茜產生寄投诉信的想法。
    「嗨。」整整三十七分鐘才回以一字，她还想是自己眼花的揉了揉双眼。越是简短的回覆，越能激起她和对方攀谈的慾望，她接连着打了一串文字，等候对方回应。
    「如果是你怎么辨别真心？」她问。
    说的含糊，目的是不希望被人瞧见她的心思，一句话涵盖至今她所遇上的问题，爱与不爱从来不是是非题，拿捏其中的灰色地带是狡猾的，但她别无选择。
    「这应该要问你自己吧？你自己一定知道答案。」有人说能从文字里看见喜怒，那她的回答肯定是愤怒的，而且是英文里最高级的那种。
    搞不清对方为何生气的俋茜只能停下打字的键盘思索，莫不是对方曾被伤害过？她搔搔头得不出个总结，看着持续闪动的游标她迟迟没能回上一句。
    「不然换个问法，谁对你撒的谎更让你心寒？」撒谎……？重述不解的字句，相较欢愉，谎言更甚能贴近比较。
    「那如果对方没说过谎呢？」趁着对方即时回应，俋茜反问着。
    「或多或少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话说的篤定，俋茜闭上眼深思，太多杂乱的讯息匯聚一线，浩瑋与他亲暱及她忽远忽近的关係，她竟对后者感到心痛不已。
    此等反应连她自己都感到诧异。
    「有头绪了吗？」看着聊天室传来的讯息，她却不敢说出结果。
    心狂乱的鼓譟，偏向哪她已有了定数，这段婚姻的不堪来自两人对现实的逃避，浩瑋没做错，追求自己所爱，她却像个懦夫温吞自以为的守护。
    「我们能好好聊聊吗？」闔上笔电，俋茜抓起身旁的手机传送着文字，该是时候正视这段错误了，她想。
    上班中的他没给回应，失焦的眼神不知该往何处摆，心底的纠结不比前些日子少，该如何向亲朋好友解释，她顾不了这么多。
    驀地，通讯软体跳出画面，看了那人的头像，食指解锁了屏幕，能不能当我这次拍摄婚纱的模特儿呢？讯息如此写道。
    「不要不理我……」一时的恍神忘了回，回神看见那富含悲伤的文字，心中一阵抽痛，俋茜连发了几张点头的贴图。
    回以道谢的文字，湘湘额外打算邀约浩瑋出席这回活动，不知她内心变化的无心问话，戳中她的痛处，盯着不变的文字发愣。
    「我会问他看看的。」隐藏心底真实的想法，用笑脸贴图带过，没想过二次婚纱照的可能性，忆起梦里带头纱的他，笑意中夹杂苦涩。
    ****
    「姐，你一个人弄两个帐号不累阿？」翎香在旁整理着客人试穿过的婚纱，瞧见湘湘不停切换手机画面的问道。
    「不会，都会值得的。」漾起笑靨，忙里偷间的她拿起手机回覆着她的问话。

 第三十七章

    八点三十五分，环顾办公室四周不见他的人影，一向准时的他去了哪？坐在办公桌，浩瑋心不在焉的转着指缝间的原子笔。
    「嗯……这个报表这么画才对。」同事走经身旁，为了不让他人察觉，他埋首于早已作为废纸的图表上，蓝笔的墨水在上头反覆交叉着直线。
    「对了，浩瑋哥跟你说一下，梓鳼他说会晚点进公司。」负责匯报组员去向的同事端着泡好的咖啡递了前来，顺道一解他心底的困惑。
    「哦，好。」简单明瞭的两字，佯装毫不在乎的继续整理文件夹，可拿反的资料却洩漏他的心事。
    天秤两侧的砣，摇摆不定，看似修补好了关係，实则空心不已，要铲除一个在心底扎根的人不是件容易事，他的远离，倒让想念成了无尽的涯。
    同一时间，邻近公司附近的早午餐店坐着一男一女，身怀六甲的女人脸上洋溢着笑，反观男人的脸色笑的挺僵的。
    「不好意思，这种时间把你给找出来。」俋茜见对方唯唯诺诺的举动，先开了嗓，用温和的声线缓和氛围。
    店内的轻音乐播放着，梓鳼握着拳的双手摆在桌上，只是垂头并一个劲的摇头，她体贴的替梓鳼点了杯镇定身心的薰衣草热饮，耐心的等候他愿意直视的那一刻。
    她想起今早趁浩瑋进浴室梳洗时，偷偷拿他的手机拨打时的刺激，看着冒烟的热饮，她的心意外的感到平静，宛如坐在她面前的人是失联许久的朋友，而非小三。
    「在想什么呢？」见他如坐针毡的模样，俋茜悠悠的问道。
    问她愤怒吗？悲伤吗？几乎是所有情绪融合一体的难以言喻，可是她却能不吵不闹的看着他默默不语的坐着，或许她捨弃了什么。
    「喝吧！喝了会好一点。」温热的马克杯放进他手里，梓鳼缓缓的抬头，眼眶虽沾有水气，可他不允许落下晶莹。
    「对不起。」不太吵杂的店里，他微弱的音量确切的传入耳里，俋茜对他的道歉不感意外，点了点头的继续问道。
    「你爱他吗？」话说的直接，表情却无变化，只是静静的摸着无名指的戒指，比起釐清故事的原委，她更想单刀直入的寻求答案。
    「我已经不再和他联系了。」跳脱本来的问题，梓鳼撇过头抿着唇说道。
    此话听在俋茜的耳里没有半点欣喜，一团怒火在腹中烧，喝一口自家带来的水，降一降火气，满脑的疑问通往邻近的死路，断了理智。
    「你对他的感情不过尔尔而已。」她激动的加大音量，许多邻座的客人不免好奇的探头。
    「不……不是的。」见周遭越来越多人注视，紧张的梓鳼连忙摇头并拉下她微曲的身子，他的眼神因为他失去原有的明亮，总是一昧的担忧着感情的到期日，再多的喜欢也敌不过法律上的名份，与她不同，他是见不得光的。
    「那你对他到底爱不爱？」俋茜又再问了一次。
    「对不起……我爱他。」他的头垂的很低很低，几乎听不见他的肯定，道歉声回盪在她的耳际，比起心碎，她有更多是松了口气的感觉。
    「我不准你道歉！」
    「对不……阿……」动作敏捷的她一把抓住他的领子，直勾勾的眼神及放慢速度的咬字全刻划在他的心里，没料到此举的梓鳼吓得不敢乱动，只能如隻被猎人捕获的兔子屏着呼吸。
    九点零五分，墙上的猫头鹰鐘錶时刻提醒着上班时间，经过一连串的问话后，他的面色苍白，俋茜的言行尤其怪异，不同于电视剧哭丧着脸，更多是想成全之意。
    可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他想。
    「好了，不耽误你上班的时间，你快回去吧。」俋茜恢復初始的柔声语调，一拿桌上的帐单前去柜台，一杯热饮的价格换一个真相，也许她所做的决定也不一定是错的。
    「噢……好。」看不清俋茜想法的梓鳼，唯有听从她的指示跟在她身后的出了店门口，别于冷气的沁凉，门外的微风更显舒适，手掌贴着裤管擦拭手心的冷汗，两人并肩的站着。
    微风吹乱她的发丝，阳光下她的笑意让人深刻，如是完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任务般的雀跃，隐约能见长发下的她用手机开啟了地图。
    是要去哪里呢？
    小绿人慢步在灯号上行走，一旁的人迈开了脚步走向对面街道，他没动作的杵在原地，兴许是欠一个推他的力量吧？她想。
    「如果你真的爱他，就拿出行动吧！」声音留下，撑着腰的俋茜早已消失在转角，她的话意味深长，却令他久久未忘。
    倘若不是遇见她，未来他又何其幸运的能够与他相伴。

