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头》 楔子 她坐在城墙边上,衣衫襤褸,脏污的破衣勉强能遮蔽身体,除了衣服飘着臭味,身上也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骚味。她大概两三日才吃到一颗馒头,全身乾瘪,九岁的年纪看起来像七、八岁。发育不良的关係,加上一身脏污,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小男孩。 和她坐在一起的有一整排老人、小孩,像她一样发出难闻的味道,路过的人纷纷掩鼻,有些人还咒骂了几声。 她也不愿意坐在墙角,实在是因为去年连着二十日大雨,駟江氾滥,把整个村子冲走了,父母不知去向,兄弟姊妹更是不知所踪。她跟着倖存下来的人一起行动,同行里有个老爷爷很照顾她,交代她要扮成男孩比较不会被欺负。 他们从村子走到镇,再从镇走到县城,原本以为城里的官老爷可以提供援助,但是难民实在太多了,县衙能供应的资源根本不够难民分,于是他们便在城里做了乞丐。 老爷爷半年前染上重病,撒手人寰,留下她一个在城里乞讨。原本和老爷爷还能有个照应,自从老爷爷过世之后,她一个小孩子完全抢不过比她年纪大的人,吃食便越来越少。 已经两日没吃东西了,她摸摸自己的肋骨,比起上一次摸的时候又明显突出不少,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也许过几天,她会像倒在旁边发臭的小棍子一样,饿死在城脚。 「倒下后就能和老爷爷重聚了吧!也许能看到阿爹、阿娘,还有哥哥和弟弟、妹妹……」她想着。 -------------------- 明、后天跟老闆去田野调查,接下来还要去校外教学,这几天都预设发文,读得开心呀。 第一章 八卦 盛夏的京城风光明媚,客旅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毕竟天子脚下的全国第一大都有重兵把守,山贼、宵小也比较安分。有了稳定的治安,做生意的人们往来不受威胁,更加热络地往京城走,每天有数不尽的人潮进出,让罗国经济蓬勃,各地皆是一片歌舞昇平的景象。 西市向来是客来商旅聚集的区域,茶楼、食肆里坐满了各地来的商旅,是茶馀饭后交流八卦情报的好地点。在西市角隅的一座食肆里,两个穿着棉布衣的男人聊着天,座位边与桌上各放着一把兵器,看起来是走江湖的人。 穿着黑衣的大汉喝下一大碗水酒,拉拉衣襟道:「热死老子了,都九月还热成这样,以后还用活吗?」 穿灰衣的人回道:「真的好热,大热天走镖已经很难了,还要躲魔教刀子,真倒楣!」 魔教二字一出,整间食肆安静了几分。 黑衣人道:「你长的三大五粗,人家魔教还看不上呢!听说那魔教专抢细皮白肉的小男娃,天晓得抢去了要干甚么齷齪事。」 灰衣大汉道:「还不就那档子事唄。别说魔教头子爱那味儿,这京城里的小倌馆各个生意兴隆,那些个爱玩小倌的大户人家和魔头子爱同一口,要说那些大户人家是京城魔头子也不为过,还好几个呢!」 「嘘……小声点!」黑衣人用手制止灰衣人大声嚷,「人家荷包有钱的说话有份量,自己没干甚么好事,指着人家叫魔头子咱也不敢反对。同一个城里,人家有权有势,乱说话搞不好被那些人听到要抹脖子的。」 灰衣大汉啐了一声道:「噁心至极,好意思说别人魔头子!」 黑衣人替灰衣大汉斟满酒道:「好哥哥别生气,咱就是没钱没势,喝碗水酒,过过今日。」 灰衣汉子一口乾完碗里的酒,「哈!」一声表示很满意。 「倒是那魔教可神秘了,」黑衣人接着道,「大概两年前窜起的吧,听说魔教刚开始打出名声时,还有人见过魔头子出入,总是带着帽帷,看不清多大岁数,身边手下各个是飘逸俊美。」 灰衣大汉道:「我听说的也是那样,后来好像找到一个隐密的据点,魔头子就再也没出现过了,那手下越来越多,一个村抢过一个村,烧杀掳掠样样干!」 黑衣人吞下口里的醉鸡道:「说到那魔教,去年秋天办了个武林盟主大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拿下盟主之位,听说那盟主在追踪魔教踪跡,准备带领武林正派对抗魔教。」 「不是老哥哥我臭屁,我还真赶上了那小伙子下场争盟主,可精彩了!」灰衣大汉讲得眉飞色舞,手势翻飞,「拿着一柄三尺半的长刀,哗!哗!两下,连少林寺派出来的老和尚都不是对手!」 「老哥哥真是好福气,能亲眼观赏武林盟主英姿。」 「话说那盟主好像叫洛至仁,和他师兄一起去争盟主之位,只是那师兄败在武当大弟子手下。他们报师门好像是那个……那个甚么地方来着?」 「是慕沐庄,我没机会看到武林盟主之争,那慕沐庄的名号倒是传开来了。」黑衣人斟满酒道,「听说是已经传承一百多年的庄子,回算起来大概是孝功皇帝开武年号初成立的。那庄子也不是特神秘,只是非常低调,没甚么人搞得清楚来歷。」 「看来是正派,歷来武林盟主哪个不是名利双收?这洛至仁的盟主之位才刚到手没几天,就自请要去讨伐魔教,恁是热血的小伙子,我都要说声讚了。」 「那魔教最近几个月,从北边一路杀到京城附近,好哥哥,你说我们可有眼福见到洛盟主的英姿?」 灰衣大汉挠了挠落腮鬍子,压低声音道:「魔教在京城附近动手,那些个大官有点紧张。我听我那当差的兄弟说,仪亲王托江湖朋友带口信给洛盟主,说是宴请盟主讨论魔教的事。」 黑衣人哈哈大笑,随后也压低了声音道:「我看是趁机和仪亲王的女儿来个相亲宴吧!」 「唉呦呦,我上次在东市附近看到那贵仪郡主,拿着鞭子教训几个地痞,一身红衣看起来剽悍娇俏,脸蛋也水灵,没想到仪亲王那大老粗生的出这么灵动的女儿。」 「好哥哥就甭想人家郡主了,那种娇蛮富家千金也只有盟主消受的起呀!哈哈哈哈……」黑衣人歛了歛神色,压低声音道:「好哥哥喜欢这味儿,我倒是知道迎欢楼有几个娘子够剽悍,也玩得起,不如等等咱们一起去瞧瞧……嘿嘿……」灰衣大汉也嘿嘿笑了几声,和黑衣人对乾一杯。 食肆角落有一张小方桌,一个身着碇蓝色与深紫色系的女子默默吃着简单酒菜,把两个汉子的对话全听进耳里,唇角露出浅浅的微笑。 那深色衣女子看起来大约二十岁年纪,纤细高挑,长相不算非常出眾,高直的鼻子、小巧的嘴唇,配上不大不小的眼睛,拼在一张鹅蛋脸上,但她气质彷若笔直的竹子,背脊挺的直直的,双眼带着一抹世故与忧愁,像是密林里久不见太阳的竹子,散发着沧桑。她的肤色白皙,手指骨节分明,优雅缓慢地吃完桌上的两盘菜配一碗粥,还有一壶水酒。起身结了帐,戴上帽帷,肩上掛好包袱,便漫步走向城东。 在接受城门盘查时,年轻卫士要她揭开帽帷,她顺从地拉起罩纱。年轻卫士看她一身棉布衣裳,唯独腰带上缠绕着做工细緻的金属腰鍊,看起来价值绝对超过这身棉布可以负担。卫士正准备要她站出来接受更严格的盘查,一个年纪较大的卫士把年轻卫士拦了下来,要他放人,别多管间事。年轻卫士虽然脸上有不甘的神色,还是照着年长卫士的建议放通行,她覆上罩纱,顺利出了城门。 年长的卫士看年轻卫士一脸不悦,便道:「那娘子虽然一身棉布掛着个精緻腰鍊,看起来很是可疑,你仔细想想,她头发扎的整整齐齐没有珠翠装饰,那身棉布衣却一点补丁也没有,除了衣裳窄袖的袖口边缘有些破损外,其馀地方都无损。」 年轻卫士想了一下,点点头,那娘子确实如他所说的衣裳完好无损。 年纪大的卫士继续道:「那娘子约莫是武林中人,不知道哪门哪派,有钱买新衣裳却刻意低调,你以后眼睛放亮点,别惹到那些高门大派,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谢谢前辈提点!」年轻卫士一阵后怕,要是那娘子真要做点甚么,他早就没命了! 第二章 大雨 那年轻女子出了城门便往东南走,沿着官道走了约莫十五里路,她拉开罩纱看看天色,大概接近申时。从怀里拿出一张布地图看了一下,到下一个小镇还要二十里路,傍晚前应该可以抵达。收了地图拉开水囊喝了几口,放下罩纱又继续上路。 走了一会儿路,天色突然暗了下来,她拨开罩纱看了一眼天空,还在思索要不要提起轻功把剩下的路赶完,如豆大的雨珠便砸了下来! 雨珠迅速把她肩头淋湿,她提起轻功往前急奔,心想:「还差二十多里路,这样跑下去还是会湿透。」多跑了几步,眼角瞧见路旁草丛深处有间破庙,便朝破庙门口直衝。要说破庙掩藏在草丛之中,不如说是杂草与藤蔓佔领了破庙,随处可见植物在庙里恣意生长着。 进了庙门,雨下得更大了,她庆幸有当机立断来这间破庙。庙虽然破,但主殿的屋顶还算完整,屋里没漏几滴雨。看着门外狂泻的大雨,弹了弹身上的雨水,她突然静止不动。 庙里有人。 她先是警戒了一下,随后发现庙里那人气息纹乱,看来搞不出甚么事儿,便放松脚步,循着气息找。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袍的年轻人窝在供桌旁边,双手抱着屈膝,头埋在膝盖前。破庙里杂草丛生,稍微掩盖了那男子的所在地,若不是凭着气息,黑衣加上杂草掩盖,还真不容易看出那里有人。 她在男子膝盖边蹲下,朝男子的鼻息闻了闻,露出狡詰的微笑道:「大夫都说,要化解玉阴散这种下三滥春药一定要靠男女交媾、阴阳调和才能去毒。」 那男人缓缓抬起头来,一脸潮红、眼目涣散,但他仍然努力对齐焦距,想看清楚眼前女子的长相。 那娘子看到男子的脸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轻笑道:「看来郡主下了重手,铁了心非要掳获洛盟主不可!这药量够玩一天了,而且不解毒会死。」 那男子神色一凛,没想到这莫名其妙的女子竟然知道他是谁,而且知道下药的人是贵仪郡主!要不是他身受春药之毒,定要好好盘问这女子的来歷。 意志力稍一闪神,身上立刻感受到浪潮席捲,洛至仁闭上眼睛拉回理智,还是禁不住轻轻逸出一声呻吟。 那女子这回没有露出轻笑,一手托着脸颊道:「男人为阳,女人为阴。玉阴散的玉字其实应该写作沐浴的浴,意思是用了此药的男人要与女子交合,像是沐浴在女子的阴体之内,但是沐浴的浴太过露骨,所以才用了温香软玉的玉字作替代。」她伸头闻了闻洛至仁呼出的鼻息道,「你身上的玉阴散是大夫所製,配方纯良,没有掺上奇怪的东西,相比之下更容易解除。」 洛至仁睁开眼睛想看清她,心里想着这女人大概也不是甚么好渣,年纪轻轻竟然对春药知之甚深,她若要硬来,他不介意来个两败俱伤、寧死不屈! 女子似乎看出他的决心,只是继续道:「纯良配方的玉阴散只是至阳之物,所以女子服了没有任何春毒反应,但男子却随着服用量反映需求。因为男子本为阳,药也是阳,阳上加阳,周身皆被阳气环绕没有宣洩之处,按照大夫的概念便是需要阴体调和。」她话锋一转,「其实不然。」 听到不然二字,洛至仁眼中闪过一道灿光,随后又闭上眼睛拉紧理智,不争气地发出一声轻轻呻吟。 「依照玉阴散的特性,体内有过多的阳气,所以只需把多馀的阳气挪出体外。」女子一隻手指玩着自己的头发继续道,「你只要把元阳从体内排除净尽,就能捡回这条命。」 洛至仁重重吁了一口气,甚至露出浅浅的微笑,随后又紧张万分看着女子,排出元阳的时候她在场的话……可是外面下着豪雨,总部好把人赶出去,但她不离开的话难道要看着自己…… 女子完全明白洛至仁心中的纠结,所以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解下身上的水囊丢给他道:「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保住小命,这间小庙就留给你吧。」 语毕,不等他来的及做出任何反应,她把包袱拉进怀里便跑出破庙,身影迅速消失在滂沱大雨中。 洛至仁很感激女子离开破庙,给他一点空间处理问题,但还是担心会不会突然跑来个其他甚么人。等了一会儿,确定附近没有任何人的气息后,才一边呻吟一边解开裤头,解救自己的小命。 那女子提起轻功在大雨中奔了一里路,看见道路旁有一棵参天大树,树下站了两个旅人在避雨,她便跑到树下一同躲避。古树枝叶繁茂,加上夏天抽了不少新枝,站在树下零零落落还是滴的到雨水,比起没有任何遮蔽物却是好上太多。 她拍拍身上的雨水,把头发拧乾,心道难怪郡主愿意揹上下毒手的名声也要将他弄到手。他身形偏瘦,手长脚长,却感觉的到他身体结实精壮,细长的丹凤眼好像会勾魂似的,高直的鼻子,丰满的唇,整个人散发出凛然之气,还有一种初生之犊不畏虎的勇劲。想起洛至仁一脸红晕、目光迷茫的看着自己,嘖嘖……简直是会走路的祸害! xxxx 晨曦在天空中泛着淡淡的蓝光,下了一夜的雨终于停歇,空气中瀰漫着青草和雨露的味道,鸟儿们闷了一夜,等不及地飞向枝头,吱吱喳喳讨论虫儿的动向。 洛至仁习惯性的醒了过来,躺在地上觉得全身无力。昨天忙到入夜后觉的身心俱疲,意识模糊的便晕倒在地,本以为会一命呜呼,没想到还能见到早晨的太阳,看来那怪异女子说的没有错。 他坐起身瞧见自己一身狼狈,正思索该怎么办时,手边摸到一个水囊,依稀记得是那位娘子拋给他的,便先喝了几口,再用剩下的水把自己清理乾净。他把空空的水囊系在腰上,要说他这条小命还是娘子救的,早知道就该问问她芳名,日后好报答救命之恩。 刚步出庙门,旋即想到他这条命差点是失节而死。 「江湖传闻武林盟主身中春毒,不甘受辱而毒发身亡暴毙,一代好手出师未捷身先死!」他打了个哆嗦,这死法太丢人了,还是把娘子的好意永存心中,再也不相见! 他步出破庙来到官道上,一边是距离二十里左右的颠云镇;一边是距离十五里左右的京城,他露出一抹贼笑便朝京城走去。 第三章 得手 洛至仁不疾不徐地来到京城,已经日上三竿,他匆匆吃了点东西后便绕到仪亲王府,提起轻功,一个起落便进了王府后花园。 他在密丛中静静待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其他人在附近后,便迅速往贵仪院去。多亏了昨日受邀到王府一叙,他对府里的院落摸了个七七八八,很快地便溜到正房后墙。 还没靠近窗边,屋里已经传来叫骂声,洛至仁摸去窗台边侧耳倾听。 「我就是太纵容你了,爱出门就出门,才会弄个玉阴散回来下毒!」 「阿爹平日里哪样东西不是喜欢就不择手段弄到手?屋里的段姨娘是杀了她丈夫夺的,刘姨娘是让您部下双手奉上的闺女。我喜欢洛至仁,下点药让他成为我夫婿只是依样画葫芦,何错之有?」 听起来是父女对话,那两人的对话内容还真是无耻至极了。 「错大了!我乃堂堂王爷,你是未出阁的闺女,怎能相提并论?」 「我也有个郡主封号呀!」 「混帐!」仪亲王大吼一声,「你还没出阁,要是让别人知道你一个闺阁之女不但知道甚么是玉阴散,还使用过玉阴散,你名声还要不要?」 「那些官家贵千金哪个不会一点手段?装模作样佯称不知才是虚偽!」 「你娘怎么就把你养成了蠢货!其他千金至少装得出来,留着闺誉让人探听就比你那蠢脑高明一百倍!」 贵仪郡主这下是真的没话说了。 仪亲王又道:「说你蠢还有一件事,既然下了药,人到手了没有?」 贵仪郡主低下头,忿忿道:「……没有。」 仪亲王深呼吸了几口气。 贵仪郡主又道:「我下了三两在酒里,酒会催化药性,加速发作,既然他没在我这里,应该是留宿城里的青楼。」 「三两!你下手比为父还毒!要不是卢管家一早向我回报,那洛盟主昨天离开王府的时候神色有异,我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仪亲王暴吼一声,「我一早就派人去各个青楼暗查过,没有洛至仁的踪影。那武林盟主脾气是个硬的,你最好祈祷他不是死在你的药下,不然我让你嫁去和亲,离开我视线越远越好!」 「阿爹!女儿不敢了!」贵仪郡主扑身抱住仪亲王的小腿,含泪哭泣道:「女儿知错了!求阿爹原谅!」 仪亲王原本高高竖气的眉毛垂了下来,这个他最宠爱的掌上明珠,怎么会一直气她呢?但是这回女儿真的过分了,他还寄望洛至仁能消灭魔教,替他争个平安社稷的好名声,洛至仁平復魔教有功,请皇上赏个间缺,好把女儿嫁给他。现在只希望洛盟主还健在,并且既往不咎,否则洛盟主回头咬他一口,他就算顶着亲王头衔也可能被皇帝哥哥借事卸了兵权! 这个女儿在自己的溺爱中长大,原因就是那个性像极了自己!但是宠过头的后遗症就是缺乏耐心和沉稳,做事没有远虑,只想到近利,从小到大没少替她收过烂摊子,他都当女儿还小不懂事,当作练练手,收拾了就是,只是这次女儿是真的闯了大祸。 他拢起声音严肃道:「你收拾一下,后天去左相夫人办的赏花宴,相看个青年才俊,我要你在三个月内嫁了。在这之前,一步也别想离开家门。」 「爹!女儿非洛至仁不嫁!」 仪亲王重重哼了一声道:「成事不足还想嫁那小子,这事由不得你了!」语毕便甩了衣袖,离开贵仪院。 原本还哭哭啼啼的贵仪郡主见父亲脚步已经远离,立刻停止了哭声,唤道:「小翠,扶我起来。让红菱和红嬡带人到处搜,城里和近郊都搜,务必要把洛盟主给找出来!」 「可是王爷……」 小翠话还没说完便被贵仪郡主狠狠瞪了一眼,道:「阿爹是阿爹,我贵仪郡主不会任人摆佈,快去!」 小翠怯怯道:「……是。」 洛至仁在窗外把对话听了个透彻,这郡主敢下重手,就不要怪他送个回礼!以德报怨向来不是他的作风,师傅也不是奉仁至上的个性。虽然自己名字叫至仁,但他的字典里可没有愚昧的至仁,况且郡主对他不仁,他又何必有义。 想起左丞相府要举办个赏花宴,他嘴角露出微笑,眼里闪过一抹精光。 xxxx 贵仪郡主坐在梳妆镜前,她身穿一袭红色罗纱绣着金边,看起来典雅庄重,高高束起的腰让她的胸部看起来很丰满。绣上金色与黑色云纹的腰带让人们的视线落在纤腰上,然后不得不注视着胸部。 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神色却是忧愁,红菱和红嬡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找不到洛至仁的一丝踪跡,她以为玉阴散至少会让他元气大伤,就算不在青楼,在近郊找了娘子解毒,多少要拖点时间,没想到里里外外都没有他的身影。 「没见到尸体,可以确定他还没死!」贵仪郡主在心里安慰自己,她暗想着:最重要的就是把他找出来,赖定他已经佔了自己的身子,才能避免自己嫁给一棵芦笋的命运! 她看了看铜镜里的发型,还有一个随着头部转动,不断摇曳发出反光的金步摇,贵气十足又骄傲,很是满意可以立刻吓退那些嫩芦笋的气势。随后在小翠的搀扶下登上了马车直奔左丞相府。 进了丞相府的大门,丞相夫人领着自家千金们已经在门边列队,恭谨迎接娇客。贵仪郡主下了马车,和丞相夫人客气了几句,互相见礼一番,便一起去后院花厅坐坐,那里是女人们的交谊场所。 贵仪郡主带着小翠一进花厅便皱了眉头,堂姊云波公主已经坐在上首了。 「许久未见郡主,近日可好?」云波公主笑笑地问,只是那笑未曾进入眼底。她一身白衣搭配淡粉色点缀和披肩,看起来端庄高雅,又显出小女孩的青春可爱,加上公主的气质和威仪,立刻把贵仪郡主比了下去。 贵仪郡主对堂姊一直不亲,云波公主是皇上的宠妃所出,从小被皇上捧在手心里长大,比皇后所出的流云公主还受宠,因此养成了骄纵的个性,加上两人年纪相当,为了争嫁,一直暗地里互相比较、争竞着。半年前宫里传出云波公主将和镇守边关的李将军嫡次子订婚,贵仪郡主还因此高兴了一阵,嫁去那苦寒之地,活脱脱是京城笑话了!隔了半年,订婚的事情却一直没有办妥,看来当时的消息不正确,这个骄傲的丑八怪依然是自己的对手。 第四章 赏花 碍于身分位阶,贵仪郡主向云波公主行礼道:「贵仪问堂姊安。」 云波公主压下好奇的语气,平淡说道:「听说武林新科洛盟主前几日去仪亲王府一趟,不知所为何事?」 贵仪郡主听到后露出骄傲的微笑道:「洛盟主是阿爹邀请到府一叙,我陪着阿爹和洛盟主共进午膳,席间仅间话家常,然后他就离开了。阿爹和洛盟主有甚么事要谈,贵仪实在不知。」 云波公主勾起唇角一笑,贵仪话里的意思是洛盟主去王府谈事情是幌子,应仪亲王之邀去相亲才是真,恁不要脸了!平日里就是个带鞭子上街乱甩的粗蛮人,还想染指洛盟主! 「贵仪郡主今日参加赏花宴可得好好看个贵冑郎君,不然我以后要上江湖才见的到堂妹,江湖这么大,叫我怎么找?」云波公主话里的意思是嫁给洛盟主以后就成了武林中人,再也不是身分贵重的人。 贵仪郡主怎么不明白云波公主的暗损,不过是个宠妾的女儿掛个公主的名头,就真以为自己是公主了?于是回道:「多谢公主关心,能与心爱之人走天涯,就算是草庐茅屋,也能如甜似蜜。」话里的意思是我贵仪能嫁个我爱的人,你云波公主不见得能嫁给心之所爱,多半是政治联姻,没嫁给个矜夸就要偷笑了。 云波公主终于不再有笑容,狠狠地盯着贵仪,然后又立刻掛上笑容道:「我见后花园开了好些花,请左相夫人不弃带个路。」 左相夫人刚才看郡主与公主唇枪舌战,心里吓得死了不知道几次,这会儿公主愿意移驾,心里面不断感谢祖上积德,立刻道:「当然,公主请。」 左相夫人领着公主步出花厅,后面跟了不少千金小姐一起鱼贯而出,今天的宴会本来就是以赏花名义行相亲之实,窝在屋里看两个皇亲对掐着实没意思,能去后园看看花好过任何事! 贵仪郡主待眾人离开花厅后便留在厅里,逕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她一心只想嫁给洛至仁,这个鬼相亲宴也是被爹爹逼来的,只要坚持没有看上眼的人,也不是没办法挡住爹爹。 「小翠,去帮我提壶玫瑰茶来,我要在这里休息。」 「是,郡主。」小翠乖顺地走出大门,独留贵仪郡主在花厅里。 贵仪郡主还在思考洛至仁究竟躲去哪里,此时有脚步声进了花厅,贵仪郡主还想着小翠动作太快了点,转头一看,是她朝思暮想的洛至仁! 「多日未见,郡主别来无恙?」洛至仁在贵仪郡主对面坐下,正好是花厅里的一左一右,相距五步。 「你……你怎么会在这?」 「我?当然是特地来探望贵仪郡主。」 贵仪郡主听到他为了自己摸进丞相府,还闯进男子不应该进入的后院,若是被人瞧见了,两人便是说也说不清,只能绑在一起。一想到这里,贵仪郡主笑得更灿烂了。 洛至仁掛上一个迷死人的和煦笑容,暖声道:「说来我还要感谢郡主。」 「啊!」小翠提了壶玫瑰茶进入花厅,发现厅里坐了个男人,便惊讶地发出叫声。旋即认出那是洛盟主,立刻噤声关上大门。 洛至仁笑道:「正好我口渴了,郡主真是体贴周到、善解人意。」 贵仪郡主露出骄傲的微笑,对洛至仁的讚美欣然接受。小翠赶紧倒了两杯茶,送到两位主子手里。 洛至仁轻轻举起杯子道:「洛某以茶代酒,敬我们比翼双飞。」然后一饮而尽。 贵仪郡主喜不自胜,尤其听到我们、比翼这两个关键词,更是心花怒放,把自己曾下过重手的事情完全忘记。洛至仁如此爱慕着自己,夫復何求!贵仪郡主娇滴滴的喝下玫瑰茶。 小翠赶紧替两位主子斟上茶,洛至仁再度举起茶杯道:「敬鸳鸯交颈。」 「伴君走天涯!」贵仪郡主红着双颊喝下玫瑰茶。「对了,刚才你说要感谢我甚么?」 洛至仁勾起坏坏的笑道:「谢谢郡主对我下了重毒,幸得一娘子仗义相救,洛某今日才能保住一条命。」 贵仪郡主愣了一下,他是说有个娘子救了他一命,把身子给了他的意思? 洛至仁继续道:「洛某为了报答娘子的救命之恩,立誓今生只娶她一人为妻,定不负她的情义。」 贵仪郡主听懂了,洛至仁要娶那随意把身子给人的低贱女子!刚才那些比翼双飞、鸳鸯交颈指的是他和那贱女人!她怒极拍桌道:「那等无耻女子岂能和我相比,你为甚么要娶她?我美貌、家世一点也不差,你为何不向爹爹求娶我?」 「哼,你对我下玉阴散这种阴毒的手段,还想要我娶你?本以为你是罗国堂堂郡主,虽有个剽悍恶名,至少是个守德的女子,便没有多加防范。看看你自己对我做了甚么?我要是仪亲王,早就吊死在家门口也不愿意承认有你这种女儿。」 「你!」贵仪郡主刚才的羞态已经荡然无存,只气得脸红脖子粗,脑门生疼! 突然间一股异样的感觉在下腹翻腾,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亏你有个郡主的封号,做出来的事却没有娇养千金该有的风范,下春药、当街甩鞭毒打挡到你车的地痞,还有甚么?家里该不会藏了二、三十个男宠,夜夜笙歌吧,所以才对春药用起来得心应手。」 「你不要胡说八道!」贵仪郡主几乎是跳起来怒吼着,「我向来洁身自好,决不是你……」话还没说完,下腹部一股奇异的暖流流向心尖,会阴部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轻轻逸出一声娇吟! 小翠吓得摔破了茶壶,上前搀扶惊声道:「郡主!」 洛至仁轻笑出声道:「春药的感觉如何?」 「你……嗯……」贵仪郡主的脸颊染上红晕,这次不是气的脸红,微喘的气息和越发红艳的嘴唇,贵仪郡主知道是那卑鄙男人下的药。 洛至仁勾起唇角道:「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要比卑鄙无耻,你贵仪郡主是先驱,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刚才敬茶的时候,我弹了点药丸在你茶里,区区五步的距离,对我这武林盟主来说不是太困难。」 「你……哈嗯……下的是……甚么药?」 「我不像你那么阴险,满堂春一般大夫都能解,使用的药材也很一般,在药房里俯拾即是,施针更能迅速压下药性。」 「小翠……快去……请大夫!」 「可是……」小翠扶着郡主坐定,担心自己离开郡主无人照顾,可是郡主又需要大夫帮忙解毒,一时间犹豫不决,很是为难。 「对了,大夫说过情绪起伏会加速满堂春的药性,这春药虽然好解,只怕郡主忍不到大夫赶来之时。」 「你!」贵仪郡主了解刚才洛至仁是故意说那些话让她发脾气,加速药性,忍不住又血液翻腾的气了一遍,下腹的异样感立刻衝向脑门!下身的酥麻感更加强烈,让她忍不住呻吟起来,扭动着下身,想寻求一点宽慰。 洛至仁站起身道:「洛某虽然很想留下来看郡主顺利解除满堂春的药性,但在下实在要事在身,你也知道,有个魔教要收拾。郡主请留步,告辞。」语毕便开了大门阔步而出。 第五章 落花(微H) 小姐们三五成群的在后花园里赏花,春天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刻,加上新整理过的园子,到处是五顏六色的花朵,衬的花娇人更美。丞相夫人看看天色,差不多该开席了,便请眾家小姐移步偏园,那儿设好筵席,用一道薄纱隔开男女,名为吃饭,实为互相观察。撤掉食案后便可玩吟诗作对,让男女双方展现才艺。 小姐们早就等不及要见见郎君,一边娇笑一边向偏园走去。丞相夫人看了一下小姐们,便唤身边的婢子道:「去请贵仪郡主到偏园用餐。」 婢子没有答话,也没有移动脚步。丞相夫人看了婢子一眼,略带不满地说道:「怎么还不去?」 那女婢立刻跪下道:「夫人息怒!奴婢不敢僭越,请夫人劝说郡主移步偏园用餐!」 丞相夫人看着跪地的女婢,这个女婢个性很是沉稳才能在她边伺候多年,看她这个态度,大概是郡主闹任性,自己不用丞相夫人的身份挡一挡大概是没人压得住,便起身道:「带路。」 云波公主一直待在丞相夫人附近,一听到那女婢跪在地上提到郡主两个字,忍不住想看看贵仪又要闹甚么笑话,便走近丞相夫人身边道:「云波和夫人一道去吧。」 丞相夫人想想也好,贵仪郡主在京城以娇蛮任性、手段残忍出名,要是真压不住她,云波公主的身份多少能起点作用,便答应了。几个总爱巴结云波公主的小姐们便吵着也要一起去,于是一行人便在女婢的带领下离开后花园。 女婢路过花厅,走出后院大门,便隐约听到女子的哀叫声,小姐们听不懂,丞相夫人听得很懂,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转身对云波公主道:「前面已是外院,小姐们不宜出入,请公主留步吧。」 云波公主道:「贵仪堂妹的个性我了解,听那女婢被教训的惨叫,我在场多少能让她收敛点,一起去吧。」 丞相夫人面色凝重,那惨叫可不是一般的惨叫,但是云波公主发话要去了,她也不能拦着公主这个身份。于是又道:「其他小姐请留步吧。」 「夫人,眾位千金与贵仪堂妹多少有点交情,用姊妹情帮着劝劝也是助力。」云波公主抢道。 丞相夫人试着解读云波公主的笑容,她觉得那笑深入眼底,却是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她背颈汗毛直竖,忍不住微微颤抖,再拦着云波公主就太不识相了。 丞相夫人对女婢使了个眼色,女婢继续带人朝一出后院,旁边的一座院落走去。穿过月门进入前院,女子的哀叫声越发响亮,哀叫中带着一点兴奋和愉悦,几个小姐已经偷笑着嘰嘰喳喳交谈起来,云波公主还是掛着微笑跟在丞相夫人身后走。 哀叫声是从正房传出来的,除了女子的叫声外,还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吟喔声。正房的大门敞开,却没见到人,一声大过一声的吟叫不断传出来。丞相夫人觉得已经很难看了,便请小姐们在前院待着,她带着女婢和两个健壮的僕妇进入正房。 正房中间摆了一张圆桌和几张凳子,右边有张屏风挡着,吟叫声便是从屏风后面传出来。丞相夫人铁着脸走向屏风后面,只见一张贵妃躺椅上有一对正在交媾的男女,女子全身赤裸跨坐在男子身上,正在奋力扭动腰枝,汗水淋漓湿透了散发,嘴里不断溢出一声又一声的娇吟;男子的衣襟大敞,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腹,裤子褪到小腿还来不及脱下,双手钳住女子的髖骨,配合着身上的女子一起摆动着,脸上身上都是汗水,正呼呼的喘着气。 