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盛夏的繁星》


 楔子

    经过了那么多年，度过了无数个日子，我离开了那么久，他依旧还在等着我。
    那年盛夏剩下的不只有美好的回忆，还有令我心痛的感情。
    那年盛夏的那片浩瀚星空，至今还留存在我的脑中，无法忘怀。
    而现在，我头上是另一片美得令人窒息的星空，回忆，排山倒海袭来。
    「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我看着站在我眼前的他，他的眉宇间已少了当时的那份青涩，取代而之的是陌生的成熟。
    我在他的眼里，看见了星光、看见了海洋、看见了全世界。
    他俊秀的脸庞上扬起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微笑，大掌轻拍我的头，他的语气温柔到像是能化开浓稠的糖水，「我的答案，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眶泛起一丝酸意。我用力地眨了眨眼，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泪水不断的夺眶而出。
    他勾起嘴角，抬手轻轻拭去我的泪水，接着把我拥入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

 chapter 1 最耀眼的那颗星

    冬日早晨，一切都被包围在冷空气之中，轻轻地吐一口气，白烟便往上飘散至空中，在轻柔的阳光下更显动人。
    为了使身体暖和些，我迈开脚步使劲奔跑，快速地窜进教室，感受温暖的教室带给我的温度，我呼出一口气。
    「媛媛！我跟你讲个劲爆的！」
    教室里只有零星两、三个人，语诺一看到我就马上放下手中的早餐，大喊我的名字后朝我这奔来，兴致勃勃地拉起我的手。
    升上高中后，以前的朋友打散至各个学校，交友全部得重头来过，翁语诺和许荣，是刚好和我很合拍的人。而语诺的可爱与直率更是独特，会带给人温暖的感觉，认识她就像认识了一个小太阳，每天都令人身心愉悦。
    「什么劲爆的？有比许荣的帽子被风吹走然后掉到山谷里还劲爆吗？」我看向许荣，许荣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露齿而笑。
    语诺毫无气质地歪着嘴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那个哪叫劲爆，那叫白目好吗？我的情报当然比那个还要更厉害啊！」
    我失笑，「好，所以是什么？等等，我先到位子上你再和我说吧。」
    好歹让我先放个书包吧，卡在教室门口说事情会遭白眼对待的。
    语诺点头，把我往座位的方向推，「快！你先把书包放下！」
    嗯，还算有点良心。我放下书包，这时许荣也叼着洋芋片转过来看着语诺。
    语诺看我放好书包，立刻按着我的肩膀把我压到椅子上坐好，「我跟你说，郑冠恩又交女朋友了。」
    怔了半晌，我才意会到她在说什么。我淡淡地回应：「我知道啊，他今天没和我一起来就是因为去找新女友了。」
    郑冠恩，是少数到了高中还跟我上同个学校的人，他对于我的特别，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看吧，我就说媛媛已经知道了啊，你还不信。」许荣嘲笑语诺，接着马上挨了一记粉拳。
    「我当然知道！只……只是和媛媛说一下罢了！」语诺辩解，脸上尽是心虚的表情。
    许荣把整包洋芋片拿过来，示意我们也一起吃，接着开口道：「这次是第二个了吧？见色忘友，都不顾兄弟了。」他笑了笑，递给我和语诺一人一片洋芋片，「不过，也习惯了。」
    是啊，习惯了，但怎么还是会心痛？
    「先不说这个了，我有个更劲爆的，要不要听？」许荣用食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抬头询问我们。
    「当然要听，快说！」语诺咬着洋芋片用力点头，洋芋片还险些掉到地上。
    我伸手拿了一片洋芋片，准备听许荣的消息。
    他看我们两个都准备好了，便开口道：「听说……今天有一个转学生喔！」
    转学生？我狐疑地看着许荣。现在是十二月中耶，谁会在这段考将近的尷尬时段转来？
    但显然语诺不会管那么多。
    语诺双眼发光，兴奋地问：「是男的还女的啊？」
    她只在乎是不是异性而已。
    许荣指指自己，得意地回答：「据可靠消息指出，是个男的。」
    语诺小声欢呼了一声。我问许荣：「你怎么知道？」
    他拍胸表示：「我可是令眾老师爱戴的本班风纪啊！」
    「爱戴？太夸张了吧！」语诺呿他一声，伸手抱住我后用力瞪他一眼，「再说，本班班长在此，你哪来的受爱戴资格！」
    「好啦，是我给班导签点名表时碰巧听到的啦。」许荣垂头丧气地放下手中的洋芋片。
    我拍拍他的肩，「是语诺说得太重了。你风纪当得很好啊，其实很多老师都和我说你做得很好，我也觉得你很棒啊。」
    「喔！」他一脸感动，握住我的手，「叶女神人果然最好了！」
    「不谢不谢，免礼免礼。」我笑着回。
    「许荣！」语诺指着许荣的手大叫：「你不要趁机吃媛媛豆腐！」
    「我没有！我是正直好青年！」
    他们两个开始斗嘴，真是够幼稚，我只能在旁边无奈地看着他们吵。
    在他们吵到第五句时，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插了进来：「许荣，你可以放开了吧？」

 chapter 1-2

    吵得正尽兴的两人以令人惊讶的默契同时转过头来并停止争吵，许荣马上用足以媲美光速的速度放开我的手。
    「喔，你来了啊。」许荣尷尬的笑了笑，对我投来求助的眼神。
    郑冠恩也往我这看来，我连忙推推许荣要他从郑冠恩的位子起来，「没事，你坐吧，我叫许荣回他位子。」
    「没关係，许荣你坐。」郑冠恩放下书包，对我侧了侧头，「媛媛，陪我去合作社。」
    我应了声后便站起身，然后看到许荣和语诺无声地对我说了四个字：自立自强。
    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我跟着郑冠恩走出教室。
    早晨七点的校园，因为现在是冬天，没有几个学生到校。校园空荡冷清，连一片叶子落下都显得孤独。
    看着又一片叶子翩翩落下，我的心情莫名惆悵，或许是因为郑冠恩又交了新女友吧？
    我和郑冠恩是青梅竹马，从我有记忆以来，我的生活到处都有他的身影，他佔了我生活的一部份。
    他的确是个长的很好看的男生，他的好看，是那种能魅惑人心的好看。我曾说过，有一天他会迷倒全世界的女性。
    他国中开始交女朋友，但最多也撑不到两个月就分了，女友一个接着一个。从国中到现在少说也换过十几二十次女友了。
    我对他的这种举动感到不齿。
    对我而言，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就是风流。
    老实说，一开始他交女友及他接下来的各个举动，都令我感到吃惊，谁会想到以前那个可爱的小子到国中转变会那么大？
    一开始我没什么感觉，但一次一次下来，我发现我会因为他交女友而伤心、而心痛，那时候我才知道，我喜欢他很久了。
    我喜欢他，真的很喜欢。
    然而，近在咫尺却始终得不到的，最疼。
    他这次的女友，是三年级的学姊。今天早上看见他们俩站在一块，真的很登对，更让我认为，自己在他的名单内根本沾不上边，顶多被当作是最好的朋友。
    他身边的那个位子啊，是我触不可及的地方。
    朋友，我们跨不出这个词。但我想，他可能连跨出这个词的念头都不会有，即便我在他身边那么久，即便我那么了解他，即便我那么喜欢他。
    真可悲啊。
    但我依旧喜欢他。
    就像在艷丽的玫瑰旁徘徊不去的蜜蜂，明知得不到，却还是捨不得离开。最后，会被刺得浑身是伤。
    像个傻子般。
    我常自私地想，我能以朋友的身分为由待在他身旁就够了，至少我比其他人更了解他。
    泪水流完，再继续把朋友这个角色演得尽善尽美就好。
    至少这样，我们的结局不会是以互相装作不认识收场。
    我不奢求更多了。
    「欸，郑冠恩。」我唤他，他转头看我，「语诺怎么知道你和学姊交往？」
    「我答应和她交往后，她马上就发文昭告天下了。」他一脸无奈地看着我，「你们女生就是麻烦。」
    我抗议：「喂，我可不是。」
    「好啦，我知道我们媛媛最棒了。」他拍拍我的头，我勾起微笑。
    我视线移向旁边，又有一片叶子被冷风吹落，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接着打了个喷嚏。
    我揉揉鼻子，把手插进口袋里。
    好想回教室啊，教室温暖多了。
    郑冠恩听到我的喷嚏声，转过头来看我，我也看回去。
    「唉，你怎么不戴围巾啊？」郑冠恩把他脖子上的灰色围巾拿下来围到我的脖子上，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从小到大，你都很讨厌戴围巾，但每次到最后你还是都把我的围巾抢去戴。好啦，别拿下来。」他放下手，露出满意的笑容。
    原来，他记得我讨厌戴围巾啊。
    我把脸埋进还残有他馀温的围巾里，眼眶微微湿润了起来。
    单恋真的很辛苦，对方一句无心的话都会令你想哭。
    我想，打从我发现喜欢上他的那刻开始，我就注定得走一大段辛苦的路程，直到我放弃喜欢他。
    至于我到底什么时候会放弃？我自己也不知道，或许等到他结婚的那一天，我才会真正放弃吧。
    到了合作社，还没进去就看到郑冠恩的新女友往这里走来，我觉得学姊自带了女神光环，她一走过来感觉就有种超凡的气质随之而来。
    学姊姓陶名陶，连名带姓为陶陶，两个字，亲切好记的名字。
    之前就听说过了，陶陶学姊人很温柔，个性也可爱，而且长得很漂亮。
    「冠恩！好巧啊！你也来买东西啊？」陶陶学姊露出甜甜的笑看着郑冠恩，接着转移视线看向我，「这位是……啊！我知道！你是舒媛吧？冠恩有提到你呢！」
    他竟然会在女友前提到我？
    学姊握住我的手，对我露出美丽的笑容，「我之前就有听说过你了，没想到本人那么漂亮！」
    「呃……我吗？」我诧异地指着自己。「听说过」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不太适当呀，我是什么名人吗？
    见学姊用力点头，我也忍不住笑了，「谢谢学姊的讚美。」
    「不用谢啦，只是说实话罢了。」
    我对学姊微笑，眼角馀光看到学姊挽着郑冠恩的手，心有点闷。
    「学姊，我先回教室了，不打扰你们了。」
    「咦？不会打扰啊！」
    看学姊慌张的样子，我连忙说：「不是啦，我早餐还没吃，肚子很饿，然后我早餐放在教室，所以我要赶快回去吃了。」
    学姊露出遗憾的表情，「好吧，那你先回去吃吧。下次要来找我聊天喔！」
    「当然，学姊再见。」
    我看了郑冠恩一眼，发现他也在看我。我别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chapter 1-3

    郑冠恩的表情在问我，为什么要骗学姊？
    他知道我今天在家里吃早餐。
    但我就是心闷啊。
    我刚才短暂的和学姊对话后，我发现学姊真的很吸引人，我也满喜欢她的。
    儘管她人很好，但我看到她和郑冠恩亲密的样子，我还是会难过。
    不过啊，我想，如果是学姊跟郑冠恩在一起，我虽然还是会心痛，但我一定会真心祝福他们的，毕竟学姊是那么好的女孩。
    我只担心，郑冠恩会提分手。
    至于他提分手的话，对我来讲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了。
    回到教室，体感温度与外头比起来上升了好几度，我走回座位坐下，语诺视线落在我的脖子上几秒，然后她视线上移，对上我的眼，「郑冠恩呢？」
    「在合作社遇到陶陶学姊，所以我就回来了。」我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啊……可是是郑冠恩他自己叫你陪他去的欸！」语诺忿忿的说。
    她表情有点狰狞，这表情放在她可爱的脸上违和感很重。为了挽救她的脸，我连忙告诉她：「别怪学姊，是我自己要回来的。」
    她的表情和缓了下来，不一会儿就恢復成正常的表情。
    「你都不难过吗？」语诺问。
    怎么会不难过？
    「如果是学姊，我就不介意啊。」
    我觉得我都要变成专业诈欺王了。
    语诺轻拍我的肩，给了我一个安慰的微笑。
    我坐下，然后拍拍自己的脸颊，「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说些别的吧。」
    他俩满脸兴趣的盯着我瞧，我问：「陶陶学姊说她之前就听说过我，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不知道？」语诺睁大她的眼睛，满脸错愕的看着我，「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摇头，如果现在可以为我做特效，我头上一定有一个大问号。
    「让我来解释。」她清清喉咙，「你前两次段考都维持班排第一、校排前五的好成绩，然后又是我们班班长，长的也超正！在本校也算是有些知名度。」
    真的假的？我要回家跟我妈说我红了！我看着语诺，等她继续说下去。
    「你不是有当《star》的模特儿吗？《star》本来就有很多人会看啊，而且你暑假前拍的那一期特别热门，可以称之为爆红。学校很多人都在讨论你呢。」
    爆……爆红？我不敢置信地看向语诺，她点点头。
    《star》是很厉害的杂志，每月一期。内容除了当月流行的名牌服饰，也有各国服装设计师得奖的衣服等等。
    不只衣着方面，里面也包含了台、日、韩当红艺人的的採访及介绍，有时候甚至能採访到欧美圈的歌手及演员。
    总而言之，内容包罗万象，很受时下年轻人的爱戴，很多大人也喜欢。
    郑冠恩的妈妈正是《star》的摄影师。而我妈，是在《star》的公司里工作的化妆师。
    我和郑冠恩常常被抓去当模特儿，虽然照片被放在杂志里有些可怕，但拍完后看到成果真的挺有成就感，而且不只公司真的会给钱，那些好看的衣服、鞋子还会直接送给我们。
    不知道该说《star》的公司有钱还是怎样了。
    今年八月我和郑冠恩又被抓去当模特，而那期正好是今年上半年得到世界冠军的台湾设计师所设计衣服的专题。
    具语诺的消息得知，大概因为是台湾顶尖设计师得到金奖的衣服专题，所以原本就很多人会看的《star》更是暴增了许多读者。我们学校也有很多人有看，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几乎整个学校的学生都知道了，也因此我在学校也有了些知名度。
    听完语诺利用夸张的比手画脚做装饰的叙述后，我一脸惊吓的看着她，不知道现在应该要说感想还是直接倒在桌上装死比较好。
    「我和你讲！那一期我也有买喔！我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女生真的太漂亮了，没想到开学后发现我们同校又同班，那时候真的超开心！现在又和你成为朋友，那种感觉就像认识偶像一样！」她用写着「我死无遗憾了」的表情看着我。
    我傻傻地看着她突然激动地吐出这一长串话真心告白，真是令我措手不及，而我还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我真的想要直接倒在桌上装死了。
    她握住我的手，兴奋地说：「不枉费我拚死拚活的努力读书考这间学校！而且这间学校的帅哥美女真的很多啊！」
    我抱抱她，要她冷静些。我担心她等一下会激动到从我们这层楼跑到一楼再跑到五楼去跳楼。
    等她冷静些后，她又一脸陶醉地看着我，「八月那期里面不是有一张照片是你和郑冠恩穿情侣装十指交扣吗？那个画面实在美好啊！」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情瞬间盪到谷底，我微微歛下眼。
    即使照片里我和他如此登对，但现实中，他身边的那么人从来都不是我。
    一抹苦涩逐渐扩大，我压下那抹苦涩，堆起微笑。
    「语诺，我们刚才说到一半。」语诺花痴完后，许荣点点桌子提醒她。虽然许荣不是为了我转移话题，但我还是在心里感谢他。
    「对耶，我差点忘了。」语诺告诉我：「刚才你不在教室时，我们两个在讨论转学生。」
    许荣说：「听说转学生很厉害喔！但不知道是哪方面厉害。」
    「而且啊，」语诺贼贼地笑着，「转学生一定会坐你旁边的空位。」
    我担心地看了看语诺正坐着的位子。
    「别担心啦，还有郑冠恩陪你啊。」语诺指指许荣正霸佔着的位子，曖昧地笑了起来。
    我听出她话中带的意思，「他有女友了。」我苦笑。
    「但，」她双眼蕴含笑意，「对他来说，你是个特别的存在。」
    特别的朋友，是吗？
    「青梅竹马的羈绊？是类似那样的特别吗？」
    语诺瞪大眼看着我。

 chapter 1-4

    「别这样看我，我会以为你在可怜我。」对语诺摆摆手，我说。
    她没说话，只又盯着我几秒后，转过去和许荣瞎扯。
    我露出浅浅微笑。我不需要你们可怜我，我没有那么懦弱。自己的感情，就要自己承担。
    手托住下巴，我看着窗外又被风吹落的叶子，假装自己在沉思，像沉思者一样。
    不过，我倒觉得沉思者不是在沉思，也不是在认真思考人生，他只是在发呆罢了。
    「媛媛？」一隻手在我眼前挥来挥去，我回过神来。
    「你在看什么？」语诺往窗外看去。
    许荣也凑过来看向窗外，「你在看郑冠恩吗？」
    定睛一看，郑冠恩和陶陶学姊还真的刚好从楼下走过去，我连忙移开视线，「我没有在看他，刚好而已。」
    这是事实，真的就是那么凑巧，但显然他们两个不相信。
    我淡淡地说：「你们先回座位吧，要上课了。郑冠恩要回来了，许荣你一直佔着他的位子也不好。」
    他们两个看了我几秒，语诺搂搂我的肩后，便拉着许荣离开。
    少了他们的说话声，感觉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我趴到桌上，把脸埋进双臂间。
    今天才过了不到一半，我就突然知道了好多事、看到了很多东西、想起了很多回忆，我觉得，我需要自己静一静。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我前面的椅子被拉了开来。
    「媛媛，我回来了。」郑冠恩拍拍我的头，我没起来。
    过了几秒，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我后面。
    郑冠恩问了某个人：「媛媛怎么了？」
    语诺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她说她今天没睡饱，想要睡一下。你不要叫她。」
    果然没白交语诺这个朋友。
    他们又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话，我没听清楚，接着就打鐘了。
    我抬起头，望向旁边的空位，久久不能回神。
    ＃
    从那天开始，语诺就很期待转学生的到来。
    一天过去，转学生没来。
    两天过去，转学生还是没来。
    三天、四天、五天……一个礼拜过去了，连个转学生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到了今天中午，语诺真的不爽了。
    「许荣！」语诺眼皮跳了跳，边大吼许荣的名字边抡起拳头往许荣身上招呼过去。
    「喔！语诺大姊你轻点啊！我又做错什么了？」许荣哀号，揉揉被揍的地方，满脸委屈地问。
    语诺咬牙切齿，可爱的脸上又出现了违和感很重的表情，「说好的转学生呢？你骗我啊？」
    「我哪知啊！」许荣转过来问我：「这女人是想男人想疯了吗？」
    我遗憾地告诉他：「很不幸，好像是的。」
    许荣挖了一口饭塞进嘴里，边咀嚼边说：「会不会其实不是转进我们班？」
    语诺气呼呼地反驳：「不可能！我们学校很难转进来，如果有人转进来，就算是转到别班我们也一定会知道！」
    我点头表示赞同。语诺说得对，升学考时如果要考进我们学校，分数必须和进第一志愿的分数差不多，至于进我们学校的转学考，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说如果真的有转学生，那个转学生绝对聪明到爆。
    语诺又说：「所以一定是许荣乱说，他耍我！」语毕，她生气的从许荣的便当里抢了一片肉片。
    「欸！」许荣伸手用力弹了语诺的额头，语诺惊叫了一声，快速的把肉片塞进嘴里，许荣翻了个白眼后接着说：「别急着下定论啦，我们就再等等看嘛，搞不好过几天就转来了啊。」
    我也劝语诺：「是啊，就再等等吧，许荣也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嘛。」
    语诺嘟着嘴看我，勉强的答应，我拍拍她的头。
    冷风吹了进来，但外头的太阳依旧耀眼，我看向窗外，操场上生命力旺盛的草皮依旧绿油油的，不像寒冬时该有的样子。
    我把头转回来，继续吃着我的午餐。
    还要等多久呢？
    吃饱饭后，风纪突然跑来告诉我，老姜要找我。
    老姜是我们的班导，姓姜，教国文，个性很随和，人真的超好，年纪大概三十出头。老姜虽然年龄不老、长相不老、声音也不老，但就是给人一种老头的气质，所以我们帮他取了老姜这个绰号，他自己也欣然接受。
    我望向语诺和许荣，他们也一脸疑惑地回望我。
    进了办公室，老姜用像是看到救星般的眼神看着我，看得我有点慌张。
    「舒媛啊……」老姜露出微笑，笑得我有点毛，「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毕竟我也不能说不行，所以我微微頷首，等待他的下文。
    「就是啊，我们班有一个转学生。」
    还真的有转学生啊？可怜的许荣，刚才白白挨揍了，我默默的在心里为许荣默哀了三秒鐘。
    「他原本上礼拜就要回台湾，但因为有事耽搁所以改成这礼拜才回来，今天才要来学校。」
    我抓到关键字，「回台湾？」
    老姜点头，「对呀，他原本住在美国。」
    「所以是美国人？」
    「不是，他好像是从小就移居美国……」老姜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停顿了下，接着摇摇头，「哎呀，这不是重点啦！」
    呃……不然重点是什么？你也没说啊。
    「重点是，他应该早上就该到学校了，可是现在都中午了他却还没出现，打给家长也说他已经来学校了，我有点担心。」老姜终于说了重点：「你能帮我找他吗？我想他应该在学校里。」
    我有些傻眼的看着老姜。
    你就不担心我去找，结果被坏人抓走吗？这个社会怪人很多，很有可能现在就有一个怪叔叔潜伏在校园找落单的学生下手耶。
    儘管老姜的这个要求真的是荒谬到极点，我的想法也真的没救到了极致，但身为班长，我有种必须为国捐躯的伟大情操，所以我还是答应了下来。

 chapter 1-5

    毫无头绪的我走回教室，不知道该从何处找起，于是我先去找语诺和许荣简单地说了这件事。
    许荣听完，翻了个白眼。
    「你看吧！我又没骗你！我就跟你说有转学生你还不信。」许荣指着语诺叫，语诺别过头哼了一声。
    「好啦，我先去找人。」我左右看了看，没有看到郑冠恩，应该是去找陶陶学姊还没回来吧？「等郑冠恩回来帮我和他说一下。」
    我走出教室后，在各科专科教室都找了一遍，完全没有看到半个人。
    老姜有没有想过学校超大的耶，这是要我怎么找到转学生啊？
    在操场晃了一圈，操场上有很多人还在吃饭，也有很多人在篮球场打篮球，但依旧没找到转学生。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算我找到了，我要怎么知道他是转学生啊？
    这个问题我还没想到答案，我暂时先忽略这个问题，继续打起精神找人。
    接着我到社团教室的那栋楼上下跑了好几趟，没看到半个人。
    这时午休的鐘声响起，我停下脚步，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真的觉得我们学校的午休鐘声完全没用处，毕竟我们学校的规定算是很开放，也没有强制要求要午休，午休时间可以继续在校园游荡，所以基本上午休鐘声的用处只是让我们知道现在几点而已。
    好吧，这不是重点。被老姜教久后，好像真的比较容易搞错重点。
    我不死心，继续往图书馆前进，但我在图书馆里看到的每个人胸口绣的班级都不是我们班的。
    走出图书馆，我突然觉得我的未来一片黑暗，明明找过的地方不到学校的一半，我却已经觉得身心疲倦。
    一定是学校太大的错，我都觉得我们学校的佔地面积大到可以盖博物馆了。
    我继续走，没找到转学生，到是遇到了郑冠恩。他扬起微笑，往我这里走来。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问他。
    「不行吗？」他一脸无辜，很可爱。
    「不行。」我坚决地说，推推他的手臂，「你快回去教室。」
    「为什么？你不也在这？而且也没有规定午休一定要回教室啊。」他伸出手指捲我的头发，嘴角有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的心跳微微加速，很想和他一起继续待在这，但我最终还是自己推走了这个机会。
    「我是有公事要办，你又不是。」我顿了顿，又接了一句：「你如果没有要陪陶陶学姊就快点回去。」
    他玩弄我头发的手指僵了一下，他眼神闪过一丝诧异，但只有一瞬间，令我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他抬眼看我，脸上的笑意似乎减少了几分，「如果我说不要呢？」
    我死盯着他，插腰道：「就算你不要也得要，这是班长的命令！」
    他用一副看新奇动物般的眼神看着我，接着爆出一阵笑声，我只能呆站着看他意义不详的笑着。
    儘管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至少，他现在的神情一如往常，这让我放下心来，看来刚才只是我想太多了。
    待他笑够后，他慢慢停止笑声，并且微笑着拍拍我的头，「你也太可爱了吧？」
    我的双颊微微发烫，我绕到他身后推他的背，想掩饰发红的脸。「好好好，我很可爱我知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
    噢，我真是大言不惭哪，我怎么会说出「我很可爱我知道」这种话啊……
    我懊恼的抬起右手轻敲我的脑袋，想把我的脑袋敲正常些，我看着他的侧脸，观察他有什么反应。
    「唉，你很自恋我知道……」大概是看见我在瞪他，他连忙改口：「好啦，呃……有自信是好事，你乖，别生气啊。」
    他拍拍我的头，捏了捏我的脸颊，对我露出极为灿烂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我的胸口不禁一紧。
    如果这个笑容只属于我，那该有多好？
    真是个自私的想法。我摇头轻笑，笑自己傻。
    「你快回去吧，不然我要揍你了。」我对他扬扬拳头示威，「我要去找人了，掰。」
    他挑眉，满脸好奇地问：「你要去找谁啊？」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啦。」我摆摆手，表明了不想多说。
    他歪头想了想，告诉我：「要找人的话，去顶楼找找吧。」
    「顶楼？」我瞇起双眼，「你翘课都会去那里啊？」
    他留给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笑容后就转身离开，让我一个人在在这发楞。
    至少要告诉我是哪栋楼的顶楼嘛，顶楼那么多，哪个顶楼啊？
    思索过后，直觉认定是办公室大楼的顶楼。大家都说女人的第六感都很准，不知道对我适不适用？
    事实证明，对我不适用。几分鐘后，我站在办公室大楼通往顶楼的大门前，差点抬起脚往这扇锁得死死的门一脚踹过去。真惨，我白跑一趟了，可恶。
    我的直觉真的差到爆，大概是第十感之类的。我看连科学家都会想把我的脑袋解剖，然后几百年后，科学家就把从我脑袋里萃取出的精华液样本称为第十感样本，并把第十感定义为史上最赛的臭手运。
    因为门明显打不开，于是我又绕至我们教室那栋大楼的顶楼，我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这次门也是锁的，我就要拿电锯把那扇门销毁。
    上了楼梯，通往顶楼的门看起来原本被铁鍊绑着，不过现在已经被解开了，而且感觉已经被解开多时。我转动门把，厚重的铁门随之开啟。
    啊，我终于找到了，一定就是这里！我好感动呀！我一定要跟老姜说我是经过了多么困苦的路程才找到这里，还要跟他说我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只为了达成他的愿望。我多么伟大啊，感谢我的伟大情操吧。
    不过，如果不是这里，我不就又要再找了吗？想到这，我的脸逐渐垮了下来。

 chapter 1-6

    迈开步伐走进顶楼，视野整个开阔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蓝天及在寒冬中格外耀眼的暖阳，四周一条条铁线横纵交错排成网状，往外看可以看到远方的山及自由地飘浮在空中的朵朵白云，往下看可以俯瞰整个校园。
    这幅景象令我联想到四个字：上帝视角。
    不夸张，真的就是这种感觉。
    真的好美啊。
    我四处走走，走到顶楼的另一个地方往远方看，还可以看到河滨公园那条长长的河以及在河边的自行车道上骑着脚踏车的人们。河滨翠绿的草地覆盖的面积非常大，儘管正值寒冬，还是有人在草地上野餐，享受着冬日中难得一见的暖阳。
    我扬起嘴角，往水塔的方向走去。
    到了水塔旁，我看到有个男生闭着眼睛躺在离水塔几公尺的地上，他胸口规律地起伏着，似乎睡着了。我凑近一看，他的胸口没绣班级，应该就是他了吧？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感觉他整个人都覆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他全身沐浴在阳光下，微风轻柔地拂起他额前的瀏海，令整个画面和谐到了极点。
    我蹲到他旁边，静静地端详着他的脸庞。
    他的皮肤很白，肤质也很好。五官端正，很好看，带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和郑冠恩完全是不同的类型，但绝对也会被一群女生追着跑，看来他接下来的生活会很辛苦，不得安寧啊……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我跳起来瞪着地板。
    我这样好像变态啊。
    认定自己是变态后，我花了好一阵子来平復心情，在这段时间内，我不断告诉自己「我不是变态，我绝对不是变态」，我至少在心里讲了将近十遍。
    待我恢復冷静的心情后，我重新蹲回那人旁边，伸出手摇了摇他。
    他细长的睫毛轻微地颤动，他睁开眼坐起身，眼神迷茫地看着我。
    我吞了口口水，张口问他：「你是要转进一年八班的转学生吗？」
    拜託说是、拜託说是、拜託说是……
    他的视线慢慢聚焦，过了半晌，他点了下头。
    得知他就是让我花费心力找的人，我松了口气。至少我不必继续在校园里东奔西跑，也不需要再派出我差到极致的直觉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应该要去办公室找老师。」我问他。
    他微微啟口，像是想说些什么，但他随即又抿起嘴唇，思索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没调好时差。」
    这和调好时差有什么关係……喔，我懂了，是还没调好时差所以想睡觉是吧？
    我建议他：「你可以回教室睡啊。」
    他摇头，「可是老师在上课，我睡觉不太好吧？」
    直接翘课就比较好吗？我傻眼地望着他。我只知道美国在读大学前只要是读公立学校就是免费的，但我不知道美国的教育是怎样啊！是不是比较开放啊？还是说他父母很放任，所以他的认知也从小就被他爸妈潜移默化了？
    「老师们应该都会知道你刚回台湾，他们能理解的。」我想了一下，继续说下去：「至少跟翘课比起来，在课堂上睡觉好多了吧？」
    他垂下眼，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那你带我去找老师吧。」
    我好开心啊！我任务达成啦！
    我很兴奋，但不能表现得太开心，我还是得在第一次见面的人表现得矜持些，毕竟我是个少女嘛，必须有些形象的，所谓少女的矜持。
    于是我最终以用力点头来表示我的开心，虽然我觉得我用力到脖子快断了。「好啊，走吧！」
    我蹦蹦跳跳的下了楼梯，还快乐到差点儿摔倒，但我把持住了。
    下了楼梯后，我才想到我还不知道转学生的名字，我怀疑我有点失智了，怎么会忘了问人家的名字呢？
    「欸，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回身面向他，边倒着走边问，他抬眼看我。
    「徐凯杰。」
    我抿着嘴点头，接着对他露出笑容，「我叫叶舒媛，请多指教囉！」
    他勾起嘴角，阳光照亮了他的脸，真的很好看，我不禁看傻了眼。
    「嗯，请多指教。」
    愣愣地回以一个微笑后，我转回去看向前方。
    虽然只看了他的笑容一次，但他的笑容却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里。
    他的笑容，会令人慢慢地陷进去啊……
    阳光在树梢间跳舞，树影在走廊上闪动着，我踏到树影闪动的区域上，树影及阳光随即跃至我的鞋上。
    或许，我真的是个变态吧。
    扭开办公室门上的门把，我探头进去。老姜看了过来，他看到我身后的人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舒媛，你先回教室吧，辛苦你了。」老姜拍拍我的肩，给了我一个感激的微笑。
    唉，我的确是辛苦了。
    「不会啦，没有很辛苦。」我轻摆双手，说出了违心之论。
    老姜挑眉看我，「最好没有很辛苦吼，你根本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就去找欸，怎么会不辛苦？」
    这下子我还能反驳吗？
    「唉，好啦，的确是非常辛苦。」
    「不过你怎么没有回来问我转学生长什么样子啊？我忘了给你看照片你是不会问哪？」
    我没有想那么多啊……我脑子构造很简单的……
    「我……我很厉害的，不需要照片也能快速找到。」唉，我自己说着都不好意思了。
    「花那么多时间叫很快？」老姜无奈地望着我，「你根本没想到这个方法吧？」
    我乾笑几声，老姜你真懂我呀……
    「好啦，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谢谢你啦，你先离开吧。」
    「那我就先回去囉？」
    待老姜点头后，我往办公室门口走去，经过徐凯杰时我对他微笑了一下，接着带上办公室的门后，就往班上的方向前进。
    回到教室，离午休结束只剩下五分鐘，教室里有几个人在睡觉，语诺跟许荣依旧分别佔据我旁边的空位和郑冠恩的位子，而郑冠恩已经不知去向。
    果然郑冠恩这人不能信赖，上一秒才答应会待在教室，下一秒就又不见踪影，不知道跑哪去了。

 chapter 1-7

    我走回座位拉开椅子，语诺被突然发出的声响吓得抖了一下，她转过头来，脸上还掛着惊讶的表情。
    许荣噗哧一笑，「你也太胆小了吧？」
    语诺尷尬的乾笑几声，看起来恨不得找个洞鑽进去，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让我看得都想笑了。
    我挑眉看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没……没有！」语诺敲了桌子一下，所幸没有很大声，没有吵醒人，不然我们就要被那些睡到一半被吵醒，起床气又很重的人白眼了。
    我轻拍她的脸颊要她冷静，「好啦，没做亏心事就没做，反应不用那么大。」
    她噘着嘴看我一眼。
    「郑冠恩呢？」我问她，想帮她解除尷尬的气氛。
    「他去打球了啦。」许荣抢先说，然后因为他抢了语诺的话，所以他又无辜又不明所以的被语诺打了。
    我想笑但又不能笑太大声，我只好紧紧抿住嘴唇防止声音外洩。
    许荣小声喊冤，接着用堪比蚊子声的音量告诉我：「冠恩一回来就被抓去打球了。」
    「那你怎么没去？」
    他满脸委屈地说：「语诺不让我去啊……」
    真是令我伤心哪，如果郑冠恩也那么听我的话该有多好啊。
    我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辛苦了。」
    语诺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和刚才的尷尬难为情不同，她现在一脸期待的问我：「转学生怎么样？」
    提到徐凯杰，我不知道为什么轻轻扬起了嘴角，「感觉人很好啊。」
    语诺握住我的肩用力前后摇晃，开心地大叫：「帅吗帅吗帅吗帅吗帅吗……」
    我算了算，她重复了至少五次帅吗。
    我左手压住她的头，右手摀住她的嘴，然后点头，「帅，行了吗？」
    她停下动作，满意的点头，但感觉又更亢奋了，这女人只要说到帅哥就会开始非常兴奋。她告诉我：「我真的好开心啊！终于可以养眼了！」
    「终于？」平常没看够吗？
    她一副被害人在法庭上哭诉的样子拉着我的手说：「郑冠恩很好看，但不是我的菜。许荣长得还不错，但看久了也看腻啦。学校帅哥很多，但不是在学校都能无时无刻盯着看。现在班上又有新的帅哥，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要不是她是我朋友，我大概已经送她一个白眼后拍拍屁股走人。这种那么花痴的话语，实在和我的style很不搭啊。
    ……虽然我有时候也很花痴就是了，但那仅限于偶尔。
    许荣似乎不依，他开始举旗抗议了，「看腻是什么意思啦。」
    语诺意味深长地看了许荣一眼，接着表情突变，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想了很久才说：「就是长得不错，但还不到可以一看再看都还觉得帅的程度。」
    许荣摇头叹气，用「这女的就是不识货」的表情看着语诺，「唉，是你不懂得知足惜福好吗？不是我自夸，但我真的长得不差啊。」
    语诺做了个鬼脸，「长得不错我不否认，但光你把『钟馗』唸成『钟道』这件事我就觉得很不行了。」
    「那是意外啊，是意外！我文学造诣其实很不错的。」
    语诺一脸妈妈欣慰脸，「好险你没把文学造诣的『诣』唸成『旨』，还有救啊。」
    许荣正想反驳些什么，嘴巴张到一半，这时鐘声响起，打断了他即将说出的话，他的脸臭了起来。
    我笑了笑，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真的很有趣，明明他俩也是高中时才认识的，但斗起嘴来却像认识多年的好友般不留情面，不过这样又显得他们的感情很好。
    「好啦，暂时休战，我也不想吵了，再吵下去就没完没了啦。」语诺比了个暂停手势，然后往门口看去，「欸，郑冠恩回来了。」
    尚未转头，后门已经传来极大的碰撞声，一整群男生抱着篮球风风火火的回来了，我叹了口气，站起身往那群男生的方向走去，语诺和许荣则用看好戏的表情看着我。
    在他们面前站定，我的个头在一群高中男生前显得特别矮小，但这丝毫不减我身为班长的气势。
    原本聒噪的一群人看到我，每个人都停下脚步，说话的声音逐渐减小，最后全都鸦雀无声，只剩郑冠恩一个还掛着微笑看着我。
    「说过几次了，回来小声点，有人在睡觉，你们是想吵醒全校吗？」
    他们闭紧嘴巴，整齐地摇摇头。
    「还有你，」我伸出食指指向站在最前方的风纪，开始嘮叨：「叫你管好他们，不听？你想再被我骂吗？」
    风纪摇着头，讨好似地露出笑容，「哎呀，舒媛你就放过我们一次啦，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这群人有一堆人都很怕你了，你骂起人来真的比老姜还可怕啊。」
    我用力翻了个白眼，我有点担心等一下我的眼睛会因为过度用力而抽筋。「老姜骂人根本就不可怕好吗……喔不，老姜个性那么和蔼可亲，他根本就没有骂过人！」
    老姜不骂人，骂人这事儿就落到我这个班长的头上，毕竟我们风纪也不可靠，他现在还站在我面前准备被骂呢。
    他们每次打完球进教室都很吵，常常吵醒很多在午睡的人，有很多同学都和我反应这事，所以不知从何时开始，我每天的例行公事就多了骂人这一项。骂久了，我发现这些男生其实出乎意料的满好相处，只是有点管不动罢了。
    我又继续唸他们：「你们如果不想被我骂，就乖乖做到我要求的事就好；想要和我打好关係不被我唸，至少先从打完球回来安静进教室开始。」
    他们又用整齐划一的点头动作来回答我，这让我有种军队士官长在教训小兵的错觉。
    「好，今天就说到这里，要乖乖听话，现在安静走人，散会。」
    我摆摆手，结束这次的训话。一大群人一哄而散，只剩下郑冠恩一人还站在我面前。

 chapter 1-8

    他对我露出笑容，我故意不看他，逕自走回座位坐下。
    「噢，媛媛啊，他们真的是越来越听你的话了啊。」语诺手撑着头，一脸感叹。
    我满意地点着头，「当然囉，我出马绝对没问题。」
    郑冠恩把许荣从他座位上叫起来，面对我坐下，手托着脸颊看我，「可惜你总是管不动我。」
    语诺挑起左边的眉毛，面露微笑，视线在我和郑冠恩之间来回。
    「我管不动你没关係，只要陶陶学姊能管得动你就好。」我勾起嘴角，拿起笔转了起来，「不过啊，如果你能乖乖听我的话，我会非常感激。」
    他抬眼看我，笑意不减，「乖乖听你的话多没意思，就是要让你管啊。」
    又来了，为什么一定要说这种会让我误会的话？
    我动作一滞，手中的笔顺势掉到地上。唉，希望别断水。
    语诺瞪大眼，脸上出现了她看连续剧时看到男女主角其中一人告白时会出现的表情，她视线落至我身上。
    我弯腰捡起笔，往手上画了几下，没有留下顏色。甩了甩笔，再画一次，还是没有留下任何笔跡。
    果然断水了。
    「可是我不想一直管你啊，多麻烦。拜託你乖乖听话吧。」坐起身，我对上郑冠恩的眼，露出轻浅的微笑。
    他没有明确表示好或不好，他只笑着说：「再看看吧，要看我心情。」
    我和他对看了好几秒，最后我先移开视线，拿出国文课本，用那枝貌似断水的笔在纸上画了好几笔。
    在短暂的静默后，语诺站起身，椅子在她身后发出刺耳的声响，「要上课了，我和许荣先回位子了，我们等一下下课再来。」语毕，她对我嫣然一笑，拽着没位子坐所以只好在旁边罚站的许荣离开。
    他们俩离开后，我依旧没有抬起头看郑冠恩。
    郑冠恩手搁在我桌上，我瞥见他正看着我的课本。
    「你笔断水了？」
    既然他都开口问了，那我也没有理由不看他了。
    我放下手中的笔抬眼看他，微微頷首。
    「那你就回家换笔芯吧。」
    我垂下眼看着那枝笔，「我之前就找过了，我找不到这枝笔的笔芯。」
    他沉默了几秒，最后下了结论：「好吧，那就没办法了。」
    「可是……」我微微瞠大眼，吞了口口水，顿了顿，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踩煞车，「呃，没事，只能这样了。」
    「可是？」他困惑的看着我，我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
    他眼神还是带有些不解，但他没有多问，他转回去面向前方，因为打鐘了。
    我握紧那枝笔。
    刚才我差点说出，可是，这枝笔是你送我的。
    或许对他来说，这枝笔意义不大，送我只是刚好。
    但对我来说，这枝笔很重要。
    因为，是他送我的。
    回家再想办法吧，我一定要把它修好。
    顺手把笔放进笔袋里，我把国文课本翻到昨天上到的页数，拿出一枝自动铅笔开始在课本上画了起来。
    在我随便画完一朵长相惨不忍睹的玫瑰花的同时，老姜进来了，我放下笔抬起头。
    「欸，」郑冠恩转过头来，压低声音问：「外面那谁啊？」
    我往窗外看去，门那侧的窗户设计让我们无法看清外面的东西，除非那东西很高，因为窗户上半部才是玻璃。很不巧，今天教室窗户全关，只隐约辨识得出来外面站了一个身形高聎的人。
    微微伸长脖子，我才终于看到那人有一头乌黑的短发，看起来是个男的，那我就知道是谁了。
    「是转学生啦。」
    「转学生？」郑冠恩脸上写满了怀疑，「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时候转来啊？」
    看吧看吧，他也和我想得一样，我看也只有语诺一个人不会有这种疑惑。
    「我也很好奇。」我闔上课本，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用到课本了。
    台上的老姜开始说话，引起大家的注意，「各位先把国文课本放到一边，我现在有事情要宣布。」
    这句话勾起大家的好奇心，每个人都很好奇老姜不赶快赶课是要宣布什么，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教室顿时像菜市场一样热闹。
    「嘿！稍安勿躁！」老姜拍了拍手，大家停止吵杂，眾人的焦点又回到老姜的身上，「是这样的，我们和睦的八班来了个转学生。」
    教室一阵沉默，全班同学面面相覷，几乎没有人相信老姜说的话。
    我往语诺和许荣的方向望去，语诺对我比了个爱心，许荣对我比了个耶。我给了他们一个微笑。
    风纪率先打破了沉默，「老姜，你有没有骗我们啊？」
    老姜无奈道：「你觉得我会无缘无故放弃赶课的时间，只为了骗你们吗？」
    这时学艺举起手，她支支吾吾地问：「那……转学生是不是成绩很好啊？」
    学艺几乎算是在问废话，能转进来，成绩一定好到爆啊！老姜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大家又开始交头接耳，随后开始热烈地讨论着转学生，把老姜晾在一旁，可怜的老姜。
    语诺突然挥舞双手，老姜疑惑看她、我疑惑看她、许荣也疑惑看她，我们都很好奇语诺要说什么，语诺对我眨了眨眼。

 chapter 1-9

    「老姜！转学生是男的吗？」
    许荣不是早就跟她说过是男的了吗？她干嘛还要问啊？
    听到语诺的这话，全班女生的视线瞬间刷刷地全部投向老姜，看得出来她们炽热的目光让老姜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老姜结结巴巴地回答：「呃……语诺很想知道啊？呃……那个……对，是男的。」
    话一出口，全班女生的心情沸腾了起来，而我也听到了男生们无限惋惜的叹气声，真是一群对于性别喜恶分明的人。
    好吧，我太懂语诺的个性了，她问老姜这个问题就只是想要知道大家的反应罢了。
    「好啦好啦，那我们就废话不多说啦，赶快让转学生进来，我必须赶课你们忘啦？」
    啊对，大家全忘了外面的徐凯杰了，他大概也把我们全班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了吧？我觉得他的想法大概就是满满的傻眼和傻眼。
    老姜打开门，徐凯杰走了进来，我听到女生们全部整齐的倒抽了一口气，默契好到我都想鼓掌了。当然，倒抽气的人包含了语诺。
    同样身为女性，我可以理解她们为什么要倒抽气啦，要不是我已经看过徐凯杰了，我大概现在也会像她们一样如此惊讶。
    因为啊，徐凯杰真的是太好看了，和郑冠恩是不同程度的好看，那股惊艳感我懂，我已经提早她们惊艷了一次。
    徐凯杰站定后开口，声音不冷不热，但很好听，「我叫徐凯杰。」
    我环顾四周，从那些女生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徐凯杰粉丝后援会」已经在慢慢成立了。
    他偏头想了想，这举动引来后援会粉丝们的一阵尖叫。
    「我从小就住在美国，因为刚从美国回来，中文还有些不流利，所以你们和我说话时可能需要让我想一下我才能回应你们。」
    我看就算要你要想个一百年，这些粉丝后援会成员也会愿意等到天荒地老吧。
    老姜在这个时候抓准时机，决定让徐凯杰的自我介绍告一段落，「好啦，就先这样，我们先来上课，反正你们以后想要了解凯杰有的是时间。」老姜询问徐凯杰：「先到这里可以吧？」
    徐凯杰点点头，看起来也无所谓，但对于那些女生而言，老姜等于拍碎了她们在短时间内了解徐凯杰并和他熟悉起来的美梦，她们的表情一个比一个还要臭，每个人都用看大便的眼神狠狠瞪着老姜。
    辛苦的老姜努力忽视掉那些凶狠的人，他指向我身边的空位，对徐凯杰说：「你就坐那里吧，舒媛是班长，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她。」
    好一个完美的座位啊，我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这代表如果女生们要看徐凯杰必定得转头，而她们转头一定马上就会被老师抓到。我开始怀疑老师把郑冠恩排在后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徐凯杰顺从地点头，往我这边走来，那些女生全部把视线投到我这，羡慕的神情表露无遗，真的让我压力很大啊。
    前面郑冠恩，右边徐凯杰，我也懂她们为什么羡慕了。
    徐凯杰坐了下来，对我微微一笑，我也对他点点头，老姜看一切妥当，便叫大家面向前方开始上课，女生们这才依依不捨地移开目光。
    我打开放在一旁的国文课本，突然想到徐凯杰应该还没有课本，我转头看他，却看到他好似要准备睡觉了。
    我降低音量，小声问他：「你真的要睡觉啊？」
    他应了一声，「我有和老师说过了，老师说可以。」
    「那你期末考要怎么办啊？」
    「就看着办。」
    这……为什么我想不到怎么反驳啊？
    「好吧，那你睡吧，下课我再叫你。」
    他点点头，对我道了谢。大概是真的很睏，他脸面向我趴到桌上，闭上双眼，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左手撑着头，右手转着另一隻没断水的原子笔，静静望着他的睡顏。
    老姜的讲课声没有间断，我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抄着黑板上有些凌乱的笔记，却完全认真不起来，我的心早已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
    当我再度回神，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鐘，我赶紧把视线从徐凯杰脸上移开，把黑板上漏抄的笔记补上，决定现在开始认真听课。
    我往前看，郑冠恩不知从何时开始盯着我，我吓了一跳。
    「怎么了？」我疑惑看他，耳朵还是听着老姜的讲课内容。
    他往徐凯杰的方向瞄了一眼，接着摇摇头，「没事。」他说完，就转回去面向黑板。
    ……真是莫名其妙欸。
    虽然不懂他到底用意何在，但我还是先撇开这件事，开始专心听课。
    「好啦，今天就先讲到这里，明天就能把课全讲完囉。」老姜闔起课本，「大家期末考要努力点啊，值日生记得擦黑板，下课！」
    我揉着眉心，并且用力眨眨眼，舒缓有些乾涩的眼睛。我摇摇徐凯杰，他慢慢睁开眼，坐起身揉着眼睛问：「下课了？」
    我点点头，收起课本，把桌上的笔全放进笔袋，馀光瞥见班上一大群人正往这里走来，有男有女，我在心里暗叫不好。
    站起身后，我拍拍徐凯杰的肩，留下一句话：「自求多福吧。」
    他疑惑的看着我，我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快速离开现场。没多久，他的桌子被一堆人包围，大家开始东问西问，左一句右一句的，感觉徐凯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也是啦，刚睡醒就要面临这种令人喘不过气的你问我答，更何况他一个人都不认识啊，严格来说他目前全班将近四十人里面只认识我，而且跟我也还没有很熟，如果是我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会慌的。
    徐凯杰茫然的往我这看来，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后就跑向语诺那里。
    真的很抱歉，但我得先溜了。顿时间我觉得我有点狠心，颇像《糖果屋》里汉赛尔与葛丽特的父母，丢下人就跑。