 第三十八章

    搜寻着地图上的位置，衔接两个路口的转角处，一间不大起眼的建筑佇立着，上头金边的字大大秀着户政事务所等字，站在门外的她感到一阵晕眩，扶着额坐在一旁的树荫下乘凉。
    看着腹中的胎儿日益壮大，她长叹了声，无非是期望孩子能在有爱的环境下成长，但少了父亲的家能圆满吗？
    顾不及其他，俋茜的愿望很渺小，她的孩子能够快乐就好。
    再三的予以心理建设，俋茜狠下心来，一个人带孩子没什么了不起，带着这点想法隻身进入不大的办公室里。
    事务所里的电脑桌一字排开，业务员熟练的操作键盘输入新资料，头顶上的部门分类及玻璃柜里的相关填写文件令她看了眼花撩乱。
    快速的抽了号码牌坐着等候，包包里头的杯水变得不凉，看着一对新人领着写有对方名字的身分证高兴的相互拥抱的场景，不禁回想那日的自己是否同样纯真。
    结婚对她而言只是一张证书，往后的经营才是真切的。拿到赋予效应的身分证，她没曾想过有到尽头的一天。
    不是不爱彼此了，更不是个性不合使然，只是周边出现了比自己更适合对方的人，离开未必是件坏事。
    未必永远才算爱的完全，一个人的成全好过三个人的纠结……脑袋里一时浮现学生时代爱听的歌曲，刘若英演唱的歌词十分贴切。
    「60号，请到一号柜台。」她不是个喜欢长期沉溺于悲伤的人，睡个觉可能醒来就忘个精光，可是问题还在，她慢步的走到柜台，交付抽取的号码牌，询问着相关的注意事项。
    身旁的注视眼光不算少，选择忽略旁人的眼光，俋茜仔细的询问事项，作业员专业的用着手里护贝的范本比划着基本的填写格式。
    「要加油噢。」
    大致上的细节都问完也顺道填完了，俋茜将手中的那份协议书放进包包中，道谢后的转身之际，她听见对方朝她说道。
    是呢！恢復单身后，一切都要更加的努力才行。
    离开了户政事务所，腿酸的她选择坐着等候公车来到，拿出悠游卡夹在手机后，她感到无聊的播映搞笑的整人影片，她跟着影片呵呵大笑，丝毫看不出是将要离婚的人。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俋茜接过来电，是妈妈的声音，久违未听见的声线令人格外怀念，妈妈关心她和孩子的情况，俋茜则在另一头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
    「你跟浩瑋都还好吧？」妈妈问。
    「……妈，我们要离婚了。」她以极尽平淡的口吻说，如是在说昨天吃了几碗饭的稀松平常。
    「你怎么了……？」没有责骂，没有制止，话语间的不急不徐像是给她喘息的空间能够脱口心中的话。
    「湘湘回来了。」不将错怪罪在浩瑋身上，对她的执着早在她的出现后，彼此运行的轨道就渐行渐远。
    电话一头的妈妈沉默许久，十秒的等待都让她倍感煎熬，她不问孩子的去向，不评断什么，只是安静不说话。
    「妈，公车来了，我先掛电话了。」红色的跑马灯显示下一班公车还有十馀分才到，她提前掛断了妈妈的电话，就怕不被亲人认同。
    晚间，浩瑋按寻常的时间到家，脱下鞋子摆进鞋柜里，飢肠轆轆的他跑到厨房用筷子捏了一块炸好的肉。
    「你要找我谈什么呢？」嚼着充满香气的肉，他语带轻松的问。
    「你爱梓鳼吗？」背过他炒菜的身影，浩瑋走到身旁环着她的腰想看清她说话的神情。
    「你在说什么阿？为什么这么问？」蛤了一声，他不明所以的问道，忆起前几日的和好，一切不是都挺好的吗？现在这氛围是怎么回事。
    「你先回答我。」语句中有着罕见的坚决，关上瓦斯，回过头认真的看着浩瑋。
    被她的气势慑住，他一时语塞，就连俋茜都为了将来做打算，拖人入浑水的他竟是无法脱身的那个，他一改玩乐的态度，松开了与她间的肢体接触。
    「我不该瞒着你出轨的……」文不对题，浩瑋直接承认了这些时日犯下的错。
    「那你爱他吗？」不问时间的长短，俋茜仍旧问着相同问题。
    「我爱他，但也爱你。」握着她的手腕，轻将人拉进怀里，犹若听见想要的答案，俋茜没有哭，反而是笑着，搂着她的他讶异的看着怀中笑出声的她，不难过吗？他想。
    「我知道。」正因为了解彼此，所以才放他自由，止不住的笑意令她好生困扰，明明不应该笑的啊……
    「我们离婚吧！」她说。
    抬起头，璀璨如星的眼眸流露她的坚定，这时的她比谁都还要坚强。没有发疯也清楚自己做的决定，她不想再为他人的炉起灶火了。
    「好了，我们吃饭吧！」备了两双筷子递给了他，难以想像离婚协议书已盖好了章，夹着菜餚的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浩瑋怔怔的望着眼前自夸煮菜好吃的她，婚姻就此划下了句号。
    「厚脸皮，你可要好好待他。」敛下眼眸，替他夹肉进碗里的她说道。
    「嗯。」不以名字唤他，反而回到刚开始的暱称，回归到爱情的最初，两人尚未產生情愫之时，倒带着充满回忆的曾经。