丞相夫人铁青着脸,想起刚才在后花园女婢的回话,便道:「多久了?」 女婢缩了缩,颤抖道:「接近两刻鐘。」 丞相夫人扶了扶额头,这吟叫持续接近两刻鐘,整个丞相府的下人都知道贵仪郡主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事! 丞相夫人脑中闪过一计,还来不及动作,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叫道:「天吶!是贵仪堂妹!」 丞相夫人撇头一看,云波公主和三位小姐站在自己身后不远,惊讶的摀嘴喊道。丞相夫人立刻把小姐们赶出院子,刚才还想着对外说是不知检点的女婢在作怪,云波公主这一喊便再也无法挽回。看公主似笑非笑的表情,等这一刻很久了吧! 「还不快把两个人分开!」丞相夫人怒声对两个粗壮的僕妇道。 两人应了一声,上前拉开贵仪郡主。贵仪郡主在药性控制之下,只要能缓解身体上的燥热不适,她甚么都愿意做,现在有四隻手拉着她阻挡阵阵欢愉,当即不开心的甩手怒吼道:「滚开!不要拉我!滚开滚开!」 两个僕妇不敢用力,贵仪郡主一挥手,两人便怯怯退了几步,转头看丞相夫人,似是询问该怎么办? 贵仪公主没了阻碍,又开始尽情摆动着,像是抗议一样,叫声比刚才更愉悦大声! 丞相夫人想着:若现在不得罪贵仪郡主,等会儿仪亲王怪罪自己不尽力阻止这等丑事,两边都讨不到好,选不得罪仪亲王才是上策。当即对两个僕妇道:「使力的给我拉开!」 僕妇得到指令,便使出蛮力将贵仪郡主拉离那油头粉面的男子。贵仪郡主下身的舒畅感又被酥麻取代,不停扭动着怒喊「给我!给我!好难受……给我!」 两个僕妇用尽十分力气才将贵仪郡主压制,脸上、脖子上都是贵仪郡主留下的抓痕。丞相夫人对女婢道:「还不请丞相、仪亲王和大夫来!」 女婢领命后飞奔出了正房,交代下人快马去请丞相和仪亲王来府邸一趟。旁边走来一位女婢带着一提着药箱的大夫,她记得那是贵仪郡主的贴身女婢小翠,便立刻放两人进屋。 在僕妇的压制下,大夫很迅速地下了几针,压住了满堂春的药性,贵仪郡主安静下来,昏昏沉沉的睡了。大夫略略说了这是药性所致,交代几句处置要点。 丞相夫人谢过大夫,请他去旁间喝茶休息,一转头对着小翠厉声道:「郡主怎么会吃下满堂春?你给我说清楚!」 小翠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抖道:「夫人恕罪!奴婢只能和仪亲王说!」 丞相夫人想一想,这等丑事确实不该多问,没必要得罪仪亲王,便挥挥手对小翠说:「好好照顾郡主。」又叫了那一脸俊俏的男子穿好衣服,僕妇用绳子捆了摆在一边。 丞相夫人揉揉太阳穴,今天真是楣星高照,竟然摊上这等丑事! 第六章 共桌 她穿着一身嫩粉色,在掛满白纱的回廊中穿梭,身后跟着几个比她小一两岁的男孩和女孩,一边嬉笑一边玩闹跑向书房。她在书房门口整理衣裳,轻轻推门进了书房,师妹师弟们都在门外,没有陪她进书房。 她蹲身向师父请安,谢谢师父帮她做新衣裳。师父坐在窗前,逆光的缘故,让她看不清师父的脸。他用大手摸摸她的头说,她身为大师姐,要做师弟师妹的好榜样,还说再过五年,等她十五岁,要给她一个生辰大礼,所以她要好好学习,用心练武,才能做师门的好模范,替师父争光。 她露出小小的牙齿,笑得灿烂。一年前她是个蹲在墙脚的失怙乞丐,师父带她离开墙角,给她食物和睡房,教她读书和练武。后来又陆陆续续带了几个像她一样失去双亲的乞丐,给了他们重生的机会,师父就像她的父亲,她最喜欢师父了! xxxx 她从睡梦中惊醒。这些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做恶梦。 来到颠云镇之后,她觉得不太舒服,便多留了几日。今天就如过去五年的每一天,从恶梦中惊醒,她以为自己早已习惯那些不断重复的恶梦,每当浑身是汗的惊醒时,她知道自己从来没有摆脱过。 她端正打坐姿,调息运功了一下,觉得稍感舒适之后简单洗漱,便朝镇上最大的食肆走去。入座后简单点了两样菜、一碗麵,边吃边听最近有甚么八卦消息。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消息。 总是有些人,几杯黄汤下肚后就拦不住舌头,嚷嚷着把别人的丑事全说出来。今天是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谈论着京城最新消息:贵仪郡主参加丞相府的赏花宴,行为不检,强了柏杨侯的庶子! 绿衣的书生道:「听说赏花宴前三天,武林盟主才去仪亲王府一趟,消息传出来,大家都觉得好事近了,没想到才三天,郡主就难耐寂寞,打了野食止飢。」 白衣书生道:「据说贵仪郡主本来就放浪行骇,盟主会看上那种德行的女子,本就是笑话一桩,不可尽信。」 「仪亲王自己也不是甚么好鸟,夺人妻、霸人女,能教养出甚么好东西?家里其他子女只要不祸害人间就是功德一件。」 「听说贵仪郡主是有备而去,好好的园子不和眾家娘子一起赏花,一个人偷偷摸摸的跑去前院猎食。甚么人不好猎,猎个和他爹一样恶名昭彰的柏杨侯庶子!」 「说不定郡主有恋父的癖好,嘻嘻嘻嘻……」 两个书生嘻嘻笑成一团,她一边吃麵一边听着,知道贵仪郡主的事可没那么简单。 白衣书生又道:「听说贵仪郡主很是享受,叫声之欢愉,让附近院落的小娘子脸红心跳。郡主还真是懂事的人,想来是家学渊源,仪亲王言教身教!」 「我听说丞相夫人气得七窍生烟,一脚踹开房门,只见郡主骑在男人身上,尽情奔驰,不负郡主平日娇蛮剽悍的名声!」 「我姑母的外孙女的表姐在丞相府当差,听她说丞相夫人带了两个僕妇进屋要把郡主从男人身上拉开,结果被郡主打到重伤,后来又加了四个壮汉才把郡主拉开。」 绿衣书生一脸贼笑低声道:「练过武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夹得比较紧!嘖嘖……我心尖都痒了。」 白衣书生也低声道:「不知道郡主愿不愿意开堂授课,我定要家里那口子去学学。」 她慢条斯理挟起一小口青菜放进嘴哩,细细品尝着山菜的清甜,耳里听着最辛辣的八卦,今天是个好的开始! 店小二带着讨好的声音道:「可否与客倌共桌?」 她不假思索比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娘子。」那人坐下后,顺手把一个长布包放在桌上。她看了一眼藏青色的布包裹的长形物,一看便知是把约三尺半的长刀,她顺着布包向那人的脸看去,是洛至仁! 她一时情急,把嘴里那口青菜嚥进肚里,青菜却卡在喉咙,呛得她拼命咳嗽,捶着胸口,连忙喝了一口麵汤才稍微舒服一点。 洛至仁狐疑的看着她,见她是真的不小心呛到,便招了店小二来,点了三样菜、一大碗麵。 她暗自庆幸洛至仁没有认出她就是破庙里的人,一边小心观察洛至仁,一边竖起耳朵听那两个书生继续八卦。 绿衣书生道:「丞相夫人是个有智慧的妇人,冒着被郡主责怪的风险也要阻止她继续享受男人,后来仪亲王赶到丞相府,果然没有怪罪丞相一家。丞相夫人经过这件事后对外说一病不起,谢绝所有访客,哪边都不得罪。」 「我觉得奇怪,依照仪亲王的个性,决不会对柏杨侯罢休,这次竟然把女儿带回家严加管教,连个公道也不讨回来,这其中有蹊蹺!」 「我也觉得奇怪,仪亲王向来是个不吃亏的,这次是他女儿强了人家儿子,仪亲王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平时定会反驳是人家儿子强了他女儿,这回默不吭声,该不会有甚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有听过一个版本,说是贵仪郡主趁着洛盟主去王府时,对洛盟主下春药,想来个生米煮成熟饭,没想到事跡败露没得手。这次郡主强了男人,是洛盟主报復郡主,下了猛药让郡主身败名裂。」 「这个说法太鬼扯了!郡主品行不端,下药的事不好说,可能是真的,但江湖盛传洛盟主是正派清流,行礼得宜、不近女色,下春药这等低俗手段不像是洛盟主会做的事,这版本可信度不高。」 她偷偷抬眼看洛至仁,发现他竖着耳朵专心在听两个书生谈话,嘴角露出一抹贼笑,她很确定下药的版本才是真的! 青衣书生又道:「贵仪郡主已经是个破败身子,只能嫁给柏杨侯的庶子,怎么一直没听到喜讯?」 「柏杨侯和仪亲王向来不对盘,据说柏杨侯知道贵仪郡主只能嫁给他的庶子,趁机抬了价码,仪亲王在王府里发了一通脾气,把整个书房的东西都砸了!」 洛至仁心情大好,招了店小二加点了一壶水酒。 「柏杨侯敢这么嚣张,我看背后有人帮着撑腰吧。」 白衣书生正了脸色,用极低的声音道:「我有个兄弟在禁军当小廝,听说是皇帝用柏杨侯威胁仪亲王,让仪亲王主动交出兵权,才给贵仪郡主台阶下。仪亲王老人家为了这个女儿劳心劳力,眼看连兵权都要丢了,就不知道仪亲王那老狐狸是看女儿重还是兵权重。」 青衣书生压低声音道:「我和黄兄赌一顿饭,那老狐狸定会捨弃女儿拿兵权,皇帝再以持家无方、败坏皇族脸面的理由把兵权拿回。皇帝玩得是只赢不输的把戏,仪亲王总归要输掉兵权,就看他还要不要女儿。只是老狐狸利益薰心,恐怕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赌了!」白衣书生拿起酒杯道,「咱们俩乾杯为证!」 她在心中偷笑,害仪亲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正是他一手宠出来的好女儿,自作孽的铁证。 她心情愉悦的招了店小二道:「结帐。」话音刚落,便感觉到两道烧穿她的视线紧逼而来! 第七章 懊恼 「娘子的两道菜、一个麵,共二十二文钱。」 她掏出钱给店小二,无视洛至仁烧穿人的视线,收拢脸部表情,逕自起身离开食肆。她心中暗恼自己不小心,洛至仁春毒发作时也许视线模糊,认不出她的长相,但她当时说了那么多话,他一介武林盟主岂会认不出她声音? 算了,打死不认他也没法子逼自己承认破庙里的就是自己,管他呢!「水囊该怎么拿回来?」她懊恼了一阵,一时好心竟是无法收拾。 她在小镇里四处行走,看到卖发簪的便停下来,挑了两支雕刻细緻的檀木香簪;看到卖手环的也停下来,挑了一只五个细银环扣在一起的款式。 洛至仁秉住气息,悄悄跟在她身后,这女子的声音和破庙里的女子声音很是相似,他需要多听几个字才能确定。但她惜字如金,出了食肆后在镇里四处乱转,只有在手环摊子前说了「多少钱?」三个字,实在不够他确认是不是破庙里的女子。 眼前这个怪异的女子在衙门口驻足了一会儿,便出了颠云镇朝北边走去,他悄悄跟上。那女子走进一个偌大的竹林站立,一身暗青色的衣裳和挺得笔直的脊梁,像是一棵冒出地面的矮竹。他远远地藏在树上观察,不一会儿出现一个长相甜美的灰衣女子,手里带着一柄长剑,对着暗青衣的女子行礼。 「师姐。」 「我们已经没有师门了,叫我安倚。」 「……倚姐。」 安倚微笑摇头,一脸莫可奈何道:「有甚么新发现?」 「裴京和柯峰发现北边的丘陵镇和临水村有记号,但是循着记号没有发现任何联络点,应该是改过的讯息记号,和我们用的不同。」 「他大概发现我们在追查他,所以变了记号。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躲躲藏藏,和裴京、柯峰说小心就好,不必花时间抹除踪跡。」安倚从怀中拿出布地图,「罗凛,地图上有丘陵镇,临水村在哪里?」 罗凛看了一下地图,在上头指了指。 安倚道:「他们从北方一路向西南往京城前进,最近一次的攻击是五羊镇,丘陵镇在五羊镇南方,临水村却在五羊镇北方,五羊镇夹在两地中间,为什么要跳过临水村?」 「我让柯峰去临水村调查一下。」 「不必,我去临水村看一看,柯峰还是照计画把京城周边的城镇调查完毕,把记号誊抄一份,我们需要破解他的记号。」安倚想了一下道,「请玉澄调查一下京城里有哪些官和魔教有勾结,他绑了一堆男孩不可能全部收着,定需要销货,城里的大官最好这口,应该是收货大宗。小倌馆也要搜查,他们也是收货人。」 「我会请玉澄尽快动身。」 安倚从怀中拿出发簪和手环塞给罗凛道:「替我拿给裴京的夫人,她应该生娃娃了吧,这些是我一点心意。」 罗凛推了回去道:「倚姐亲手拿给她吧,这样才有意义。」 安倚露出苦涩的微笑道:「我出谷一年才勉强寻到魔教的踪跡,要把他们拿下大概还要几年的时间,暂时回不去了,你就帮帮我吧。」 罗凛收下礼物道:「我听说新任武林盟主誓言讨伐魔教,我们何不请他协助,说不定能事半功倍。」 「先找到他的藏身处,请洛盟主帮忙才有意义。」 罗凛点点头表示同意,道:「我先回去,师姐小心!」 「你也小心。」安倚在竹林中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匆匆离开。 洛至仁在树上看着那片竹林喃喃道:「破庙里的果然是她。」 xxxx 再过半年就满十五岁了,比起十岁,她出落的越发水灵,稍稍长开的五官和身子,说明她以后会是个充满灵气的漂亮娘子。 想起十五岁生日那天将发生的事,她觉得一阵噁心,最近师父看她的样子总有些甚么,让她觉得极度不舒服。有时师父的手会有意无意抚过她的腰;有时会牵起她一小搓发尾放在鼻尖闻;有时会把脸靠近她的颈窝用力吸气;有的时候师父会在夜里来到她房间,坐在床边低声说:就快了,礼物就快可以打开了,到时候一个接一个的礼物,每天都有礼物。 她好几次想坐起身叫师父滚出去,但是她太害怕了,只敢装睡。 她不敢和其他人说,师父对他们有再造之恩,每个人心里对师父只有崇高的景仰,如果透露出师父噁心人的一面,反而会陷入被质疑的局面。 她抽出银鞭,在无人的桃花林里把一整套功夫演练一遍又一遍,每次练功夫的时候都能让她头脑冷静下来。 师父这三年半来不断重复十五岁要给她一份大礼,她虽然不懂男女情事,但师弟偷藏的画本子她看过,里面是男女房事的图画,男人伏趴在赤裸的女人身上,下身的阳物放进女人的身体里,男人的头在女人的颈窝里笑着……就像师父把脸放在她颈窝处一样。 她有预感,十五岁的礼物可能和那画本子一样。她好害怕,一想到师父噁心的模样趴在自己光裸的胸前,师父的那里放进自己的身体里,她忍不住一阵恶寒。 xxxx 安倚从恶梦中醒来,又一次。 天还是黑的,她躺在床上一身汗,不断大口喘着气。随即她注意到房里有人,那人气息轻微又稳定,坐在房中央的方桌边,距离床铺大约三步之遥,在黑暗中看着她。 那双炙热的彷彿要烧穿她的眼神,她熟悉。 她缓和呼吸后道:「洛盟主深夜来访,有失远迎,不知有何指教?」 洛至仁坐了大半夜,一直在思考要怎么逼她承认,她就是破庙里的那个女人,但是想到她承认之后又能怎样?倒是她和师妹谈话的内容有点甚么,她们似乎也在追踪魔教,而且和魔教有点关係的样子。于是开口道:「安娘子在追查魔教?」 「江湖很大,各门各派不计其数,不知我和洛盟主查的是不是同一个魔教。」安倚仍然躺着说话,没想要坐起来的意思,但是她全身警戒,洛至仁如何知道她的名字? 「不用和我贫嘴,最近专抢男孩的劫匪只有一伙,我追的就是那些人。」 「就当作是吧。洛盟主有何贵事?」 「关于魔教,把你知道的全告诉我」 安倚想了下,洛至仁虽然知道她在追查魔教,但似乎不知道魔教的底细,这中间她能给的资讯便有很多修改的空间,于是缓缓道:「教主梅嵐之,大约两年前聚集了一帮人,靠洗劫商队和勒索富户起家,基础稳固之后便开始抢男孩,并且作人口买卖。」 「魔头的名字倒是文雅。其他的我已经知道,说些我没听过的。」 「我知道的和洛盟主一样多。」 洛至仁看着她的脸,很明显的她在说谎,竹林里她说过与魔教共用过信息记号,魔教改了标记让她们必须重新破解,这说明了她和魔头系出同源,认识魔头的机会很高。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偷听到的事情,选择隐瞒她与魔教的关係,既然如此,他便不戳破,紧紧跟着她,总能找到点线索。 他道:「你刚才问我有何指教,大概就是我要跟着你一起追查魔教。」 安倚「刷」一声坐起身来,怒目瞪视洛至仁,心里有无数问候他祖宗的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 谢谢两位美人留言,对我鼓励很大(大心),结局正在努力中。校外教学终于结束了,快死去??结果老闆又要出任务,救救大龄菸酒生,根本没空写文呀呀呀! 第八章 打脸 按照进度,安倚今天要离开颠云镇往北走,先到梧岭村,再到丘陵镇,往北上去是五羊镇,在半路岔道临水村,预计要花三十天的时间。 安倚戳戳碗里的麵,看着同桌吃的欢快的洛至仁,一想到他要和自己一起走三十天就觉得脑门抽痛。洛盟主是个击败少林大师的高手,自己又怎能逃出他有意的跟随?只能见招拆招,到时再想办法脱身。 走了六天到达梧岭村,说是村,其实规模和镇差不多大。六天下来,安倚发现洛至仁是个不错的旅伴,首先他废话不多,甚至很少说话,彼此对话内容大概就是讨论这一顿吃甚么、晚上要住哪里。吃饭的时候他会抢先结帐,总说是仪亲王请客,但她还是拿出一半的钱丢给他,他不多废话会收下,再拿安倚给的钱买些乾粮、零嘴,路上一起分食。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是和安倚挤一间房,他说都坐她床边一晚上的交情了,就别计较太多。她看那张嬉皮笑脸的样子,怎么挡也挡不住武林高手,不如别花心思在那上面,便没多说话,晚上她睡床,他合衣抱着长刀在椅子上靠着睡。 大家都是练武的人,早上各自去修习武功,很默契的卯时半出现在食肆吃早膳,然后赶一天的路直到傍晚。 又走了六天的路到达丘陵镇,安倚把整个镇里里外外绕了一遍,找到了魔教留下的记号。 她看着那记号,看似非常熟悉,内容却是完全摸不着头绪。洛至仁就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观察她的神情。 驻足一会儿后,安倚道:「我有事,你自便。」 安倚出了镇西走了约十里路,有一个破败的亭子,她便在亭子后的树林边缘站定,不一会儿罗凛的灰色身影便出现在安倚面前。 罗凛带着甜美的微笑,视线越过安倚道:「见过洛盟主。」 安倚回过头看,大约距离三十步之遥的大树后走出一个身影,她很熟悉的黑色锦袍。安倚对着罗凛道:「你不惊讶?」 罗凛笑答:「我不放心你一人旅行,一直让玉澄跟着你,你也知道,玉澄的跟踪技巧一直是我们之中最厉害的。前几天他出现在我面前,说洛盟主和你同行,他不必跟了。」 安倚瞪了罗凛一眼,这个小妮子以前唯命是从,现在多个心眼派人跟踪自己,真是翅膀硬了!她无奈道:「有甚么新发现?」 洛至仁来到安倚身边,罗凛不避讳道:「京城的小倌馆有两家向魔教进货,一部分留着自己带,绝大部分转手卖给三个富商。我们还在查富商有没有资助魔教,小孩有没有转手再给朝廷高官。」 安倚道:「魔教从北边下京城,一路上经过官州、同州、略州,从这几个地方官和京官的连结下手,应该会比较容易。记号有突破吗?」 「裴京还在努力,送了一份抄本回去给易咏,他会帮忙破译。」 「易咏……可以吗?」 「他说会尽力。」 安倚露出不安的表情,洛至仁第一次看到她的坚强出现裂缝,这个易咏和她有甚么特殊关係? 罗凛笑道:「洛盟主,少林寺慧空大师是您手下败将吗?」 洛至仁冷脸回道:「你只要知道他是个贼秃驴,离他越远越好。」 罗凛嘻嘻笑了出来道:「我去联络裴京,请洛盟主好好照顾我师姐。」 「我才……」罗凛一转身就不见踪影,安倚嘴边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她想说得是:「我才不需要他照顾!」 晚膳时间,两人在丘陵镇最大的馆子里吃饭,洛至仁心情不美,点了两壶水酒拼命灌,安倚没理会他,自顾自地吃的开心。 有两个走江湖的汉子坐在他们隔壁桌,黄汤一杯一杯下肚,两个汉子始终低声说话,但安倚稍稍催动内力,便把对话听了个清楚。 长鬍子大汉道:「最近京城蠢蠢欲动,京城周围十二个州调了三万军集结,边关李将军好像带了七万军,悄悄向京城前进。」 落腮鬍大汉道:「不就是仪亲王那事儿。」 听到仪亲王三个字,安倚轻轻踢了洛至仁的脚,洛至仁抬眼看安倚,她朝两个大汉使了眼色,洛至仁便竖起耳朵听起来。 落腮鬍大汉道:「贵仪郡主闹了丑事,仪亲王带回家严加管教,原本要嫁给柏杨侯的庶子,不知道谁给柏杨侯胆子,柏杨侯那边说贵仪郡主有失女德,进门只能做妾。」 「唉呦,这不是往仪亲王脸上狠狠打一巴掌吗?人家娇养的嫡女嫁给庶子作妻已经很委屈了,竟然说只能作妾,郡主嫁过去不知道要受多少虐待。」 「听说那庶子在食肆多喝了几杯,露了口风,贵仪郡主早就不是处子之身!这么落脸面的事仪亲王怎么会答应,回家逼着郡主去无心庵落发出家。」 长鬍子大汉嘖嘖道:「仪亲王这回是发狠心了,郡主不就是有失女德,需索无度,大不了留在家一辈子不嫁,有必要送去出家吗?」 「你刚才提到柏杨侯哪来的胆子这么打仪亲王脸,听说是皇帝给他的!」 「皇帝在这丑事上掺一脚做甚么?」 落腮鬍大汉道:「仪亲王是皇帝的弟弟,当年老皇帝看几个文官抢着把女儿嫁给太子,怕儿子被岳家掐着脖子,所以把大部分的兵权分给了两个亲王、三个将军,要制衡外戚。当年的太子成了现在的皇帝,手里没有兵权就不踏实,千方百计想把兄弟的兵权弄到手,以后才能和几个将军抗衡。」 「你这么一说,郡主闹事让仪亲王有了把柄,柏杨侯是皇帝的魁儡,其实是皇帝要藉机让仪亲王交出兵权?」 「没错,但是仪亲王不会任凭皇帝宰割,就把女儿送去剃度,留着兵权。」 长鬍子大汉嘿嘿笑道:「这种女儿早就该送去出家,闹了事才送走,还要收烂摊子呢。」 「仪亲王选择切割女儿,皇帝想来硬的,不知道许了李将军甚么好处,边关七万、京城周边三万,加上禁军五千,和仪亲王手上的十二万可以对干了。」 安倚低声和洛至仁道:「这一顿还是仪亲王请客吗?」 洛至仁也低声回道:「信不信李将军会和仪亲王联手,反咬皇帝一口。」 安倚露出惊讶与疑惑,表情似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等着瞧吧。」洛至仁露出狡猾的微笑。 第九章 嵐谦 距离十五岁还有两个月,她的焦虑也一天大过一天。 终于她再也没办法一个人扛着这份不安,她带着与她最亲近的师妹到了桃林深处。 她问师妹道:「你愿意嫁给师父吗?」 「嫁?师姐你没事吧?师父就像爹爹一样照顾我,他老人家要娶个师娘我乐见其成,但要我嫁给师父,太奇怪了。」 「你也觉得很奇怪?师父说等我十五岁那天,要我嫁给他,没有名份的那种嫁。」 「甚么意思?没有名份的嫁给他?」 「就是做尽一切妻子该做的事。白天侍候他,晚上和他共寝,也许要替他生孩子,但是没有妻子的名份。还有……可能会有很多个没名份的妻子。」 「师姐,你有很大的问题,师父不会那么做的!」师妹的脸色不好,厉声道:「如果你只是要说这些,我要走了。」 「等一下!」她拉住师妹的手,「晚上,你秉住呼吸躲在我房里,眼见为凭!」 师妹用力甩开她的手,愤怒道:「我不会去的。」 她揉着发疼的手,站在落花繽纷的桃林中,心中的不安和花瓣一样,不断飘盪在空中。 xxxx 安倚从恶梦中惊醒,一如往常。 洛至仁坐在床边看着她,炙热的双眼像是要把她烧穿一样,一如往常。 「真的是每天做恶梦呢。」他微笑道,「起身吧,我听到一群马蹄声,估计有三十个人以上。大半夜三十个骑马的人,不会是好事。」 安倚向来穿着中衣睡觉,听到洛至仁的话,匆匆披上外衣,系好腰带,拿着腰上的银鍊子,跟着洛至仁上了屋顶。 两人蹲在屋顶上,只见镇北有几个火把的橘影渐渐靠近,在镇北大约五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洛至仁和安倚静静观察了一下,不知道那些人葫芦里卖甚么药,互相看了一眼,便溜下屋顶准备往那群人的地方接近。 脚刚踩到地面,便觉得镇里四处都是脚步声。洛至仁心里暗叫不妙,骑马那些人已经派人摸进镇里了! 安倚看到有个人影从巷子口闪过,她连忙跟了过去,只见那人穿着夜行衣,腰上掛着短兵器,手里拿着油罐和火摺子。她脚下轻点,一个飞身落在那人身后,出手两点便把那人放倒在地。 洛至仁随后赶到,说道:「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镇里四处都是火光,把街道四周照的光亮,陆续传出有人大喊「走水啦!」越来越多人醒来灭火,妇孺孩子挤在街上帮忙抢救财物。 洛至仁看着街上一团混乱,半大不小的孩子在路边站着,有些孩子帮忙牵着更小的孩子,突然惊觉道:「魔教要来抢人!」 安倚一听,马上提脚往镇北入口处衝,只听见四处陆续传来惊叫声和惨叫声。马匹上的红衣人衝进镇北的入口,见到大人就挥刀砍下,行经之路留下一具具倒地的尸体,孩子们吓得嚎啕大哭,有的孩子伏在父母身上哭泣,还没来得及释放心中的哀痛,刚才放火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把男孩子拎起来,往镇南的方向带去。 安倚一心一意往镇北那群骑马的人方向去,洛至仁跟在她身后,眼看黑衣人手里跩着两个孩子,一个又一个往镇南方向奔去,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救下孩子,还是该跟着安倚去镇北。 他一咬牙,跟着安倚往镇北的方向去,路上只要看到骑马砍人的、拎着孩子的魔教人就杀。只比安倚落后一点赶到镇北。 安倚手里握着银鍊子,对着马匹上的红衣人道:「嵐谦!」 红衣人里一个装束明显是首领的人转头,一脸不屑地对着安倚道:「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脸皮恁厚了。」 洛至仁看向嵐谦,从话里的意思听来,安倚和他是认识的。嵐谦看起来大约二十岁,脣红齿白,身形纤细肤白,是个英俊的青年,但是眉宇间有一股傲气,让人没有亲近之感。他的年龄与安倚相近,大概是同个师门。记得安倚和罗凛说过:我们已经没有师门了,难道是安倚那一伙人脱离魔教? 嵐谦翻身下马道:「教主说过不可轻易伤害你们,但他没说一定不能伤害你。」话音才落,便拔出一炳长剑,剑尖瞬间便到了安倚眼前! 洛至仁还来不及出声提醒,安倚一个侧身便避过剑峰。嵐谦的剑尖刺空,手一翻,剑的侧锋便转向朝安倚的头挥去,安倚举起手里的银鍊格挡,「噹!」一声,擦出一阵火花,可见两人力道之大。 安倚趁着反力向后一飘,退出十步之外,手里银鍊用力一挥,像条灵蛇吐着信,往嵐谦腰上缠去。 银鍊未到,嵐谦挥剑格挡,那银鍊像是有生命一样,差一点碰到剑身之前便一个翻滚,往握着剑的手缠去。嵐谦没料到银鍊会突然转向,手连着剑柄一起被银鍊缠得死死的。 「你的武功又精进了。」嵐谦露出讽刺的微笑。 安倚没答话,用力一拉银鍊,嵐谦的手被拉动向前跨了两步,随即用力拉回被银鍊缠绕的手,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洛至仁本想上前帮忙安倚,但是魔教的其馀红衣人下了马,只是站在马前没有出手,他想踏出的脚步也迟疑了。 嵐谦大喝一声,脸上被一阵红气渲染,用力拉回被银鍊缠着的手。安倚很明显的抵不过他的力量,又不肯弃下银鍊,一个顿足便朝嵐谦扑过去!嵐谦手掌一拍,安倚的左肩窝受了一掌,向后飞出数丈。 洛至仁再也无法甚么都不做,跑去扶起安倚,只见她双眼紧闭,嘴角滑出一道鲜红的血。嵐谦甩掉手上的银鍊,哈哈大笑,看似没有进一步攻击的心情。 「安倚!安倚!」洛至仁试着唤醒她的意识,她仍是紧闭双眼,嘴角的血流出更多。 「哈哈哈哈……别以为只有你的武功会精进,教主赐我朱雀堂主一职,传授我烈焰神功,让我内力比以前好过数倍,你这种病猫功夫连我边都摸不到!今日爷就发发好心杀了你,让你不用再苦苦追着教主屁股后面跑。」 嵐谦握着长剑,一步一步朝安倚走去,洛至仁一手扶着安倚,另一手抽出长刀准备应战,虽然他搞不清烈焰神功的来歷,看他刚才出手的招式,还足以应付。 第十章 化魔 突然洛至仁觉得肩头一沉,他低头一看,只见安倚一手成爪,紧紧扣住他的肩头,无数条黑纹密密麻麻佈满在她手指上和额头上。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连眼白都是黑色的! 安倚露出一抹邪媚的微笑,气若幽兰的在洛至仁耳边道:「你长得真好看,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陪你玩。」 话才说完,洛至仁感觉到耳朵被她的软唇亲了一下,旋即手里一空,安倚已经站在嵐谦身前,一掌打在嵐谦脸上。嵐谦支撑不住,单膝跪地,剑尖插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嵐谦吐了几口鲜血,脸上的巴掌印逐渐佈满和安倚手指上一样的黑色密纹,往整张脸上蔓延。 安倚一手抓起嵐谦的头发,逼他看着自己的脸,果不其然,嵐谦露出了惊恐的神色,微微颤抖着身躯! 安倚的脸离嵐谦不过几吋,说话的语气充满戏謔与嘲笑道:「霍嵐谦,你以为老傢伙是怎么死的?」 「你……你!」不等霍嵐谦把话说完,安倚把霍嵐谦的头重重摔在地上,一隻脚踩在他头上。霍嵐谦痛的在地上轻声哀叫,被打的脸上佈满了血和黑纹。 安倚缓步走去拾起银鍊甩了一下,一阵破空的声音震的洛至仁耳朵嗡嗡作响,可见内力之大!