 chapter 1-10

    语诺后面的位子是风纪的，我一屁股坐下，有种压力全释放的感觉。
    「怎么样，女人真的是种很可怕的生物吧？」语诺笑嘻嘻托腮看我，我却有点笑不出来。
    「用目光就能杀人哪，何止可怕，简直无法形容。」我下巴靠着风纪没收起来的国文课本，其实风纪字满好看的嘛。
    许荣看来心有戚戚焉，他一副「你不孤单，我也懂」的表情，「是啊，语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语诺狠剜他一眼，许荣马上闭紧嘴巴。
    「不过我真的也挺羡慕你，」我跳起来，我可不想再被紧迫盯人的目光残害精神。语诺用看智障的眼神望着我，一脸怜惜，「你是在怕什么？你觉得我会像那些女生一样用羡慕的目光盯着你吗？」
    我用力点头，我的确是这么想没错。我重新坐回椅子上。
    想到接下来每天都要面对那种可怕的精神压力，我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羡慕你，但我不会让你有压力的啦。」语诺随意的把手搁在椅背上，看向徐凯杰的方向，「前面跟右边都是帅哥，真好呢。」
    我随手拿起风纪的国文课本翻阅，一边回应语诺：「你要和我换位子吗？」
    她迅速抬起头，两眼发亮，「可以吗？」
    我差点笑出来，但我努力忍住笑意。我视线从课本上移开，用我最真挚的眼神看着她，「不行。」
    「什么嘛！」她惊觉自己被耍了，有点恼羞，「别欺骗我幼小的心灵。」
    我嘴角上扬，捏捏她的脸颊，她脸颊好软喔，「好啦乖啦，别生气，嗯？」
    「好啦好啦，」她拍打我捏她脸颊的手，「别捏了啦！」
    我哈哈大笑，许荣也笑了起来，我放开她脸颊，结果她反过来也捏了我的脸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语诺露出邪恶笑容，「我这是以颊还颊。」
    以颊还颊？什么怪东西？
    我就静静的给她捏，反正她捏够了就会放手。
    她看我没有什么反应，大概是自讨没趣，结果索性停手，我露出胜利的笑容。
    「你什么反应都没有，不好玩。」语诺眼珠子转了转，改为攻击许荣的脸颊，许荣开始鬼吼鬼叫，语诺开心地大笑了起来，「你看！就是要这样才好玩嘛！」
    「尼给偶晃手喔！」许荣口齿不清地说着，「再不晃手偶就对尼不扣气囉！」
    「怎样的不客气法？」语诺玩够以后便放开手，双手环胸，歪嘴笑了笑。
    许荣搔搔脑袋，说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风纪从徐凯杰旁那团人中走了出来，看起来已经问到了想知道的答案，他过来抽走我手上的课本，利用站着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干嘛霸佔着我的位子啊？」
    「没，」我摆摆手，「谁叫你坐在语诺后面，你也可以去坐我的位子啊。」
    风纪瞪大眼摇摇头，「别了吧，人那么多要吓死谁啊。」
    吓死我吧，我就坐那里啊。
    「所以你刚才问徐凯杰什么啊？」许荣翘着腿，好奇问。
    「也没什么啊，」风纪在我旁边坐下，手肘靠着桌沿，十指交握靠着下巴，「就问为什么会回来台湾啊，还有一些琐碎的小事。」
    天哪，感觉徐凯杰好辛苦啊！那么多人问那么多问题，他竟然还能沉着气一一回答？如果是我可能已经抓狂了。
    「而且真的很可怕欸，我问的问题算少了，还有人问了十几个问题！」
    一个人问十个……听了都头皮发麻。
    风纪左右看了看，靠近我们压低音量说：「还有女生跟他要电话哩。」
    我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为什么感觉那个氛围会有点尷尬啊。
    要电话这事好像引起语诺的注意，原本在神游的她听到这三个字，马上靠了过来盯着风纪。
    「他给了吗？」
    我也看向风纪，老实说我也挺好奇他有没有给。
    风纪摇头，「没，他说等大家熟悉后再说。」
    哇，高招啊，这分明就是婉转的拒绝嘛。
    「厉害……」语诺喃喃地说，看来她也和我想得一样。
    「其实我满想知道他之后电话会给谁耶，」风纪伸出食指，「看第一个会给谁。」
    「媛媛啊。」语诺想也没想就指着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许荣也点头表示认同，风纪想了想，随后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
    「对吧？一定是媛媛嘛。」语诺点头，一脸「我怎么那么厉害」的样子。
    哈囉？有人想先问问我的意见吗？
    为什么会是我呀，因为我是班长？还是因为我坐在他旁边？
    他们三个开始讨论要电话的问题，接着不知道为什么，又说到他们几个刚认识时是怎么互相交换联络方式的，看起来就是三个老人在怀念从前的样子。
    我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我看向教室里特别热闹的那块，平常最后一排可是非常冷清的，但现在那里人声鼎沸的程度不输春节期间的年货大街。大概因为快上课了，也可能是因为他们问完想问的问题，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最后只剩几个花痴还在徐凯杰周围打转。
    突然觉得人帅好像也是很辛苦的，还不如长得普通一点，省得许多麻烦。
    「我先回位子啦，你们继续聊。」对三个还在想当年的老人说完，我走回我的位子。也不知道是我的气场太强大还是她们太胆小，我一走过去那几个花痴就马上鸟兽散了。
    在一阵兵荒马乱后，鐘响了，全部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徐凯杰看起来有些狼狈，看来方才的问题轰炸真的让他有点慌乱。
    郑冠恩走进教室，回到座位坐了下来，他转过头看着徐凯杰问：「刚才很累吧？」
    「嗯。」徐凯杰点头，「你们班的人好可怕啊。」
    我有点不懂现在的状况，郑冠恩居然在和徐凯杰搭话！什么情况？
    郑冠恩对我说：「媛媛啊，我就跟你说长得帅很辛苦吧？」
    这关我什么事啦？又不是我生的！
    「反正辛苦的不是我。」我不打算理他，随便应付后就低下头翻找我的课本。嗯……这节是数学吧？
    抽出被压在很下面的数学课本，我坐起身，没好气的瞟了还在和徐凯杰间扯的郑冠恩一眼，「别急着认兄弟啦，你快点给我转回去，老师要来了。」
    他挑眉看我，微笑不语，只见徐凯杰一边转着笔一边递给郑冠恩一张纸，上面似乎写了一串数字，开头好像是……

 chapter 1-11

    我瞪大眼，抬头看向郑冠恩，再看向徐凯杰，郑冠恩脸上掛着一贯的微笑，而徐凯杰则是很想睡的样子。
    见鬼了，徐凯杰给了郑冠恩他的手机号码！
    结果三个老人的预测完全错误，他第一个给的竟然是郑冠恩。
    我吃惊的张大嘴，不知该说什么。
    郑冠恩接过那张纸后便转回去，我愣愣地瞧着他的背。
    他是怎么要到的啊？喔不，这时候应该先想想，为什么他会跟徐凯杰要电话啊？难道他其实喜欢男的……不行不行，我甩甩头，把这诡异的想法甩出脑袋。
    数学老师还没来，于是我拿起笔戳郑冠恩的背，他转过头看我，「干嘛？」
    「你怎么会跟徐凯杰要电话啊？」
    「你也想要？」
    「啊？」什……什么意思？
    过了不到十秒的时间，他丢了另一张纸到我的桌上，纸上写了一串数字，徐凯杰的电话，郑冠恩的笔跡。
    「我不是……」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我拿起那张纸，望向徐凯杰。
    「没关係，你就收着吧。」徐凯杰瞄了那张纸一眼，随意道。
    釐清状况后，我感到哭笑不得。我并不是想要徐凯杰的电话，我只是想要问郑冠恩为什么要跟徐凯杰要电话而已啊……
    「欸，不是啦。」我再度戳了郑冠恩的背，「我只是要问你为什么要跟徐凯杰要电话而已……」
    「你很在意啊？」他笑笑，看起来并不打算回答。
    「是有点……」我真的很好奇嘛，而且徐凯杰为什么会在刚才我找课本时那不过几秒的时间内答应给你电话也是个谜啊。
    「下课再告诉你吧。」他说完就真的没再理我了，我瞪着他的后背，真希望可以把他的背瞪穿一个洞。
    卖关子什么的最讨人厌了！
    又过了几分鐘，数学老师还没来，大家都开始感到不对劲，一个接一个聒噪了起来，教室顿时一片吵杂。
    我正想站起来叫大家安静，风纪已经站了起来，「大家先安静，先不要吵。」我真感动，风纪终于做到他该有的责任了。
    「我去老师的办公室看看，你们先自习。」我站起身对大家喊，然后对风纪说：「你管一下秩序，不要让大家一直讲话。」
    他点头，我快步走出教室。
    没过多久，我再度回到教室，全班都从课本中抬起头，我站到台上，告诉大家：「数学老师下午临时请假，所以这节课改成自习。」
    听闻这句话，全班欢声雷动，对他们而言，自习课大概就跟聊天课差不多吧……这么看来，好像没有人在意段考。
    回到座位坐下，徐凯杰已经在睡觉了，郑冠恩转头看我，我赶紧说：「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了吧。」
    「喔，好啦。」
    我把铅笔放在上嘴唇，噘着嘴托腮瞄他。
    「就感觉和他挺聊得来，所以想当朋友就要了啊。」
    啊？
    我嘴唇顿时忘了施力，铅笔掉了下去。好险这次掉的是铅笔。
    拿起掉在桌上的铅笔后，我再三与郑冠恩确认，「你确定就只是这样？没有其他意图？」
    「没啊，我能有什么意图。」
    「怎么可能！」
    下课，徐凯杰那里依然高朋满座，为了避风头，我跑到了语诺那，并且告诉三个老人关于徐凯杰给郑冠恩电话的事。
    而刚才那句「怎么可能」是语诺给这件事的见解，她现在正瞪大双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真的。」我只能点头。
    「此案一定不单纯。」风纪摇头，「不过，你也拿到徐凯杰的电话了不是吗？」
    「是啊……」
    「那我们也猜得不远啊，你至少是第二个嘛。」
    这位同学，现在这个情况下这应该不是重点吧……
    语诺敲敲下巴，「所以你也给了徐凯杰你的电话？」
    我点头，老实说我也不晓得我刚才到底在干嘛……
    时间回溯到半小时前，确认郑冠恩没有其他意图后我便呈现呆滞的状态好一段时间，等我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徐凯杰已经醒来了，不过在我看来，他也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欸，徐凯杰。」我轻声叫唤他，过了片刻，他转头过来看我，感觉清醒许多，「我并不是想要你的电话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郑冠恩要给我你的电话……」
    我搔搔头，这样跟他说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呀。
    「我知道啊，但既然他都写给你了，那你就收着吧。」
    「可是他擅自给我你的电话欸，这不太好吧？」
    「给你我想应该是没关係的。」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呀……」
    他看我一眼，不疾不徐地说：「直觉。」
    我不能确定他的直觉是否完全正确，我只能确定他直觉的准确度绝对比我的直觉来得高。
    左思右想后，我撕了一张便条纸下来，快速写下一串数字后放到他桌上。
    他瞄了便条纸一眼，疑惑看我，我解释：「既然你给了我你的电话，那么我也应该要给你吧？」
    就这样，我们两个莫名其妙地交换了电话号码，这过程到现在还是令我匪夷所思。
    「结论就是郑冠恩莫名其妙地要到了徐凯杰的电话，而媛媛和徐凯杰也交换了电话，结案！」语诺下了这个结论，风纪跟许荣也没有多说什么，于是这就变成了一整天下来后的结论了。
    回到家，我看着手机里有些陌生的那串电话，还是觉得有点怪怪的，却说不上哪里怪。
    叹了口长气，我在手机上打上「徐凯杰」三个字，按下储存后便把手机放到一旁，去做别的事了。

 chapter 2 星空与海洋

    徐凯杰转来超过一个星期了，他转来后，日子还是照样得过，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动，只不过上课时旁边多了一个人。大家依旧天天聊天考试、上课下课、放学吃饭，日子还是过得很充实。
    有件事值得一提，就是我那支断水的笔，也就是郑冠恩送我的那支，在断水的隔天莫名其妙地又恢復了正常，又写得出来了。
    扣掉这事，跟之前比较不同的就是，徐凯杰似乎调好了时差，不再一上课就倒头就睡，而下课时围在他旁边的人也少了。人嘛，总爱凑热闹，热度一过了便不再注意，不过，也可能是他们想问的都问完了，毕竟他们想问的问题也是有限的。
    至于我和徐凯杰比较熟悉了，也比较常聊天了，大概是因为他转来的第一天我们就在莫名其妙的状态下交换了联络方式，然后就误打误撞的快速成为朋友了。不过呢，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跟他转来之前不同的地方……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这里不是菜市场！我们要出去！谢谢配合！」语诺高声喊着，一手抓着课本、铅笔盒，另一隻手拉着许荣，从好不容易让出的一条缝隙迅速鑽了出去，我、郑冠恩和徐凯杰紧紧跟在后面，周围传来此起彼落的尖叫声。
    徐凯杰离开后，围在我们教室旁的人潮也逐渐散去。
    语诺放开许荣，无奈道：「徐凯杰的吸引力也太强大了吧，那些人每天都围在我们教室，搞得好像我们教室里有跳楼大拍卖一样！」
    上一秒是菜市场，这一秒就变成了跳楼大拍卖，两者的共通点就是都又吵又人挤人，总之都是令人不快的情境。
    徐凯杰转来，消息散播得比「老师石门水库没关」这种事还要快。隔天开始，每节下课都有一拖拉库的女生围在我们班外头，把走廊挤得水洩不通，不但一直东看西看，还不断窃窃私语，一副在看动物园猴子的样子，我们班又不是动物园！
    我们当然知道她们是为了徐凯杰而来，而且更令我们惊恐的是，有时候甚至会有男生在我们班外头看，徐凯杰魅力无法挡。
    那一大群女生啊，比我们班女生来得多，同年的或学姊都有，每个都目光灼灼地往教室里看，那精神压力不是一般等级的，这很可怕，同时令全班同学感到压力很大。
    风纪告诉我们他好几次都差点要衝上前破口大骂，不然就是把窗户跟门全部关起来、电灯全关掉，我好几次都看到他焦躁到快把他的瀏海扯下来了。
    在徐凯杰身上，转学生令人好奇的程度及帅哥的辛苦可见一斑。
    喔对了，还有一个跟以往不同的地方，徐凯杰因为和我跟郑冠恩比较常接触，所以进而与常来找我们的语诺及许荣熟识了起来，他和我们四个都挺合得来，最后我们五人便凑在一块儿了。
    语诺把徐凯杰加进我们四个人的群组里，并且把群祖名改成「五人行」，而且比以前更加热烈地传讯息，每天手机都不断叮咚响，因为太扰人于是我就索性关提醒了。
    回到现在，我们终于从那令人喘不过气的压力范围逃脱，突然觉得空气好清新、阳光好灿烂，儘管今天很冷。
    许荣哀怨地看着徐凯杰，苦苦哀求：「你可不可以长得丑一点啊，要是你没有那么好看就好了，我现在每天都觉得压力好大啊。」
    语诺点头附和，她也深有同感。
    但徐凯杰本人也无可奈何，「我也希望啊，那些女生好可怕。」
    「就说人帅很辛苦嘛，徐凯杰也懂我的感受。」郑冠恩说完这句，马上遭到扣掉他自己跟徐凯杰的三双白眼对待。
    语诺怒气冲冲地挥舞着她的课本及铅笔盒，骂着郑冠恩：「你这个自恋鬼！徐凯杰长得比你帅都没有那么自恋！你该多向他学学谦虚的态度！」
    郑冠恩缩缩脖子，躲到我旁边，离语诺远远的。
    语诺这几天被那些女生的目光攻击搞得有点不正常，现在脾气暴躁，很有可能随时开骂。她不爽的时候可以从天气太冷骂到老师太囉嗦，然后再从考试太多骂到路上车子太吵，常常有许多无辜的生物及东西惨遭语诺滔滔不绝的谩骂。
    好在今天她只骂了郑冠恩就没骂了，只可怜了郑冠恩一人，他还被语诺说没徐凯杰好看。虽然他的确有时候很自恋，但同样身为偶尔自恋家族的我其实也没什么资格说他，只能说他可怜啦。
    「好险现在要去音乐教室，不然就麻烦大了。」许荣说。
    音乐老师说期末考快到了，原本打算让我们留在教室自习，但因为那些女生每节下课的喧闹声烦得让我们全班都要变神经病了，所以我们上礼拜的音乐课就跟音乐老师要求如果要自习就在音乐教室自习。音乐老师也是懂得变通的人，于是她了解状况后便答应了，感恩老师、讚叹老师。
    我看着我们几个都抱着好几本课本和铅笔盒，只有徐凯杰两手空空，我都要怀疑他是天才了。
    「徐凯杰，你确定不用复习吗？你期末考要怎么办啊？」好奇是人类的天性，而我刚好也是人类，所以我忍不住好奇心作祟，开口问了他。
    他看我，微笑着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好吧，看来你是天才。」我撇撇嘴，随口说道。
    一个礼拜后，那些女生也渐渐散去，不再天天围观在我们教室外，这让我们大家全松了一口气，也让我们得以在下课时专心准备段考。
    跨完年，期末考也迎面而来，每个人都在最后衝刺。考试当天，每个人都绞尽脑汁从记忆里搬出记得的资讯，选出自己认为最正确的答案，交完卷的那一剎那，有人露出放心的微笑、有人因为交卷后才想起正确答案是哪个而苦恼的敲着自己的脑袋。
    终于，在大家的欢呼声中，我们结束了为期三天的期末考。

 chapter 2-2

    语诺建议我们晚上出去逛逛，除了郑冠恩要陪陶陶学姊无法跟来，我们其他三个都赞同这个提议。
    郑冠恩先行离开后，许荣同情地拍拍徐凯杰的肩，「你刚转来没多久就段考，一定考得不理想吧，我们去散散心吧。」
    徐凯杰只是微笑，这个微笑让我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我没有浪费时间深入追究，因为现在这个时间就该好好的玩啊！
    我们约好在捷运站集合后就先各自回家更衣盥洗。我打电话跟妈妈说我要和同学出去，妈妈她直接答应了，她跟我说她等等还要帮人化妆，我们聊了一会儿，妈妈先掛上了电话，我也赶紧去换衣服了。
    到了捷运站，其他人都还没到，我站到一旁，拿出手机，一封讯息传了过来。
    「你们今天要去哪？」是郑冠恩传的。
    我看着郑冠恩帮自己改的暱称，他把自己的暱称改成了「世界最帅的大帅哥」，我看了总觉得浑身不对劲，于是我把他的暱称改成「自恋鬼」，把我的暱称改成「宇宙最可爱的大美女」，接着回覆他的讯息。
    「就去吃个饭，可能会去逛夜市吧。」
    几秒后他回传：「你不要乱改我的暱称！而且你的暱称和你不符，你才自恋鬼。」
    不好意思啊，我的自恋没药医。
    过不到十秒，他的暱称又变回了「世界最帅的大帅哥」，我抽抽嘴角，决定放弃改暱称的问题。
    「你不是在陪陶陶学姊？怎么有空传讯息给我？」
    「吃饭啊，滑个手机。」
    「你给我好好的陪学姊，别再滑手机了。」
    我抬头，看到徐凯杰正往这走来。
    「徐凯杰来了，我不跟你聊了，你现在给我放下手机陪陶陶学姊！」
    不等他回应，我收起手机，对徐凯杰露出微笑。
    「你在干嘛？我刚才看到你表情……很丰富。」他递给我一杯便利商店的热可可，我接过。
    「没什么啦，和人聊天。」我看着手上那杯温暖的热可可，「你怎么会买两杯？」
    「我比较早来啊，有点无聊所以去买东西，刚才排队时看到你站在这，所以就多帮你买了一杯。」他微笑，喝了一口热可可。
    「那我还你钱……」
    我低头翻找包包，想找钱包。他压住我的手，对我摇头。
    「不用给我钱，就当作是你在我转来后帮助我的回礼吧。」
    我愣了几秒，接着感激的点头，啜饮了一口可可，心头暖洋洋的，口中的热可可也感觉比以往更甜了几分。
    我和徐凯杰间聊着，没过多久，语诺拖着许荣来了，她头上戴着一顶粉红色的针织毛线帽，两旁还垂着两个可爱的毛球，她笑着对我们说抱歉，我和徐凯杰前后表示了没关係。
    语诺整理了一下衣着，「我们要去哪吃饭啊？」
    这考倒我们了，扣掉语诺，我们三人左思右想，完全想不出来。
    看着我们这三个脑子空空没有想法的人，语诺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去吃韩式炸鸡吧。」
    我们三个马上点头答应，因为我们三个没有其他想法了。语诺一边嘟囔着她好像在带三个小孩一边往捷运站里走去。
    坐上捷运后，语诺把两个男生赶到对面的位子后拉着我坐了下来，不断窃笑，我看她笑得颇诡异，疑惑问她：「怎么啦？笑得好像中邪一样。」
    「我觉得，我不再站郑冠恩那里了，我改站徐凯杰那好啦！」她没头没尾地说出这句话，我不太了解含意。而且她竟然没有反驳我说她中邪的言论，真是稀奇。
    「你听不懂就算了，我听得懂就好。」
    我睨她一眼，她连一眼都不给我，自顾自地说下去：「刚才我看到你和徐凯杰站在那，有一堆人在看着你们耶。」她拿下她的毛线帽，在手中把玩着。
    「是徐凯杰太显眼吧？」我看向徐凯杰，他正在和许荣聊天。
    语诺终于抬头看我了，她笑着摇头，「你也很显眼啊。」
    是吗？跟徐凯杰比还差得远吧？
    过了三、四站，语诺站起身，戴上毛线帽，拉起我的手，「到了！走吧！」
    我们四个人出了捷运站，我这才想到一个问题：「会不会辣啊？」
    语诺转头看我，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对齁！你怕辣！」她思考半晌，告诉我：「可以点原味，原味只要不加酱基本上还好。」
    我点头表示了解。
    「啊哈！到啦！」语诺蹦蹦跳跳地指着前面一家店，欢欣鼓舞地说：「人不多耶！平常都要等超久！我们运气真好！」
    我们进到店里，一阵一阵的炸鸡香扑鼻而来，我的肚子不争气地……饿了。
    没多久后，服务生把我们带到二楼靠窗的座位区，语诺拉过许荣到她旁边坐下，我疑惑看她，平常她都和我坐的，但语诺并没有解释。
    于是我在语诺对面坐下，而徐凯杰也顺其自然地落坐在我旁边。室内很暖和，我们纷纷脱下外套。
    「好啦，来点餐。」语诺拿起菜单，津津有味地研究起来，许荣凑过去看语诺一起看。
    我和徐凯杰也各自拿起菜单看了起来。
    语诺拇指压着唇，仔细地看着菜单，「不用点太多，大概点个两、三份，这样分量足够，平均分摊后我们也不不用花太多钱。」
    我们大家对于能否少花点钱这事很讲究，于是我们参照语诺的经验及我们的计算能力，终于先点了两份，语诺说这样可以吃得饱又不用花太多钱。
    「而且他们醃萝卜超好吃，我们可以多吃点醃萝卜啊。」语诺眨眨眼，不断地称讚这家店的醃萝卜有多么好吃多么美味多么美好，一副醃萝卜就是她生命的样子。
    重点是，这家店醃萝卜是免费提供的，吃完还可以再拿，我看语诺根本是看准了醃萝卜吃到饱。
    点完餐，语诺告诉我们：「这里炸鸡都是现炸的，所以需要等久一点。」
    「没关係啊，我们又不急。」徐凯杰说，许荣也点头附和。

 chapter 2-3

    我拿出手机看了看，有好几则讯息，其中一则是郑冠恩传来的，时间是在捷运站看到徐凯杰后我就直接关掉手机那时。
    「好啦，我去陪陶陶聊天。那你等等吃饭时也不准滑手机。」
    哼，我就是要滑，你奈我何。
    我微笑，打了几个字后送出。
    「求我啊。」
    只有三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何其简单，但却带给人无尽的欠扁感，只能说文字真是个伟大的发明。
    我放下手机看向旁边三人，语诺和许荣也已经开始滑手机，滑手机果然是现代人的一大消遣乐趣。
    然而徐凯杰却没有在滑手机，他托着腮看着窗外，画面好看到像一幅海报似的，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可恶，我好想拍下来。
    ……我鄙视我这变态似的想法。虽然我在几个礼拜前才认定自己是变态一次。
    我正在「拍下来拍下来，不拍很可惜」跟「拍下来后我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变态了」这两个想法里做无意义挣扎的同时，徐凯杰把头转回面向前方，于是这两个想法在三秒内就被我统一拋弃了。
    「你会不会很无聊啊？」我捧着水杯问他。
    「还好啊。」
    「喔，好吧。」我喝了口开水，往窗外看了一眼。
    一轮明月掛在黑夜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旁边有一颗星星不屈不挠地捍卫着它微弱的亮度，夜空下的建筑物灯火通明，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缓慢前行，总而言之，夜景整体算很漂亮。
    「等一下要去逛夜市吗？」我看向徐凯杰。
    他想了几秒，然后点头，「好啊，等等跟许荣和翁语诺说。」
    我发现他都连名带姓地叫语诺，可能还有点生疏吧。
    「嗯，那等一下再和他们说吧。」
    看向被我放在旁边、萤幕朝下的手机，我自忖片刻后，断然决定我不要滑手机了。
    「你为什么会回来台湾啊？」我视线落在语诺身上，她正看着手机憋笑。
    「我爸的公司把他调来台湾，不然我也懒得搬家啊。」他说。这句的重点是他其实不想搬家，因为懒。
    「我倒觉得你搬来不错啊。」我盯着水杯一会儿，接着看向徐凯杰，对他露出笑容，「如果你没搬来，我们也不会遇到你了。」
    他静静的望着我好久，久到我都想问我脸上是不是突然冒出一颗痣，他才对我露出温柔的笑顏，「嗯，这样也挺好的。」
    听到他这句话，我不知为什么愣了一下，在短暂的停顿后，我微微低下头，嘴角也轻轻扬起。
    是啊，这样挺好的。
    接下来，我们没有人再说话，但气氛却是前所未有的和谐寧静。
    「哇吼！你们都先别动！」
    炸鸡上桌了，热腾腾地不断冒着热气，语诺眼睛一亮，制止我们伸到一半的手，三隻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到底该动还是不动。
    她笑着拿出手机挥了几下，「我要先拍照啦。」
    听到这句话，三隻手瞬间缩了回去，而我也拿起手机拍照。
    许荣嘀嘀咕咕地发着牢骚：「你们很麻烦耶，干嘛要拍照？食物一来就是要马上吃掉啊，你们拍完就冷掉了啦。」
    语诺瞅了许荣一眼，手还是不断按下快门，「哪有那么快冷掉，发挥一下绅士风度嘛。看看徐凯杰，多么善解人意，一声不吭地让我们拍。」
    我只拍了一张就放下手机，因为我只是要和郑冠恩炫耀。
    等语诺拍够了，我们就每人各拿了一块吃了起来。这家店的韩式炸鸡真的很好吃，没有很辣，肉很嫩又香气扑鼻，而且酱料的甜度也恰到好处，不会死甜或味道太重。我们都对这家店的韩式炸鸡讚不绝口。
    语诺舔舔嘴唇上的酱汁，一脸幸福的样子，我相信我的脸上也是这个表情。
    我打开手机，郑冠恩传给我的讯息不外乎是在对我刚才传给他的那三个字表达长篇大论，内容包括对这三个字的各种见解及这三个字有多欠扁。我大略看完，接着传了炸鸡的照片给他，跟他炫耀完我就没再看讯息了。
    吃完我们点的两份炸鸡后，我们没有再加点。因为在吃的过程中我和徐凯杰提出了要逛夜市的意见，语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这个提案，所以我们打算要留点肚子，以免等等逛夜市吃不下。
    付完钱，平均我们一人才花两百元左右，的确很划算。走出炸鸡店后，我们立刻动身前往夜市。
    路途中，语诺一直拿着她的毛线帽，没有戴上，我问她为什么不戴，她说她觉得戴着有点麻烦。
    「给你戴好了。」语诺说完便把她的毛线帽套到我头上，接着用又尖又细的音调惊呼：「好可爱呀！」
    她拿出手机帮我连拍了好几张照，拍完后一脸满足的点着头。
    「毕竟你也算是兼职模特儿，这代表我有很多《star》的模特儿的照片。」她说，「搞不好以后你红了我可以拿去卖钱。」
    利用我来赚钱，真是令我伤心啊。
    到了夜市，人潮十分拥挤，我有点怀疑大家考完段考后都来逛夜市了。
    「我们一定要把全部逛完！走吧！」语诺整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兴奋地拉了许荣就往前走，我和徐凯杰跟在后面。
    接下来，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我和徐凯杰走在语诺跟许荣的前面，因为语诺几乎每走三步就会停下来看一下，导致走得快的我们慢慢超前他们。
    又走了一会儿，我看到一摊在卖糖葫芦的，我停下脚步正要跟他们说我要买时，我发现少了一个人，语诺不见了。
    我错愕地瞪大眼，仔细搜索了人群，还是没有看到语诺的身影。
    「怎么了？你要买吗？」许荣看我停下来却迟迟没有动作，疑惑问我。
    「语诺不见了！」我抓住徐凯杰的手，着急地喊。

 chapter 2-4

    徐凯杰原本毫无波然的表情有了些微起伏，是惊慌加上些许讶异的情绪。他先是拍拍我的手背要我冷静些，然后把我和许荣带到旁边比较不会挡路的地方。
    「先别慌，冷静点。」他微微蹙眉想了片刻，「这样好了，许荣你先回头找翁语诺，我和媛媛则试着连络她，等等在这里集合。」
    许荣快速点头说好，接着一下就消失在人群中了。
    我焦躁地咬着下唇，内心万分焦急，连拿出手机按下通话键这一连串动作都让我的手颤抖不已，我把手机放到耳边，另一隻手紧紧绞着衣襬。
    「喂？」
    「语诺！」听到我喊语诺的名字，徐凯杰抬起头盯着我瞧。
    「嗯，是我，怎么了？」
    语诺的声音很正常，听起来她好像一点也不慌，不知为何我突然感觉没那么紧张了，我放开衣襬，「你在哪？你怎么不见了？」
    「啊？我不见了吗？」她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几秒后又恢復正常，她大概是把手机换放到另一边的耳朵旁。
    「你不知道你走丢了吗？」我顿时感到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感到放心还是为语诺的蠢感到悲哀。
    「不知道啊，我专注看衣服耶。」她顿了顿，「啊我看到许荣了啦，难怪你会打给我，我还想说就在旁边干嘛打电话。」
    照她这个愚蠢度，我觉得她走丢一点都不奇怪。
    「唉，好啦。许荣等等会带你来找我们，你等一下如果要停下来得先和我们说。」
    「ok，待会见。」正要掛断，她温柔地补了一句：「别太担心我啦，我知道你一定很担心我。」
    「嗯，谢谢你。掰。」
    我掛掉电话，呼出一口长气，心情轻松许多，原本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
    「怎样？」
    「语诺说她看到许荣了，应该等等就会过来。」
    徐凯杰点头，「那我们要在这里等他们吗？」
    「对啊，」我靠着墙，用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不过语诺也太呆了吧，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走丢了。」
    「还好啦，以前在美国我妈也有过类似情况。」
    没办法，女人遇到感兴趣的事就会自动忽略掉周遭的人事物，当然也会不顾一切大肆花钱，这种情况真的很惨，短期间要是忍不住购物欲望荷包就会大大缩水。
    我鼓起一边脸颊，抬起右脚抵着墙，抬头看向天空。
    星星依肉眼所见的亮度主要分为一等星到六等星，一等星是最亮最清楚的。然而都市光害太严重，导致在都市能看到的星等极限大概只到三等星或四等星，而且能在都市看到的星星可说是少之又少，云多的时候，可能连一等星都看不到。
    从夜市往上看的夜空一颗星星都没有，只有一轮皎洁的月亮，以及在月亮周围若隐若现的云朵，没什么好看的。
    「你不是想要吃糖葫芦吗？」徐凯杰突然说。
    「对呀。」我把抵着墙的脚放下来。
    「那你要去买吗？」
    「可是语诺如果来了没看到我们怎么办？」
    徐凯杰笑笑，拿出他那全黑的手机晃了晃。「我们有手机呀，而且他们不会这么快的。」
    我承认我有点心动，再加上我真的好想吃糖葫芦，不到几秒的时间，我就违背了我坚持等语诺的那份心。
    没关係的啦，反正糖葫芦的摊子就在不到十公尺外的地方嘛……
    「好，那你陪我去买。」我往前跳了一步，歪头看着徐凯杰。
    就这样，徐凯杰陪着我去买我肖想已久的糖葫芦，买完后，我觉得这三十块真是值得，好险刚才没有为了等语诺而抗拒糖葫芦的诱惑。
    我们又回到刚才的墙边，我舔着最上面那颗番茄的糖浆，很是满意。
    徐凯杰脸上掛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好吃吗？」
    「当然好吃啊！」而且还热热的呢，冬天吃热热的糖葫芦多棒哪。我双手拿着糖葫芦，笑瞇了眼。
    「好吃就好。」他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咬下一颗番茄，还没咬碎就有一个身影用力扑到我身上，害我差点没被糖葫芦噎死。
    看清来人后，我先把口中的食物吞下去，然后笑了开来，「语诺啊！」
    我和她紧紧的抱着对方，我觉得别人一看还以为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姊妹。
    「欸欸，停停停。」许荣把我们两个分开，阻止我们的大抱抱，「你们又不是隔了一个暑假没有见，干嘛那么激动啊？」
    「语诺可是我的损闺蜜，她不见了我担心，找到她了我开心，我们的友谊很深厚的。」
    损闺蜜，损友兼闺蜜，这是我和语诺为了我们又是损友又是闺蜜这模糊不清的关係而造的专有名词，可惜现在还没被大眾广泛运用。但没关係，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个名词会流传千古的。
    语诺情绪慷慨激昂，她重新黏回我身上，用力点着头。
    「损闺蜜是啥啊……」许荣无言地望着我们两个。
    「损友兼闺蜜啊！」语诺抱紧我，对许荣莞尔一笑。
    我瞄了徐凯杰一眼，他也正好看过来，对我露出浅笑。
    「好啦，我抱完了。」我拍拍语诺的头顶，顺便把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她张嘴咬走一颗番茄，边嚼边竖起大拇指直说好吃。
    找到语诺了，我们也放下心来，四个人继续逛着夜市，继续吃吃喝喝。不过由于语诺刚才走失，所以我们一直关注着语诺的一举一动，这令她直喊很不自在。
    「不好意思，有走失前例的小孩子就是需要监视。」许荣把手搭在语诺肩上，边吃着他刚才买的烤魷鱼边说。
    语诺覷了许荣一眼，默默伸手摸走了几块烤魷鱼，许荣发现时为时已晚，那几块烤魷鱼早已滑进语诺的肚子里。于是，他们又开始吵架了。
    徐凯杰和我互看一眼，无奈地笑了笑。
    等我们终于玩够后，时间已经将近十点半，好险明天是星期六。
    「许荣，送我回家。」回到原本的捷运站后，语诺拿回她的毛线帽戴到头上，摸摸下巴，指向许荣。「徐凯杰送媛媛回家。」

 chapter 2-5

    语诺用眼神询问徐凯杰意愿，徐凯杰点头，「可以啊，那你们两个快回家吧。」
    「很好，媛媛交给你了！」语诺露齿而笑，她笑着对我和徐凯杰挥手，「掰啦！」
    许荣也抬起手跟我们道别，然后就和语诺一边吵吵闹闹地斗嘴一边走远了。
    直到他们的背影隐没于黑暗中，我和徐凯杰才缓步往我家的方向前进。
    走进离捷运站只有一段距离的大公园，路上的车水马龙及热闹的喧哗声忽远忽近，从灯光较少的公园仰望夜空，可看见的星星跟夜市比起来多了许多，一抹微笑在我嘴边绽放。
    「我很喜欢星空。」我把手伸向夜空的方向，盖住了视线里一颗很亮的星，「我国小二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出去玩，晚上看到天空满天星斗，真的美的不可思议。那时候是去哪里我已经忘了，但那片星空我却忘不了。」
    仔细一看，除了较亮的星，还有很多比较不明显的微弱星光，我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你呢？你喜欢星空吗？」我扭头看向徐凯杰。
    他扶住我因为抬高头而重心不稳的身子，然后轻轻地笑了，「比起星空，我更喜欢海。不过以前住在美国时，那里晚上星空都很美。」
    我看向前方，重新调整身体的重心，「真好，我也想看看那片星空。」
    「以后一定有机会的。」
    我跳上花台的边缘，沿着那狭窄的边缘走着，像是在走平衡木。「你说你喜欢海嘛。」
    「对啊。」
    「是喔……我和郑冠恩都比较喜欢星空耶。」我低头笑了笑。
    「我星空看腻了，自然比较喜欢比较少看的海啊。」
    「我倒是星空跟海都挺少看的，」我耸耸肩，「尤其是星空。」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凝视着我，「郑冠恩对你很重要吧？」
    我一怔，脚步顿了顿，但随即又继续迈开步伐。「还好啦，只是比较要好的男生朋友啊，就像是许荣、你还有风纪之类的人一样啊。」
    「是吗？」
    难道他看出什么了？我们才认识一个月，应该没有那么快吧……不，应该是没有那么明显吧。
    「你段考考得如何？」我迅速转移话题。
    他抬眸看我，似乎发现我故意转移话题，但他没有多问，他顺着我的问题说下去：「还可以吧？应该不会太差。」
    「是喔？我倒是觉得我这次考得还可以。」
    「其实这次对我来说不是非常重要啦，我刚转来就月考，这样不准。」
    花台的边缘到了尽头，我跳下来，和徐凯杰并肩走着。
    「也是啦。」
    走出了公园，又走了几分鐘，离我家就不远了，我们过了马路，来到巷口。
    「我家快到了。」我指向巷口的咖啡厅，「对了，这家咖啡厅很棒喔，早上卖早餐，中午过后到晚上就是普通的咖啡厅。老闆娘很亲切，里面还有一隻柴犬喔！改天你可以来吃吃看！」
    他点头说好，脸上掛着微笑。
    「下次我们五个可以一起来。」说完，我们便继续往我家走去。
    巷子一片静謐，我们的脚步声显得特别突兀，路边的路灯一闪一闪的，看来快要坏了。
    到了我家门口，我停下脚步，从包包里拿出钥匙，「我家到啦，你也快点回家吧。」
    「嗯，我看你进门。」
    「好，那我进去嘍。」我打开楼下大门，对他挥挥钥匙，「天气很冷，你快回去喔。」
    走进大门，我再次笑着转头对他说再见，然后关上大门，脚步轻盈地踏上楼梯走回家。
    打开家门，灯全部都是暗的，看来妈妈他们今天又拍摄到很晚了。我摁下电灯开关，脱下鞋子，往客厅走去。
    偌大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突然觉得时鐘滴滴答答的声音清晰又大声，我莫名感到有些孤寂，我抿抿嘴唇。
    洗完澡后已经快十一点了，我把家里的灯全部关掉后回到房间，盘腿坐到床上，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想了想后，发了一则讯息给徐凯杰。
    「你到家了吗？」
    传完后，我去看郑冠恩的讯息，他把我们两个的暱称全改回来了。
    「吃那么好，祝你肥死。」
    思考没多久，我回传：「再肥也没你肥。」
    然后他竟然直接已读我。
    这时另一则讯息跳了出来，我点进去，是徐凯杰传的。
    「到了，你早点睡吧。」
    「你也是，晚安。」
    把手机关机放到一旁后，我躺了下来，把棉被拉到超过头顶，翻了几个身才乔好位置。
    这一晚，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眼前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满天都是闪亮的星斗，中间还有一条清楚可见的银河，星空下还有一片辽阔无边的海洋。我站在那片美得令人窒息的星空下，脚下踩着细沙，旁边佇立着另一个人。
    然而，我却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
    过了不到一星期，期末考成绩出炉，老姜选在这节国文课发成绩单。
    在几家欢乐几家愁的热闹气氛下，我们这个角落的氛围特别不一样。
    成绩单上面写着班排第一名，校排第一名。
    但这张成绩单却不是我的。
    我无语地看着徐凯杰的成绩单，他则无语地望着我的脸。
    「说实话，你真的是天才吧。」我把我的成绩单扔到一旁，指着徐凯杰的鼻子说道。
    他语气诚恳地告诉我：「嗯，搞不好真的是。」
    郑冠恩手上拿着他的成绩单转过来，直勾勾地望着徐凯杰，「你真的是天才欸。」
    我瞥了郑冠恩的成绩单一眼，果然是惨不忍睹的分数，多半低空飞过。
    「媛媛考得也不差啊。」徐凯杰拿了我的成绩单放到郑冠恩面前。
    班排第二名，校排第二名。
    我看着自己的成绩单，一脸厌世，「你知道如果你没有转来，我就第一了吗？」
    「那真是抱歉啦。」徐凯杰露出微笑，半点歉意都没有。
    结果，我还是没办法拿到校排第一，而我蝉联班排第一的梦想也没了，真是祸不单行哪。

 chapter 2-6

    「媛媛，你一定要赢过这傢伙，如果你赢他我就请你吃饭。」郑冠恩把我的成绩单递回给我，然后莫名其妙开出了一个条件。
    「你要我赢过一个十二月底才转来，转来后上课都在睡觉或恍神，明明连自习课也都没在复习却还是考第一的天才？」我把徐凯杰的成绩单用力压在郑冠恩脸上，毫不在意他是否会因此毁容，「你疯啦？」
    他把徐凯杰的成绩单从脸上拿下来，没有毁容。他悲伤地摇摇头，「看来我是真的疯了。」
    「你真的是天才。」我又对徐凯杰重复了一次。
    「那你该觉得荣幸，竟然认识了一个天才。」他笑着取回成绩单。
    我翻了个白眼，伤心地摇着头，「我真觉得不幸。」
    「欸欸欸，」郑冠恩在我跟徐凯杰中间挥了挥手，打断我们的废话，「许荣第几名？」
    「不知道，等等下课自己去看。」我伸出拇指指向后方的布告栏。
    这是我觉得老姜有点残忍的地方，老姜除了每人一张自己的成绩单，还会另外印一张排名表贴在布告栏上，全班排名公开透明化，虽然排名表上没有印出分数，但谁考糟了、失常了，可是被看得一清二楚。
    我以前国中的班导给我们的段考成绩单是把全班的各科分数照排名由上而下全打出来，但没有打上名字。老师把成绩单贴到联络簿上，然后用萤光笔把你的分数那栏画出来，我觉得这样较好，就算考差了，至少别人不知道你分数就不知道你排名。
    郑冠恩瞇起眼，想看刚才老姜贴到布告栏上的排名表，但他再怎么看却依旧徒劳无功，因为距离太远了。
    「可恶！竟然看不到！我这次一定得赢许荣啊！我们上次段考打赌，赌注很大欸。」郑冠恩自己看不到，转而拜託徐凯杰：「拜託帮我看一下嘛，你离比较近。」
    徐凯杰点点头，也努力地往那张排名表看去，看了老半天，他转回来，迎上郑冠恩期待的目光，「我看不到。」
    郑冠恩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但他还是对徐凯杰说了声谢谢，算有礼貌。
    下课后，语诺跟许荣跑到我们的座位来，对于徐凯杰拿第一表达了大大的惊讶，他们表达完讶异后，我们一起看着一大团人全部挤到布告栏前，拥挤程度堪比年终大特价。
    不知道是谁惊呼了一声，全部人停下动作盯着发出声音的人，原来是风纪呀，怎么感觉他最近存在感有点高……
    「徐凯杰第一名啊！」他大喊。这下我尷尬了，因为大家全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我跟徐凯杰。
    「他真的是天才啦。」也挤在布告栏前的郑冠恩说。他趁大家注意力都放在我们身上时鑽到排名表前面，然后露出开心的笑容，看来是赢许荣了。
    我被盯得颇不自在，于是我摆摆手迅速带过这话题，「对啦，他真的是天才，我也赢不了。」
    全班同学一脸认同，每个人都在这次成绩上见识到了天才的厉害程度，大家纷纷附和后便再次把注意转到排名表上了。
    郑冠恩脚步轻快地走回来，许荣紧张地注目着郑冠恩，我看到他吞了口口水。
    「我赢啦！」郑冠恩露出大大的笑容开心宣布，「请我们全部吃饭一次加上下学期请一个礼拜的早餐，别忘啦。」
    许荣一脸茫然若失，然后哭丧着脸说：「请三天好不好？」
    「不行，是你自己说要请一个礼拜的。」郑冠恩摇头，毅然决然拒绝了许荣。
    「那请你们吃饭可不可以选便宜一点的啊……」
    「我考虑考虑。」
    语诺打断他们的对话：「等等，请吃饭是请谁？」
    许荣指了指我们，「原本打赌是请郑冠恩、你和媛媛，但现在徐凯杰转来了，所以现在变成请你们四个加上我自己。」
    原本一脸想睡的徐凯杰瞬间清醒了过来，「我也有？」
    「是啊。」许荣点头，看得出来他内心在淌血。
    语诺愉悦地笑着，可能是因为免费得到了一顿饭。然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快速拍打桌子，「郑冠恩！我第几名？」
    郑冠恩边往他的位子移动边说：「第十名。」
    「呀呼！」语诺开心大喊：「进步了！我进步五名耶！」
    「恭喜你啊！」我由衷为语诺感到高兴，她开心到从后面紧紧抱住我。
    语诺抱着我，又问：「那风纪第几名？」
    郑冠恩看着语诺，「该不会你们也有打赌吧？」
    「哼！我才不做那么小孩子的事呢！」语诺摇摇手指，「这只是关于面子的问题罢了。」
    这时，风纪刚好吹着口哨悠哉地走了过来，他语带得意的说：「我第九名，让你失望了。」
    语诺张大嘴，气得直跳脚，她恼怒地说：「我怎么又输你！我都那么努力了！」
    风纪欠扁地笑着，「因为我比较聪明。」
    此话一出，惹恼了语诺。语诺跳起来，追打风纪去了，他们两个一溜烟便跑得不见踪影。
    「你说，他们又会追到哪去了？」我靠着椅背，问郑冠恩。有次他们两个就这样跑到校园另一边直到风纪投降，还因为跑太远所以迟进教室。
    「谁知道呢？」郑冠恩耸肩，「我看他们又要迟进教室了。」
    我们互看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过了不到两分鐘，语诺容光焕发地回来了。许荣打趣道：「你把阿皓推到生态池了吗？怎么会这么快？」
    阿皓就是风纪，风纪的名字叫做苏皓然。他老称自己是孟浩然，真是污辱孟浩然，我还是觉得叫他风纪最顺口。
    「我把风纪打了一顿，他为了不要被打死，所以决定请我吃麦当劳，以对于他的出言不逊表达歉意。」
    唉，风纪真可怜，莫名其妙要破费了。
    许荣摇头叹气，「你真的很暴力欸。」
    语诺瞪他一眼，「你也想被揍吗？」
    为了不要与风纪有一样的下场，许荣赶紧摇头，说了句类似古装剧里会出现的台词：「微臣惶恐。」
    语诺满意点头，她有一阵子可是某部古装剧的铁粉。