 第三十九章

    「能抱着我睡吗？」晚间，时针移动到十至十一之间，两人先后躺上温暖的床铺，缩进被窝里，俋茜撒娇似的蹭了蹭他的臂膀说道。
    浩瑋伸出长臂让她枕着，看着她将脸埋入胸膛的模样，他意会到彼此所剩的日子不多，另一手不自主的将她给抱紧。
    「给我几天的时间，我会搬离这里。」她说。
    「你留下吧！没工作很难找地方住的。」低头吻上她的发，浩瑋好意的劝着她，毕竟错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能留给她的仅有能遮风避雨的房。
    「没关係，我会自己想办法的。」老是说着同一句，垂着头的俋茜让人无法看清她的神情，她的坚强和独立让人心疼。
    「可是……」浩瑋有所犹豫，连最后能给的都不拿吗？他想。
    「没有什么好可是的，你只需要给我一点时间。」时间，是她最后向他索取的东西，她不介意自己吃了亏，更不想看他满脸愧疚的表情，抬起头，她伸出小手揉捏着他的脸庞，下一次，她再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了。
    「孩子的赡养费我会给的。」摸着发热的双颊，关于这点他绝不退让，她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提议，换个平躺姿势，俋茜若有所思的仰望天花板。
    「浩瑋，你的秘密是喜欢男人对吗？」思忖良久，她依旧决定将心底的疑问给脱口，没有眼神的对视，仅听见耳间的气息夹带着他的肯定。
    「嗯。」简单却不容置疑的答案。
    「所以我是你唯一喜欢的女人是吗？」朝天伸长了手掌，无名指上的戒指色泽黯淡，轻摸那日產生的裂痕，她又问。
    「嗯。」
    「那我……」没等她讲完，浩瑋撑起身子，俯身向下在她的唇瓣烙下一吻，然后对她说你是特别的。他的指尖轻柔的抚摸着她的脸，俋茜先是一愣后而灿笑。
    浩瑋真是让人恨不得，她想。
    「谢谢你的成全，你真的跟以前一样，好人做的这么彻底。」贴着她的头，浩瑋小小声的在她耳边说。
    「谁准你发我好人卡的，是我不要你了，别搞错。」用手弹了他的额头，俋茜侧过身指着他的鼻子说道。
    「你也要幸福。」
    「不用你说。」两人相拥不忘了拌嘴，心比前些时日都还要来的靠近，可惜已在分开之时。
    翌日一早，床头柜摆着圆戒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俋茜进厨房做完早餐后，洗了手转身走至卧房整理行李。
    衣装、服饰配件及娃娃通通分装在纸箱中，一年来买了不少衣服，看着佔了衣柜三分之二的裙装，要整理肯定花上个大半天，用手擦拭汗水，她想。
    俋茜将手机的音乐调至最大声，随着音乐的节拍摺叠好衣服，拿抽屉中的透明胶带封了一箱又一箱，一旁看着的浩瑋想来帮忙，却被她给回绝了。
    「你快去上班吧，不用担心我。」她说。
    相同的一句话，现下听来竟是如此嘲讽，这些年来她的独立换取了他专心在事业上打拼，他给的陪伴，其实一直都很少。
    「……」作为丈夫的最后一日，惭愧的想尽最后一点心力，不顾她的叨唸及反对，有力的双手来回将纸箱搬至门口。
    「好了，这样就可以了。」看着时间分秒的过，俋茜看着他搬完最后一个纸箱，不自觉的伸出手理了理他歪了的领带。
    「爸、妈会来接你吗？」他担忧的问。
    「嗯。」点头如捣蒜，俋茜漾起一抹笑的推他出家门，其实哪儿都还没联络，今天大概先去旅馆住上一夜吧！掏出皮夹看着里头的几张蓝钞，她想道。
    再他离去不久，俋茜坐在床沿看着床旁柜摆着的婚纱照和离婚协议书，摩挲着上头的字样，她竟觉得有些不真实，再环顾着房间里的摆饰、檯灯及她挑选的门帘，一切都将不再属于她。
    打起精神来收拾最后的行囊，化妆盒、围巾和项链分盒装进大行李箱中，整理完剩下的东西，俋茜躺在床上滑手机找寻今晚入住的旅店。
    「这间看起来有点特别。」看着旅馆的简介，本店提供手銬、皮鞭供入住者使用，吞了口口水，呃……还是换别间好了。
    于此同时，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俋茜按下了我要入住的按键，她呆愣了许久，耳朵才重新与电话另一端的人连线。
    对方先是一顿的臭骂她的衝动行事，又是关心她人在哪，想当然而，她拿远了手机看清了手机上的命名，爸爸，称谓上註明着。
    「你不能把婚姻当儿戏阿。」他说。
    「我知道。」无奈的她，戴上耳机，开新的页面去处理刚才手残按到的入住订单。
    系统错误，啥？俋茜反覆更新着网页，得到的回覆令她傻眼，她反射性的回了声蛤反倒引起爸爸的不满，加强耳边唸人的功力。
    太过烦躁的嘮叨，俋茜拿下单边的耳机，继续想办法解决眼前的窘境，她欲哭无泪的看着网页的error，看来自己是被业者给坑了，她想。
    「你啊，如果没地方去，就回家吧。」爸爸说。
    「嗯。」看着行李，按下结束通话键，爸爸的一句话让她感受到满溢的温暖，她知道，家永远是她最后的依靠。

 第四十章

    经过一番扫除，摘掉头巾的俋茜联络好货运公司后，靠在冰箱旁饮着冰凉的水，成就感十足的看着一尘不染的屋子。
    「接下来就等他们到就行了。」盘点着后续的计画，俋茜洗净玻璃杯摆回杯架上，环顾屋内的陈设，真要计较的话，要带走的东西太多，也拿不走，索性让它们维持原有样貌存留。
    行李箱摆放至鞋柜旁，所有该带走的物品皆装进纸箱，靠着吃奶的力气推着玄关门口，回头望，这个家空出了一半的空间，壁墙上s鉤的痕跡、手作的小提篮及少了n双的鞋子，心底有股不捨的情绪，可她执意离开。
    能去哪？没有工作的她，落脚处成了问题，虽说父母心疼她要她回家，可心中是万分的不想，太多的考量使她移除了回家的选项，看来，是时候找份工作。
    手机下载徵才程式，各大数字的徵才网皆瀏览过一遍，复製贴上相关的基本资料送出简歷，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等待着结果。
    孕妇的工作受限很大，很难有职场能真正去接纳孕妇的，近日难见的愁眉，俋茜挎下肩膀，懊悔着自己的意气用事，行李打包好，她没了退路，只能赶紧拍疼脸颊的振作。
    登登，一封来自企业家的讯息。
    过十馀分，手机传来一个震动声，俋茜点开屏幕上的小红点，便利的网路系统藉由配对方式替雇主和求职者找到符合的需求者，她细览某企业公司的简介，不小的连锁企业早餐店，她想了想或许是个不错的工作，向右点了个爱心加入收藏。
    休间的时光总是特别快，不出中午，货运公司的人便急忙将她的所有物给搬运上车，填妥了老家地址，留了个手机号，俋茜打算等找到工作，整顿好新生活的环境，再将寄放在老家的行囊都搬回来，希望那天不会太久，她在心底想道。
    「啊哈，差点忘记拿。」走返卧室，拿起放在床旁柜上的纸张，眼角馀光瞧见相框里的照片，俋茜选择反面盖上，才转身离去。
    拖着行李箱走在大街，选择地图上的小路来到户政事务所，办理的手续很快，快到她来不及阻止，身分证的配偶栏就成空。
    「这在麻烦你转交给他。」服务人员递出浩瑋的身分证给她，俋茜收进了长夹里，至少能再见他一面，以朋友的身份。
    「记得提醒我要还身分证给你。」送出讯息，笑脸符号在尾句后，少了婚姻的约束，她敲打文字的语句更显得活泼，俋茜扬起嘴角，慢步离开户政事务所。
    「嗯……这在哪？」看着地图上显示的位置，对照着路名，俋茜拖着笨重的行李箱过了一条马路，旅馆的位置似乎没想像中好找，她在附近兜了个圈没看见设立的招牌。
    不会是被诈骗了吧？她想。
    要是平常问路，大概一会儿就能找到，但这旅馆的名字羞耻的令她难以啟齿，爱爱hotel，倘若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去找炮友洩愤，思及此，满地的鸡皮疙瘩，她不敢细想下去，只想跟小叮噹借任意门通往那家旅社。
    结束鬼打墙后，俋茜终于找到那间旅馆，它的所在位置隐秘，对于特殊喜好的客人们能有一定程度上的隐私保护，踏进店里，大胆的装潢跟摆设彻底的惊呆了她，俋茜硬着头皮向前去柜台询问，打算取消入住。
    「不好意思，我想取消入住。」俋茜小声的说道。
    「这边帮你做下确认。」
    报上自己的姓名及点选的套房后，不得间的俋茜环视着店内的陈设，抬头可见的大手銬鍊在墙上、名片夹旁插着的逗猫棒，更不用说……摆在柜台桌，压低价格卖的情趣用品了，分分鐘刷新了她对旅店的既定印象。
    这边的人怎么可以工作的这么淡定，她内心崩溃的喊道。
    「这样就可以了。」予以一个微笑，店员滑动桌电的滑鼠按着取消键说道。
    「谢谢。」礼貌的道谢，心里则是一番的欢呼，赶紧头也不回的拖着大行李箱走至人来人往的街道。
    靠边佇立查询着附近便宜的旅馆，不得不说网路是个方便的发明，清一色的景观照都呈现在页面，能清楚的供人瀏览。
    「俋茜……？」此时，尚在用手机寻觅住宿的俋茜听到耳边传来叫喊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迎面而来的两抹身影，顿时胸口一紧，刻意别开了对视的眼神。
    「你怎么了？」湘湘关心的问。
    「没什么。」有什么也不关你的事。将气话默默藏在心里，将情绪宣洩在手中的拉桿，遮掩发红的掌心，右手藏匿于身后。
    「没有住的地方吗？」翎香随口问道。
    「怎么……」可能，不等湘湘讲完，俋茜惯性的承认动作出卖了她，降下了嘴角的弧度，她思索着离家的可能性。
    「不然……来住我家吧。」不多问缘由，湘湘提了个意见。
    「这……」
    此话一出，随即吸引她的目光，可她欲言又止的望着眼前二人，翎香的直觉一向准确，虽想再一旁吃个爆米花看好戏，却不想她们一直因误会而别离。
    「姐，她该不会以为我们住一起吧？」大剌剌的搭着湘湘的肩，不时观察着俋茜面部的表情变化，真有趣，她在心中贼笑着。
    「姐……？」
    「是啊！不然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係？」翎香反问着，反倒是湘湘看穿了妹妹心中的小恶魔，拉着她的衣角阻止她的欺负。
    「……」
    「你就放心住下来吧！」莫名的自己的行李被翎香给拖着走，她只好跟在她身后来到湘湘所在的住处。