魔教之人纷纷拔出武器,围在安倚周围,全力备战。 安倚露出冷笑,一挥银鍊,一阵破空之声红衣人便倒下了半数,胸前一道横纹,汩汩冒着鲜血。剩下的一半齐喝大声,齐齐攻向安倚。安倚挥着银鍊,如行云流水,一拉、一勾、一挥,不到一盏茶时间,剩下的红衣人也倒在地上没了呼吸。 洛至仁手里握着长刀动也不动,目不转睛的看着安倚将三十几个红衣人放倒在地,脑海里全是她邪媚的笑容,和一边杀人一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真的是他认识的安倚吗?那个每晚被恶梦惊醒、爱听八卦消息、脸上经常不带表情、行事总是从容的安倚,和这个杀人不眨眼,周身充满邪气的女人真是同一个人吗? 安倚把杂鱼解决掉之后又来到霍嵐谦身前,霍嵐谦一开始的自傲与不屑荡然无存,在漫天火光中抖的和筛糠一样。 安倚那隻佈满黑纹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停在他的脖子上道:「我很想留着你的小命帮我传话,但现在还不是曝光的时候,只好请你带着真相下地狱。」不等霍嵐谦回话,清脆的「喀喳」声在黑夜中格外响亮,是颈骨折断的声音。 安倚扔下霍嵐谦的尸体,摇着手里的银鍊转身缓步向洛至仁走去。洛至仁看着安倚黑澄澄的眼睛,那是完全的黑暗!配上邪媚的微笑,更觉得安倚是行走在人间的邪恶,凡是挡在她路前的一切都将被摧毁,一片不留! 洛至仁握紧手里的长刀,脑中回忆着她刚才甩鍊的招式,要打个平分秋色似乎有点吃力,不论如何还是要试一试! 安倚勾着一抹邪气的微笑,墨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洛至仁,能感觉到他很紧张,所以更有意思了!她身型一晃,一瞬间已经越过洛至仁的长刀,拿着银鍊的手勾着他的脖子,银鍊上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另一隻手捧着他的脸颊,身体紧紧贴着他,轻声吐气道:「你长得真是好看,身材也壮硕,难怪贵仪郡主想要你。」 她的脸与洛至仁相距不过几吋,他看着她漆黑的眼睛,背上的冷汗几乎湿透了衣服,这是面对强者的紧张和兴奋感。洛至仁出手推开安倚,手还没碰到她就不见了踪影,下一瞬间两隻佈满黑纹的手指,从身后紧紧扣在他胸腹上,耳边传来她的声音道:「原来是会伸爪的小猫咪,最有趣的品种。」 洛至仁抬手朝他的耳后抓去,要扣住她的脑袋,手指刚触到她的发丝又是一阵落空,安倚已经鑽进他抬起手的身侧,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拉着他的衣领,在他耳边道:「乖乖从了我,可以少受点苦,哈哈哈哈……」 洛至仁出手把她推开,手刚碰触到她肩头,她的笑声顿时停了,她的手也跟着停了。只见安倚紧靠在洛至仁身上,慢慢滑落地面,倒在地上。 洛至仁见她倒地没有动静,那张邪媚的脸,要说她这一倒是计谋也不无可能,但他还是上前扶起安倚。只见她手上、额上都是黑纹,且那黑纹像是会生长一般,蔓延到脸颊、手臂上。她双眼紧闭,眉头紧皱,像是很痛苦。他伸手探她脖子处的脉搏,发现她心搏非常迅速,体内真气纹乱。洛至仁见镇上一片混乱,便收刀入鞘,抱起安倚,提起轻功往镇北离开。 离开丘陵镇不出五里,他见到一处密林,便带着安倚进入林子,找了一棵大树将她放下。他伸出手重新探她脉搏,发现有两道真气在体内互相撕咬。一道暖暖的真气,正被一股阴冷的真气压制,很明显是走火入魔! 洛至仁让安倚侧靠在自己怀里,一手圈着她的肩,一手放在她胸腹处,透过手掌缓缓送出他的真气。不一会儿他便抓住那股暖暖的真气,慢慢推着那股暖气将阴冷之气压制。那股阴冷之气缩回腹部深处,但是他明白,只是暂时蛰伏,等待下一次出来大开杀戒。 洛至仁见安倚脸上与手上的黑纹都消失了,脸色略有苍白,虽然还在昏迷之中,应该是无事了,便又抱起安倚回到丘陵镇住宿的房间,替她盖上棉被。 他拿了一条湿巾擦拭她嘴角的血和脸上的汗,回想刚才抱着她的时候,这女人瘦得像一把柴,没胸没臀,一脸苍白,现在看来大约是走火入魔多年,每夜受噩梦所扰,才会如此憔悴。 相处几天下来,他仔细观察过这个怪异的女子,瘦瘦的身躯却站的挺拔,长长的眼睫,小巧的鼻子和紧抿的丰唇,略长的脸让她看起来少了点柔气多了点刚硬,圆圆的眼里透露着疲倦和世故,她究竟发生过甚么事? 洛至仁把银鍊上的血跡擦掉,此时仔细一看才发现,银鍊是一块半指长的缠绕藤蔓图形,边缘打磨过,像是刀的利刃可以伤人,藤蔓图形一个扣一个,连结成一条八尺的长鍊,甩起来像长鞭一样,手柄的部分平日垂吊在腰间,像是腰鍊的垂穗。这银鍊怎么看都是特别打造的,江湖上未曾听过这样的特製武器,也许可以从老师傅那里打听看看。 看看天色已接近辰时(约7点),洛至仁在镇上巡视,大火将镇上的房子烧了约四成,多数人家的儿子被掳,因着他解决掉几个黑衣人,有几家的孩子得幸没有被抓,一时间失去孩子的抱地痛哭,孩子还在的抱着孩子开心地哭。 街道地上有几具魔教红衣人与黑衣人的尸体,是他赶去镇北时砍倒的,几个官差正在搬移。他悄悄走去镇北,官差们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超过三十具魔教尸体。官差该高兴才对,这是魔教第一次袭镇失败,留下一堆尸体与证据。但他现在还不能出面说明人是谁杀的,安倚对霍嵐谦说过:现在还不是曝光的时候,洛至仁决定帮她保留走火入魔这件事。 洛至仁提起轻功迅速来到镇西十里处的凉亭,昨天安倚便是在这里和罗凛会面。 「罗凛娘子!」他用了一点内力大声呼唤,若罗凛在附近的话,绝对会听得见。「罗凛娘子!」 他停留了约一刻鐘,始终没等到罗凛的身影,便又回去客栈里。 第十一章 逃跑 离十五岁还有一个月。 上次和师妹说过师父的行径怪异,师妹终究不愿意相信她,没去她房里见证师傅的怪异行为。她坐在房中摸过一件又一件的新衣服,不是束胸就是薄纱,她恨不得把这些衣服全烧了!想到现在孤立无援,连最亲近的师妹都不相信她,还有谁会相信她,相信她说的,师父是个为老不尊的登徒子,当初收养她们的时候就没安好心。 离开师门,躲开师父就可以远离威胁! 她决定在十五岁生辰之前离开这里,那么她需要精密的计画和地形勘查。事不宜迟,她立刻动身去后门。 她站在后门思考了一下,这里很少人走动,但是不够隐密,晚上有师弟轮流守门。后门通往最近的村,从这里离开只有一条路,很容易被抓到行踪,不妥。 「师姐……」 她回头一看是师妹,上个月骂她不该污衊师父后就再也没来找过她,今天突然出现很是奇怪。 「怎么了?你看起来脸色不好。」她问道。 「我……我……师姐请原谅我!」师妹单膝跪地垂首道。 「你快起来,发生甚么事?」她扶起师妹。 「五天前师父来到我房里,我想起你说过的,便也装睡。师父坐在我床边,说我是第二个礼物。他把我被子掀开来,又说比第一个礼物好,多忍耐几个月再拆礼物。我本来想说服自己,师父不可能是那样的人,但是他昨天又来我房里。师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对不起我先前怀疑你,我真的好害怕!」 师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知道这份恐惧,她颤抖了好几个月。师妹的年纪比她小二个月半,浓眉大眼、五官精緻,十四岁的年纪身材已经玲瓏有緻。看来师父已经等不及想要出手了,她计画要逃离,可以带着师妹一起走,好有个照应。 「师父前阵子又收了一批十岁左右的师弟师妹,我可以躲过师父的毒手,那些师妹等个五年,有几个能逃出来?」她想着。 突然间,离开师门成了最不可能的选择。 xxxx 安倚又做了恶梦,相同的恶梦不断在她脑中反覆上演,她以为已经习惯了,却还是每次都从恶梦中惊醒。 「醒了,觉得如何?」洛至仁替她擦掉额角的冷汗。 安倚环顾四週,是丘陵镇的客房,于是道:「我睡了多久?」 「接近两天,现在是申时半。」 「我有……呃……对你做很糟的事吗?」 洛至仁看着安倚,过了一会儿道:「你不记得?」 「我只记得被嵐谦打了一掌。」 「你被打了一掌后就变了个人,把魔教三十馀人都杀了,那位霍嵐谦也死在你的掌下。」洛至仁的脸靠近安倚继续道,「你把我调戏了一番,贵仪郡主连我袖子都没摸过,你倒是把我全身都摸遍了,不用负责吗?」 安倚看着洛至仁,想辨明他话里的真实性,然后撇开头道:「没把你强了,负甚么责?」 「大闺女被摸个小手就要男人负责娶回家,我被摸了这里和那里你却不用负责?哪种道理你解释一下?」 安倚恨不得掐死他,迅速伸出手捏紧他的手掌,他的掌心流出一股暖暖的气,和她在昏迷中感觉到的暖气相同。 是这痞子帮她压住走火入魔。 她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他的手,随后忍声道:「你说说看怎么个负责法?」 「以后我也要睡床,还要伺候我沐浴更衣十次。」 「……少爷病。」 「你说甚么?我没听清楚?」 「我是说,洛盟主用过晚膳没?在下久未进食,需要来点清汤素面,还请洛盟主移动尊驾,好让我请洛盟主饱餐一顿,以谢盟主相助之恩。」 洛至仁略表满意的「嗯」了一声,让安倚整理着装后,一起去镇上还在营业的食肆用餐。 安倚点了两碗素面,半隻醉鸡、一盘青菜,洛至仁加点了青菜,还有红烧牛肉、蒜泥肉,切了一盘滷豆干萝卜白菜,小二送上来的时候摆满了桌子。 安倚腹诽着根本武林吃货盟主,洛至仁却一道夹过一道,把半数以上的菜与肉都夹进安倚的麵里。 安倚内心略有感动,武林吃货嘴里没说却是替她着想,点的菜肉是要给她补体力的。 「你多吃一点,胸前没几两肉,贴在我身上,我都替你觉得丢脸了。」 安倚一个眼刀飞过去,内心杀了他不下十次;他一脸情真意切,不把飞刀看在眼里。 两人安静吃麵,斜角桌两个妇人低声说话,此时变得异常容易入耳。 紫衣的年轻妇人道:「五羊镇前些日子才经歷魔教洗劫,这小小的丘陵镇竟然也遭毒手。我靠近丘陵镇的时候才听说魔教来过,折回五羊镇已经来不及才进了丘陵镇。」 另一个略胖的黄衣妇人道:「这次魔教栽了跟头,镇上好像有高手在,把魔教杀了个片甲不留,镇上半数人家活着,孩子掉了近一半,比五羊镇的情况好太多了。」 「这魔教终于吃了亏,该不会是年初新任武林盟主干的吧?他说过要讨伐魔教。」 「就算他说过要讨伐魔教,给贵仪郡主一搅和,谁还帮那对奇葩父女讨伐任何东西。」 紫衣妇人疑惑道:「武林盟主说要讨伐魔教是为了武林和平,不是为了那两父女呀。」 「是吗?我听说仪亲王积极拉拢武林人士,广邀好汉进府餐聚,还准备把掌上明珠嫁给武林盟主,盟主为了报答知遇之恩才誓言讨伐魔教。话说那仪亲王拥兵自重,是造反的前奏。」 「据说贵仪郡主年纪轻轻已经阅郎无数,虽然大家说有失女德,我还真是羡慕呀!家里那口子整天喊累,我都想出去阅郎了。」 「嘘!小声点,想被抓去浸猪笼吗?」黄衣妇人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盯着她们后又压低声音道:「我听说贵仪郡主夜里寂寞难耐,逃离无心庵了。」 「真的吗?这可是惊天消息呀!」 安倚看了洛至仁一眼,他嘴角露出狡猾的微笑,不知道贵仪郡主逃出尼姑庵的事他有没有推波助澜? 黄衣妇人继续低声道:「刚才说她年纪轻轻阅郎无数,平日里又是个被宠上天的,这回被亲爹送去无心庵落发出家,她怎么会静下心好好待着,不逃跑才是奇蹟!」 「千金小姐逃离尼姑庵,没钱没本事的,怎么没听说她投奔仪亲王府?」 「亲爹送去剃度的,要是回家去不就羊入虎口,再被送出去剃度一次!而且仪亲王造反的消息到处都在传,郡主现在回去说不定会被牵连杀头,回家去不划算呀。」 「你说的有理,就算乖乖待在无心庵,到时仪亲王杀头罪下来,株连九族,说不准郡主从庵里拉出来杀掉,逃走似乎是最好的路子。」 黄衣妇人一脸自傲的说:「依我见,贵仪郡主是对武林盟主的滋味难忘,逃出尼姑庵,为爱走天涯。盟主的口味也恁重了,连那种有失女德的人都亲得下去,嘖嘖……」 「啪!」洛至仁手里的筷子被掐成两截,他一脸不悦的看着两个妇人,那两个妇人被看的直打哆嗦,匆忙结帐离开。 第十二章 靠壁(微H) 当天晚上,安倚一样穿着中衣盖着被躺在床上,不一会儿洛至仁躺在安倚身边,穿着外衣、手里抱着他的长刀,没有和安倚分享被子就睡着了。安倚听他呼吸均匀,没多久自己也进入梦乡。 夜里,安倚又被恶梦围绕,脸上渗出一颗一颗的冷汗,紧皱的眉、紧抿的唇,手紧握成拳,似乎在忍耐甚么。他伸出手轻轻握着她的拳。 隔天早晨,安倚戴上帽帷,准时离开丘陵镇。洛至仁说要雇辆马车让她好好休息,她说康復的差不多了,可以用走的,想多看看罗国夏天的美景。洛至仁没有多争辩,一起走在官道上朝五羊镇出发。 走了八日抵达五羊镇,下榻之后立刻把镇子里里外外走了个遍。五羊镇比丘陵镇规模要大一点,花了一个时辰才走完。一个多月前被魔教洗劫,镇上的人损失了五成以上,孩子几乎被抓光,只剩六岁以下的还掛着鼻涕,紧紧牵着家人。人口瞬间少了一半多,镇里有许多空屋,加上被烧过的痕跡,颇有鬼城的味道。 安倚路过镇衙门,她看着洛至仁,一直看一直看,最后丢了句「算了。」便往镇东去。镇东十二里左右有棵大槐树,安倚站在大槐树旁边等着,不一会儿罗凛像鬼魅一样出现在安倚面前。 「师姐,我看到霍嵐谦的尸体,你没事就好。」 安倚点点头道:「他似乎看见我化魔的样子,但现在暂时不能让这事曝光。」 「化魔了?」 「多亏洛盟主帮忙才能压下来。」 罗凛立刻单膝跪地道:「多谢洛盟主相助,罗凛必当报答。」 洛至仁连忙上前扶罗凛,她却像钉在地上一动不动。洛至仁道:「我帮助安娘子不是为了回报,你无须多礼。」 安倚看着洛至仁,心想这盟主真会装,明明开了条件要她帮洗十次澡,甚么不是为了回报,再装呀! 罗凛看向安倚,想确认洛至仁的话是否真实,只见安倚深情地看着洛至仁。罗凛露出微笑,从地上站起来对洛至仁道:「罗凛只有一个师姐,请洛盟主怜香惜玉。」 安倚一个眼刀飞过去,罗凛伸出中指食指在眼前用力一夹,假装把眼刀夹住,往旁边扔掉。 洛至仁心道:「我还仰仗你们帮我找出魔教,不会太为难你师姐。」 安倚不耐道:「办正事,查到甚么?」 罗凛回道:「上次查到三个富商买了男孩,八成以上转卖给朝廷里的官员,大大小小的官都有,共同点在于,他们都是左丞相一派的,包括魔教一路经过的官州、同州、略州,州官也全是左丞相一派。左丞相师从太保,与太傅关係也不错,太傅又是皇上在太子时期的啟蒙师,这件事是否牵涉到皇上,我们还在查。」 「我看皇上在参与其中的机会不小,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助长魔教。记号有进展吗?」 「易咏有点头绪了,正在努力。」 「不要太勉强易咏,好好照顾他。」 罗凛笑道:「易咏请师姐放心,他有分寸,还问今年中秋你要不要回去,他一年没见过你,想念的紧。」 安倚露出温暖的微笑道:「中秋前再问我一次吧,到时看情况决定。」 xxxx 城东的暗巷里灯红酒绿,夜幕高掛之际,亦是美人倚栏之时。刚过子时,醉仙居的门口走出了三个华服郎君,女子们还掛在郎君们身上,娇声娇气喊着「别走嘛」,一个俊俏的红衣郎君也道:「彩蝶娘子都说别走了,咱们怎能拋下美人独饮?来来,进去再玩一会儿。」 一个长相普通的青衣郎君道:「我已经在外头陪明贤君玩一天了,再不回家安抚黄脸婆,怕她告个状,以后我也别想出门玩了。明贤君你也早点回家吧,要是惹柏杨侯不开心,你也别想出门玩。」 青衣郎君拉着绿衣郎君一起离开,明贤咕噥了几声朝另一个方向离开。初秋的夜里有些凉意,他打了个哆嗦,又在酒精的催化下慵懒起来,哼着小调往回家的路上走。 刚拐过醉仙居的巷子,一个披着帽帷的人挡在他面前,明贤露出嫌恶的表情,心里碎念道:「这人一点礼貌也不懂,光会挡路。」然后绕过那人继续前进。 戴帽帷的人又一次挡在明贤面前,怒声道:「杨明贤,干嘛装不认识我?」 杨明贤一听是女人的声音,当下脾气便减了三分道:「你戴着帽帷我怎么知道你是哪位?」 那女子顿了一下,杨明贤说的也对,便拉开罩纱,露出一张艷丽的脸庞。 「唉呦呦,这不是我没缘份的妻子吗?贵仪郡主你不在无心庵礼佛,跑来京城做甚么?」 贵仪郡主一脸怒容道:「少跟我废话!我从涇州一路来到京城,每个人都在说我坏话,尤其是你,我处子之身明明就给了你,为什么要放话我早就阅郎无数?」 「郡主明鑑,自从丞相夫人家赏花一事后,我就被禁足在家里,一个多月来,今天是第一次跑出来玩,放话说给鬼听呀?」 「既然你没有诬衊我,又是谁在陷害我?」 杨明贤露出痞子笑容,上下扫过贵仪郡主的身体,棉袍宽大了点,但底下的曼妙曲线他还记得。他道:「想要你日子不好过的女人太多了,数下去大概全京城的贵女都要排个编号,你云波堂姊排第一个。」 「果然是那贱人!」 「但这件事应该不是她做的,是她皇帝老子四处散播谣言。」 「皇上?他对我向来不错,待遇虽不如公主一般,每年进宫请安数次,拿的赏赐也比别的郡主多呀。」 杨明贤耸耸肩道:「要问问你家仪亲王,听说皇上利用我家柏杨侯威胁仪亲王,要他交出兵权才让你嫁给我。后来就听到你家仪亲王把你送进无心庵。」 「我爹……为了兵权,把我送去出家?」贵仪郡主气得浑身发抖,被堂姊陷害是一回事,被自己亲爹背叛是另一回事! 「撇开你家仪亲王手段不说,和我相好的滋味怎么样?我为了取悦醉仙居的头牌,特地锻鍊身体。在家禁闭一个多月,看我腹肌从六块变八块了。」 贵仪郡主挥手打了杨明贤一巴掌,怒声道:「无赖!竟然把我和那些青楼女子相提并论!」 xxxx 醉仙居门口灯红酒绿,来客络绎不绝,琴声与笑声交织,成为另一种乐章。醉仙居后门只有一盏红灯笼,门扉紧闭,与前门是完全不同的风景。 「嗯……嗯……哈嗯……」在微弱的烛光下,隐约可以看见两个交缠的身影靠在墙上,男子正卖力的顶着,女子的裤子遗落在地上,旁边还有一顶帽帷。一条纤腿勾在男子的红衣上,随着男子的顶弄摇摆身躯,发出一阵阵娇吟。 「用力点……嗯……用力点……」 「郡主大人,咱们去床上玩,我可以让你更快欲仙欲死。」 「呼……嗯……少囉嗦,先看你这次表现再说。」 男子像是受到鼓舞,立刻迅速抽动起来,女子随着加快的速度,吟叫声也越来越大。 男子一下一下的顶着女子,淫糜的水声越来越大。男子血脉僨张,很满意女子的回应。将要到达顶峰之际,男子朝女子的脖子咬下一口,女子尖叫一声,同时带着痛楚与欢愉。 第十三章 私奔 从五羊镇到临水村的路崎嶇多山,洛至仁又提了一次以马代步,这次安倚没反对。两人在五羊镇周围找到一个土匪窝,去牵了两匹马出来,还顺便打包了点乾粮。 骑马的缘故,大约二日便到了临水村。村如其名,村子坐落在靠进河岸的峡谷里,美景浑然天成,像是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时值初秋,满山遍野的黄叶,地上堆积了一层落叶,安倚看得心花怒放。 洛至仁看着安倚不自觉露出的微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展露小孩子心性,很是新奇。 两人分头把村子寻了一遍,村里大概三十户人家,都是纯朴的农民,看不出甚么异状。安倚又绕了一圈,实在看不出甚么特别的,便去河边看几个孩子戏水。 河边几个孩子围着一个瘦弱的男孩,男孩红着眼眶在憋哭,其他大大小小的孩子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欺负那个孩子。 「你本来就是个没爹的人,我娘说了,你爹爹不要你了,你娘才会来临水村。」 「你娘偷人,你爹不要你,你娘才会跑来临水村生孩子。」 「大牛哥,甚么是偷人?」 「偷人就是……偷东西呀!你娘是小偷。」 瘦弱的孩子双拳紧握,怒声道:「我娘不是小偷!」说完便扑向大牛,往他脸上挥拳。无奈那孩子太过纤细,哪是大牛的对手,很快就被打趴在地上,一群孩子嘻笑着离开。 安倚见那孩子倒在地上没反应,便上前查看。只见那孩子哭得一脸鼻涕泪水,脸上、身上都是瘀青。 「起得来吗?」安倚问。 小男孩吓了一跳,随后把脸埋在手臂里道:「走开!」 「我都看到了,你起来把脸洗乾净,我教你怎么对付那些人。」 男孩听到后立刻跳了起来,在河边把脸洗乾净,用衣服把脸和手都擦乾了道:「姐姐说话要算话!」 安倚在河边教小男孩拉筋、蹲马步,锻鍊身体。小男孩瘦弱,一下子就吃不消,喊着有没有更快速的方法。 安倚道:「最快的方法就是半夜溜进他房里拿刀杀了他,你准备好杀人了吗?」 小男孩露出怯色,安倚又道:「听过练武功练到走火入魔吗?」 「听过,铁叔叔说人会变得疯疯癲癲,还会伤害其他人。」 「练武想要一步登天就会走火入魔,你想要伤害阿娘和铁叔叔吗?」 「不想!」小男孩猛力摇头。 「不想伤害阿娘和铁叔叔就每天早起,认真练习我教你的东西。一年后保证你可以把大牛打趴在地上。」 小男孩看起来不太甘愿,若能立刻教训大牛,让他不再来找自己麻烦是最省事的做法,但他还是点头道:「我答应姐姐认真练武功。」 「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两人离开河岸,小男孩带安倚走近路,很快就到了村尾的破茅屋。 安倚眼尖发现洛至仁站在树林边,紧盯着茅屋里头看,神色很是痴迷。 洛至仁发现安倚和小男孩后,便上前道:「小鬼,你住这里吗?」 小男孩不认识洛至仁,姐姐刚才教他武功,不是坏人,便看向安倚寻求帮助。 安倚看出小男孩的紧张,便道:「他是我朋友。」 小男孩一脸放松回道:「我和阿娘还有石头住这里。」 洛至仁向安倚打个眼色,便道:「我们送你回家。」 小男孩跨进前院便喊道:「阿娘,我回来了。」 厨房里传出声音道:「下次早点回来,天黑路上危险。」 「哥哥、姐姐送我回来的,我不怕。」 不一会儿,厨房里走出一位美丽的少妇,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岁,回推小男孩的年纪,大概十七、八岁生的孩子。少妇手里还拿着锅铲,一脸惊讶地看着安倚和洛至仁。 洛至仁连忙行礼道:「贸然来访请夫人见谅,我兄妹二人浪跡至此,天色已晚,请夫人发好心收留我们兄妹一晚。」 安倚看洛至仁态度恭谨,殷勤诚恳,似是要博取夫人的好印象,不由得在心里鄙视了一番。 「阿娘,姐姐看我被大牛欺负,她教我蹲马步练腿力,以后大牛再欺负我,我可以跑很快,跑到他追不上。」 少妇收敛神色道:「多谢两位相助,我再烧一个菜就好,请两位不嫌弃,留下一起吃。承恩,带哥哥、姐姐去正屋,帮我摆碗筷。」 洛至仁和安倚坐定后环顾四周,这破茅屋看起来风一刮就塌了,屋里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不为过,看的出来孤儿寡母的生活很艰辛。 不一会儿菜送上桌,一锅稀粥几乎看不到米粒,粥里豆腐渣加的比米粒还多,一道青菜、一盘凉拌素菜,难怪承恩会面黄肌瘦。 少妇面含歉意的整理了一下衣服道:「一点家常菜,请慢用。」 洛至仁把土匪窝顺便带出来的乾粮和乾肉条拿出来分了,自己捡了一条,剩下的全给了承恩。少妇红了眼眶,忍住没说谢谢,只道:「快吃吧,凉了不好吃。」 吃完后少妇便把孩子整理了一下送去睡觉,冲了一壶香草茶回到正厅,斟上茶道:「不嫌弃的话可以留下。两位虽用兄妹相称,我看你们不似兄妹一般说话。私奔不是甚么大事,找个地方安身立命一样可以过好日子。」 洛至仁和安倚互看一眼,没多做解释,误会就误会吧,多解释反而暴露自己的来意。 安倚道:「承恩的爹没有和你一起走?」 少妇叹了一口气,瞬间像是老了十岁,娓娓道:「我本是京城林氏,当年他是京城从七品的官,我只是一个落魄书院先生的女儿。我们私自拜了天地,本以为可以先斩后奏,但是婆婆用生命威胁他,要是让我进门做妻,她就上吊自杀。……我不想见他为难,便离开了。离开后才发现怀孕,我不好回家让爹爹蒙羞,一个人来到临水村,村里的人对我多有照顾,我就留下了。」 洛至仁认真听着,眼睛直直盯着林夫人看,时不时的露出微笑回应,安倚心想:「武林吃货看上夫人了?眼神竟是如此痴迷。」 又聊了一会儿,林夫人便说累了要早点休息,把房间让给他们,自己去和儿子挤一张床。安倚尷尬笑一笑,并不推拒。已经同床而眠多日,此时推拒就太矫情了。 脱下外衣简单漱洗后,安倚在硬梆梆的床上躺好,洛至仁一样穿着外衣,抱着长刀在安倚身边躺下入睡。 安倚闭着眼睛,眼前却浮现出洛至仁盯着林夫人看得痴迷样,便开口道:「喜欢林夫人?」 洛至仁闭着眼睛,听到安倚的问话勾起唇角道:「吃醋了?」 安倚在内心翻了个白眼道:「怕你不行,我可以帮你配副药,助你威风。」 「我行不行,你没试过怎么知道?」 「看你桃花眼、宽下巴、胸膛厚而无肉,宽肩窄臀,都是先天不足的跡象。」 洛至仁思考了一会儿道:「……不对,师父说过肾气不足的特徵里,你说的一样也没有。」 安倚没理会他,嘴上亏了他便觉得心满意足,不一会儿便睡了。 洛至仁听着安倚均匀的呼吸声,浅浅道:「这里好山好水,每个孩子都长的水嫩可爱。魔头愿意放弃临水村,直接攻击五羊镇,大概是因为那林夫人和你有七分像,长相、神韵和仪态,都有你的影子。那魔头……心里念着你。」 安倚早已跌进梦中,没听见洛至仁的话。 第十四章 师弟 再过五天就是她十五岁生日了,师傅看着她的眼神一天噁心过一天。夜里好几次想要偷跑到杳无人跡的地方,但是一想到那几个新进来的师妹们,闪着湿溽的眼睛,一张瘦瘦的小脸,她怎么忍心自己离开,留下她们受苦? 「师姐,这是师傅要我拿给你的新衣裳,说是生辰庆礼那天穿上。」 她看着那件淡蓝紫色的纱衣,是她最喜欢的顏色。手指轻轻抚过领口的精緻绣纹,她突然觉的淡蓝紫色变的噁心无比。 「师姐,你说不能逃走,可有好办法度过这劫,不被师父……欺辱?」 「我自有办法。」她望向窗外的美丽庭院,两个师弟正在帮她整理花园。 这里是那个自称师父的变态乐园,他专门找孤苦无依的小孩,用美好的生活与不虞匱乏的食物吸引孩子,养到十五岁的时候再伸出狼爪扑向女孩,男孩则是变态乐园里的杂役,替他做杂事。 她回忆着师弟藏在床下的话本子,里头说男人与女人欢爱之时,在欢愉的顶峰男人会释放元阳,之后是男人最脆弱的时刻,也许那个时候可以一刀割断师父的喉咙,让他不能再为所欲为。师弟师妹们不能原谅自己也罢,她愿意揹着弒师的名声,总之不能让那变态男人达成他的愿望。 她握紧衣袖里的匕首,心里想着:「欢爱之后……」 xxxx 安倚从恶梦中醒来,大口吸着空气,恶梦把她压的胸口生疼。吸进肺里的空气凉凉的,带着雨露的味道,已经进入深秋了。 安倚深吸几口气静下心来,每天每天被恶梦惊醒,她终于开始有点习惯了。抱紧暖暖的棉被,她试着再睡一会儿,前几天化魔一场让她元气大伤,又要抓紧时机追踪魔教,她需要把握时机休息。 「可以松开一点吗?我快不能呼吸了。」 安倚惊讶,这武林吃货声音怎么在自己头顶上?她睁开眼抬头,他的脸离她不过几吋,她正侧着身紧紧抱着洛至仁,他仰躺任凭她抱着,平常揣紧的长刀用一隻手紧抓着放在身体另一侧。 安倚立刻松开手往后弹,紧张道:「对对对不起……」 洛至仁看着她羞赧的红脸,虽然很想趁机调侃她,但女孩子脸皮薄,这时候要展现一点武林盟主大肚,便道:「快入冬了,你多吃点把身体养好,才不会手脚冰冷畏寒。」 安倚捏着自己的双手,果然散发着淡淡冷冽,自己摸都觉得凉。 「还睡得着吗?睡不着就准备一下回五羊镇,这里没甚么值得查的。」 两天马程,来到五羊镇已经接近傍晚,两人一路上只啃了些乾粮,现在已经饿的飢肠轆轆,便找了上次那间食肆点了几道菜肉,大快朵颐一番。隔壁桌坐了两个衣着华贵的人,谈话内容不外乎经商赚钱之道,看来是在外头跑的商人。 留着两撇鬍子的胖子道:「最近京城的生意真难做,入城出城的检查比以往严了好几倍,以前塞几个铜板至少能快一点进城,现在连塞钱都没用了。」 「你运的是布疋,多等点时间无所谓。」身材削瘦留着山羊鬍的商人道,「我的货是隔一个镇的野味,等到进城都傍晚了,那肉不新鲜没人要,我损失可不只一点点咧。」 「真够呕了。」胖子惋惜道,「京城里人多官多,一直有很大的食物需求,现在加强盘查不是让他们自己绑手绑脚吗?买不到新鲜的肉那些官人哪能安心睡觉。」 「这事当然和最近暗潮汹涌的宫变有关,听说过皇帝拉京城周边军力和禁卫军,要和仪亲王来个一较高下吧?」 仪亲王三个字一出,洛至仁和安倚一同拉长了耳朵听着。 「有有,这事传得沸沸扬扬,但是皇城一片和谐,没看到封城宵禁甚么的。」 「誒,这不就加强警备盘查了嘛,皇帝想装的天下无事,其实吓的尿裤子了,毕竟仪亲王是上过战场的人,皇帝从小没离开过宫闕,打起来哪是仪亲王的对手。」 「老皇帝派儿子上战场,还不是在前线被圈的安安全全,哪来的护国杀敌。」胖子挥挥手道,「要真打起来,我看差不多是势均力敌。擒贼先擒王,仪亲王还住在京城亲王府,说不定皇帝来个夜袭,仪亲王只有缴械的份。」 「我堂弟在西北做生意,听他说一直镇守边关的李将军最近带着半数防军,偷偷移师到京城外二百里的庆城,这可不是夜袭的前兆,我看是有更大的事要发生。」 胖子面露哀戚道:「听说会闹到这局面,是仪亲王最宠爱的贵仪郡主一手促成,女儿不孝让家门不幸,送去落发出家还能逃跑,我要是有这种女儿,一定打断她的腿浸猪笼。」 两人边吃边听,听的津津有味,尤其贵仪郡主这一部分更是八卦中的精华,贵仪郡主会不会千里迢迢跑来找洛至仁,是个重要八卦呀! 「师兄!」