 chapter 2-7

    过了几秒，风纪的声音突然吶吶传来：「我冤啊……」
    「你活该啦。」语诺转头看向终于回来的风纪，用鼻子哼了声，「我到时候绝对要点最贵的套餐，然后薯条加大。」
    「别啦，很贵欸。」
    「不只这样，我还要再加一杯冰炫风！」
    「别这样啦……」风纪低头算了算价钱，神情哀伤地说：「我要为我的荷包默哀了。」
    「别担心，许荣会破费得比你更严重。」郑冠恩大笑，他安慰风纪：「许荣可是要花加他自己一共五人的餐费。」
    风纪呆了几秒，也跟着大笑出声：「哈！许荣你还真的输啦？辛苦你了欸！」
    许荣悲哀地摇着头，「别说了，我的荷包已经在哭了。」
    徐凯杰得到校排第一这事又在我们全年级造成很大的轰动，大家又都争先恐后地围在我们教室外，想看看徐凯杰到底是何方神圣，连校刊社的学长知道这件事后都跑来想要为徐凯杰弄个专题。
    因为之前有类似的状况，所以我们早就已经想好了类似状况的应对措施。我们只要下课鐘一打，全班便会先让下课想要出教室的同学先出去，然后把窗户全部关掉，前后门全部上锁。
    好在离结业式只剩三天，我们全班都抱持着乐观的态度准备好好度过这三天，不要因为那些人而破坏好心情。
    风纪想到一个点子，他说既然他们是为了徐凯杰而来，那就叫徐凯杰去跟他们说清楚就好啦。
    大家觉得如果那么简单，那我们应该早就解决了，不过其实我们也没有试过这招，于是我们抱着不妨姑且一试的心态同意了风纪的提议。
    上完国文课，我们班要出去的人都出去后，那些人又围到我们教室外了，徐凯杰走出教室，我们其他人则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站在后面。
    「请问你们到底有什么事？」他和善地问，太温柔了，这时候应该要大骂「你们到底烦不烦哪」或是「你们当我们这里是动物园啊？再看就给我付钱啊」之类的剽悍言词才对嘛。
    「就想看看徐凯杰是谁、长什么样子，怎么会一转来就得了校排第一名。」一个男生不疾不徐回应。我很佩服那个男生的勇气，但你确定那一大坨女生是为了这个原因而来吗？
    「我就是徐凯杰，现在你们知道我长什么样子了吧？我希望你们不要再围在我们教室外，这造成我们班上同学很大的困扰。」
    好一个回应！徐凯杰你好棒！
    「好，我知道了，打扰到你们不好意思。」那个男生说，徐凯杰跟他说了声谢谢，然后那个男生点点头后就很乾脆地转身离开，真是个好孩子。
    那个男生一走，原本站在我们教室外的男生也一个接一个走了，只剩下校刊社学长跟一大坨女生还依依不捨地留在这里不想走。
    徐凯杰问校刊社学长：「学长有什么事吗？」
    「我们校刊社想採访你，」学长挥舞着笔记本跟笔，「可以吗？」
    「不好意思，我暂时不想接受你们的採访，这有让我有点困扰。」徐凯杰摇摇头。
    「好吧，抱歉打扰。」学长说完，訕訕地走了。
    很好，只剩那些女生啦！全班都露出微笑，看来离清间时光不远了。
    然而现实总是很棘手，徐凯杰又和那些女生谈了大概三分鐘，她们还是不肯离去，只有几个识相的女生先行离开，现在还有大概十个左右的女生站在我们教室外，都是高一的。
    风纪推推我的背，「没办法了，班长你去吧。」
    我觉得奇怪啊，「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有女王风范。」
    我不禁疑惑看他，但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我好像也不好推託。
    「好吧，我试试。」不成功别怪我啊。
    我往门口走去，站到徐凯杰旁边，正想开口，那些女生却各个像看到鬼一样，说了声抱歉就速速离开，全走了。
    看着她们匆忙离去的背影，我觉得好气又好笑。我回身面向一大群已经笑得东倒西歪快要岔气的同学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欸，你们说说话啊，我是有多可怕啊？」我双手环胸，舔了舔上唇，「嘿，理我一下啦。」
    风纪揩去眼角笑出来的泪水，是有夸张到会笑出泪水吗？「我也不太清楚，但真的好好笑啊！」
    学艺也接着说：「或许是因为你太漂亮导致她们吓坏了！而且那些女生的表情真的好经典啊！」说完，学艺继续大笑，还笑得直不起腰来。
    就这样，除了我跟徐凯杰，全班男男女女都不断笑着，我看向徐凯杰，他给了我一个无奈的笑。
    唉，你们就笑吧，至少我一个不小心把那些女生全赶走了。
    冷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教室，我打了个喷嚏，推着徐凯杰回到座位上。
    接下来的每节下课，都没有人再继续围观了。我们安稳的度过了学期的最后几天。
    结业式后，寒假终于到了，一个学期也过去了，大家互相道别，准备好好度过整个假期。
    ＃
    这个寒假很平淡，没有什么特别的。
    当然，我们有让许荣请客，最后许荣请了大家一人一份巷弄里的义大利麵，那是一家很不错的店，一份义大利麵不到一百五，还附一碗酥皮浓汤跟饮料喝到饱，只能说老闆是佛心来着。
    值得一提的是，我和陶陶学姊正式见面了。
    我们约在我们家巷口的那家咖啡厅，就是我跟徐凯杰推荐的那家。我和学姊一见面就很聊得来，那是一个很愉快的下午。
    在那之后，我和陶陶学姊的感情就突飞猛进，我还为此跟郑冠恩炫耀了几次。
    因为与陶陶学姊常常联系，有时候陶陶学姊要跟郑冠恩出去都会拉着我一起去，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我会觉得我像个电灯泡。
    而且，和他们出去，看到郑冠恩看着陶陶学姊时那温柔的眼神，总会让我的心揪了一遍又一遍。
    我很难过，但也很欣慰，或许有了陶陶学姊，郑冠恩就不会再继续拈花惹草了。如果陶陶学姊是他最后一任女朋友，我会感到快乐的，因为儘管郑冠恩身旁那人不是我，但至少他有个好结局，也不会再伤害其他女孩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就算我会为此心痛难过也没关係没关係，时间一过，我就不会难过了，时间能冲淡伤痕，冲淡一切的。
    我相信可以的，一定。

 chapter 2-8

    春节来临的前几天，徐凯杰告诉我他春节那段时间要回美国，人不会在台湾。
    于是我很厚脸皮的打算跟他要一些糖果零食当礼物，而我也真的跟他要了，他给了我一个白眼，也没回答好不好，让我纠结在那里，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东西可以吃。
    好险徐凯杰是个很好的人，开学前一天，他传了一张照片给我，照片里是一小堆零食，包装上写满我看不懂的英文。我问他这些是不是要给我的，但他却不回我，真是个彆扭的孩子。
    隔天我到学校时，徐凯杰已经到了，但很难得的语诺跟许荣还没来，他们两个平常都很早到校的。
    我开心地连跑带跳到了座位，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好久不见啊，有没有想我啊？」
    「没有。」徐凯杰摇头，我撇撇嘴，真是不给我面子。「而且我们上礼拜才见过面。」
    「切，你真不好玩。」我放下书包，把厚重外套的拉鍊拉了下来，「我的食物呢？」
    他挑眉，「什么食物？」
    我边脱外套边瞪他，「美国原產伴手礼！」
    「哼，什么伴手礼？我又没有答应你。」
    我瞪圆双眼，这孩子和我熟了就造反啦？
    「那你昨天那照片是什么意思！」我指出他昨天毫无理由的行为。
    「跟你炫耀啊。」
    ……昨天那句夸奖徐凯杰人很好的话，我收回。
    「你这个坏人，我和你不熟。」
    我别开头决定不理他了，徐凯杰试图逗我，但我还是不理他。
    过了几分鐘许荣来了，接着郑冠恩也来了，不过没多久又跑了出去，还是没见到语诺的身影。
    在迟到前十分鐘，包得跟粽子一样的语诺终于进来了。她放下书包，脱掉两件外套后里面还穿着一件外套，她跑过来抱住我，「我今天差点忘记要来上学！好险没有迟到！」
    「你没迟到真可惜欸。」她生气地掐住我的脸颊肉，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语诺看向我旁边，「你怎么都不理徐凯杰啊？吵架喔？」
    「没有。」我快速回答。
    「欸？是吗？很可疑喔！」语诺问徐凯杰：「怎么啦？」
    他告诉语诺他没给我伴手礼，接着我就不理他了，只用了短短两句话就解释完毕，厉害。
    语诺停了好几秒，然后大笑了起来：「媛媛你好可爱啊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不理他啊！哈太可爱了！」
    我睨她一眼，作势要戳她的肚子，她边笑边躲开，手搭在我肩上，继续笑个不停。
    「别不理徐凯杰啦，人家对你那么好欸！」
    「哼！他哪里对我好？你这个见色忘友的臭女人！」我忿忿地说。
    我瞥向徐凯杰，发现他脸上也有明显的笑意，而语诺还是笑得花枝乱颤……是的，花枝乱颤，我想不出其他形容词了。
    「他对你很好啊！」语诺手伸向徐凯杰椅子的掛勾旁，从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条巧克力，「你看这是什么！」
    「欸？我……」我看着那条巧克力，顿时一头雾水。
    徐凯杰笑出声来，接过语诺手上的巧克力点了我的额头一下，「给你的啊。」
    「我……这……」我语无伦次了起来，最后只能叫一声：「嘿！」
    语诺见我想通，笑得更夸张了，「我刚才就看到他椅子掛着一袋零食啊！你还跟他生闷气！真的太可爱了！」
    我看着那条巧克力，真不知道该接还是不接。徐凯杰笑着把巧克力放到我手上，「刚才逗你玩的你还真的信，我怎么可能没有带给你啊？」
    语诺指着自己，「那我的呢？」
    「你又没跟我说你也要。」
    「哎唷你偏心喔！」语诺窃笑着，徐凯杰连忙塞了一颗牛奶糖到她手里，语诺点头，「好啦，只有一颗也好啦，谢啦！」
    她蹦蹦跳跳跳地回到座位，我转头，指着小袋子问徐凯杰：「那些都给我吗？」
    「没有，我也要吃。」
    我扁嘴看他，「你喜欢海耶，要跟海一样宽宏大量啊！」
    「好啦，都给你啦。」
    我露出笑容，拿起刚才他给我的那条巧克力吃了起来。
    果然，徐凯杰是个好人呢！
    不经意往窗外看去，我看到陶陶学姊站在外面对我挥手，我从小袋子里拿出一颗应该是牛奶糖的东西，往学姊那跑去。
    「陶陶学姊！」我把刚才咬到一半的巧克力吞下去，递给她糖果，「这是我同学从美国带回来的糖果，给你吃。」
    「哇！媛媛谢谢你！」学姊笑着接过糖果。
    「郑冠恩不在教室喔，你来找他吗？」
    学姊露出温暖的笑容，「不是啊，我刚好经过，所以来找你打个招呼呀。」
    「喔！真感动！我要跟郑冠恩炫耀！」
    「炫耀什么啊？」郑冠恩刚好正要进门，他停下脚步。
    「陶陶学姊特别来找我打招呼！开学第一天喔！」
    「有什么了不起？」他哼了一声，看着我还拿在手中的巧克力，「你在吃什么？」
    「徐凯杰从美国带回来的点心啊！」我挥着巧克力说：「你没有喔！」
    「祝你肥死。」他没好气地对我说完，接着轻声细语地和陶陶学姊说起话来，差别待遇很严重欸。
    我瞪他一眼，跟陶陶学姊挥了挥手后就抓着我的巧克力回教室了。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今年二二八连假只有三天，去年有四天，这又惹来语诺的谩骂，她骂去年我们忙着要考升学考给我们放四天，今年又放松又自由却只给我们放三天，真是没人道。
    最近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已经开始有回暖的跡象，语诺的外套也从三件减少至两件。
    今天的体育课是在篮球场，外头的太阳和煦地照着大地，连在班上号称懒惰女王的语诺都难得自动自发跑出去活动筋骨。
    做完操后，老师宣布可以自由活动，我跟着语诺穿越操场，在司令台坐了下来，看着正在打着篮球的男生们。
    语诺目光紧紧盯着篮球场上的某个人，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在看着谁。我跟着往球场看去，目光锁定那个我看了十六年的身影，他在球场上奔跑着，笑容灿烂得好似能扫光所有阴霾。
    然而，他已经属于另一个人了。

 chapter 2-9

    「好快啊，月底又要段考了。」语诺率先打破了沉默，微风吹起她没绑起的长发，「下学期了啊，明明感觉昨天才刚认识你呢。」
    「是啊，时间过得很快呢。」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的青春，已经逝去了一大半。
    语诺再度沉默了下来，隔了半晌，她才再次开口。
    「媛媛，」语诺眺望着远方的山，视线已经离开了球场上的某个人，「如果你能自己选择，你还会选择当郑冠恩的青梅竹马吗？」
    她的话语很轻，感觉风一吹就能把她的话吹散至空中。
    我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
    「真的？」语诺讶异地看我，抿抿唇后问：「就算，他还是会像现在一样不断交女朋友，而且他身边那人从来都不会是你？」
    见我点头，语诺忍不住大叫：「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这样总有一天，我的心会死透吧？
    思忖片刻，我浅浅地笑了，「至少，他依旧是我的朋友，有这个朋友，我很快乐。毕竟他也带给我很多美好回忆啊，心痛一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开心的回忆，这样不是很好？」我抬眼看她，「况且人生还很长，谁说我没有机会呢？」
    「那陶陶学姊——」
    「不，我没有想跟陶陶学姊抢的意思，学姊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我不想伤害她。如果学姊就这样陪伴他一辈子，也是个很好的结局。」我打断语诺的话，「我只是还怀着冀望。」
    语诺愣愣地看着我，接着对我露出会心的笑容。
    「是啊，人生还很长，也没人规定你不能喜欢着有女友的人。喜欢的感情并不是能轻易控制的。」她让我靠在她的肩上，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地低声细语：「别担心，喜欢一个人没有错，至少你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
    有啊，我伤了自己的心，很重很重地伤了自己的心，明知道机会渺小，却还是催眠自己我还有希望。
    明明，他对我的好只是基于青梅竹马的关係，只是基于认识那么久的责任，明明就只是这样。
    空旷的操场上传来了班上同学的嘈杂声，感觉离我好遥远。我的眼眶渐渐发酸，我轻轻闭上双眼。
    别烦恼了，也别担心了，我把自己的心意藏好就行了吧？
    除了已经知道的朋友们，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的心意。
    我闭着眼，静静听着微风掠过的声音，驀地听见语诺好像在喃喃自语什么，似乎是不想让我听到而刻意压低声音。
    我仔细地听，终于勉强听到一些字句：「喜欢上一个有女友的人，没有错。喜欢上一个内心早已有另一个人的人，更没有错。」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他已经忘记我了啊……」
    语诺为什么会说这些话呢？我不知道。或许有一天，她会告诉我吧，那一定是属于语诺的，她自己的故事。
    「我好饿。」下课鐘响，我睁开眼，语诺把我扶起来。
    我细细端详她的脸，没有什么异状，也没有刚才哭过的样子。我没有多问语诺，毕竟她现在或许还不想告诉我她的故事，她也不知道我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
    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再上一节课就能吃饭了，你忍忍吧。」我和语诺一起越过操场中央的草皮，往教室的方向前行。
    「我等一下要问许荣有没有东西吃。」她咕噥着，我低声笑了笑，她抬眼，「笑什么？」
    「没事。」我微笑摇着头，不去理她疑惑的眼神。
    「啊，」语诺指向前方，笑弯了眉眼，「他们来找我们了。」
    我看向前方。
    许荣和徐凯杰往我们这迎来，阳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寒风顿时不再令人寒冷。
    我心里的那个人没来找我们，他去找拥有他的人了。
    没关係，我有朋友，我很快乐。温暖的天气里，就别伤心了吧。
    我跟语诺笑着跑到那两个人旁边，我们四个一起往教室走去。
    安于现况，也很好啊。
    至少，我不孤单。
    ＃
    春天来了，早晨的路上也开始有稀稀落落的鸟鸣声。
    今天是星期一，一大早的上学路上，郑冠恩一句话都没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很反常。
    而且他今天也很难得没跟陶陶学姊一起上学。
    我受不了这沉默的氛围，于是我先开口了：「你笑一个嘛，许荣都要当你的跑腿小弟一个月了，你怎么还不开心哪？」
    许荣这次段考又考输郑冠恩了，他们本次的赌注是当对方一个月的跑腿小弟。许荣现在才当了一个星期就已经连连喊苦了，我不敢想像他接下来三个礼拜会多么悲惨。
    至于语诺，这次终于考赢了风纪，她得意洋洋地跟风纪炫耀，还高兴到请我吃了碗烧仙草。
    而我，还是输给了徐凯杰。他维持着校排班排双冠军，而我班排又是第二，校排还掉到了第五。
    伤心哪伤心，而且这学期换了位置以后，我还是坐在原本的位子，最后一排，靠窗，徐凯杰还是在我右边。不同的是，郑冠恩被换到离我们远远的位子，语诺跟许荣也被打散至不同的地方，风纪则移到了我前方。
    郑冠恩转头望了我一眼，他的眼神写满了落寞，他对我扯扯嘴角后便移开视线。
    这真的很不寻常。
    有一个模糊的念头慢慢浮现，但我却抓不住那个念头。
    接下来整路上，我们俩没有人再开口。
    「我觉得我要被坑死了。」许荣狠狠瞪着桌面，其实他比较想要瞪死郑冠恩，可惜郑冠恩现在不在现场，他一打鐘就跑得不见踪影了。
    「好好的吃饭时间，别再提这种事了。」语诺随意摆摆手，打开自己的午餐吃了起来，完全不为许荣感到可怜。
    「你不懂！我苦啊……」许荣捧着他刚打开的便当，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他说：「可是很奇怪，郑冠恩他今天完全没有叫我做任何事。」
    我驀地抬起头。
    这太诡异了，真的很奇怪。
    我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拿出我的便当后，刚才出去洗手的徐凯杰回来了，他一坐下就对我说：「外面有人找你。」
    我转向窗外，看到陶陶学姊站在外头，我开心地跑出去。
    「学姊，怎么了吗？」
    陶陶学姊拿着她的午餐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心里的柯南告诉我案情似乎不单纯，于是我跟学姊说了等我一下，就走回去拿起我的午餐。
    学姊说想请我陪她去凉亭坐坐，我拿着便当，亦步亦趋地跟在学姊后头。
    不知怎地，学姊高瘦的背影，在此刻看起来特别单薄。
    到了花园旁的凉亭，我和学姊坐了下来，我把便当放在一旁，因为学姊似乎有事想跟我说。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学姊面向我，并且握住我的双手。
    她的下一句话，让我脑中一片空白。
    一滴泪缓缓从陶陶学姊的脸颊滑下，她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媛媛，我和郑冠恩分手了。」

 chapter 3 我是卫星，他是行星

    我愣愣地望着学姊望了很久，我只知道学姊抱住我一直哭一直哭，我也回抱她，不断地轻拍她的背。我很想开口安慰学姊，但平常伶牙俐齿的我，现在却挤不出半点字句。
    郑冠恩刚跟陶陶学姊交往时，我们大家的心里都有底，我们都知道有一天，他们两个有可能会分手。
    但他们两个状况极佳，比我们预期的好太多了，让我们都认为就算会分手，也应该能撑个一年。
    没想到，竟然那么快。
    没想到，他又伤害了一个女孩。
    没想到，学姊竟然不是他最后一个女友。
    照理讲，我应该会开心才对，因为这样我又有机会了，但并不然。我完全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我现在，只感到无尽的鼻酸，学姊哭得那么伤心，我都想哭了。
    过了很久，陶陶学姊也哭得差不多了，我才终于开得了口。
    「学姊，是郑冠恩跟你提分手的吗？」
    我没想到，他竟然忍心跟学姊提分手，他怎么忍心伤害学姊？他怎么忍心……
    然而，学姊却摇了摇头，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是我提的。」
    短短四个字，再次让我脑中一片空白。
    「为……为什么？现在才四月初啊。」我心疼地看着学姊哭得梨花带泪的脸，「你和郑冠恩从十二月到现在，才交往了不到四个月，为什么要分手？」
    学姊只是不断摇头，然后又开始掉泪。
    「别哭别哭，」我再次抱住学姊，学姊也紧紧地抱住我，「他亏待你了吗？」
    「没有……」学姊哭得很兇，看来她真的非常的伤心，「只是……」
    我静静的等待学姊说下去，但她接下来就没有再说话了，她接下来就只是继续哭着，我眼眶不禁开始发酸。
    学姊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看得出来她还是非常喜欢郑冠恩。
    不说原因也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午休鐘响后，陶陶学姊才离开我的怀抱，她抹去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媛媛，对不起，耽误你的时间。」
    「不会啦，怎么会耽误呢？」我露出俏皮的笑容，「我们先吃午餐吧，你哭了那么久，消耗了很多热量，应该很饿。」
    「什么啦！」陶陶学姊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情感觉转好了不少。
    我从旁边拿起我的午餐，开始吃了起来，我真的好饿呀。
    「我刚才哭得很丑吧？」陶陶学姊也开始吃起她的午餐。
    我摇摇头，口齿不清地说着：「不会呀，长得漂亮的人哭起来也好看。」
    「哪有啦！明明哭起来就很丑……」学姊露出笑容，鼻头还是带有点红。
    看着学姊的样子，我真的很心疼她。儘管我还是不知道为什么陶陶学姊要提分手，但我相信她绝对是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提了分手，不然，为什么她要跟好不容易才交往的人分手呢？
    「不过，我有和冠恩说好，」吃到一半时，学姊开口，「虽然分手了，但还是要继续当朋友。」
    这样不会有些尷尬吗？
    「那他答应了吗？」
    学姊的眼睛亮了起来，「有，他答应了。」
    「真的？那恭喜你了！」
    好险，至少他们的结局是好的。
    学姊笑了开来，在阳光下，她的笑更显得美丽动人。
    和陶陶学姊吃完饭后，我跑到活动中心的顶楼，找到了坐在那里的郑冠恩。
    之前徐凯杰转来那天，我在校园到处找徐凯杰时，郑冠恩告诉我可以去顶楼找，后来在我鍥而不捨的逼迫下，他终于告诉我他有时候翘课会到活动中心顶楼，他心情不好时也会到活动中心顶楼。
    现在我知道，他跟徐凯杰常去的顶楼是不同的顶楼。
    他闭着眼睛靠在网墙旁，我走过去，没有发出脚步声，然后轻轻地在他旁边坐下。
    我把腿伸直，抬头看着在蓝空上到处飘盪的云朵，就这样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回应：「来陪你啊，你应该心情满忧鬱的吧？」
    「没有到忧鬱那么严重吧？」他轻笑，但声音并不是那么有精神。
    「在我看来很严重啊。在我眼里，感情的事很严重的。」
    「你又没经歷过，怎么会知道？」他扫了我一眼，露出浅浅的微笑。
    实质的没经歷过，但内心经歷过许多疼痛与心酸啊。
    「我就是知道。」
    过了半晌，他开口问：「所以你知道我跟陶陶分手了吧？」
    「知道。」我看向他，打趣道：「你第一次被要求分手吧？平常应该都是你提的。」
    他覷我一眼，「的确是第一次。」
    「其实我觉得，陶陶学姊跟你提分手也好。」他注视着我，我继续说：「因为到最后，你也是会跟她提分手的吧？」
    「搞不好我不会跟她提分手啊。」
    「是吗？」我低下头，不想让他看到我眼神里流漏的失落。「那为什么陶陶学姊要跟你分手？她一定是察觉某些有可能让你提分手的因子，所以才会提早断开这个关係吧？」
    他没有再出声，我忍不住抬头看他，发现他看着我露出苦笑，「怎么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我微微瞠大眼，「所以陶陶学姊真的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提了分手？」
    郑冠恩点点头。
    「那……是为什么？」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突然想不到该说什么，想了很久，我才艰难地想到一句话：「没关係，至少你们还是朋友嘛，不要难过。」
    现在我又发现一件事，我真的不太适合安慰人。
    然而这句跟安慰好似扯不上关係的话，似乎起了一点作用。郑冠恩笑了起来，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我的头顶，「谢谢你，我没事。」
    「嗯，」我站了起来，对他笑笑，「那我先走了，要一起走吗？」
    「我再坐一下，你先走吧。」
    「好，那你要早点回教室。」我旋过身，准备离开。
    往安全门的方向走到一半时，他叫住我，我转头。
    他微笑看我，「我忘了说，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我愣了愣，接着噗哧笑了出来，「我知道。」

 chapter 3-2

    说完，我往安全门跑去，跳下楼梯后，我靠着墙壁蹲了下来。
    手轻轻拂过头顶，彷彿还能感觉到他方才拍我头的感觉。
    我的心脏跳得飞快，一下又一下用力撞击我的胸口，感觉心跳声大到我都能听得清楚。
    回教室的路上，我看着外头的树，脚步慢了下来。
    既然郑冠恩跟陶陶学姊分手了，那不就代表，他很快又会另寻新欢？这样他不就又会再伤害另一个女生？而他如果又交了新的女友，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就又会再次大幅减少？
    我抿抿唇，不想再去想这个问题。我加快脚步，把这些猜疑拋到脑后，在空荡的走廊里，我依旧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
    ＃
    郑冠恩跟陶陶学姊分手这事没有多少人知道，我也没有跟其他人提起，因为这不是我的事，我不能随意乱说出去。
    「媛媛，关于我和冠恩分手的原因我不能多说，我就只能告诉你其中一个原因。」那天晚上，陶陶学姊传了这个讯息给我：「我只是觉得，我和他不适合当恋人，有更适合他的人在等着他。」
    我不知道陶陶学姊所说的「更适合的人」是谁，但陶陶学姊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间暇时间去猜测那个人是谁。
    陶陶学姊跟郑冠恩恢復得很好，隔天他们还是有互相打招呼、间聊几句，但我看得出来他俩的互动跟之前交往时比起来少了一份亲暱，不过这样的结局很好了，至少他们还是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呀。
    这次和陶陶学姊分手后，郑冠恩的空白期很长，跟我们几个混在一起的时间也大幅提升了许多。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好像跟前几任分手后，他的空白期也皆是满长的。
    过了两三个礼拜，我不再一直注意陶陶学姊跟郑冠恩的互动了。
    现在郑冠恩会每天跟我一起走去上学，也不会一到午餐时间就跑出教室，语诺跟许荣发现以后，才知道郑冠恩跟陶陶学姊分手了，他们都很惊讶，因为我们原本都认为他们感情能比较持久。
    后来经过陶陶学姊的同意后，我告诉他们两个是陶陶学姊提分手的，并把唯一一个陶陶学姊跟我讲的原因跟他们说，语诺也赞同陶陶学姊的作法。
    「早点放手，少点伤害。」语诺跟我说了这句话，虽然我调侃她说这句话酷似宣传海报上会出现的标语，但其实我心里是非常认同这句话的。
    如果没有现在放手，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受到伤害呢？
    我其实也有些希望我能尽早放手，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我想放弃，但我却永远学不会不把他无心的小动作解读成我还有希望。
    或许就如我所言，我大概会到他步入礼堂的那刻我才会真正死心。
    我就是这样，一定要直到自己被伤得千疮百孔、被伤得面目全非，才懂得放弃。就别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一种执着吧？
    但至少，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我出去走走。」刚上完冗长的数学课，实在挺累。我伸了伸懒腰，跟徐凯杰说了一声就走出教室。
    我走到走廊的尽头，靠着栏杆往下面的操场看，只看到很多人在操场上奔跑着，还有很多人头在篮球场上鑽动着。
    阳光照到我的脸上，五月中旬的阳光耀眼却不过于炽热，我微瞇起双眼，想阻挡太阳带来的强光。
    「班长，」我转头一看，是学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行哪，别问太超过的问题就好。」
    学艺走到我左边，跟着靠在栏杆旁往下看，「你喜欢郑冠恩吗？」
    我一怔，迟疑了下才回：「朋友的喜欢吗？喜欢啊。」
    她似乎轻轻地笑了，「我不是说这个喜欢。」
    我当然知道啊。
    再三思索，我才给了她回答：「我没有喜欢他，我们仅限于朋友。」
    偶尔说点谎也无妨，不是吗？
    「真的？」我继续看着在楼下走来走去的学生们，眼角馀光看到学艺转过头看我，她喃喃地说：「也是啦，如果你喜欢郑冠恩，那他身边的人应该早就是你了……」
    我勾起浅笑，但我想我的眼神里应该没有半点笑意。
    「我认识他比较久，知道关于他的缺点也比较多，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没有喜欢他吧？」
    藉口，都是藉口。为了完美隐藏自己的心意，不要伤害任何人，也不要伤害自己，我只能这么做。
    「好吧，班长，我欣赏你。」她眼珠子一转，一脸八卦地问：「还是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哇！那全世界的男生要失恋了啦！你条件那么好，却没有喜欢的人，真的挺可惜的耶。」她手指敲了敲栏杆，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没事了，抱歉打扰你啦，我先回去囉。」
    她对我挥手说掰，我在她转身时叫住她。
    「其实你不用一直叫我班长，你可以叫我媛媛。」
    她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她用力点头，再次笑着挥手后便转身跑回教室。
    我的视线再度移回至篮球场，我一眼就看到郑冠恩混在人群中打球，他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引人注目……
    学艺今天的话，让我想到好几个月前，我跟语诺说了我喜欢郑冠恩的事，她那时候对我说的是：为什么不跟郑冠恩告白？如果跟他告白，他一定会答应的吧？
    我也想，但那时候郑冠恩已经有一个女友，虽然后来还是照惯例被甩了，但对于当时这些都是后话了。
    而且我不敢保证，我跟他交往，他就不会甩了我吗？我担心他会只抱着玩玩的心态，到最后，我也会跟那些女孩一样被狠狠拋弃。
    而且，搞不好郑冠恩根本就不喜欢我啊
    既然踌躇不前，不敢妄自做决定，也不想要被伤害，那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冒险的事呢？
    我不想被伤害，也不想伤害他人，所以就只能隐藏我的心意，不再让任何人知道，这样就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只要我自己一个人承担所有伤心难过就好，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自己选择了隐藏心意这条路，那我就要隐藏到底啊，对谁都说「我不喜欢郑冠恩」、郑冠恩交新女友就瀟洒地祝福他、如果心痛了，就撑起微笑掩饰我的难受。
    如果这样就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他身边，那我寧愿如此。
    对于别人来说，我这个想法或许很自私，但在爱情这方面，有谁是不自私的呢？

 chapter 3-3

    我转过身，把校园的嘈杂声隔绝在身后。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也可以把我的心意隔绝在我身后，让它永远不会见人。
    天气很好，天空很蓝，但不知为什么，我莫名的想哭。
    放学，郑冠恩似乎要跟隔壁班的人比三对三斗牛，赌注我倒是没有打听得很清楚。我懒得等他，于是我决定要先回家，省得浪费时间看他们打篮球打一打，到最后莫名其妙变成打橄欖球的场面。
    郑冠恩跟风纪正在催促许荣弄快一点，过了没多久，他们三个拎着书包飞也似地跑出教室。
    我慢吞吞地收拾着我的东西，看我还坐在座位上不走，原本正要踏出门外的徐凯杰折了回来，他站在桌子旁低头看我，「你不走吗？」
    「要啊，我只是收得比较慢。」我手上收拾的动作未停，「你怎么没去打球？依你的实力你应该要上场才对。」
    他坐了下来，「他们人选早就订好了，而且我也懒得去比赛。」
    「那等我一下，我们一起走。」我稍稍加快了整理速度。
    「你慢慢来，我又不急。」
    七手八脚地收拾完东西，我站起来背起书包，「好了好了，走吧。」
    我们俩把椅子靠上，步出教室，走廊已被洒上一片金黄。
    经过操场时，篮球场旁已经挤满了人，清一色都是女生，但男生也有不少，气氛热闹非凡。许荣进了一球，场边一片尖叫及惋惜声。
    稍微搜索了一下，我看见语诺也混在场边的人群之中，脸上的笑容灿烂至极。
    我看着场上的郑冠恩，他驀地转过头来，正巧准确地对上了我的眼。
    他看到我和徐凯杰时楞了一下，还不小心漏接了一颗球，注意力明显被分散了，他赶紧去补救这个失误。
    等他再次看向我时，我对他微笑，无声地说了声加油，他似乎有看到，对我扯了扯嘴角。
    原以为他会不再理我们继续比赛，但他还是频频回头注意我们，直到他又漏接了一颗球，风纪大喊要他专心一点后，他才转身继续认真地投入比赛。
    我把注意力移回至前方的路，我跟徐凯杰没有再多做停留，继续往校门移动。
    出了校门，我看到校门旁边有人在卖糖葫芦，我兴奋地拉住徐凯杰的袖子指向摊贩，「糖葫芦耶！」
    「又是糖葫芦？」他语气带了点无奈，「你到底多喜欢吃糖葫芦啊？」
    「也没有非常喜欢啦，只是想吃而已。」
    「那你乾脆去回家自己做啊，水果串起来淋上糖浆不就好了吗？」
    我觉得如果那个卖糖葫芦的阿姨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很想掐死他。
    「算了，我们去吃冰好了。」为了确保徐凯杰的人身安全，我只好把他带离现场，以免他等等又说了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然后就被糖葫芦阿姨掐死了。
    「你要去哪吃冰啊？你不是要吃糖葫芦？」他就这样被我带走，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不吃糖葫芦了，真是不懂我的用心良苦。
    「去一间有价格低廉又美味的冰品的店。」
    我带他一直走，走一走，他疑惑问我：「这不是回你家的路吗？」
    「别急，快到了。」又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到了我家巷口，我停下来，「到啦！」
    「这不是你之前推荐的咖啡厅吗？」
    「是呀，这家老闆娘人很好，还会算我便宜耶，而且这里的冰又超大碗。」我打开玻璃门走了进去，门上的风铃发出声响。
    「请问几位……哎呀，是媛媛哪？」老闆娘走了出来，笑咪咪地看着我，「怎么在这个时间来？」
    我衝着老闆娘直笑，「带同学来吃冰呀，顺便推广本店。」
    老闆娘歪头往我身后看去，「是媛媛的同学啊，欢迎你喔！」她递给我菜单，「你自己选位子坐吧，现在客人不多。」
    「谢谢老闆娘。」我接过菜单，和徐凯杰往一张两旁有两把柔软椅子的桌子走去，「坐这吧。」
    坐下后，我把菜单放到徐凯杰前方，「你要吃什么口味的冰？」
    「你选吧，我不用没关係。」
    「怎么可以？这家店的冰真的很好吃欸。」
    「我今天没有很想吃啊，不然你点，我到时候再吃一点就好。」
    好吧，就这样囉。
    我点点头，跑去柜檯点了我常吃的口味。
    冰上桌后，我把一支汤匙拿给他，然后开心地吃了起来。
    这时这家店的镇店之宝跑了过来，说是镇店之宝有点夸张，应该说是店犬，也就是我先前跟徐凯杰说过的那隻柴犬，这隻柴犬叫做月月。
    「月月，你也想吃喔？」我笑着对月月挥挥汤匙，月月站了起来，吐着舌头把前脚搭在我的腿上，真的超级无敌可爱的。
    我放下汤匙，摸摸月月的头，对牠说：「月月去找凯杰哥哥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刚才我说「凯杰哥哥」四个字的时候，我对面那人似乎抖了一下……
    月月像是听得懂的样子，牠前脚重新踩回地面，摇着尾巴往徐凯杰旁边跑去，绕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后坐了下来，仰头看着徐凯杰。
    徐凯杰弯下腰，也摸了摸月月的头，对着月月说了句非常标准的「nicetomeetyou」，接着就开始跟月月玩了起来。
    月月真是偏心，我第一次见到牠时牠还离我离得远远的，结果现在第一次见到徐凯杰就跟他玩得那么开心，我不禁怀疑徐凯杰的魅力是不是连狗狗都招架不住？
    我拿出手机对着跟月月玩的徐凯杰拍了几张，然后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等徐凯杰玩够后，桌上的冰大概只剩不到一半。
    绝对不是我吃太快，是他自己跟月月玩太久。
    「你很饿吗？」他带着「你很饿就说嘛」的表情望着我。
    「我很饱。」我乱说。
    「是这样吗？」他笑笑，「那剩下的我帮你吃掉应该可以吧？」
    我瞪大眼，「不行！」
    在我强力的逼迫威胁阻挡下，他才打消了把剩下的冰全吃掉的念头。见他笑得开怀，我嘟嘴吃着我的冰。
    「欸欸，」我停下跟冰品奋斗的动作抬头看他，他笑着看我，「你是不是喜欢郑冠恩哪？」

 chapter 3-4

    汤匙上的冰掉回了碗里，我怔怔地看着他。
    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这里？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吶吶地说：「我以为，我把我的心意藏得很好……」
    在他面前，我竟然因为他点破了事实就马上承认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应该要极力否认再否认才对……
    「是藏得很好，一般人应该看不出来。」他挖了一口冰，「但可能是因为我很常待在你身边，也因为我观察力本来就比较敏锐，所以我看得出来。」
    「好吧，你知道了，但那又如何?」我歛下眼，「这又对我没帮助，你看你也认识我们快半年了，但你有看到我有任何机会吗？」
    我不知道是发什么疯，我竟然开始嘮嘮叨叨地说起郑冠恩从国中开始交女友，但他身边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这类的话，我觉得这样全部告诉徐凯杰好像不好，但又有一个念头告诉我，徐凯杰可以信赖，我可以告诉他。
    我边跟他一起把冰吃完边说了很久，他也静静听着。说完后，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你说，我这样是不是很傻？明明没有机会，却总是不懂得放手；明明心很痛，却还是告诉他『我祝福你，你别又甩了你女友』。」
    他看着我好一会儿，然后开口：「是很傻，」我感觉我的心沉到了底部，但他接着说下去：「但很真情。我会支持你的。」
    「真的？」我有些讶异，「为什么？」
    他微笑，眼神多了很多复杂的情绪，「因为我也喜欢上了一个很难有结果的人，但我还是喜欢着她。」
    我们准备离开时，夕阳早已西斜，轻轻柔柔地为大地蒙上一层唯美的橘黄。
    因为我想上厕所，所以我把点菜单交给徐凯杰，请他先拿给老闆娘，我等等去付钱。
    回到柜檯后，我看到徐凯杰已经站在玻璃门外面。我拿出钱包准备付钱，老闆娘走过来，惊讶地看着我，「嗯？媛媛你怎么还没走？」
    我一头雾水，「要付钱呀。」
    老闆娘顿了顿，后而笑了，她指着徐凯杰，「你同学已经付了啊，他叫徐凯杰是吧？感觉是个好孩子呢。」
    老闆娘真是厉害，竟然马上就问出徐凯杰的名字了。
    「好吧，既然已经付了，那我先走囉，老闆娘掰掰！」
    我对老闆娘挥手，她也语气温柔地对我说了掰掰，我推开玻璃门，徐凯杰对我露出微笑，「你好啦？怎么那么久？」
    「老闆娘跟我说月月看起来很喜欢你，她怕哪天月月被你拐跑，所以要我别再带你来了。」我胡说八道说得越来越顺囉。
    他嘴角微微抽动着，看来是在憋笑，「是喔？可是刚才老闆娘跟我说月月看起来很喜欢我，要我以后常来耶。」
    胡说八道被拆穿，很是尷尬。
    「额……你干嘛帮我付钱啊？」我生硬地转移话题，引来徐凯杰的笑声。
    「你告诉我你的秘密，我也该付出些什么吧？」
    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秘密好像是你自己发现的啊。
    「好吧，谢谢你……」等等！我倒退几步，「我是不是已经欠了你很多了啊？」
    「没关係啦，你也帮了我很多啊。」他笑着说：「而且以后如果你得罪我，我就可以拿这件事来压制你。」
    我额头冒了几滴冷汗，这人不简单，太可怕了。
    在徐凯杰陪我回家的路上，我踢着路上无辜的小石子问：「被你喜欢的女生应该很幸福吧？」
    「或许吧。」他说，语气里带了些寂寞的成分，「但我和她很难有结果啊。」
    「为什么很难有结果？她有男友了？」
    他给了我一个模稜两可的答案：「算，也不算。」
    我抬眼看他，但他没有解释任何事情。
    回到家后，我心不在焉地走回房间，想着我对郑冠恩的心意、想着徐凯杰喜欢的女生，最终没有得出任何结论。
    ＃
    感觉这个学期过得特别快，一个半月也快速过去，暑假到来了。
    按照惯例，我们几个又开始讨论要去哪里玩
    风纪经过时刚好听到我们在讨论，他跟我们说他有个亲戚是从事旅游业的，如果需要他可以请那个亲戚帮忙安排，当然，前提是让他也加入我们的行列。
    我们当然要答应啊，人多一点才好玩，而且天上掉下来的大饼谁不要，道理就跟满地都是白花花的钞票谁不捡是一样的。
    后来风纪说他亲戚答应了，至于去哪里跟时间是什么时候我们大家讨论完风纪再跟他亲戚说就好，附带一提，他那个亲戚应该是他的二姑姑。
    我们后来决定要去海边，是我提议的，因为徐凯杰告诉我他喜欢大海，我想他从美国回到到现在这半年来，应该都没有看到海。于是我找了一个可以看到大片美丽星空的海，顺便满足了我跟郑冠恩想看星空的愿望。
    而且去海边玩还可以顺便去海生馆逛逛，为何不要呢？
    碍于我们是要从台湾头跑到台湾尾玩三天，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风纪的二姑姑会跟着我们一起去。他的二姑姑据说才三十五岁，在她十九岁的时候风纪就出生了，是个既风趣个性又很好的人，就像一个大姊姊一样，她还说我们可以叫她苏姊，但我们决定要叫她苏苏。
    最后我们把日期选在八月中，那时暑期辅导也结束了，我们可以好好的玩。
    抱着对于出游的的期待，我开心地过起高中第一个暑假。
    这天，是七月上旬，正是天气热的时候。我和郑冠恩又被抓去《star》的摄影棚拍摄，走在路上就像在一个大烤炉里，我觉得我快要着火了，恨不得衝进路旁的店家吹冷气。
    到了冷气很强的摄影棚，发现离约定时间还有将近半小时，我刚才被热到脑子不正常，开始骂郑冠恩干嘛那么早出来，我都快热死了，但其实晚出来也很还是会很热，所以我说我脑子现在有点不正常。
    为了安抚我，郑冠恩乾脆把我抓到楼下的便利商店吹冷气喝饮料，进了便利商店，我的怒火慢慢降了下来。
    我走向冰柜挑选想喝的饮品，感觉有道目光一直盯着我瞧，我转头，意外地看到一个令我感到出乎意料的人。

 chapter 3-5

    「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是我要问的吧？」我对徐凯杰说。
    「就……路过进来吹冷气……」
    天气太热，我懂。汗水滴到地上应该马上就蒸发了。
    「那你呢？」
    「《star》大概又缺人手了，所以我被抓来帮忙当模特儿。」我耸耸肩，拿起一罐无糖绿茶准备结帐，「不然那么热的天气我怎么可能想出门。」
    我要是在这种热天无缘无故出门我就当自己是神经病。
    徐凯杰跟在我身后，「你要喝无糖绿茶啊？」
    「是啊。」我叹口气。
    「我还以为女生都喜欢喝奶茶红茶之类的饮料。」
    「我很喜欢喝啊，但我妈也不知道为什么，规定拍摄前只让我喝无糖绿茶，她说要喝含糖饮料等拍摄完再喝。」我把绿茶放到收银台，「大概是……要我降火气？」
    「降火气的应该是仙草茶。」
    没关係，这不重要。
    我掏出钱，看到负责收银的的女店员一直盯着徐凯杰，我偏头露出微笑。
    「二十五元。」
    我把两个笑得很诡异的国父跟一个蒋中正递给店员，她把发票递给我。
    「谢谢。」
    我拿走发票收进钱包里，徐凯杰拿起收银檯上的绿茶，把绿茶罐的底部抵在我头顶上，很冰。
    「你不要因为我矮就欺压我。」
    「我没有欺，我只有拿瓶罐压。」他笑笑。女店员盯着我们的互动，她的视线令我感到怪不自在的。
    我转身准备离开柜檯，这时郑冠恩往这里走来，他看到徐凯杰时扬了扬眉毛。
    「时间快到了，走吧。」郑冠恩从徐凯杰手上拿走绿茶，我的头上顿时没了重量。
    女店员看着郑冠恩，又看了看徐凯杰，眼睛瞪得大大的。
    「好啦，不要那么赶嘛。」我对徐凯杰说：「我先走啦，掰掰！」
    他露出浅笑跟我道别，然后我跟着郑冠恩走出便利商店，前往位于七楼的摄影棚。
    遇到徐凯杰是个意外，但我真的觉得能在这种时间巧遇徐凯杰是件很神奇的事。
    应该说，能在便利商店遇到同学就很厉害了，便利商店那么多家，竟然刚好在同时间进入同一间便利商店，这不是很神奇吗？
    套一句语诺的话：「神奇哪！真的超——神奇的！但除了神奇，以后一定还会有比神奇更神奇的事发生唷！」
    没错，我原本以为在便利商店遇到徐凯杰就已经很神奇了，但没想到还有更神奇的。
    今天的天气难得比较凉爽，午后，我心血来潮想去大公园晃晃，跟妈妈报备了一声后，我拿了手机钥匙跟钱包就走出家门。
    我沿着湖边悠哉地走，湖里有很多隻鸭子在游泳，还有几隻乌龟趴在石头上晒着太阳，看起来很愜意的样子。
    走着走着，背后开始冒出一滴一滴的汗，我加快脚步，往前方的大凉亭走过去。
    快到大凉亭时，有一隻狗狗快步地从草地上跑过去，我目光跟随着那隻跑得飞快的狗狗。
    结果走路没看前方的报应就是，我的右额就这样撞上了凉亭的柱子，我痛得摀着额头蹲了下来。
    应该没有人看到吧……刚才我看四周是没有人的……
    但现实是很欠揍的东西，凡事总是事与愿违，我蹲下来不到一秒，就突然听到左后方传来一阵笑声，我全身瞬间定格，那笑声真是熟悉呀熟悉……
    我在心里暗叫不好。拜託拜託绝对不要是那个人，我愿意连续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对着东北东默念七七四十九次请谢谢对不起，所以拜託万万不可是那个人呀……
    那人蹲到我旁边，把我的头抬起来后笑着问我：「笨蛋你在干嘛？」
    我感叹世界真小，怎么连来公园散散步都会遇到他。
    我睨着他，吐出一句我说了都觉得羞耻的话：「观察蚂蚁……」
    「你到底几岁啊？」徐凯杰笑得更开怀了。
    「和你同年啦！」我站起身，「还有我不是笨蛋。」
    他也站了起来，「在我看来，为了看一隻狗就撞到柱子的行为的确挺像笨蛋的。」
    我的天哪，他真的全都看到了，哪里有洞可以给我鑽？
    「还有，你刚才说什么东北东？」
    喔，他听到了啊？
    「就是突然想到以前国中童军课时，老师让我们分组进行有关方位的活动嘛，」现在想想，还是觉得那时候我们真的有够蠢，「结果我们这组在写方位的时候，把东北东写成东东北了。」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当时郑冠恩也跟我同一组。
    「我猜那时候写的人是你吧？」我偏头想了想，然后点头，徐凯杰一副他很了解的样子点着头，「果然，你写的绝对错啊，毕竟你是笨蛋嘛。」
    「你欠揍啊？」我抽抽嘴角，无话可说。
    「彼此彼此。」
    现在我也想问他到底几岁了，为什么我觉得我们的对话好像降低了好几个层次……
    从这天开始，徐凯杰在讯息里叫我笨蛋、打电话讨论事情或聊天时也叫我笨蛋，我觉得他可能会叫我笨蛋连叫十年都有可能。
    我原本认为，连续在路上巧遇徐凯杰两次已经很厉害了，不可能再刚好遇到第三次，接下来见面时应该就是暑期辅导的时候吧？
    但我忽略了一点，这个世界是秉持着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的理念在运转的。
    今天是暑期辅导开始的前天，爸爸妈妈又出去工作，整个家只有我一个人，开冷气又显得很不节俭、不爱护北极熊，于是我动身前往离家里不远的市立图书馆。
    我游走在一排一排的书柜间，阳光从走道尽头的窗户洒了进来，走道尽头的地板多了块十字影子，还有一盆盆栽小巧的黑影。
    四周十分静謐，连我静得几乎悄然无声的脚步声也变得清晰，更衬托了周围的寧静。
    随意挑了一本天文书后，我选择了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开始细细读着手上的书籍。