 第四十一章

    那日的收留使俋茜免于流落街头，一个人坐在不大的套房里，眼底全是陌生的摆设，矮小的圆桌、柔软的娃娃躺枕以及摆放整齐的书柜，扩香瓶中散发出的香气满佈在屋内，她拉开行李箱的拉鍊，整理着能够换洗的衣物。
    拨通电话更改寄货的地址，也传了封讯息要父母放心，只是在这她能够为湘湘做些什么呢？
    人一空间便有无数的时间能够乱想，不做点事彷彿全身不对劲，她起了身朝外头的厨房走去，租约中，这层楼厨房的使用权也归她，一时想起湘湘说的话，她拉开流理台旁的省电冰箱。
    「你要在这里住多久都行。」湘湘说。
    冰箱中剩有的材料不多，但做简便的几样菜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拿起一旁的锅铲开小火热油，迅速切好的蒜末发出啵啵声响，高丽菜切梗剥碎丢下锅，四溢的香味刺激生產嘴里的口水，踮起脚拿出柜中的圆盘，一道简单的料理就出炉了。
    「嗯，好香。」凑近鼻子闻菜香，她掏出手机传送讯息，等候人回家共进晚餐的时日才刚度过，收起落寞，这回不会失望的吧？她想。
    同时间收到讯息的湘湘看着手机傻笑，放下手边的裁剪蓝图，不放过她的一封讯息，开着萤幕摆在显眼处，翎香见状便不停的调侃。
    「哇~青春真好。」手肘撞了撞她的身子，她说。
    「少逗我了，快做完剩下的吧？」
    「是是是，才能快些回家吃晚餐。」止不住的笑，留心湘湘小手挥来的方向，向后拿起桌上待改的裙装抵挡，敌不过翎香的鬼灵精怪，湘湘满脸红晕。
    「不过姐，你真的不好奇为什么俋茜会突然拖个行李箱出门吗？」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臆测没有个底，湘湘拾起从手中掉落桌面的针，她不做回应。
    「……」
    「哎唷，大不了灌她个酒就知道拉。」心细的翎香察觉湘湘的神情变化，愁苦的面容是没自信的表现，与她高中时被送来寄养家庭时的模样很像。
    不过随着时光反覆堆叠，她收起胆怯的内心，不被他人瞧见。
    「你那边还要做多久？」时针滑了大半圈，湘湘折好修改过的礼服，摆放工具的当下不忘伸长脖颈了解翎香的进度。
    「我想再一下下吧，你先回去。」抚平皱褶处，熨斗平行的烫了过去，头也不抬的说完又继续埋入工作堆中。
    「好吧，那我先走嘍。」专心投入工作，錶上的时间又走了好几大隔，她叮嚀个几句，拉开门把朝家的方向走去。
    天空降下绵绵细雨，打着伞的湘湘看着马路壅塞的车潮，路经便利商店时，不自主的拿了一手啤酒前去结帐。
    晃着提袋中的湘湘久违的哼起老歌，踩踏小雨积成的水洼，即便溅湿了高跟鞋，仍旧维持笑笑的，迫不及待的想实现自己的幻想。
    「欢迎回家。」她希望每天都有人能这么说。
    「我回来嘍。」带着愉快的心情回到了家，她朝屋子里头喊道，可是没人给予回覆。
    有些失望的脱鞋进屋查看，家中没有开灯，进卧房仅瞧见她的行李箱，那么她人呢？关上房门随着香味来到厨房，抽油烟机的微光照着趴睡在餐桌的人影。
    买来的啤酒冰入冰箱，湘湘拍拍她的肩试图唤醒她，迷濛的睡眼加上半醒半睡的嗓音撩人十分，她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给她盖着。
    「嗯，真好吃呢。」耐不住飢饿的湘湘先行夹了口菜便朝嘴里塞，搭一口肉丝，爽口不油腻，心跟胃完全被她给征服。
    「你回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一旁被吵醒的俋茜抹着自己脸上的红印问道。
    「怕你累了。」如弯月的双眸笑着，她忍不住添了碗饭搭着吃，看着她佈着些微红丝的眼白，心疼的说道。
    「能等到人回家真好。」
    「嗯……？」没听仔细她含糊的语句，湘湘夹了口高丽菜摆在她嘴边，一张口有食物送来真是幸福，她嚼着嘴中的食物想。
    享用过晚餐后，俋茜坐在沙发转着各频道，卖药的抑或是老旧的重播电影，使她兴趣缺缺，仰躺在沙发，摸着浑圆的肚子，脑中推算着约略的预產期，日子一天天近了，生活出现了不同的变故，她一时出神的想着未来的规划，没能听见她的呼唤。
    「怎么了？」被声音拉回现实的她问道。
    「没什么，就是问你吃不吃饭后水果。」切好的水果放进保鲜盒递上前，叉子附在其中，鼓着单颊，口齿不清的说。
    「湘，你认为哪里的工作好找？」接过她的叉子，明亮的秋波灵活的转了圈，表情认真的思索问题。
    「你要找工作是吗？不如……来我的店吧？」
    「可以吗……？」她担心的皱着眉说。
    「养你也没问题。」只要你在就好，她想。
    契合的齿新排列，少了点油的助力，能使她们重新运行的契机。