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乱了两人听八卦的乐趣,抬眼一看,是个大约十七岁的稚嫩大男孩站在桌边,一脸欣慰的看着洛至仁。 「小师弟!」洛至仁起身拉着大男孩的手臂愉快道,「怎么会是你?我以为师傅会派四师弟来一趟。」 「原本是四师兄要来的,但是他说要陪陪大师兄,就派我走一趟。」 「师父和大师兄可好?」 「都好。」小师弟看着安倚道,「这位是……?」 「你看看我这记性!这是我小师弟罗至信。」洛至仁笑笑对安倚道,接着对罗至信道「安娘子是和我一起调查人口贩子的江湖好手。」 罗至信听出洛至仁刻意避开魔教二字,再看看这被袭击过的五羊村,不难理解师兄的用心。他拱手对安倚见礼道:「见过安娘子。」 安倚起身拱手回道:「罗郎君多礼了。」 「师兄!」一个穿着浅绿色短打衣的女子出现,大大的眼睛一派清纯可人,红艷的小嘴娇俏精緻,五官显的柔美可爱,身材娇小却玲瓏有緻,身高不高腿却很长,整个人散发出青春纯真的气息,是个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的美人儿。 第十五章 妖女 洛至仁看着女子讶异道:「师妹!」 罗至信一脸无奈道:「师父要我下山找你,芯儿师姐说要一起来,师父不答应,师姐便偷偷溜下山跟着我,赶也赶不走。」 芯儿抡起拳头,作势要打罗至信,笑笑威胁道:「少囉嗦,等会儿看我收拾你!」 芯儿可爱的模样让安倚想起罗凛抡起拳头,追着玉澄打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微笑。 芯儿注意到安倚,便对安倚微笑道:「我是刘芯儿,您是哪位?」 安倚回以微笑道:「在下安倚。」 「安姐姐怎么会跟在师兄身边?」 安倚依然微笑,不管这女孩话里话外是甚么意思,都不甘她安倚的事。 洛至仁露出一抹神秘微笑抢道:「安娘子是重要的人。」 刘芯儿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甜美微笑道:「帮师兄消灭魔教的重要帮手吗?先谢谢安姐姐协助了。」 魔教二字一出,整间食肆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竖直了耳朵听他们讲话。 安倚看了刘芯儿一眼,可爱娘子话里的意思是,自己只是帮洛至仁消灭魔教的江湖路人,一出现就开始挤兑,看来这个娘子的心不像外表那么可爱。 「师父说人口贩子的事,师兄你儘管放手做,天塌下来他顶着。」罗至信从怀里拿出一捲纸条给洛至仁道,「这是师父交代要给你的。口信和东西都带到了,我要回去了。」 「我写个回信给师父,你帮我带回去。」洛至仁道,「芯儿和至信一起回去吧,别让师父担心。」 「我不回去!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要和师兄一起消灭魔教,我绝对不回去。」 洛至仁不理会刘芯儿,撕开纸捲的封蜡,他眼尖注意到那封蜡是重新烧熔封好的。迅速读了一遍后便把纸捲收进怀里。 刘芯儿摆出可怜的无辜大眼道:「师父写了些甚么?」 洛至仁又露出一抹神秘微笑道:「你看过了,还需要我解释给你听吗?」 刘芯儿一时语塞,露出羞愧的表情,又迅速收拢道:「我才没看过呢,这纸捲一直收在师弟那里,我怎么有机会看?」 洛至仁没错过她脸上瞬间浮现的表情,慵懒道:「既然师父用暗语写信给我,你看也看过了,不知道写甚么我又何必告诉你?」 「大师兄向来会告诉我,师门间应当没有隔阂才是,二师兄又何必见外?」 「既然如此,你回去找大师兄,何必赖在这里?」 罗至信已经忍不住掩嘴偷笑,刘芯儿气得咬牙切齿,又要整合面容,继续维持甜美可人的模样。 安倚看三个人的互动,觉得这师门根本很有隔阂。 刘芯儿脚一蹬,使出小性子道:「我已经背着师父下山,不拿出点成绩回去戴罪立功,师父岂会轻易饶过我。」 「随你便。」洛至仁在纸上点了几个记号,摺起来交给罗至信道:「帮我交给师父,请他老人家好好照顾身体,也请大师兄放宽心,让老五好好看着大师兄。你一直是个不用人操心的,回去的时候沿路多看看,不要光想着回山上练武。」 「我会的。我先回去了,师兄你……」罗至信接过纸条,看着刘芯儿道,「凡事小心。」 刘芯儿露出得意的笑容,洛至仁已经失了味口,便道:「我先回房休息。」 洛至仁离开食肆后,安倚继续吃她的晚膳,刘芯儿不客气地坐在她对面,甜声道:「我从小和至仁师兄一起长大,不知安娘子哪个门派的?」 安倚看了刘芯儿一眼,这娘子很爱示威?一起长大又怎样?安倚露出微笑道:「我一介江湖游人,不值一提。」 刘芯儿听安倚不愿意揭露来歷,多半不是甚么见的了光的门派,或着是小门小派根本没个名头,立刻甜美道:「安姐姐,我是来帮至仁师兄消灭魔教,既然这里已经没安姐姐可以帮忙的地方,你就别再巴着至仁师兄不放。」 安倚满嘴青菜回道:「刘娘子似乎误会了,一直是令师兄跟在我旁边,不是我跟在令师兄身边。」 刘芯儿眉头拧了一下又瞬间舒展,这和她想的不一样。二师兄向来不近女色,眼前这女人姿色一般,师兄怎么可能主动跟着她?定是这女人说谎想自抬身价,于是道:「既然如此,你今天就离开五羊镇,看看我师兄会不会继续赖着你。」 「好哇。」安倚咬着满嘴麵条道,「我吃完就离开五羊镇,你可把你师兄看好了,别让他来找我。」 「我等你吃完,亲自送你出镇。」刘芯儿不甘示弱道。 「有劳刘娘子了。」 黑夜里,安倚带着帽帷,轻轻夹了一下马身,马儿便缓步朝镇南离开。直到安倚被黑夜吞没,刘芯儿才带着笑意往洛至仁住宿的地方走去。 五羊镇不大,加上才被烧杀不久,刘芯儿凭着气息很快便找到洛至仁的睡房。 她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见师兄躺在床上休息,便转身悄悄关上房门。门才刚闔上,刀锋已经架在她脖子上。 洛至仁冷声道:「安娘子在哪?」 「安姐姐说有事要先一步离开。」 「去哪?」 「师兄,你先把刀放下,我又不是外人。」 洛至仁考虑了一下才把刀收好,又问道:「安娘子去哪儿?」 刘芯儿不满道:「师兄,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芯儿,凭我的武功和你一起消灭魔教绰绰有馀,你为什么胳臂往外弯,总要问安倚的事?! 洛至仁把刀掛回腰际,拾起包袱道:「你找的到魔教老巢吗?」 「我……总会有办法的!」 洛至仁没多说话,大步跨出房门。 刘芯儿擒着眼泪,咬着下唇气愤不已,真被那臭女人说中了,是师兄赖着她身边不走,根本不是那臭女人巴着师兄不放! 她追出房门怒吼道:「那妖女有甚么好的?师兄为什么非要跟着她?」 洛至仁没理会她,逕自走去马厩牵出马匹,整理马鞍。刘芯儿追到马厩继续道:「她长得比我丑,功夫也没我好,师兄你把她捆起来,逼她说出魔教下落就罢了,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客气?」 洛至仁跨上马匹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师兄你清醒点,她不过就是个来路不明的妖女,你是武林盟主,怎么能和妖女同行?」 「说不定我就爱妖女这口。」洛至仁露出一抹微笑,「驾」一声奔驰而出。 洛至仁略略思考了一下,来到五羊镇是为了看临水村为什么没有被攻击,安倚没看出端倪,必定会回到上次被袭击的丘陵镇找线索,所以会朝南走,便拉动韁绳,马匹往镇南奔去。 奔出五羊镇十五里路便看到那身碇蓝色与深紫色的衣服,还有一顶淡灰色的帽帷,缓步走在官道上。 洛至仁驱马上前道:「安娘子不告而别,恁不够朋友了。」 安倚轻笑道:「慕沐庄没有吃素的,我不躲远一点才是傻瓜。」 「说好的救命之恩用十次洗澡回报,这么快就想赖帐?」 「大恩不言谢,救命之恩当然是日后相见再报答。」 「我看你是巴不得再也不相见。」 安倚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没有回答。两人骑着马,信步在皎洁的月光中,明亮的月光在前方领路,这接近三十天的相处让两人累积了点默契,时常沉浸在彼此的安静中,不需要顾虑对方的心情,也不需要多馀的言语交谈,用缓慢的步调认识彼此。 多走了二十里路,洛至仁看出安倚透出疲态,便道:「我累了,想安营扎寨。」 洛至仁环顾四週,看到官道不远处有一欉树林,便带着安倚绕到树林后,卸下马鞍,席地而睡。 安倚裹着披风很快便进入梦乡,洛至仁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自己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悄然起身躺在她身旁,抱紧长刀,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深睡。 不知曾几何时,没有她在旁边,竟变的如此难以入眠。 第十六章 师门 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辰了,师父的眼神越来越露骨,只差没立刻把她生吞了。 最近躲着师父,他大概发现,派了一个平日不常亲近的师妹来唤她。她特地穿上师父最讨厌的藕色连身衣裙,虽然无法阻挡师父的贪恋之色,让他噁心一回也值得。 师妹领她左拐右弯,这片屋群她走了六年,怎么会不知道师妹正带她走向大浴池。 这个发现让她越发害怕。 走近浴池,交好的师妹和三个师弟已经等在门口。她和师妹交换一个眼色,便推门率先进入浴池。 她后面跟着师妹与师弟,进屋后便一起跪在地上,齐声向师父问安。屋里水烟裊裊,让人看不清师父的模样,只知道他半身沉在浴池里,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暖声要他们不必多礼。 她深呼吸几口气,毅然抬起头看向师父,却发现师父的贪恋之色不在她身上! 她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师弟跪在地上,低低着头,红着脸颊一脸羞怯。 她转过脸看向师妹,师妹一脸惊惶不知所措! 「你们先出去吧。」师父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没离开过师弟。 她面露不可置信,大声喊道:「师父!师父,我是后天就满十五岁的大徒儿!师父,您看看我!」 师父的目光没有在她身上留连过,淡淡道:「我知道,先出去。」 师妹跪在地上不断发抖,几个师弟跪在地上不敢看师父,直到屋外几个师弟、师妹进了浴池,将她和师妹、两个师弟拉出去,关上门。 所有的人都逃离了浴池门口,只有她,她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在手掌里刺出了一道血流。这点痛不算甚么,比起师弟在浴池里的痛苦惨叫,这点痛真的不算甚么! xxxx 安倚从恶梦中惊醒,一如往常,只是这次她很快发现自己侧身抱着洛至仁的腰,而他的一隻手环抱着她,绕过肩头停留在上手臂。 安倚连忙起身,心道:这廝昨天明明睡在她头顶处,甚么时候窝过来了? 天刚微亮,洛至仁跟着起身,耳朵抽了两下后道:「我听见水的声音,我要洗澡。」 安倚嫌恶的看着他道:「大清早犯少爷病?」 「我都五天没洗澡了,让你抱着不好闻,我怎么好意思?」 安倚微笑回道:「你不要靠近我,我又怎么会抱着你?」 洛至仁也露出微笑道:「你欠我的,快快还完不就一身轻?」 安倚「呿」了一声,牵着马匹跟着洛至仁找水源去。洛至仁确定有个脚步声轻轻跟上,露出了微笑。 洛至仁带着安倚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看到一条缓流的河,河面大概可以容得下一艘大船,岸边泥沙淤积出沙洲,上面长满了大小树,将河面围塑出一块隐蔽之处。 洛至仁一脸欢快,拋下韁绳便开始脱衣裳。安倚连忙转过身,背对着洛至仁。 不一会儿便听到水花的声音,洛至仁道:「还不快过来帮我洗头发。」 安倚咕噥一声,乖乖转身走向他,只见洛至仁浸在水里,露出肩颈以上。安倚从包袱里捞出木梳,开始帮他洗发梳头。 洛至仁的头发像黑涓瀑布一样,自头顶倾泻而下,发出闪耀的光泽,反观自己,罗凛总是威胁她要把那堆打结的头发都剪了,省得麻烦。看着他彷若嫡仙般的长相、美丽的头发,还有精实的身材,更别说他武功到达可以和少林寺方丈一较高下的程度,如此梦幻般的人就在她眼前,竟然有一种遥远的感觉,好像闭上眼再睁开,她依然在恶梦里徘回,梦里的场景才是现实,眼前的洛至仁才是梦境。 「怎么不梳了?」 安倚从失神中回復,继续梳理头发。她悠悠道:「尊师……是甚么样的人?」 「慕沐庄在弥山,开山老祖叫管青,听说俊逸非凡,来歷没交代清楚过。当年老祖心仪的女子姓沐,便把门派取了个慕沐庄,真是丢脸。」洛至仁语气调侃,似乎不是真的觉得丢人。 「老祖说了传贤不传子,第二代掌门是庄子里一手拉拔大的青年,第三代掌门便是我师父,是老祖管青的孙子。师父叫管寧天,年近五十,看起来英姿勃勃,老祖俊逸非凡说不定是真有其事。 「我五岁那年大旱,罗国各地欠收,吃不饱穿不暖,师娘下山採办的时候可怜我们小孩子骨瘦嶙峋,把我们带上山养。师父起先还怨怪师娘多事,日子久了,师父反倒教起我们读书和功夫,师娘总是嘲笑他,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比嘴老实多了。师父没有雄心大志,只想在庄子里过过小日子,平日里就以捉弄我们几个徒儿为乐,我们犯了事,师父也摆的出严父的派头,是我心目中的榜样。」 安倚听了忍不住心生嚮往,五个师兄妹与仁慈和善的师父、师娘,生活在慕沐庄应该很开心吧,至少比自己的境遇好多了。安倚问道:「师门里有几个师兄妹?」 「大师兄管至诚,是师父的儿子;我排老二;老三是师父的女儿管苡儿,七岁那年病逝了;老四叶至忠;老五便是刘芯儿;老六是罗至信,你见过的;老七席至勇,十岁病逝。弥山里头有两个师叔,我们和师叔的互动也算频繁,同辈的加一加大概十五人左右。」 「想来慕沐庄的武功应该不差,才能生出个武林盟主,刘娘子也能算个助力,为什么见你急欲赶她离开?」 「三师妹过世得早,尤其师父、师娘更是伤心,便把所有的好给了五师妹,我们几个师兄也宠着她、让着她,就把她惯成了骄纵的个性。她的功夫在师门里是最差的,放在江湖里倒也还过得去。她被惯坏了,带着她做事绑手绑脚还要处理善后,师门里就算了,出来办事我可不想当褓母。」 「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希望她回师门,毕竟师父、师娘经不起再伤一次。」 「她会老实回去慕沐庄才是奇蹟。」洛至仁叹息道。 第十七章 託付 安倚刚要说甚么,洛至仁突然把她手一拉,她一个不稳跌进水里,洛至仁在水中拉着她,带她绕过沙洲,来到沙洲面对河川的那一面。 安倚正要开骂,洛至仁立刻箍着她,摀住她的嘴,不一会儿便传出声音道:「大哥,这里有男子的衣裳。」 「这料子不差,看来是有几个钱的。」回答的约莫就是大哥了。 另一个稍嫩的声音道:「大哥,这里有个包袱是女子的衣裳。」 大哥道:「有钱男人和没钱女人,大概是来殉情的,真晦气!赶紧的简单洗洗,等等有人找过来就麻烦了。」不一会儿便传出衣物摩擦的声音和哗哗水声。 安倚全身溼透被洛至仁紧箍胸怀,她的背紧紧靠着他的胸膛,背心透进他的体温,让她羞红了脸,心儿怦怦跳了起来。洛至仁浑然不觉她的心思,只是专注观察那三个人有甚么动静。 那稍嫩的声音道:「大哥,那魔教最近锋头正盛,咱们在这浪尖和他们接触,不会太过引人注目吗?」 大哥道:「你的顾虑有理,只是娘娘的事不能等,我们只好冒点险了。」 洛至仁和安倚互看了一眼,这三人是宫里办事的,准备和魔教见面,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说不定可以一举双得,同时拉出魔教老巢和皇宫里的资助者。 过一会儿又传出衣物摩擦的声音,那三人整装完毕离开水边。两人确定没有人后便回到岸上,安倚刻意避开去看洛至仁结实美好的身材,拎了包袱便往树林深处走,迅速换下湿漉漉的衣裳,换下的衣服扔掉后便迅速出了树林,洛至仁已经换好衣服等着她。 洛至仁还是那一身黑色锦袍,看着安倚新换上深灰色搭配浅黄色的窄袖短衣,觉得比之前那套碇蓝和深紫的衣服亮丽多了,更能衬出她肤色白皙。 两人沿着新留下的脚印追,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那三人的踪影,保持一段距离悄悄跟上。 那三个男人一路往西边走,路上话不多,看三人的样子不像宫里人,也不像侍卫,从话里判断,既是帮娘娘做事,大概是娘家的人成分较大。 三个男人徒步赶路,路上经过客店、歇脚亭接不停留,直走到申时多的一处茶棚才坐下来点了一壶凉茶,三个人喝的战战兢兢。 洛至仁和安倚没有出面,躲在茶棚远处的树上监视。三个人一壶凉茶喝了两刻鐘,很明显是在等人。 洛至仁和安倚互看一眼,安倚便溜下树,悄悄把茶棚周围查了一遍,没看到任何异状。安倚为了就近监视,佯装是行旅客人,摘下帽帷坐进茶棚里要了一壶普通夏茶。 安倚的茶还没上来,便见到从西边走来一翩翩郎君,大约二十出头岁,身形高挑,一身淡青,带着一个大约十三岁的俊美随从,两人看起来和这山景很不相符。那郎君坐下后点了一壶蔓罗茶,店家很快便送上,安倚点的夏茶相形之下还慢了一步才上。 安倚觉得这郎君很可疑,脚上的靴没见甚么脏污,显然是从附近走过来的,那三个要见魔教的行路人,靴子上泥不多,但整双黑靴都沾着黄色尘土,一见便知是长途跋涉。而且蔓罗春是罗国特產高级茶,这个破烂茶棚拿的出蔓罗茶才真正可疑! 安倚不由得多看了店小二几眼,看不出甚么端倪。 那翩翩郎君的蔓罗茶喝不到一半,便起身结帐带着随从离开往南走。三个男人看那郎君离开后,便立刻结了帐也往南走。 安倚看了眼洛至仁藏身的树枝,没见到他人影,多半是追上去了。她招了店小二结帐,起身往西边去。 翩翩郎君南行了约莫五里路,进了一间怪异的普通民宅。方圆五里内除了那茶棚,就至有这一民宅,很是怪异。 洛至仁一个起落便溜到正房窗台下,近着窗子把里头的对话听的一览无遗。 年轻随从奶声道:「咱们现在顺风顺水,又何必帮那失势的娘娘做事。」 「小孩子懂甚么!」那翩翩郎君话音从凶狠转为怜惜,「乱说话,看我晚上怎么惩罚你。」 年轻随从咯咯笑了起来,撒娇道:「郎君坏心!」 洛至仁在窗外打个哆嗦,这癖好他向来不懂,更不知道男孩撒娇竟能如此娇媚。不一会儿屋里传出接吻的嘖嘖声,他悄悄抬头看向屋里,那随从坐在郎君身上,两人热烈拥吻,洛至仁还真是大开眼界! 不一会儿听见三个人的脚步声,翩翩郎君清了清喉咙,随从也整理衣服在郎君身侧站定。 三人进屋后,为首的大哥恭谨道:「在下吴钦,奉娘娘之意前来会见蔡郎君,阁下可是蔡郎君?」 翩翩郎君回道:「敝姓蔡,表字知秋,在鑾龙教里任青龙堂右使。不知娘娘有何事需要蔡某效力?」 吴钦心里冷哼,把魔教鄙视了一番,面上还是不改色拱手道:「效力不敢,娘娘仅有一件小事,却是非贵教不能完成。」 「有事儘管说,天快黑了,家里等我开饭呢。」蔡知秋语毕看了随从一眼。 吴钦继续道:「娘娘蒙圣恩眷顾,于年初產下一皇子,没想到防不胜防,皇子未满一岁便遭毒手,两日前已被毒死,目前暂用皇子生病掩人耳目。宫闈内眼线眾多,想託付蔡郎君找十个月左右的男婴,面相姣好,与皇家略有相似即可。」 「这事不难办,只是本教为了找合适的人选,不免要多花点心思。」 「娘娘说了,今日得见蔡郎君便先奉上订金二千两银子,供郎君找适当婴孩用,事成之后再奉上黄金千两,让教主添几件冬衣,免要着了凉。」 三人里的年轻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双手奉上交给旁边的随从。随从接过银票数点了一下,折好收进怀中。 蔡知秋很事满意的微笑道:「娘娘不亏是身处高位之人,如此得体大方,他日必能登上凤坐,为后宫之首。」 吴钦回道:「承蒙蔡郎君不嫌弃,娘娘若能凭子而贵,定不会少了郎君的好处。只是生病一事拖不了太久,不知郎君需要几日寻找男婴?」 蔡知秋对吴钦的态度很是满意,至少他懂得收敛态度,装的出来。和这种人做生意要防其狡诈,但也比较好来往,不用受气。便道:「三日后来此一趟,必叫娘娘安心。」 吴钦得到承诺后,谦虚客气的一番便带两个兄弟离开民宅。那小弟忿忿道:「不过是魔教妖人,大哥何必委屈自贬,对那种人客气。」 吴钦斥责了小弟一番道:「没见那妖人答应三日后交货?能帮娘娘办好事,对那妖人客气点算不了甚么,难道你的自尊比娘娘的事还重要?」 一直没说话的老二道:「小弟要谨记大哥今日的所作所为,不要辜负了娘娘的託付。天黑了,我们快走吧。」 第十八章 心悦 那三人离开后,随从便掏出银票一直乐呵呵的笑。蔡知秋也忍不住盪开笑容,教主赚的钱多,但教里花费也大,青龙堂就算收过万两白银,却也从没派过六千两给左、右使用。今日现赚二千两可以私藏,后谢的千两黄金上贡给教主,既能得个好名声又能赚个零花钱,况且绑几个十月大男婴不是难事,这点钱赚的得心应手。 洛至仁还在窗外等着,等那两个魔教回基地,他才能找到魔窟,再不济,好歹找到青龙堂。 突然间一个破空声响起,洛至仁来不及反应,便听到那年轻随从放声尖叫,不断哭喊着「郎君!郎君!」 洛至仁偷偷看向屋里,只见刘芯儿的长剑刺透蔡知秋,他的淡绿长衫被血染了一片红。刘芯儿拔出长剑,一脸甜美对那随从道:「你只要说出鑾龙教在哪里,我便不杀你。」 那随从哭的泪涟涟,丝毫不在意刘芯儿对他的威胁,只是抱着蔡知秋的尸身痛哭。 刘芯儿见随从不理会她,便一剑刺透随从的肩窝,怒声道:「快说!鑾龙教在哪?」 那随从痛的哀叫,却看着刘芯儿道:「你杀了郎君,我便下到阴间陪伴他。」话刚说完,嘴角留下一道鲜红的血,引毒自尽了。 刘芯儿一阵惊惶,拉着随从的衣领道:「快说!快说呀!鑾龙教在哪?快说!」随从的双脣发紫,早已没了呼吸。 刘芯儿拋下随从的尸体,才惊讶发现洛至仁坐在窗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一脸无奈的表情道:「师兄,这小子竟然自尽了……」 洛至仁淡淡道:「谈完生意该回家吃饭了,你把人杀掉,要怎么回家?」 刘芯儿眼眶含泪道:「我想着回家也不知道回哪个家,捉住他逼问出来不就可以直捣黄龙,省得多跑几个地方。」 「如果事情都照你的预期走,我又怎么会在这里追魔教?」 「师兄你……」刘芯儿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二师兄会出言讽刺她。 「从小大家都宠着你、让着你,你就真以为能把我们玩在手掌心里?」洛至仁冷哼一声,「小时候我们几个有甚么好吃的、好玩的总会留一份给你,长大之后你喜欢甚么东西,缠着我们要,我们也会让给你。你明知道大师兄对你好是因为喜欢你,你不喜欢他,却还整天收他的好处,要他给你买东买西。一转头又跟在我屁股后头,你真以为老四和老六看不出来?还是你以为我笨到也看不出来,你喜欢我?」 刘芯儿被说中女儿家的心事,脸涨的红扑扑的。既然被说穿了,她也不必再忌讳,于是道:「对,我就是喜欢二师兄,喜欢的不得了!大师兄对我好是他自愿的,我又没有逼他。」 「明知道大师兄喜欢你,而你不会回应他的情意,却不懂得拒绝他的好意,反过来说他自愿,我怎么忍心看大师兄被你利用?」洛至仁冷声道,「大师兄以为你看不上他没有一身成就,才向师父自请下山挑战武林盟主。少林寺的贼秃驴陷害我赢了盟主之位,你缠着我便是坐实了你只爱功成名就之人,叫大师兄无地自容,叫我情何以堪?」 「不管有没有盟主之位,我只是喜欢二师兄你,从来不关大师兄的事,为什么要把大师兄牵扯进来?四年后你卸下盟主之位,我依然喜欢二师兄,谣言不就不攻自破,我不是因为功名而喜欢二师兄。」刘芯儿说的理直气壮,「师父和师娘也乐见我和心悦之人在一起,不管那人是不是大师兄,是他们亲口跟我说的。」 「师父和师娘希望你得到幸福,同样也希望我得到幸福,但我的幸福不是和你在一起,我一点也不喜欢你,也不愿见到大师兄伤心。我俩之间,从来没有可能。」 刘芯儿听到洛至仁说出决绝的话,心里急了,便道:「二师兄不喜欢我,那是因为你还没认识真正的我,等你和我相处久了,自然会知道我的好。你若不喜欢我和大师兄亲近,我以后不理他便是。」 洛至仁无奈道:「你五岁上山,我已经认识你十二年,难道还不了解你的心思?我说过了你我之间没有可能,你还是快点回弥山,不要再坏了我追踪魔教的事。」 「我对你的好,你难道感受不到?那个安倚才认识几天,她就比我好吗?要比沐浴更衣,我做的一定比她好!」 「安娘子救过我一命,在我心中早已认定她是我今生的唯一,你梳头更衣做得好不好,与我无干。」洛至仁说的心虚,但只要能让刘芯儿知难而退就好。 「救过一命又怎样?安倚根本不理二师兄,她还叫我拦着你,让你不要靠近她,你继续缠着她又能如何?」 洛至仁笑道:「也许我和大师兄一样是痴傻之人,总想着对心仪的人好,就算对方百般不理睬,还是一心只想看她的微笑。」 刘芯儿已经不再脸红,她看着洛至仁心里想着安倚时的微笑,那种笑她曾经拥有过,那时二师兄就是对她这么笑着,所以她才会喜欢二师兄,她以为二师兄会永远对她这么笑着。直到有一天二师兄开始避着她,不再对她笑,她甚么都没做就失去了二师兄,只因为大师兄一股脑的喜欢她。明明自己没做错事,为什么二师兄还反过来怪她?是大师兄自己要讨好她的,她从来没要求过大师兄甚么!尤其那个安倚趁虚而入,不过是救了一命,有甚么了不起?长的又不好看,凭甚么那妖女就能得到二师兄的微笑? 刘芯儿怒道:「都是大师兄和安倚害的,你才会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洛至仁对刘芯儿感到无奈,喜欢与不喜欢,不是把障碍排除就能得到喜爱之人的回应。便道:「就像你不喜欢大师兄,不会回应她的爱慕之意一样,我也不会喜欢你,回应你的好。我就是不想见到你才下山自请讨伐魔教,知道了就识相点。」 「师兄你像对安倚一样对我好,我会回应你的好,绝不辜负你!」刘芯儿说到最后,已经带着乞求的语气。 洛至仁觉得和刘芯儿说话像鬼打墙,总在同一个圈圈里转,便板起脸孔道:「快点回师父、师娘身边,莫要让他们担心。」说完一个翻身,消失在黑夜里。 刘芯儿握紧了拳头,愤怒写满了的脸。她一定要让二师兄喜欢她,二师兄一表人才,又是武林盟主,只有在他身边多年,最了解他的师妹—刘芯儿,才够资格做二师兄的妻子,即使要让安倚从世界上消失才能达成,她也在所不惜。 第十九章 痒着(H) 安倚往小茶棚西边走了一会儿,没见到房屋或人家,直走到一条岔路才停下来。她细细寻找有没有记号,却是没有看见,便把马丢在附近,自己躲在草丛里等茶棚的店家主。破茶棚拿得出蔓罗茶,表示和魔教里的人持续有往来,甚或是魔教的人也有可能,就有劳那店家带路了。 天色渐暗,不一会儿便见到店家哼着小曲从远处走来,在岔路选了右边走去,安倚悄悄跟在后头。 走了三里路,天色已近全暗,不远处的灯火显得特别明亮,店家很自然地走进屋里喊道:「我回来了。」 屋里传来一个咆啸声道:「死鬼!这么晚才回来!死哪去啦?」 「欸,今天青龙堂蔡右使来店里,我当然要好声招呼着。春花过来,先让我抱抱。」 「死鬼还不把手拿开!快去洗手吃饭,凉了你又嫌弃,烦不烦呀!」 「我家春花好吃极了,为夫怎么会嫌弃?瞧你这身子,软绵绵的好想咬一口。」 安倚刚摸到窗户角便听到春花发出呻吟,还有亲吻的声音,她暗叹这两人怎么就不先把正事谈好再办事。 「你个死婆娘!竟然没穿褻裤,说!今天搞了几个小白脸?」 「我呸!你也不看看桌上的菜都还热的,我要是搞了小白脸早穿上褻裤煮饭了,用的着让你拿这事说嘴?」春花的怒骂声转为勾人的甜腻道,「不穿裤子是想让你快快吃完快快办事,你个死鬼几天没碰我了,我痒呀。」 店家听到自家女人的热烈邀请,下身立刻奋起回应呼求,不一会儿屋里便传出春花卖力的浪叫声,和竹子发出的嘰嘎声。 「啊……快一点……休息几天了还不卖力点!……啊……啊……快点……」 「死婆娘,还痒吗?还痒吗?」 「啊啊……嗯……嗯啊……」 「骚货,湿成这个样子,天生欠操!」 「啊……啊……用力操……用力操呀!」 安倚蹲在窗外,一手托腮,听着竹子发出越来越快的嘰嘎声,心里想着不知道要玩多久?便挪挪屁股,换了个轻松一点的姿势坐在地上,手边摸到了一个硬物,拿起来一看,是只男鞋。看这鞋长至少是个身高七尺男子的鞋,店家身高顶多六尺……看来春花真的很痒,早已经偷过男人了。 安倚扔掉鞋子,心中正暗自佩服春花精力过人,便听到店家一声大叫,洩了。 「死鬼,才多久你就洩了?老娘还没爽到呢,没点用!」 「我这不好几天没碰你了,太过兴奋。」 「兴奋个屁,一年前你兴奋起来我一夜可以爽两次,现在兴奋起来连暖壶酒的时间都没有。」春花不停的抱怨着,「不要再揉我奶了,还不快起身。当我开客栈呀,想在里面住一整晚?」 「多少钱一晚?」 「你要是又大又粗,我让你免费住一整晚,这么点小东西还想住,滚开!」 安倚看了一眼鞋子,店家这是名符其实的早洩,难怪春花要找野食了。 一阵衣物摩擦声之后是碗筷的碰撞声和咀嚼声,店家吃了一阵道:「今天有几个城里来的客人,听他们说皇帝围了仪亲王的府邸,围了三天居然拿不下来。」 