 chapter 3-6

    看到大概一半的地方，我前方的椅子被拉了开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虽然不大，但在只听得到翻书声的图书馆里却让人感觉格外大声，我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想当然尔，又是他。
    说过了嘛，有一就有二、无三不成礼。
    在短时间内连续巧遇他三次，对其他女生而言可能算是艳遇，但对我而言，这是要我去签乐透的节奏。
    我拿起书本挡在脸前，只露出两个眼睛瞧着徐凯杰，用气音质问他：「你是不是跟踪狂啊？怎么又遇到你？」
    他一脸无奈地坐下，也用气音回覆我：「我怎么知道连来个图书馆都会遇到笨蛋？」
    你才笨蛋。
    我决定无视关于笨蛋的话题，我把书重新放回桌面，「我要看书了，你也去找书看。」
    他没再多说，起身走去找书，不一会儿就隐没在书柜之间。
    我再度投入书中的内容，等我看到一个段落再次抬起头时，徐凯杰早就拿着一本杂志翻阅了起来。
    靠窗的位子是整个图书馆採光最佳的地方，就算只是拿出手机往坐在窗边看书的人随随便便一拍，也能拍出一张好照片，还会浑身散发着文青的气质。
    阳光洒在徐凯杰的右脸上，浅浅的阴影让他的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阳光在他那令人羡慕的细长睫毛上一闪一闪地，令人忍不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呆愣地盯着他的脸好一段时间，直到他抬首往这边看来，我才快速低下头装忙，假装我正在认真看书。
    前方传来一阵轻笑，我驀地抬头，刚好对上他那双充满笑意的眼，不知为何，我脸上瞬间浮上一股燥热。
    「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啊。」他扬扬嘴角，「笨蛋。」
    他……他说我可爱？
    从他口中说出「可爱」这个词汇令我带来很大的衝击，导致连他叫我笨蛋我都置之不理，只顾着思考他说我可爱到底是贬抑还是夸奖，我不解地想着，希望眼前这傢伙可以解释一下。
    「怎么了？」他眨眨眼，疑惑地望着我，「你傻啦？」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他再度用疑惑的表情看了我一眼，接着低下头继续看杂志。
    会不会那是他无意间脱口而出的真心话？搞不好他真的觉得我很可爱？
    想到这，儘管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他心里的想法，但心里还是有一股雀跃油然而生，一抹笑悄悄在我嘴边绽放。
    就当作是这样吧，如果真是这样，也很好呀。
    我拿起我的天文书，遮住我笑得招摇的脸，不让徐凯杰看到我不经意弯起的眉眼。
    转眼间，时序已进入八月中，为期四个星期的暑期辅导在打混摸鱼中快速度过了，迎面而来的是早已在一个多月前就规划好的旅游。
    包含苏苏，我们一共七人在旅程第一天的大清早就在高铁站集合。妈妈把我载到高铁站后，留下一句「玩得开心，记得带名產给我，否则我不让你认我为妈，也叫你爸不要理你了」，接着就开车长扬而去，连给我说再见的时间都没有。
    搭高铁非常快速，我们很快就到了高雄，在游乐园四处乱跑玩了一整个下午后，我们再次乘上高铁，很快就到了屏东。
    在今晚准备下榻的民宿放好行李，苏苏开着租来的车我们到市区吃晚餐，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市区，选了一家路边的小吃摊解决了晚餐。
    「苏苏，你本名叫什么啊？」语诺边吃着她的牛肉麵边问。
    「苏诗。」苏苏难为情地搔搔头，「唉，说了真不好意思……」
    语诺吞下一块牛肉跟一片青江菜，很不给面子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啊！一个孟浩然一个苏軾，你们是诗人家族吗？」
    就我看，这两个名字一定是串通好的。
    语诺不给面子地大笑后，换来的结果是遭苏苏威胁等等去吃一家很好吃的芒果冰时不让语诺吃。很没有骨气的语诺被威胁后，孬孬地跑去跟苏苏求饶说她再也不敢嘲笑别人的名字了，请放她一马吧。
    而大度的苏苏很乾脆地拍了拍语诺的头，告诉她以后大笑前要三思而后行，接着就答应会让语诺吃芒果冰了。
    回到民宿后，我和语诺一同回到我们两个的房间。
    我和语诺轮流进入浴室盥洗，我洗好后，换上一套休间服。房间冷气很凉，我和语诺鑽进薄被里，笑着互相打闹。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隔天早上七点，我被照进房里的阳光唤醒，掛在窗户旁的白纱窗帘在我的上方被电风扇吹得飘忽飘忽，语诺还在熟睡着。我轻手轻脚地走下床，快速梳洗一遍后便换了套衣服走出门。
    打开房门，对面的房门也刚好打了开来，徐凯杰的头从门后探了出来。
    「那么早起来啊？」他掛着浅笑看我。
    「是啊，」我揉揉双眼，「你也很早。」
    「郑冠恩还在睡。」
    原来他跟郑冠恩同间房呀。
    「那你要不要去买东西？我有点饿，苏苏也还没起床。」
    「行哪。」
    他进房拿了钱包，和我信步往民宿对面的便利商店走去。路上的行人还不多，车子也还算少，这里跟大都市的早晨比起来，悠间寧静多了。
    「你要买什么？」我站在冰柜前，思考要买什么。
    「不是你说要来买东西的吗？」
    「也是啦……」
    想了很久后，我买了一个饭糰，徐凯杰则是什么都没买，去了之后又空手而归。
    「就当作陪陪你吧。」他说。
    等其他五个人都醒来，时间已经到了八点。我回到房间时，语诺已经坐起来，但还是靠着墙打着盹，我晃晃她的肩，她的头随着动作前后晃动。
    半晌后，她缓缓睁眼，睡眼惺忪地看着我。
    「几点了？」
    「八点多了，快起来啦，睡懒猪。」
    「我是睡美猪……」
    她好像睡到意识不清，竟然承认自己是猪了。

 chapter 3-7

    待全部人都梳洗过、整理好东西后，我们再次搭上苏苏租来的车，把行李放到后车厢，准备前往海生馆。
    太阳逐渐往上爬升，温度也比清晨来得高，到了海生馆，游客陆续涌入海生馆，我们几个也跟着人群进到了海生馆里头。
    进到海生馆后，我们每个人想先去的地方都不同，于是苏苏决定让我们各自去逛自己想逛的展区，前提是至少要两个人一组，这样比较安全。
    风纪问了苏苏她要去哪逛，苏苏说她要去卖吃的地方坐着滑手机，打算下午再开始逛，她留下一句「十二点半这里集合，解散」，接着就走了。
    就这样走了，苏苏真狠心。
    我们六个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分组。
    「不然黑白？」语诺提出了建议。
    许荣毫不留情地吐槽：「你觉得六个高中生在这里喊『黑白黑白输家的胜利』像话吗？」
    我第一次觉得许荣的话有道理。想像一下这个画面，太可耻了。
    「来啦，」语诺拍拍手，「等一下我数到三，大家同时比一或二，比出同样数字的人就同一组，行吗？」
    大家纷纷点头，因为没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了。
    「好，来唷！」语诺摩拳擦掌，「一、二、三！」
    我、徐凯杰跟郑冠恩都比了二，其他三人比了一。
    语诺看着我们六个人的手三秒，给了我一个极为诡异的笑容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风纪和许荣抓走，没过几秒，只剩我们三个还留在这里。
    我们三个互看一眼，然后往离我们最近的展区走去。
    走没多久，郑冠恩脱队跑去看鱼，我看着郑冠恩开心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我觉得，这样看鱼感觉心里好平静。」我对徐凯杰说。
    「是啊，这也是我为什么喜欢海的原因之一。」
    我一边对徐凯杰说看星空心情也能很平静边继续往前走，郑冠恩随后也跟了上来。后来走一走，我们三个又再次分开来看鱼。
    正当我看着其中一个水族箱看得正专心时，徐凯杰走到我旁边，我转头看他。
    「怎么了？」
    「我先去前面看吧，等等再回来找你们。」
    「不用啊，干嘛要分开看？」我有点疑惑。
    他轻轻指了指在另一边看鱼的郑冠恩，微微笑了笑。
    意思是……让我跟郑冠恩独处？
    也不等我做出反应，徐凯杰就转身继续往下走，我愣然地望着他的背影。
    「徐凯杰呢？」过了片刻，郑冠恩来到我身边，四处张望着。
    我这才发现，我已经盯着徐凯杰离去的方向好一阵子了。我摇了摇头，视线还是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方向，我抿紧唇。
    好奇怪，感觉，我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先去前面了，」我扯扯嘴角，「没事，我们继续看吧。」
    在海生馆待了一整天后，苏苏载我们去另一家民宿投宿。这家旁边是一大片海，而且最着名的是海洋上方的星空，天气晴朗时，还可以看到清晰的银河，我对此万分期待。
    然而，老天爷哪天不跟我作对，偏偏选在今天跟我作对。晚餐苏苏再次带我们去市区吃饭，结果吃到一半，下起了大雨。
    回到民宿后，我洗完澡，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看着雨滴接二连三从窗户上滑下，留下一道一道的水印。语诺没多久也洗完澡，她扑到床上，在床上打起滚来。
    「媛媛，这间民宿好大又好棒啊！感觉好像来到饭店一样！」
    「是啊。」我淡然地说。
    语诺一股脑儿地把枕头全扔到我身上，然后拍了拍我的头顶，「你就别难过了啦，以后还是有机会看到星空啊。」
    我看着她，但心情还是好不起来。
    原本我是希望，我可以跟郑冠恩一起看星星，那是我们都非常喜爱的事物，我真的期待了好久、好久。
    可是现在下起了雨，我的期待被无情的天气一掌拍碎。
    「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来没关係。」
    语诺点头，表示会让我自己静一静。
    我走到一楼，老闆娘不知道去哪了。我踏出门外，站在雨淋不到的地方，雨还是不断下着，然而即使下了雨，天空还是覆着一层厚厚的云层。
    「你在干嘛？」徐凯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过身，看到他手上拿了一把雨伞。
    「等雨停。」
    他瞥了我一眼，然后看向天空，「要不要跟我去看海？」
    「晚上的海有什么好看？黑压压一片，何况现在还下着雨。」我把手往外伸去，几滴雨落到我手上，冰冰凉凉的。
    「我自己想看海啊。」他凝视着我，嘴角盈着笑意，「而且就当作去散散心啊，没看到星空你应该很鬱闷吧？」
    的确超级鬱闷的。
    「好吧，」我思考了许久，最后点头，「那你帮忙撑伞吧。」
    他打开伞，我鑽到他的伞下，我们并肩走下连往沙滩的楼梯。
    雨还是继续下着，滴滴答答地滴落到伞面上，在伞下，我和他的距离大概不到五公分。我们两个都没说话，就这样静静走着，但我并不觉得尷尬，我反而感受到一阵平静流盪在我们两个之间。
    「欸，」徐凯杰指向大海的方向，我的视线顺着他指的方向移过去，「你不觉得这样看海，心情会很平静吗？」
    我是感觉到了平静，但是我认为这份平静不是大海带给我的。
    「是有点。」我轻声回。
    是徐凯杰，这份平静是他带给我的。站在他旁边，我的心情全稳定了下来，他的陪伴让我感到了莫大的安全感。

 chapter 3-8

    「你还在难过啊？」他抬起空着的手拍拍我的头，「看星星以后多的是机会啊，还是你其实是想跟郑冠恩一起看星星？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跟郑冠恩都喜欢星空。」
    我抬眼看向他，但周围只有道路上的灯光，我其实看不太出来徐凯杰的表情。
    「不是。」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是吗？那就好。」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我还是听出他的语气充满笑意。
    雨渐渐停了，但厚重的云层还是掩盖了整片天空，待雨完全停歇，徐凯杰收起伞。
    下雨的声音停息，海浪声变得清晰，浪花一阵一阵地拍打着沙滩，空气中带着咸咸的海味，我看着那片海，看着远方那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然后停下脚步。
    「怎么了？」徐凯杰也跟着停下脚步。
    「我们就在这里站一下吧。」
    徐凯杰没有多问，与我并肩站在沙滩上望着那片深不见底的海。
    海风吹拂着我的头发，我突然有种想要诉说些什么的念头，我缓缓开口：「我有时候会觉得，郑冠恩是行星，我是卫星。」
    「为什么？」
    我勾起嘴角，但在一片昏暗中，没人看到我的笑含着多少情绪。
    「卫星绕着行星打转，但行星永远是一次又一次以恆星为中心来公转。不觉得，卫星很可怜吗？」说着说着，一股浓浓的酸楚灌满整个鼻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股想哭的感觉，我极力忍住想哭的衝动，稳住语调说下去：「即使再怎么努力，行星依旧围绕着另一颗星打转，从未注意到卫星的努力。」
    「那为什么，卫星不选择放手呢？」徐凯杰把手覆上我的头顶，温柔地说。
    我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有一滴滚烫的泪水不小心沿着脸颊滑落，「因为，卫星习惯了把心意往心里藏，不让任何人看见，久而久之，那份不得见人的心意，已经在卫星的心中深根蒂固，想除也除不去。」
    终于说出来了，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的这些话，我说出来了。
    现在，徐凯杰是全世界唯一知晓我内心想法的人。
    「那卫星可以考虑换另一颗行星去追随啊，」徐凯杰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我听不出他话中的情绪，「也许，换去注意另一颗行星，喜欢原本那个行星的心意会慢慢淡去啊。」
    「哪有那么容易？」我的语调有点激动起来，「而且，哪里去找另一个人？」
    意识到我太过于激动，我把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轻咬着下唇。
    徐凯杰没有很在意我的激动，他轻轻地放下覆在我头顶的手，悠悠地说：「我可以当你的行星。」
    我瞪大眼，可惜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我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他从容不迫地用淡然的语气说着：「我有喜欢的人，但没有人规定我不能帮你。你可以利用我来转移你对郑冠恩的心意，就当我是用来转移注意的目标物。没有关係的。」
    「不行……」我喃喃地说：「这绝对行不通的。」
    他沉默了好久，最后开口：「如果你觉得这样不行，至少我还可以陪着你度过你伤心的时候。如果你伤心了，随时都能来找我。」
    他这句话，令我的心头涌上一阵暖意，但同时又令我好想大哭一场。我摀住嘴，泪一滴接一滴滑落，无声地落在沙滩上，我很庆幸站在海边，没有人看得到我在哭，没有人会看到我最脆弱的样子。
    我已经尽量达到无声啜泣，但还是被徐凯杰察觉到了，他弯腰把雨伞放到沙滩上，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那一天，他就这样握着我的手，直到我渐渐停止哭泣，他还是没有放开。
    ＃
    今天的天气很热，儘管已经即将进入十一月，气温依旧高得不像话，我们大部分人都坐在教室里，享受冷气带来的舒适。
    关于冷气，虽然大家都说冷气要调高一两度以保护北极熊，但就算提高了五度多少还是会排放出二氧化碳啊，既然想要保护北极熊，那干嘛还要开冷气？这世界真的很矛盾。
    「媛媛，我真的觉得好生气啊！」语诺捧着她的数学练习卷，用笔抵着额头，「你不觉得欧阳脩很可恶吗？没事写了句庭院深深深几许，导致我们不只在国文课本上看到这句子，连数学课本上都看的到这句话的踪影。」
    庭院深深深几许，出自于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的欧阳脩所写的《蝶恋花》，其意义为「庭院幽深，不知深到什么程度」。原本用三个深是为了使整首词的意境更加深邃朦胧，谁知道一遇到数学，这句话就变成用来考我们各种排列组合的句子，只能说数学真是万恶的根源。
    「是很可恶，」我伸出食指推了推她的头，「但你就认命吧，你也不能回到过去告诉欧阳脩不要写《蝶恋花》。午休只剩十五分鐘，你快点写。」
    语诺无声地叹了口长气，把抵在额头的笔放下，继续埋首苦算数学。
    我看着窗外，手里拿着郑冠恩送给我的那枝笔轻敲着窗户，目光紧紧跟随着球场上的那人。
    郑冠恩，又交女友了。

 chapter 3-9

    他这次的空白期非常长，从四月初和陶陶学姊分手后，过了半年多，在上上个礼拜交了一个新女友，和我们同年，但不是我们学校的。
    结果，依旧不是我呀。
    知道他又交新女友的当下，我的确是当场愣在那。
    我问他：「国中到现在这是第几个啦？」
    他回我：「第八个。」
    于是我又说：「不是已经将近二十个了吗？」
    他笑着说哪有那么多，但在我印象中真的有非常多，或许是因为非常喜欢他，所以潜意识中认为有那么多个吧。
    虽然依旧不是我，但我还是希望，他不要又伤害一个女孩。
    只要他快乐，只要他没有伤害任何人，我就无悔无憾。
    「我写完啦！媛媛帮我改吧！」
    语诺的说话声把我从思绪中唤回来，她把练习卷推到我面前，得意地看着我。
    我拿出红笔，对照着解答一题一题改了起来，最后，我把写上六十九分的练习卷还给语诺，她一看，脸垮了下来。
    「怎么还是那么烂？」语诺抱头哀号，她脸面向桌面趴着，有气无力地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怎么会这样……早知道就不要选理组了，数学好难，我那时应该要跟学艺一起去学文。」
    「你这样不会捨不得我们啊？我、郑冠恩、徐凯杰、许荣跟风纪都留下来学理，难道你要因为数学太困难就离开我们吗？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学理绝对没问题？」
    「哎唷谁啊……那么不要脸……」语诺开始装傻，然后开始喃喃地自言自语：「也对，我都为了他留下来了，不能就这样离开。」
    我戳了戳她的脸颊，装作没听到她最后那句自言自语，「好像是某个叫做翁什么诺的人，超级不要脸的。」
    她鼓起腮帮子，索性不理我的调侃。
    我无奈叹了一口气，拿起她的练习卷前后翻动看了看。我放下练习卷时，语诺已经抬起头，睁着她晶亮的双眼看着我。
    「你看这里，」我把练习卷转向她，用笔指着她错的其中一题，「你有些观念不够清楚，某些步骤你会漏掉，而且你很容易粗心，尤其正负号你常写错。这些都是要注意的点。」
    语诺皱着她可爱的脸，温顺地点了点头。
    「你先订正，如果还是不懂再问我。」
    她把练习卷拉近自己，开始认真订正了起来，我看她订正几题都没有太大的问题，我的思绪又开始飘向了别处。
    夕阳西下，窗外染上一片金黄，天空已呈现美丽的落日渐层色。
    徐凯杰因为今晚他爸妈要带他去餐厅吃饭而先离开，语诺和许荣也先走了，郑冠恩则是要去找他女友，所以刚才就跑了，全班只剩我一个还在教室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
    整理完后，我准备走出教室，踏出教室前，我回头望了被夕阳染上一层光的教室一眼，脚步顿了几秒，又再次迈步向前。
    走到一楼，郑冠恩的背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和隔壁班另一个男生一起背对着我的方向停在自动贩卖机旁边，我正要踏出去的脚步一缩，我躲回墙后，背部紧贴着墙壁。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原本是想叫住郑冠恩的。
    墙壁很冰凉，我用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墙壁，想要等他们两个离开后我再走出去。
    「你不是要去找你女友？」那个男生问郑冠恩，他们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刚好能让我清楚听见。
    「嗯，但不急。」
    饮料滚动的声音传来，我听见他们其中一个人从贩卖机里拿出了饮料。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跟叶舒媛交往？还是说你喜欢的人不是她？」
    突然听到我的名字，我驀地抬起头，心跳开始加快，我很想知道他的回答，但同时又不敢知道他的答案。
    旁边突然沉默了下来，我不安地绞着书包背带，良久，饮料滚下来的声音又再次传出。
    「是啊，」喀地一声传来，但我却分不出那到底是饮料滚下的声音还是我心碎的声音，「我喜欢的人，不是她。」
    我的脑中十分混乱，我唯一能清楚分辨的情绪只有逐渐扩大的酸楚。好想哭，心好痛，这是我现在唯一感觉得到的心情。
    我这样，算是被间接拒绝了吧？
    果然，他喜欢的不是我。
    一厢情愿，最后只能承受这样的结果。
    「你这样等于白白浪费一个好机会欸，明明很多人都抢着想要叶舒媛，但离她最近最有机会的你却不喜欢她。」
    「她太好，我配不上她，所以我也不会喜欢她。」
    「那你还真可惜……」
    他们的谈话声逐渐远去，我又继续呆站着站了好久，才拖着像是有千万吨重的脚往校门走去。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脚步仓促的行人匆匆从我身旁掠过，我眼睛乾涩，用力眨眨眼，却挤不出半滴泪水。
    晚餐我随便到一家卖轻食的店解决了，热情的店员姊姊笑容满面的招呼我，我却只能非常勉强地扯扯嘴角当作回应。
    吃完晚餐后，我在街上随便乱晃，反正家里绝对又只有我一个人。爸爸最近工作很忙，加班加到很晚，妈妈也因为公司这几个礼拜的拍摄行程很紧凑，都到半夜才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来，所以就算回家，家里也只是一座空城。
    天色已完全转暗，我走到大公园里，最后把书包放到一旁，坐到公园里的鞦韆上，旁边微弱的白光照着鞦韆，附近没有半个人。
    刚才原本完全哭不出来，但现在泪水却一滴一滴的快速落下，我紧握着鞦韆的鍊子，低声啜泣着，有千万种思绪正在我脑中快速奔腾。

 chapter 3-10

    早知道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我应该早就要知道了。如果他喜欢我，那他身边的人照理讲早就是我了啊。
    为什么我要一直自欺欺人，为什么我要一直自作多情？我其实只是想要以青梅竹马的名义当藉口待在他身边吧？
    原本以为我们是青梅竹马，他对我或许就会抱持着比较不一样的情感，但一切，都是我多想了。
    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啊，他亲口说了啊，他没有喜欢我啊，他喜欢的不是我啊……
    到底为什么我要以为我对他来说比较特别呢？
    为什么暗恋一个人要那么辛苦？付出了那么多，换来的又是什么？
    我哭着，不断地哭着，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真的好孤单。
    喜欢一个人很辛苦，喜欢上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更辛苦。
    没有希望，却还是在黑暗处找寻希望，何苦呢？
    心好痛啊，好不容易得知了他的想法，迎来的却是令人想哭的心情，那还不如不要知道。
    因为知道了以后，我还是会很喜欢他不是吗？那不知道会比较好啊，至少当他做出无意的亲暱动作时，至少还能催眠自己还有希望，而不是只能和自己说「他不喜欢你，这些动作都没有意义」。
    诚如我所言，我最后真的被刺得浑身是伤了，像个傻子般。
    我就是个笨蛋啊，多么愚蠢。
    一阵脚步声传来，我抬起头，眼前是许荣既错愕又惊慌的脸。
    世界真的很小，怎么连自己躲在公园哭都会遇到熟人呢？
    「媛媛？你怎么在这里？」许荣表情很是慌张，看到我爬满泪痕的脸，他更慌张了，「你怎么了啊？你怎么哭了？」
    我把脸上的泪抹掉，撑起笑容，笑着对许荣轻声说：「许荣，我失恋了。」
    「啊？失恋？」许荣跑到我面前，「你是喜欢谁？怎么会失恋？难道你告白被拒绝了？」
    「没有，我没有告白，」他脸上写满困惑，我只是对他笑着，我感觉到我笑得很凄凉。我伸出食指抵在唇边，「别跟别人说，好吗？」
    许荣一愣，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
    「应该的。」他轻轻笑了笑，「我现在有事，不能留下来安慰你，而且我实在很不会安慰人。我找另一个人来陪你好不好？」
    「不用，真的不用。」
    我怕他会找郑冠恩来，这绝对不可以，要是他现在出现在这，我怕我会崩溃的。
    「你就乖乖待在这，我先走了。」他按下了通话键打给某人，接着他把手机移到耳边，对我挥挥手，也没留给我拒绝的时间就快步离去。
    我担心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
    他会不会找郑冠恩来？应该不会吧？他应该会找语诺来吧？
    这么想的同时，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感觉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不能哭，我不能哭呀……
    「笨蛋，你怎么了？」不知隔了多久，熟悉的称呼及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我身体一震，缓缓转过头，眼泪依旧掉个不停。
    许荣，他没有找郑冠恩，也没有找语诺，他找了徐凯杰。
    徐凯杰穿着一件薄薄的连帽外套，手插在口袋里随兴地站着，宛如幽黑深海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我。
    「徐凯杰……」我唤他的声音听起来好脆弱。
    他在我旁边的鞦韆上坐了下来，「你别哭啊，怎么了？你不说我也不会知道啊。」
    我彷彿找到了知己般，刚才憋在心里的话全部一股脑儿地脱口而出，我边哭边把今天放学发生的事全讲了出来，还说得语无伦次、颠三倒四，但徐凯杰好像都听得懂。他边听，边把手放在我头顶温柔地轻拍我的头。
    「你怎么确定他说的是实话？」他一边拍着我的头边问。
    「他怎么会不说实话？他又不知道我有听到！」我又哭了起来，哭得泪流满面，哭得像个迷失方向的小孩子。
    哭得像是不堪一击。
    徐凯杰轻叹了口气，「你不能放弃希望啊。」
    「你怎么会懂？你要我怎么不放弃希望？我——」
    「我当然懂，」徐凯杰打断我的话，「你忘了我和你说过我也喜欢一个很难有结果的人吗？而且那女生还是在我面前亲口跟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但我还是没有放弃她。」
    我愣然地望着他。
    「所以，你也别放弃郑冠恩，好吗？」他的眼神异常认真，语气温柔到像是能掐出水来，我的眼泪不断落下，「答应我。」
    我抿紧双唇，最后的最后，我很轻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很好，」他似乎笑了，「这样，我就不会担心了。」
    他这句话像是按到我身上的某个开关，霎时间，我毫无顾忌地大哭了起来，徐凯杰轻轻把我从鞦韆上拉起，等我站定后，他揽住我的肩，把我搂入他的怀里。
    我全身一僵，但还是不断哭着，我伸手抱住他，脸上的泪水沾溼了他胸口前的衣料，但他完全不在意，还是继续温柔地轻拥着我。
    犹如过了一世纪那么久，我猛然抬起头，直直望进徐凯杰写满复杂的双眼，用颤抖的声音道：「我答应你了，所以你也不能放弃你喜欢的那个女生，你绝对不能放弃她。」
    他看着我，笑了。
    「好啊。」
    全世界除了语诺，我只有告诉徐凯杰我喜欢谁。
    因为，我觉得我可以相信他。

 chapter 4 有天，我会找到我的北极星

    隔天，我处处躲着郑冠恩的视线，早上特别早起先去学校，一到下课我就趴在桌上装睡，不然就是抓着语诺跑去合作社。
    总之，就是不想跟郑冠恩打照面。
    第四节下课鐘一响，我飞快地拿着午餐溜出教室，趁没人注意时跑进顶楼。我把午餐放到一旁，靠着水塔闭上双眼，感受微风轻拂我的脸颊。
    现在我只要看到郑冠恩，心中就会泛起浓浓的酸意，看到他就会非常想哭。
    虽然知道一直这样躲着郑冠恩并没有用处，但我还是会下意识地闪躲他。
    我要这样躲他躲到什么时候呢？我不会因为躲着他就不喜欢他，而且我已经答应徐凯杰我不会放弃郑冠恩了。
    一阵脚步声突然从楼梯的方向传来，我心一惊，吓得睁开眼，正想要拿着午餐躲起来时，徐凯杰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我眼前，我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吓死我了。」
    他没有说话，他往我这里走来，逕自在我身旁坐下。
    「你为什么躲着郑冠恩？」他劈头就问，快得令我措手不及。
    我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我没有躲着他啊。」
    「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
    既然都知道了，何必来问我呢？
    「我现在看到他都会感到全身不对劲，会很想哭，心也会很痛，我没办法直视他。」我看着灰色的地板，不敢看徐凯杰的表情，「但我没有放弃他，我已经答应你了。」
    良久，我身侧的那人轻叹了口气，他温柔地轻揉我的头顶，语气带了点无奈，「算了，我也不期望你能那么快就可以跟郑冠恩自然地互动，你就慢慢来吧。」
    我轻轻頷首，不发一语。
    我们俩安静地吃起午餐，我快速吃完后，轻声对徐凯杰道：「我休息一下，你吃完后再叫我。」
    不等他的回应，我已经闭起眼，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在空旷的顶楼，隐约能听到校园里的嘈杂声，我突然觉得外头的笑闹声离我好远、好远。
    感觉，远得令我鼻酸。
    一滴滚烫的泪从我脸上滑落，我没有抬手拭去那滴泪，我只任凭那滴泪兀自落下。
    有隻手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脸上的那滴泪也跟着被抹去，我想，我知道那温柔的触感来自于谁。
    我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继续流泪，但我的心里，却悄悄地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
    徐凯杰静静地坐在我旁边，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温柔。
    真希望我喜欢的是徐凯杰，如果我喜欢的是那么温柔的他，那么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但我喜欢的人依旧是郑冠恩，从小到大，我的眼里都只容得下他。
    我已经辛苦那么久了，也只能继续辛苦下去。
    我又继续躲了郑冠恩三天，我能明显察觉到他视线里带着的不快，但我还是无法鼓起勇气与他面对面。
    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我看着时鐘，书包早已收拾妥当，只等着老师让我们下课。
    等老师口中好不容易吐出了下课两个字，我像是脚底抹油一样用最快的速度跑出教室，因为我真的很怕郑冠恩会来堵我。
    脚底抹油跑太快要担心一件事——脚步一滑会滑倒。
    我特地绕远路走另一个较少人走的楼梯，正要跑下楼，没想到一个没踩稳就要跌下去，我来不及扶住东西，只能等着摔下去，正当我脑子里飞快闪过会骨折还是会扭伤的问题时，一隻手抓住了我的手，把我拉回了平台上。
    我转过头正要道谢，但看到抓住我手那人的面孔的那一剎那，我的笑容瞬间凝在嘴角。
    「郑冠恩……」
    他看着我，双脣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的表情写满了气愤及受伤，我无声地到抽了一口气。
    郑冠恩真的很久没对我生气了，除了以前小时候跟我吵架或打架输了他会对我生气以外，他都不会对我生气。他都是一副很随兴的样子，总是对我温柔的笑着，生气的他……我真的很不习惯。
    我呆愣地望着他，被他握着的地方像是火在烧，似乎正在逐渐发烫着，烫得我好想缩手。
    「你这几天为什么要一直躲我？」他语气微慍地问，我想跑走，但他紧紧扣住我的手腕，我的脚也不听我的使唤。
    「我没有躲你。」我小声地说，音量细如蚊鸣。
    「你没有躲我吗？」他的语气很兇，「如果这样不算躲，那怎样才算躲？」
    我抬眼看他，试探性地问：「你……生气了？」
    「当然生气，」我对上他的眼眸，这才发现他的眼神里写着忧伤，「你突然不理我，我当然生气。更何况我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我有点慌了，我伸出没被握住的那隻手，轻扯他的衣角。以前小时候吵完架后，我都会这样拉拉他的衣角，跟他要求和好，希望现在这招还管用。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只是……呃，这几天有点不舒服而已，你别生气好吗？」
    我低下头，低到感觉再也低不下去时，郑冠恩才拍了拍我的头。我猛地抬起头，看到他的嘴边漾开了一抹笑。
    ——就像小时候和好的当下，他嘴边会出现的笑容。
    「只要答应我，你以后不会突然不理我就好，行吗？」
    我也被他的笑容感染，也缓缓地露出笑容，「好。」

 chapter 4-2

    他放开我的手腕，笑着对我说：「笨蛋。」
    「别叫我笨蛋啦。」
    「那为什么徐凯杰叫你笨蛋你就不会怎样？」
    是啊？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可以让我好好地思索上一分鐘不成问题。
    「那不一样。」最后，我给了这个答案。
    「是吗？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啦。」
    「好，不一样不一样。」郑冠恩笑着拍了拍我的头，「走啦，回家了。」
    我狐疑地问：「你不去找你女友吗？」
    「今天不用，」他挑眉，「所以你要不要走了啊？」
    他说完，随即转身离开，我连忙跟了上去。
    「要，当然要。」
    明明才躲他躲了三天，却感觉好久没有像这样跟他自然地相处了。
    郑冠恩，如果我对你抱持的感情只局限于普通朋友，那会有多么轻松愉快呢？
    我甩甩头，拋开这些已经不可能发生的想法，然后跑到郑冠恩身侧，笑着跟他打闹。
    就像以往一样，多好。
    阳光轻轻柔柔地照着我们的脸庞，彷彿为我们都蒙上了一圈柔美的光晕。
    ＃
    「妈妈，我出去买东西喔，可能会看几本书再回来。」
    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看韩剧的妈妈对我摆了摆手以示同意，于是我打开家门，迎向灿烂的阳光。
    今天是星期六，妈妈难得休了一天假，但她就偏偏不想要出门，对于每天在摄影棚及住家两边跑的她，比起户外活动，她更偏好安稳地待在家里休息。因为她平常真的很辛苦，所以我也赞同她待在家里就好。
    在房里读书读一个段落，我也有点坐不住了，于是我决定要出门走走，打算去书局看书，顺便採买消耗快速的立可带。
    我踩着轻快的步伐，一边哼着歌一边往位于街上的书局走去，今天的阳光不强、气温恰到好处，这也促使我的心情更加愉悦。
    到了书局，我拿起上次看到一半的小说，站在一旁开始翻阅起来，我的看书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上次剩下的页数看完了。看时间还够，所以我又拿了《star》来看，最让我惊讶的是，我跟郑冠恩暑假拍的那期竟然还在架上。
    我快速瀏览完上一期的《star》，然后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因为其实每一期的《star》我们家里都有啊。
    买完立可带后，我踏出书局。看时间还早，所以我开始在街上四处逛来逛去。
    当我从一家夹娃娃机店晃出来时，一个熟悉的背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我没有叫住郑冠恩，因为他旁边有一个女生，而那个女生正亲密地挽着郑冠恩的手臂。
    如果是郑冠恩的女友挽着郑冠恩的手臂，我并不会多说什么，然而挽着郑冠恩的那个女生，并不是那个跟我们同年不同校的女生，至少在我的印象中，现在我眼前的那个女生跟照片比起来完全不像。
    我的脸色驀地一沉，直直地看着郑冠恩跟那个女生的背影。
    虽然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看到这个画面，我就是那么凑巧被我看到了，只是……我没有想到郑冠恩会做这种事。
    直觉告诉我，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郑冠恩做这种事以后会下地狱的。
    虽然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儘管我不信任我的直觉，但我的内心很清楚，事情真的就是我想的那个样子了。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我的视线中，我才转身离去。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隔天，我跑去找郑冠恩。
    「郑冠恩，给我你女友的电话。」
    「怎么？你对我女友有兴趣啊？」郑冠恩贼兮兮地笑着，我伸手用力推了他的头。
    我凭着脑中的记忆，跟他说了那个跟我们同年不同校的女孩的名字。
    「所以你干嘛没事要她的电话？难道……」他又乱笑了起来，「我是不反对多元成家啦，但现在的社会不是人人都能接受的。」
    我翻翻白眼，白眼都要翻到背后去了。
    拿到他「现任」女友的电话后，我暗暗希望，我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只是不想要郑冠恩再次伤害一个女孩。
    为了那女孩、为了郑冠恩，也为了我自己。
    隔了一星期，星期六再次拖着慵懒的脚步到来，这次妈妈没有休假，家里又一如往常地只有我一人。
    我换下居家服，穿上一身简单的服装，把长发束成马尾，最后背上轻便的小包后，走向玄关穿上平底鞋，然后轻轻地带上门，把门锁好后便往市区前进。
    出门后没走几步，我就遇到了穿得全身黑的郑冠恩，看来他刚才可能是去便利商店买东西，他勾勾嘴角。
    「你要去哪里？」
    「去见人。」
    「你是要去见我女友啊？」他一说就猜中了，还真神通广大，「她跟我说她今天有约，我就猜是你。」
    我拍了拍手，语气平板地说：「对，猜对了，你真聪明。」
    「这句话怎么听起来不是称讚而是讽刺呢？」他笑问，露出了温暖和煦的笑容。
    还满聪明的嘛，我嘿嘿笑了两声。
    「好啦，你快去吧，迟到可不好。」
    我对郑冠恩点点头，「是不好，那我先走啦，掰囉。」语落，我转身背对着他准备离去。
    「你不要跟我女友乱说话啊，掰。」他在我身后囔着，听到这句话，我举起手挥了挥，但没有转头，因为心虚。
    唉，如果他知道我要去说什么，他会不会骂我啊？他会不会生气呢？
    怀着复杂的心境，我继续往目的地走去。
    等我终于到了市区，离约定的时间也不远了，不一会儿，我就看到我跟郑冠恩女友约定的地点。我站在咖啡厅门口，吸气吐气了好几回，才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
    到柜檯随便点了一杯饮品后，我开始寻找桌号五号的桌子。
    五号桌是两人座，靠落地窗，找到五号桌时，桌子的其中一边已经坐了一个女生，她应该就是那个传说中跟我同年不同校的郑冠恩女友。我仔细看了看，长相跟郑冠恩之前给我看的照片差不多，看来那张照片没有特别修过。
    当然，我眼前的这个女生跟上星期挽着郑冠恩手臂的女生是不同的人。
    这个女生穿着贴身白上衣跟黑色短裤，正坐在椅子上滑手机，脸上还画着淡妆，我突然觉得我就这样素顏赴约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
    我握紧拳头，在内心喊了一声加油，然后掛上微笑拉开另一边的椅子，对面的女生抬起头，眼神转为惊讶，她放下手机，也对我扯开笑容。

 chapter 4-3

    坐下后，我先开啟了话题：「不好意思，那么突然地找你出来，这样会不会造成你的困扰？」
    哎呀，我这句话说的真制式啊，好像推销员在推销商品的感觉。
    「不会不会，你别担心。」那个女生微笑，她的笑容里带着无害，同时也带着些许紧戒，「那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噢，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我在家里事先想好的说词说出来，希望我不要忘词。「那个，我是郑冠恩的青梅竹马。」
    怎么感觉那么像是在示威啊？
    「是，我知道，你在电话里说过。」她瞇起双眼，眼神里的警戒更浓厚了。
    「嗯对，」我脸上掛着浅笑，但内心真的超级紧张，「我是想跟你说，希望你不要跟郑冠恩交往了。」
    她挑起一边的眉毛，我觉得她好像误会了什么，她的背离开椅背，语带挑衅，「所以你只是来要我跟郑冠恩分手？你是来示威？你有什么理由要我跟郑冠恩分手？」
    看吧，她真的误会了，我来的理由并不是这个啊。
    虽然她语气中的挑衅让我有点慌张，但我必须处变不惊。凡事处变不惊，长大才能成大事。
    我平定心情，然后摇头，「我有理由，我不是来示威的，你别担心。我也没有想要介入你们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郑冠恩又伤害了一个人。」
    她双手环胸，重新靠回椅背，表情出现了细微的兴味。
    「上星期六我去买东西，然后我看到……」我抬眼看她，她用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另一个女生挽着郑冠恩的手，而且那个女生也不是他的亲戚或认识的人，至少我没看过那女生。」
    服务生把我们点的饮品送上桌，打断了我的话，我点头跟服务生道谢。服务生走后，我观察了下那个女生的表情，她的表情十分淡然，我读不出她的心情，但我还是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只知道郑冠恩现在在跟你交往，我很担心你知道了会很受伤，而且如果郑冠恩因为那女生跟你提分手，我怕你会受不了。所以，我想先跟你说，况且如果你知道了，你能先做好准备或先跟他提分手，以免你会更伤心。」
    一口气说完后，我担心地看了看对面的她，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会不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我不禁开始怀疑。
    「你没有骗我吧？所以你不是来示威？也不是来挑拨离间？」许久后，她问。
    「当然不是，我才没有那么无聊，而且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用吸管搅拌杯中的饮料，冰块因为她的动作而不断地碰撞着杯壁，「这对你没有好处吧？」
    我盯着我眼前一口都没动的饮料，淡淡地说：「没有好处，但我就是想要这么做。」
    「难道身为郑冠恩青梅竹马的你，不喜欢他？」她试探地问，一问就戳中了我的痛处。
    「我喜欢他啊。」我毫无遮掩，直接坦荡荡地回答了她，这坦率的程度连我本人都深觉吃惊。
    「你喜欢他？」她搅拌饮料的动作停了下来，「那……我更不懂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我轻笑，没有说话。
    「你为何不试着跟他告白看看呢？」她发问，「我觉得他一定不会拒绝你。」
    他可能不会拒绝我，但最后绝对会是不好的收场，而且就算交往了，我也只会一直烦恼他什么时候会甩了自己，我何必要这样自讨苦吃？
    所以我只希望他不要伤害其他女孩，只希望他能有属于自己的好结局，就算不是我，也只能这样了。
    我能为他做的，就这么多了。
    含住吸管喝了一口饮料，我抬眼对上眼前这个女生有点担忧的眼神，她为什么会露出担忧的眼神呢？
    「对我而言，没有两情相悦的爱情不算是爱情，」在桌底下，我握紧拳头，为了忍住心中的苦涩。我撑起笑容，「因为他不喜欢我，所以我不会跟他告白；因为他喜欢的人不是我，所以他身边的人，从来都不会是我。」
    ＃
    「所以，你和小妍分手了？」
    「嗯，分手了。」
    「小妍提的？」
    「对。」
    我点点头，拿着笔戳着自己的脸颊，视线依旧没有离开课本。
    因为段考将近，所以郑冠恩他妈妈把郑冠恩丢到我们家，请我教郑冠恩功课，阿姨说希望郑冠恩能努力一点，不要每次都一直混混混，连段考都还在玩，阿姨期望他就算无法考好，至少要有努力过。
    所以现在我和他正盘腿坐在我家客厅的地上读书。
    至于小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名，就是上次我在约她在咖啡厅见面的那个同年不同校的女生。
    那天和她讲开后，我得知她听到我喜欢郑冠恩的感情路过程后，她真心觉得我很伟大，至于哪里伟大我也不清楚。接着我们两个就开始聊起天来，进而发现我们两个还挺聊得来了。
    她的名字里有个妍字，于是我决定要叫她小妍。原本我要她也叫我媛媛，但她说她想要跟大家不一样，一开始她要叫我阿媛，可我怎么听都觉得怪，所以这个绰号被我果断地否决掉了，经歷一番波折，最后终于讲定她要叫我小媛。
    小妍是个开朗有朝气、个性豪爽的人，说话有时候很直，思考也是直线思维，但人很可爱，是个非常好相处的女生。
    后来她跟我说，她平常并不会穿这种贴身上衣，她原本以为我约她出来是要抢她男朋友，所以她才穿成这样的，说来还真是好笑。
    我跟她说她穿成这样，感觉就一副很会跳热舞的样子，没想到她竟然一脸不好意思地说，她喜欢跳舞，可是她是个舞痴。
    比起跳舞，她更喜欢摄影，她觉得拿着相机拍照是很棒的事情，她说起摄影时，那眉飞色舞、神采奕奕的样子真的让人很想把她的样子拍下来，那是一个人在诉说自己的梦想或非常喜爱的事物时会出现的神情。

 chapter 4-4

    我很喜欢看人说自己喜爱的事物、自己追寻的梦想，只有在诉说这些事情时，人们才会出现这种心生嚮往的样子，那个样貌在说其他事情时是不会出现的。
    她还跟我说她很喜欢看《star》，她认出我是《star》里的模特儿后，就直拉着我拍照，还差点要拿出纸笔给我签名，我都要以为她是狂热粉丝了。
    还是一句话，《star》真是个风靡各个年龄层的厉害杂志啊。
    小妍告诉我，她会跟郑冠恩提分手，因为她其实只是看上郑冠恩的长相而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去告白，没想到还就真的给她成功了。她说她其实也看得出来郑冠恩没有真心喜欢自己，她觉得这种外貌协会的想法其实满肤浅的。
    总之，我们两个成为了朋友。
    因为郑冠恩，我又交到了一个朋友，继陶陶学姊之后，小妍是第二个。
    说到陶陶学姊，她已经毕业好几个月了，她考上一间不错的大学，很久没见面，我很想她。
    「跟小妍分手你会觉得可惜吗？」我把课本翻页，头也不抬地问。
    「是挺可惜，她人很好。」郑冠从笔袋里拿了一支笔，「但这也是我的错，我不该同时答应两个人交往。」
    「你才知道啊？这算是劈腿你懂吗？」
    「懂，我的错。至于另一个女生我也跟她分了。」
    「这样也好，早点说清楚比一拖再拖都还没解释完好多了嘛。」
    现在郑冠恩又恢復了单身，这恢復单身的过程真的非常迅速，最令我讶异的是，小妍竟然真的非常乾脆地在我们谈完的隔天就跟郑冠恩提分手，她的效率真高，有如她的个性一样果断。
    我们沉默了下来，安静读了一会儿的书后，郑冠恩开始走神，拿出手机看了起来。
    「读书不准用手机。」我右手拿着萤光笔画重点，左手伸出去把郑冠恩的手机抽走。
    「这样很闷耶，而且你那么认真念书，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至少施捨一眼给我嘛。」
    我抬头看他，见他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对他敷衍地笑了下，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画重点，「看你一眼了，有没有很开心？」
    「没有。」
    我能想像他现在瘪着嘴的样子，感觉很可爱。
    他跟我卢了一阵子，但我都不太搭理他，他自知无趣，又换了个话题。
    「这支笔我送你的嘛，之前不是断水了？」
    我瞥了手上的原子笔一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原本断水了，结果隔天又可以写了。」我笑着抬头对他说，结果看到他的嘴边噙满了笑意，他干嘛那么开心？
    「很好啊，用久一点，我送你的嘛。」
    「当然会用很久，我很珍惜这支笔的。」我甩甩笔桿，接着再次重新专注于书堆中。
    郑冠恩笑了笑，我感觉他心情突然变得特好，真不知道他是在开心个什么劲？
    天气慢慢转冷，原本炎热的天气被压了下来，我们也开始换上冬装。
    时间的脚步才刚踏入十二月初，街上就已经充满了浓厚的圣诞气氛，走在街道上，四处都能见到各式有关圣诞节的商品及摆设。
    今年圣诞刚好是在假日，是个大家相约出去玩的好时机，本班同学也遭受到圣诞氛围的严重影响，每天都在讨论有关圣诞节的话题，每天都在圣诞节来圣诞节去的，搞得我耳朵都要长茧了。
    原本以为只有班上同学受到圣诞节的蛊惑，没想到连小妍也遭遇到圣诞节的干扰。十二月过不到一半，她就问我圣诞节要不要一起出去玩，而且她是在星期日的早上七点打给我，预约时间早得我在睡得迷迷糊糊的状态下就答应了她的邀约。
    事后我问她干嘛那么早就先说好要跟我出去，她说要早点约，不然到时候会有人比她抢先一步找我出去玩。
    这样一说似乎有道理，但这个时间点也太早了吧？
    圣诞节当天，我把小妍带到我们家巷口的那间咖啡厅坐坐，看着店里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我们只能互望且摇头叹气。
    天气很冷，我跟小妍边喝着棉花糖可可边窝在咖啡厅里聊天，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饮料，我想起年初时徐凯杰请我的那杯热可可。
    小妍给我看她拍的照片，虽然我不是很懂摄影，但我还是觉得她拍得很棒，光线及取景都恰到好处，也没有过度曝光。
    「你拍得很好看，我很喜欢。」我小心翼翼地把相机还给她。那相机价值不菲，不是一两万元就买得起的，我真怕失手把它摔坏，要是真的摔下去我可赔不起啊。
    「当然，」她接过相机，那轻松拿着相机的样子让我为她捏了把冷汗。她得意地扬起下巴，「我从七岁就开始接触摄影了，从小到大花了那么多心力跟钱拍照及添购设备，如果拍不好那还真对不起我爸妈。」
    小妍七岁就找到那么有意义的兴趣，而我七岁时在干嘛？如果没记错，好像是每天都在混吃等死，我小时候怎么会那么没用啊，真是对不起我爸妈。
    「对了，我有一张照片你一定会喜欢。」她动手操作相机找照片，没多久后她把萤幕转向我这，「噠啦！」
    照片上天气晴朗，一个男生靠坐在一棵大树旁，在树荫下，他闭着双眼，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腿上摊着一本书。
    那个男生，是郑冠恩。
    我愣然地看着萤幕，「好好看……」等我回过神，我才发现我在不自觉中说出这句话。
    「好看吧？」小妍按下开关把萤幕关掉，「我回家传给你，还是要现在传？」
    「不用传给我没关係啦。」
    「那就现在传吧。」她自动忽略掉我的话，熟练地拿起相机按了几个按钮，然后拿起手机继续点按，过了不到一分鐘，她放下手机抬起头，「传好了，你到时候自己看看吧。」
    点点头后，基于好奇心，我问她：「你跟郑冠恩分手后是不是就没人能拍了啊？」
    要是因为我的关係而害她没人可拍要怎么办？

 chapter 4-5

    小妍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和他交往的期间我的确常常要求他当模特儿让我拍，毕竟我很少有那么高顏质的模特儿。所以没错，跟他分手后我就没人可拍了。」
    果然是我因为我跟她说早点分手比较好才害她没人拍吗？
    「虽然我跟他分手了，但现在你出现了啊。」她笑了起来，伸出一隻手指头，「又多了你能拍，多棒，所以你愿意给我拍吗？」
    「好啊，没问题！」我敲敲下巴，「我觉得我的绰号可以改成模特儿二号。」
    「不要，难听死了。阿媛比较好听，我叫你阿媛怎么样？」
    我惊恐地摇头，「不了谢谢。」
    小妍大笑起来，「哈哈！我逗你的啦！」
    哼了一声后，我威胁她：「那你以后要把我拍得很漂亮喔，不然就别想要我当你模特儿了。」
    「好，我绝对会把你拍得正到萤幕破裂！」
    如果她真的能拍我拍到萤幕破裂，我就给她一百块。
    看着小妍开朗的笑顏，我觉得这样和朋友聊天开玩笑真好，轻松自在，完全不需要烦恼其他各种复杂的问题。
    和小妍互看一眼，我们相视而笑。
    出了咖啡厅后，她在脖子周围围上一条厚重的围巾，遮住了口鼻，只留下一双水汪汪的双眼看着我。
    「你这样好可爱。」我拍拍小妍的头，接着也围上围巾。
    这条铁灰色的针织围巾是早上出门前郑冠恩借我的，因为我讨厌戴围巾，冬天出门很少自备围巾，所以他在我踏进电梯前抓住我，强迫式地把围巾裹在我脖子上，虽然这举动很窝心，但他帮我围围巾时的表情比较像是想要把我勒死。
    「我们去看圣诞树，我想顺便拍点照片。」小妍露出来的双眼被笑成了月弯形。
    「好，要保管好你的相机喔。」
    她说的地点必须搭捷运去，那里每年圣诞节都会立起三层楼高的圣诞树，旁边还会设有很多摊贩，是一到十二月就会充满圣诞气息的地方。
    到了她说的圣诞树下方，她立刻掏出她那台价格昂贵的单眼相机拍起照来，姿势的确颇有专业摄影师的架式。
    一路上，她左拍拍右拍拍，拍景物、拍行人、拍天空，甚至连夕阳都拍了，她就维持这样的模式直到傍晚我们进了附近的百货公司才停止拍照的动作。
    她满足地笑了笑，把相机收回背包里，「我们去吃饭吧！」
    「你终于想起我们要吃饭了啊？」
    「拍照要有，肚子也要顾啊，吃完才有力气继续拍嘛。」
    言下之意是等等吃完晚餐还要继续去拍照，她怎么那么能拍啊？
    现在这个当下我也懒得深入探讨她对摄影怀着多么大的热忱，肚子很饿，我只想赶快去吃我的晚餐。
    在等候餐点製作的空档，小妍说：「既然你知道我多么爱好摄影，那你也该跟我说说你的兴趣。」
    「我的兴趣对一般人来讲应该很无趣，我怕你听了无聊。」
    的确如此，我跟语诺讲过我的兴趣，她才听了两句就直囔着要换话题。至于跟语诺不同的人还是有的，比如徐凯杰，我对他说的时候他说这个兴趣不错，不过他觉得不错我能理解，因为他不是一般人。
    「没有关係，我只是想更了解你。」
    「好吧，我说。」我撇撇嘴，「我喜欢天文与科学，尤其是天文。」
    「哇！」小妍双眼一亮，与我预期的反应不一样，「好酷啊！我第一次遇到喜欢天文的女生耶！」
    「你不觉得我这兴趣很枯燥无味吗？」我有些讶异。
    「怎么会？我觉得超酷的欸！虽然我对天文没什么兴趣，但我一直认为研究天文的人很厉害。」她轻拍双手，「至于喜欢科学也超强，我对科学这方面超不拿手的。」
    「你不觉得无聊就好。」我笑道。
    「才不无聊，酷极了。」她露齿而笑。
    有人认同自己兴趣的感觉真好，我现在整个心情变得特别愉悦。
    吃饱饭后，我再次陪小妍回到圣诞树的广场，这次我们转为朝向旁边的摊贩及餐车前进。
    到了一个很大的喷水池附近，小妍因为要拍喷水池的全景而跑到较远的地方，我坐在喷水池的边缘等她。因为无聊，所以我开始左顾右盼打量着行人，中途还被几对情侣用看怪人的眼神看着，他们可能在想圣诞节这种日子怎么会有人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我就单身嘛，我也身不由己啊。
    晃着双腿，我把手插进口袋里，嘴里吐着白烟。垂在身侧的长发很冰，风一吹全贴到我的脸上，冷得我满脸，我只好把手从温暖的口袋里抽出，将脖上的围巾解下，再把头发连同脖子一同用围巾围好。
    我的目光四处飘移，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很像徐凯杰，我狐疑地望向那人，那人旁边站着一个女人，仔细一瞧，好像正是徐凯杰的妈妈，因为之前一些活动有看过几次所以我有印象。
    这么一来，那人就是徐凯杰了。
    为什么我连跟朋友出来玩都会遇到他？我是不是真的该好好考虑要不要签乐透？
    我继续坐在喷水池旁，想说他应该会就这样没入人群中，不会看到我，没想到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他突然往这方向看来，刚好和我对上眼。他挑挑眉，对我笑了笑，我也轻轻笑了下，没多久后，他就跟着他妈妈消失在我的视线中了。