 第四十二章

    「为什么要离开我……」梦境中，某个女孩拖着行李背对她的方向走了好远好远，眼底的人影最后成了小圆点后消失无踪，她揪着心急促的喘息着。
    无论她如何奋力的跑，甚至跌了一跤，也没能得到她的回首，不知怎么着，几乎能肯定那离去的背影是俋茜。
    吓出一声冷汗的坐起身，看着枕边人安稳的睡着，她胡乱擦着脸上的泪，兴许是近日太过劳累，湘湘躦回棉被里，小手放进她摊开的手里，看着她直到睡意袭来才又睡去。
    *
    「待会你先生会来吗？」搭计程车来到早已租借好的摄影棚，湘湘拿出手机传讯给翎香边开口问道。
    「他不会来的。」俋茜不带表情淡淡的回覆。
    「好，那我们就进去嘍。」拉着俋茜的手腕，她推开厚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十多台摄像头，灯光、化妆间一应俱全，早几分鐘先到的翎香已将店内用的上的基本款婚纱都掛置在粉色的衣橱内。
    经过友人的化妆团队协助，俋茜再次穿上了婚纱，这份感动难以言喻，昔日与今日的对比，不光是身旁的人，更多是对即将到来的新生儿的期待。
    「来，看这边。」听从专业摄影师的姿势指导，俋茜坐在原木製的椅上，倚着窗，透明窗帘的飘逸感带出情景的美，喀嚓，接连拍摄了十几张。
    「是不是少了什么，不如你也换个装吧。」用手指笔划个框，框中仅有俋茜的身影，似乎少了点灵魂的碰撞，摄影师横扫过场内，手指着湘湘示意她也换套新娘服。
    「咦？我吗？」
    「对啦，姐不要让人家等太久。」随意挑了件款式塞进湘湘手里，翎香催促似的在门口直直敲门。
    换了套礼服，搭配脸上清新的妆容，湘湘没曾想过能有与她合拍婚纱照的一日，缓步的走入镜头内，心跳声偌大，喜极而泣的擦拭着眼角泛出的泪光，就好像来到真正的婚礼一般。
    握着她的手亲吻孕肚，与她相拥相识而笑的自然举止存在摄影机中的记忆卡里，如此美妙的画面连翎香也不住的拿出手机拍摄。
    「来吧，这些是今天的照片，你们看要哪几张。」几个小时的拍摄结束，工作人员递了瓶矿泉水和椅子供俋茜使用，坐在旁看着摄影师翻转着拍摄的照片。
    「哇，这大概是这个月拍的最自然的一组新人，你们好幸福哦。」后来到场的道具组成员，看着相片中眼神交流的互动，忍不住的讚叹。
    「谢谢。」俋茜说。
    「好啦，姐我先回家嘍。」挑选好了照片，三人一同去隔壁的照相馆洗照片，掏出钱包与店家谈妥相片的洗印规格后，不想打扰二人相处的翎香识相的走向岔路的另一头。
    「我们今天晚餐买外面吧！你想吃什么？」走在街道上，掏着钱包的零钱，湘湘回头问着。
    「都可以啊。」被琳瑯满目的店内摆设吸引，她放慢脚步观察着每家店的陈设及排队的人潮，她笑笑的回道。
    「不如附近有家好吃的滷味，买完我们再搭车回家吧。」步行五百公尺的距离，不大的店铺摆放着一盘盘古早味，豆干、海带、粉肠及鸡心等等的滷菜挑选入篮，老老闆的拿手心算收取了费用，快手将其装盒，装入红色的塑胶袋内递向前。
    与此同时，俋茜用程式叫了一台计程车，拿取老闆给的袋子，两人在车内愉悦的聊着今日的拍摄，从礼服的挑选至相片的採光，无疑在两人心底留下美丽的影像。
    「好了，开吃吧。」回到了家，湘湘进厨房拿了个空盘将盒内装的滷菜都倒上，拿筷子的同时走至冰箱前拿了罐啤酒出来。
    「要喝吗？」她拿着啤酒在她眼前晃了晃。
    「呵呵，要喝也不是不行。」轻笑出声，举起筷子指着自己的孕肚，接过开瓶后的啤酒，她啜了一小口后归还。
    「你的宝宝想好取什么名了吗？」配着啤酒，湘湘夹着滷菜送进她的嘴里问道。
    「我想好了，之后再公佈吧。」她神秘的说道。
    「小气，那我要做她的乾妈。」最后一口啤酒入肚，湘湘满脸红晕，不服气的鼓起双颊说。
    「好，你酒量不好呢。」见湘湘拿筷子反覆夹着盘内空无一物之处，松开她握着筷子的手，俋茜续将咸味适中滷味送到她嘴边餵食。
    「嗯~俋茜，你不要离开我。」过了半个鐘头，酒精淋漓的挥发，她为了看清俋茜揉了揉眼，拉住她的手呜咽的说道。
    「怎么啦，没有要离开。」拍着她的背，确认湘湘是真的醉了，她如哄孩子般的柔声说。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你都没看见我……」天外飞来一笔，心中鬱积的小宇宙爆发，她泛着泪光轻靠着她的肩。
    俋茜好声的安抚着她，醉酒的她意外的像个孩子，抚着她的背，应着她酒醉突吐出的真心话。
    「我是真的……」打了个嗝，富含酒气的她将呕吐感吞了回去。
    「真的什么……？」重述她的话，见她拉着俋茜的手拉开距离，迷濛的双眼努力的想看清酒后的万花筒世界。
    「是真的很喜欢、也没有忘记过你。」滑过颊边的晶莹透过肌肤的接触她的脸庞湿湿的，软嫩的嘴唇凑上，没有闪躲，俋茜的心又一次的被她给掳获。
    无论是以往单纯的她，又或是现在狡詰的她都令她沉迷不已，在离婚碰见她以后，不稳的天秤彻底为她倾倒。
    是爱啊，相继于对浩瑋的喜欢，这段一直避而不谈的情感。