「仪亲王犯了甚么事要被皇帝围勦?」 「兵权在兄弟手上,怎么睡得安稳?」店家一副神气的样子道,「随便安个罪名把兄弟抄了,这次託了仪亲王有个不守女德的女儿,罪名是教女无方,有失王家脸面;拥兵自重,书房里藏了龙袍想自立为王。」 春花轻蔑的哼了一声道:「那狗皇帝重用奸臣,自己在皇宫里男女通吃,每天有数不尽的花样,要我看,那夺人妻女的仪亲王还比皇帝好一点呢。」 「你是从宫里放出来的,真的见过皇帝一夜四女?」 「甚么一夜四女?是二女二男一宦官!」 「唉呦呦,皇帝口味这么重呀!」店家话音一转,「春花和皇帝老头睡过没?」 春花拢拢头发道:「我不是皇帝的口味,在侍卫里倒是很有市场。」 「你个骚货,连丈夫的兄弟都敢偷,才会被休掉跑来这鸡不拉屎的地方。」 「偷的才刺激。」春花娇吟一声道,「况且我要是不骚,你又怎么会爱我?」 安倚又看了看那隻男鞋,跟着早洩男,又背着早洩男和别人偷情,原来是偷得比较刺激。 又是一阵竹子的嘰嘎声,安倚以为又要来一回时,春花厉声道:「死鬼你翘得起来吗?翘不起来就不要揉我奶,搞的老娘火大又消不掉,有没有道德呀?」 「不揉就不揉,我去揉小杜鹃的奶去。」 「死鬼!小杜鹃才十一岁,奶没半个馒头大,离她远一点!」 「十一岁我不先吃了,也是给魔教吃了,有甚么好可惜?」 春花惊讶道:「魔教不是只找男孩吗?甚么时候也找女孩下手了?」 店家声音慵懒道:「男孩的滋味腻了,改口吃女孩了吧。那魔教尽搞些床上的事,乖乖收钱就好,其它不要多管。」 「死鬼,你说那魔教反覆无常的,会不会哪天反咬咱们一口?」 「这里鸟不生蛋,都是些被通缉的人在这讨生活,那魔教需要我们帮着做事,不会对我们怎样。」 「可是我心里不安稳,魔教口味越来越大,总觉得一不留神就会被他们杀了。」 「吃完早点睡吧,我明天要去青龙堂一趟,不要多管间事就不会有我们的事。」 听到这,安倚总算有点收穫了,那店家明天要去青龙堂!她悄声离开店家的屋子,在附近找了个可避风的草堆,裹紧披风渐渐入睡。 暮光乍现的时候,安倚从恶梦中惊醒,这一次身边没有熟悉的体温。她拢了拢披风,不知道武林吃货跟的那条线索有没有收穫?如果能透过贵衣郎君和他随从,循线找到魔教的基地,加上刘芯儿帮助,说不定真能一举灭了魔教,只希望到时候,她能来的及看梅嵐之一眼。 想到这,安倚觉得洛至仁没跟上来也许是件好事,她有太多话想和梅嵐之说…… 第二十章 四神 店家整理好形容后便出发了,来到昨日的岔路选了左边走去。安倚没有跟在店家后头,提起轻功先往小路走下去。 小路走了三里遇到第一个分岔,安倚盯着岔道细细看了一下,便在右道的草丛后看见一个和头差不多大的石头,压着呈圈的杂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石头压住杂草,但这个记号对安倚来说却一点也不陌生。 她顺着右道走下去,没多久又遇到三岔道,细细一看也有类似的记号指路,安倚便一路往下奔了近二十里,终于看见小路尽头是个石窟。 安倚不敢贸然前进,便在周围巡视了一下,见这石窟后头连着一座小石山,石山上杂草与裸石参差着。她不假思索便提起轻功往小石山顶端前进。 向上奔了一小段,安倚瞬间甩出腰上的银鍊,一阵破空之声朝身后甩去!银鍊被来人紧紧缠在手臂上,安倚定睛一看,是洛至仁。 洛至仁解下银鍊,来到安倚身边道:「发现魔教巢穴不带上我,太不够意思了。」 安倚看了洛至仁身后一眼,并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洛至仁道:「师妹只会坏事,被我训斥了一顿,暂时不会跟上来。」 「你们师兄妹联手歼灭魔教,在江湖里成为佳话,就没有坏不坏事的问题。」 洛至仁露出一抹贼笑道:「吃醋?」 安倚白了他一眼,提步往小石山顶奔去,洛至仁跟在她身后。 到了山顶果然不出安倚所料,这小石山是空的,山顶有个大窟窿,将内部一览无遗。小石山内部阳光充足,长了不少花草,进出口只有那条石隧道,形成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里面搭了一顶大帐篷,是议事主厅;大帐棚正后方是一顶豪华的帐篷,是青龙堂堂主的;大帐篷斜前方左右两侧各有一顶比堂主稍小一点的帐篷,装饰也较不华丽,应该是左右使的帐篷;除了大帐篷前面留了一条主道,约有三十多顶帐篷散落在各处。假设一顶帐篷住三个人,青龙堂大概有接近百人。 安倚算了一下人数,要除掉青龙堂果然要靠武林吃货才有可能。她看着洛至仁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昨天那位带着小廝的华衣郎君是青龙堂蔡右使,一命呜呼后我想到那茶棚的店家应该和青龙堂有来往,但又不知道他住哪,便在蔡右使来的方向守株待兔,天亮后便看到店家路过,你跟在后头。」洛至仁朝青龙堂的方向努嘴道,「要全灭吗?」 「我需要和青龙堂主说话。」 「好办。」语毕只见洛至仁迅速奔至安倚所在的对角,利用藤蔓和大石的遮掩,几个起落便到了地面。几个闪躲溜到了青龙堂主的帐篷后方,一转眼便不见了踪影。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看到洛至仁又出现在帐篷后方,对着安倚招手。 安倚仿效洛至仁,几个起落来到地面,几个闪躲顺利溜进青龙堂主的帐篷,只见一个身着蓝绿色薄纱华服的男子歪倒在太师椅上,衣服凌乱盖着身体,堂主正双眼怒视洛至仁。太师椅旁边躺着一个大约十二岁的男孩,脣红齿白,长的很可爱,身上衣着完整,唯独裤子被褪到脚踝边。 不难想像堂主和这男孩刚才在做甚么。 安倚看那堂主有点眼熟,却又不太像以前的模样,便上前细细观看。青龙堂主肤色偏黑,全身都是奋起的肌肉,胸肌和二头肌在薄透的蓝绿色衣服下闪着光泽。软软的衣料覆盖垂掛在健硕的大腿上,两腿间的东西隐约可见。 安倚白皙的手指描过堂主的眉毛,滑过脸颊,扫过胸膛,停留在腰部,她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堂主的身材一直看着,久到洛至仁开始恼怒起来。 安倚用力掐了一下堂主的脸颊道:「教主赐给朱雀堂霍嵐谦一套烈焰神功,赐你青龙堂谢嵐杞破天神功,看来他已经掌握了四神诀。」 谢嵐杞一脸欲言又止,洛至仁顺手弹了个石子打中他,谢嵐杞解开哑穴后便开口怒道:「安嵐倚,别以为只有你可以破解四神诀,教主的资质比你高,天下岂有他摸不透的武功!」 「以前你是几个人当中身材最瘦小的,破天神功让你骨骼强健,肌肉发达,我一时间认不出你就是谢嵐杞。」安倚笑了一下道。「你眼尾的媚痣还在,我才认得出你是哪位,小钉子谢嵐杞。」 谢嵐杞气得脸红脖子粗,他的下面的小小嵐杞个头小,被取了个小钉子的绰号,一直是他心中的耻辱,现在被安倚拿出来取笑,让他恨的牙疼,要不是被点了穴控制行动,他定要当场撕了安倚。 安倚不急不徐道:「最近是不是发现手上有奇怪的黑色细纹?」 谢嵐杞忘了生气,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看着安倚,安倚继续道:「有时候失去意识,发现自己站在奇怪的地方,拿着奇怪的东西,却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也不知道拿着那东西要做甚么。」 安倚拉起谢嵐杞的袖角,似有意似无意地玩着道:「每天都很暴躁,看你一脸纵慾过度,每天要三次以上吧?」 谢嵐杞脸色变换迅速,现在已经是一脸煞白。安倚的脸靠近谢嵐杞微笑道:「那叫做走火入魔。」 「好端端的四神诀怎么会走火入魔?你想问的是这个对吧。」安倚走到洛至仁身边,对着谢嵐杞道,「四神诀是个老太监在宫墙内自创的武功,目的是阴阳调和,自然不息。老太监怎么死的我不知道,只知道四神诀是你的好师傅珍藏已久,自己却不敢练的武功。你练了一年馀,找的是男子洩慾,走火入魔只是必然。」 「我的好师傅也是你的好师傅,想划清界线已经晚了。」谢嵐杞一脸阴蛰道,「看来你是阅男无数,才能练了四神诀还安然无恙,哼哼……武林盟主也成了你入幕之宾,好个大师姐!」 洛至仁看了安倚一眼,走火入魔让她身体长期亏损,看来是没有阴阳调和的关係。若这武功极为兇残,为什么要练呢? 安倚一脸微笑道:「不如先问问,教主明知道练四神诀需要阴阳调和,为什么不事先告诉你?要害你走火入魔?」 谢嵐杞脸色一变,难道真的被教主坑了?随后又大声反驳道:「安嵐倚,休想挑拨我们!」 安倚甩出手中的银鍊,银鍊紧紧扣在谢嵐杞的脖子上。安倚用力一拉,银鍊收紧,谢嵐杞顿时血流如注。 安倚道:「你已走火入魔,我岂能留你在世上,为了活命伤害其他人。」 安倚再一拉,谢嵐杞的脖子喷出一道血泉,在太师椅上断了气。她抽回银鍊对洛至仁道:「准备好了吗?」 洛至仁抽出长刀露出一抹贼笑道:「早就准备好了。」 第二十一章 同门 师妹躲了她好几天,这天她终于拦下师妹,把她抓进桃林深处道:「你是不是和师弟说了?」 师妹缩着脖子不敢讲话,回想那天在浴池里的情形,师弟带着靦腆的笑,让她更气的抓紧师妹道:「师弟是刻意的!你是不是和他说了甚么?」 「我只有说师父似乎对你图谋不轨,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会用色诱师父的方法,我以为……以为他听过之后也是无能为力,谁知道,谁知道他真的会做出甚么。」 「我跟你说过我会解决,现在师父每天换不同的师弟,就是不见我,我要怎么杀了他?」 「你……你要杀了师父?」师妹一脸震惊! 「那种人渣不杀了他,看他现在在做甚么丧尽天良的事?」她按着师妹的肩头道,「能让大家都安全,我一个人背负弒师的罪名有何不可?」 师妹的眼泪滚滚滑落,哭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做出那种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每天听到师弟的惨叫,我真的好怕!」 她轻轻搂着师妹,拍拍她的肩安抚道:「不能当面杀了他,我就从别的方面下手,一定不能让他留在世上!」 xxxx 洛至仁处理了绝大多数的魔教之人,安倚也帮了不少忙,一场拼斗下来,安倚的脸色越发苍白。两人料理了魔教之后便把石隧道震跨,让他人无法找到这隐密之处。 两人离开青龙堂后一路往南走,走了一天半便到了一处大镇。沧蓝城大约在京城北方约三十天的路程,是各式货品集运和转运站。已经进入深秋,市集里有大批毛皮及棉花要运往京城,也有大批粮食要运往大北方,减缓冬天栽种不易的粮食缺口。 到达城里时天色已晚,到处人声鼎沸,是个非常活络的城市。好不容易找了间还有空位的客店后,安倚没吃晚餐便睡下了。 洛至仁草草吃了点东西后便在城里四处打转,以他跟在安倚身边的经验来看,打转是掩人耳目,记号一般留在县衙或官老爷的住所附近。他在衙门前绕了一圈,果然看到记号。 看到记号是一回事,上面说的见面地点能不能破解是另一回事,洛至仁这下苦恼了。 洛至仁还在烦恼之际,身后传来声音道:「久仰洛盟主大名。」 洛至仁转身一看,是个大约二十岁的年轻人,长的一脸俊秀,嘴角微翘,看起来像一直微笑着,让人感觉很清爽。身形消瘦,却能感觉到他充满力量。 那人拱手行礼对洛至仁道:「在下玉澄,见过洛盟主。」 洛至仁想起罗凛提过玉澄几次,起先被派来跟踪安倚在外的情况,后来被派去京城找魔教的销货通路,是隐匿行踪的好手,难怪刚才浑然不觉他的气息。 洛至仁拱手道:「见过玉郎君。」 「多谢洛盟主对大师姐关照,玉某感激不尽。」 「託安娘子协助,我们才能顺利找到魔教青龙堂的地点。」 玉澄睁大眼睛愣了一下道:「你们找到青龙堂的位址?」 「沧蓝城北大约一天半的路程」 「可否请盟主指出确切的地点,我好带人去探一探。」 「不必多跑一趟。」洛至仁犹豫了一下,「我和安娘子已经处理掉了。」 玉澄明白〝处理〞代表甚么意义,紧张问道:「大师姐她有没有……」 「化魔吗?没有,我处理了大多数的事,安娘子消耗过多,先在东来客栈歇下了。」 玉澄明显松了一口气,洛至仁见机不可失,便问道:「青龙堂主谢嵐杞称安娘子为安嵐倚,还有霍嵐谦、梅嵐之,都有个嵐字,安娘子曾是魔教中人?」 玉澄眼神闪躲,大师姐交代过不能多透漏,尤其是洛盟主! 洛至仁见他一副想要逃的样子,伸手一沉压在他的肩膀道:「安娘子说过『没有师门了』,化魔时对霍嵐谦说过『你以为老傢伙是怎么死的』,你们师父如今在何方?」 洛至仁的手搭在玉澄肩上,他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重的抬不起来,想溜走竟是不能!玉澄扭曲着脸,想解释不能说,心里憋屈极了。 突然三枚铜钱急速朝玉澄的肩头打去,铜钱来的迅速,洛至仁要拉开玉澄已经来不及,便松手一推,让玉澄避开攻击。 只见罗凛护在玉澄身前,对洛至仁拱手道:「多有得罪了,我们与梅嵐之师出同门,这点无庸置疑,也是我们追在魔教后头想要清理家门的原因,请洛盟主无须心疑我们与魔教有勾结。至于其他的,现在不方便明说,等时机适当了,我们必会向洛盟主解释清楚。」 话刚说完,玉澄拉着罗凛一溜烟便消失无踪。 洛至仁无奈回到东来客栈,客房里除了一张床没有别的家具,洛至仁坐在窗台边,一手紧抓着长刀,见安倚睡得正熟,看来真的累坏了。 「安嵐倚……」洛至仁轻声道,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看来魔教和安倚这边的人马以前拜在同一个师门下,名字都掛个嵐字,罗凛和玉澄都叫安倚大师姐,想来他们以前大概叫罗嵐凛、玉嵐澄,还有柯嵐峰、裴嵐京、易嵐咏。 洛至仁心中暗想:「内部分歧。安倚带领的人想要磨去师门印记,把名字的嵐字去掉;梅嵐之带领的人没想去掉师门,反在江湖聚集作恶。安倚的人看不过生灵涂炭,想要低调解决梅嵐之,为什么不向高门大派求助?以他们和魔教的熟悉程度,加上江湖上几个百年大派的武力,要拿下魔教不是问题。」 洛至仁反思,安倚有不能出面求助的原因,加上极欲抹除师门,魔教又干些见不得人的事,难道以前的师门也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所以安倚不敢显山露水向高门大派求助?尤其安倚对霍嵐谦说的那句〝你以为老傢伙是怎么死的〞令人玩味,老伙有可能是指师父吗? 洛至仁看着安倚无邪的睡脸,只有睡着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最纯粹的一面,眼里没有世故与老练,没有忧愁与烦恼。师妹尖声问道她有甚么好的,他也想知道她有甚么好的?可以让他想要细细守护她的微笑, 「不不不,这女人聪明归聪明,却是太过狡猾。我喜欢的是正直、凛然,为了大义愿意挺身而出,像狂风中的白花、像雪中的鬱竹,笔直站立……」洛至仁喃喃自语,眼神飘向了睡梦中皱眉颤抖的安倚。 第二十二章 龙袍 自从梅嵐之当着她的面色诱师父之后,他的惨叫声一直在她脑中挥之不去。隔天他在房里休息,几个师弟忙着照顾梅嵐之,那染血的布条、床单一件一件往外丢,看的她担心惶恐。 她和照顾梅嵐之的师弟说要见他一面,师弟们回答:「梅师兄不想见你,大师姐请回。」 「拜託你们,让我看小梅一眼,我只想知道他好不好!」 「梅师兄很好,他只是不想见大师姐,请回吧。」 小梅的伤口还没照顾好,消停两天的师父又故态復萌,一天又一天,霍嵐谦、谢嵐杞、玉嵐澄、易嵐咏、裴嵐京、柯嵐峰……所有叫得出名字的师弟没有一个不在养伤,伤好了再被师父褻玩,天杀的那些师弟年纪最大也才十四岁,最小的十岁!她怎么能轻易放过那个自称师父的噁心人! 好不容易在走廊上堵到梅嵐之,他一身雪白衣裳,看起来像个出尘不染的少年郎君,前后各有两个师弟护着,不让其他人靠近。她距离梅嵐之只有五步之遥,两个师弟霍嵐谦和谢嵐杞用身体挡着她,她不懂,以前最喜欢跟在她身后叫大师姐的小梅,如今像是一个陌生人! 「小梅!小梅!你为什么不见我?」 梅嵐之欲言又止,最后垂下眼眸道:「走吧。」便带着他的护卫离开。 她看着梅嵐之冷漠的神情,不敢相信一个人的转变可以如此之大。 xxxx 安倚从恶梦中醒来,汗水粼粼的掛在额头,她大口呼吸要缓和自己的情绪。一道锐利的视线看着她,是洛至仁,她很熟悉。 呼吸和缓之后她便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在看甚么?」 洛至仁想了一下道:「你说的对,该睡了。」便爬上床,抱紧长刀在她身边躺好。 安倚翻了个身不理会他,转眼又睡着了。 天刚微亮,安倚醒来没看到洛至仁在身边,起身逕自休习了内功心法,便出门寻找吃食。刚踏出客店便见到洛至仁在门边等她,她默默跟上洛至仁,到了一处环境清幽的食肆。 深秋季节的早晨,暖阳烘烘照在庭园里,瀟湘亭走文人路线,几个长屋围着大院子,长屋里用木架掛着厚棉布做隔间,拉起来是小间,挪开来变大间,可以自由运用。几个长屋后头有风景比较不好的最位,围起一个小内院,排了三人乐团现场演奏,风雅脱俗,客人们稍微低声交谈便听不见隔壁厢的谈话。 店家带两人到一个隔起来的小间,洛至仁简单点了几样,店家离开后他便开口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透,昨天青龙堂主提到四神诀,他练了破天神功变的强健,你……为什么还能保持苗条?」 「既然是四神,只练一神怎么行。」安倚不在意的笑道,「四神诀第一篇是心法,练得好便不会有形体上的变化。」 「如你所说,那梅嵐之为什么只教青龙诀给谢嵐杞?」 「洛盟主已经知道我的来歷?」 洛至仁微笑道:「青龙堂主叫你安嵐倚,还说他师父就是你师父,我要是听不出来你们有一点干係,早就死在江湖一百遍了。」 安倚听了也露出微笑回道:「青龙堂的谢嵐杞、朱雀堂的霍嵐谦,两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个性,梅嵐之能坐稳教主之位无非是武力压制,让那两个学全了四神诀,梅嵐之早就没命了,还带领甚么部眾。」 洛至仁收了微笑,凝视着安倚道:「你又是为了甚么原因练四神诀?」 安倚的微笑也收了,躲开洛至仁的视线回道:「自有我的理由。」 「又是为了甚么原因走火入魔?」 「讨厌男人囉。」因为讨厌男人,所以不愿意阴阳调和。 洛至仁紧紧盯着安倚眼中的瞳仁道:「抱着我睡得安稳,算是不讨厌我吗?」 安倚再度躲开洛至仁的眼神道:「你是恆温暖炉,我怕冷嘛。」 洛至仁见好就收,不再逼迫她,两人静静吃着早膳。突来的安静便让隔壁包间的谈话声变得清晰,只听得一中年男人低声道:「京城来了消息,皇上派禁军二百人围了仪亲王府三天,派去亲王府廝杀的禁军都没出来,久攻不下,又加派了三百人包围。」 另一个声音也是中年人,声音稍微尖细一点回道:「禁军总共才八百人,派了五百人去打仪亲王府,剩三百人守备皇城。若是加上京城府尹的常备军,皇城守备不超过五百人,皇宫那么大,外头两百、里头三百,守得住吗?」 「这事你可得守紧了。」那人压低了声音说,「仪亲王是上过战场的,早就得到风声,皇帝要围攻亲王府,便带了精兵先潜进皇宫里,留下死士守着亲王府。让皇帝多派禁军去打下亲王府,实则为调虎离山,听说现在已经控制了皇宫,皇帝称病多日未上朝了。」 听到这儿,洛至仁和安倚无不竖直耳朵,轻催内力,务求听个清楚明瞭。 「唉呦黄大人,你这话不能乱说呀!你说的可是宫变,要是被上头听到,要杀头的!」 「卢大人可先别急着表态,这事儿是偷偷洩出来的,朝中宰相、大臣、御史甚么的似乎都还不知道,你可要守口如瓶,莫要衝动行事!」 卢大人喘了两口气道:「好哥哥,你看这情势,仪亲王会不会就顺势穿上龙袍,自己做皇帝啦?」 「这个……」黄大人思考了一下道,「难说难说,发生宫变之前,皇帝在黎民百姓中的风评是不错的,就我们这些里臣知道皇帝那点儿见不得人私事。仪亲王要是趁这机会上位,虽说是换个比较像样的人做皇帝,但百姓不明就里,还以为是仪亲王杀兄篡位,名不正言不顺,底下群臣不反了才怪!」 安倚轻声补了一句:「皇帝晚上二女二男一宦官的玩。」 卢大人明显声音低落道:「这皇帝荒淫已经多年,换了也是好,只是换个仪亲王我也是不乐意,看那仪亲王教出来的女儿,要是把贵仪郡主迎回去做了公主,我罗国在他国面前还抬的起头来吗?」 黄大人也落寞了,回道:「您说的是,贵仪郡主有失女德,还没嫁出去就淫乱家门,要是进了皇宫,岂不让皇家蒙羞?」 洛至仁和安倚互看一眼,看来这两个大人没收到贵仪郡主离开无心庵的消息,郡主早就跑得不知去向,说不定连她爹准备穿龙袍都不知道。 第二十三章 嫂子 一阵挥鞭之声传来,一女子大吼着:「听你们鬼话连篇!」 接连两个隔间木架应声而倒,洛至仁和安倚看着隔壁厢里,桌子被劈成两半,菜饭杯盘散落在地上,两个大人摔倒在地上瑟瑟发抖,一个身穿大红衣的女子手持长鞭指着黄大人,头上一块同色系的布巾把头包的严实。 仔细看那怒目的红衣女子,正是传说中的贵仪郡主! 贵仪郡主注意到桌边的一男一女,仔细一看正是那害的她如此落魄的洛至仁,便立刻拋弃两个大人,朝洛至仁猛力挥鞭,怒吼道:「好你个武林盟主!」 洛至仁看着鞭头袭来,内里暗自运劲,准备接她这一鞭,没想到鞭子从他脸前晃过,攻向安倚的位置! 安倚见到贵仪郡主挥鞭之时便已全神戒备,此刻鞭头朝她脑袋砸来,她微微后仰便闪过了攻击。 贵仪郡主顺着劲头,重新挥鞭甩向安倚,安倚一手握着腰际银鍊的手把,准备甩出银鍊迎战,洛至仁先发制人,将手里的筷子当作暗器,运劲掷向贵仪郡主的胸口。贵仪郡主不得不挡,鞭头一偏,用鞭身将两根筷子打飞。 洛至仁接连把桌上的杯子、酒壶、安倚的筷子掷向贵仪郡主,贵仪郡主挥鞭抵挡,待她把最后一个杯子打掉时,一枚铜钱打中她穴道,顿时全身不能动弹。 贵仪郡主看到洛至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吃饭,既然身体动不了,嘴还是可以动,便开口骂道:「不要脸的女人,离我男人有多远滚多远!你要是敢靠近他,我立刻撕烂你!」 贵仪郡主嘴里不断叫骂各种恶毒言语,洛至仁歪头看了贵仪郡主一下,便走去安倚身边,轻轻搂着她的肩道:「我主动靠近她,郡主要撕烂谁?」 贵仪郡主咬牙切齿道:「贱女人!还不快滚,搂着我男人干甚么?」 安倚觉得无辜,她明明是被搂着的那个人,怎么从贵仪郡主嘴里就变她搂着洛至仁? 洛至仁用眼神示意两位大人离开,松开安倚后拉了把椅子在贵仪郡主面前坐下道:「你先别说话,我有几件事问你。」 贵仪郡主立刻像绵羊一般,安静对着洛至仁甜笑。 「你离开无心庵后为什么不去找你爹?」 「我呸!那种人没资格做我爹,天底下哪有亲爹送嫡女出家的?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仪亲王就狠的下手把我送去剃度,我没有那种爹!」 洛至仁露出狡詰的微笑道:「你难道没想过,仪亲王把你送去无心庵出家是为了弥平你败德的名声。听说他老人家现在控制了皇城,说不定可以登上皇位,到时再把你从无心庵迎出来做个正经公主。你爹当了皇上,底下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官僚敢说你有缺女德?」 「这……」贵仪郡主想了一下,按照洛至仁的分析,她现在说不定真的在皇宫里,还可以好好整治云波堂姐那贱人。若是她真当上了公主,只要昭告天下她要嫁洛至仁,又有哪个女人敢动公主的駙马。 安倚看到贵仪郡主的脸色从愤怒变为疑惑,再从疑惑变为欣喜,这郡主被洛至仁煽动,还真以为现在回去找仪亲王就可以稳坐公主大位?贵仪郡主逃离无心庵的事是从大婶口中听到的,想必整个罗国都知道郡主脱逃,仪亲王要再收着比较困难,况且一个看不透自己亲爹的女儿,留着有何用?安倚摇头叹息,仪亲王精明了一辈子,竟然养出个草包女儿。 「你先回去把你的公主位子坐稳。」洛至仁笑得一脸妖孽道,「你顶着个公主头衔,我比较好考虑能不能收你为妾。对你没听错,做妾。」 贵仪郡主不可思议地看着洛至仁,她都贵为公主了,怎么能做妾?要她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而且要在人家脚底下伏低做小,更别说妾就只是比较高级的奴而已,她怎么能容忍自己只是个妾! 「你做妾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已经娶了这位安娘子。」洛至仁伸出食指指着安倚,安倚一脸惊讶,见鬼的她甚么时候嫁了? 洛至仁话音刚落,一个身穿白色短衣,浅粉红长裙的娇俏女子破门而入道:「师兄!你怎么可以私自做主娶这妖女?师傅不会答应的,我也不答应!」 洛至仁露出一抹贼笑道:「来的正好,我就一併说了。我爱她、敬她,此生只愿执彼之手,共游天下,共赴黄泉。我两已经完婚,只等她帮我生好几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和大胖儿子。你说是吗?夫人?」 安倚一阵恶寒袭来,冷的她打了个颤抖。正准备开口反驳,只见洛至仁一记眼刀飞来,她立刻缩了缩脖子。 洛至仁起身,頎长的身躯在一片混乱中挺拔,牵过安倚的手微笑道:「日后相见记得叫声嫂子。」 「师兄你清醒点,我已经查清楚了,这妖女身后有一帮妖眾,神神秘秘的在皇城走动,还不时传递消息,要说这妖女和魔教有牵扯也不为过!师兄,你顶着武林盟主的头衔和妖女来往已是不妥,你不在意名声,好歹顾忌着慕沐庄的名声,怎么可以和妖女同行,更何况是娶她!」 「你说甚么?她是魔教妖女?」贵仪郡主也加入战场,「洛盟主,你怎么可以和魔教之人成亲?这女人没胸、没腰、没臀的,脸色苍白风一吹就倒,怎么看都是个不能生孩子的,你和她成亲说不定会断后!」 安倚听了贵仪郡主的浑话,立马想扑上去给一记飞踢,洛至仁两手圈着激动想揍人的安倚把她拉出包间。 刘芯儿看着被点穴无法动弹的贵仪郡主,轻蔑哼了一声道:「凭你这姿色也敢争着贴在师兄身上,下三滥的春药倒是知道不少,我一路上没少听过你的事蹟。」 刘芯儿扬手一甩,「啪」一声,一个火辣辣的五指印浮现在贵仪郡主脸上。刘芯儿怒声道:「破鞋就离我师兄远远的,不然我废了你双腿!」说完便离开包厢,追着洛至仁而去。 刚步出瀟湘亭,安倚便甩了甩身子,想把洛至仁抓着她的手甩掉,他却紧紧箍着她,带着无奈的温柔,悄声道:「就这段时间,借我摆脱那两个烦人精就成。」 安倚停了甩动,看着洛至仁为难的表情,这是他第一次露出需要帮助的脆弱面,让安倚坚决反对的心肠软了下来。她温声道:「洗澡九次一笔勾销。」 洛至仁拉起微笑道:「一码归一码,洗澡服务是我用真气换来的。你开别的条件,澡还是要洗。」 安倚「呿」了一声,大力甩开他的箝制,迈步往市集走去。 第二十四章 老虎 安倚开始在城里乱逛,洛至仁不赶时间,便陪在安倚身侧一起逛市集。身后不远处有个淡粉红的身影稳稳跟着,洛至仁不在意,唇角勾起了微笑。 走了一小段路,洛至仁便开口问道:「青龙堂被清光了,该怎么找魔教老巢?」 安倚买了一隻布偶老虎,回道:「以我对老朋友的了解,不管哪个堂主心里都是蠢蠢欲动,表面合作,私底下只想把对方撕了,自己做山大王,所以梅嵐之才会出那一招,让他们练功练到走火入魔。」 安倚从怀中拿出一块折成四方的淡黄色布,递给落至仁道:「青龙堂自己画的地图,看来是准备亲自动手攻陷老巢。」 洛至仁摊开布块,下面有几行小字,阅毕后还给安倚道:「谢嵐杞的心真够大,想藉着拉娘娘一把,用她娘家背后的力量一举颠覆梅嵐之。可惜他那青龙堂蔡右使事情没开始办就见了阎王,命运捉弄人。」 安倚轻笑道:「他的命运不就是生生被你洛盟主给断的。」 「谢嵐杞的命是你结的帐,我可不敢揽功劳。」 「先不说谁结的帐多,你师妹紧紧跟着我们,我要怎么去见罗凛?她一直跟着,我们要领着她去魔教老巢吗?」 洛至仁拉了安倚一把,两人面对面站的很近。他微低着头看着安倚,直直地盯着她墨黑的瞳仁。安倚见他一句话不说,一动不动的直盯着自己,多半是演给刘芯儿看,便也不出声回看着洛至仁,欣赏起他俊帅的脸庞,心中不由得讚叹道上天真是给了他一手好牌,有顏值又有身手,天下哪个女人不迷恋他? 想到自己不过是个走火入魔的将死之人,感情这种劳心伤体的事还是避而远之。思及此,便垂下了眼眸,此生她注定无法像寻常娘子家一样,嫁个老实人,生个大胖娃,一起平淡度过馀生。 洛至仁欣赏着她的美,两人视线交流,像是看透彼此的灵魂一般,他很享受这种不必言语的自在。不一会儿,安倚垂下了眼睫,流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他只想用手拉过她的脸,让她再看看他。他洛至仁是个有肩膀的汉子,肩负起一个娘子的人生还不成问题。 体顺心之所想,手便抬了起来往她脸上抚了过去。快要碰触到她脸颊时,手一转捻掉安倚眼尾的脏物,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这儿有眼屎。」 安倚翻了个白眼瞪着洛至仁,抬起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掌,拿开微笑道:「你这德行还能有一堆娘子爱慕你,真是瞎了眼。」 洛至仁露出一个帅死人不偿命的微笑回道:「就这几天,好好配合我一下,一定让她不再跟着我。」 