 chapter 4-6

    「拍完了！超棒的啦！」这时，小妍开心地捧着她的相机跑过来，像是拿着珍宝般把相机递到我面前，「你看！」
    凑近萤幕一看，第一张是喷水池全景，水雾被池底的灯光照得像是水原本就带着七彩的顏色，而后方的建筑物看起来像是被包围在水雾之中。儘管只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喷水池照，但却莫名地带给我惊艷的感觉。
    接下来几张则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喷水池，虽然皆是喷水池，但每张都各自带给我不同的感受。
    小妍又按一下按键，下一张出现在萤幕上的跟前面几张不一样，主体明显是一个人，那人是我。
    我抬眼，小妍微笑不语，用手势叫我继续看。
    照片里背景是喷水池，而我双手插在口袋里，视线看往某处，嘴角勾着一抹浅笑。
    「怎么样？不错吧？」她问，语气难掩得意。
    「很好，真的很好看。」
    「我跟你讲，那么多张里面，我反而最喜欢我帮你拍的这张。」她在我右边坐下，从背包拿出一块布擦拭相机的萤幕，「多亏有你这个长得那么漂亮的模特儿让我拍，谢谢你唷。」
    「那也是我爸妈生得好啊。」
    「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爸妈？」她开玩笑似地说，手还是仔细地把相机萤幕擦拭乾净。
    「是应该。」我点点头。
    她把相机小心地收回背包里，视线睨向我，「要带我去见父母喔？」
    「你又没有要娶我，我干嘛带你去见父母？」我摇着头轻拍她的肩。
    这句话好像不小心戳到她的笑点，她突然大笑起来，笑了许久后，她才迎上我同情的目光，随即收起笑得夸张的表情，「你干嘛这个表情，一脸看怪人的样子。」
    我确实认为我在看怪人啊，怎么会有人对一句找不到笑点的句子笑得那么夸张？这不是怪人是什么？
    她知道我把她当怪人后，没好气地瞟我一眼，「走啦，我们去吃点心。」
    我笑容满面地跟着她站起来，我们俩一前一后地离开了喷水池边。
    「我走那边，下次见啦，别太想我！」小妍对我挥挥手，往另一个出口走去，看着她离去后，我才转身离开。
    走没几步，手机铃声响起，我看到萤幕上的名字后，快速接起电话。
    「喂？什么事？」我语调轻快地说。
    「你回去了吗？」徐凯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这害我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噢，又不是第一次跟他讲电话了，我干嘛反应那么大啊？
    握好手机，我再次开口：「刚从捷运站下车啊，你还在那里吗？」
    「不是，我在你后面。」
    ……我又差点把手机摔出去了。
    我缓缓回过头往后瞧，徐凯杰站在后方大概十公尺处，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手脚的速度比大脑考虑速度更快，在我的笨大脑想好该说什么之前，我的手指已经用媲美音速的速度把电话切断，而脚的速度更是抢先我的脑一步往徐凯杰那里跑去。
    哎唷，我的手脚怎么把我搞得那么不矜持呀。
    由于大脑反应太慢，当我已经到徐凯杰旁边，我也只挤得出一个字。
    「……嗨？」
    他笑出声，「嗨。」
    我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运作了，「你怎么自己一个在这，你妈呢？」
    「我跟我妈说我想先回来，她就让我回来了。」他往电扶梯走去，我跟在他后面，「搭车时刚好看到你和你朋友。」
    那么刚好，怎么那么厉害？
    走出捷运出口，我正想和他说再见，他已经先开口：「要送你回去吗？」
    「欸？」我讶异地停下脚步，「不用啦，你不是想先回家吗？」
    「我其实不是想先回家，我只是不想跟着我妈在那里看衣服鞋子。」
    喔，原来如此，真是辛苦他了，我小时候也很讨厌跟着我妈在衣服店里徘徊。
    「没关係，我自己回去可以的。」
    「可是你长得不安全，我怕你会被抓走。」
    意思是我很好看，有可能会被坏人抓走？这是在称讚我吗？
    我在自己快乐的小宇宙里反覆思考这句话涵义的同时，他又很不给面子地补了一句：「我不是说你漂亮，只要是人都有可能被坏人抓走，每个人都长得不安全。」
    因为这句话，我在一瞬间内就被徐凯杰从我快乐的小宇宙里拉了出来。
    「……好，你就送我吧。」
    话说到此，这么犀利、杀伤力这么大的言词我也无从反驳。
    走进了大公园里，徐凯杰问：「你应该没有放弃郑冠恩吧？」
    「当然没有。」
    虽然我没有放弃郑冠恩，但不知为何，最近这一阵子跟他相处时，我胸口的鼓譟声并没有以往来得那么强烈，甚至可以说鼓譟声变得平静。
    这让我感到担心，难道我不像以前那么喜欢他了？
    可是我喜欢他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真的不喜欢了？
    「那你呢？你没有放弃那个女生吧？」他答应过我，我没放弃郑冠恩他就不会放弃那个女生。
    「没有，」他小声地说：「可是我可能没有机会了。」
    「不要这样说嘛，别忘了，当初是你跟我说不能放弃希望，所以你不能这样自暴自弃啊。」我跑到他前方跳了几下，「而且你那么优秀，一定还有机会的！」
    他静静地凝视着我，然后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我相信那个女生会喜欢上你的，你那么温柔。」我微微垂眸，「如果我早点遇见你，我想，我也会喜欢上你吧。」
    我不知道他的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子，我也没有勇气知道。
    「位于小熊座的勾陈一，是我们所说的北极星。它在天上不怎么变动，所以它总是被当作指路的星星。」我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说：「有一天，我们一定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北极星，在迷时方向的时候，会有一个人陪伴着自己，指引自己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抬起头，在路灯的照耀下，徐凯杰漆黑的眼眸里像是闪着星光，他极轻极轻地道：「你一定会找到的，我相信。」
    是啊，我一定会找到的，我会努力地找寻属于我的北极星，直到找到的那天。
    那他呢？他说我一定会找到，那他会找到吗？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他会找到的，一定。
    ＃

 chapter 4-7

    「开门喔，翁语诺！」我对手机喊着，手不断按着语诺家的门铃，「自己邀我来你家还不开门是什么待客之道啊！」
    「是翁语诺的待客之道，」手机另一头传来脚步声，「专属于叶舒媛的。」
    「你很缺德欸。」
    门开了，我把电话掛断，语诺笑吟吟的站在门后。
    「你今天才知道我很缺德啊？」
    默默地盯了她几秒，我语气悠哉地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其实很想把你盖布袋后拿去餵鯊鱼。」
    「对不起我错了。」语诺一听，很孬很没骨气的承认自己的错误，并拉住我的手往客厅走。
    到了客厅，我把背包放到一旁，和语诺一起在客厅地板坐下。
    「所以你今天是有什么事？我原本想要睡到饱的。」
    时序迈入二月，寒假已到来。原本应该是可以开心睡到饱的一天，但语诺这傢伙竟然把我叫来她家，连要干嘛都不跟我说，只说了她家今天没人她很孤单。
    我平常也很孤单啊，爸妈工作很忙，几乎每天都只有我一人在家。
    「是这样的啦，」语诺拿起放在桌脚边的一卷画纸，「有一个全国性的绘画比赛我想参加，可是我不知道该画什么。」
    语诺画图很厉害，听说以前到现在得过很多奖，我的涂鸦跟她的画比起来根本就是小茅屋对荷兰的大风车。
    「没有规定题目吗？」
    「没有，」她把画纸摊开，并把画纸反捲，「所以我才苦恼，这范围太广，我反而不知道该画什么了。」
    「你好好想，选题很重要。」我拿起橡皮筋玩了起来，「选题跟取材是受评审青睞的重点。」
    「怎么说？」语诺拿出铅笔跟橡皮擦，「技术跟技巧不也很重要？」
    「假设现在我和你要表演唱歌，评审是一群幼稚园小朋友，我选了儿歌，你则选了当红的歌曲。」我把橡皮筋弄成热气球的样子，「就算你唱歌的技巧比我还要好上许多，但小朋友们还是会比较喜欢我唱的儿歌吧？」
    语诺用笔抵着下巴，看起来在思考着我的话。
    「你选的当红歌曲小朋友不懂，我选的儿歌反而能引起小朋友的共鸣。这就是为什么选题是很重要的重点，你的题目必须能引起评审的共鸣，不然你就等于输在起跑点了。」
    她放下抵着下巴的笔，「那你觉得我该以什么去发想主题？」
    「就用……你无法忘怀的回忆？」思索片刻，我回她，「如果无法忘怀，代表记忆非常深刻，这样就能充分表现出来。」
    「回忆……」她曲着手指压在下唇，过了几分鐘，她拿起铅笔，「好，我知道我要画什么了。」
    语落，她开始着手在纸上打起草稿，速度之快连我都觉得惊叹。
    半小时过去，她的草稿已经打得差不多，我坐到小腿发麻，决定起来活动筋骨。
    「语诺，我出去个买东西，你就继续画没关係。」
    她连头都不抬，只举起一隻手要给我钥匙，另一隻手不间断地在纸张上挥洒自如。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我的嘴角勾起笑容。
    再次回到语诺家楼下，我的手上提着蛋糕跟饮料，都是要给语诺吃的。
    打开语诺家的大门，我把鞋子脱掉放在玄关，语诺维持着跟我出门时一模一样的姿势勾勒着画中女孩的脸，我把吃的东西放到桌上。
    「语诺，看看谁来啦。」
    「不就你吗？还会有谁？」
    「抬头看一下嘛。」我拉着我身后的人到语诺旁边。
    她停下动作，一脸兴致缺缺的抬起头，但她看到我旁边的人后，顿时惊讶地瞪大眼，「陶陶学姊！」
    陶陶学姊露出微笑，那笑容就如印象中一样好看，「好久不见了。」
    语诺高兴地放下铅笔，站起来拉住陶陶学姊的手，「学姊你坐啊，不要一直站着！」
    「没关係，」陶陶学姊从袋子里拿出蛋糕跟饮料，「你继续画，不用太在意我。」
    「怎么可以不在意你！」语诺帮忙把饮料跟蛋糕放好，「哇！这家蛋糕店的蛋糕很好吃耶！谢谢学姊！」
    「欸，明明是我去买的，怎么没跟我道谢？」我推推语诺的头。。
    「如果是你就不用谢了。」语诺挥开我攻击她的手。
    陶陶学姊看着我们两个，笑了出来，那笑容很好看。
    「你看都你啦，害我们被学姊笑了！」语诺指着我骂，我伸手去搔她的肚子。
    「不是不是，」学姊笑道：「我只是觉得你们两个太可爱了。」
    经过一阵笑闹后，我们才全员好好坐下。现在语诺正咬着吸管在画男孩的脸，虽然还没有很清楚，但看得出她的画里有一男一女。
    我不由得开始猜想画中那个男孩是谁，如果这是让语诺无法忘怀的回忆，那画中的主角会是谁？
    「对了，学姊怎么会来？」语诺抬头问，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今天原本就想来找媛媛啊，」陶陶学姊吃了一口草莓蛋糕，「但媛媛跟我说她在你家，她问我要不要来，所以我就来了。」
    「哇啊！媛媛做得好！」语诺对我竖起大拇指。
    语诺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说我做得好。
    后来有些无聊，语诺让我用她家的电视看节目，我转到会播韩国综艺的频道看了起来。
    看综艺看了大概十分鐘，语诺跑去上厕所，这段时间，陶陶学姊突然开口：「媛媛，冠恩他还好吗？」

 chapter 4-8

    我把注意力从节目里拉回来，对学姊的问题感到些许讶异，「嗯，他很好。」
    「他还有继续交女友吗？」
    这问题有点尷尬，我该怎么对学姊说？
    「嗯……在你之后有一个，但也分手了。」
    严格来说应该是两个，但我还是不要照实讲比较好。
    「是喔？」陶陶学姊露出温柔的微笑，「他过得好就好。」
    看着学姊柔和的表情，我的神情有些恍惚，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学姊很勇敢，没来由地觉得。
    「那学姊过得好吗？」节目进入广告，于是我全部的心神都移到陶陶学姊身上，「你交男朋友了吗？」
    「我很好，然后，我还没交男朋友。」
    为什么？陶陶学姊条件那么好，一定有很多追求者吧？
    我想问，但在我问出口前，学姊已经先说出答案：「因为，我还在等一个人。」
    看着学姊的侧脸，我不禁猜想，那个人会是郑冠恩吗？难道学姊还是喜欢着郑冠恩？
    「希望学姊会等到那个人。」我真挚地说。
    「会的，有一天会等到的。」学姊肯定地点点头，脸上没有半分犹豫。
    每个人都在等待属于自己的北极星，每个人都希望能找到那颗指引自己方向的星辰，但真的每个人都能找到吗？
    我在语诺家待到傍晚，学姊早在两个小时前就先行离开，而现在我也得回家。
    在玄关跟语诺告别时，她自信满满地说：「相信我，我会得奖的，我一定得得奖，不得奖不行。」
    我轻捏她的脸颊，「我相信你，你好好画，别让我失望。」
    「如果我得奖再请你吃东西。」她的眉眼笑得弯起，让她可爱的脸庞变得更加可爱。
    「嗯，加油。」对她做一个打气的动作后，我踏出她家的门。
    走出楼下大门，大地已被夕阳染上一片橘，我的影子在身后被拖得长长的，跟着我穿过一个又一个巷弄。
    两个月后，语诺跟我说，她得奖了。
    真的，她得奖了。
    我特地上网去查，这个绘画比赛是全国性的，参赛年龄不限，主办单位是个很厉害的绘画协会。
    简单来说，很多绘画菁英都会来参加这个比赛。
    比赛官网上的首奖，确确实实写着语诺的名字。
    她遵守承诺，用她的奖金请我吃一顿吃到饱，看到她感动到快哭的样子，我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她真的得奖，而且还是首奖。
    得奖的画会被放在美术馆展览一段时日，我找一天的空档去美术馆看语诺的画。
    在语诺的画里，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站在草地上，身边散落着一张张白纸及一架架摺好的纸飞机。男孩拿着一架纸飞机正要往蓝天射出，而天空中已飞着很多架纸飞机，女孩的手中则是一架未完成的纸飞机，看起来摺到一半，两个人脸上都绽放着和煦的笑容。
    这幅画用色不怎么鲜艳，但不会让人感到枯燥，反而带给人一种柔和的感觉，至于要表达的意境则非常鲜明，一眼就看得出这幅画在画什么，虽然用色不鲜艳，但看得出每个细节的都是经过繁复细緻的处理，层次丰富。
    《回忆》，这是语诺给她的作品取的名字。
    旁边的作品说明写：
    即使忘了对方，回忆依旧会留存在脑海深处。
    发生过的事并不会被遗忘，只是想不起来。
    纸飞机承载着回忆，把梦想带到远方，祈祷有一天，那人会想起自己。
    短短三行字，跟其他作品的说明比起来算少，但仔细一想，这三句话的确跟作品明及画作内容相辅相成。
    不过，这三行字是否就是在说语诺自己的事呢？我曾不小心听到她说她喜欢一个已经忘记她的人，难道，就是画中的那个人？
    画中那个女孩确实看得出语诺的神韵，至于那个男孩，越看越觉得好像在哪里看过，可我就是想不起来。
    语诺也在找寻她的北极星，她把对心里那颗北极星的思念挥洒在画纸上，或许她认为自己一定要得奖的原因，就是希望那颗北极星能看到她的画吧。
    她很勇敢，也很坚决，投入全部的心力画这幅画，只为了让那颗北极星看到。
    要是我也那么勇敢就好了，可是，我就是这么懦弱。

 chapter 5 另一颗行星

    「小媛，你说要怎么办？」
    看着小妍这行没头没尾的讯息，我嚼着口香糖，打下一行字传给她。
    「什么怎么办？」
    「我有两个朋友在一个月前吵架了，她们吵架后我觉得很尷尬，因为她们同时约我出去玩我不知道要跟谁去，而且在学校她们看到对方都把对方当成空气。」
    拜託，这还不简单。
    「试着让她们和好啊。」
    「我很想让她们和好，但她们两个脾气都很倔，应该是不可能和好。何况我其实完全不懂她们为何吵架，我觉得好难过。」
    「那就没办法啦，木已成舟，当事人如果没有意愿和好，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你别太难过，又不是你的错。」
    小妍传了一个叹气的贴图给我。
    「对了，我下星期要去毕旅了。」我传。
    没错，我们下星期要去毕业旅行，三天两夜。
    因为毕旅即将到来，整个年级这阵子都在欢乐的气氛中度过，大家都在讨论毕旅要玩什么、带什么。
    「这样我不就要自己面对水深火热的复杂友谊？你去毕旅我要跟谁诉苦啊？」
    她似乎忘记这个世界上有无线通讯这种东西。
    「你可以传讯息给我啊。」
    「喔对欸，我忘了。」
    她的笨真的可以去跟语诺比比看，两个人的程度应该不相上下。
    「不过我们学校好像也是下星期去毕旅耶。」
    「是喔？要去哪里？」
    她传她毕旅要去的地方跟时间给我，去的地点和我们不同，但日期相同。
    「地点跟我们不一样，但日期一样。」
    「好吧，真可惜。」
    我看向手机右上角，时间已经七点半。
    「不跟你说啦，我要去吃晚餐囉，掰。」
    打完这行字，我关掉萤幕，把口中的口香糖包进卫生纸内扔掉，拿了钱包准备出去买晚餐。
    今天，一如往常，放学回家家里只有我一人。说孤单也还好，因为我早已习惯一个人顾家，只是偶尔的偶尔，我心中还是会感到孤独。
    我到便利商店随便买了一个饭糰，但才踏出店里走没几步，手中的饭糰突然被抽走。我转过头正要大骂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没想到眼前出现的人是郑冠恩，我睁大眼，缓缓放下差点送出去的拳头。
    「怎么是你？」我伸手要拿回我的饭糰，但他仗着身高优势不让我拿。
    「这个不健康。」
    「然后呢？」我再次踮起脚尖要抢夺，但他还是轻巧躲过。
    「你爸妈应该都不在家吧?我有煮，你要不要吃？」
    我抬头看他，他脸上勾着好看的笑。
    郑冠恩的妈妈有教他煮饭，所以他能自己煮出健康的一餐也不会炸掉厨房，不像我，只会煮荷包蛋。
    但我会做甜点，他不会。
    「我要吃。」我放弃抢夺，并且点点头，「很久没吃你煮的东西了，我来验收看看有没有退步。」
    「我常煮，绝对不会退步。」他转身往他家的方向走去，「附带一提，今天我煮的是咖哩。」
    我站定不动望着他的背影，经过好几秒，才迈开步伐跟上他。
    「煮咖哩不就要一次吃好几天？」
    「我这次煮比较少，分你应该可以刚好吃完。」他转头看我，然后把饭糰放回我手里，「至于饭糰就看你是要当点心吃掉或是丢掉，你随意，如果当点心今天就要吃完。」
    「我知道啦，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把还握在手里的钱包放进口袋。
    「但在我眼里你就像个小孩子呀。」他揉揉我的头顶，笑出一口白牙。
    我瞟他一眼，然后突然发现一件事。
    从刚才遇到他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心跳加快的感觉，不像以往只要站在他旁边胸口就会开始鼓譟。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真的没有那么喜欢他了？
    旁边的路灯闪着白光，我怀着揣测的心情，跟着郑冠恩走在路上。看着他的背，我的思绪开始飘往很久以前，还没发现我喜欢他时的那些种种回忆……
    ＃
    「就是明天啦！」放学，语诺衝到我座位旁，兴奋地抱着我大吼，「我们要好好的玩！」
    「我知道毕旅是明天，」我皱着眉头推开她的脑袋，「别那么大声，我耳膜要破了。」
    「嘿嘿嘿，你明天可不要起不来，六点半就要集合了喔。」她邪恶地笑着。
    我当然不会起不来，隔天，我才五点就醒来了，同样跟我一样一大早就再也睡不着的难兄难弟有徐凯杰，我打开通讯软体发现他也在线上。
    「有没有很兴奋？」我传讯给他。
    「还好，倒是想睡却睡不着，心情很浮躁。」
    果然是难兄难弟，我也想睡却睡不着。
    到了六点，我已经吃完早餐盥洗完毕，和爸妈说声再见并给他们一人一个拥抱后，我拖着行李箱跑到隔壁郑冠恩家，郑冠恩看起来还很睏。
    「你精神很好？」
    「对呀，我五点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徐凯杰也是。」
    「你怎么知道徐凯杰也是？」他疑惑问。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他也有上线啊，他跟我说他睡不着。」
    郑冠恩瞄我一眼，然后不再说话，我疑惑地望着他的侧脸。
    奇怪？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们到达活动中心时，里面已经有着满满的人，旅行社派来的领队也已经在各班面前准备点名，整个活动中心热闹极了。
    语诺昨天说我会起不来，结果看来起不来的人是她，各班开始点名之际，她才顶着一头乱发，拖着行李箱匆忙跑来。
    「怎么迟到啦？」我帮她把行李箱拉过来，让她有手整理她的头发。
    「睡过头，嘿嘿。」她拨拨头发，「我头发很乱吧？」
    「超乱。」我向来实话实说。
    她把行李箱拉到她身侧，「没关係，反正等一下睡觉还是会乱掉，我就先不整理吧。」
    好懒惰啊她。
    一上游览车，语诺便拉着我坐到倒数第三排，许荣跟风纪坐在我们后面，郑冠恩和徐凯杰则是坐在最后一排，最后一排只有他们两人。
    车刚开动，全班都开始玩闹起来，大家的睡意似乎都因为快乐的气氛而全数散去，不一会儿，语诺也跑到前面跟大家玩在一块。我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有点犯睏，正想要小瞇一下，徐凯杰突然走到我位子旁边。

 chapter 5-2

    「你起来。」
    「为什么？」我抱紧我带来的熊娃娃，「这我的位子欸。」
    他蹙眉，语气有些不耐：「我想睡觉，你快起来。」
    「你想睡觉关我什么事啊？而且我也想睡啊。」我感到莫名其妙。
    他露出「被你打败了」的表情，眉眼柔和下来，「你跟我换位子，你去坐郑冠恩旁边，懂意思没？」
    我小小的脑袋快速运转着，过几秒后终于想通。
    「懂了就好，你快起来。」他抽走我的熊，「不起来就不还你。」
    「很任性欸你，」我站起来，把位子让给他，娃娃再次回到我的手上，「好啦，你快睡，到时候才有精神玩。」
    他嘴角漾开一个微笑，可是那个微笑看起来带着些许复杂，我原想深入研究那个微笑，但不到三秒的时间，他已经闭上双眼，嘴角的微笑也跟着消失无踪。
    难得可以居高临下地看他，我又站在那看着他几秒后才往最后一排移动。
    我到郑冠恩旁边坐下，他原本紧闭的双眼睁了开来，他目光悠悠地晃到我身上，然后扬起笑容，像隻慵懒的猫，「是你啊？怎么啦？」
    「来陪你啊，不然你会很孤单。」我举起熊娃娃的可爱小短手戳他的脸颊。
    他轻笑几声，「那还真谢谢你啊。」
    「不用谢，只要请客就好。」
    「……你走开。」
    我哈哈大笑，屁股则死死地黏紧坐椅，「不，我就注定要坐这里，你赶不走我的。」
    他表情很是无奈，「你真的是……」
    「很可爱。」我帮他接下去。
    他不屑地吐槽：「自恋。」
    「只是说实话。」我之前说过，我向来实话实说。
    郑冠恩看来并不想再继续跟我说这些垃圾话，他扬手捏捏我的脸颊，然后再次闭上眼，「我要睡啦，晚安。」
    「嗯，晚安。」
    抬手轻碰刚才被他捏过的脸颊，我抱紧娃娃，背靠着椅背。
    徐凯杰那个微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我都坐到郑冠恩旁边了，心里想的却还是他？
    我闭上双眼，睡意逐渐袭来。我的这些疑问随着意识的模糊，慢慢地离开我的脑海。
    「媛媛，起来啦。」
    有人在摇我的肩膀，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不过，我的视野怎么会歪一边？
    「我们到休息站囉，你要不要下去走走？」是郑冠恩的声音。
    语诺的脸贴在我前面，她笑得很诡异，要不是我心脏挺强，我应该会因为把她误认为女鬼而吓晕。「你醒啦？你再不起来会落枕喔。」
    落枕？
    回想一下，我被徐凯杰叫来郑冠恩旁边坐，然后跟他讲几句话后我就睡着了啊，又没有干嘛，怎么会落枕……
    我抬起头往旁边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郑冠恩的脸。
    啊，原来。
    等等，所以我刚才就这样靠着郑冠恩的肩膀睡着了？我是靠着他肩膀多久啊？他会不会肩颈痠痛？
    我站起来，脸颊浮上一层燥热。我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你肩膀会不会痛啊？」
    他也站起来，脸上掛着笑容，「不会啊，我比较担心你会不会落枕。」
    「好啦好啦，我们先下去走一走吧，老姜说可以在这个休息站自由活动半小时。」语诺说完就往车门走去，并回头对我比一个照相的手势，然后指指她的手机。
    我气恼地瞪她一眼，我怎么会不知道她那是什么意思。看来她一定是把我靠在郑冠恩肩上的样子拍下来，而且拍完后还传给我。
    经过我原本的位子，我顺手把娃娃放到椅子上，然后拿起手机跟钱包便走下车。
    徐凯杰站在车旁等我们，他看到我时对我扯扯嘴角就移开视线，我觉得他笑得有点勉强，但我不懂为什么。
    打开手机一看，现在时间九点多，我们已经到达台中，离台南还有将近一半的距离。
    我们这次毕旅规划非常简洁有力，简洁有力到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第一天搭游览车到台南，让我们在台南市区自由活动一个下午就可去饭店投宿。
    第二天则是载我们到南投，规划为上午去日月潭当个观光客，下午在九族文化村放生我们全体一个下午，第二天就这样结束。
    第三天更是简单，早上起来开车带我们回到台中，一样是走放生路线，打算让我们整天都在台中自然科学博物馆度过。
    当然，为节省时间，游览车走的路线都是最省时的路线，毕旅手册上面还写：绝对不会浪费玩乐的时间在交通路途上。
    虽然我觉得行程的安排顺序有漏洞，照理讲是要从北到南这样顺路玩下来，而不是从南到北玩上去，但毕竟是旅行社的安排，我也不能多说什么。
    我点开语诺传给我的照片，理所当然的，照片是我靠在郑冠恩肩上，我们两个都闭着双眼。
    点开另一则讯息，是徐凯杰传的，也是一张照片，但看到他拍的这张，我不禁瞠大眼。
    一样是我闭着眼靠在郑冠恩肩上，但跟语诺那张不同，在徐凯杰拍的照片里，郑冠恩眼睛是睁开的，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右手帮我把散落的瀏海拨到一旁。
    「我觉得你或许还有机会，加油。」

 chapter 5-3

    我愣然地望着这串字，抬首望向走在前方的徐凯杰。
    「媛媛！」语诺跑过来勾住我的脖子，「我们去吃东西，我好饿。」
    「喔，好。」我收回视线，并且关掉手机萤幕，「你要吃什么？」
    「不知道，就去看看呀。」她快乐地说。
    我跟着她去买东西，她在便利商店里购买很多零食。她说买多一点，这样等一下上车时如果肚子饿就可以吃。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我们也陆续回到车上，老姜快速点完名，等每个班都点完名后，我们就继续上路。
    我坐回原本的位子，徐凯杰也坐回郑冠恩旁边。我打开手机查看其他讯息，其中一条讯息是小妍传的，十分鐘前。
    「我们已经到花莲，离太鲁阁不远啦，你们呢？」
    小妍读的那间学校毕旅是去花东那带，那里山路很多，我猜他们可能会晕车，不过花东的风景都很美，就算晕车应该也值得。
    而且花东的自然景观十分壮丽，小妍那么喜欢摄影，她一定很高兴。
    「我们已经到台中，现在从台中的休息站出发。」
    小妍在线上，所以她秒回：「很好啊。」
    「你有没有晕车？」
    「现在有点晕，所以我要睡一下。我到时候会拍很多照片，之后传给你看，
    掰囉。」
    她还真的晕车了，希望她不会用到呕吐袋。
    说到游览车上的呕吐袋，我们班的领队大姊姊帮呕吐袋取了一个闪亮闪亮的名字叫「时尚party包」。看着那个半透明的塑胶袋，我真心认为领队大姊姊以前成绩单上的评语应该是「天马行空，想像力丰富」，不然怎么会帮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袋子取那么奇葩的名字？
    「媛媛啊！要不要唱歌！」点歌簿不知何时传到我和语诺的手里，语诺像是要把人推去餵鯊鱼般兴奋，「你要唱哪一首？」
    「我不要唱，你自己唱吧。」
    「你很无趣耶，」她歪嘴嘖一声，「好啦，你休息。」
    语诺说完，溜到前方去跟大家一起嗨，这场面莫名有种小时候被我妈抓去邻居家唱歌时那些大婶在载歌载舞的既视感。
    不得不说我们班大部分的人唱歌都挺好听，但还是有少数几位音痴唱起歌来对我们来说是种折磨，例如语诺，而语诺又偏偏超喜欢抱着麦克风唱歌。
    语诺唱歌并不是非常难听，但走音真的很严重，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就算啦，毕旅嘛，就该好好玩。
    过一会儿，语诺抓着麦克风从闹哄哄的人群之中跑回来跟我宣布她已经点好歌，我问她点哪首歌，她给我一个谜样的笑容。
    「这里可以点韩文歌！」
    我困惑瞧她，我知道她跟我一样都爱听韩文歌，但她会唱的却是寥寥无几呀。她抓着麦克风，对我大喊「拭目以待唷」，接着又一溜烟跑到车子前方。
    过了几秒，非常熟悉的前奏响起，我眨眨眼，这不是韩国童谣「鯊鱼家族」吗？语诺有次就拉着我一起在全班同学前表演这首歌，这大概是唯一一首她能完整唱出的韩文歌。
    上次和她表演完后，班上有好一阵子都一直在唱这首歌，那阵子这首歌在班上是种风潮，全班都会唱。
    思绪到此的同时，语诺开始唱这首歌，班上唱的唱、跳的跳，我突然觉得我来到了幼稚园，不然就是来到幼幼台的录製现场。
    他们唱得很开心，我却开始担心等一下车子会不会因为我们太吵太激动而打滑撞到高速公路的护栏。
    我拿起语诺不久前在休息站买的饼乾，跑到最后一排分给郑冠恩跟徐凯杰吃。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全班玩闹，他们整个幼稚程度看起来更是上升好几个等级，我摇摇头，感叹我们班的心智已无药可医。
    「我头好晕喔，媛媛救我……」好不容易到达台南，语诺摇摇晃晃地在我的搀扶下走下车。
    大概是刚才玩得太疯，半小时前，语诺连滚带爬地回到我们的位子，整个人晕呼呼的，像是刚吃饱饭就连续去玩五次海盗船的样子，还差点用上时尚party包。
    经过那么久的车程后，我们好不容易重回地面。我背着语诺的背包，她蹲在地上，我担心地拍拍她的背，「还好吗？有没有好点？」
    她闭上眼睛呼吸新鲜空气，然后睁开眼站起来，「好多了。」
    「嗯，那就好。」我把背包还给她，「我们要先去找老姜集合，等等才能去玩。」
    她跟着我往旁边的广场走去，那里已经聚集很多我们学校的学生。
    「现在时间是十一点半，我们下午四点要集合。」老姜站在前面喊着，「四点全部准时到这里集合，迟到一秒都不行。」
    「好！」眾人齐声大喊，显然想要赶快去玩，不想在这听老姜讲话。
    或许是大家的喊声过度热情，老姜一个不小心误会我们的意思，他满脸感动地问：「同学们难得这么热情，要不要全班找个餐厅吃完午餐再解散？我们可以好好地培养一下师生感情……」
    可想而知老姜说这句话会招来什么反应，大家很一致地用充满鄙夷的眼神看着老姜，脸上表情全变成一号表情，老姜抖一下，陪笑道：「啊……老师我开玩笑的啊，你们别介意呀。」
    这要我们怎么不介意呢？我摇头为老姜的想法感到悲哀。
    「四点在这里集合，我们不会为了等一个人就耽误全部人的行程，迟到一秒就直接开走。好，就这样，解散！」老姜赶紧做结论，并且速速解散全班。
    大家听到终于可以解散，瞬间从一号表情转变成丰富多样的快乐表情，老姜看着我们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特异功能，连连摇头叹气，然后就走去找隔壁班老师，不再管我们这群不知恩图报的缺德学生。
    语诺脸色已经转好不少，她转开水瓶喝下几口水，然后抹抹嘴，把盖子盖回去，「走吧，先去吃午餐，我很饿。」
    「不晕了吗？」我从侧背包拿出手机，「还没十二点，现在就要去吃？」
    「对，吃完才有力气玩，而且我要拍很多照片。」
    许荣嗤笑一声，「如果现在正值夏天你就不会说这句话啦，你会说『我好热，我们去吹冷气』。」
    「哎唷，你很懂语诺嘛，」郑冠恩曖昧地对许荣挤挤眼，许荣也对着郑冠恩傻笑着。
    他们俩傻笑来傻笑去，我看着觉得好笑。但除了注意他们，我也没有忽略语诺刚才表情一僵的样子。
    有时候，我什么都有看到，只是放在心里不说出来。

 chapter 5-4

    「别逗留在这讲废话，我们先去吃饭吧。」我拉着语诺的手臂往前走，徐凯杰安静地跟着我们，那两个傻笑哥看我们不打算搭理他们，随后訕訕地跟着我们往卖吃的地方走去。
    我们在台南市区很快乐地玩了一个下午，我们吃遍各家小吃，还顺道发现我的食量很大。因为连食量跟别人比起来算大的语诺都觉得饱，我还是可以继续吃。
    虽然老姜说不会等迟到的人，但四点集合时，还是有很多人迟到，我们当然有等那些迟到的人，毕竟如果学生丢了可不好跟家长交代……
    这就是为什么老姜的威胁永远构不成伤害的原因。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等我们到达饭店，时间已经快要六点。至于全年级总共好几百人全部在房间放好东西并且下来集合准备吃饭，已经是六点半的事了。
    晚餐是饭店提供自助餐，据说是米其林三星级主厨的手艺，虽然我并不清楚所谓米其林三星级主厨煮的食物该多么美味，但至少我能确定这顿晚餐色香味俱全，绝对比我妈煮的食物好吃几十倍。
    语诺看到这些食物眼睛一亮，不顾几小时前才在肚子里塞进一大堆小吃，现在又抓着我去盛满满一盘肉。
    对，肉。她的盘子满满都是肉。
    「你也要去吃点菜呀，营养要均衡耶，你又不是狮子。」我吃下几口高丽菜，对着低头猛吃肉的语诺做营养教育。
    她抬起头瞪我一眼，然后悲伤地摇着头，「你怎么跟我妈说得一样啊？拜託，难得可以肉肉吃到饱，我当然要多吃一点哪。」
    天哪，都几岁了还在用叠字，我等一下是不是要跟她说「要多吃点菜菜才健康」？
    「祝你毕旅回家胖三公斤。」我喝下一口柳橙汁，并且伸出食指戳她的额头。
    她恶狠狠地瞪我，「乌鸦嘴。」
    我笑笑，继续吃我的东西。
    我们晚餐吃很久，回到房间时已经八点多。我和语诺及二班的另外两个女生同一间房，因为我们班跟二班的女生都各多两个人，而我和语诺愿意跟二班的女生同房。
    不过非常刚好，二班的那两个女生中，其中一人正是学艺，或着该说前学艺，就是那个高一跟我们同班、连续当两个学期学艺股长的女生，她后来决定选文组，虽然不同班，但我们还是有常常一起聊天。另一人是二班的副班长，很爱吃布丁，所以绰号叫布丁，人很可爱，我跟语诺很快就跟布丁混熟。
    我们四个回到房间后马上开始猜拳，因为要决定谁先洗澡谁后洗，最后结果我是第二顺位。
    我洗完澡后便躺卧到床上，这间饭店的床又大又软，我可以考虑直接躺下来睡着，绝对可以一觉到天亮，
    已经洗完的人有我跟学艺，语诺还没洗。语诺和学艺正在讨论她们喜欢的团体，刚好那个团体我没兴趣，所以我自己一个人霸佔一张床，趴着在床上打开手机。
    有两通未接来电，一通是家里打来的，一通是小妍打来的。
    家里打来正常，那小妍干嘛打来？
    我站起身，打开落地窗走进阳台，并且拨出电话打回家。
    「喂？媛媛啊？」
    「妈妈。」听到妈妈的声音，我露出笑容。
    「你吃晚餐了吗？」
    「已经吃饱啦，很好吃唷。」
    「今天有没有玩得很开心？」
    「有，」我倚着栏杆，但想到搞不好栏杆会突然断掉，所以我又离开栏杆的附近，我可能有点被害妄想，「很好玩。」
    妈妈在电话那头轻笑，「那就好，有没有想我们？」
    「有啊，我很想你们。」我撒娇似地说。
    「我们也想你，对了，爸爸今天提早下班，你要不要和他说话？」
    虽然妈妈看不到，但我还是点点头，「好呀。」
    妈妈把电话递给爸爸，不一会儿，爸爸的声音传来：「媛媛，今天还好吗？」
    「超好。」
    「那冠恩呢？」
    「为什么才问我一句就开始问郑冠恩啊？」
    「因为你妈刚才已经问你很多啦，也该有人问问冠恩啊。」
    「他也很好啦。」唉，我这偏心的爸爸，谁才是他的小孩啊？
    我和爸又聊了一会儿才掛上电话，我轻轻吐出一口气。
    难得爸妈两个人都在家呢。
    今天的月亮很亮，没有被云朵遮住，但天空上依旧只有几个微弱的星点，果然大都市光害都很严重。
    我视线移回手机，并且拨电话给小妍。
    「小媛啊！你等我一下喔，」小妍那头有点吵，她好像在对某些人说话：「我去接电话……嗯？对啦，就是她啦！什么？我不会帮忙要签名啦！」她大吼着一些没头没尾的话，为了听力着想，我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点。小妍似乎在往哪里移动，不出十秒，她那里已经安静许多，「好囉，怎么啦？」
    「你刚才不是打给我吗？你打来的时候我在吃饭。」
    「喔，那是我们同房的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选大冒险。」
    「那你的题目是什么？」
    「打电话给身边最漂亮的女生，如果没接要惩罚。」
    「是喔？那你得到什么惩罚？」
    她沉默几秒，「把你的照片给她们看。」
    这下换我沉默了。
    「我原本要给她们看刊登在《star》上的照片，但我怕她们不相信我认识你，所以我给她们看我用相机拍的照片……」她越说越小声，似乎有点心虚。
    「然后呢？」我问。其实我觉得给她们看照片没关係，我只是想听后续发展。
    「你刚才有听到我说『不会帮忙要签名』这句话吧？」我应一声，她说：「因为她们还是认出是你了，她们一直吵着要我帮忙要签名……」
    哇，真是辛苦小妍哪。
    「没关係，可以。」我爽快答应。
    「咦？为什么？」
    「反正只是签名而已嘛，只不过我不太懂干嘛要我的签名，我又不是什么名人。」
    「真的吗？太棒了！我要跟她们说一张签名照一百元！」
    又一个打算用我的照片来赚钱的傢伙，我要去跟语诺说我帮她找到同伴了。
    「虽然你不是名人，但《star》是名杂志呀，而且搞不好你以后长大会成为有名的模特儿！」
    长大后继续当模特儿吗？是可以考虑，但就算妈妈答应，我自己可能也不会答应吧，毕竟，我有自己的梦想。

 chapter 5-5

    和小妍聊完，我走回房里，这时语诺已经进去洗澡。我从行李箱拿出充电线，把手机放到床头柜充电。
    我坐到地上，跟学艺及布丁一起聊天，很久之后，语诺才打开浴室的门，顶着一头湿发走出来。
    「你神经病啊？哪有人会在毕旅洗头？」我举起手阻止她靠近床，我怕她头发上的水会滴到床单上。
    「切，」她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你懂什么？我这叫乾净整洁！你放心吧，我明天照样会洗头。」
    我白她一眼，把她赶去吹头发，「我们有开冷气，你没吹头发会着凉。」
    她笑嘻嘻地露出一口整齐的牙齿，蹦蹦跳跳地跑去吹头发。
    第二天过得很快，下午在九族文化村时，我拉着他们去玩一个又一个的设施，但是语诺看到刺激的就怕、许荣跟风纪玩到一半就脱队，最后刺激的设施剩下二十三层楼高的自由落体还没玩时，只有郑冠恩跟徐凯杰愿意陪同我一起上去。
    「你真的很胆小耶，连海盗船都怕。」我对语诺说。
    「你不懂啦，国小毕旅时我才刚吃完早餐一个小时就被抓去坐海盗船四次，我差点就吐出来。那在我心里造成很大的阴影。」她用力拍我的手臂，「快换你们啦！加油！」
    今天是平日，人很少，所以这一轮只有我们三个。郑冠恩先走进去，我随后要进去，但看到徐凯杰还站在原地，我停下脚步困惑地看他，他摇摇头。
    「我不坐了，你们两个坐吧。」他轻声说，并对我扬起微笑。
    语诺惊讶地看着他，我想我的表情亦然如此。
    设施缓缓上升，郑冠恩在我右边笑得很开心，我却还在想徐凯杰为何要这么做。
    他每次都在不着痕跡地努力撮合我们，但这次我却开心不起来，不知为何，就是开心不起来。
    我们上升到很高，可以看到整个园区、甚至更远的地方。风景很漂亮，再加上今天的天空有点雾濛濛，风景更是漂亮到无法用言语形容，但我的心里，却还是感到莫名空虚。
    晚上回到房间，语诺拿着手机躺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她突然跳起来，环视着我们每一个人，我们三个同时整齐地转头看向她。我原本趴着，所以转头的角度有点奇怪，我差点扭到脖子。
    「要不要去许荣他们的房间玩？」
    这就是所谓安静打滚不惊人，话一出口吓死人吗？
    布丁没听清楚，她坐在床沿抱着枕头问：「去谁的房间？你们班副班长的？我记得老师说他没硬性规定不能去别人的房间玩。」布丁认识我们班副班长，她们两个很熟。
    「不是，我说许荣。」
    布丁一听，差点滚到床下，好险学艺及时拉住她。
    「去男生的房间？被抓到会被记警告吧？说不定还会被记过欸！」布丁知道许荣是谁，她把枕头扔到语诺身上。
    语诺被枕头击中，往后仰躺回床上，「拜託，这是毕旅，毕旅！高中毕旅只有一次，现在不好好玩要什么时候玩？回去学校后又要继续面对大大小小的考试，会闷得你喘不过气来，所以现在要快乐地玩呀！」
    我看这八成又是她从哪抄来的台词。
    学艺摇摇头，她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我有点累，就不去了。」
    布丁也举起手表示她不去，「我跟你们班的男生不熟。」
    语诺坐起来看着那两个不配合她的人，表情很不爽，接着她两眼发亮地往我的方向转过头来。
    看着她期待的小表情，我顿时间明白她的意图。「别看我，我不想去。」
    「你们真是不够朋友！」她气得跳脚。
    「朋友不会叫我冒着生命危险出去。」学艺说。
    「朋友要共患难！」
    她对朋友的定义真该好好校正一下。
    「可是许荣他们应该没有答应。」我使出杀手鐧。
    语诺晃晃手机，得意地笑着，我抢过她的手机，萤幕上是她和许荣的聊天室，上面清楚写着他们的对话，许荣还真的答应语诺！
    我无力地垂下肩膀，把手机还给她。
    「这下你还能说什么？」
    最后在语诺的死缠烂打下，我答应跟她一起去，并且约定好只待半小时。我在去之前跟她撂下狠话：「要是被抓到我就跟你绝交。」
    她拍胸得意表示：「姊姊我国小跟国中的毕旅都有溜出房间去找朋友玩，从来都没有被抓到过。」
    这好像不是值得炫耀的事情。
    「香菇布丁掰！我要挟持媛媛走啦！」
    学艺懒懒地转动着眼珠看向语诺，因为最近剪了个香菇头而被语诺叫成香菇的她那一眼很是无奈，「不要把我们说得好像是什么噁心的食物行吗？香菇口味的布丁听起来好噁。」
    「好啦，那……布丁香菇掰啦！」
    布丁香菇感觉也挺噁的，跟香菇布丁不相上下。
    语诺打开房门，探出头左右都看一遍，然后轻轻对我点头，我跟在她身后往旁边的楼梯跑去。
    这次分房分得很乾脆，女生全部在六到八楼，男生全部在九到十一楼。
    我们的房间就在楼梯的旁边，许荣他们房也在楼梯的旁边，不过他们是在十楼，我们在七楼。
    因为老师们没有规定不能去朋友的房间玩，只规定不能去异性的房间玩，所以走廊上也有很多女生也在往其他房间移动。不过我和语诺是要去男生的房间，所以我们只好放弃电梯走楼梯，比较不会被抓到。
    打开通往楼梯的安全门，我和语诺快速进去后关上安全门，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里回响着，我和语诺互看一眼，她吞吞口水。
    我们两个往上走去，在这么安静的状态下，我们的脚步声显得非常大声。走到八楼通往九楼的平台时，突然有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似乎正在靠近我们，语诺瞪大双眼，拉起我的手往回跑。
    「是谁？」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听起来是某位老师的声音，「不要动，停下来。」