 第四十三章

    喜欢，是一种很玄的东西，让人时喜时悲弄得像个疯子，正如我对她的情感。小说开了头，文思泉涌的俋茜卯起来更新文章。
    「俋茜，我要去店里了，要一起去吗？」手臂掛着手提包，湘湘拿着家钥匙回头问道。
    体贴她位于孕產的最后阶段，顾及俋茜的身子，不勉强她定要到店里帮忙，看着俋茜埋首在新开的word档中，没等她回应，湘湘轻将门给由外锁上。
    「今天有空吗？我还钥匙给你。」电脑摆置桌面，忆起何事的俋茜低头挖出夹在沙发层的手机，挚爱的名单中是他，有阵子未联系的人，她不陌生的滑开头贴传讯。
    差别是她不再等待。
    「嗯，任何时候都可以。」婚姻中盼了许久的一句，却在别离后才得到理想的回应，她苦笑的隐藏信息，解除暱称的设定，他的特别，她不再关注。
    冲泡圆桌上的茶包，淡淡清香镇定她的心神，提升她在写作的专注力，有太多想说的、记忆中曾后悔没能做到的事，一字不改的添进文章里，不做美化或描写不必要的场景，这是她一贯的写作模式，简单却又能清楚的交代故事等人的后续。
    尚未同步现实的生活，隔了好大一块的空白，戴着耳机听着耳熟能详的歌曲，往回看先前所打的文字，过去了，留存的痕跡盪起阵阵涟漪，同样的句子修过不下十次，再好的修饰词也没能比当初所见更为动容。
    去还钥匙吧。她心想。
    备受阻扰的写作停摆，俋茜拔除耳机孔并关机，她进卧房的树枝架拿取肩背包，检查物品的携带与否，她转动喇叭锁预备前往。
    一阵凉风袭来，小雨点落了下来，细雨绵绵降低了地表的温度，她连忙进卧房套上一件后外套，盯着伞架里头的伞，一隻黑的一隻白的，俋茜撑开了黑色的伞，勾在手里的白色伞晃阿晃的，穿着平底洞洞鞋，踏行在平坦的街道。
    搭着公车来到不久前居住的家，看着熟识的一砖一瓦，心顿时抽痛一下，从他们变成了他一人的居所，里头的灯火通明，她犹豫的佇立门口，怕遭路过的街坊邻居认出，压低伞的高度，食指轻按着门铃。
    叮咚，不出一分鐘的时间有人出来应门，脸庞原有的笑意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对她的那份愧疚，不要这么看我，她想。
    「看来你过的不错。」撑着伞，多向他走了几步，浩瑋站在遮雨棚下，垂头翻找着包里的身分证及钥匙，俋茜说。
    「还可以，要进来喝茶吗？」侧过身，隐约能见房里透出的微光，同样的摆设位置，地毯前多了一双男鞋，摇手谢绝他的好意，她递出手中的物品。
    雨流经伞未遮挡的小手，接过被雨水打湿的钥匙，他收入口袋，看着她挺着大肚打伞的景象，怜悯犹然而生。
    「好啦，我要走了。」两人对视良久，俋茜划破寂静，挤出一抹微笑，用手里的白伞在两人间画了条线，她挥挥手说。
    「还是朋友吗？」雨势变大，他沉稳的声线传进耳里，点点头，朋友，再多也不能了。再见，瞳仁里的光影逕自离去。
    忘了走了多远的路，伞抵挡不住雨的强势，双手变得冰凉，心也因大雨起了乌云，婚纱店在十馀步的距离，骑楼下俋茜收起了雨伞，水珠顺着流向地面，她加快了步伐。
    「俋茜你怎么会来？」碰巧，停下脚步的剎那，湘湘锁上了店门，她听见不远处的鞋子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不自觉的回头，只见俋茜带着两把伞站立身旁。
    「要关店了？」
    「嗯，今天雨太大了呢。」听着不小的雨声，她皱着眉烦恼的说。
    「那……你要回家了？」
    「嗯，等雨小一些再回去吧。」获得肯定的回答，俋茜递过一把伞，左右轻甩水珠，这场雨看样子不会这么快停，她心想。
    靠着墙，两人忘记能进店里歇会的选项，安静的等候大雨骤降时，比着肩，似乎能感受对方的鼻息，俋茜看着天空的云朵发愣，分秒静悄悄的溜走。
    「你还会……回到他身边吗？」顿话中能听出她的不安，是了，是该向她解释所有。惶恐或许会感染，俋茜敛下眼眸，空着的小手迟迟不敢牵。
    「我跟他离婚了。」
    「……」没有追问，睁圆的眼不难猜测她的讶异，为什么，她问不出口。
    「你不好奇吗？」俋茜歪着头留心她的神情转变。
    思忖了几分鐘，摇了摇头，抬起头瞧见她皱在一块的五官，肯定坚强过头了吧？她心疼的环抱她的腰际，眼泪浸湿了她的肩。
    「有我爱你就够，别管他人怎么说。」湘湘说。
    雨依旧下着，心中累积的阴暗扫除着，半透着光的白云藏匿身后，再等一下下，心会为你再次晴朗。

 第四十四章

    晴空万里，三两麻雀从头顶飞过，握着的手心很暖，微笑很甜，因为有她在。
    刷了悠游卡搭车来到邻近的医院，投递身分证至门诊的小窗口，俋茜随处找了张靠背的长椅坐着。
    「谢谢你陪我来。」她说。
    「这是我少数能为你做的。」摇摇头，脚缩进椅子间的缝隙，湘湘贴心的反覆搓揉着她入医院变得冰凉的手。
    妇產科的门诊外坐满了人，俋茜为了消磨所剩的时间，观察起诊间外的人，怀有初胎的妇女紧张兮兮的模样、初次当爸的来回绕圈走和手里抱有小小孩的经產妇全收入眼底。
    记下每个人身上的特点，作为下次的故事角色临摹是她的兴趣之一，也是能使故事更显生动的秘密法宝，周遭的人都看过一轮，最后将目光定在她身上。
    湘湘专注的把玩她的手机，似乎没察觉有人的眼光，好奇心旺盛的俋茜则偷偷的挪动身躯，一探她被何物所吸引。
    画面里满满的文字，俋茜不以为意的看下去，沉重的身子已在不轻易间向她倾斜，湘湘瀏览的速度很快，没等她看个五六行，页面又跳了一回，只是，这内容好像似曾相识……
    脑子里满是先前读过的小说，可又好像不是，仔细的看清楚她看的网站，不是一般线上的写作平台，而是退流行的部落格，等等……部落格？
    网页停留在某处，指间挡着部分问句，露出来的正巧是女主角的名字，不可能会错的，近乎百分百的自信，湘湘看的是她写的小说。
    俋茜诧异的说不出话，没想到湘湘竟阅读起由自己撰写的两人的故事，是偶然吧？
    「身体还好吗？你的呼吸有些喘呢！」驀地，她回眸开口问道。「哈哈，不要紧。」佯装张口吸吸吐，抚平呼吸，实则演绎起心中的小剧场。
    拨弄着过肩的长发，俋茜打哈哈的蒙混过去，眼球转了个圈最后仍是停驻在屏幕前，她停下了跳动页面，滑至末端的留言区，删打了一长串文字，藉着她犹豫不决的时机，看向了留言者帐号——shang_qian。
    英文有26个字母，有多少机率才能有相同排序，她的心狂乱的跳，看着的湘湘关注，好像搞懂了什么，湘湘从没离开过她的生活。
    「我爱你就够了。」「没关係住下来吧。」忆起太多她所讲的话语，俋茜感动的不知如何表达，收回对她的视线，心底回温着那些曾被她遗漏的温柔。
    「你喜欢小孩吗？」天外飞来一笔，俋茜没头没尾的问着。
    「喜欢阿。」收起手机，细心的湘湘瞥了眼对面镜子反射的号码跳号。
    「怎么突然这么问？」她歪头不解的问。「我不一直都这么无厘头吗？」她自嘲着。
    约莫等了半个鐘头，护理师走出来唱名，俋茜拉着她的手一同走进诊间内，医师请她躺在检查台上，争取同意后露出整个腹部，冰凉的jelly涂在肚子，用机器扫着胎儿的动态。
    「小朋友看起来状态不错，应该下个月就能生產了。」医师专业的比划着胎儿头部的位置，推算着足月產的时间，他快速的敲打着键盘，相关的医学英文术语就一连串的跑了出来。
    「这次有家人陪你一起来啦？也是啦，最后一次產检总是要特别小心。」收着手里的仪器，贴心的递了几张面纸给俋茜擦拭，还不忘聊一下八卦，看来没人陪的孕妇仍佔少数，才能让医师印象深刻，她想。
    「不是家人。」扶着她的胳膊，湘湘说道。
    转头看着她，今天的湘湘别于他日，总是说出让她措手不及的话语，不过没问题的，只要能传达自己心意的话，俋茜整好裙装，调整自己过频的呼吸，而后脱口。
    「是女朋友噢，医师。」她笑着说。
    「阿哈哈，这样不错啊，我支持多元成家。」医师转过旋转椅，诚挚的说着。
    被承认了！俋茜乐不可支的一直向医师道谢，全然不管愣在旁边的湘湘，不过能踏出这一步，无非是因为她的一再坚持。
    拿回了健保卡，牵着湘湘前去柜台批价，兴许被她说中了，自己不是个会顾及他人脸色的人，但唯有这点是令她最为骄傲的，她就是她，做的她自己有什么不对，别人怎么想关她屁事，她在乎的从来都是那些她所爱的人。
    「你怎么这样跟医师说拉！」语气中没有怪罪，多半是她慌乱思绪露出了马脚。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俋茜反问。
    「是……是啊。」
    因为是平日，很多排队的民眾，索性俋茜将人带到角落的贩卖机旁，因为有了遮荫，她的脸形成两个色阶，双臂圈住不明所以的湘湘。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去做同性伴侣註记吧。」她说。
    「什么？」超乎脑袋的运转范围，湘湘反射性的回答。
    「我说，我爱你，想和你一起去做同性伴侣註记，你可愿意？」墙壁残留她手心冒出的汗，俋茜紧张的垂下头不敢多看她一眼。
    「我愿意。」附上一吻，这刻她等得实在太久了，她在耳边轻声低语。