「不跟着你却来烦我,很会算。」 洛至仁不动怒,微笑道:「乖,听话。」 刘芯儿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两人看起来非常亲密,还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让她听不清。刘芯儿气得牙痒痒,师兄为什么就那么执迷不悟,非要跟着那妖女不可? 她还在心里念着必须想办法把安倚除掉,突地师兄那妖女一左一右分开前进,刘芯儿一时慌了手脚,随后便快步跟上洛至仁。 安倚见刘芯儿没追上来,便提脚出了城东南,在城外七里有个富商办的歇脚亭,专门提供免费茶水给往来旅人。 安倚领了杯茶坐在歇脚亭角落,不一会儿罗凛也拿了杯热茶坐在她身边。 「皇宫里有动静吗?」安倚先问道。 「仪亲王率部眾悄悄进驻皇宫后,我们的人就全撤了,没能查出甚么。外面还没露出风声,但仪亲王控制了皇宫,挟持了皇帝是事实,不知道他想做甚么。」 「我也想不透,若是要皇位,逼那皇帝写个传位詔书,再让皇帝得个急病去世也就过了,为什么迟迟没有行动?」 「皇帝被控制对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罗凛微笑道,「一直以来魔教受到皇宫里的资助才能壮大,如今皇宫被仪亲王把持,不许出不许入,断了魔教的援助。他们狗急了跳墙,马上就会自己露出尾巴了。」 「你说得不错,让他们自露尾巴。」安倚拿出布地图给罗凛,「这是他们总坛的地点,是谢嵐杞为了夺权策画的。现在最好让他们为了争取资源自己先打起来,我们再出手。」 罗凛收下地图道:「我会传达下去,让大家耐着性子等。」 「我听青龙堂附近的居民说,魔教最近不只抓男孩,连女孩也不放过。我猜想,梅嵐之拿到四神诀后犹豫了一阵子,现在已是下定决心要修练,抓了女孩避免自己走火入魔。你们务必不可抢攻总坛,他若真拿女孩调和阴阳,只怕武当、少林里才有与他匹敌的人。况且我怕打草惊蛇,梅嵐之弃了总坛另移他处,若然,我们的努力都白费了。」 「我知道了。」罗凛点点头,「洛盟主说你们联手端了青龙堂,他还问了师门的事。师姐,要是他再问起,我该怎么答?」 「请他来问我,你们不要多嘴。」 「可是师姐,你一定不会和他说实话。」 「你真聪明。」安倚笑道,把手里的布老虎塞进罗凛手里道,「快快生个娃出来,我等着当乾娘呢。」 罗凛捏着布老虎道:「梅嵐之的事没个段落,我怎么敢生娃?」 「你不快生个娃出来,只怕我没机会抱了。」 「师姐不会有事的!」罗凛神情激动地拉着安倚的手臂,从以前师姐就像大家的主心骨,支撑着所有人,师姐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大家知道一切都会安然度过,师姐不能离开! 安倚叹了口气道:「我的身体你也明白。」 「练四神诀需要阴阳调和,那破书没说走火入魔后不能阴阳调和补回来。师姐你若愿意,我去求洛盟主帮忙,做牛做马回报他我都愿意。」 安倚轻轻敲了罗凛的头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没价值吗?还需要你做牛做马去求人?」 安倚心里明白,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过一天便是赚一天,甚么阴阳调和早就来不及了。 --------------- 傻眼,功课忙到没发现自动更新已经没库存咧....啊!三周没进度了,结局要拖稿gg啦@@ 第二十五章 无梦 洛至仁和安倚分头后便在城里乱逛,刘芯儿在后头跟了一阵,发现师兄是一招调虎离山,要回头追上安倚已经晚了。 刘芯儿追上洛至仁,在他身边不悦道:「师兄何必掩护那妖女?难道那妖女真在做甚么见不得人的事。」 洛至仁停下脚步,两眼直直盯着刘芯儿的瞳仁,就像刚才看着安倚一样。刘芯儿见洛至仁一直看着她,耳根子瞬时红透,别过脸娇羞道:「师师师兄你看我做甚么。」 洛至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果然不一样,这个人生我不想担。」语毕摇摇头便走了。 刘芯儿被搞得莫名其妙,见洛至仁走远了又快步跟上道:「师兄,还记得我十岁的时候,你十五岁,第一次带我去弥山脚的弥延镇逛吗?你买了一支糖葫芦给我,那是我第一次吃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我到现在还忘不了。师兄,芯儿想念糖葫芦的味道了。」 洛至仁冷眼撇了刘芯儿一眼道:「你荷包有的是钱,自己买一支不会?」 「我又不是十岁小娃,现在吃糖葫芦是怀念师兄照顾我的心意,我每次逛大街都会买一支,想念师兄对我的好。师兄你看,那里有卖糖葫芦的。」 洛至仁不搭理她,按着自己的步调继续逛大街。刘芯儿懂事以来就是这手段,明明想要糖葫芦,却从来不直接说帮我买一支,话里话外又全是明示暗示,等着别人帮她买。刚开始自己搞不清,没领悟到那是种手段,听到师妹想要甚么就下手置办了,但看到大师兄帮着她处理很多她该做的事,他瞬间清醒。 她用这种手段让大师兄自愿帮她做了好些事,有些事是师父给她的惩罚,她让大师兄替她做了,师傅怪罪下来,她还能理直气壮的说:「我又没要大师兄帮我做,是他自己抢着要做!」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乾乾净净。 洛至仁叹了口气,就他那大师兄不争气,刘芯儿奶一下,再掉几滴眼泪,大师兄立刻包山包海的甚么都做了。老四和自己骂了大师兄不知道几回,大师兄只要看到刘芯儿奶声奶气的诉苦,马上又包山包海起来。 逛了一阵子,洛至仁觉得没意思,便回到东来客栈休息。他严严的警告刘芯儿,若是敢进他房里,他就敢打断她的腿,还能让师傅师娘夸他做得好。 刘芯儿不是没见过洛至仁兇起来的样子,况且想要讨好他,立刻举手起誓决不会进师兄房间里。 洛至仁回到客栈便请店家准备澡桶和热水,他需要好好洗个澡,把身上的血腥味洗掉。刚泡进水里没多久,安倚便出现。 安倚见他静躺在澡桶里,两手搭在澡桶边,水面上漂着无数花瓣,让他本就俊帅的脸映衬的更加妖艳。他露出精壮的胸膛对着她笑,她连声「打扰了」立刻转身离开客房。 「站住!」安倚前脚还没踏出卧室,洛至仁便把她叫回来道,「关门,来搓背。」 碍于淫威,安倚乖乖捲起袖子,拿了块乾净的布来到他身后,轻轻擦他的背。 洛至仁很享受有人服务的舒畅感,忍不住闭上眼睛,嘴里不咸不淡轻声问道:「罗凛那边有甚么新消息?」 安倚低声简单说明情况,证实了传言无误,皇宫已经被仪亲王控制住,还说了魔教资源被断,想要等他们内部出现纷争再出手收拾。洛至仁同意等他们内部耗弱后再收割,安倚和魔教有点渊源,名门正派多半是不愿意与她同行,只能採取精兵策略,魔教内部耗损越严重,对击溃魔教越有利。 如果关键时刻,把安倚一脚踢开,让各大派增员攻下魔教,似乎也是个选择…… 安倚搓完背,洛至仁不客气的要她连头发一起洗,安倚只能乖乖照做。洛至仁享受着服务,开口问道:「既然你和魔教师出同门,给爷说说梅嵐之是甚么样的人。」 安倚的手顿了顿,才开口道:「他……和我差不多时间进入师门,年纪比我小一岁,是师弟里的头头,平日里温和有礼,师弟们惟他马首是瞻。他是个聪明人,有时候觉得太聪明了,才会把自己陷进死胡同里。」 洛至仁等了一会儿,见安倚没继续说话,便道:「就这样?」 「就这样。」 洛至仁心里叹了口气,这女人还真是不多话,要套点消息难上加难,要不是跟着她一起遇到霍嵐谦和谢嵐杞两个大嘴,这女人的嘴根本撬不开。 「你师父叫甚么名字?」 安倚苦笑了一下,没有回话。 洛至仁自顾自地说起来:「让我想想,对春药很熟悉的江湖人,排第一的是罗汉堂的谷大夫,精通各种药理知识,在他手上没有解不掉的春药;排第二的是火狐狸冯无涛,神出鬼没的狡猾狐狸,专门偷香窃玉;排得上第三的是诡君子宇文若水,当年也是响噹噹的窃香高手,若他还在江湖上走动,估计火狐狸是要让贤的。」 安倚面无表情,继续帮洛至仁梳头发。 「算上谷大夫和火狐狸的年纪与时间,不足以当个教你功夫和养大你们的人,只剩诡君子的年纪足够,而且他销声匿跡多年,自立山头开个门派不无可能。」 安倚的手略略顿了一下,又继续梳理头发。 洛至仁回过头看着安倚的眼道:「真是诡君子宇文若水?」 安倚避开洛至仁的眼神,不回话。 「你真把那老傢伙给杀了?」 安倚依然避开他的眼,不说话。 洛至仁回过头道:「诡君子门下出个梅嵐之为首的魔教,不意外;出个大义灭亲的弟子才是难得。」 「魔教里弟子弒师叫大义灭亲,不知道名门大派里弟子弒师要怎么形容?」 洛至仁听出她在暗讽,笑一笑不置可否,带着点怜惜问道:「为了弒师让自己走火入魔,值得吗?」 「看到他们一个个成家,有自己的人生,我知道这条路没选错。」安倚终于露出微笑道,「我们在出梦谷建了个小村庄,等事情处理完了,邀请洛盟主去谷里休养几日。」 「出梦谷……名字取得不错,你确实需要无梦的夜。」 第二十六章 矜持 安倚摸摸水温已经有点凉,便道:「洗够本了,你那师妹在屋顶也看很久了。」 「洗给她看的,你不知道?」 安倚没好气地呿了一声道:「房间留给盟主大人穿衣,我先出去,一会儿再进来。」刚起身朝门口走去,洛至仁出手抓紧她的手臂,用力一扯便将她拉进了澡桶,跌进洛至仁怀里。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安倚吓了一跳,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儿才稳住重心,浑身溼透的坐在洛至仁怀中,气得她开口要骂人。「你」字刚脱出口,洛至仁双手圈着她的腰,脸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演给我那好师妹看的,配合一下。」 安倚一把推开他,低声怒道:「演给鬼看!」便爬出了澡桶,怒气冲冲的甩门出了客房,只留洛至仁的笑声。 刘芯儿在屋顶上揭开一块屋板往里头看,勉强可以看到澡桶上缘。她看到那妖女进了客房又去帮师兄洗澡,两人低声谈话,听不清在说些甚么。倒是师兄的身材好像又更结实精壮了,比以前更有男人的味道,平白让那妖女占了便宜,想起来就心头搔痒,只想把那妖女除掉,自己帮师兄洗澡更衣。除了自己,谁能配得上二师兄? 洗了一刻多鐘,那妖女还爬进澡桶里,恁不要脸了!为什么师兄偏偏看上这不知廉耻的妖女?刘芯儿心中暗想,说不定二师兄平日里端着武林盟主的包袱,夜里却好重口味的,所以才对这妖女爱不释手,或许自己也可以放下矜持…… 不一会儿那妖女又进了客房,脱了外衣便上了床,真真不要脸,在男人面前脱衣脱得那么自在!师兄低声说了几句话也上了床,怎么可以!那床嵌在墙里,屋板的位置只能看到床的边缘,床上在做甚么完全看不见。 不一会儿刘芯儿便听见安倚轻轻地呻吟声。 「啊……用力点……啊……就是那就是那……啊……太厉害了啊……」 刘芯儿听得脸红心跳,不亏是妖女!有教养的人家讲求寝不言、食不语,更别提正经女子做敦伦之事的时候不能出声,只有青楼里的女子才会这么淫声浪语,这妖女果然没个正经。只是没想到……二师兄竟然真好这口!想到二师兄在房事里放得开,刘芯儿的心跳不由得更快了。 「啊……轻点。」 「我手艺真的好,没骗你吧。」安倚抱着一只枕头盘坐在床上,洛至仁一隻手在她头颈处轻轻滑动,顺着颈椎两侧稍稍施力,安倚忍不住又发出一声轻呼。 「哪学来的手艺?……啊……一点不像新手上场。」 「师父年纪大了,有时见他搥搥肩、捏捏腿的,我便趁着去武林大会期间,和医馆里专治跌打老师傅学了几招。」洛至仁一脸得意,换成十个指头伸进头发里,轻轻按摩头皮。「怎么样?可以和刚才不小心让你掉进澡桶的事抵消了吧?」 「不小心才怪……啊……但是可以抵消……」 隔日清晨,洛至仁与安倚在食肆里啃着早膳,安倚觉得肩颈部放松很多,不由得多夹了几块肉给洛至仁道:「大侠多吃点。」 洛至仁笑了笑道:「早知道按摩几下就可以收服你,我该早点那么做。」 安倚露出甜甜的微笑道:「别淘气了,快吃。」 刚说完,桌边坐下了一个人,是刘芯儿。她穿了件浅绿的衣裳带着精緻的深绿绣纹,腰带上绣满了翠绿的飞鸟,衣服质料看起很贵,头发梳得整齐俐落,插了两隻通体翠绿的发簪,还有两朵黄色、紫色绢花,整个人看起来青春又高雅,唯独两隻眼睛充满血丝,眼下的乌青诉说了她没睡好,甚至可能整夜没睡。 昨天夜里,刘芯儿在屋顶偷看洛至仁,熄灯后没了动静,刘芯儿便回去落脚处。夜里想着二师兄精实的身材,在水珠的映衬下更是诱人,她不禁想着,若是二师兄伸出狼爪扑向她,被二师兄压在身下是甚么感觉?真是羞死人了!随后想到那妖女和二师兄在床上,还发出无耻的呻吟……越想越气,若不是那妖女,在床上的就是她刘芯儿! 她在脑海里想了无数种整死那妖女的方法,整夜无眠。现在看那妖女得意的样,还笑咪咪的帮师兄夹菜,她在内心发誓,等一下要让妖女再也笑不出来…… 刘芯儿坐定后便招了店家,要了一碗白粥,她整夜没睡,想来点清淡的。安倚见洛至仁没有驱赶她,便也不多话,那刘芯儿一口一个妖女,若是说多了只是自讨麻烦,不如丢给洛大侠自己处理。思及此,安倚便低着头专心吃自己的。 洛至仁心中诧异,刘芯儿老是骂安倚妖女,整个身心灵皆是瞧不起安倚的态度,这会儿竟然紆尊降贵和安倚同桌进食。洛至仁心中暗笑,刘芯儿必会搞鬼,只是不知道会出甚么招,便让刘芯儿同桌,想看看她能玩出甚么把戏。 刘芯儿的白粥送上来后,一边和洛至仁话家常,一边慢慢吃了起来。 「师兄,我昨儿没睡好,你还记得师娘头疼的时候喝的偏方吗?」 「你那是没睡好的头疼,回去睡饱了就不疼了。」 「不行,我还得跟着你除掉武林祸患,没时间回去补眠。」 「我记得我说过的是要你回弥山,你可以不用跟着消灭武林祸患,真的没关係。」 「师兄,你怎么老提这件事。我写了信给师娘,说了我会跟着你一起维护武林秩序,要师娘别担心。」 「师娘回信没?」 「还没收到嘛,所以跟着你,免得师娘多操心。」 安倚见两人说着家常,她不必多搭话,便低着头更认真吃自己的。 刘芯儿见安倚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二师兄也放下戒心和自己聊家常,机不可失,手一翻便将一粒小小药丸往安倚碗里弹过去。 洛至仁一直在等着刘芯儿出招,便佯装轻松,其实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手指一弹,他想都不想便伸出筷子,把那粒药丸夹在筷子尖,眼神冷漠的盯着刘芯儿。 刘芯儿没想到师兄身手极快,当场识破她的小伎俩,本来还想撒个娇把事情混过去,却见二师兄的神情冷峻,一脸想杀她的样子,撒娇的心立刻萎顿下去,怯怯地看着二师兄。 第二十七章 解毒 洛至仁一脸怒容,张口准备要教训刘芯儿一顿,安倚的手迅速压着洛至仁拿筷子的手。洛至仁转头看安倚,见她一脸笑盈盈的,顿时便没了怒气。 安倚接过筷尖的小药丸,只见那药丸就半粒米大,透着翠绿色,飘着淡淡的菊香。安倚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道:「这味綰青丝在春药排名里绝对可以排上前三。半粒米的大小,遇水即化,服食之人通常二刻鐘后觉得脑袋发胀、浑身燥热、下体肿痛,若不在发作后一刻鐘内阴阳交合,便会暴血而亡;若是阴阳交合了,不战上一个日夜也是解不了毒。此药的特性是发作后能解毒的时间极短,明白自己中了綰青丝通常已经离出血时刻不远,更别提还要花一个日夜才能彻底消除毒性。能从綰青丝毒性下存活的人少之又少。」安倚的眼神变的凌厉,「刘娘子交友广阔,竟能拿到一粒难求的毒药,在下好生佩服。」 刘芯儿怎么听不出来安倚在讽刺,说她没个正经才弄得到这种春药。哼,那药是她去京城追查安倚背景的时候,从左丞相家里顺手带出来,原先想用在贵仪郡主身上,见过贵仪郡主后发觉她不足为惧,反倒是安倚更加难缠,转而把歪脑筋放在安倚身上。这会儿听那妖女口里暗讽,气得她翻眼瞪着,只想撕碎那妖女。 安倚微笑道:「不知刘娘子大清早的对我下药,就不怕我拿令师兄解毒吗?」 刘芯儿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她只想着要那妖女死,倒没将二师兄帮忙解毒的可能性考虑下去。印象中二师兄不近女色,昨晚那妖女放浪形骸,二师兄没准儿真帮那妖女解毒! 还要战上一个日夜才能解毒,想到那两人在春药催化下翻云覆雨、胴体交缠,刘芯儿的脸更黑了。 安倚见刘芯儿想通了这一层,手一扔,便将綰青丝丢进嘴里。洛至仁大惊,连忙捏着安倚的脸颊,要她吐出来。 安倚推开洛至仁的手道:「两刻鐘,你且看看我有事没事。」说完又慢条斯理吃起自己的早膳。 洛至仁见她胸有成竹,便不多言语,若真的有毒发症状,拿他解毒他也不是不可以…… 刘芯儿见安倚一口吞了綰青丝还笑嘻嘻地,摆明了是挑衅。见她笑得一脸得意就忍不住希望她毒发死亡,又害怕她真的毒发了拿二师兄解毒。发和不发都让她为难,不由得脸色变得更难看,心里直骂妖女果然狡猾,让二师兄醒悟离开妖女才是正道,她一定要拯救二师兄。 过了两刻鐘多,安倚依然笑盈盈的,还多点了一盘梅花糕吃的欢快。 洛至仁狐疑看着安倚道:「真没事?」 安倚笑笑回道:「洛盟主忘了我师从何人,这綰青丝便是从我们那儿流传开的。」 洛至仁一听便放下心,毒发不至于,但又好奇安倚怎能服下綰青丝却没事,便问道:「为何你能对抗那药的毒性?」 「老头没个正经,咱们又是专靠卖春药营生的地方,不先自己丢进嘴里试试,又怎么知道药效如何?该卖多少钱?吃来吃去,吃出了百毒不侵,也算意外收穫吧」安倚转头对刘芯儿笑,「害刘娘子浪费了上好的綰青丝真是对不住,若是还需要可以和我说,我有改良配方,不用战一日夜那么久解毒。」 刘芯儿气的发抖,那妖女摆明看不起自己,故意吞下綰青丝给谁看?还让自己在二师兄面前师丢了脸面,替那妖女做了垫脚石,还不就是个整日与春药为伍的破鞋,装什么清高?师门也是个不正经的,专门调製春药,噁心透了! 刘芯儿见二师兄一个劲儿的维护那妖女,她小看那妖女在二师兄心中的份量了,要除掉那妖女,需要更縝密的计画。 她掛上歉意的笑容对安倚道:「安娘子误会了,那药丸是我从弥山带来的养体圣品,我瞧安娘子脸色发白,多半是长期体虚缺血所致,亦知晓安娘子对我多有敌意,若我平白拿出这歛气丹,安娘子必然不受,我才大胆投入安娘子的饭食里。只要你能有所好转,二师兄安心,我也开心。那小半粒不是綰青丝之流的毒药,安娘子不要误会。」 洛至仁一听便捏着安倚的脸颊,手指就要伸进她嘴里抠,连说着:「快吐出来!你的身体受不得歛气丹的调理,只会加速恶化,快吐出来!」 安倚的脸被洛至仁捏得发疼,咬紧牙关不让他的手指探入嘴里,两手用力推开洛至仁道:「歛甚么气!都过两刻鐘了,要真是大补品,我早嚥气了!」 洛至仁想想也对,那粒东西是綰青丝错不了,看刘芯儿的眼神更冷了些,明明下了春药,还要说谎,师妹甚么时候变成不择手段的人? 刘芯儿见事跡败露,便按着头道:「头好疼呀,我真得去睡一下。」便灰溜溜的逃了。 洛至仁见刘芯儿夹着尾巴逃了,也不追上,转头对安倚道:「在下曾受一娘子救命之恩,巧的是那娘子对春药之谱亦有渊博的知识,幸得那娘子提点,在下才能保住一命,不知安娘子可识得那娘子?」 安倚看着洛至仁的表情,摆明了早就知道破庙里讲解玉阴散的是她,便微笑回道:「那位娘子侠义心肠,我这魔教妖女自是不认得。那娘子仗义相助不求回报,定是有如天仙般的心肠与容貌,不知洛盟主同不同意?」 洛至仁见她不愿承认,又暗暗捧了自己一把,那模样看起来娇俏可爱,心底不由得跟着愉悦起来,道:「不只人善,样貌身段更是一等一的好,天下难寻如此妙佳人。安娘子若偶遇此女,记得转告她,我洛至仁寻得一解决走火入魔的方子,若佳人有意便来寻我。」 安倚略为惊讶看着他,心想洛至仁手边有四神诀吗?否则他怎能破解走火入魔?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体已经被摧残如风中残烛,出梦谷运转也上了轨道,她这条小命和梅嵐之对拚,此生亦无值得留恋之事,走火入魔解不解有何不同? 安倚摇摇头道:「我若有幸遇如此佳人,定不负洛盟主所託,转达一二。倒是盟主腰际那只水囊,见到罗凛娘子便还给她吧,免得佳人为难。」 第二十八章 鱉汤 甩开刘芯儿后终于可以动身,两人双脚刚踏出食肆便有三个健壮的人抱拳对洛至仁做揖,领头的人道:「在下方人豪,奉李将军之命请洛盟主走一趟。」 洛至仁看方人豪一身豪气,是走过战场的,便不多疑,只道:「去哪?」 方人豪看了安倚一眼没说话,洛至仁便道:「安娘子与我同行。」 方人豪眼神清正,不带批判道:「仪亲王请洛盟主进皇宫一叙。」 洛至仁眼神凛了凛,仪亲王胁持皇帝与自己有何干係?跑一趟皇宫又能解决甚么事?再仔细思考皇宫里有人暗助魔教,若想让魔教内部纷乱,从皇宫那边投个石块激起涟漪比较方便,便转头对安倚道:「走一趟皇宫吧,说不定可以事半功倍。」 安倚明白洛至仁心中的考量,点点头跟上了他的步伐。 沧蓝城距离京城约三十天路程,骑马也要十馀天方能抵达。当天近晚,方人豪便让眾人在驛站歇息。基于对洛至仁的尊重,替洛盟主和他的上宾各订了一间房。安倚觉得开心,近几个月来终于不用和那烦人盟主绑在一起。 洛至仁很安份没有去打扰安倚,入夜后便如往常,穿着外衣抱着长刀躺在床上。夜里突然一阵恶意浓浓,洛至仁感觉到有人要袭击,手一抓,阻止了一只袭向他小小至仁的白嫩小手。只见安倚躺在床上偎在他身边,媚眼如丝、气若幽兰、巧笑倩兮,只是额间和手指上的黑色密布细纹揭露了她的状态。 化魔了! 「深夜来访,有失远迎。不知找在下有何贵事?」洛至仁温声道。 「洛盟主乃人中之龙,不论顏值和武功,在江湖上皆是数一数二,正好给本娘子拿来补补身子。」 「怎么个补法?」 「你是十全霸鱉汤,隔壁那三个是枸杞红枣汤和红豆汤,换着口味喝才不会腻死人。江湖之大,我安倚没有顾忌,可以恣意行走、率心而为,岂不快哉!」 「言下之意,是准备走遍江湖,採阳补阴囉?」 安倚的唇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若侍候的好,我不介意多喝几天鱉汤。」 洛至仁依然箝制着她的手,一个翻身压在安倚身上,两人身体间隔着他握紧的长刀和手,厉声道:「你是谁?」 「我就是安倚。」她轻笑着,声音似是银铃般轻脆娇媚道,「怎么?你以为化魔了我会成为另一个人?」 洛至仁盯着她没有眼白的眼,全然的一片黑,像是无底深渊一样吸引着他。她没说错,他以为化魔的安倚会是另一个人。既然是另一个,就有机会消灭。 「让洛盟主失望了,我还是安倚,只是摆脱了道德的束缚,活的更自由自在的安倚。」她另一隻手捏捏他的脸颊道,「我是安倚最原始的慾望,想做甚么就做甚么,不用考虑后果,不用在意道德。人生苦短,若不能享受当下,活着有甚么意思。」 「你想要甚么?」洛至仁反问。 「我要恣意行走江湖,而现在……」她的手改为轻抚,「我要吃了你。」 洛至仁露出微笑,知道安倚心底最原始的慾望是想要他,不自觉的心里舒畅。他道:「最后一个问题,答完了就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问吧。」 「你怎么化魔的?」 「平日里想着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不能,被意志力束缚着无法活得自在。白天那粒綰青丝毕竟是毒药,对身体和意志有损伤,这不到了晚上意志力最薄弱,我便出来了。」 「到了白天,你会记得化魔的事吗?」 「问题太多了。」安倚一个翻身跨骑在他身上,俯身贴近他的脸道:「不会记得,顶多一点模糊的印象。」语毕便贴上他的双唇,轻啃了起来。 洛至仁僵直不动,并未回应她的吻,任由她在他嘴上乱吻。不一会儿安倚的头滑落在他颈间,趴在他身上晕了过去,额上的黑纹已经消失。洛至仁抓住她的手后便持续缓缓的输送真气,和她间聊只是拖点时间,让他能输入足够的真气压制化魔。 洛至仁松开她的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心里想着要看紧这女人,不让她有机会喝枸杞红枣汤,或其他乱七八糟的汤。 隔日清晨,方人豪敲了敲房门,洛至仁一脸神清气爽的开了门,方人豪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道:「洛盟主准备妥当便出发吧。」 洛至仁挑眉看着方人豪道:「枸杞红枣汤,帮我顾辆马车。」 方人豪也是个练武的,昨天房里动静大,他便醒了而且把对话听得一字不漏,这会儿洛盟主赤裸裸的把对话拿出来称呼他,他羞红了脸把头压得更低,面不改色回道:「但凭霸……盟主吩咐。」 改搭马车后,行路速度慢下来不少,左右洛至仁不急着进皇城,方人豪莫可奈何,只能由着洛至仁走马车。 接近中午的时候安倚清醒了,对于化魔的印象甚是模糊,只记得走出了房门,其馀皆没记忆。 洛至仁当着枸杞红枣汤和红豆面前道:「我被你调戏惨了,一句不记得就想完事。昨儿没让你得手,要是你真把我强了,我可是哭诉无门呀!」 枸杞红枣汤和红豆汤挪开视线,检查着根本没状况的马鞍,那耳根子红到不能再红。 安倚也红了脸道:「之前说过要我配合你演一阵子戏给你那好师妹看,要不就和昨天晚上的事一笔勾销。」 「一码归一码,我请你帮忙你开条件便是,你调戏我由我开条件,一笔勾销我不同意。」 安倚无奈,但他说的不无道理,便道:「你想怎样?」 「晚上同一间房,每天。」 「洛盟主,你这是让方侍卫看笑话吗?堂堂一个武林盟主无赖至此?一边说怕我强了你,一边说要和我同房而寝,笑话谁呀?」 「错了,我本就是无赖,只是不小心做了武林盟主,并非做了武林盟主后才成了无赖。」洛至仁露出迷死人的微笑道,「况且我是为了枸杞红枣汤和红豆汤的贞操着想,他们要是被强了,才真是哭诉无门。」 「汤汤水水的有甚么贞操?」安倚被洛至仁的话搞的莫名其妙,便转了脑子道:「帮你演戏可以开条件对吧,我就开你再也不要进我房里。洛盟主高抬贵手,让我留点娘子家名声好不?」 「我不同意。」 安倚气的牙痒,他开条件就得同意,她开条件就甚么都不同意,哪门子道理?要是能打的他趴下,甚么烂条件他也只能吞了,偏偏人家是武林盟主,硬是打不过。最终只能用鼻子「哼」一声鑽进马车里,不再理他。 傍晚进了驛站,方人豪对店家道:「两间上房。」 安倚瞪着方人豪道:「三间才对。」 方人豪看了洛至仁一眼,面不改色对安倚道:「店家说只剩两间房。」 店家马上陪笑脸道:「咱还有中房和下房……」感受到方人豪锐利的眼神,店家立刻接着道:「都已经没有空房了,就剩两间上房。客人您来的巧,最后两间正好被您拿下!」 安倚怒瞪洛至仁一眼,只见他一脸笑意盈盈,安倚气愤转身走出驛站。外头下着锐雪,天寒地冻,安倚咬牙撑着,直到子时初(约23点)才抖着身子进了客房,窝在洛至仁身边睡了。 洛至仁轻轻替她盖上被子,一隻手握着她冰冷白皙的手,缓缓输送真气让她不再发抖。 第二十九章 歹毒 在方人豪的安排下,赶路了接近二十日到了京城北边最近的一处驛站。一路上好吃好睡,安倚看起来精神奕奕。 洛至仁看着她比之前丰腴的脸颊,满意的点点头,养胖一点好看,胸前的小包子说不定也能养成大包子。 「你为什么看着我笑?」安倚一脸嫌恶的问洛至仁。 洛至仁摸摸嘴角道:「我没笑呀。」 「一脸算计我的样子,我被你整得不够惨吗?」 「疼你都来不及了,哪儿来的整你?」 安倚打了个哆嗦道:「见鬼了!」 吃完晚膳,安倚趁着小解的理由出了驛站,向东走了十里左右,见一桃粉色装束的娇小可爱女子在路边等着。 那女子看到安倚进前来,便道:「安娘子收到我的留言了?」 安倚从怀里把一小纸条拿出来扔掉,一脸慵懒道:「有劳店小二传话了。刘娘子有话快说,你那二师兄神通广大,不一会儿便会赶到。」 刘芯儿脸色暗了暗道:「这几日我跟在你后头,甚么早已娶你为妻,都是谎言。我二师兄在你身边无非是为了拿到鑾龙教的确切位置,不如你和我说了地点,我师兄便没有理由跟着你,不是吗?」 上次刘芯儿用春药暗算安倚,她便觉得不需要替这小娘子留情面,现在一对一的面谈,更是不留一分情,半讽刺半微笑道:「洛盟主已经知道鑾龙教的所在地了,他没有和你说吗?」 刘芯儿一脸惊讶,之前二师兄说喜欢安倚,她看得出那是假话,为了誆骗她早日回弥山的说词。现在二师兄早已知道鑾龙教的基地,却还跟在安倚身边,难道二师兄真看上了这个妖女? 刘芯儿的脸色转为阴蛰道:「既然已经知道鑾龙教在哪,你就没用处了。」语毕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戳向安倚心窝! 安倚本就和刘芯儿留了一点距离站着说话,这会儿刘芯儿瞬间发动攻击,安倚来不及解下腰间的银鍊,只能侧身闪避。剑尖来得又快又急,安倚闪避不及,胸前的衣裳划破一道口子,从胸侧直到左袖,破口之处皆渗出血来,把灰黄色相间的衣服染红了。 安倚惊讶刘芯儿说变脸就变脸,这等狠毒的心实非一个名门正派的作为,心里为慕沐庄的两老不值,花费无数心思竟养出这等心思歹毒的女子。 还来不及为两老掬一把同情的眼泪,刘芯儿的剑尖马上对着安倚的脸来到。安倚左手运气朝剑身打去,右手摸向腰间的银鍊手把,顺手一甩,鍊头朝刘芯儿的脑袋砸去。刘芯儿不得不挡,刚才被安倚打偏的剑一个转向,挡住了击向脑袋的银鍊。