 chapter 5-6

    我跟语诺吓得停下脚步，不过刚才那个声音好熟悉。
    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转个弯就能看到我们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跳声大到连脚步声的主人都听得见。
    「舒媛跟语诺？」老姜的头出现在面前，他的语气很讶异，我也很讶异，手中的手机还险些掉到地上，「你们怎么在这里？」
    噢，结果是老姜，我都快吓死了，我松开紧握的拳头。语诺看起来也差点被吓死，她重重吐出一口气。
    「干嘛一副吓到的样子？为什么会在这？难道……你们是要去男生的房间玩啊？是凯杰他们那间房的？」
    我们两个担心地覷着老姜，语诺很轻很轻地点下头。
    没想到老姜突然笑出来，「别紧张，你们就去吧。」
    我诧异地瞪着他。
    「毕旅就让你们好好玩吧，但你们小心点，被别的老师抓到我就救不了你们囉。我们有派老师守在八到九楼的楼梯，为的是防止男女生跑到异性的房间玩，你们算运气好遇到我。」
    我倒抽一口气，如果遇到别的老师我们就真的会被记过。老姜真的是我遇过最佛心的老师，我长大后一定不会忘记他。
    语诺感激地望着老姜，她压着我一起对老姜鞠躬，「谢谢老师开恩！」
    老姜大笑，「别夸张啦，快去玩吧，小心点哪。我在这值班到十点，十点前没回到你们那层楼会被其他老师抓到喔。」
    获得老姜的批准，我和语诺跑向十楼。打开十楼的安全门，确定走廊上都没人后，我们跑到目标房去敲门，他们也很快就打开门，我们几乎是用衝的衝进去。
    我跟语诺双双跌坐在他们房间的地板上，郑冠恩、徐凯杰、许荣跟风纪惊讶地看着我们。
    「怎么那么赶？」许荣问。
    徐凯杰把我扶起来，风纪则是扶起语诺。
    语诺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把刚才发生的事全讲给他们听。
    「哇，你们运气真好。」风纪半是感叹半是讶异地说。
    我皱皱眉头，运气好没错，但我差点吓到减寿十年。
    他们房间的时鐘显示现在七点五十五分，我宣布道：「我们只能玩到九点半，可以玩一个半小时。」
    「老姜不是说十点前回七楼就好吗？」语诺反驳。
    「那我九点半自己回去，你快十点时再冒着有机会被抓到的风险一个人回去吧。」
    语诺表情憋屈地噘着嘴，后而才答应九点半跟着我回去。
    好不容易敲定我们要回去的时间，郑冠恩又丢出一个问题：「所以……我们现在要干嘛啊？」
    是啊，我们现在要干嘛？语诺就这样直接把我带来，我们也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呀。
    「既然没有打算，那我要追剧，别吵我。」昨天跟今天饭店的电视都有第四台，刚好可以让我看我最近在看的韩剧。
    我坐到地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他们几个木着一张脸看着我，语诺跑过来站到我前方想要抢走遥控器，「我们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不是要让你在这里追剧的啊，要追剧我们房间也能看。」
    「拜託，你们又还没想到要干嘛，我为什么不能先做我自己的事？」我摆摆手，把语诺从我前面推开，「你挡到萤幕啦。」
    「你真的好无趣。」语诺对我扮一个很丑的鬼脸，然后转头问那四人：「我们来打牌，还是玩真心话大冒险？」
    「真心话大冒险。」许荣抢先答。
    切，老梗。每个人想毕旅该玩的小团体游戏就只能想到真心话大冒险吗？
    「你们玩，我追剧。」
    「不行！」语诺衝过来抄走我放在地上的遥控器把萤幕关掉，并且快速把遥控器递给徐凯杰，「把遥控器收起来，媛媛一定得跟我们一起玩。」
    我怒视着她，刚才男主正要约女主出去欸！而徐凯杰更让我生气，他真的听语诺的话把遥控器收起来。
    「等等回房你用手机看，我们先来玩。」语诺霸道地指着我的鼻子说。
    我不情愿地跟着他们围成一个圈，从旁边抓起一个枕头抱在怀里。
    这时语诺又突然大喊一声，我翻翻白眼。是又怎样啦？
    她拿出手机，「播音乐啦。」
    「只用手机不会太小声吗？我们等一下应该会很吵。」徐凯杰问。
    语诺气定神间地回答：「许荣有带蓝芽音响。」
    我扭头往许荣看去，他还真的从行李箱挖出一个蓝芽音响。
    「要听什么？」语诺话是这么问，但她已经播出一首歌，是现在正红的韩文歌。
    「好啦，」她把手机放到一旁，「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先订规则吧，不然等等玩太疯就有可能会出过于超过的题目。」徐凯杰理性分析，我们这群人里最正常的就属他。
    语诺点头，「也是齁，你们等一下一定净出些奇怪的题目。」
    她好像忘记平常最奇怪的人正是她自己。
    「就这样吧，不能问太隐私的问题，比如喜欢的人是谁、班上最讨厌的人是谁这种问题，也不能问太……嗯，你们懂的，太那个的问题。」
    我们都点头表示了解，语诺开心地挽起袖子，从旁边的零食堆中拿起一罐没开过的奶茶放到中间，「好来，开始吧！」
    前面十几题都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语诺偶尔还是忘记自己订下的规定，总是出一些乱七八糟的大冒险，其馀都很正常，我们也都玩得很开心。
    「真是无聊，看这次转到谁，我要来出点劲爆的。」这次换刚才被转到的语诺来转瓶子，她闭上眼睛低声唸几句话，然后手腕一扭，瓶子开始原地逆时针转起来。
    瓶子一开始转很快，然后开始慢下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快转到我时瓶子几乎要停止。但我做好面对奇怪题目的觉悟时，瓶子又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继续转了十几度，最后瓶口完全停止在我右手边的郑冠恩前方。
    「啊哈！郑冠恩换你啦！」语诺兴奋地跳起来，然后又再次坐下，「终于轮到你！看我要怎么报復你刚才那题！」
    刚才语诺选大冒险，郑冠恩要她打电话给体育股长，并且跟体育股长说「我们星期日一起去看电影，我请客」，但让语诺最生气的点不是这个题目，而是体育股长竟然真的答应，还非常认真的问他们要去看哪部电影，语诺气得直接掛断电话。
    「真心话还大冒险？」语诺搓着指关节，邪邪笑着。
    郑冠恩双手撑在身后地板，淡定选择：「大冒险吧。」

 chapter 5-7

    语诺伸出食指指向郑冠恩，「很好，我给你的题目是回答一个问题！」
    风纪提出异议：「这样不就等于是真心话？」
    「我不管，这就是我出的题目。」
    郑冠恩很乾脆地答应，「行，问吧。」
    「很好，男人就该有骨气点，」语诺竖起大拇指，然后对我眨眨眼。这什么意思？「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有喜欢的人吗？」
    或许是我的错觉，我觉得空气好像瞬间凝结了，但很快这个凝结的感觉又消失无踪。
    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到郑冠恩身上，包括我。我感觉有一滴汗顺着我的背脊缓缓滑下，但房间明明有开冷气。
    半晌后，郑冠恩点点头，其他人用带着兴味的眼神打量他。
    「有？」语诺用高八度的声音惊呼，她继续逼问：「在我们班吗？」
    空气又凝结起来，这次不是每个人的视线都放在郑冠恩身上，我眼角馀光瞥见徐凯杰看向我，而我则没看向任何人。
    郑冠恩的手握成拳头，这动作跟我撑在膝盖上的手一样。我抬眼瞄他一眼，他正微微啟口，似乎就要说出答案……
    「语诺，这问题应该违反规定了。」我说，但这却不像我的声音。我清清喉咙，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而且这是第二个问题。」
    郑冠恩转头看我，我没有看他；语诺责怪地瞪我，我也没有看她；徐凯讶异的望向我，我照样没有看他。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对上他们探究的目光。
    「是啊，这算第二个问题，说好问一个问题的。」这个时候，我特别感谢神经大条的许荣。
    我缓慢地抬起头，语诺已经收回责怪的视线，她笑着把瓶子递给郑冠恩，尷尬的气氛顿时化解，郑冠恩也不再看我。
    瓶子再次开始转动，大家把注意力移到瓶子上，认真地看着下个倒楣鬼是谁。
    只剩下徐凯杰一个还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避开他的眼，强迫自己也把注意力移到瓶子上。
    回到七楼，进房间的前一刻语诺霍地拉住我，强硬要我停下脚步。
    「你刚才为什么要打断我的问题？差点就能知道郑冠恩喜不喜欢你了耶！」
    我右手搭上她的肩，努力地牵起一丝笑容，「我只是……突然没有那么想知道了。」
    她奇怪地看我一眼，然后轻拍我的手，「好吧，没关係，你没差就好。」
    我的右手重新垂下，语诺用房卡打开门，学艺跟布丁往这看来，语诺走过去跟她们分享我们刚才差点被抓到与玩游戏的事情，她们津津有味地听着，我则先走进浴室换衣服。
    把浴室门关上，她们的声音被隔绝在外，我看着镜中面无表情的自己，收紧握着衣服的手。
    我是不想知道他的回答，还是不敢知道？又或是怕听到答案会再次心碎？
    还是说这个答案对现在的我来说，不再那么重要了？
    我越来越不懂我现在对他抱持的感情到底为何，我真的还喜欢着他吗？
    以前的我可以篤定的马上说是，但现在的我，没办法了。
    ＃
    在毕旅最后一天的上午，小妍传给我她这次毕旅拍的照片，拍得非常漂亮，她还附赠了三则讯息。
    「小媛啊，我这次毕旅真的超开心的，而且还发生了很多事。还记得我跟你说我有两个朋友吵架的这件事吗？」
    「我们昨天晚上全班女生聚在同一间房玩国王游戏，有一局那个当国王的人要抽到一号跟抽到十号的人抱在一起十秒鐘，没想到被指定到的刚好就是那两个吵架的女生。」
    「当下大家都觉得很尷尬，很担心她们两个会不会就这样吵起来，没想到她们竟然抱在一起哭了起来，最后我们还得安抚她们两个激动的心情。她们两个互相讲开后就和好了，我真的很开心，这大概是这次毕旅最棒的事情。」
    在字串的最后方，小妍加上很多很多的爱心。
    看到小妍的讯息，虽说这不是我的事，我也不认识她们两个，但我还是感到一股暖意流过心头。
    友谊是需要双方的互相支持与沟通才能维持长久，如果因为一次的误会让感情很好的两个人从此不再说话，岂不是很可惜？好险小妍的那两个朋友最后有和好。
    毕旅回来后，大家还沉浸在毕旅时的快乐，开口闭口三句不离毕旅。但快乐的时间维持不久，很快就被接连而来的课业压力盖过，连老姜都难得严肃地告诉我们真的该好好开始用功。
    在课业逐渐加重的气氛下，时间逐渐流逝。有时读书读到一段落、上课上到一半，我的脑海会闪过很多问题，这些问题大多都跟郑冠恩及徐凯杰有关。偶尔的偶尔，我会认真地去想这些问题，但多半我都会直接把这些问题拋到脑后，继续认真读书。
    不过我不特别认真去想，可能只是不想知道心底真正的答案。
    怕继续想下去，事情会被导向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随着接二连三的大小考试，时间来到了五月底。

 chapter 6 counting stars

    「公司怎么会让你连放三天假啊？」我站在沙发旁看着我妈，她正坐沙发上傻笑着，这傻笑的样子有点像某两个人。
    星期四晚上，我躺在沙发上看物理，本来以为今天又一如既往要一个人孤单地顾家，孰料当我坐起身要去喝水时，家里大门突然被打开，让我着实吓一大跳，以为有坏人要闯进家里，害我差点衝进厨房拿菜刀。
    结果竟然是妈妈走进来，她一进来就坐到我旁边，并且非常开心地大声宣布公司给她休假三天。
    我觉得这句话有些弔诡，公司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给妈妈休假三天？难道……他们要把妈妈炒魷鱼了？可是这也说不通，妈妈那么认真工作，化妆技术也绝对称得上一流，公司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人才？
    「不知道欸，董事长跟我说可以休三天假，我很开心就忘记问为什么啦。」
    我妈真是天兵，好险我没有遗传到她。
    「你有时间打电话去问问吧。」我走去厨房到两杯水，一杯给我、一杯给妈妈，我把水杯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再度躺下继续读物理。
    「好，我会去问。」
    我点点头，这时我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于是我放下课本往妈妈那看去，「那郑冠恩他妈妈有没有休假？」
    她摇摇头，「没有欸。」
    这就更加奇怪啦，怎么会妈妈放假阿姨却没放假？
    算了，反正妈妈会再去问，我就别想那么多吧。
    我拿起课本，继续研读深奥的物理学。
    隔天，妈妈就听我的话去问他们公司的董事长为什么让她休假，带来的回答是董事长觉得她工作很辛苦，想让她休息一下。
    董事长的想法很用心，可我还是不懂，明明郑冠恩的妈妈工作也很辛苦呀。
    不过撇除这些问题，妈妈休假的这三天我过得非常愉快，有妈妈陪伴的夜晚，待在家里不再感到孤单。
    妈妈休假的第三天，刚好爸爸也在这天休假，所以我们三个难得齐聚一堂，全家快快乐乐过着难得的假日。
    吃完晚餐，爸爸先去洗澡，而我懒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重播的综艺节目，手中拿着被我妈切得丑丑的苹果。
    妈妈忙完后，也坐到我旁边一起吃苹果，一面吃一面抱怨她把苹果切得好丑，我在一旁很不给面子地嘲笑她的手艺。
    她刚坐下吃掉两片苹果，她的手机就在我右手边的小桌上响了起来，我顺手把手机拿起递给她，她放下叉子接过手机，走到旁边的远一点的地方去。
    「喂？是。」
    我耳朵听着电视上艺人的对话，视线却往妈妈那里飘去。
    「嗯，对。」
    她是在跟谁说话？回答那么简洁有力。
    「是、是……欸？真的吗？」
    妈妈瞪大眼，语调激动，这下我开始全神贯注注意起她。
    「真……真的是我？为什么……欸，是、是。」
    她说话开始结巴，她只有非常开心激动或非常紧张时才会说话结巴，我的好奇心正在蠢蠢欲动。
    「是，真的非常感谢！谢谢！」
    妈妈的嘴边漾开一抹浓厚的笑意，她掛上电话，展开笑顏往我这里走来。
    不管接下来她要说什么，我猜，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突然有些紧张，于是我正襟危坐地坐好。
    她把手机放到小桌上，然后回到旁边坐下。她握住我的手，眼角竟闪着激动泪光……
    ＃

 chapter 6-2

    「什么！」语诺大叫，引来店里顾客的目光，她尷尬地低下头，压低声音问：「这是真的吗？」
    不只语诺，徐凯杰跟许荣也用震惊的眼神看着我。
    「真的。」我心中很空很空，这个感觉已经縈绕在心头维持一个礼拜，赶都赶不走。
    「这怎么可能……」语诺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我们几个现在正在我家巷口的咖啡厅，今天是假日，我特别约他们出来一起吃冰。
    月月摇着尾巴跑过来，许荣弯腰要去摸月月，但是月月却直接忽略许荣往徐凯杰那里跑去。
    郑冠恩没有说话，低头搅拌着他点的冰拿铁。
    语诺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耳语：「那郑冠恩怎么办？你一去就不知道要多久才会回来欸。」她语气焦躁，真的很替我担心，我很感谢她。
    但我自己都不再担心了，语诺何必那么为我担心呢？
    这次换我凑到她耳边，语气坦然：「这已经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
    她瞪大双眼看着我，我回以她一个微笑。
    「所以……你还会回来吧？」许荣放弃摸月月，他看着我问。
    「应该吧，」我吃一口冰，轻轻抿唇，「我自己……也不确定。」
    「那我们不就只剩下一个月可以相处，怎么办？」语诺的大眼里霍然盈出泪水，我慌了手脚，连忙从旁边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她。
    「我自己都没哭，你怎么就先哭啦？」
    「我怕……我怕到时候就没有机会再看到你啦……」她情绪转变好大，原来即将要跟另一人道别的人真的会这样。
    我拍拍她的肩，觉得眼眶一阵酸涩，「有时间我应该就会回来，而且我们可以视讯。」
    「可是这样谁来陪我一起逛街？谁会陪我一起去上厕所？谁来听我讲心事？」
    「你可以传讯息给我，我一定会回你。」
    她吸吸鼻子，对我伸出手，「打勾勾。」
    我呆愣半晌，然后伸出手勾住她的小指，当大拇指盖上时，语诺也同时恢復笑容，只是笑得有些牵强。
    「约好囉。」她拿起汤匙挖了一大口冰放到嘴里，「我要好好珍惜剩下的一个月。」
    剩下一个月。
    吃完冰后大家依依不捨地各自回家，语诺还差点在巷口上演十八相送，好在许荣抢在语诺戏癮爆发前先把语诺带走。
    剩下郑冠恩跟我，他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走回巷子，我跟在他后面。
    安静的气氛过于沉重，快到我们家大楼时，我忍不住开口：「你怎么都不说话？」
    「想不到该说什么。」他回答得超级快速，我还想他是不是早就想好说词？
    「你是不是……不高兴啊？」我绕至他前面倒退着走。
    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没有。」
    「那你笑一下嘛。」
    他瞟我一眼，嘴边连微笑都没有。
    我看他不理我，于是又默默地退回他身后。
    「啊！」我大叫，蹲在地上摀着脚踝。
    「怎么了？」他转过身看我。
    「拐到那个坑洞，」我指向一旁凹凸不平的路面，眉头深锁地看着脚踝说：「好痛，好像扭到了……」
    他蹲到我前方，皱起好看的眉毛，「我看，很严重吗？」
    我抓住他的手，脸上掛起笑容，「你终于肯理我啦？」
    他惊讶地睨着我，然后眼神转变为阴惻惻的样子，我抖了一下，「你骗我？」
    「不然你都不理我嘛……」我放开他的手，努力露出无辜的表情，希望看起来够无辜。
    他瞪我好几秒，然后叹口气，「好啦，你先站起来。」
    嗯，站起来是可以啦，不过……
    「我有点站不起来，拉我一下。」我难为情地笑着，郑冠恩又瞪我，然后才握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
    唉，就不小心腿软嘛，干嘛一副想把我瞪死的样子。
    他把我拉起来后，又开始不再讲话，我生气地瞪他，而我是真的想把他瞪死。
    「你不要一直不讲话啦，你从知道的那天开始就不怎么跟我讲话，我也……我也很委屈啊。」我咬着下唇，蹙眉紧盯一言不发的郑冠恩。
    他静静地望着我，眼神逐渐软化，最后他又叹口气，今日第二次。「好啦、好啦，你表情不要这么可怜，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你不跟我说话就算欺负我啊，我真的很伤心耶。」我捧着脸颊用真挚的眼神看他。
    他手扶在颈后，「好嘛，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我露出笑容，「好，我原谅你。」
    他伸出手轻拍我的头。
    「所以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话？」一抓到机会，我马上开口问他。
    他的微笑一僵，笑容收敛了些。
    「不要又不说话，你快说。」
    对话再度停摆，应该给郑冠恩多个冷场王的新称号吗？
    当我以为这对话再也救不回来时，对话又突然生龙活虎起来，因为郑冠恩终于开口。
    「你要离开，我还没做好应付没有你的生活的准备。毕竟你跟我相处十七年，突然没有你……我怕我适应不来。」
    哇，好一句肺腑之言，我是不是该应景地滴出几滴小泪来让场面更加完善？
    我当然也可能适应不来，我们可说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青梅竹马什么的都是这样子，我也会捨不得呀，但是……
    「离开的是我，我都没有忧鬱，你到底是在忧鬱个什么劲啊？你至少以后还有朋友在身边，我到时候可是除去父母就无依无靠耶。」我傻眼地说，还差点说出「更何况我还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这句话，好在我在最后一刻把这句话吞回肚子里。
    「呃……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
    我打断他的话：「对，没错，所以你就别忧鬱啦，我们一起好好珍惜剩下一个月嘛。」
    看他想说什么又支支吾吾说不出来的样子，我心里十分幸灾乐祸，终于有一次换我把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啦！
    「好啦，就这样，我们回去吧。」我拉住他的衣角，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往家里的方向走去。
    他走到我旁边，叹了本日第三口气。
    直到我们各自回到家，我脸下的笑容慢慢垮下，我躺在沙发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
    儘管已经跟大家说清楚，也约定好要好好珍惜最后一个月，但我的心里，还是好空好空。

 chapter 6-3

    那天妈妈接到那通来自公司董事长的电话后，她拉住我的手，激动到眼角飆出眼泪。
    「董事长跟我说，美国有一部电影暑假即将开拍，预计会拍好几年，然后……然后……」她抬手擦去泪水，语调颤抖地继续说：「电影厂商想要找我去帮电影演员化妆，前几天美国那里的负责人已经跟董事长开会讨论好相关细节，只剩下我的意愿。」
    我当下脑中唯一的想法是……天哪我在作梦吗？谁来把我摇醒？
    当然，现实就是现实，我妈确实在我眼前跟我讲这个宛如梦里才会出现的话。
    脑中快速闪过刚才的几个关键字：美国、电影、暑假开始、好几年、帮忙化妆、妈妈的意愿。
    这就代表，如果妈妈答应的话……我就要去美国了？还要一待就待好几年？
    开什么玩笑？这……这太荒谬了！
    「你觉得我要去吗？」妈妈握住我的手，依她的力道来看，可明显察觉她很想去。
    妈妈的其中一个梦想就是能帮电影演员化妆，她常常跟我说希望有一天可以实现这个愿望，所以她连特殊化妆都不断练习练到可以画得很好。我当然由衷为妈妈感到开心，只是没想到机会一来，我就必须跟着妈妈飞越太平洋到世界的另一端。
    我的内心开始挣扎，这是难得的机会，可能很多化妆师此生都不会有一次这样的际遇。如果放弃这次，可能妈妈这生就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妈妈辛苦练就的才华被相中，我怎么忍心要妈妈不去呢？
    「妈妈你不要问我，你该问的是你自己。你想去吗？」我收紧手指，回握妈妈。
    「是，我当然想去。但是……」她毫无犹豫地点头，可是她的神情却流露出一丝顾忌。
    我笑开来，「既然你想去，那有什么好问的呢？」
    妈妈担忧地望着我的脸，「可是……你的朋友及生活都在这里，我也不能放你一个人待在这。还是说我一个人去就好？你和爸爸继续留在台湾？」
    这主意不错呀，似乎行得通……不过……
    我左右晃晃头，「我支持你，我也不能忍受生活没有你，如果你真的一个人去了，那谁来陪你面对随之而来的压力？我们是你的家人，绝对会无条件支持你。你不必担心我的问题，只要你想去，我就算要离开朋友跟熟悉的生活我也愿意。」
    「媛媛……」妈妈笑起来，眼泪又开始滴落。我这才发现一个人原来能哭得那么好看，在我眼里，妈妈这一刻的美丽是无人能抵的。
    「你想去就去吧，被找去当剧组的化妆师是多不容易，更何况那可是美国的知名片场，」我轻拍妈妈的手背，「我会跟随你的。」
    妈妈倾身抱住我，最后她擦乾眼泪，下定决心。
    「我决定我要去。」
    公司给妈妈休假三天，原因是因为要跟美国那里的负责人开会讨论，开会需要连开三天，所以才会给妈妈休息。
    妈妈跟我说如果确定要去，现在就要开始找房子，六月初就可以开始陆续打包行李，七月初就得搬去美国。
    而爸爸的工作，会想办法请公司把他调去美国。至于我以后的学校，也会尽快办理好手续。
    最后，我们确定七月七号要离开。
    那天之后，每天起来，我总是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即将要前往美国，我必须起来后在床上坐好一阵子才能在新的一天重新接受这个事实，接受即将啟程去美国、接受妈妈的才华被相中、接受我将要离开台湾、接受这犹如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情节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
    经过一星期，好不容易调适好心情，我才约他们出来跟他们说这事。
    儘管已经接受事实，我依旧感觉我的心好像缺少一部份。
    某方面，我还有点不愿意离开。
    我还没釐清我的心，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我还有很多事必须搞懂。
    连续好几天的深夜里，我在心里某处模糊不清的地带徘徊着，想着自己现在到底还喜不喜欢郑冠恩当然，脑中第一个冒出的想法是肯定的，但很快就会有第二个想法冒出来反驳，接下来第三个、第四个……最后我的脑子会乱成一团，思绪就会就此住，结论也没有出来。
    即将离开前，时间过得异常飞快，转瞬间，六月只剩下两个星期。
    这几天，每天都忙得不得了，段考将近必须耗尽脑力读书，行李的整理也要准备进入尾声，整天下来累得脸颊一贴到枕头就会马上陷入沉睡。
    经过老姜之口，班上同学得知我将离开，于是他们决定在结业式前给我办一个欢送会，我刚开始是拒绝的，觉得这样子怪不好意思，但他们非常坚持，我也只好答应下来。
    考完段考后，在这所学校的时间只剩下一个礼拜，也意味着我在两个星期就要离开台湾，一去，就不知道何时会再踏上这片土地。
    考完段考的隔天是假日，我把小妍找出来，告诉她我要去美国了，她很震惊，但同时也祝福我在美国能过得适应，我们也约好我去美国后也要继续联络。
    欢送会当天，老姜跟最后两节课的三位科任老师协调好，最后两节课要空下来举办欢送会。
    老姜买了披萨、炸鸡、手摇杯饮料跟很多零食要请我们大家，欢送会刚开始很愉快，但后半段气氛却开始感伤起来，从每个人对我说一句道别的话这个环节开始，教室里瀰漫着浓厚的离别气氛。
    最后一个人是语诺，她走到我前方，紧紧地抱住我。「谢谢你这两年陪伴我，我会想你，你绝对不能忘记我们，要记得写信回来给我们全班。」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们，你们当我两年的同学，我想忘也难。」
    语诺放开我，眼眶微红，「我也不会忘记你。」
    老姜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盒子。
    「这是我们全班送给你的礼物，特别订製的，全世界仅此一个。」老姜露出敦厚的笑容，我道谢，视线有点模糊。
    「打开来看。」语诺揉揉眼睛，也露出微笑。
    我小心地打开，盒子里是一个木製的模型，看起来是音乐盒。拿出来一看，上面有套桌椅，款式跟教室里的桌椅一样，桌椅前方是一个女生人偶笑着站在黑板旁，黑板上刻着「八班永远的班长，我们会想你」。

 chapter 6-4

    看着这个礼物，我忍耐已久的泪水瞬间溃堤，眼泪一滴一滴地流落，语诺跑过来抱住我，声音也哽咽起来：「媛媛你别哭啊，你一哭我也想哭啦！」
    大家都凑过来安慰我，有几个女生也跟着哭出来，徐凯杰从讲桌上抽起几张面纸拿给我。
    风纪语带感慨地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班长哭，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语诺一边骂风纪破坏气氛一边哭起来，她的眼泪滴到我肩膀上，冰冰凉凉的。最后，大家哭成一团，我也正式感受到，我是真的要离开这片土地，我开始感到不捨。
    结业式当天，每个人回家前都跟我说了再见，而这声道别，是真正的再见，因为我们都不知我离开后何时才会再相见，搞不好下次再见，我们都已经上大学了。
    离我去美国，剩下一星期。
    隔天，徐凯杰传给我一则讯息。
    「你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我爸妈也会去。」
    他回来台湾一年半后，换我要去美国了，人生就是如此奇妙，令人难以捉摸。
    我得好好珍惜最后跟他相处的时光。
    所以在妈妈的同意下，我答应徐凯杰。
    接下来的一天，我整理行李整理到焦头烂额，爸妈也整理到精神有点错乱。爸妈怕我太累，于是他们把我赶去郑冠恩家休息一个下午，郑冠恩和我聊了很多，我还差点哭出来。
    这阵子我泪腺非常发达，只要和认识的人聊天我都会想哭，因为真的很捨不得离开。
    约定好的当晚，我在我家楼下等徐凯杰，手上抱着一件外套，妈妈站在旁边陪我等候。
    他爸爸开着厢型车前来，徐凯杰坐在后座，等妈妈跟徐凯杰的爸妈寒暄问候完，妈妈转身上楼，我鑽进车里坐到徐凯杰旁边。
    「那个……请问我们是要去哪里呀？」我开口询问。
    徐凯杰的妈妈转头看我，对我莞尔一笑，让我体会到好看的人果然会生出好看的小孩。「凯杰没跟你说吗？我们要去看星星。」
    看星星？我往徐凯杰看去，他和我对上眼后便马上往窗外看去。
    「你不是一直很想看星星？」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我清楚看到他的嘴角是上扬的。
    我笑着往椅背靠去，他真是个彆扭的孩子。
    车开了好一段路，经过一堆曲曲折折的山路后，车子终于停下，徐凯杰的爸爸告诉我们可以开门下车，我抱着外套走下去。
    这里几乎没有光，但可以辨识出眼前是一大片广阔的草地。有很多人躺在草地上，耳边还能听到那些人谈笑风生的声音，往上一看，天空竟是一片壮观的星空，整个天空几乎被一颗颗斗大的星斗佔据，银河高掛在星群之间清晰可见，整个天空美得令人窒息。
    我张大嘴巴，差点移不开眼，我转过头去看站在我后方的徐凯杰，不过因为周围很黑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漂亮吗？」他问。
    我用力点头，毫不迟疑，「当然。」
    他轻笑，「那就好。」
    徐凯杰的妈妈从后车厢拿出一个大的野餐垫，铺在车子后方，拿出一个捕蚊灯打开后放在野餐垫的角落，捕蚊灯让我勉强能辨识野餐垫上的东西。接着野餐垫上又陆续多出从后车厢里拿出的几包零食、手电筒、相机跟脚架。
    看着不断从后车厢里掏出的东西，我不禁想上前看看他们的后车厢到底有多大。
    「好了！」她把东西摆设完毕，对我笑笑，「舒媛可以坐到野餐垫上面观赏星空囉，想要躺着也可以。」
    连声道谢后，我跟徐凯杰脱下鞋子做到垫子上，徐凯杰的爸妈整理完东西也坐到野餐垫上。这垫子真的很大，大概再坐三个人还绰绰有馀。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多是徐凯杰的爸妈问我问题，而我逐一回答。过程中，我的眼睛都没有离开星空，我也捨不得眨眼，这星星多到感觉随时都会有流星划过天际。
    不知过了多久，徐凯杰妈妈站起身说：「舒媛，我跟叔叔回车上休息一下，你们继续看没关係。」
    「好，谢谢阿姨。」我回应，眼睛还是紧盯着天空不放，并且努力地寻找有没有自己可辨识出来的星座。
    徐凯杰的爸妈往后走到车上休息后，徐凯杰开口：「听你叫我妈阿姨，感觉挺奇怪的。」
    「还好啦，你不也叫我妈阿姨？」我往后躺下。星空依旧夺目亮眼，徐徐微风从身旁擦过，令周遭不会过于闷热。
    徐凯杰也在离我大约三十公分的地方躺下，「好不容易来了，也该找星座。你想看什么星座？」
    「我其实一直很想看猎户座，也想看我的星座金牛座，可惜这两个星座都是在冬天才看得到。」两个最想看的星座都在冬季，我运气真糟。
    「好吧，不然我们先看北极星吧，等等再找星座，」他往上指着我们脚的方向的天空，「那边是北方。」
    「你怎么知道那里是北方？」
    「我刚才有看指北针，指北针在捕蚊灯旁边。」
    我坐起身，确实有个指北针端端正正地放在捕蚊灯旁，我搓搓鼻子，重新躺下。
    「你知道北极星是哪颗吗？」
    拜託，我哪知道哪颗是北极星，正北方那么多颗星星，我怎么认得出来。不过我鑽研天文书那么久还无法认出北极星，还真是洩气。
    「知道。」我的嘴巴比我的脑袋更注重面子问题，在脑袋短路的同时，我就这样脱口而出。
    糟糕，糗了。
    「是喔，哪一颗，你指给我看。」
    既然已经知道正北方在哪哩，那我随便一指应该就能指对吧，就照直觉走吧。
    我随意往正北方的天空一指，才想起我的第六感差到极致。
    应该不会那么衰吧，我承认我第六感很糟，但不至于每次都失灵唄……
    「北极星不在那么高的地方。」我感受到他很无奈，「你真的知道吗？」
    「不知道……」最后我还是诚实地说，毕竟我主打实话实说的风格。
    认真研读天文学那么久后，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完整的星空，没有实战经验所以认不出北极星是正常的，没错就是这样。
    「笨蛋。」他轻笑几声，我突然觉得我离开后会想念他叫我笨蛋时的语调及笑容。

 chapter 6-5

    我放下指着天空的手，「所以北极星是哪颗？」
    「北极星大概在高度角二十四点五度左右，」他停顿几秒，转而问：「你知道怎么看高度角吗？」
    「专业的方法我是不清楚啦，但业馀的我会。」我坐起身，手握成拳头往前伸出，「小学老师教的，用拳头嘛。」
    「也行。」他跟着坐起来，「你先找到大约二十度角的地方。」
    我点头，照国小老师教的伸出一个拳头，拳头的上缘对准地平线，往上数两个拳头，我伸出食指指着那个方向，「好了。」
    「对，大概就是那一区，那一部分最亮的那颗就是北极星。」
    我放下手，定定地望着那个区块，那一区果然有一颗特别亮的星星。我瞪大眼，转头往徐凯杰看去，虽然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我还是往他的方向笑去，「我看到了！那就是北极星吧！那颗比较亮的！」
    「我是不知道你看到的那颗对不对，但照方向及高度来看应该八九不离十。」他点点头。
    我看着北极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我们重新躺下后，我手指着银河的方向，顺着三颗星星在空中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那是夏季大三角吧？」
    我说的是银河两边特别亮的三颗星，一颗是位于天鹰座的河鼓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牛郎星，另一颗是位于天琴座的织女星，织女星下面还有一颗是位于天鹅座的天津四，这三颗星星合起来就是大家口中所说的夏季大三角。
    「是啊，银河很漂亮吧？」
    「嗯，真的很漂亮。」
    真的很漂亮，漂亮到我都想流泪了。
    接下来，他又教我找大角星、北落师门、橘色的心宿二，还顺着心宿二跟北落师门看了天蝎座、南鱼座……我这才发现他懂好多，他后来告诉我他在美国看星空看久了，也因为好奇就稍微研究过。
    不过依这种超厉害的程度，我并不认为他只有「稍微」研究过。
    在他教我找星星的过程中，他爸妈下车再次跟我们一起看星星，顺便听徐凯杰讲解，还感叹他们今天才知道儿子懂那么多。
    阿姨把相机架在脚架上拍了很多星空照，拍得很美，好看程度堪比明信片，徐凯杰讲完摩羯座后，他们又再度回车上。
    时间越来越晚，山上的气温有降低的趋势，但还是有很多人待在这片草地上，我把捎来的外套盖上，继续看着满天星斗。
    「谢谢你们今天带我来。」我挪动身子坐起，吃下一颗阿姨刚才拿出来的巧克力，很甜。
    「不会。」他看着星空，「就当给你的离别礼物吧。」
    我嘴角噙着笑，「那这礼物也太好了。」
    话音一落，沉默突然蔓延开来，我和他看着绝美的星空，没有说话。良久，他才说：「你去了美国后，要遵守约定不放弃郑冠恩。」
    我目光一滞，没有回话。
    他像是怕我拒绝，又补上一句：「我也会遵守约定，你放心。」
    「嗯。」我艰难地从齿缝挤出这个字。
    在尷尬的寧静后，我提议要数星星，虽然知道把星星数完只是无稽之谈，但我就是想要这么做。
    我从小到大就一直都很想要学电影里的主角们在星空下数星星，小时候更是觉得数星星是件很酷的事情。
    「干嘛要数星星？」他从旁边拿起阿姨没带回车上的相机往天空拍了几张照片，这相机的镜头比小妍相机的镜头长。
    「在星空下数星星很浪漫欸。」我把手抬到脸前，从指缝间看着耀眼的星群。
    「那你去找郑冠恩数啊。」
    「现在来不及找他了啦，你要不要陪我数啊？」我拍打他的手臂要他做决定。
    最后他没有拒绝我这幼稚的提议，还真的陪我数起星星。
    我笑起来，并清楚感受到内心的悸动。
    以前的我应该不会想到，第一个陪我数星星的人不是郑冠恩。
    也不会想到，我会对喜欢郑冠恩这件事感到怀疑。
    物换星移，才过没多久，我的人生就改变了那么多。
    我们在这片草地待了很久，但当我们要离开时，还是有许多人还待在这里，星空果然使人着迷。
    今天他带我来这里，大概是最好的礼物了，他在我离开台湾前为我达成想看星空的愿望。
    就算不是最好的，也会是最令我感动的。
    到家时已经凌晨三点多，徐凯杰送我上楼，在我家门外，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不要放弃郑冠恩，你一定要幸福。」
    在我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微笑着跟我说再见，并且转身走进电梯里。
    我愣愣地看着电梯面板的数字直直往下掉，最后停在数字一，没有再变动。
    ＃
    「媛媛啊，你要离开了呢。」我旁边有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握着我的手，她是郑冠恩的妈妈，阿姨旁边坐着一样长得很好看的人，他是郑冠恩的爸爸，他们的表情同样写满捨不得。
    我点点头，心里非常不捨。叔叔跟阿姨算是看着我长大，对我如同亲生女儿，我早已把他们当成第二个父母。
    「想当年，你还是个整天追着冠恩打的小女孩，现在都已那么漂亮了呢。」阿姨感慨地说，我听着听着越听越不好意思。
    阿姨不说，我都忘记我小时候常常跟郑冠恩打架呢。
    叔叔听完阿姨的话，笑说：「儿子以前多没用的话就别提了吧。」
    郑冠恩小时候真的很没用，打架几乎都输我……不过或许是我太暴力的缘故啦……
    唉，我以前真不淑女。
    阿姨扭头跟叔叔交换一个眼神，我读出那分别代表「儿子没用还不是你养的」跟「别忘记儿子是你生的」。
    「真希望冠恩有你一半好啊。」阿姨得出结论，我在心里偷笑郑冠恩，「去美国后要常回来找阿姨玩啊，阿姨会想你的。」
    「回来不要只看阿姨，还要来看叔叔啊！」叔叔听到阿姨直接忽略掉他，连忙补充。
    「当然，我也会很想你们。」我笑咪咪表示。
    「噢，可惜我们明天有事不能送机，不然我们一定会去送你们一家人。」阿姨惋惜地说，接着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过我一定会叫冠恩去送机的！」
    「好，谢谢阿姨。」
    跟叔叔阿姨正式道别完，我回去跟爸妈交换，方才是两家交换小孩道别，现在变成小孩跟小孩道别、大人跟大人道别。
    我和郑冠恩坐在客厅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先开口。
    我最讨厌没有人说话的气氛了，怪奇怪的。
    受不了这安静的氛围，我率先开口：「你陪我去跟老闆娘道别好不好？」我说的是巷口咖啡厅的老闆娘，郑冠恩懂我的意思。
    他点点头，到他家说一声后，他陪我往巷口走去。

 chapter 6-6

    到了咖啡厅，我跟老闆娘说我要去美国，她抱了我一下，并说要请我吃东西，她的态度很强硬，我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坐下。
    老闆娘送上一份我最喜欢的冰、郑冠恩很常喝的冰拿铁跟一份松饼，松饼上面用巧克力酱写上「珍重再见」，还加上一大球冰淇淋跟几根捲心饼乾。
    我拿出手机把这些餐点拍下来，心里十分惆悵。
    月月也跑来我身旁，摇着尾巴蹭我的脚，我弯腰不捨地摸摸牠的头。
    老闆娘忙一段落后，走过来坐到我旁边，跟我聊以后的事，还很好奇地问我很多问题。最后我们要离开时，她还把一个装着蛋糕跟布丁的盒子塞到我手上。
    又跟一个人道别完毕，我的心里既空虚又盛满暖意，虽说很矛盾，但这就是我现在心境的真实写照。
    傍晚，我和徐凯杰用通讯软体聊天，聊到一半时，他突然传来一段乱码。
    「ji3vu3cj0su3」
    我手抵着额头，正要问这段乱码是怎么回事时，他又新传一则讯息给我。
    「抱歉，我家的猫跳到键盘上按到。」
    虽说觉得很奇怪，但又不知道哪里奇怪，所以我回没关係。接着他提议用电话讲比较快，于是跟他讲电话的过程中，这事很快就被我拋到脑后了。
    睡前，我躺在只剩床板的床上开始烦恼很多事情，明明都最后一天了，很多烦恼还是没有找出答案。
    例如：我的心。
    即将离开这块土地，我却还是对我的心意感到模糊，我内心各种情绪交杂，最后，我在入睡前传了一则讯息给小妍。
    「除了他，我好像同时喜欢着另一个人，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看到，但知道有一个人会听我讲我烦恼以久的事情，感觉真好。我不跟语诺说，是因为语诺并不知道我不跟郑冠恩告白的真正原因，只有小妍知道，就各方面来讲，小妍绝对是可以分享这方面心事的最好选择。
    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之间，还是会有秘密的。
    最后一天的晚上，我沉沉睡去。
    今天我们要搭的是下午三点的班机，但我早上七点半就醒来，而且再也睡不着。
    我打开讯息栏，小妍已经看到我传给她的讯息，但她没有回应，我纳闷地看着聊天室，她平常一看到我的讯息就会马上劈哩啪啦回一大串，这很反常。
    中午十二点，郑冠恩来帮忙整理东西，再半小时我们就要啟程去机场。我插腰环顾东西全被清空的家，突然有种压力被释放的感觉。
    这个家在我们离开的期间会租给别人，希望房客会好好维持家里的乾净整洁。
    我打开手机，想要把这空荡的家拍下来，打开相机时刚好传出讯息提醒音，我快速拍完，打开讯息一看，是小妍传的。
    「我在你家楼下。」
    我跳起来，跟在做最后清点的爸妈报备一声，顶着郑冠恩疑惑的视线飞奔下楼。
    一出大门，就看到小妍靠在墙壁旁看手机，我走到她旁边学她靠着墙，她放下手机转过头看我，露出笑容。
    「我先来跟你道别，我等一下有事不能去机场送机。」
    「其实你不用特地来的，你一来我怕我会捨不得离开。」我微笑。
    「那我更要来，这样你最想念的就会是我啦！」她开玩笑地说，我们都笑了。她把一个水蓝色的袋子掛到我手上，袋子上有很多手绘的星星，「来，这是礼物。」
    我抓好袋子，里面放着一个用包装纸包得密不透风的盒子，看起来是小妍自己包的，很仔细的包装。「过度包装不好喔。」
    她嘿嘿两声，「礼物上飞机后才能拆唷。」
    我们两个互相拥抱，跟对方说一些我会想你别忘记我、记得寄明信片、要打电话给我之类的肉麻话，我看见她眼眶微红。
    「我昨天想了很久，」在她走之前，她驀地正色道：「或许你对郑冠恩抱持的早已不是爱情，而是依赖，也许你早就喜欢上另一个人。但不管你最后的决定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她在回应我传给她的讯息，她很认真地帮我思考这个问题，我鼻头一酸。
    能交到她这个朋友，真是太好了。
    「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不用谢。」她不断眨眼，「离别时哭得乱七八糟的事我就不做囉，那……掰掰。」
    「再见。」这是我这个礼拜不知道第几次说出的再见。
    她瀟洒地转身离开，背对我挥手。我目送她的背影直到她转弯，所以，我没有漏掉她举起手抹脸的动作。
    结果她还是哭了。
    我望着转角处，轻轻露出微笑。

 chapter 6-7

    到达机场时，已经有很多人来为我们送行，几乎全班一半以上都来了，连老姜都有来。风纪告诉我没来都是因为有事，不然可能全班都会来。
    和大家一一道别后，我又开始想哭，因为离登机时刻还有一个半小时，所以大家跟我道别完就纷纷依依不捨离去，最后剩下语诺、郑冠恩、徐凯杰、许荣跟风纪还待在这不想走。
    我手提着小妍给的礼物，随着班机时刻表不断更新，我剩下的时间也在逐渐减少，我把握最后的时间跟他们面对面说话，聊天气、聊生活、聊芝麻蒜皮的小事，一分一秒都不想放过。
    要登机时，语诺紧紧抱住我，我们都红了眼眶。
    我跟他们道别，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说再见。我用力挥手，露出我最好看最灿烂的笑容，直到转过身背对他们全部，我才肯让眼泪自然滑落。
    这样，他们想起离别的这一天，想起的不会是我哭得唏哩哗啦的丑脸，而是我自信开朗的笑顏。
    飞机上升到可以看见云海，我才小心翼翼的打开小妍给我的礼物。
    这是一个四季星空投影灯，在房间里打开这个灯，整个房间宛如变成一个宇宙，各个角落都会出现满满的星星，而且还可以随自己喜好来设定投射出不同时间的星空。
    我曾经跟小妍说过我很想要这种夜灯，她竟然一直记在心里，我压压眼角，阻止涌现的泪意。
    袋子里还有一张卡片，用信封好好的装着，信封上有小妍亲手画的插图。我小心地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星空卡片，我打开卡片，上面写了很多字，小妍的字很漂亮，一笔一划都很用心。
    给我亲爱的小媛：
    你要离开台湾，老实说，我真的很捨不得。
    虽然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年，但我已经把你视为非常重要的朋友。
    你真的是个很好的朋友，愿意倾听、温柔亲切、漂亮又聪明，还会适时的给予意见，目前为止，你是我遇过好的人。
    我给你的礼物是你一直很想要的星空投影灯，希望你没有先买了一个，也希望你每次打开这个灯时都会想到我。
    现在我得写些你应该已经听到耳朵长茧的话啦。
    希望你不要忘记我，要常常跟我联络，要回来看我，不然我可能就会杀去美国找你玩囉！
    我期待再相见的那天，或许我们再见面时，你可以继续当我的摄影模特儿。
    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在《star》上看到你的身影了，但我还是期待以后还有机会在杂志上看到你，所以你以后就算只是兼职也要继续担任模特儿唷！
    还有，不管你现在喜欢的是谁，我都会无条件支持你。如果郑冠恩真的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再执着于他身上了，赶快去找更好的人，不然你会错过很多对的人；但如果郑冠恩也真心喜欢你，你就一定要给我努力去追他，不管怎样，你一定要过得幸福。
    其实我想说的话很多，原本想写个三张a4纸，但不知为何，我写到这里就辞穷了，哈哈！
    好啦，去美国不要太过害怕，要开开心心、认真念书，记得多去看你一直想的星空，多认识新朋友，搞不好你之后可以介绍个金发帅哥给我！
    最后祝你妈妈为演员化妆顺利，最好之后电影大卖可以多赚点钱！
    绝对会很想你的，小妍上。
    卡片上出现一滴水渍，我才发现我又哭了。
    小妍的信写满真心，而且，她跟徐凯杰都跟我说同样的话。
    「你一定要幸福。」
    看着小妍在信里对我感情的建议，我觉得心情豁然开朗，突然觉得我喜欢谁的问题，对现阶段而言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我把小妍的信贴在胸口，闔上双眼，脸上还掛着明显的泪痕。
    我确定我会很想在台湾度过的一切，不论是心痛还是快乐的，一併放进思念里。
    把复杂的感情尘封在记忆中，我要迈向新的旅途。
    新的环境、新的生活、新的朋友、陌生的国家。
    一切重头开始，只是需要重新学习，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我的嘴唇上弯成快乐的弧度。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生活、熟悉的朋友、充满回忆的家乡。
    我们，珍重再见。