 第四十五章

    幸福也许是转个角就碰上了，她从不信命运的安排，认为能有什么是自己创造的，直到接连的好事让她不得不回过头想，绕了一圈又在一起，如果不是神的旨意，那定是湘湘的努力。
    「shangqian是你的帐号吧。」接过服务人员手里的註记证明申请，俋茜说。
    不久前才来过户政事务所，心思与今日差距甚大，填写的资料也不同，浩瑋的离去换得她的来到，离过婚又怎样，至少陪伴有人能陪伴终生。
    「被你发现了……阿」像做错事的小孩，头垂的低低的，递减说话的声量。没有责怪，倘若不是她的天真傻劲，自己可能还未醒悟，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发丝，请捏她的脸蛋。
    「下午能陪我去走走吗？」提交手里的纸张，俋茜转过头问道。
    点点头，俋茜再多的要求她都答应，心理虽有一小部分对妹妹的愧疚，不过能弥补岁月缺憾的喜悦战胜了那比重不高的心事。
    「这样就可以了哦。」作业员快速的将收到的资料在电脑上建档，列印机啪嗒啪嗒的捲了几张纸进去，热腾腾的证明书便出炉。
    谨慎的将印有两人姓名的纸张收进湘湘的手提包中，俋茜自然的勾起她的手起身走出大门，下一次再来，大概是公证结婚的时候了吧？她喜孜孜的想。
    「要去哪呢？」
    「去一个我们曾经相爱的地方。」俋茜挑着眉，故作玄虚的说道。
    走在前头，两手紧紧握着，阳光洒在俋茜身上，由后头看向前去，整个人闪闪发亮，也可能是在湘湘的眼里，她的光芒未减。
    公车的跑马灯不断的更新几号公车进站的动态，体贴的民眾让座给怀孕的俋茜，坐着等待，她的手没放开过，其实心底存有着疑问，她就不怕坚持下去是一场空吗？不想破坏现有的氛围，俋茜选择改日再谈，毕竟她们还有好长的路要一起走。
    「来吧，你先上去吧。」公车以不慢的速度向站牌驶来，搭车的民眾们排成一直线，松开俋茜的手，她说。
    这时的人潮不算少，车上一下子就没了座位，安置好俋茜坐稳博爱座，拉着手吊环，看着她轻笑，这一幕很相似，只是彼此的角色互换。
    惯性使然，俋茜特别留心湘湘的周遭，眼神充满紧张，就怕再一次蒙上学生时代的阴影，此景映在她眼里，暖在心底，每经一个停靠站，湘湘的手都会轻覆在她手里，要她安心。
    「不要紧，这次换我保护你。」她说。
    她不会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女孩，跌倒过后重新站起，成长的永远比她想像的更多。
    摇摇晃晃的路程，约过二十分鐘的路程，终于到站，俋茜迫不及待的刷卡下车，佇立眼前的建筑并不陌生，学校是她们相爱的起始。
    「你带我来……学校？」
    「是阿，我们不就在这里认识的吗？」俋茜一个傻劲的笑着。
    宛若昨日才第一次的遇见她，兴高采烈的告诉她同班的好消息，时间过的很快，两人在分别的时间里学习到爱人的能力，湘湘不再胆怯爱情，她坚守的情感有了回应。
    「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吧。」
    「不好吧，学生在里头上课呢。」看着灯光明亮的每间教室，对她提出的提议感到忧虑，俋茜则笑笑的划开她深锁的眉头，告诉她，不要紧，有我在。
    佯装没事的牵起她的手走入校门口，警卫仍旧是当初的那一个，害怕会被拦下的湘湘停住了脚步，而俋茜则是继续演戏着。
    「欸，你们好面熟阿！来这要干嘛呢？」由警卫室出来的警卫尽职的盘问着。
    「就是……来……」间晃的，紧张的连讲话都结巴，还未说出完整的语句，俋茜拉着她的手示意与她接棒，由她来应对。
    「没什么，就是家里有些急事来找弟弟的。」口气有些急，她揣摩的很相像，靠着绝佳的演技，成功的骗过警卫，俋茜拉着她的手踏入校门，心底窃喜着。
    「就说我没问题的吧。」轻哼着曲调，俋茜得意洋洋的说道。
    「真是的，是说你怎么会想要来这边呢？」一副败给她的神情，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看着教室里偷打盹的学生们，俋茜不好意思的骚着头笑着，感到老师的歉意，她的周公是不定时来访，为此还曾被老师狠狠的训斥一顿。
    「因为有些话我想对你说。」俋茜调整与她相同的步伐，踏出脚去，隔着不到一个拳头的距离，她说。
    「要说什么？」
    「如果我当时能勇敢一点就好了。」在她搬家以前，把内心话都好好的明说，两个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空缺。
    说过了我爱你，还有太多示爱的句子，唯有这点是她所期望的。
    不求她的回覆，好好的挥别尚未成熟的过去。