安倚持续挥鍊攻击刘芯儿,刘芯儿出剑防御,安倚瞬时变为进攻的一方,打得刘芯儿只能抓紧防守。 洛至仁蹲在远处的长草丛中,月光渺渺,人看不见他的所在处,他倒是把两个女人的攻防看得一清二楚。 安倚进攻数招后渐露疲态,刘芯儿嘴角微笑,抓了个空反守为攻,剑尖一下挑、一下刺。安倚挥动银鍊抵挡,每当快要兵器相触之前,刘芯儿便转换剑的走向,过了几招后,安倚便知道刘芯儿打消耗战,想把她的体力消耗殆尽后取她性命。 安倚倍感疲劳,慕沐庄出来的果然不是吃素。安倚数次转守为攻,逼得刘芯儿退了几步,但不出数招后又被刘芯儿鑽空,只能退回守势。数次下来,安倚已经气喘吁吁,手几乎抬不起来挥鍊,只能用手把挡住剑的攻势,转眼间手臂和腰腹处已经多了好几处剑伤。 刘芯儿见安倚已经是风中残烛,便露出得意的微笑,剑尖往安倚肺部刺去,她要这妖女嘴里吐着血泡,无法呼吸,缓慢痛苦而死! 剑尖没入柔软的身体,刘芯儿抬眼一看,是二师兄的胸膛! 洛至仁一脸平静冷漠,眼里不带温度看着刘芯儿。刘芯儿吓得发抖,她从没想过会伤害二师兄,更何况是一剑刺进她最爱的二师兄胸膛里。 安倚没料到洛至仁会突然出现,还用身体替她挡剑,立刻扑上洛至仁身侧,扶着他惊声道:「你……」后面竟是说不出话。 洛至仁轻轻靠在安倚身上,对刘芯儿道:「我不愿意师兄妹里刀剑相向,接你这一剑,也让你知道,安娘子是值得我用性命护卫的。」 刘芯儿的脸色从惊讶变为愤怒,二师兄执迷不悟到如此地步,为了个妖女连命都可以不要,师父和师娘的教诲全都成了耳边风,叫慕沐庄顏面何在?以后要如何在江湖行走? 「师兄,师父说过慕沐庄弟子不可为不义之事,你为那妖女不惜和自家人反目,师傅的话你不放在心上吗?」 「行侠仗义的魔教之人、手段歹毒的名门正派之人,哪一种才是有义之人?」 刘芯儿一脸不可置信道:「你说我手段歹毒?二师兄你的眼被那妖女迷惑至此,师父见了必要捶心顿足!况且那妖女岂是行侠仗义之辈?无数男童被绑架糟蹋,那妖女脱不了干係!」 「你跟在我们后头已经一个月有馀,哪隻眼睛看过安娘子行不义之事?」 「我……」刘芯儿语塞,跟在二师兄身后一段时间,妖女每天好吃好睡,除了不知羞耻和二师兄同床而寝,确实没有做出有违常理之事,但不代表那妖女不用为鑾龙教的事负责。 刘芯儿回过神来,收敛神色道:「师兄,今日你所做所为我必要向师父、师娘稟报。你若不想被逐出师门,便离开那妖女,我们一起匯集武林菁英,捣毁魔教。你将功抵过,我会在师父、师娘面前替你说好话,也许你不会被逐出师门。」 洛至仁露出微笑道:「师父、师娘若将我逐出师门,你便替我好好照顾他们。」 「师兄你……」刘芯儿见洛至仁执迷不悔,心里气极,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眼角含着泪,弃了剑转身离开。 洛至仁再也站不住,软倒在安倚身上。 「你何必如此?」安倚扛不住洛至仁,将他轻放在地上,伸手点了几处封血的穴道。 洛至仁面如白纸,微笑道:「我刚才是不是帅到让你睁不开眼,这辈子非我莫嫁了?」 「贫嘴。」安倚又气又笑的回答他,手运气在剑身上一击,剑身立刻断成两截,扶起洛至仁道:「先回去处理你的伤吧。」 第三十章 见皇 将洛至仁安放在床上,安倚迅速拉开他的衣衫,露出胸膛。精装结实的小麦色胸肌敞露在她眼前,她无暇欣赏,认真查看伤势。 一会儿后叹口气道:「我个头比你矮一些,刘娘子对准了我心侧刺来,你个头高,这一刺只伤到了一点儿肺部。洛盟主,你可吓死我了,要是武林盟主的命在我手上丢掉,我怎么赔得起整个江湖?」 安倚摸出疗伤药,一向油嘴滑舌的洛至仁出奇安静,还以为他晕死过去了,视线终于从胸膛移到他脸上,只见他苍白的脸闪着晶亮黑眸,紧紧盯着她看。 「看着我做什么?」 洛至仁一脸严肃道:「看着你比较不痛。」 安倚微笑,手迅速拔起断剑,洛至仁回报她的是一声闷哼。安倚迅速撒上疗伤药,拿了块帕子沾了点茶水,把伤口周围的血擦拭乾净,取了件中衣撕成布条,轻手轻脚帮洛至仁包扎伤口。 安倚伸出两个拇指,学洛至仁之前帮她做的,轻轻绕着太阳穴揉,沿着发际揉到美人尖的部位,再揉回太阳穴。洛至仁闭起眼睛享受她的服务,鼻间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馨香,加上身体不适,很快便睡下。 安倚见洛至仁呼吸沉稳,收了手,依旧坐在床沿,细细观看他的脸。纤长的睫毛、高直的鼻樑、紧抿的丰唇、坚毅的下巴,想起他带着痞笑说着浑话的样子,和如今的发白脸色相比,安倚心中害怕,如果他从此消失在世界上,她觉得难过不捨。 安倚轻轻握着他的手,思考着这份牵掛与想要师弟、师妹们好好过日子的牵掛有何不同? 隔日清晨,洛至仁明显发着烧,安倚想要请方人豪在译站多停留几日,让洛至仁养伤,洛至仁却道不宜延迟入京城,免得让仪亲王和其他人发现他受了伤,对他们的情势不利。安倚想了一下,觉得洛至仁的考量有理,便不拦着他。 安倚难得做了回好娘子,侍候洛至仁洗漱、穿衣。洛至仁一直笑脸盈盈对着安倚,安倚感觉得出那是在笑话她,瞪了洛至仁好几回做警告,他一脸不在意继续得意的笑。 洛至仁胸膛伤的不轻,一直微驼着背不想拉动伤口。梳洗完毕,安倚扶着他在房门口站定,洛至仁深呼吸一口气,拉直背脊,对着安倚笑了一下,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方人豪和两个侍卫见安,说道剩下一日路程,早膳放在布袋里,上车一路慢慢吃,免得耽误了时间进不了城门。洛至仁也怕在方人豪面前露出破绽,应了声便鑽进马车里。安倚撇了撇嘴,如同前几日对洛至仁相当不满的情绪,跟着进了马车里。 车行颠簸了一阵,洛至仁的脸色越来越白,感觉忽冷忽热,明显在发高烧。安倚知道高烧是受伤之人在疗癒时常有的反应,便不多话打扰他,只是细心观察他有没有其他异样。 洛至仁觉得睏极,闭着眼睛,靠在安倚肩窝睡着了,一个颠簸,身子一歪,便倒在安倚大腿上。 他被颠醒,发现自己倒在安倚大腿上,又闭起眼睛挪了个舒适的姿势,心安理得的睡了起来。 安倚觉得好笑,平日里是个无赖,病起来像个无赖小孩。见他脸色发白,双颊略红,像是烧得不轻,便把自己冰凉的手放在他额上,心中默祷他必要安然无事。 傍晚前一行人入了京城,方人豪马不停蹄,从偏门悄悄将洛至仁与安倚送进皇宫。进入皇城时天已全黑,宫里灯火通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异常森严。 马车在皇城内行了一会儿路,方人豪恭谨说道前方需要下来走一段,洛至仁与安倚便下了马车,跟在方人豪后面。白日几乎睡了一天,洛至仁看起来精神极好,加上刻意掩饰,就像丝毫没事的人一般,只有安倚知道他受了重伤,极需要躺下静养。 又走了一阵子之后便来到了御书房,待公公通传后便请两人进去。只见仪亲王和皇上正在胡床上对弈,礼亲王在旁边皱眉观看,三兄弟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让人摸不着头绪。 罗国权力最高的三个男人在这间小书房,洛至仁还有点眼色,跪下朗声道:「草民参见皇上,仪亲王、礼亲王。」 安倚没见过这些权倾朝野的男人,看到洛至仁跪下,她便跟着跪在地上。跪与不跪她不甚在意,这个节骨眼上不要节外生枝,跪一下可以省掉很多麻烦,何乐不为。 三个男人专心看着棋盘,仪亲王头也没抬,举起一隻手挥挥道:「这盘快下完了,你先喝点心、吃点茶。」 洛至仁心道:「仪亲王是下棋太过认真,才会把喝茶和吃点心说反。」他不赶时间,便领着安倚坐在一旁的小桌边,一起享用点心,偶尔低声交谈着。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皇上「唉呀」一声,仪亲王呵呵笑着,礼亲王摇头叹息,看的出这局势是仪亲王获胜了。 「皇兄,愿赌服输,咱们三个彼此见证的,别赖帐呀!」 「唉呀呀……永安你设陷阱,我上你当了,真是贼老八!」 仪亲王武永安喝了口茶,缓缓道:「我以前棋艺不好,不代表一生棋艺都不好。说好了谁赢谁就掌天下,皇兄可别无赖。」 见皇帝抬起头,安倚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皇帝武永寧的外貌,年约五十的样子,双眼阴蛰体态乾瘦,脸上罩着一层黑气,明显是纵慾过度的样子,就算没人逼宫,也只剩一年不到的生命。仪亲王武永安身材中等,不胖不瘦,双颊饱满、精神奕奕,看起来不到四十岁,丰神俊朗,一眼便知是个长年练武的,威严十足。礼亲王武永康是个体态臃肿的中年人,看起来乐呵呵的好吃好睡,约莫四十出头,脸上油光满面,像有不少富贵病痛的样子。 皇帝武永寧抬眼看了桌边的两人,对仪亲王武永安道:「这就是你说的小伙子,我看不怎么样,比我家太子还差了点。」 礼亲王武永康呵呵笑了几声,脸上肥肉跟着晃动道:「皇兄此言差矣,小伙子乃当今武林盟主,道轩侄儿抬出来和小伙子比,根本天上地下。」 武永寧听到弟弟贬低自己儿子,哼了一声道:「我儿子比不上小伙子,你家那胖墩连我儿子都不如,还好意思说我儿子不如人。」 武永康不生气,笑道:「我儿子哪比上你家道轩?光体重就把你家太子压死了,比个屁?」 「唉哟!几时开始吃成大胖子成了骄傲?道鹏走五步就喘,我家道轩虽然瘦,至少给我添了一个孙子、五个孙女,你家道鹏还能行房吗?」 「呸呸!你也不瞧瞧道轩的脸色,那分明是需索无度被榨乾的瘦,你不顾着养他身子,今后你就只有那一个宝贝孙可以抱。」 武永寧还想回嘴,仪亲王武永安清了清喉咙道:「我那败德女儿没拿出来说嘴,你们这是赶着拚自己儿子有多失败吗?」 --------------- 来猜猜我在读哪种系所(笑),最近读的论文「conservationecologyofthebrackishwaterdamselfly,mortonagrionhiroseiasahina-dynamicsofanewlyestablished」这东西读起来又痛苦又有趣(噗哧一笑) 第三十一章 玉笋(H) 皇帝和礼亲王尷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答腔,要说做父亲有多失败,仪亲王说自己第二,真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仪亲王拢拢鬍子道:「今日天色已晚,洛盟主先歇下吧,有甚么事明天再说。小杯子,带洛盟主去客室,他的朋友也好好安排,不可怠慢。」 一个墨绿服宦官,看起来约莫四十岁,白皙瘦弱的宦官弯腰应声,领着洛至仁和安倚离开御书房。出了御书房的院子拐了两个弯,穿过一座园子来到一间二进的院子,平日里是官员和皇帝深谈,来不及出宫返家的临时住所。小杯子请洛至仁入院休息,带着安倚往他处走。 临走前他对安倚使了个眼色,表示不用担心,有事就见招拆招,不用顾虑太多。 洛至仁进园子后环顾四周,屋子还算大,前堂有一张圆桌,旁边屏风隔出了一张桌案,可以临时办公。屋子装饰的高雅简朴,墙上掛了几张山水、花鸟、字帖,一看皆不是俗物,想来很合那些文官的喜好。后堂一样妆点得雅緻,花盆、点景皆有精心安排过,几案上的小鼎炉薰出裊裊香烟,深红色的傢俱搭着藏青色的被褥与纱帐,带出男子偏好的配色。 洛至仁觉得有些累,在皇城不敢放松警戒,便合衣躺上床去,胸前抱着长刀,试图休息一下。 屋里灯光未灭,越躺越觉得胸口闷热,口乾舌燥,翻来覆去不成眠。突然听见门扇开啟的声音,洛至仁坐起身来,只见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美丽男孩,和一个十六岁左右,面容姣好的羞涩男孩进了屋里,端着水盆向洛至仁行礼道:「小人来侍候郎君更衣就寝。」 洛至仁看着两个像雨后嫩草般的男孩进屋,胸口更觉得燥热。年纪大的男孩拿了白净的帕子沾水替洛至仁抹脸,卸了头发梳理;年纪小的替洛至仁脱了鞋袜,拿剩下的温水洗脚。 梳洗完毕之后,两个男孩便脱了上衣,露出光滑白嫩的胸膛,爬上洛至仁的床…… 洛至仁觉得胸口一滞,无法呼吸,年纪大的男孩手便攀上了洛至仁的胸膛,年纪轻的很熟练摸向洛至仁腰带。 两个男孩乱摸了一阵,洛至仁脸色潮红不敢动,男孩们便越发大胆对他动手动脚。洛至仁的腰带被解开那一刻,他两手一挥,把两个男孩打下床去,厉声道:「滚!」 两个男孩互看了一眼,又朝洛至仁扑过去,还没到跟前便被洛至仁一人一脚,踢倒在地上。洛至仁厉声喝道:「滚出去!」两个男孩不敢多留,连上衣都没穿便急忙奔出卧房。 洛至仁依然觉得胸口燥热,脑子里乱哄哄的只想找个人洩愤。 两个男孩离开后不久,有两个女婢进了洛至仁的房。一进房关了门,洛至仁还来不及说出滚字,两个女婢便脱下外衣,全身只剩一层薄薄的轻纱,窈窕丰满、凹凸有致的身材在薄纱下几乎透明可见,胸前的两点和阴部的毛发更是遮都遮不住。 两个婢女一个长的清秀水灵、一个艷丽嫵媚,两人皆不遮掩自己,让洛至仁一览无遗,随后同时盈盈下拜道:「奴婢前来服侍郎君安寝。」语毕不等洛至仁免礼,同时上前想剥掉他的衣服。洛至仁两手一推,两个女婢便摔倒在地上。 「唉呦!」「郎君饶命!」两个女婢倒在地上娇呼,声音嫵媚,听的全身发软。两个女子本就衣不蔽体,被推倒在地上后更顺势拉下自己身上的薄纱,长相艷丽的那位更直接张开修长双腿,露出下体,一脸欲求不满的对着洛至仁哀声道:「郎君……」 长的清秀的那位侧坐在地上,露出长长的美腿,薄纱一半掛在肩上、一半垂落露出肩头,两手遮遮掩掩就是遮不住乳上两点,眼眶含泪对着洛至仁嚅声道:「奴……奴婢该死!」 洛至仁脸色冷的像冰块,把长刀放在膝上,再次厉声道:「滚!」 两个女婢不敢再近他身,只在地上使出浑身解数诱惑他。洛至仁一动不动看着两个女人表演,一下跪趴在地上,用屁股对着他摇摆;一个揉着自己硕大胸脯哀哀叫,更直接的开始在他面前自慰,手指在小穴里进进出出,毫不避讳。 洛至仁不为所动,大约过了一刻鐘,门扇开啟,安倚走进房门道:「公公叫你们俩出去。」 两个女婢立刻起身,捡起衣服披上,离开卧室。 洛至仁见那两个女人离开,安倚掛着微笑关上房门,「呼」一声松了一口气,对着安倚道:「过来陪我。」 洛至仁抱着长刀躺在床上,安倚倒了杯茶,割破手指滴了几滴进去,坐在床沿递给他。 他喝掉茶水后一脸安适闭上眼睛道:「你说的没错,进这屋里后闻到薰香就开始燥热,那茶里果然有鬼。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下药予我。」 「茶里下的是玉笋青,单服没有任何作用,搭配薰香〝春荷杨柳风〞后,会让人丧失心智,变得疯狂,只想找人洩慾。」 洛至仁露出微笑道:「幸好你早有察觉,趁他们下棋的时候用血先帮我压制玉笋青,我负伤提不起气,若不是你,我早已疯狂吃了那两个男孩。」 「玉笋青下的不重,再加上男孩和婢女轮流上场,我想考验的意味浓厚。我进这房门也是公公授意,公公授谁的意,你我皆知。」安倚握握他的手,「你不爱男色、不近女色,却带着我进了皇宫。他们以为我俩有染,便叫我进来,看能不能让你失去理智吃了我。」 「他们却不知道你身有绝学,解个春毒易如反掌。」 安倚轻笑道:「你好好安歇,有我守着,等天亮再看看那三个老头玩甚么把戏。」 洛至仁应了声,不久便沉沉睡去。 早晨醒来,洛至仁觉得胸口并不疼痛,但是身体异常沉重。安倚靠在床头浅眠,手与他交握着。 随着洛至仁清醒,安倚也醒来,问道:「觉得如何?」 洛至仁捏了捏安倚的手回道:「无事。」 安倚向守在门口的公公要了盆水,接过后关上门,对洛至仁道:「换药。」 解开他身上的衣服并布条,将伤口清理乾净后重新上药。洛至仁不看自己的伤口,只是专注地盯着安倚的脸看。 「看再久我也不会变美。」 「一直很美。」安倚暱了他一眼。 杯子公公的话音在门外响起道:「替二位传膳,用完后仪亲王传见。」 第三十二章 谈判 昨夜下着大雪,今晨雪停,太阳当空照,露出万里晴空,地上满是积雪。 仪亲王坐在御书房暖炕上,桌案边是一碗白粥和两碟小菜,仪亲王专心看着手里的文书,粥一直没动。杯子公公在旁边侍候着,眼看粥要凉了,又不敢打扰仪亲王读书表。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进屋来报,低声在杯子公公耳边说了点话,便匆匆告退出了御书房。杯子公公五官皱成一团,像是便祕半个月一般,在仪亲王桌案前一副欲言又止,想说不敢的样子。 仪亲王看小杯子一脸毛毛躁躁的,偏偏不理他。直到手边的事做得差不多了,扔下书表开始喝粥,一边对小杯子道:「说。」 小杯子弯身一脸卑躬屈膝,语气却是不惊不惧道:「回稟王爷,一女子自称贵仪郡主,大清早在宫门外求见。桔子公公不知那女子是不是贵仪郡主,深怕她真的是,恐有怠慢,便将人领进宫,现在在大殿外候着。」 仪亲王暱了小杯子一眼,甚么不知道是不是贵仪郡主,根本就是才会把人放进来。他手握十二万大军,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现在控制了皇城,皇帝哥哥的小命捏在他手上。边关的李将军怕他搞不定,带了七万军屯守在京城西北六十里处,要是皇帝反手控制了局面,立时便攻进皇城压制武永寧。 他这么个叱吒风云的王爷,偏偏搞不定捧在手心里的爱女。 「带她进来。」 小杯子应诺告退,不久带了一个身形消瘦,头上和身上包裹着深灰色棉布的女子进屋。 女子跪叩首道:「拜见王爷。」 「起来。」仪亲王看着女儿起身,脸颊瘦了、十七岁的青春光芒退了,看起来沉稳了些,想来是这阵子吃了不少苦头。唯独那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不减,「不亏是我的种。」仪亲王骄傲地想着。 沉默了一会儿,仪亲王先打破僵局道:「来见我有何事?」 贵仪郡主下拜时没提自己的身份,反用王爷称呼自己亲爹,是想观察阿爹的想法,如果他还愿意接受自己,定会纠正她该喊声阿爹。没想到事与愿违,亲爹没有要接纳她的意思。 贵仪郡主想着此时不该再用郡主的身份,以退为进,对阿爹动之以情,说不定能拿回郡主之位,便道:「民女武贵樺求王爷指点。」 仪亲王喝了几口粥,想着女儿总算开始用脑子了。面上神情不变,回道:「说说。」 「民女本是仪亲王长女,得皇家青睞,封为贵仪郡主。但小女德行不佳,犯了错事,惹得阿爹将小女送进道庵落发出家。然而彼时小女不知悔改,私自离开道庵,让阿爹生气。如今小女在外流浪数日,明白了事理,明白阿爹用心良苦,故想重回阿爹膝下尽孝,想请王爷指点迷津,如何能让阿爹开心?原谅小女无知无状犯下错事。」 仪亲王拢拢鬍子,看着站在身前,低垂着头,眼眶含泪,一脸诚心悔过的样子,便道:「樺儿不必绕圈子了,爹爹看到你回来,真心欢喜!」 「阿爹!」武贵樺惊喜抬头,两行泪忍不住滚落在面颊上。「女儿知错了,女儿……」 仪亲王抬手制止武贵樺继续说下去,缓缓开口道:「要回来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做的到再往后谈。」 「爹爹儘管说,樺儿一定办到!」 「一个月内嫁给柏杨侯庶子杨明贤做正妻,婚后相夫教子,帮杨家开枝散叶,做个贤妻良母,郡主的头衔让你留着,咱们还是亲亲一家人。若是办不到,我就当女儿在无心庵病逝,从此没有贵仪郡主武贵樺这人。」 武贵樺脸色大惊!她本以为可以像洛至仁说过的,投靠阿爹再昇一级,顶个公主头衔逼洛至仁娶她,阿爹开出的条件却完全与她所想背道而驰,这局……该怎么解? 仪亲王看女儿惊惶的表情,嘴角勾起了微笑。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骄纵任性不说,还是个心高气傲的,突然跑回来低声下气有甚么目的,他要是看不出来也不用混了。女儿的名声已经败了,逃离无心庵后只是让恶名雪上加霜,好在他现在大权在握,逼柏杨侯家认下女儿做媳妇不成问题,加上他摆明给女儿撑腰的态度,柏杨侯不敢太过份,只是他必须保证女儿在柏杨侯家不会惹事生非,免得不好看。 仪亲王语气平和道:「这事不用急着答覆我,你先在皇宫里住几天,考虑好了再来找我。」 武贵樺神色僵硬,点了点头。 「好极。你在外头没好吃的,瘦的只剩一层皮。小杯子,去厨房拿点好吃的,你在这里陪我吃些,正好我要见两个朋友谈事情,你等一下一起看看。」 武贵樺在仪亲王身边坐定,早膳送上没多久,小杯子来道:「郎君在外面等了。」 「快快带进来。」仪亲王扬手道。 洛至仁和安倚一前一后进了御书房,见到贵仪郡主并不惊讶,倒是贵仪郡主见到洛至仁时一脸讶意,脸色忽明忽暗,一脸挣扎。 洛至仁跪下道:「参见王爷。」安倚在他身侧一起跪下,并未说话。 「起身起身,小杯子,快拿椅子来。」 两人就坐后,仪亲王开心道:「我要多谢贤侄表现极佳,让我拿下皇权。」 洛至仁和安倚疑惑的互看了一眼,仪亲王继续道:「昨日说过,咱三兄弟打赌,赢的人可以掌皇权,结果是我赢了!」 「昨日是您与皇上、礼亲王对弈赢棋,我们并未帮上任何忙。」 「誒誒!」仪亲王摇摇手道,「我们赌的不是下棋,是赌你小子能不能挡住春药和诱惑。」 洛至仁当即沉下脸,这三个老人竟不把人当回事了,下药、诱惑通通来,尤其那中招的人是自己,真心欢喜不起来。 「贤侄莫生气。」仪亲王笑呵呵的,像个邻家爷爷。「我那皇兄有点……特殊喜好,夸夸其口说天底下没有男人挡得住色字当前,我举荐贤侄让皇兄测试,一方面是回报你对我女儿下药,另一放面是肯定你可以通过考验。皇兄加码下药并诱惑,我为了让皇兄能输得心服口服,便答应了。说到底还是我对不住贤侄,请你原谅。」 洛至仁拱手道:「在下一介草民,岂敢和王爷置气。」 --------------- 申请教育部计划过惹~开薰! 老实说计划书比小说好写@@" 第三十三章 往事 仪亲王见洛至仁是真的生气了,叹了口气道:「我手里六万军,兼管礼亲王手里六万军。近日控制皇城,刀子算是架在皇兄脖子上了,只是念在兄弟一场,还有我对先皇老头的承诺,才会麻烦贤侄跑一趟,让皇兄交出权力。我老头子说点往事,你们听听。」 洛至仁面无表情,人在他面前,不听也得听。 「我在家排行老八,和皇兄差了六岁,我十六岁他已是二十二岁封了太子,加上前面还有六个兄长,那皇位是轮不到我头上,我便整日做浑事,准备开心做个间散王爷。我那爹见我朽木不可雕,便把我丢进军营里。」仪亲王笑咪咪看了眼武贵樺,「西部军营远离皇城,我就是个小霸王,谁也拦不住,在那一待就是七年。期间十二弟也来过六个月,受不了苦寒便夹着尾巴回了京城,就是那胖墩礼亲王。」 洛至仁和安倚相视一眼,想笑不敢笑。 「那时皇帝老爹下詔要我回京,我才注意到前面六个兄长只剩老三是个傻的、老六是个药罐子,后面的皇弟剩九弟是个疯的、十二弟是个没心没肺的,再后面都是些不到弱冠的小弟弟。我在边关七年,手足不是病故就是意外亡故,要是看不出谁做的手脚,枉我在边关混了多年。」 武贵樺抖声道:「是当时太子做的?」 「皇帝老爹一直知道皇兄在巩固势力,只是没料到他心计那么深沉,连弟弟都敢害,叫我回京便是计画改立太子。我在边关多年,京城里没人脉、没势力,和皇兄无法对抗,皇帝老爹又只能寄望于我,我心里烦闷,便丢下妻小每日宿在青楼。御史和朝臣多为太子党,每天参我好几表。越参我,我越开心,演个荒唐王爷的路子。皇帝老爹觉得我没出息,皇兄便对我放下戒心。皇帝老爹没办法,给了我六万兵、给十二弟六万兵,交代三个老将军看紧太子,算是铺后,他准备自己动手。」 三个小辈倒吸一口凉气,老子要杀了儿子! 「皇帝老爹注重养身,身体一向硬朗,刚开始佈署要对付皇兄,皇帝老爹就突然病重过逝,傻子都知道是谁下的手。」 武贵樺身体微微颤抖,阿爹看起来总是一派轻松,她从不知道阿爹每日都在虎口前讨生活!还是个敢杀亲爹、手足的老虎! 「十二弟本就不管事,把六万兵往我手里扔,他只管出银子。皇兄继位后手里没兵,明里暗里没少对我和三个老将军下手。樺儿记得小松、小櫸和梔儿吗?」 武桂樺煞白了脸道:「弟弟、妹妹是皇帝害死的?」 仪亲王黯然点点头道:「我答应过皇帝老爹要看着他的江山子民,兄长那般德行,兵权交出去只会祸害罗国,虎符万不能交。他抓不到我错处,拿我没办法,死几个孩子我也不吭声,便相安无事一年过一年。他为皇头几年还勤政爱民,后来不知怎么了,变的荒淫无道、重用奸臣。我一向间散惯了,不搅和朝政,直到同僚夜里偷偷来见我,要我好好照顾他妻子,说是皇兄看上他妻子,不管他妻子是不是有孕在身,要他把人送进宫里。同僚夜里把妻子送进我府里,隔日对皇兄说妻子逃走了,当天晚上那同僚死在自宅,过几天大街小巷说我杀友夺妻。」 「是段姨娘?」武贵樺惊讶道,印象中段姨娘性子温婉,从不在意阿爹有没有在她那过夜,事实上阿爹时不时地去看段姨娘,似乎从没见过他在姨娘那睡一整夜。姨娘不管事、不争宠,只顾着看小桐长大,原来小桐是她丈夫留下的唯一孩子。 「正是你段姨娘。刘姨娘也是,部下怕女儿被送进宫选秀,明面上是送我做妾,暗里是交给我代养,找到好人家便送出去。那部下跟了我多年,我不好拒绝,便接了。」 武贵樺傻了眼,世人嘴里霸人妻女的阿爹竟是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平日做尽浑事的散漫模样都是为了在皇帝眼皮下求生存……这个转变太大,她一时间无法消化。 「皇兄的手段越来越过份,朝堂上的大小官暗地里传消息给我,希望我……呃……接皇位。我想着答应过皇帝老爹的诺言,江山是没丢,子民倒是在受苦。算来算去,我确实该出手。」 武贵樺道:「阿爹要登基?」 「你还是不了解阿爹。」仪亲王摸摸武贵樺的头叹声道,「贤侄你说说,我现在已经掌握了皇城,接下来该怎么办?」 洛至仁看着仪亲王道:「皇帝头几年勤政爱民的印象远播,在民间有好声望,却故意散布仪亲王的恶名。不管王爷让皇帝禪让或製造皇帝病死传位,只怕朝堂和民间流言四起,里外都讨不到好,加上王爷性子不羈,每天困在皇宫怕是会闷出病来。」 仪亲王很满意的点头微笑。 「若是我,便在皇帝的子嗣里扶持一个做皇,自己做个摄政王,等那小子可以掌政,便卸了摄政王一职,继续游山玩水,做个间散皇叔。」洛至仁眼眸一凛,「至于扶持哪个做皇帝,就看他们哪个有本事。」 「哈哈哈哈……好贤侄,不亏是武林盟主,果然有见识、有手段!可惜我没有一个女儿配的上你,不然一定招你做女婿。」 武贵樺低下头,一脸羞愧。 「这阵子劳烦贤侄了,魔教的事还要请你多费心。」 「晚辈有个请求。那魔教与皇城似有接触,晚辈想在此多留几日,看能不能查出点线索。」 「贤侄不必多礼,你要甚么都和小杯子说,他会办到最好。」仪亲王拿出身边一个小荷包递给洛至仁,「带娘子逛逛花园,梅花开的满园,值得看看。」 洛至仁带着安倚起身告退出了御书房,仪亲王转头便问道:「那娘子,樺儿觉得如何?」 「安娘子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太不应该了,至少该维护洛盟主几句。」 「你看她不应该,我倒看她是个聪明、知进退的。」 「身为妻子,不就该和丈夫一条心,维护丈夫吗?」 「樺儿说的没错,妻子是该和丈夫一条心,但还要看丈夫是甚么个性,面对甚么情况做处置。我招贤侄来皇城,安娘子是贤侄要求带来的,本就不该逾越自己的本份,喳喳呼呼的往我面前撞。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被我算计的是贤侄,他本就是个不吃亏的个性,要是安娘子出声维护,在贤侄那讨不到好,我也不爱,对事情更是没帮助,安静交给贤侄自己处理才是好。那安娘子,对贤侄很是了解。」 武贵樺沉默了,她从没想过安静不说话也是一种支持,支持不就是帮着讨回公道吗? 第三十四章 新衣 她把师父的书都翻烂了,药瓶子一罐一罐倒出来研究,拿着笔墨做纪录,分析每一种药方的材料与特性。师父褻玩师弟们的时候都要服药助兴,她计画在师父的药里加点甚么,让师父虚弱无力,她便可趁机割断师父的喉咙,最好是直接毒死,一了百了! 不管是师妹送去的药,或自己端去的药,师父毫不犹豫倒进嘴里,用嘲笑的表情回应她调的毒药,然后每天依然活着走出那间恐怖的卧房。 活着便是对她毫不留情的嘲笑。 她恨,恨自己知识不足,无法调製出杀人的毒药;恨自己武功不高,无法用武力让师父下阴间! 已经两年了,她从十五岁长到十七岁,对那老变态一点办法也没有。 「师姐……」师妹怯生生的进屋,见她伏在案上,轻轻啜泣着。「师姐,嵐颖师妹说镇上传来消息,今年的武林盟主是御剑山庄拿下,听说一套御剑法独步天下,很威风!」师姐仍然趴在桌上啜泣,本来想说点新奇有趣的让师姐开心,看来是没效了。 她「霍」的一声抬起头来,双眼泛红,口里喃喃道:「独步天下……没有人能破解,我怎么没想到……」 她突然跳起来出衝出门外,师妹呆愣在一边,搞不清师姐发甚么疯。 xxxx 安倚从恶梦中惊醒,日復一日,一如往常。 醒来后摸摸床边,没有温度。她自嘲的笑了一下,竟然开始习惯他合着外衣抱着长刀睡在她身侧的日子,太不应该。 察觉她的动静,两个宫女端着水盆进屋里要服侍她,她不习惯有人帮她抹脸换衣,便请她们留下水,去帮她准备早膳。 和早膳一起送进来的还有洛至仁,最近两日他们俩在皇宫里悠间度日,也算是帮洛至仁养伤。在外面追魔教的时候有一餐没一餐的,来到皇宫里,洛至仁一天叫上四餐,而且皇帝吃甚么,他要求桌上就摆甚么,顶多少几道菜以示对皇家的尊敬。仪亲王欠他一手,对他的要求睁隻眼、闭隻眼,摸摸鼻子认了。