 chapter 7 变调的卫星

    「小媛啊啊啊！你终于要回来了！」
    「这位小姐别激动，人家会以为你中了乐透头奖。」
    「头奖有啥用？那么多钱拿在手边心里一定会胡思乱想，况且我又不缺钱。」
    「好好好，反正你也不需要那么多钱。」
    「对嘛。那我们超级优秀的叶大小姐搭哪天的飞机？」
    「接机就不用了，我回去后再去找你吧。」
    「好吧，我原本想要来个轰轰烈烈的接机。既然不用那我就不去啦，顺便省点体力。」
    「好，你多省点体力，到时候我们再去玩。」
    「没问题！是说你到底有没有帮我找金发帅哥啊？」
    「金发男我们学校很多，帅哥也不少，但我可懒得帮你介绍。」
    「不是说要帮我介绍吗？」
    「等你能讲出一口流利的英文我再考虑考虑，而且你应该自己就能找。」
    「我英文……还、还不错啊！」
    「别骗了，你只会基本会话好吗，别忘了上次你来是谁帮你翻译的。」
    「好啦，你这次要回来几天？」
    「大概两、三个月左右吧，预计待到八月呀。」
    「好，我很想你，赶快回来，要留久一点。那就这样啦，我先掛囉，爱你唷，掰掰！」
    「掰。」
    我掛掉电话，把手机放到一旁，继续整理我的行李。
    从升高三那年离开台湾到现在，已经整整五年，我也大学毕业了。
    刚到美国时，每天的生活真的不是人过的，因为需要学很多事情、整理我们的行李、时差也没那么快调好。
    我们搬到加州，那里的住宅区环境极好，邻居们也很亲切，而且房子很大，房间很多，这或许是刚开始什么都不懂时少数能带给我安心的事。
    搬到美国一开始最大的困难就属语言问题了，在眾多科目中，英文其实是我最不拿手的科目，每次都得花最多的时间去对付英文，不懂什么时候该用现在式、什么时候该用过去式、文法该如何写……然而到了美国，不会英文根本就成了聋哑人士，说也说不出来、听也听不懂，我也只能努力在短时间内学会流利的英文。
    搞定语言问题后，还有学校生活上的问题。美国学制跟我们不一样，他们小学只有五年，高中则有四年，所以我转去时，班上同学都已经同班三年了，好险班上同学都很亲切，他们对我都很好。
    高中最后一年我过得很顺利，也适应得很好，或许该归功于人很好的同学及老师。
    在我高中生涯努力用功读书加上热情参与课外活动下，我不负我爸妈的期待进入我很想读的加州理工学院，这所号称全美数一数二好的学校，录取率只有百分之八。当我知道我被录取时，我当下真的瞬间大哭，害我爸吓到直接从客厅衝到我房间查看我怎么了。
    其实我原本立志想要上哈佛大学的，但我发现哈佛并没有我想要上的科系，再加上加州离剑桥真的是远到吓死人，所以同样位于剑桥的麻省理工学院也一同放弃。经过百般波折后，我最终才决定申请加州理工学院。
    在美国这五年，我妈工作很忙，相处时间一样很少，而且比在台湾时更夸张，她有时候甚至忙到没办法回家。倒是我爸，来美国后，和我相处的时间变多了。
    一个人的时候，我常常想到我的朋友们，也会想到郑冠恩，但更多时候，我却是想到徐凯杰。
    想到与他的回忆、想到他总是凑合我跟郑冠恩、想到我好几次在他面前不顾形象的大哭。
    还有，想到那片美不胜收的星海。
    每当我在晚上想起那片美丽的星空，我会开车到格里斐斯天文台晃晃，抑或是打开窗户看向璀璨的星空。
    我们在美国住的地方，只要天气好，每天都可以看到满天星斗，虽然星星没有像五年前跟徐凯杰一起看的星空一样那么多，但也已经很美了。
    这五年我过得很快乐，甚至还考了驾照，因为我们住的地方离市区有好一段路，不会开车几乎等于没有脚。
    我交新朋友、到处去玩，也都有和在台湾的朋友联络，但我却都没有回去台湾。
    一次也没有。
    五年间，我有自己一个人出国玩，去日本、去韩国、去英国、去义大利……但我却都没有回去台湾。
    在这五年内，我真正见到的台湾朋友只有小妍一人。
    小妍在十八岁那年参加世界性的摄影比赛得了奖，从此由平民老百姓一跃成为专业摄影师，更因为她的年纪而造成轰动，现在她收入优渥，常常跟着摄影团队东奔西跑。
    大二那年，她因为工作而跟随摄影团队来到加州，并透过她的人脉得知我住在哪里，结果她来加州的一个礼拜全都跟我腻在一起，还差点连来这里的目的都忘了。
    除此之外，我和在台湾的朋友一个都没见面过。
    而现在，我毕业了。我决定隻身回台湾待一阵子，顺便见见好久不见的朋友们。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搭哪天的班机，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几点会下飞机，我需要做好准备再去见朋友。
    这次回去除了旅游，我还要参加高中的同学会。
    高中毕业那年，我收到高中同学们寄来的一本书，那是他们的毕业纪念册，他们也把我加进了毕册里。
    「我们说过，你是八班永远的班长，没有理由毕册里没有你。」这是随着毕册附上的信里其中一句话。
    我想我这一生中，运气最好的就是遇到这样一群朋友。
    他们每年寒暑假都会办同学会，而我每次都以课业为由拒绝他们的邀约，但这次我没有推託。
    手机又再次响起，我停下摺衣服的手，接起手机。
    一接起，就听到语诺大吼的声音。
    「媛媛！我想你！」
    我打开扩音，继续摺衣服。
    「我也想你呀，更想你们大家。」
    「我们的大骗子高材生终于要来参加同学会啦，我真感动！」
    「别太感动，我承受不起。」
    「不过你这个大骗子真是狠心，说会回来看我们，结果五年都没有回来！你知道同学会少了你就像少了牛奶的奶茶吗？」
    「你知道奶茶也可以加奶精吗？」
    她忽略我的吐槽，「你哪天回来？我去接你。」
    「不用，我们同学会见。」
    「喔吼，干嘛这样啦。」
    「让我清间一下，好面对你们同学会问东问西。」
    「你已经清间五年啦！」她那边传来碰撞声，她大概是激动到撞到东西，「对了，我是第几个打电话给你的啊？」
    「第二个，笑你哈哈。」
    「可恶，我还以为我最爱你所以绝对是第一个。」
    「看来你的爱还不够。」
    「别质疑我的爱！」她哼一声，还不忘提醒我：「同学会是七月七号别忘记啊，特别为你定的日期。」

 chapter 7-2

    「ok,isee.」
    她又大吼：「别给我说英文！」
    就习惯嘛，不小心的，干嘛那么激动咧。
    跟语诺讲完电话，我也收拾完行李，我关上行李箱。
    之前语诺告诉我，我离开台湾后，郑冠恩就没有再交女友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郑冠恩开始发愤图强认真读书，课业突飞猛进，一下就从低空飞过变成逼近满分，段考校排也都进到了前十名内，可以说是高三这非常时期异军突起的黑马。虽然他依旧没有挤进校排前五名，也依旧赢不过徐凯杰这个天才，但还是够令人津津乐道。
    他理解力很强，也懂得融会贯通，他可以从中后的排名直直上升到前段我不惊讶。他国中大考也是类似情况，他国中原本成绩是后段班，但在大考前倒数三个月时，他突然开始认真读书，结果就考上这所让大家挤破头的高中，让眾人跌破眼镜。
    我不懂的是，为什么我一离开他就不交女友了？
    然而没有人可以告诉我答案。
    也许，我有朝一日会知道答案，又或许，我永远都无法知道为什么。
    我把行李箱推到床边，并把另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包堆到行李箱上。
    一切都准备妥当，我只等到回去的那天就好。
    我哼起歌来，看了书桌上的音乐盒跟星空投影灯一眼后，便拿着手机走出房间。
    ＃
    我踏进接机大厅，拖着行李箱，呼吸着台湾的空气。
    今天天气特别晴朗，蓝天几乎没有半朵白云，一切真是美好，除了……
    「你别乱跑，小心我把你丢在机场！」我上前拉住兴奋地在我旁边跑来跑去的小男生，并且威胁他。
    这个小屁孩叫作小杰，今年七岁，褐发绿眼，他是我从美国打包带来台湾的。
    小杰的爸妈都是美国人，他们是我们在美国的邻居，人超级亲切，而且对华人文化特别有兴趣，常常带小杰去唐人街玩。在我们刚和他们混熟时，小杰也才两岁，他们请我教小杰中文，希望他以后能说一口流利的英文跟中文。
    我本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教他中文的，没想到他真的如他爸妈的期待学会讲中文，他的中文跟英文一样好。他现在跟我说话时都是用中文，偶尔才会穿插几句英文，尤其他说他爸妈坏话时更是热衷于讲中文，真是有够聪明。
    为了方便叫他，我决定讲中文时使用小杰这个称呼叫他，以区份中英文的差别。
    我几乎是把小杰当成亲弟弟来看待，他也特别黏我，常常在我身旁姊姊来姊姊去地叫。虽然他很皮，但其馀来讲也是非常可爱的。
    这次正在放暑假的小杰知道我要回台湾，也吵着要跟我一起来。他爸妈原本不答应，说这样太麻烦我，但我跟他们说没关係，有小杰比较不孤单，他们才答应让他跟来，顺便让他加强中文能力。
    但我觉得小杰的中文已经很溜，说得比本地人道地，不必再加强。
    「姊姊，我们快点去玩啦。」小杰拉住我的手，绿色的眼睛眨呀眨的。
    「我们要先去放行李，放完行李才能去玩知道吗？」我拍拍他的头。
    郑冠恩妈妈知道我要回来，便要我晚上睡他们家，省去住宿的费用，不过我没有告诉阿姨我哪天会回来，只跟她说回来后我会打电话给她。
    「喔，好吧。」小杰放开我的手，不再兴奋跑跳，而是乖乖地走在我旁边环顾四周。
    我带着小杰悠间地在机场大厅缓慢行走，却突然在茫茫人海中看到熟悉的身影。
    揉揉眼睛再看一次，那个人还是站在那里，他笑着对我挥手，我停下脚步，讶异地睁大眼。
    我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哪天回来啊。
    看着那人，我心中某处开始躁动了起来。
    小杰戳戳我的手臂，拧起眉头指前方的那个人，「姊姊，那里有一个陌生人在对我们挥手。」
    「不是陌生人，是姊姊的朋友。」
    是徐凯杰。
    小杰脸上瞬间扬起兴奋的笑容，「是你的朋友啊！」
    他往前跑去，我来不及拉住他。他跑到徐凯杰面前站定，嘰哩呱啦对徐凯杰说出一大串英文，徐凯杰虽然疑惑，但还是温柔地回应他。
    我走到他们旁边，拎着小杰的领子把他拉回身边。他抬头看我，说出的话让我差点晕倒：「姊姊！姊夫英文说得好好啊！」
    忍住揍他的衝动，我手压他的头顶，发挥我以前骂人的水准唸他：「姊你个头，我连男朋友都没有，你哪来的姊夫啊？」
    而且徐凯杰在美国住那么久，英文当然好。
    「嘿嘿，口误、口误。」他拨开我的手，「这个哥哥好高啊，比你还高欸！」
    「废话，我又没有多高。」我转向问站在一旁的徐凯杰：「你怎么知道我搭这班班机？」
    「嗯……据某知情人士透露……」五年没见了，回台湾后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那么奇怪的一句话。
    「是我妈对吗？」
    他点头，我扶额。
    据我爸这个可靠来源指出，我妈对徐凯杰很有好感，到美国后，妈妈时常跟徐凯杰联系，所以我妈告诉他我搭哪班班机我也不怎么惊讶，只是觉得无言而已。
    「不过，那是谁啊？」他看着小杰，然后看我，「你儿子啊？」
    我觉得我要昏倒在这里了，等等可能要请路人帮我叫一下救护车。
    到底为什么我们相隔五年见到面，他目前为止对我说的两句话都那么奇怪啊！
    「你的思维真的很跳脱，」我得深呼吸，吸气、吐气、吸气、吐气，「你需要去检查脑袋。」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笨蛋。」
    我瞪他一眼，但最后还是不小心笑出来。
    好怀念的绰号啊。
    五年了，我们其实都没什么变，只是晒黑了些、长相成熟了些，其馀的，也没有变多少。

 chapter 7-3

    他接过行李厢，「我开车载你去郑冠恩家吧。」
    现在我也懒得问是谁跟他说我回来要暂宿在郑冠恩家了，大概又是某个知情人士透露的。
    「好是好，但你不是应该先给我一个拥抱，然后说『好久不见，我很想你』这类的话吗？」
    他用看怪人的眼神看我，「干嘛要那么肉麻？」
    「电影都这样演啊，相隔许久见面的朋友在机场见面感动到痛哭流涕。」
    他继续维持看怪人的眼神，「你不过就是去美国住几年，怎么回来就变得不正常了？我记得我当初回台湾也没有那么奇怪啊？」
    我的思维很怪我不否认，但我记得某人刚转来时好像认为在课堂上睡觉比翘课还糟糕，不知道比较奇怪的是谁耶。
    我摆摆手，「算了，当我没说，我们先去郑冠恩家吧。」
    于是在短暂的谈话后，我们三个一起走出机场。
    刚踏出机场，小杰突然拉拉我的衣襬，我低头看他时，他咯咯笑起来，「笨蛋。」
    我瞪眼，弯下腰捏他脸颊，「嘿，我比你聪明多了，而且笨蛋不能随便叫欸，小心你哪天就因为这样乱叫别人而被抓走。」
    他睁着他的绿眼无辜地看我，「那为什么刚才那个哥哥就可以叫你笨蛋，而我却不能这样叫你？」
    我一怔，视线不自觉地往徐凯杰那里飘去。
    停顿几秒后，我把视线移到小杰身上，摸摸他的头温声道：「因为这个绰号是他取的，全世界我只容许那个哥哥可以这样叫我。」
    徐凯杰的脚步顿了顿，我轻轻勾起笑容。
    炽热的阳光照射在机场外的地板上，我拉着小杰踩进阴影处，远离散发着热气的柏油路。
    到徐凯杰的车旁，我把我跟小杰的行李放进后车厢，小杰很开心地霸佔后座，于是我坐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我先打个电话给郑冠恩他妈喔。」我拿出手机。
    徐凯杰点点头，我按下阿姨的手机号码，阿姨很快就接起电话。
    「媛媛！你回到台湾啦？」
    「对啊，正要从机场过去。」
    「可是我现在不在家耶！」
    嗯？
    我不确定地问：「意思是……你们家现在没人？」
    难道我要请徐凯杰载我到处晃晃，等阿姨他们回来再过去吗？
    「我跟叔叔不在，但没意外的话冠恩应该在家，你要不要打给他问问？」阿姨跟她旁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人应该是叔叔，「如果他在家你就直接去放行李就好……不过你是要怎么过来？搭客运吗？」
    「喔，有朋友会载我过去。」
    「那就好，这样如果郑冠恩不在你也不用带着行李到处跑。」
    「阿姨不用担心。那我就先打给郑冠恩囉。」
    「好，希望我们能赶快见面！」
    「谢谢阿姨，那我先掛电话囉。」
    我掛断电话，徐凯杰马上说：「我来打给郑冠恩吧。」
    「不用啦，我打就好啦。」
    「没关係，我来打。」
    嗯，我突然惊觉这对话听起来好像我们要去找人打架似的。
    最后在他异常坚持的态度下，我决定发挥礼让的美德，把打架……呃不是，打电话的机会让给他。
    电话接通，徐凯杰直接问：「你在家吗？」
    他没有开扩音，只能听到郑冠恩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想什么啊你？」徐凯杰语气很无奈，「你把妄想的精力拿去读书吧，别浪费脑容量了。」
    听到徐凯杰这句话我嘴角失守，差点笑出来，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到郑冠恩又说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媛媛回来啦，我要载她过去，怕你不在家。」
    我看向后座，小杰看起来有点想睡觉，可能是因为有时差加上他刚才在飞机上兴奋到睡不着的缘故。好在我刚才在飞机上有补眠，所以现在精神还不错。
    「嗯。」他修长的手指轻敲方向盘，「好，但你也太懒了吧？」
    我抬眸看他。什么太懒？
    「好啦，就这样，掰。」
    他掛上电话，「他在家。」
    我点点头，「好。」
    他发动引擎，透过后照镜看，机场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点，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后照镜中。
    毒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越过车窗照到我的脸上，我瞇起双眼，最后索性闭上眼睛，将刺眼的光线完全隔绝。
    然后，我就不小心睡着了。
    但技术上来讲并不算真的睡着，我只是意识有点模糊，还不到完全熟睡的状态，我可以感受到车子的颠簸，也感受得到车子什么时候停下。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这次停下来的时间特别长，于是我抗拒睡意睁开眼往窗外看去，外头的建筑物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我再往左看去，手煞车已经拉紧，徐凯杰趴在方向盘上望着我，阳光打在他脸上，细长的睫毛让他眼睛上出现阴影，使他的眼睛显得幽黑深沉，我竟不小心失神了几秒。
    「你这样晚上会睡不着喔。」他的唇边漾开一抹笑意，我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明明已经到了，你怎么没叫我？」
    「你看起来很累，我捨不得把你叫醒。」
    我脸颊有些发烫，我催眠自己是因为太阳很热的缘故。
    「既……既然到了，那我们赶快上去，呃……不要浪费时间。」噢，结巴。
    「你还知道啊？明明刚才就睡着了还担心浪费时间。」他把车子熄火，指指后方陷入熟睡的小杰，「你先把他叫醒吧……他叫什么名字？」
    「他中文名叫小杰，和你一样的杰。」我解开安全带，走出去打开后座的门，探进后座轻轻摇晃小杰，「起来啦，到囉。」
    小杰揉揉眼睛，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很是可爱。「这里是哪里？」
    「我们晚上要住的地方，姊姊以前就是住这里。」
    他瞬间清醒过来，从原本一脸「我是哪里这是谁」的样子秒变成兴致高昂的兴奋小孩。
    「你以前就是住这里啊！」小杰双眼发亮，开心地拍打我的肩膀，「整栋都是你家的吗？」
    我不禁失笑。在美国，我们那一带的住宅区都是独栋式的，也难怪他会这样认为。
    「当然不是，如果整栋都是我家的那我就发啦！」我在车门外站直，「快起来吧，我先去把行李拿下车。」
    我走到车后，徐凯杰也过来帮我把行李从后车厢拿出，等我们把行李全部搬出来，小杰已经站在我旁边抬头仰望大楼。

 chapter 7-4

    我们三人合力把行李连同人一起进到大楼里，保全大叔跟五年前是同样的人，他听到声响，把视线从电视上移来，在看到我们的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舒媛，你回来啦。」大叔露出和蔼的笑容，「你们搬去美国也有四、五年了吧？好久不见呢，你还是一样漂亮。」
    「五年啦，大叔也还是一样年轻。」我甜甜地笑着，顺便偷偷用力打在旁边偷笑的徐凯杰。
    「呵呵，我早就不年轻啦。」大叔话是这么说，但表情倒是很开心。他看到挨在我身侧不断环顾四周的小杰，好奇地问：「这位小朋友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唷，他是谁呀？」
    小杰发现大叔在看他，害羞地抿起嘴笑。我告诉大叔：「他是我在美国的邻居的儿子，今年七岁。他中文说得很好喔！」
    听到我说他中文好，小杰得意地挺直腰桿，但气势还是很弱。他轻声细语地跟大叔打招呼：「叔叔好。」
    大叔满意地称讚小杰，并打开抽屉拿出三颗巧克力说要送给他，而小杰求助般地抬头望着我。大概是因为他爸妈每天都对他洗脑不要拿陌生人的东西，所以他现在才不敢接过巧克力，真不知道他爸妈这样告诫他到底是好是坏了。
    我接过巧克力放到他的手心里，告诉他没关係的。他睁大圆滚滚的眼睛低头看巧克力，靦腆地跟大叔道谢，这可爱的举动又令大叔笑得合不拢嘴。
    跟大叔打完招呼，我们三个携着行李走进电梯，按下按钮版面上的数字五。
    电梯缓缓上升，小杰把一颗巧克力放到口袋里，另外两颗则抓在手里举高到我眼前，露出招牌可爱笑容，「姊姊，一颗给你。」
    小杰虽然偶尔很皮，但他的笑容真的是可爱到不行，我觉得我要融化在电梯里了。
    我边在心里压制想抱抱他的想法边拿走其中一颗，然后故意问：「那另一颗要给谁？」
    他瞇着眼笑，眼缝里的绿色在他白皙的脸上很明显。他的手从我面前移到徐凯杰前方，「给这个哥哥！」
    天哪，小杰真的超可爱，害我快要变成弟控了。
    也许是小杰太过可爱，徐凯杰的眼神也变得非常温柔。他拍拍小杰的头，从小杰的手心取走巧克力，脸上的笑容一如往常的好看，「谢谢你。」
    「不会！」小杰害羞地躲到我身后，但却又一直探头偷瞄徐凯杰。徐凯杰似乎被逗乐了，脸上的笑容没有停过。
    出电梯后，我们走到郑冠恩家门口。我看着他家正对面的那扇门，那里原本住的是我们一家人，但现在住的已经是别人，我继续静静地看着那扇门好几秒，才缓缓移开视线。
    我看徐凯杰没有掏出手机也没有其他动作，疑惑地问：「怎么不按电铃？」
    他没有回应我的问题，只蹲下来掀开门口的脚踏垫。我皱眉，不懂他干嘛突然碰郑冠恩家的脚踏垫。
    不过几秒，他再次站起，手上拿着某个东西，定睛一看，我发现是一把钥匙。
    他察觉我十分困惑，慢慢说道：「郑冠恩说他懒得帮我们开门，所以把钥匙放在脚踏垫下，要我们自己开门。」
    难怪刚才通电话时徐凯杰说郑冠恩很懒，原来是这样，郑冠恩真的非常懒。
    小杰一脸惊奇，「哥哥你好厉害！变出一把钥匙！」
    「不是我变的，是原本就放在这的。」徐凯杰温柔解释，但小杰还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看来在小杰心中，对徐凯杰的好感值正在快速增加。
    徐凯杰打开门，我们走进玄关脱掉鞋子，第一眼就看到郑冠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盘西瓜。
    听到我们进来，他视线悠悠地从电视晃到我们身上来，他抬起一隻手，唇边掛着慵懒的笑容，「唷。」
    ……唷你个西瓜。
    「干嘛？隔五年后见面，感动到说不出话来啦？」
    应该是无言到说不出话来。
    隔了五年后见面，他也不帮忙来搬搬行李或问问好，就只是坐在沙发上悠哉地吃西瓜？
    这待客之道比语诺还缺德啊。
    小杰好奇地睨郑冠恩，一隻手紧紧抓住徐凯杰的衣襬。噢，还是好可爱。
    郑冠恩对我们招招手，「快进来啊，别佇在门口看我，我会不好意思。」
    那就让你不好意思啊。
    但我也不是傻瓜，不会为难自己的双腿，于是我拉着小杰，拖着行李箱走进客厅，徐凯杰跟在我们后面。
    「他就是你邻居的儿子吧？我有听我妈提到。」郑冠恩终于使用他尊贵的双腿站了起来，他对小杰挥挥手，「嗨，我是郑冠恩，你可以叫我冠恩哥哥。」
    小杰眼睛骨碌碌地转，然后跟不久前遇到徐凯杰一样，突然劈哩啪啦地说出一大串英文，大意大概是哈囉你好我来自美国，以及一堆有的没的废话。面对突如其来的英文攻势，郑冠恩茫然地看着小杰，迟钝好一会儿才勉强跟上小杰的速度，看来他的英文还是没有很好。
    小杰停下讲话的动作，看起来不甚满意地努着嘴摇头。
    郑冠恩懵然地道：「不是说他会说中文吗？为什么他一直说英文啊？」
    小杰不理睬郑冠恩的疑问，他握住我的食指左右摇晃，一脸严肃，「姊姊，他英文好烂。」
    我噗哧笑出来，一旁的徐凯杰也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憋笑，郑冠恩视线扫过我们两个，最后停在小杰身上。
    「原来你会说中文嘛，干嘛说英文呀？」
    「测试你的英文能力啊！」小杰义正严词。
    郑冠恩无语。
    「我晚上还有事，就先回去了。」徐凯杰压住笑意，把钥匙放到桌上，「照顾好媛媛啊。」
    「我当然知道，不用你说。」
    「好，那我先走啦，」他轻捏小杰的脸颊，「要乖乖听姊姊的话喔。」
    小杰乖巧地点头，「哥哥要记得来找我玩喔！」
    徐凯杰对小杰挥手，经过我这时拍我的头两下，在门口跟大家说完再见后，他就关上门，剩下我们三个站在客厅里。

 chapter 7-5

    「唉，他还真的那么快就走啦？」郑冠恩拿着我们的行李往里面走去，「先去放行李吧。」
    他把我们带进他家的客房，他把我的行李放进房间里后，推着小杰的行李继续往里面走。
    「小杰的行李不放进去吗？」
    「喔，原来他叫小杰啊？」他打开隔壁的门，第一个回答完全放错重点，「他自己睡一间啊。」
    「他自己睡……不好吧？」
    我来不及阻止，小杰就开心地跑进去跳到床上，他蹦蹦跳跳地说：「耶！自己睡一间！」
    「哪里不好？你看，他很喜欢。」
    「唔，好吧。」我耸耸肩，「既然他喜欢那就这样吧。」
    语落，我走回隔壁房间整理行李，郑冠恩走回客厅继续看电视。
    我整理好东西移动到客厅时，郑冠恩姿势不动，只是覷向我几秒。我走到他旁边坐下。
    「好久不见。」我说。
    他勾起笑容，「好久不见。」
    「你这五年还好吗？」
    「还不错啊。」
    「那……」我捏着自己的手指，「你有没有遇到喜欢的女生啊？真心喜欢的。」
    「有。」他语气淡然，我愣了一下，心里掀起一阵波动。「但她似乎不喜欢我。」
    「她不喜欢你？」我不太相信，「怎么会有人被你喜欢上却不喜欢你？」
    「严格来讲，是她不知道我喜欢她，我也不清楚她是否还喜欢我。」
    「意思是……你确定你们原本互相喜欢，但她不知道。而你后来却越来越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是啊。」他的微笑带着几分难过的气息。
    「那你喜欢那个女生多久了？」反正，那个女生不是我，他亲口说过他喜欢的人不是我。
    「很久了。」
    儘管早就知道他不喜欢我，但听到他喜欢那个女生很久，我心里不免还是泛起难过的情绪。和他从出生就认识的我，终究比不上那个女生吗？
    「希望那个女生可以发现你的心意，难得你有真心喜欢的女生，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你一定要幸福。
    电视上播放的综艺节目气氛十分欢快，相比之下我们的气氛异常怪异，不过我却不觉尷尬。
    他抬眸，勾起复杂的笑，「我也希望。」
    话音刚落，我们俩都安静下来，耳边只有电视上一人的笑闹声。
    节目进入广告，正当画面从运动饮料广告切换至电影预告时，小杰啪噠啪噠地跑出来，凝重的氛围顿时和缓下来。
    小杰一蹦坐到我跟郑冠恩中间，笑着抱起一个枕头，晃着他的脚对郑冠恩说：「我之前有看过你喔！」
    「喔？」郑冠恩的笑容变得纯粹，刚才的复杂一扫而空，「在哪里？」
    「在杂志里！姊姊也有在上面！」小杰说，「杂志上姊姊很漂亮喔！」
    「那我呢？」郑冠恩期待地盯着小杰。
    小杰歪头思考几秒，「满好看的，但没有刚才那个哥哥帅！」
    闻言，我放声大笑，果然小孩子是最诚实的，凡事直话直说。
    「啊哈哈！小杰觉得徐凯杰比较帅！」我抹去笑到流出的眼泪，「我一定要跟徐凯杰讲！要他笑你！」
    小杰没有理会故作伤心状的郑冠恩，继续认真地说下去：「而且你的英文没有刚才那个哥哥好，也没有刚才那个哥哥温柔。」
    郑冠恩的表情十分经典，我笑得更起劲，现在肚子痛得要死。这应该是他此生首次被一个小孩的话打击到说不出话来，我的天哪，这真的太好笑了！
    极为天真及诚实的小杰发表完评语，转而问他好奇的问题：「姊姊，所以那个比较帅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比较帅的哥哥。
    比较帅的。
    比较帅。
    哇哈哈我真的快要笑死了啊！
    我努力平定心情，用因为忍笑而颤抖的声音道：「他叫徐凯杰。」
    小杰睁大眼，「他的名字里也有『杰』耶！」
    我吐出一口气，完全忍住想大笑的慾望，「对啊，是跟你一样的杰。」
    「喔喔！我和徐凯杰哥哥有共通点耶！」
    郑冠恩狠狠睨又开始大笑的我一眼，好声好气地跟小杰说：「我也很帅啊。」
    小杰忽略他的话，还忽略得很自然，一看就是专业的，「姊姊，这个姊夫不优，我比较喜欢凯杰哥哥。」
    正在卖力施展肢体动作以吸引小杰注意的郑冠恩听到这句话，没有反驳小杰说他不优的问题，他只大大「蛤」了一声。
    「别再乱认姊夫啦，你到底还要认几个姊夫啊？不需要帮我找老公ok？」我瞪小杰，「别说是你口误，我不相信。」
    小杰嘿嘿嘿连笑三声，屁股默默往郑冠恩那里挪动几公分。
    郑冠恩搞懂状况，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故意问：「喔？所以我是第几个姊夫啊？」
    我用眼神示意小杰闭嘴，但他跟我心无灵犀，没有接收到我的暗示，他像是在跟邻居炫耀自己小孩多棒的父母般，抬头挺胸得意喊：「第二个，第一个是凯杰哥哥！但姊姊说不准乱认姊夫，所以全数收回。」
    听完这段话，我第一个想法为：小杰的中文，真的很溜。
    第二个想法则是：这种是应该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吧？
    「徐凯杰是不是对他下咒啊？这小鬼怎么那么喜欢他？」郑冠恩看着几乎五句话里有四句都关于徐凯杰的小杰，像个老阿婆碎碎念起来。
    「人家比较优秀啦。」而且人家在小杰眼里比较帅呀，呵呵呵呵呵。
    郑冠恩哀怨地盯着认真看综艺节目的小杰，最后无声地叹口长气，转头看起电视。
    多亏小杰，原本沉重的感觉早已消失无踪，取代而之的是快乐的气氛。
    我从桌上拿起一片西瓜，安静地吃了起来。
    台湾时间晚上一点多，我睡不着。
    一个原因是时差，另一个原因则是今天睡太多，正如徐凯杰所言。
    我翻身下床，打开房间的灯，拿起手机滑社群网站的动态。
    按进聊天室，在线上的除了身在美国的朋友，还有徐凯杰。
    我拧起眉头，现在已经快要一点半，他竟然还没睡？
    还在犹豫要不要传讯息给他，他就先传了个讯息过来。

 chapter 7-6

    「还没睡？还是睡不着？」
    「睡不着。」
    就像你说的。
    「被我说中啦？」
    对，被你说中了，有没有很棒？
    我传给他一隻兔子不断点头的贴图。
    「你赶快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事情弄完就睡。」
    「熬夜皮肤会变差喔。」
    「还是你要出来陪我？」
    嗯，这话题好像跳得有点快啊，从熬夜对身体的十大坏处到要不要陪他的问题。
    而且我都跟他说熬夜不好，还要我出门陪他？
    是不是真的熬夜熬到脑子出状况啦？
    「我陪你一下子你就会乖乖上床睡觉？」
    「对。」
    ……嗯，好喔。
    结果，我就在大半夜的时间点悄悄溜出郑冠恩家，走到附近的便利商店等人。
    想想，大半夜、闷热、一个人、黑色上衣、牛仔短裤、便利商店前、全身上下只有手机零钱钥匙，这几种元素结合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感觉，而这奇怪的画面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徐凯杰走过来时，眼窝有淡淡的黑眼圈，他对我扯开疲倦的笑容。
    「你看起来好累，」在店里日光灯的照耀下，他的脸看起来格外苍白。「你有没有休息？」
    「你很担心我？」这句话到像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见我点头，他微微一笑，「别担心，我有休息。」
    我再度担忧地瞅他一眼，才跟着他走进便利商店里。
    他抬头看着墙上的饮品列表，「你要喝什么？」
    柜檯没有店员，我往旁边看去，才看到店员蹲在其中一条走道整理商品。
    「可能喝一杯热可可吧，你呢？」
    一般人并不会在闷热的夏天喝热可可，那会让人全身出汗，很不舒服。但如果是在冷气很强的超商里喝就没有问题，但会在大半夜的来超商喝热可可的大概没有几个人，所以严格来说我不是一般人，因为我光思想就跟一般人不同。
    「我要喝卡布奇诺。」
    等等，卡布奇诺是什么？太常说英文，导致我听到某些东西的中文名字时，无法把词汇跟脑中的物品样貌连接在一起。
    「不行，」我想起卡布奇诺是一种咖啡，「你喝咖啡会睡不着！」
    「可是我想喝咖啡。」他无辜地眨着他的大眼。不行，不能心软，心软就输了。
    店员听到我们说话的声音，站起来走回柜檯。「请问需要什么吗？」
    我抢在徐凯杰说出卡布奇诺四个字前开口：「两杯热可可，谢谢。」
    「一共是一百块钱。」店员伸出手指点按萤幕，另一手遮住嘴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点完饮料，徐凯杰掏出一个五十元硬币要给我。
    我偏头瞧着他的脸，嗯，各种角度都很好看。「不用啦。」
    「是我约你出来的，我怎么好意思让你请？」
    「我好意思。而且五十块而已，没关係的。」
    他还想说些什么，我不理会他，上前跟店员拿热可可，顺便结束这个话题。
    在座位区坐下，我突然想到以前有次刚考完段考，我们大家约出去玩，徐凯杰那时也有请我喝热可可。
    结果那么多年后，换成我请他喝热可可。
    有些回忆，总是在无意间出其不意地冒出来，就像现在。
    徐凯杰坐在我对面啜饮着饮料，他抬眼看我，露出一个介于嫌弃与想笑之间的微妙表情，「你干嘛傻笑？」
    「啊？」
    「你在傻笑。」
    「喔，没事、没事，」我压压嘴角，「只是想到一些事情。」
    「其实我也有想到一些事情。」他说：「以前我也请过你热可可，不过那时候是在冬天。」
    「欸？」我惊呼出声，「我也是在想这件事情耶！」
    这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吗！
    他露出浅笑，「那么刚好。」
    我笑起来，并且点点头。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些琐事，不知不觉，热可可已经见底。
    「要回去了吗？」我把杯子丢到垃圾桶，徐凯杰仰头把热可可喝完，也跟着把杯子丢到垃圾桶里。
    「可以呀。」
    停在便利商店门口，徐凯杰站在地上，我站在台阶上才能勉强与他平视，「既然我出来陪你了，那你回去就要依照约定休息喔，不要继续熬夜知道吗？」
    「嗯，知道。」他挑眉，「你怎么不下来？」
    「难得可以跟你平视，我要体验久一点。」我理直气壮道。
    「其实你没有跟我平视，还差一截。」
    哎呀，这是事实没错，但也不用说那么大声吧……
    我訕訕地跳下台阶，身高又跟他差一大截了呜呜。
    所以我说啦，他没事长那么高干嘛啊。
    而身高，对我而言是永远的痛。
    我从国三开始，身高就维持一百五十九公分不再变动，起初我抱着身高会突破一百六的愿望升上高中，但我后来真的连半公分都没长，连我妈都笑我说没有模特儿会那么矮的。我很不甘心，那阵子天天跳绳喝牛奶，持续一个月后，我没长高，倒是瘦了不少，从此之后，我不再对我的身高抱持任何期待。
    这真是一个很悲伤的故事。
    「那我先回去囉，你就不用送我了。」我身上因为离开冷气房而开始冒出汗水，我用手搧风，但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那你怎么没有想到我一个人过来也不安全？
    「明明就超安全。」我开始胡说八道：「我会防身、我力气很大、我有防狼喷雾，你不相信我能拿给你看、我知道如果有坏人要骚扰我的意图我就要用力踹他重要部位……」
    我发现我越说越搞得自己没有形像，不过我好像原本就没有形像的样子。
    徐凯杰看不下去我愈说愈奇怪，他抬起手制止我兴致勃勃地说下去，「好，我知道了，那你就自己回去吧。」
    「很好，我走啦！」我对他露出笑容，「不要熬夜喔，回去后马上上床睡觉！掰！」
    说完我就蹦蹦跳跳转身离开，连听徐凯杰跟我说再见的时间都没留。
    我回台湾后对所有事皆有点亢奋，所以这不能怪我。
    回到郑冠恩家，我躡手躡脚用钥匙打开门，于一片沉寂之中走回房间。
    在我准备入睡前，徐凯杰传来一则讯息。
    「不熬夜了，晚安。」
    我盯着那几个字，看得出神。
    「晚安。」
    我把手机关机后躺到床上，带着笑意闭上双眼。
    回到熟悉的地方，与熟悉的人相处，真好。
    ＃

 chapter 7-7

    我是六月中回来的，离七月七号有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内，我带小杰到处去玩，偶尔郑冠恩跟徐凯杰也会跟来。
    随着认识时间越来越长，小杰对于郑冠恩与徐凯杰的爱好程度也越来越分明，看着小杰明显比较喜欢徐凯杰，我真为郑冠恩感到心酸，不过其实小杰也挺喜欢郑冠恩，只是表现得不怎么显着。
    这段期间，我有跟陶陶学姊见面，也有遵照在美国准备行李时的约定跟小妍见面。
    五年没看到陶陶学姊，她变得成熟许多，感觉又更美了。学姊大学读牙医学系，虽然才毕业没多久，但由于学姊天资聪颖，所以现在事业有成，在一间很好的医院上班。
    至于小妍，依旧跟着摄影团队跑来跑去，她还送我一张星轨图，她说这是她在合欢山为我拍的，合欢山的星空很漂亮，她自己看得都觉得感动。
    陶陶学姊跟小妍都很喜欢小杰，但小杰是个专情的孩子，对那两个漂亮的姊姊无动于衷，只一心一意喜欢着徐凯杰。我觉得小杰真是不识货，再笨的人也知道在这种选择题中必须选两个漂亮的姊姊才划算啊！
    我还没有跟语诺见面，我们打算同学会那天来个相隔五年后轰轰烈烈的感人场景。某位姓郑的人表示，这样会显得我跟语诺很像智障，最后他的下场是被我温柔地揍一顿。
    同学会当天，小杰被阿姨带出去玩，他们出去后，我赶紧去换衣服及整理东西。我弄好到客厅，郑冠恩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新闻了。
    他抬眼看我，扬起嘴角，「徐凯杰等一下会来找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我乖乖坐下，新闻正在播报一个韩国女子团体的报导，刚好是我有在关注的团体，于是我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这关专题报导报完的同时，电铃也跟着响起。
    「你今天没有把钥匙放在脚踏垫下吗？」我问。郑冠恩意会到我在说什么，他大笑起来。
    他走去开门，我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掉，再抬头时徐凯杰已经站在玄关跟郑冠恩说话，我背起包包往他们走去。
    当我们到达约定的地点，那里聚集了很多人，仔细一瞧，都是熟悉的面孔。
    语诺大老远就看到我们，她边对其他人大吼边往这跑来，大家沿着她奔跑的路径往这覷来，纷纷露出惊喜的表情。
    「媛媛啊！」语诺衝过来抱住我，「我好想你喔！」
    我拍拍她的背，顺便对往这里移动的大家露出笑容。「都二十三岁了，还那么容易激动啊？」
    「我才二十二岁，我生日还没过！」她放开拥抱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为什么经过五年你还没有变老！为什么感觉你更漂亮了啊！」
    「哼，天生丽质！」我故意拨拨头发，语诺也幼稚地学我的动作，我们两个笑成一团。
    和语诺一点都不轰轰烈烈的见面后，大家蜂拥而来，问我问题的、跟我招呼的、开心到跟我拥抱的……无一不开心，每个人都掛着微笑，有惊喜、有开心，也有激动与感伤，一致的共通点是，我很想他们，他们也都很想我。
    每个人都少了当时的青涩，大家都变得成熟。人一长大，气质会跟随时间改变，回忆也会快速增加，有时候还可能在短时间内脱胎换骨，摇身一变变成截然不同的人。
    与大家打完招呼，我和语诺窝到角落等待还没来的人，郑冠恩跟徐凯杰在跟同学们聊天，我的微笑一直没停。
    「不过我说啊，你怎么都没有化妆啊？」语诺说。
    我扬眉，干嘛要化妆，而且听说化妆对肤质会有所损伤。但听到她这个说，我瀏览过每个女生的脸，最后视线停在语诺身上，大家多少都有画些淡妆，有些甚至画了大浓妆，只有我顶着素顏赴约。
    「我都不化妆的。」这是实话。
    语诺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一副看到外星人的样子，「拜託，我真的不敢相信你都不化妆，你是化妆师的女儿欸！」
    可是，我妈这位化妆师本人平常也都不化妆啊。
    「懒得化妆，不会化妆，不需要化妆，化妆太麻烦了。」我运用简洁有力的几个字来表达我内心想法。
    「嗯……那不化妆就先撇除。可是服装方面，你一样有点随便喔，以前你好歹也算半个模特儿，现在赴约却穿得那么简单，我如果是你妈我都要哭了。」
    低头一看，白色上衣、牛仔裤跟平底鞋。因为今天我们要来唱歌，所以我才选择轻便的服装，有何不对？而且我妈有时出门穿得比我更简单呢。
    我依照刚才种种对话仔细想了几秒，看来，我和我妈真是标准的有其母必有其女。
    「好吧，你有本钱。」语诺拍拍我的肩，「虽然你没有化妆，但你还是最美的那个，同时也是最聪明的，完美。」
    喔，我不是最聪明的，别忘记本班有位天才。
    「所以你该感到荣幸，有个优秀的朋友。」我不要脸地说。
    「的确很荣幸。」语诺吐吐舌头，对我张开双臂，「所以来给我个抱抱。」
    我推开她逐渐靠近的脑袋，冷声拒绝：「别碰我，很热，小心我告你骚扰。」
    她无视我的话照样黏上来，「不要口是心非嘛，我知道你最爱我了。」
    「我最爱我爸妈跟我自己，别擅自下定论。」
    「哎唷，爸妈不算啦。」
    最后我依旧不敌她的黏人功力，索性放任她抱着我。
    我看向郑冠恩，他在跟许荣说话，说一说就笑起来，那笑容多么耀眼，多么引人注目。
    而曾被那笑容吸引的，也包括我。
    那时候的我，对感情这事儿还懵懵懂懂，面对这种事，既坚强又脆弱，虽说矛盾，但在感情这条路里，谁不是这样呢？
    长大后驀然回首，才发现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傻。
    全员到齐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涌入事先预约好的包厢，大家一坐下就兴奋地开始点歌。依照点歌的量来看，得过很长一段时间才会轮到我，再加上在密闭空间中大家的声音很吵杂，于是我决定跑出去觅食，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不吃白不吃，那就多吃点。
    走到包厢外，走廊这安静的优质环境跟包厢内比起来，差异就跟菜市场对比晚上的校园一样，我耳根子瞬间清净许多。
    包厢在地下一楼，我走上一楼的自助吧檯寻找喜欢的食物，绕了几圈，我站在充满点心的区块，左顾右盼拿不定主意。
    「你要吃什么？」
    我专注地思考要吃什么，等我回过神，才发现徐凯杰站在我旁边。

 chapter 7-8

    「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我一看到你走出来，就跟着出来了。」
    所以……他有看到我开门，他一直在关注我的一举一动？
    我拍拍脸颊，阻止这些没有依据的想法，这只会让我浮现无意义的妄想而已。
    「你也觉得里面很吵吧？」
    「挺吵的，但还不到无法忍受。」
    「对啊。」我先提问，但我的回答却很敷衍。因为我在要吃冰还是吃其他东西的选择中陷入两难，「你觉得我要吃什么？」
    「看你想吃什么啊。」
    ……就是都想吃，不知道要选哪个才问你嘛。
    我们并肩步回包厢时，手上各拿一杯饮料，他还多拿一盘蛋糕，不过那盘蛋糕是我要吃的。
    开打门一小条缝，吵闹的声音快速窜出，我溜进去坐到角落，徐凯杰随后把蛋糕放到我手中，就默默拿着饮料走到另一个角落坐下。
    我还没吃完蛋糕，刚用尽全力飘唱完一首流行歌的语诺全身散发热气坐到我身旁，张口吃掉我举在半空中的一口蛋糕。
    「什么时候拿的蛋糕呀？」她用手搧风，拿起我放在旁边的饮料喝一口。
    「刚拿不久。」我餵她一口蛋糕，「你要不要去拿？」
    「不行，阿皓唱完这首后下一首还是我的。」她轻瞥风纪一眼。
    她没有叫苏皓然「风纪」，她叫他阿皓。
    我眨眨眼，回想语诺好几年前画的那幅《回忆》，有些事情慢慢拼凑起来，虽然有点模糊，但能猜想到事情的一部分。
    语诺的故事，也许比我想像中来得复杂。
    「这首歌快结束了，我先过去囉！」语诺站起身。
    「你唱哪首歌啊？」
    她在脸颊前比一个胜利手势，在过去拿麦克风前留下一句话：「这里可以点韩文歌。」
    这句耳熟的话让我愣怔半晌，几秒后，我露出会心的笑。
    语诺从风纪手中接过麦克风，液晶萤幕上出现「鯊鱼家族」的画面，语诺开始唱出歌词，没有麦克风的人则直接开口唱，整个气氛好不快乐。
    她的歌唱技巧已经加强许多，走音的情况几乎消失，她也快变成唱歌小达人了。
    明明我们都是成年的人，但一玩起来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没有跟着一起玩，只静静地坐在角落看他们玩闹，然后，我的视线移至徐凯杰身上。
    徐凯杰也没有一起唱唱跳跳，他手上拿着饮料，安静坐在另一头的角落望着大家开心的笑顏，嘴角噙着浅笑。
    光看他的笑容，我的心便悄悄掀起波澜。
    我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
    语诺玩够以后，她一屁股坐到我身旁，我把驻足在徐凯杰身上已久的视线收回。歌曲进入抒情歌的部分，语诺边大声囔囔抒情歌很无聊边抢走一支麦克风跟着字幕唱起来。
    我瞅向前方轮流看每个人，正好和郑冠恩对上眼，他对我勾勾嘴角，我回以笑容，但我心跳并没有加快，只维持正常的频率规律跳动。回他笑容后，我便直接看向下一个人，毫无留恋。
    某方面来说，这是个明显的转变。
    现在背景音乐是一首浪漫温柔的抒情歌，同学们照样可以玩得像是在开趴。见他们再次玩疯，我的视线又不自觉地投向徐凯杰，而这次，他也看向我。
    我们两个隔着人群沉默地对视，悠扬的抒情歌飘盪在耳边，我的心跳渐渐加快。我赶紧把视线移开，这才发现语诺正盯着我瞧，她直勾勾地看进我的眼，扯开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便转回去唱她的歌。
    语诺的侧脸平常无异，我找不出任何线索能解释她前几秒的行为，我只好搓搓自己的手指，不再期待她能给我一个答案。呆坐三秒后，我拿出手机把这热闹的场面拍下来。
    顺便全力忽视徐凯杰灼热的目光。
    但在最后，我还是把徐凯接拍进照片里。
    语诺真正放开麦克风让给其他人，是十五分鐘后的事情。她间置下来就不断吃点心，说她消耗过多体力需要补回来，而她一吃饱喝足，就突然拉住我的手，一本正经地盯着我。
    要不是我确定她没喝酒，我可能会以为她喝酒喝到神智不清。
    「媛媛，我跟你说一个故事。」
    我猜我的表情显示：你脑子进水啦？
    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她直接开始说：「首先，这是一个女孩跟两个男孩的故事。」
    很好，标准三角恋，我颇有兴味地竖起耳朵，想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先称两个男孩分别为甲跟乙。女孩跟甲是小时候的玩伴，国小同学，女孩很害羞内向，而且身体欠佳，刚开学就连请一个礼拜的病假，所以女孩回来后，大家都各自有自己较要好的朋友。女孩打不入班上同学的小团体，又因为女孩沉默寡言，所以慢慢地开始被班上同学排挤。」
    哇喔，霸凌事件，可是这根本就不是女孩的问题啊！我为那个女孩感到忿忿不平。
    「在女孩被排挤时，只有甲愿意与女孩当朋友，他对女孩很照顾也很温柔，但由于排挤非常严重，再加上有人会明显地欺负女孩，所以女孩终究因为受不了而转学。」语诺托腮，眼神变得深远，像在回想往事。
    难道，这就是语诺自己的故事？
    可是，沉默寡言、害羞内向、身体欠佳，跟我认识的语诺完全沾不上边。
    我全神贯注地听起她说的这个故事。
    「女孩转走后，便与甲失去联络。女孩升上国中后，身体越来越好，她努力改变自己，让个性变得开朗乐观，不想让甲的那份温柔白费。原本女孩认为她不会再见到甲，没想到升上高中后，她竟然跟甲同校同班。」语诺顿了几秒，浑身散发孤寂与心痛，「但是甲并不知道他以前认识女孩，他完全忘了女孩。」
    这就说得通了，女孩国中阶段的描述跟语诺一样，而且男孩忘记女孩，跟我记忆中某个片段里语诺说的话，完全吻合。

 chapter 7-9

    「女孩很伤心，在这时，她遇见乙。乙跟他们同班，对女孩很好，后来相处久了，女孩发现乙喜欢上她，但是，她一直以来都只喜欢着甲，只把乙当成朋友。」语诺眼睛蒙上一层水雾，「高二选组时，女孩原本想选择文组，因为她对数理实在很不拿手，但她最后还是为了甲而选择理组。」
    我现在可以确定这是语诺的故事，所有条件都指向从前语诺的种种话语及个性。
    「有次女孩无意间在报纸上看到一个绘画比赛，她决定参加。原因有很多，她自知自己绘画天分不错，她光绘画底子能先打趴一堆人，再者，这是一个很大型的全国性比赛，要是得奖，注定会有非常多人看到，学校也肯定会把作品刊登在各处室布告栏。」
    我发现，语诺真的很有讲故事的天分，她虽语调平淡，却句句触动人心。
    「如果得奖了，甲一定看得到，所以她认为把她跟甲的某个回忆画出来，如果她得奖，搞不好甲就会想起她。」语诺低声呢喃：「真傻。」
    她停下来，我急于想知道后续发展，我猜到两个男孩是谁，这不难猜，但我不清楚谁是甲、谁是乙。我连忙问：「然后呢？」
    「喔，对。总之女孩依旧喜欢甲，乙也依旧喜欢女孩，而女孩却一直不知道甲对于自己的感情，后来时间越过越久，甲也没有表示她对女孩的想法，女孩对甲的感情逐渐淡去，最后，女孩不再被甲的各个举动牵动心神。」
    好伤心的故事，我听得都有点鼻酸。
    「她没有再喜欢上其他人，也没有喜欢上喜欢她的乙，因为她知道她对甲还是有所羈绊，情愫依旧存在，她还是喜欢，只是那份喜欢不再像以往强烈。」
    她说完，便就此打住。我确认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心中痒痒的，我觉得故事不可能就这样。
    「没了吗？」我期望的答案是还没完。
    「没了啊，这就是故事的结局。」
    「那甲有没有看到女孩的画？他有没有认出女孩？」
    「这个故事其实挺明显的吧，你应该也猜出来了，甚至可能还猜到两个男主角是谁呢。」语诺露出带点悲伤的笑，「没错，这是我的故事。」
    「我不知道谁是甲谁是乙，这对我来说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的事，你可以不告诉我他们的身分。」我搂搂她的肩，「但你要告诉我，对于这个结局，你满意吗？」
    包厢里的暗度让她的眼睛宛如深幽，像毫无动静的潭底，「不是很满意，我错过甲又错过乙，这很遗憾。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造成，所以很够了。」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个中况下知道语诺的故事，也从来没想过，语诺的故事会这么沉重。
    「那你为什么要说你的故事给我听？只是单纯想说给我听？还是有其他用意？」我认真地问，这个问题很重要。
    「我想告诉你，不要为了一个人，而错过正确的人。」她看着我的眼睛，没有留下一滴泪，「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错过真正对你好的人。」
    她没哭，我却很想哭，「可是，如果我喜欢的不是对的那个人怎么办？」
    「我看得出来，你在改变了。」她抱住我，温柔抚过我的头发，「你的心会告诉你答案的。」
    我回抱她，我们都没哭，但我觉得，我们两个的心变得比以往更加靠近。
    一切的一切，又清晰了些。
    「媛媛，我觉得我一定得告诉你一件事。」她抹抹脸，「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我定定地看着她。
    「大三那年，有次我们在他家开同学会，」语诺指向其中一个男生，我记得他是个和善热心的人，家里很有钱，住家非常大，「那天约好留在他家过夜，所以我们破例在同学会喝酒，大家都喝很多，连酒量很好得徐凯杰跟郑冠恩都喝醉了，你能想像他们喝多少吧？」
    我点头，示意她赶快讲下去。
    「因为我不喝酒，所以那天我们这些不喝酒及酒量超级惊人的人就帮忙把喝醉的人扛回房间，」她紧握住我的手，我知道，她即将要说重点，「我和另一个人准备带徐凯杰回去，那时我走先过去，听到徐凯杰好像在喃喃自语什么……」
    她又停下来，我焦急地拧起眉头，接下来是发生什么事吗？
    「我先说，他事后完全忘记自己喝醉时说了些什么，而且，我确实听到他这么说。」
    我点头，查觉到她握着我的手收得更紧。
    「我听到他说……」
    现在她就算只停顿零点一秒，我也会对这极为短暂地停顿感到不安，我吞了口口水
    「他说：『我喜欢叶舒媛』。」
    霎时间，我愣住了，我愕然地看着语诺，她的眼神告诉我她说的毫无造假。
    我看向徐凯杰，耳边的声音逐渐消退，我只听得到我紊乱的心跳声，语诺后来好像有说什么，我也好像有回应些什么，我都记不得了，我只知道我的心跳加快、加快、加快……最后，我的眼里只剩下徐凯杰带着浅笑的身影。
    扑通、扑通、扑通……