 第四十六章

    两个礼拜的时日过的飞快，长时间上顶的子宫出现了下坠感，变得较易喘气，这也象徵着卸货的时刻即将来临，因近几日的腹部疼痛频繁，俋茜蜷缩在床上，不同往常般能时刻说笑，她时而抱着床旁的娃娃分散疼痛感。
    「你还好吗？」坐于床沿，摸着她胎动的肚子问道。
    扭转湿毛巾，湘湘贴心的为她擦拭额头的汗珠，握着她出汗的手心，她给予口头上的鼓励和支持，看着她痛的眼眶泛泪，心底很是不捨。
    俋茜的父母恰巧碰上社区举办的老人旅游，人在国外，一时之间没法赶回来，湘湘双手环抱着她，跟她说一切没事的。
    经验老到的医师算准了日子，不偏不倚的在今日开始有腹疼的情形，照着领取的妈妈手册以及网路上的乡民分享，时刻注意着俋茜的身体变化，她拿把椅子坐在床边，安抚着她初次生產的不安。
    自然產还是剖腹，各有优缺点，俋茜选择了前者，虽然忍痛的时间要很长，相较于剖腹的產后恢復却是较快，她已经做好和孩子见面的心理准备了。
    宝宝，别让妈妈太过折腾，妈妈等着在外头的世界和你见面。
    「孩子要生了吗？」突然一阵铃声响起，是浩瑋的声音，离婚后并没有断去联系，对孩子的关心可是一刻未少，他压低了声线说道。
    大概是在公司上班吧？俋茜想。
    「放心吧，孩子生出来会通知你的，毕竟你可欠我好大一笔赡养费啊。」趁着阵痛的缓解期，俋茜不忘幽默的开着玩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说……你是想要我担心死吗？」听的出电话另一头的语气转变，能霸佔他整日的思绪，自己也不算白痛了吧？
    「哈哈，好了不多说了，你忙去吧！」催赶着对方掛电话，又一波的痛感袭来，拿远了电话，大力的掐着手里的布娃娃。
    疼痛的频率逐次递减，生產包已准备好放在床边，准备随时都能出发前往医院，替她用水擦拭着全身，喘息间有她说不尽的道谢。
    「好累哦，不想生了拉。」摊在床上的俋茜有气无力的说道。
    「再撑一下下吧，你可以的。」能做仅是不断的把她的想法牵回正向，摸摸她湿了的发丝，湘湘在她额上烙下一吻。
    约莫过了两个小时，伴随着她的尖叫声，双腿间流出了透明的液体，湘湘用手机拨打电话，救护车的鸣笛声不久后出现在邻近的街道，随车的人员将俋茜抬上担架，推入救护车内，在送往医院的途中教导着她呼吸的方法，避免她因过度换气而感身体不适。
    「我们快到医院了。」捧着她的双手贴在右颊，湘湘说道。
    路途中，救护人员打电话与急诊室交班，阴道开了几指、生命徵象呈现的数值一併匯报着，好让急诊先与產房做连结。
    一进医院，随即转往產房，待產房的护理师确认完產妇现况后，请湘湘协助更换手术衣帽，她的身子痛的无法施力，慢慢换上手术服，俋茜顿时想起什么，转头拉了拉湘湘的手。
    「怎么了？」
    「帮我从包包里拿出护身符。」她有气无力的说。
    手里缠绕着她嘱咐的护身符，跟随护理师进了手术室观看生產过程，按照护理人员的指示，她站在不会阻碍人员动线的位置看着，手术室的冷气冷的让人发颤，看着手术台上不住颤抖的她，争取了医护人员的同意后，她牵起了她的手。
    传递着撑下去的希望和暖意，视线定在她因用力而涨红的脸，你可以的，湘湘不断的向上天祈祷。
    「妈妈很棒，再加油一下，头快出来了噢。」医师一手按着她的子宫底，同时给予言语上的鼓励。
    问俋茜现在想什么，她大概会说，总算能体会妈妈的辛苦了。
    「不错噢，头出来了。」配合呼吸，一个用力，新生儿的头由俋茜的阴道窜出，天然的挤压，使肺部中的少许羊水吐出，不等护理师搓揉她的背，哇的一声，孩子便以宏亮的哭声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恭喜。」数不清的道贺声，胎盘在孩子出世后的几分多鐘也跟着產出，医师细心的检查着腹中的残留物，俋茜只感到一身的疲倦。
    眼眶匯聚的泪水往双边的太阳穴流去，她有说不出的感动和心情，微转动头部看向湘湘站的位置，同样的满脸晶莹，与她对视后破涕为笑。
    谢谢你在。
    接手新生儿的护理师快速的给孩子抽吸、剪脐带，做了一些简易的处置后将孩子用布巾包裹，送至俋茜的手里，看着胸前的小小身影，她洋溢着幸福。
    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我的孩子。
    「能帮我跟孩子拍张照吗？」趁着她尚清醒时，俋茜说。
    用着她的手机拍照，湘湘照着她说的去做，照片传至浩瑋的line里，顺道传了封信息，交代完琐事后，才甘愿戴上面罩好好的睡上一觉。
    「孩子生了，厚脸皮，你们也要努力向前。」她说。

 第四十七章

    孩子的成长是很快的，咻一下的，马上刚买的衣服又穿不下，这让初当妈妈的俋茜很是头痛，每日在网路上挖宝着，看有没有合适的衣物，不过在亲朋好友的赞助下，奶粉及尿布倒是没花上什么开销。
    俋茜由衷感谢着父母的认同，爱是不分性别的，即使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又如何，两个人幸福就好，至少她是保持着这份信念。
    「在想什么呢？」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湘湘问道。
    手里拉着童言童语的孩子，俋茜跟緗蒨玩起了剪刀石头布，小小的手掌向前伸出拳头，可爱的举止使人想亲她几下。
    薛緗蒨，是孩子的名字，老早就想好放进护身符中，取自她俩的同音异字，无非是期望这孩子能留有彼此的影子。
    「在想什么时候还你一个婚礼啊。」耸耸肩，看着緗蒨像鸭子般向前走的举止，她噗哧一笑，转了转眼珠，打趣的说道。
    「哎唷，说什么呢。」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羞红着脸。
    不大的公园里到处都是牵着孩子来玩乐的父母，她不觉得单亲是一件羞耻的事，更何况身旁有个爱她的伴侣，她再别无所求了。
    「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告诉孩子我们的关係呢？」倚着她的肩，湘湘慵懒的观察着緗蒨的一举一动。
    「就说有两个很爱她的妈妈就好拉。」无所谓的简单带过，确实她们不是常人的一夫一妻，不过她想这也不影响对孩子的教育，倒是可以为孩子上一堂课。
    一堂珍惜爱人的课，无关性别的。
    「妈妈。」湘蒨屁颠屁颠的跑到她们身边，她吸吮着手指头呼喊道。没有说好的，两人异口同声的给予回答，逗的小傢伙开怀大笑着。
    身躯趴向俋茜的膝盖，努力蹬着脚想爬上大腿，湘湘见状，一把抱过她轻巧的身子放置俋茜怀中，抚着她柔顺的头发，看她小手揉着双眼的样子，怕是想睡了，她想。
    「她是不是累了？」湘湘说。
    「可能是吧，不过再坐一下吧，吹个凉风。」
    盛夏的微风轻拂过脸庞，天空因日落西山而橙黄，一手环抱坐在腿上的孩子，另一手则轻覆上长椅上的另一隻手，始终温暖的手。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似乎超越语言的限制，她们就静静的坐在椅上，静等着夜幕的降临。
    若要说白天和黑夜相较之下更喜欢哪个，俋茜择其后，漫漫长夜里，放空所有思绪的与爱人相伴，比起会说再见的早晨，她喜欢相聚一起的晚夜。
    「要回去了吗？」湘湘问。
    回家的路上，唯有黄光做指引，背上背负着甜蜜的负担，空出手的她牵着，她想这习惯会一直持续到头发斑白都未改。
    晚间，简便的吃过晚餐，两人窝在沙发前看着电视，中间挤着半睡半醒的小萝卜头，俋茜打着哈欠拿起遥控器转台。
    「你想睡就去睡了吧。」故意用食指闔上她的双眸，湘湘轻声说道。
    「不要，再一下下嘛。」像个小孩子鼓起双颊撒娇，她说。
    电视后续演着什么，她没了记忆，打了好几个连续哈欠以后，周边的声音逐渐模糊，很意外的是，平日准时的周公，今日迟迟未来，她的梦境是一片白。
    眼不见四周的景物，倒是鼻子先嗅到一阵清香，很特殊的味道，记忆中没曾碰触过的香味，她闭上眼仔细的闻，待她在睁眼时，无数的花卉映入眼帘。
    「这是……！」随手摘了一朵，确认香味的来源，旋转一圈察觉自己身处在满是双生花的花海之中，头顶的花冠也是由双生花所编织而成。
    突然，眼前出现一颗闪着光的光球，停驻在她手里慢慢的扩大，里头有着领导人及群眾，所有人都披着彩虹的旗帜，等候着领导人的宣示。
    「在这里我宣布，台湾的同性婚姻合法。」此话一出，台下的掌声如雷灌耳，无不是相互拥抱的群眾，那是一群陌生人，不分男女性别，他们因为爱而匯聚一块。
    「太棒了。」俋茜止不住脸上的泪，她不停激动的拍着手。
    驀地，礼堂鐘声响起，她反射性的朝鲜花至的拱门跑去，身上的布鞋变成了高跟鞋，裙装也变成了白纱，她推开了厚重的教堂大门。
    里头两旁的亲友注视她站立的方向，微笑掛在脸上，红布毯前站着一位慈祥的牧师和一位身穿白纱，带着头纱背对她的女子。
    此刻她屏住呼吸，慢步的向女子走去，直到面对着她才止住了步伐，俋茜逕自掀开女子的头纱，湘湘的双颊染上红霞，由俋茜主动牵起她的手，深情的吻她。
    「你愿意伴我一生到老吗？」俋茜说。
    「我愿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