 chapter 8 宇宙的彼端

    那天过后，我面对徐凯杰时表面上没有异状，但心跳却以时速一百二的速度奔驰着。
    而我面对郑冠恩时，就像面对普通的朋友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感觉。
    或许正如语诺所言，我的心，会告诉我真相。
    时间一到，我自然会了解。
    在台湾待两个月后，八月中，我道别朋友们，带着即将开学的小杰回到美国。临走前，小杰笑嘻嘻地爽快跟郑冠恩说了再见，但跟徐凯杰道别时，他却依依不捨，好像再也不会见面般抱着徐凯杰，这让郑冠恩又臭脸一阵子。
    回到美国，小杰兴致冲冲地跟他爸妈分享在台湾的各种大小事，有关于徐凯杰的分享更是佔据将近一半，充分证实他对徐凯杰的喜欢有多么强烈。
    我告诉徐凯杰这件事，他笑了很久，也说他满喜欢小杰，他说小杰很可爱、很讨喜。
    小杰知道徐凯杰对他的想法，开心了一整天，这让我觉得小孩真的好可爱，而小杰是我目前遇过最可爱的小孩子。
    我回美国的第十天，徐凯杰打电话给我。
    「所以你不打算搬回来吗？」
    「我今年刚好拿绿卡满五年，可能要等我通过美国公民入籍考试才会考虑搬回去吧。」
    想要有美国国籍，必须成为美国永久居民，也就是持有绿卡满五年，接着还要通过美国公民入籍考试才能归化成为美国公民。我最近都在读入籍考试的内容，那真的很难读啊。
    「是喔，好吧。」
    「不过你没有打算考入籍考试吗？老姜说你们家是后来移民过去的，还是说你已经考过了？」
    「没有，而且老姜说错一件事情。」他刻意停顿几秒，「我爸妈在我出生前就因为工作而移民过去，所以我是在美国出生的。」
    我沉默三秒。
    最后我以一个简单粗暴、在课堂上说出来会被罚站的词语结束本次通话。
    他在美国出生，代表他一出生即是美国公民，根本不需要考试！
    哎呀好气啊。
    我把手机丢到床上，专心读起入籍考试的内容。
    电影拍摄了五年多，九月中，终于要进入尾声，拍摄行程越来越紧凑，妈妈更是完全抽不开身回来。我偶尔会去片场找她，她眼睛下的黑眼圈一次比一次重，其他工作人员的状况也一样糟糕，中间休息的时间，每个人都直接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这场景真的很令人心生怜惜。
    今天我去时刚好是休息时间，每个人都在补眠，有一个灯光师直接靠在墙壁旁打盹，头一顿一顿，我很担心那位灯光师会跌倒。
    看到大家都在休息，我不忍心打扰他们，于是我直接离开，时间就这样空间下来。
    再三思索后，我决定到附近的一个大公园晃晃，草地上很多人在野餐，也有很多人坐在路旁的长椅上聊天。我慢慢地走在树荫下，慵懒的午后让公园瀰漫一股清间的气氛，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点点光影，微风吹来，光点还会随之跳动。
    我拿出手机把这景象拍下，整颗心十分放松，脚步也渐渐变得轻快。
    走上横跨大湖两侧的桥，我停在桥上注视宜人的风景，在这阳光充足的一天，湖面倒影非常清楚，整片湖就像一面镜子般。
    「媛媛？」
    我动作定格，我是不是出现幻听？我怎么听见有一个女人的声音用中文叫我的绰号？我抖了一下，现在台湾那里正值农历七月啊。
    「叶舒媛，你是叶舒媛吧？」
    我狐疑地转头，站在我身后的人有点面熟，我瞇眼在脑中搜寻这张脸孔……
    「老闆娘！」
    她露出笑容，「媛媛，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
    「老闆娘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惊又喜，身在异地见到远在世界另一头的人，这让我很感动。
    「我来美国玩啊！来公园走走却发现前面有一个人背影很眼熟。」老闆娘俏皮的眨眨眼。
    她和我信步走到树荫下的长椅上坐下，跟我分享我离开的这几年发生的各种事情，我也告诉老闆娘我在美国的生活，她知道我考上加州理工学院后非常惊讶，连连夸奖我。
    不过我对于老闆娘对这所大学的了解感到惊讶，在我印象中，加州理工学院虽然是不错的学校，但在台湾那里鲜少人知道，老闆娘却对加州理工学院了解得非常透彻。
    「因为我老公是读那所学校啊。」老闆娘笑说。
    「所以你的老公是我的学长囉？」
    「没错！」
    我们聊到那间咖啡厅时，老闆娘捶捶肩膀，神情轻松，「这几年生意一样不错，而且月月还为我带来满多的商机呢。这次来美国，算是充实心灵，顺便给自己的身体休息时间。」
    说到休息，我真的很希望电影赶快拍完，这样妈妈就可以真正休息了。
    「那你来美国玩，月月要给谁照顾？」我想起那隻可爱的柴犬，依狗龄来算牠应该算是中年狗狗。
    「喔，我外甥女跟她男朋友会帮我照顾，」老闆娘拿出手机点开图片，「这是她传给我的照片，月月真的很可爱对吧？」
    照片里的月月舒服地闭着眼睛窝在咖啡厅一隅，背景是咖啡厅的彩绘柜檯。
    「月月真的好可爱……」我也好想要一隻月月喔。
    「下次你回台湾可以来我店里找月月玩，月月一定很想你。」
    好吧，我开始期待下次回台湾了。
    「啊，还有，你的同学们偶尔会来我们店里吃东西喔。」老闆娘笑咪咪地说，「尤其是凯杰最常来，他常常跟我说你的近况，现在月月看到他都会马上衝过去呢！」
    我不想猜是谁告诉他我的近况了，绝对是某知情人士透露，而且他跟老闆娘讲我的近况却没有说到我读加州理工学院？真是不知道该如何给予评论。
    「他常常跟月月玩吗？」
    「对呀，月月很喜欢他喔！而且他每次讲到你的事情，那个眼神都会变得好温柔，他一定很喜……想你吧？」老闆娘原本似乎想要说喜欢这个词，但后来她把那个词强硬剔除。
    我的心跳又开始加快，害我怀疑自己心律不整。
    之后和老闆娘道别后，我继续绕着公园一圈又一圈，最后开车回家。
    晚上我坐在书桌前用笔电追剧时，突然忆起五年前的那片星空。
    那片星空在我眼前浮现，越来越清楚、越来越清晰。
    浮现的，还有他的笑容。
    ＃

 chapter 8-2

    爸爸去瑞士出差，这一个礼拜都只有我单独在家。
    一天下午，妈妈打电话给我。
    「媛媛啊！」
    「妈？怎么有时间打给我？」
    「没什么，我只是要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会让她在百忙之中特地打给我？
    「我要给你一个惊喜，你晚上就会知道了。」
    「你要回来吗？」
    「晚上就能知道啦，希望你会喜欢唷！休息时间要结束了，我先掛电话囉，掰掰！」
    「嗯，我爱你，掰掰。」
    我说完这句话，电话马上被掛断，手机萤幕显示通话时间十五秒。
    难道妈妈真的要回来了吗？是不是电影终于拍摄完毕？
    想到这，我心情雀跃起来，连读难懂的入籍考试我都能笑得很开心。
    傍晚我在一楼看电视，手机铃声响起，我接起电话，连语气都带着兴奋：「妈，什么事？」
    「惊喜快到了，你准备一下。」
    「准备什么？」煮饭？礼炮？还是要去买蛋糕？
    「接待客人啊。」
    接待客人……我有不详的预感。
    虽然我第六感很差，但我相信我这次的预感很正确。就在这时，电铃好巧不巧响起，我妈听到电铃声，在电话那头笑得很快乐。
    「你快去开门，我先掛电话囉，掰掰。」
    她切断电话，听她笑得很像以前语诺追剧时会发出的笑声，我认为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机率，门外并不是妈妈。
    我在客厅低头踱步，最后还是决定抱着那零点一的渺小希望去开门。
    在碰到门把的那瞬间，我在心里默唸很多遍「外面的是我妈」，俗话说心诚则灵，我现在得相信这句话。接着，我唰地打开门。
    然后，像是有一桶冰水从我头上淋下，我的脸都臭了。
    什么心诚则灵，都是骗小孩的。
    「……怎么是你？」
    徐凯杰倚着行李箱站在门外看我，「惊喜。」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我目前心情很不优，「据某知情人士透露？」
    「怎么？不欢迎我吗？」
    我准备关门，没好气地说：「对，因为我拒绝推销及强迫买卖。」
    「欸，哪有这样的，而且我特地跑了半个地球来找你呢。」他伸手抵住门。
    「你语文能通，所以不会饿死在街头。」
    「你不能这样，你妈叫我来陪你的。」
    吼，怎么连我妈都这样对我！我想用门夹他的手，我原本超级期待我妈回来的欸。
    「而且不是有一句话是这样吗？有朋自远方来……」他刻意停顿下来，要我接下去。
    「鞭数十，驱之别院。」我冷冷说完，作势要关门。
    他笑出来，「哪有人会这样对朋友的啊？这样会没朋友吧？而且你也乱说得太顺口。」
    「那是我文学造诣深。」别忘记胡说八道是我的专长。
    「那你什么时候要让我进去？」
    嗯，我没有要让你进来的意思，虽然看到你我其实真的很开心。
    「那我就当你现在要让我进去囉。」他见我没回话，趁我短暂放空的几秒鐘拖着行李箱走进我家，等我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他已经站在客厅里了。
    我只好把门带上，离开玄关，「我要告你擅闯民宅喔。」
    他掛着微笑，「嗯，你告吧。」
    我气结，「你很却德欸！」
    「你不也很缺德？打算让朋友在陌生的地方自生自灭。」
    说的也是，我好像真的挺缺德的……不是，为什么我就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可能是自知缺德，所以我顺顺头发，乾咳几声，「那你打算待几天？」
    「大约一星期吧，不会太久。」
    一星期，都跟我相处？
    噢……
    「我带你去客房吧。」我走在前头领他上楼，打开我房间对面的那扇门，「这间是客房，你就睡这里吧。」
    「嗯，谢谢。」
    他一进去放行李，我马上飞奔下楼。
    现在心情不再不爽后我才发现，一星期都住在同一个屋簷下，真的太久了啊……
    我抱头窝在沙发上，为接下来一个星期感到担忧。
    爸，你快回来吧。
    结果出乎我意料之外，这一星期过得万分顺利，只是这几天晚上的天空都覆上厚重的云层，看不到美丽的星空。
    小杰知道徐凯杰来美国，一放学不先回家，直接来我家把电铃按得叮咚响，他几乎把徐凯杰当成偶像来相处。
    我也开始怀疑徐凯杰是不是真的对小杰下咒，不然为什么小杰那么喜欢他？我觉得我在小杰心中的地位正在慢慢被徐凯杰压过。
    这礼拜我带徐凯杰到处去玩，也有带他去格里斐斯天文台，在格里斐斯天文台可以俯瞰洛杉磯的一部份，其中有一天，我们就看着洛杉磯消磨掉一个下午。
    还有一天，我带他去加州理工学院散步跟拍照，加州理工学院规模并不大，但校园非常漂亮，之前小妍也有在这里拍照。
    另一天，我跟他去看电影，看完电影就在购物中心逛了很久，直到时间渐晚我们才回去。
    这几天我每天都很快乐，他陪在我身边时，我对妈妈的想念不再那么强烈，孤独的感觉也因为他而消失无踪。
    我的心脏一样会在跟他相处时疯狂乱跳，我的视线一样会停留在他身上离不开。
    在这个礼拜的某一天，我问他特别从台湾跑来会不会觉得不值得，他回我一句话，让我在那天晚上想到那句话时哭了。
    他说：「就算你身在宇宙的彼端，我也会奋不顾身的去找你，所以，不会不值得。」
    那一刻，我的眼里只剩下他。
    他回国那天，我在机场看着他搭乘的班机飞向天际，我竟感到不捨跟空虚。
    我走在对以前的我来说非常陌生的街道，想起语诺跟我说的话。
    「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错过真正对你好的人。」
    真正对我好的人……是吗？
    夕阳的馀暉照射在街道上，我缓慢地在一片橘光中步行，天边的云朵也是美丽的渐层色，我抬头，那么多年来的一切终于都得出答案。
    我以另一种方式错过一个人，因此我不能再错过他，真的不行。
    他温柔的陪伴、和煦的笑容。
    还有明明喜欢我，却为了让我幸福而要我不放弃自己喜欢的人，并不断撮合我跟郑冠恩。
    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喜欢上他了。
    小妍说得对，认识徐凯杰后，我的心慢慢偏向他，最后对郑冠恩剩下的，或许只剩下依赖。
    在这几十亿人口的世界里，相遇的机率是多么的渺小？而两人相遇后又相爱，机率是不是更是低于几十亿分之一？
    我已经错过太多，现在，我不能再错过了。
    ＃

 chapter 8-3

    我通过美国公民入籍考试后，正式成为美国公民，妈妈他们的电影也确定再一个月就会正式拍完。
    而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回台湾两个月。
    离上次回来美国只过了三个月，我又要去台湾待两个月，很快，但我得这么做。
    而驱使我回来的理由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在某个鬼使神差的当下突然决定我要回台湾，而我这个人，下定决心后没人挡得住我，想做什么就一定会去做。
    小时候就是因为这种个性，让我妈几乎每两天就会接到幼稚园老师的客诉电话，说我太皮太吵欺负男生，一副跟卖家买到劣质商品要退货的样子。
    或许因为小时候的个性非常活泼欠揍，所以儘管长大后变得比较有气质，思想还是十分奇葩。
    我个人意见是这样的改变够优秀，虽然我依旧很讨厌化妆、买衣服鞋子、帮头发做造型……诸如此类的事，但至少我不会像幼稚园那样揍男生了。
    这次我只告诉徐凯杰我要回来，他妈妈要我这两个月住他们家，我欣然接受。
    是时候该把延后那么多年的事情解决，拖越久，会越觉得心闷。
    终于明瞭自己的那天，我拿出一本从巴掌大的笔记本。
    我提笔，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下：
    我喜欢你啊，郑冠恩。
    但现在，我喜欢上徐凯杰了。
    放下笔后，一滴泪也跟着落下。
    我不伤心，也不后悔，我只是觉得遗憾。
    所有的情绪，眼泪都知情，但是它什么都不会说。
    所以人们才会在某些情绪特别强烈时，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哭泣。
    我搭乘摇摇晃晃的公车，窗外的景物一闪即逝，最后公车停在大公园旁，我把行李搬下车。
    每次回来，都是好天气。
    这次回来时序已进入冬天，天气很冷，我穿着羽绒大衣，冬阳温暖又不过于刺眼，我勾勾嘴角。
    我打给徐凯杰，跟他说等等帮我开门，我正要过去。
    他模糊地说几个字，我听不清楚。
    这时突然有人抓住我拿手机的手腕，徐凯杰的头从旁边冒出，他用另一隻手掛掉电话，笑盈盈地瞇起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我讶异地问。
    「我知道你今天回来呀，所以就在超商等你。」他吐着白烟，白烟在阳光下闪闪动人。
    「你不怕我晚上十二点才到吗？不怕我因为有事改搭明天的班机？」被他的手很温暖，我的手腕发烫起来。
    「但是你来啦，」他放开我的手腕，热气跟着他的手跑掉，冷空气贴到我手腕上，哎唷好冷。「这样就没必要担心了。」
    「嗯。」我含糊地应一声。
    我跟他并肩往他家走去，一架飞机从天空中掠过，在蓝空中画出一道白色的飞机云。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风呼呼地吹过，但不至于太冷，他的声音清楚地传到我耳边。
    「就……突然想回来。」这的确是实话。
    「那小杰怎么没有一起来？」
    「他开学啦，要去学校上课。」
    「好吧。」他露出遗憾的表情，「没关係，只要……」
    他说到一半，一辆机车从旁边的马路上呼啸而过，导致我没有听到他后半句的话。
    「呃，你再说一次好不好，我没听到。」
    「没事，只是不重要的事情。」
    真的不重要吗？但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相信他吧。
    「你入籍考试通过没？」
    「过了！」想到这，我就觉得开心，辛苦读好几个月，终于通过啦！「等我妈他们电影杀青，到时候就会考虑要不要搬回来。不过也有可能是我爸妈留在美国，我自己一个人搬回来住。」
    「我是希望你能搬回来，毕竟你如果回来台湾，我们想看到你时就能看到你。」他露出笑容，我的脸颊有点烫。
    「我……我会考虑的。」
    会考虑的，但不是现在。
    他笑得很灿烂，我的视线停在他脸上没有移开。
    隔天，我跟徐凯杰一起去巷口的咖啡厅找老闆娘打招呼，徐凯杰一进到店里月月就飞也似的跑来，还穿着可爱的水蓝色衣服。看到我的时候，牠摇摇尾巴，乖乖待在原地让我摸牠的头。
    「月月好像变大隻了。」我蹲下来，顺着月月的毛摸牠的背，牠前脚搭到我大腿上，样子看起来很像是在微笑。
    徐凯杰拿出手机拍月月，顺便把我也拍入镜，「你知道月月名字的由来吗？」
    我其实也挺好奇，一般来说哈士奇才会被叫月月。
    「不知道，有什么由来吗？」他帮我拍得很好看，我满意地竖起大拇指。
    「两个月合起来是朋友的『朋』，老闆娘觉得朋友两个字各自拆解后，月月比较好听，所以叫把牠叫做月月了。」
    这个想法真特别，我喜欢。
    「呜啊，月月你名字就是这样来的唷，知不知道？」我揉着月月的脸颊，牠无辜地看着我。
    老闆娘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我们点的食物，「你们先去洗手吧，摸完月月要洗手才能吃唷。」
    我用力点头，老闆娘送上两杯巧克力布丁跟两杯热奶茶，我先走去洗手间洗手再坐回椅子上吃我们点的点心。
    一个下午就在咖啡厅里度过，我的心情很好，但手机容量却开始拉警报，因为太久没看到月月而不小心拍太多照片，我只好忍痛删掉一大半今天拍的月月。
    不过除了月月，我还拍了很多徐凯杰。
    光看我的手机，可能会以为我是跟踪狂之类的。
    我手指在萤幕上左右滑动，瀏览今天拍的照片，我滑到一张徐凯杰在跟月月玩的照片，手指停在萤幕上方。
    然后……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目不转睛看了许久，又把照片滑掉，
    偶像剧都这么演：女主或男主不小心或故意拍到喜欢的对象——通常后者的机会居多——那照片又非常刚好地拍得完美无瑕，男女主角思索片刻，便把桌布换成那张照片，满足自己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喜欢的人的遐想。
    这种事情我可不做，太变态、太奇怪。偶像剧这么演是因为好像很浪漫，但现实中做这种事大概只有被抓去关的份，所以，别做这类以身试法的事情比较保险。

 chapter 8-4

    「你们去后面慢慢聊，媛媛是我的。」语诺抬高下巴，高声对后面那四个男生宣布，接着就挽起我的手臂跑到最前头，把他们拋得远远的。
    今天我们六个人一起来看电影，据说要看的是这阵子票房疯狂飆高创下新纪录的电影。
    ——说要跟风看正热门的电影不是骗人的，但同时我们也要维持朋友之间的好友谊啊！
    这是语诺说的，但她一吃饱饭，在前往影厅的途中就直接跟男生们颁布隔离宣言，我一点也看不出她有维持朋友情谊的打算。
    「你确定自己心意了没？」我们一跟那几人拉远距离，她马上压低声音问。
    「嗯，确定。」我用没被语诺抓住的右手拿出手机确认时间，「我早就不再喜欢他。」
    「真的？」她抱紧我的手臂，紧到我感觉我的血液无法正常循环，「我就知道你喜欢上徐凯杰了。」
    「你怎么知道？」我斜睨她一眼。
    「小杰啊。我原本无法确定，但你一说小杰的中文称呼，我就整理出全貌。」
    「关小杰什么事？」
    「你没发现吗？你用徐凯杰的名字来帮小杰取名字啊，你大可叫他其他名字，小冠、小恩之类的也行，但你却选用『杰』这个字。」
    这……真的，我没想过这件事。我帮小杰想中文称呼时，小杰这名字直接从脑中蹦出来，我没有多想，就凭直觉跑出的名字取名，照语诺这番话来思考，或许我潜意识中早就知道自己喜欢他。
    我往后方瞥一眼，扬起嘴角。
    不久后我们到达影厅，离开演还有将近二十分鐘，语诺、许荣、风纪去厕所；徐凯杰走道一旁看电影资讯，于是我决定先去拿已经买好的爆米花。
    我拉开拉鍊从包里拿出发票要去换爆米花，心不在焉地转身，走没两步就感觉到我的肩膀被拍了几下，我转头，郑冠恩站在我后面。
    「怎么了吗？」我把遮住视线的瀏海拨到一旁，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奇怪，「你不舒服吗？感觉你脸色有点差。」
    他举起一个东西，我定睛一看，喔天哪，是那本笔记本！我翻翻背包，本子的确不在里面。
    「对，这是我的，给我就好。」我伸手要拿，他却避开我的手。
    他翻开第一页，我无声地倒抽一口气。
    他看到那两句话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我定定地站直身体，心里比我想像中来得平静，可以称之为非常淡定，「字面上的意思。」
    「所以你曾经喜欢过我？」
    「嗯，喜欢了好久，」我毫不回避，面色淡然，「而且还非常喜欢呢，哭过好几次。」
    他沉默不语。
    我对我的反应算是满意，反正就让他知道也无妨，我对他死心了。
    「不要感到压力，毕竟我喜欢的人不再是你，而且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他的眼神转为惊讶，我不懂他讶异的点。我给他一个微笑。
    让他知道我曾经喜欢他，我心里舒坦许多。那么多年来的祕密终于对本人说出口，我彷彿放下一块大石。
    「谢谢你，」我望进他各种情绪交杂的双眼，「谢谢你令我喜欢上这样的你。」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也不知道他听到这话的表情是什么，我说完就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我们不适合当恋人，我们是青梅竹马、是朋友、是跟家人一样亲的关係，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再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了。
    这样就好，安于现况，是最好的结果。
    我换完爆米花回来，郑冠恩走到我旁边帮我一起拿。
    「谢谢你，」他轻声道，「谢谢你喜欢过我。」
    「不客气。」我笑。
    「希望你跟徐凯杰可以顺利。」他看我，眼神写满真心，「我认为，他很喜欢你。」
    「我会加油的。」
    我对你的爱情是擦身而过的，所以我希望，我跟他可以是完美的结局。
    他在原地等了我五年，我不能再让他等了。
    郑冠恩跟我站在原地等待他们，全部说开后，我跟他相处起来再也没有疙瘩，我对此正式释怀。
    从此，我们会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一如往昔。不会参杂其他感情，回到最初刚认识的样子，把对方认定为单纯的朋友。
    我想对为了郑冠恩嚎啕大哭的小叶舒媛说，没有伤痛的青春称不上青春，你已经很棒了。
    遗憾的恋情更令人刻骨铭心，学会放手，才能迎向下一个挑战。
    如果从前的叶舒媛在我眼前，我可能会向她走近，抱着她好好哭一场。
    但我眼前没有小叶舒媛，只有变得坚强的自己，也许某天突然回头，我会看到从前的我站在身后告诉现在的自己：你做得很好。
    我打包好当年流下的眼泪，往新的路途迈进。
    当年那一股永远只会喜欢他一人的傻劲、那个为了点小事就哭得唏哩哗啦的叶舒媛、那份小心翼翼喜欢他的心情、那个明明伤心却还是撑起笑容故作瀟洒祝福郑冠恩和他女友的自己，都停留在回忆里，像是被蒙上一层柔美的光。
    那些曾经，都在心里。
    不会消失。
    ＃
    月底，远在美国的妈妈打电话给我，告诉我一个令人振奋的天大好消息——
    光拍摄就耗时五年半的电影，终于完全拍摄完毕。
    妈妈边哭边说，那是喜极而泣的眼泪。近六年来，所有辛苦的导演、演员、工作人员，终于可以正式休息，不用从早到晚不停工作、不用每天日夜不分地生活，他们终于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不会睡到一半就被叫起来继续马不停蹄地工作。
    费时那么多年，妈妈完整地完成她的梦想，这是个崭新的里程碑，我认为这几年我们一家人为妈妈做的一切都值得了，不管是搬家、重新适应新生活、离开朋友……都变得万分值得。
    我不后悔来美国居住，甚至还很庆幸自己来到美国生活，我在美国创造很多新回忆、认识很多新朋友、走过很多美丽的风景，还得到一个可爱的乾弟弟，多棒啊。
    电影杀青一个星期后，今年的最后一天来临，大家都兴奋地跨年，这象徵着一年又悄悄离去，新的一年到来。

 chapter 8-5

    跨完年隔天是元旦，因为大家都熬夜熬得很晚，各个都睡到下午一点两点，我起来时午餐时间已过。
    我坐在床上，盯着时鐘上的秒针滴滴答答地不断转了一圈又一圈，那规律的声音让我的心感到安定。秒针转到第十圈，我做出一个决定。
    已经是新的一年，我也该有新的开始。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跟他说清楚。
    不管他是否真的喜欢我、不管他是否会感到讶异、不管我会不会被打枪，我都要跟他说清楚。
    也算不辜负郑冠恩对我的祝福。
    至于地点，不用说，一定是那里。
    我走进客厅站到徐凯杰旁边，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综艺的他说：「徐凯杰，今天晚上带我去看星星吧。」
    「嗯，」他抬起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点。他嘴边样开一抹微笑，「好啊。」
    我表面从容淡定，内心却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焦虑。
    非常好，我现在要躲到房间的角落思考讲稿，以免伶牙俐齿的我晚上脑中一片空白说不出话来。
    我无法直视他的脸，我担心我会心跳过快导致猝死。
    一听到他的答覆，我马上衝回房间关上门，并靠着门滑坐到地上。
    再这样下去，我怕我连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勇气都要消失殆尽了。
    现在我要进去内心的小宇宙让自己放空，让心情维持平静，让我暂时啥都不要想，谁都不要吵我。
    以免我的理性让我不小心后悔。
    晚上，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搭上徐凯杰的车，从来都不会流手汗的我竟然不断流手汗，我把羽绒大衣脱掉，手汗还是不停流。
    冷静，叶舒媛，冷静。
    好不容易到达那片草地，我赶紧跳下车，还险些脚软。
    天不怕地不怕的叶舒媛竟然会因为这种事腿软，说出去岂不是笑掉别人的大牙？
    为了自己帅气的名誉，我稳住脚步，利用深呼吸来平定心情。
    我把人生的未来押在这，他接受就皆大欢喜，他不接受大不了我就接受自己天生感情路不顺遂。
    现在正值寒冬，还是有很多在这片草地观看星星
    他打开厢型车的后车厢，这台车的后车箱可以坐人，我跟着他盘腿坐进去。他从旁边拿出毛毯，冬天看星星毛毯是必备品，冬天凌晨的山上可是冷到可以把人冻成人肉冰棒的。
    冬季的星空是四季中可以看到最多星星的季节，我抬头一看，的确特别漂亮。
    还可以看到我一直想看的猎户座跟金牛座。
    「你怎么突然想要看星星？」他打开车内的灯，橘黄色的灯把他的脸照亮，我能清楚看到他的表情。
    我用毛毯把身体裹得密不透风，然后缩缩脖子。
    嗯，真的来了。
    「因为我有话想跟你说。」我鼓起勇气说。
    「什么话？」
    我攥紧毛毯，把脸埋进毛毯内，只露出一双眼睛。
    「你有放弃那个女孩吗？你喜欢的那个人。」
    他愣住，露出有点僵硬的笑容，「没有，我说过你不放弃郑冠恩我就不放弃那女孩。但，我确定我跟那个女孩没有机会了。」
    知道他还喜欢着我，我内心一阵雀跃，「为什么你没有机会？」
    他勾起苦笑，「因为她还喜欢着那个人啊。」
    「那如果，我说我后悔跟你的约定，我打算取消那个约定，你还会继续喜欢那个女生吗？」他身体轻微一震，我得知我的问题戳到重点，「你跟我做这个约定，是不是你原本打算放弃那个女生，但你后来发现透过跟我约定，你就有理由不放弃那个女生了？是这样吗？」
    我这番话明显震慑到他，他低头沉默好久，久到我灵感枯竭的脑袋都再次装满可说的台词后，他才抬眼看我，他的眼神让我吓一大跳。
    他的眼神毫无波澜，平静得宛如一滩死水。
    「如果我说你的想法完全正确，你会怎么样？」
    「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就跟你说我会怎样。」我定下心，说出刚才想好的说词，「我刚才问你，如果我取消约定，那你会放弃那个女生吗？」
    不会，就是他还喜欢我；会，就代表我没望了。
    我屏息，手握紧拳头，牙齿咬着下唇。
    他的眼里出现波动，细长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造成一层灰黑的阴影。像是过了五十亿年那么久，感觉太阳都要爆炸变成红巨星时「不会。」
    听到这两个字，我高兴到想要登上珠穆朗玛峰的顶端大喊：他还喜欢我！
    他还在等我，他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早已走远地我。
    我很想哭，但我极力忍住。
    「那我说，我后悔了。」我稳定语调：「我不喜欢郑冠恩了，所以，我要取消约定。」
    他愣然地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不用有所顾忌，你可以尽情去追求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因为那个女生喜欢上你了。」
    他瞪大眼，我在他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星光、看见了海洋、看见了全世界。
    「意思是，我喜欢你，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
    我终于说出口，我的身体在颤抖。
    他恍然大悟，俊秀的脸庞上出现一个招摇的微笑。他轻拍我的头，语气跟眼神都温柔得像是能化开浓稠的糖水，「我的答案，从以前到现在都没变过。」
    听到这句话，泪水瞬间凝聚到眼眶边缘，我眨眨眼，泪水不断夺眶而出，我哭起来，哭得抽抽噎噎。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我喜欢你六年多，我不会再放手了。」他微微前倾，在我唇上轻轻落下一吻。接着抬手拭去我的泪水，把我拥入怀中，并在我耳边轻声说：「我爱你。」
    我扬起笑容，又哭又笑很丑，但我现在这种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知道，我现在很幸福。
    那么多年来纠缠不清的情感，终于迎来解脱的一天，心里的结全被打开，我
    才会那么感动。
    徐凯杰，谢谢你，即使我绕了世界一周，你还在是站原地等待着我。
    遇见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福分。
    那天晚上，我靠在他肩上跟他一起仰望星空，他教我找金牛座跟猎户座，我也看到传说中猎户座腰带上的三颗星，那种美丽美得令我感动。
    后来有一段时间，我们两个都没有讲话，只静静依偎着彼此。
    我看着天空上那没有变动的北极星，轻轻地露出笑容。
    以后，我们一定会很常来看星星，当然，也会去看看他喜欢的海。
    今天的这片星空，会成为一个美丽的回忆，因为我在这片星空下跟他告白。
    而那年盛夏的繁星，以成为令我无法忘怀的记忆，因为那是他第一次带我去看星星。
    我握紧他的手，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放手了。

 chapter 9 嘿，我找到我的北极星了

    「你快一点，不要再拖了啦，我要迟到了！」
    我跑到玄关穿鞋子，看着新闻画面上现在时刻的秒数快速跳动着，我更是着急催促。
    「媛媛别急，时间还够多呢。」徐凯杰妈妈坐在沙发上笑着看我。
    「对啊，要是因为太心急而受伤就不好了，」徐凯杰爸爸在餐桌上吃午餐，他笑吟吟地说：「我可不希望我的儿媳妇受伤。」
    我脸颊一热，「还……还不是媳妇啦！」
    阿姨跟叔叔有默契地互看一眼，乐呵呵地笑起来。
    「你们又在对媛媛乱说什么啊？」徐凯杰手上拿着我的外套，往我这里走来，「别理他们，年纪大了就爱乱讲话。」
    「你找死啊？怎么可以说我年纪大！」阿姨拿起遥控器挥舞，「媛媛，以后记得要管他管严一点，如果他又说我年纪大就跟他冷战！」
    「如果他欺负你就跟我们说，我们帮你骂他。」叔叔捧着碗点头。
    「嘿，没问题。」
    「哪有人这样对待亲生儿子的啊！」徐凯杰撇撇嘴，揽住我的肩膀，「走吧，快迟到了，迟到不好。」
    是谁刚才还慢吞吞的，怎么现在又在意起迟不迟到的问题啦？
    我露出笑容，对叔叔阿姨挥手，「我们走囉，掰掰！」
    他们异口同声：「媛媛掰掰！」
    「哼，把儿子放哪去了？」走出门后，徐凯杰发起牢骚来。
    「放在我这里了，」我牵起他的手，「他们对我很放心。」
    他覷我一眼，捏捏我的鼻头，「我可不放心你，你那么可爱一定会被拐走。」
    「不会啦，」我抬头看他，「我只喜欢你呀。」
    他把外套盖到我头顶上，「我知道。」
    我挣扎着把外套扯下来，穿到身上。
    哼，就只知道欺负我。
    儘管他一直欺负我，我的心还是甜滋滋的。是不是谈恋爱的人都会变得不正常，例如出现被虐倾向之类的，不然为什么我被他欺负却还是那么高兴？
    我们到达位于市区巷弄里一间隐密的咖啡厅时，陶陶学姊已经坐在里面了。
    徐凯杰跟我已经交往超过一个星期，目前知道的除了家长就是比较熟悉的朋友。
    语诺知道后直说做得好；小妍知道后感动到差点为我流泪；许荣跟风纪知道后则是非常惊讶。
    而陶陶学姊知道后，只说想要约我出来见面。
    「陶陶学姊，我来囉。」我坐到学姊对面，桌上已经有两杯饮料。徐凯杰坐到离我们稍远的的一张桌子旁，以留给我们谈话的空间。
    「媛媛，你跟徐凯杰在一起了啊？」
    「是呀，」我抿起嘴唇笑，「我不喜欢郑冠恩了。」
    「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吗？」
    「嗯，我现在只喜欢徐凯杰一人，以后也会是这样。」
    学姊露出遗憾的表情，「那么，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坦白？可是学姊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印象中她也没有隐瞒我任何事情啊。
    「跟你坦白，当年我跟冠恩分手的原因。」
    噢，原来。
    学姊不说，我都忘记学姊没有告诉我为什么她会跟郑冠恩分手。
    「就如我那时我说的，我真的很喜欢郑冠恩，我第一次看到他时，哇，那真的是惊为天人。」学姊笑起来，「和他交往后，我因为他而间接认识你。能认识你我很高兴，你跟冠恩都是《star》的模特儿，而我一直都有在看《star》，所以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能认识学姊。
    「后来和你们相处一久，我发现郑冠恩根本就不喜欢我，他的眼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
    就是那个幸运的女生嘛，郑冠恩口中的那一个人。
    「一直以来，他的视线都只追随着你。」
    我心脏漏跳一拍，我很确定。我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可是我以前有亲耳听到他说过他不喜欢我。」
    「他是跟你面对面说的？还是是你不小心听到的？」
    「不小心听到他跟别人说的……」
    「没错，」学姊低头喝一口咖啡，「你想想，他如果跟别人说他喜欢你，会发生什么事？」
    我思索几秒，「被骂说明明是有女友的人，却还喜欢另一个人，会產生负面批评？」
    「对，这样对他不好，对你也不好。如果他喜欢你被流传出去，你也会被捲入诽闻之中。」
    原来，他也喜欢我，我们两个都喜欢彼此，只是一个不小心就这样擦身而过。
    我早就已经错过他，只是自己不知情。

 chapter 9-2

    「我察觉这个事实，所以我才跟他提分手。我不喜欢知道真相却还是盲目按照自己的希望做事情，那太难受了，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他，却还是跟他提分手。」
    听到这，我脱口而出：「对不起。」
    「你怎么会跟我道歉？我才是需要道歉的那方。」学姊噗哧笑出来，目光带着歉意，「要是我早点告诉你这个事实，你们两个就不会错过对方了。」
    我看着饮料被我喝掉一半的玻璃杯，我在玻璃杯上的倒影扭曲得不像话，「可是如果你跟我说，我就不会跟徐凯杰在一起了。也许我还得谢谢你呢。」
    学姊怔然地望着我。
    「我现在有徐凯杰，这样就够了，你不需要感到抱歉。」我微笑，「我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你还在等郑冠恩吗？」
    学姊弯起眉眼，「嗯，我还在等他。」
    「好，我知道了。」我握住陶陶学姊摆在桌上的双手，「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这是应该的，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很想要告诉你。」学姊回握我的手。
    我跟学姊把饮料喝完后，我穿起外套，把包包拿放到腿上，「我要先离开囉，等等还有约，没办法陪你太久。」
    「没关係，下次见。」学姊看向我的后方，「你再不去找你男友，他就要被搭訕囉。」
    我回过头，的确有几个女生在对徐凯杰指指点点，而重点是，她们都比我年轻！
    「那我先离开啦，谢谢学姊。」我站起身，「突然这样说可能有点肉麻，但我还是想说，我很高兴能在高中的时候认识你。」
    学姊不自然地摆摆手，她应该也有点难为情，「不……不会啦，你先去救你男朋友吧，掰掰！」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曾经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现在，我也要把这句话送给陶陶学姊，「你一定要幸福。」
    陶陶学姊又再次呆住，我跟她说完下次见，就往徐凯杰走去。
    「我们走吧，等一下还要去见人。」我假装不经意瞥过那些不断盯着徐凯杰的女生，她们一接触到我的视线就瞬间噤声，并默默把视线抽离。
    「那么快？」他越过我的肩膀对陶陶学姊点头，「你还要见谁？」
    我转头跟陶陶学姊挥手，连同陶陶学姊的饮料钱一起付清后，便拉着徐凯杰离开咖啡厅。
    「这不是你以前的家楼下吗？你要见谁？」
    没错，同时也是郑冠恩家楼下。
    「别急，他正在下来。」这时大门发出喀擦一声，「看，说曹操曹操到。」
    郑冠恩走出来，徐凯杰挑眉，视线落在我身上。
    「你先去旁边，我跟他说些事情。」我把徐凯杰推到一旁，他像是隻狗狗般哀怨地看我一眼，接着乖乖地到不远处滑起手机。
    很好，要是他不乖乖听话我就去跟叔叔阿姨告状。
    郑冠恩看着我们的互动，等徐凯杰到一旁后他问：「你突然约我有什么事？」
    「你曾经喜欢过我对吧？」我直接了当、毫不拐弯抹角地问。
    现在谈到这种事，已经不需要畏畏缩缩，因为在我们之间，再也不会有两情相悦的可能。
    「是啊。」他勾起嘴角，我曾为这个笑容被迷得神魂颠倒，「都是以前的事了。」
    「既然你喜欢我，为什么还一直交女友？」我很想知道答案。
    「我也不记得啦，」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之外，「年少轻狂，谁没有做过不知理由的事呢？」
    我觉得这并不是真正的答案，我感觉他有所隐瞒。
    但，也没关係了。
    「好吧，但还是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
    「很可惜我们已经错过了。」他笑，语气就像是朋友之间开玩笑般。
    「对啊。」我拍拍他的肩，「所以你也该换个对象，不要再沉迷于我囉！」
    「才不会，我到时候就找个更漂亮的气死你。」
    我大笑，陶陶学姊的身影突然闪过我的脑海，我停下笑声，语重心长地说：「刚刚我忘记跟你说，还有一个很好的人在等你，你不要错过她。你已经错过我，不能再错过一个更好的人。」
    他和我互看，在这短暂的眼神交会中，他似乎明白我的意思。
    「我了解。」他张开双臂，「来个拥抱吧，朋友之间的拥抱。」
    我露齿而笑，张开双臂拥抱他。
    他拍拍我的背，接着放开我，「好啦，去找你男友吧，我才抱你不到五秒他就一直瞪我。」
    「嗯，」我凝望着他，「掰掰。」
    他笑着对我挥手，我走向徐凯杰，并转身对郑冠恩大喊再见。
    我跟郑冠恩之间的爱情，真的到此画下句点，剩下的只有纯粹的友谊。
    「我们走吧，」我牵起徐凯杰的手往巷口走去，「我们去河滨公园散步好不好？晚上再去吃晚餐。」
    他彆扭地睨我，「你刚才怎么抱他？」
    这孩子怎么突然彆扭起来啦？
    我开始思考，半晌后，才知道缘由。
    唉嘿，他吃醋啦。
    「那只是朋友之间的拥抱，」我笑说，「你如果需要抱抱我也可以抱你。」
    他扭过头，「不需要，直接走吧。」
    「哎呀，你怎么那么不可爱！」
    在我们吵吵闹闹下，很快就到达河滨公园，这时夕阳已经慢慢下沉，天空从水蓝色渐层到橘色，那是个很梦幻很漂亮的顏色。
    我们坐在河堤旁的长椅上，冷风呼呼的吹，我搓着双手直呼好冷，顺便偷偷观察徐凯杰的反应。
    在我重复第八次好冷时，徐凯杰伸手握住我的手，我的意图终于达成，我开心地傻笑起来。
    「干嘛傻笑？好蠢的样子。」他白我一眼，我打他一拳。
    「开心嘛。」
    风把我的头发吹散，我任由头发飘扬，所以好几次徐凯杰都被我的头发攻击到，最后他受不了，从我的包包里拿出围巾直接围到我脖子上，我咯咯笑起来。
    是的，经过那么多年，我还是不喜欢戴围巾。
    他牵着我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好暖和啊。
    「我妈工作也告一段落，所以我会开始考虑搬回来的问题喔。」我转头瞧他，「你希望我搬回来吗？」
    「当然希望啊，我可不想远距离。」
    我也不想远距离，而且这距离真的太远啦，相差半个地球呢。
    「我会慎重考虑的。」我把头靠到他肩上。
    「一定要慎重考虑，如果房客的租约还没到期你可以先搬进我们家。」
    「好。」我藏在围巾下的嘴巴上弯，「我觉得，我能遇见你真好。」
    「我也这么觉得。」他收紧握着我的手，我心头很甜。
    夕阳缓慢下沉，我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轻轻闭起双眼。
    能遇见徐凯杰，真是太好了。
    能和郑冠恩成为青梅竹马、认识那么多好朋友，真是太好了。
    经过那么多年，我终于找到我的北极星，他会为我指引正确的方向，在我茫然无助时握住我的手，陪我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我很想要在路上随便抓个路人跟他说：嘿，我终于找到属于我的北极星了。
    但要是我真的这么做，那位可怜的仁兄或大姊一定会把我误认为怪人，所以还是算了吧。
    冬天的风很刺骨，但这会儿有了陪伴我的他，我不再感到寒冷。
    但愿每个人，都能遇见属于自己的北极星。
    (全文完)

 后记 感谢每一个人

    现在，我的心情真的很激动，想说的很多，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说起。
    好吧，先发个牢骚，今天mamamoo来开演唱会，我因为打稿不能去外场呜呜呜。
    好，现在开始进入正题。d(*?ー?*)
    我刚刚把文全部都更完了，打验证码打到精神错乱。（哭
    总而言之，这次本书是我在七月初某天鬼使神差下冒然报名参赛的。
    我兴致勃勃开坑、找人製封、报名。报名完的当下，我当场傻在那里，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好事。xd
    但既然已经报名了，我还是得开始动笔，我这个故事是我写在一本本子上的，暑假前一阵子（那时我还没想到自己会参赛），我脑中出现一个故事。
    大意是这样的，一个爱好天文学与星空的女孩喜欢她的青梅竹马，而她的小竹马也喜欢星空。小竹马不断地交女友，而他的女友从来都不是女孩，但女孩还是喜欢小竹马。后来女孩遇见一个喜欢海洋的男孩，他们三个的故事开始了。
    看过正文的人，很眼熟是不是？
    没错，这就是这本书的开端。
    原本写在本子上时，已经有约三、四千字，那些都是刚开头的地方。
    我是个很懒的人，懒到你无法想像，而且还极度容易分心。打开电脑，原本想要打稿，最后都会不知道跑到哪里摸鱼去了。quq
    而且我是个写东西不拟大纲的人，通通记在脑子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同时要背课业的东西又要记文章内容，所以常常忘记很多不错的点子。
    而且难得放暑假，我很想好好的玩，再加上有一部我很喜欢的韩剧开播，我很想看。qq
    综合以上各种症状，两个月内要我打出八万字，其实挺难的。
    但我还是很努力地打，无时无刻都在想故事，吃饭想、走路想、睡前想、上厕所想、洗澡想……甚至暑辅上课时也在想（老师对不起），没想到好像因为想太多，灵感源源不绝涌出，一不小心分量超出预定的字数，我原先有计算一天要打多少字，因为不小心爆字，时间变得更紧迫。(╯°▽°)╯┻━┻
    爆字是一个难题，又加上我有一个毛病：一坐到电脑桌前，原先想好的稿子就全部忘光光。_(:3」∠)_
    截稿日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焦躁，最后几天每天五点半起来打字，开学的那两天也不例外。
    昨天，也就是八月三十一日，我真的非常担心自己无法收尾。平常星期六我都会睡到很晚，但今天真的非常紧迫，所以我九点多就坐到电脑桌前开始码文，就这样码到晚上快十一点，打了一万五千多字，终于顺利完结。
    当下很想大哭，但我没有哭，因为得把还没放上去的文放上。
    我尽全力打完了，这是我第一本完成的作品，请尽情欣赏与批评（不）！
    讲完比较严肃（？）的事情，来讲点轻松的吧。
    楔子那里那句：「你愿意永远陪着我吗？」其实原本为：「你愿意永远陪我看星星吗？」
    但后来左看右看，我发现原句好像是在说「你的用途就是让我看星星时会有个伴」，一点也不像告白，所以我索性改掉！
    还有女主叶舒媛的名字我取得很随便，那时我有个喜欢的团体刚出道不久，我很喜欢里面其中一个台湾人成员，于是我就取用她名字前面的两个字，再加上我们国文老师名字里的其中一个字，「叶舒媛」这个名字就出现了，没想到还挺不错听的。?*?(???)?*?
    之后比赛完后不管有没有得奖，我都会写他们的番外，第一本完结的书，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啊！(?﹏?`?)
    啊，还有，可能会把语诺的故事写出来，当成这本的系列作！
    我就先写到这啦，再写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谢谢各位一路以来的支持，不管是收书也好、留言投珠也罢，甚至只是个不小心路过的路人也ok！非常谢谢你们！
    在这里特别感谢我的一个朋友，她在比赛期间一直耐心听我发牢骚，她带给我很大的动力！
    最后，最感谢我的家人，包容我赶稿时暴躁的脾气，我想他们应该很想把我丢到海里餵鯊鱼。(?`w?′)
    要谢的人太多，那就谢谢每一个人吧，不管是谁，路上的陌生人、流浪狗、商店店员……每个人都谢谢!
    希望你们阅读这个故事阅读得很愉快！
    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