像是这顿早膳有一大盆鸡茸白粥,配上两道素菜、两道荤菜,还有一小碗燉的浓郁的鸡汤,安倚吃了两小碗粥和一点菜,其馀全被洛至仁扫进肚子里。 洛至仁不只会吃,还每天变着法子为难小杯子,例如现在,他对小杯子慵懒喊道:「杯子公公。」 小杯子额上留下冷汗回道:「在。」 「公公,你没见到咱们安娘子衣裳都破了,下大雪的没有件披风遮着,要是病了你说谁该负责?」 安倚看看自己的衣服,上次那件暗灰色的被刘芯儿划破染了血,换上的这件是深紫色棉布搭暗灰色,衣服虽旧,只有袖口边缘破了几个小口子,其他部分很完整。 小杯子扫了一下安倚道:「在下立刻办。」语毕便退了出去。 不会儿两个宫女捧着一个木盒子,里面装了三套冬衣、一件斗篷。冬衣款式雷同,都是交领窄袖的长袍,方便动武,配色也似安倚身上穿的深蓝配浅蓝、深灰配浅黄、深红棕配黑色,斗篷是浅灰色,领口翻着深棕色兔毛,看起来质感很好。另外一个木盒装了三套黑色男装,款式和洛至仁身上穿的相差无几,只是反光的色泽看起来比洛至仁身上的更有质感,是好料子。还有一件黑色斗篷领口翻红棕色狐毛,看起来绝非俗物。 「谢谢公公费心了。」安倚谢过收下,心里暗自佩服,不得不说皇帝身边侍候的小杯子公公果然有眼力,送的衣物她很喜欢。心里也替小杯子捏把冷汗,洛至仁为难人的本事她亲身体验过,见他用在别人身上倒有一番新的乐趣……至少不是自己被为难。 「你快换上,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请公公拿下去立刻改改。」洛至仁催促道。 安倚狐疑的看了洛至仁一眼,他一脸靦腆微笑,她不好在杯子公公面前拂了他的面子,便转去内室换上深红棕色配黑色的那套。 安倚走进正屋,洛至仁盯着她的眼神一亮,嘴里不断称讚好看极了,衬的人更亮丽。随后转头微笑道:「杯子公公。」洛至仁托着下巴,声音慵懒道,「咱们安娘子穿上这身衣服,头上就一根木簪子搭着,你瞧可以吗?」 小杯子弯腰连声道:「这就处理、这就处理。」急忙退了下去。 这次捧上木盒的速度比衣裳快得多,一个雕刻精緻的小木匣子放在桌上,打开来共十八支大大小小的金、银簪子、釵子,一半掛着垂饰、一半没有,总的来说每支都属于造型简单,但是雕刻非常细緻,上头镶的宝石各个价值不斐。另外还有好几支金、银手鐲,造型也是简单路线。 洛至仁挑了一支手指粗,雕工细緻银色发簪,和一支细的银色锤鍊发簪替她插上,一边替她系上斗篷一边道:「这么好看的模样,一定要带你去御花园给那些不长眼的瞧瞧,看他们敢不敢继续喊你妖女。」 安倚盯着他好看的脸,此刻因为心情愉悦的缘故,他脸上越发神采飞扬,帅的她张不开眼!但是她心中明白,那日助他度过玉笋青的药力之后,他便开始演戏,演很大。以她对洛至仁的了解,他必在筹谋甚么,只是宫闈之内不好说,免得隔墙有耳,她只管配合演戏就好。 洛至仁披上斗篷,和安倚并肩在御花园走着,小杯子带着两个小公公、两个小宫女在后面远远跟着,免得听到两人说话。 地上积雪未融,天上万里晴空,阳光暖暖的洒在脸上。洛至仁温声道:「我这两日睡得很不好,你呢?」 安倚微笑,她每天做恶梦,他又不是不知道,问睡得好不好做甚么?转念一想,会不会是像今天早上一样,床边少了他的陪伴,心里有股悵然若失的感觉,所以觉得睡不好?她撇开头觉得自己疯了,洛至仁向来以捉弄她为乐,利用她也毫不手软,哪儿来的悵然若失,失的只有她的理智。 「从来没睡好过,忘了?」安倚回视他答道。 洛至仁笑笑,他没期望安倚会说出甚么捨不得他的话。「穿上新衣服后,有件事非你办不可。」 安倚微笑,洛盟主果然在谋算甚么。两人行至梅花树下,安倚一边赏梅,一边问道:「说吧。」 第三十五章 晦气 洛至仁瞄了一眼小杯子,确认他们距离够远后低声道:「记得在溪边遇到三个要帮娘娘办事的僕从吗?和他们接触的是青龙堂右使蔡知秋,娘娘的孩子被害死了,託蔡知秋找个小男娃替上,只是来不及办事,蔡知秋就被我好师妹结帐了。」 「我记得那三人。」 洛至仁将两张纸条塞进安倚手里道:「这是师父之前传给我的消息,能称得上娘娘又死了一岁内孩子的,有贤妃娘娘和昭仪娘娘,等会儿你进后宫探探,哪个娘娘寻了甚么管道和魔教攀上的。」 「我知道了。」安倚微笑道,「摆脱了你好师妹的跟随,这会儿换了郡主形影不离,没一日安生。」 洛至仁看了眼花园边上的游廊下,远远眺望此处的贵仪郡主,回道:「比起之前倒是收敛了不少,没赶着挥鞭子打你,比我那好师妹可教。」 安倚正要说些甚么,只见肩头的斗篷上多了一块白白灰灰的软物,是一坨鸟屎。两人齐齐朝头上看去,是隻鸽子正咕咕噥噥的站在枝头,不晓得说些甚么。 「晦气。」洛至仁一声不满,顺手弹了一下,鸽子便掉下枝头,落在他手里。 洛至仁唤了杯子公公过来,小杯子鞠躬哈腰道:「郎君有和吩咐?」 「晚上帮我做成乳鸽。」洛至仁把鸽子塞进杯子公公手里,一边解开安倚的斗篷塞给他继续道:「给鸽子弄脏了。」 小杯子对后面的小公公使了眼色,两人立刻上前接过鸽子和斗篷。 洛至仁打了个呵欠道:「公公等会儿陪安娘子走走,我要回去休息了。」 小杯子连连应诺,这武林盟主叫着好听,实则是个大瘟神,不让人好过的本事一流,偏偏他是仪亲王的贵客,得罪不起。相比之下这位安娘子是个极好相处的,不多话又不失礼仪,摆在宫里是个贤良淑慧的,摆在江湖里岂不是块瑰玉,难怪洛盟主要带着她,也暗暗替安娘子惋惜,竟然看上洛盟主那种一肚子鬼主意的。 洛至仁走远后,安倚对杯子公公道:「在下于江湖走动时,幸与贤妃娘娘有一面之缘,麻烦公公带个路,我好向贤妃娘娘问个安。」 杯子公公唤来小宫女先去贤妃那儿通报声,一边带路往后宫走去。一路上少不得把安倚夸上了天,又是上天赐福、又是才貌双全,安倚只是微笑并不答话,杯子公公讲得口乾舌燥,终于安静下来。 入了后宫走了不到一刻鐘,突然一道锐利的视线直逼安倚,她后颈上的汗毛竖起,右手下意识握紧腰间的银鍊手把,下一秒立刻可以甩出夺人命! 深呼一口,安倚提醒自己这里是皇宫,抬头看见一脸疑惑的杯子公公,随后循着视线紧逼的来处,只见远处一道通廊,三个宫装儷人捧着衣物快步通过;五个穿宝蓝色的公公捧着各式瓶、盆和三个儷人错身而过;一个带刀侍卫,后头跟着两个拿枪的侍卫,走在宫女后面慢慢巡逻,刚才的锐利视线已经消散无踪。 安倚看向身后一路跟着的粉衣小宫女和土黄色衣的小公公,便继续向前走,边问道:「不知道贤妃娘娘身边的女官、宫女该怎么分别职位?在下第一次进皇宫,没学过礼仪,怕是等会儿衝撞了娘娘和女官,讨不到好,还请杯子公公指点。」 杯子公公一个乐,开始解说道:「女官和宫女在衣服上没能看出区别。宫女看头上的簪子,簪子越多位阶自然越高,您瞧后头的阿糕,穿的衣料不俗,但头上就一根银簪子,是宫女里最底的。女官则是腰上掛了玉璧,头上的簪子数量做不得准。女官职位端看玉壁掛的穗子数量,最多掛三条。皇后身边有三穗女官作主事,妃为配的是二穗女官、嬪是三穗女官,其馀的就配宫女,不配女官。」 安倚回头望了粉衣小宫女一眼,那衣料比自己在外头穿的好上许多,比杯子公公给的衣服倒是差了一点,头上一支银簪掛了一条垂饰,没有珠宝和精緻雕刻,配上怯怯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安倚若有所思,回道:「多谢公公提点。」 「哪儿的话,安娘子客气了。」 安倚又问道:「杯子公公在皇上身边侍候吗?」 「小人不才,还没资格在皇上身边侍候呢。」 「公公这身墨绿色官服,不是公公里的最高位才能穿吗?」 「安娘子说笑了,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公公比较特别,穿深紫色绣驴,见到他们总要给七分面子,内务府掌事的公公穿深紫红色绣鹊,我这身墨绿色在宫里算不得甚么,帮着掌事公公处理些杂事,管着宝蓝色衣服和土黄色衣服的小公公做事,混口饭吃而已。」 安倚微笑道:「公公过谦了,公公送给我的衣裳、首饰都合我喜好,可见公公眼力一流,仪亲王才会将您放在身边。」 「娘子过奖了、过奖了。」 说着说着便到了一座月门前,门口守着一个小宫女,头上插了一支金簪子。 安倚猜想,位阶至少比阿糕高一点。 小宫女通传后便带着满头簪子、釵子的宫女一同来到月门,宫女对杯子公公很是客气,杯子公公也不遑多让,礼数周全,安倚便跟着杯子公公一同见礼。 宫女领着杯子公公一行五人进了院落,入了正屋,贤妃娘娘正坐在上首,下首是个腰间掛二穗玉璧的女官,看起来约莫四十岁,头上就一根华丽金簪子。女官看到杯子公公进屋,停了谈话,便向贤妃告退,出了正屋。 贤妃看起来年近三十,保养得宜,除了体态稍微丰满点之外,看起来面容姣好、雍容华贵,两隻眼睛闪着精明的目光,穿着一袭素白的衣裳,在领口、袖口绣着金红相间的云纹,腕上搭着翠绿的玉鐲,一身衣服衬托出贤妃娘娘本就清丽的气质。 安倚跟着杯子公公一起下拜,向贤妃问安。贤妃一脸精明,眼光中闪着探究,盯着安倚直看。早先有小宫女来报,说是一位故人安娘子要前来问安。她自幼生长在尚书府里,及笈后便入宫做了嬪,哪来的民间朋友?却又好奇这安娘子有何目的,便应了小宫女,要看看这齣是甚么把戏。 贤妃赐坐后,安倚便道:「民女安倚,听闻前几个月小皇子未能渡劫,忧心娘娘过于悲痛,特请皇上开恩,让民女能见娘娘一面,替娘娘分忧解劳。」 贤妃泯了口茶,想着不知此女来意是否和善,抬眼看了下安倚,只见她微微摇了摇头,摆在大腿上的手翻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上面写了〝宫变〞两个字。贤妃看了安倚清明的眼神,便稟退了下人。 待宫女、宦官全退出屋子后,贤妃面色一凛,没好口气道:「有事快说,本宫没间情陪你玩。」 第三十六章 贤妃 安倚未被贤妃的差劲态度激怒,平声道:「娘娘该知道,皇上纵慾过度、不知节制,身体已出现亏缺之相,眼见是活不过第二个年了。」 贤妃听到安倚说皇上死期不远,不怒反笑道:「那老傢伙早就该死了,留在世上只是祸害人间。」 安倚略感惊讶,这贤妃竟是对皇帝有愤恨的跡象。随后想想那皇帝荒淫无道,后宫里的女子有几个受的了皇帝折腾,便道:「眼下仪亲王掌握了宫闈,却无意称王自立,属意在皇子中挑选适当之人,扶持为帝。王爷命属下入后宫,调查小皇子死亡主因,若是有兄弟相残之事,必要将残害手足之人屏除在立为新皇的名单之外。」 「我真希望是德妃那贱人的孽子害我儿丧了命,好让那畜生登不了皇位。」贤妃叹了一口气,目光变的悠远,一会儿之后才回神道:「我可怜的福儿是宫人们不敢拦着,让他在屋里乱爬,碰倒了花几,几上盆栽砸在我儿头上,头破了大洞,血流不止,当日便去了……」 安倚对照洛至仁所述,委託蔡知秋找替代小儿的娘娘,其子应是被人所害,但见贤妃没有一丝怨恨自己孩儿死得不甘之样,虽说不上容光焕发,却也不见萎靡之色,对小皇子应该是意外死亡多信了几分。 「我与福儿母子缘浅,只希望他再投胎之时,能落在殷实的平凡人家里,莫似我……」贤妃摇摇头,随后像是想到甚么一般,眼里闪着雀跃道:「若是我能拿出德妃那孽畜的犯行,你可能帮我呈给仪亲王?让那孽畜断了成帝之路。」 安倚一脸疑惑看着贤妃道:「皇上好女色,十九岁时生如今的三皇子,便是德妃之子;皇上今年四十六,算起来三皇子今年二十七。娘娘十五岁进宫,如今不过十二载,所出之长子年方十岁,若要论可威胁三皇子登基之人,前头好些年纪在弱冠之上的皇子蓄势待发,娘娘对三皇子来说并非威胁,何故娘娘与三皇子之间如此水火不容?」 贤妃的神情顿时黯淡了下来,整个人像苍老了十岁般缩在座椅里。安倚不急,静静等着贤妃开口,不论说出实情或赶她离开,她都无所谓。 良久之后,贤妃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再度清明,低声开口道:「我尚未入宫之时,三皇子便数次传递信箴,倾诉衷肠,我乃尚书之女,又岂能行私下苟且之事,便不予理会。然而他有个那样的阿爹,自己又岂会是个好苗子,三番两次纠缠于我,几度差点让他得手。及笈后我被宣召入宫,阿爹万般不捨却也无奈,但那三皇子却不知罢休,见我在宫墙内孤立无援,时常潜入我寝宫……我气力不敌,屡次遭其羞辱……」贤妃的话音略带哭腔。 安倚道:「皇上难道不知?」 「皇上当然知道,宫墙内那么多双眼睛等着看我笑话,又岂会不告知皇上。」 「看来皇上没有治三皇子罪,也没拿娘娘发作,诞下皇子后还让娘娘得了贤妃之位。」 「贤妃贤妃,我不过是个笑话。外人以为我蒙圣宠赐为妃,娘家跟着飞上枝头,岂会知道我不过是供父子褻玩的低贱女人,连青楼女子都不如!」想起日里夜里承受的种种不堪,贤妃脸颊上掛着泪痕继续道:「我肚子里出来的十七皇子和二十四公主,加上短命的福儿,真不知道他们阿爹是老子还是儿子!」 安倚露出讽刺的微笑,一个荒淫的老子做皇上,把整个皇宫变成淫窟还真是种本事。 贤妃话音一转,狠戾道:「别看淑妃像朵出尘不染的白莲花,进她寝宫的除了老子,还有好几个儿子。甚么才人、采女的,伺候过不少皇亲国戚、高官显要!仪亲王入宫后倒是帮了我大忙,那孽畜再没办法进我屋里为所欲为。」 安倚叹了口气,想起以前师门里的种种,和皇家一比竟是登不上檯面的。她看了眼满脸泪痕的贤妃,真心同情却是爱莫能助,此刻她必须专注在魔教上,便道:「民女会如实稟报仪亲王,请王爷多注意淑妃和三皇子动向。」 退出贤妃屋子后,杯子公公立刻迎了上来,笑嘻嘻地领着安倚出了月门。刚踏出贤妃宫殿,便见不远处有个深灰色的身影,身后跟了四个小宫女。安倚微微翘起嘴角,朝那人走去。 安倚在那人面前站直身子,口里道:「见过贵仪郡主。」旋即对杯子公公道:「郡主想去昭仪娘娘那边问安,麻烦公公带个路。」 武贵樺撇了眼安倚,她和昭仪一点也不熟,但安倚这么说大概有其用意,便对杯子公公道:「请公公带路,好久没去看昭仪娘娘了,想念得紧。」 安倚和武贵樺并肩走着,前后随行眾人距离大约二十步,两人说话前后都听不见。确认无误后武贵樺低声道:「请安娘子为我解惑。」 安倚直直盯着前方,随意回道:「问吧。」 「阿爹对洛盟主下药,那日在御书房,你为什么一声不吭?难道洛盟主不值得你维护?」 「被下药的是洛盟主、被试探的是洛盟主,关我甚么事?」 「但是……洛盟主受尽委屈,不是吗?」 「在仪亲王手里吃亏又不是嚷着就能讨回公道,赏些金银的还便宜仪亲王了。」安倚见武贵樺还是一脸不明白,便继续道:「仪亲王这回欠了洛盟主一个大人情,洛盟主又不是省油的灯,这两日没少欺负仪亲王的人,我又何必抢着帮洛盟主申冤。一来轮不到我出头,二来我出头便抢了洛盟主的乐子,我可不想被洛盟主当乐子玩。况且我本来就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不必多事。」 武贵樺想了想,安倚说的和阿爹说的雷同,看来自己太过一厢情愿,根本没想过洛盟主的个性完全不需要他人帮忙讨公道。 武贵樺又道:「阿爹说我不瞭解他,就当我真不瞭解好了。阿爹要扶持最有能力的堂兄继承大统,那些个堂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要杀出重围突显自己最有能力,不就表明是个最有心机和手段的吗?阿爹又怎么会扶持一匹满口尖牙的狼登基?说不定拿到龙袍后回头咬我阿爹一口。」 「仪亲王正是用这招剷除碍事的人呀。」 武贵樺一脸疑惑道:「怎么说?」 「约莫这两日,仪亲王便会放风声给诸位皇子,要扶持有能力的做皇帝,估计会加句各凭本事,唯独不可残害手足和子嗣。那几个皇子为了仪亲王手里十二万兵的支持,又要突显自己才能出眾,岂会乖乖行事,一定会对手足下手!」 第三十七章 筹谋 武贵樺打了个冷颤,堂兄们要下手杀彼此,她毫不怀疑会说到做到。 「皇子里大致分为两种,一种会把手足杀了个遍,目的是让仪亲王没有其他人可以支持,只剩他可以挑;一种会防止自己被杀,目的是给仪亲王看,自己不是残忍之人,也有能力躲过手足残害。」 「到时阿爹再从躲过刀子的皇子里选一位登基?」 「非也。」安倚摇摇头,「仪亲王是故意让皇子相残,为了替承大统的皇帝清除威胁。敢杀兄弟的皇子大概是一整家都杀了,躲过手足杀害的和被杀的皇子,一家子大概会夺爵后赶出京城,加之数代不可为官之类。」 武贵樺表情惊讶,她从不知道阿爹狠起来可以绝情到如此地步!又问道:「若安娘子能看透此事,难道堂兄里没有人能看到这一步吗?」 「能看透仪亲王手段的,自然会选择防止自己被杀,然后卸下爵位远离京城,至少还有一条命,和妻小可以继续过日子。虽然没有爵位,国姓拿出来摆着还不至于被欺负。」 「阿爹终究是不会选择任何一位堂兄登基,又会选谁呢?」 「郡主不妨想想看,皇帝的儿子不是死了就是被夺爵,还剩下甚么人留在京城?」 武贵樺想了一下道:「还有堂姊,但是堂姐的子嗣里都随了夫家姓,并非姓武的血脉。再来就是尚未成年,并且躲过手足相残的小堂弟。堂弟们年龄尚幼未曾加封爵位,若加以指导,说不定能成为贤君。」 安倚扫了武贵樺一眼,微笑道:「结局就卖个关子,免得洩漏风声坏了仪亲王的佈局。」 「难道不是吗?」武贵樺一脸困惑,心中也不禁感叹,安娘子看得远又有见识,和洛盟主比肩而立毫不逊色,相形之下,自己却是个没脑的,个性又衝动,不禁多看了安倚两眼。 安倚见武贵樺一脸懊恼,皱着眉头闷闷不乐,也没多说话,跟着杯子公公继续漫步。 不一会儿到了一处二进的园子,门口一个小小的庭院,和贤妃的宫殿相比小了很多。虽然园子不大,至少是一人独住,后面的美人、才人之属,好像三、四个人挤一间屋。 安倚和武贵樺来的突然,小公公通传后便由杯子公公领进了园子,昭仪站在正屋门口,旁边的宫女帮着整理衣服。 昭仪见到杯子公公立刻福身道:「昭仪见过贵仪郡主、杯子公公。」 杯子公公对昭仪也是一番见礼,武贵樺客套寒暄了一番。安倚站在武贵樺身后,见昭仪长的五官端正,温柔嫻静,不失为一美人,只是一脸憔悴,让美丽稍褪了点顏色,反之那张凄楚的脸,让人多生了一点爱怜之心。看起来大约二十的年纪,穿得一身素白,一屋子宫女也都穿的白衣,颇有弔唁的味道。 昭仪请贵人进了正屋,命人添上茶水、点心,一脸好奇地盯着安倚。安倚的双眼像鹰,直直看进昭仪的美眸里,昭仪无法正视,低下头来,手里捏着白帕,坐立不安。 一阵沉默后,安倚道:「杯子公公,我有事要和昭仪娘娘单独谈谈。郡主自便。」 小杯子招呼一屋子的宫女退出正屋,昭仪也请宫女们安心退下。武贵樺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留下来,很快一屋子的人走得只剩三个。 安倚道:「娘娘痛失爱子,真心替娘娘惋惜。在下奉命调查娘娘父家的动向,却是发现侍郎大人前些日子筹措大批银两,还请了不少武师,不知娘娘对侍郎大人的异心可有觉察?」 昭仪立刻一脸慌乱,连声道:「阿爹对圣上绝无二心,还请大人明察秋毫!阿爹绝对不是屯兵买马要谋反,绝对不是!」她不知道安倚是何人,叫声大人错不了。 「娘娘护父心切,在下知晓,只是侍郎大人那边证据确凿,在下是来把娘娘摘乾净的,以免娘娘受娘家之累,害了性命。」 昭仪跪在安倚身前,伏身在地上,连连说道:「大人明察、大人明察!阿爹绝对没有谋反之心,阿爹对圣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鑑!求大人明察!」 安倚托着下巴道:「那么……娘娘倒是说说,侍郎大人凑银两、招武师是为了甚么?」 昭仪仍然伏在地上,先前的急忙变成吱呜,一下这个、一下那个的。 「抬起头来。」安倚拍桌怒吼,昭仪颤抖了一下,直起身子,仍然不敢看像安倚。「在下许诺你,这间屋子里说的事情绝不会透露半个字出去,况且娘娘须知,眼下是仪亲王掌握了皇宫,娘娘若不老实交代清楚侍郎大人筹谋甚么,在下便让娘娘全家跟着皇上一起陪葬。」 安倚话说得轻巧,昭仪却是吓出一身冷汗。昭仪虽没有惊人之才,眼下情势还是看得清楚。皇上不管自然死还是被逼死,她们这些后宫女人没多少好下场,最重要的是家里父兄可以活着,活着才有出路! 「大人一诺千金,琉芳信得过大人!」昭仪咬牙道,「阿爹那些银两和武师是为了替琉芳寻找一小儿,用来替代已死的孩儿。琉芳自知外头找来的孩子混充皇家子嗣,是欺君之罪、是打乱皇家血脉,但琉芳不甘心孩儿被奸人所害!琉芳在后宫无所倚仗,只想伴着孩子长大,在后宫中有所依。阿爹只是想完成琉芳的心愿,绝无谋反之说,求大人明察!」 安倚冷笑道:「娘娘放心,皇上不会在意你所出的儿子是谁的种。倒是说说外头的孩子要怎么找?」 「我身边的大ㄚ头连翘说的,说有个公公在外头有门路,平日里小公公进宫也是那公公负责安排,让阿爹备上银两,去京城之北的沧蓝城,会有人与阿爹商量。」 安倚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几下,看昭仪的屋子就知道,拿婴孩的事没办成。她已经知道侍郎的人入了沧蓝城后是魔教青龙堂的人接应,她需要知道的是魔教如何将消息透漏给皇城内的昭仪娘娘。 透漏消息之人便是魔教中人。 一会儿后安倚道:「娘娘先起身回座,等会儿切莫开口说话。」接着便开了正屋门,杯子公公立刻上前弯身讨好道:「娘子有何吩咐?」 安倚摇摇头,扶了公公一把,顺手塞了几个铜板给公公道:「帮我送点桂花糕,请公公帮忙唤连翘进来。」暗处又塞了一张字条在公公手里。 第三十八章 连翘 连翘看起来是个十八岁的宫女,长的美艳,个头不高、身材普通,穿着一身素白,头上插了三隻金釵子,对嬪身边的大ㄚ头来说,今天的装扮很素淡。她双手垂在身侧,看不出紧张与害怕。和昭仪不同。 安倚不断上下打量连翘,坐在位子里慢条斯理的喝茶,一点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等到热腾腾的桂花糕都送上来了,她还是没动静。 武贵樺在旁边坐立不安,不说话比说话还难受,却又不好开口问连翘问题,毕竟刚才才学到,这场子是安倚的,旁的人不该多话。况且安倚把昭仪吓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定是早有主意,这会子慢慢喝茶说不定是种吓连翘的伎俩。 安倚确实在耍伎俩,只是面前的连翘似乎太过冷静,不像一个年轻宫女会有的冷静。既然吓不倒她,便换个法子套她话。 安倚道:「刚才娘娘已经和盘托出,但是她说不准你究竟收了多少银钱。你识相的话就自己认个数目,反正已是难逃一死。」 连翘看了一眼昭仪,只见昭仪一脸青白缩在坐椅里。连翘昂首道:「左右都是一死,娘娘说多少便是多少吧。」 安倚冷笑,武贵樺在心底吃了一惊。安倚说昭仪和盘托出,昭仪以为是买子的事和盘托出,连翘以为是昭仪娘娘把她收取公公贿银之事和盘托出,便承认了有此一事。 安倚这招是看透了昭仪娘娘的胆小个性,和连翘过度冷静的态度使出来的招数! 「真以为你的命值几个钱呀?在这皇宫里,你们下人的命说灭就灭,死不足惜。」安倚轻笑出声道,「我坐在这听你废话,是因为那给你银钱的掌事公公把你拱了出来,管他是拖人下水还是临死一搏,我只是要提个尸体回去交差,至于是哪个尸体……不好说。」 连翘的眼眸闪了闪,小心翼翼的看着安倚,思量了一会儿道:「大人想如何?」 安倚往椅背上靠,神情慵懒道:「连翘娘子是个聪明人,还需要我明说吗?」 连翘低着头,看起来恭顺道:「请大人稍待,奴婢这就去准备。」语毕便出了正屋。 昭仪一脸惊讶看着安倚,她从没想过在她身边温言安慰,一同喜怒的连翘……竟然是别人买通的!霎时间愤怒、自责、不甘全都在心头跑过一遍,最后只剩恨。 安倚见昭仪脸上换了好几种顏色,缓声道:「娘娘莫急,那连翘我还有用处,可别伤了她一根毫毛。」 昭仪敛下神色,又是一副哀戚的表情缩在座位里。 不一会儿连翘回到正屋,双手呈上一叠银票,静静退到一边。安倚数了数手里的银票,嘖嘖出声道:「原来连翘娘子的命只值九十两银子呀?你不如拿回去,我把你杀了交给大理寺,论功行赏派下来的赏银都不只九十两。」 连翘低着头一脸愤恨,她替公公办事多年,从九岁开始就要忍受公公们言语和身体上的虐待,好不容易攒了这么点钱,眼前的混帐女人一句话就想将她的努力全部搜刮,当真可恨! 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曝光了,昭仪不是陪葬就是送去剃度,花钱买下自己一命,求着公公让她去侍候更高的贵人,现在拿出去的银钱又算的了甚么!当下心一横,把怀里剩下的银票全都呈上给了安倚。 安倚重新数了数,总共三百多两,立刻面露微笑道:「和聪明人谈生意就是爽快。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停留。娘娘请留步。」 刚走出昭仪的二进小院,天色已晚,安倚便对武贵樺道:「你带着小宫女去御书房守着,有事就找仪亲王。」 「甚么事?」武贵樺一脸疑惑。 「麻烦事。」安倚叹了口气,抽出一百两银票塞给武贵樺,「姐姐我多赚的,给你留着买点零嘴。」 武贵樺不再对安倚叫嚣、见面就出杀手后,安倚觉得她便是个天真不懂事的大小姐,直来直往的性子很好理解,少了很多弯弯绕绕,相处起来比刘芯儿自在,便对她好了起来。 安倚推了武贵樺一把道:「快去。」接着便绕到墙角,一个翻身,悄悄上了昭仪娘娘二进院的屋顶。 昭仪正在屋里哭天喊地,然后变大呼小叫,连翘不过冷冷回了几句便出了正屋,看来是完全不把昭仪放在眼里。安倚在屋顶上跟着连翘,见她朝自己的下屋走去,便悄然跟上。刚跨过一道屋顶,眼前出现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脸上蒙的只剩两隻眼睛。 安倚皱眉,难道要在皇城屋顶开打?打完连翘早就跑的无影无踪。正在思索之际,黑衣人对着安倚躬身作揖,安倚便知道至少不是敌人。后见黑衣人对底下巡逻的侍卫摇了摇手,更知道那位黑衣人是皇城里说得上话的,便拋下黑衣人,自己追连翘去。 黑衣人紧紧跟在安倚身后,动作轻巧,安静无声。安倚蹲在屋顶上看连翘和一个小宫女说话,黑衣人跟着蹲在旁边静静观察。连翘和小宫女说完话,两个人各自分开,安倚看了黑衣人一眼道:「跟着。」黑衣人点点头,下一秒便出现另一个黑衣人追向小宫女。 连翘进屋不一会儿又出来,便离开昭仪的小院,一路朝内务府走去。路上和哪个人说话,便派一个黑衣人跟着。 接近内务府的时候,一个身穿宝蓝色的公公和连翘说了几句话,便领着连翘往内务府旁边的小杂院走去。安倚紧紧盯着连翘的身影,却是没跟上去。不一会儿内务府的大门开了,杯子公公一脸急匆匆的走,对他身边的土黄色衣小公公斥责了几句,安倚眼神微瞇,便转身跟着杯子公公走。 黑衣人见安倚不管连翘,跑去追杯子公公,那杯子公公从小跟着仪亲王一起长大,绝对没有问题,安倚不明白这段歷史跑去跟着,他自然丢下杯子公公去跟着连翘,两人便在屋顶上散了。 第三十九章 杨柳 安倚没有去御书房,直接来到洛至仁的二进院。洛至仁下午小歇了一下,起床后便躺在贵妃椅上,边晒太阳边看书,非常愜意。 见到安倚进小院时天已全黑,便请公公们上菜,桌上是两个素菜、三个荤菜,荤菜包括中午那隻鸽子。 「查得如何?」 「不好。」安倚叹息,「我前脚刚进昭仪娘娘的院子,他们便动手处理了尾巴。」 洛至仁撇了眼垂头丧气的安倚,便夹了一块烤乳鸽给她,暖声道:「至少吃饱一点,明天才有力气办事。」 安倚狠狠咬了一口乳鸽,讚道:「好吃!」 两人吃的差不多时,杯子公公匆忙进了二进院道:「仪亲王来访。」 小公公将杯盘全撤了,仪亲王便大步流星出现,小公公立刻奉上沁心菊花茶。仪亲王身后站了一个黑衣黑裤的人,此时面上没有覆盖,看起来是个接近三十岁的年轻男子,正是安倚在屋顶上遇见的黑衣人。安倚扫了他一眼,并未打招呼。 仪亲王朗声道:「多谢安娘子访查,只是还没摸到瓜,那藤就被切断了。」 杯子公公道:「安娘子在昭仪那会儿塞了字条给我,要我去找负责安排小公公进宫的管事公公,我快马加鞭赶到内务府,管事的梯子公公已经悬樑自尽!内务府里也是乱成一团,我便赶紧的先去通报王爷一声。这会子内务府已经稳定下来,回报了几个公公服毒自尽,要不就失踪找不到。」 洛至仁冷笑了一下,魔教先前能渗透皇宫,多半是顺应皇帝的需求,从上到下睁隻眼闭隻眼,才让魔教有油水捞,日渐壮大。现在皇帝被软禁,仪亲王坐镇宫闈,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淫乱事被禁,加上派员刻意追查线索,魔教才动了杀念,断了几个不太重要的人,保住自己隐藏在皇城内的势力。等新皇登基,说不定又是崛起之时。 仪亲王对身后的黑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心神领会,拱手弯身,言词恳切道:「敢问娘子,当时何以撇了宫女不继续追?」 安倚面无表情道:「杯子公公和身旁的小公公说到管事公公被杀,魔教连管事公公都杀了,一个知道太多又送上门的小宫女,不杀岂不坐以待毙。」 黑衣侍卫回想当时,连翘进了杂院的偏屋,他心下觉得不对,连忙下屋顶衝进屋里,只见宝蓝色衣服的公公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连翘倒在地上,心窝有大片血跡。宝蓝色衣的公公是个年轻俊美的青年,看向他发出几声狂笑,匕首便往脖子上砍,血液溅得四处都是,人倒在连翘旁边,死透了。 「和那宫女谈过话的人里,又查到了甚么?」安倚问道。 黑衣侍卫回道:「相干人等最后皆指向梯子公公。」 洛至仁看了安倚一眼,这次行动可说失败的彻底,没想到魔教下了重手,直接把关键人给宰了,知之甚详的、稍有关联的全都一起送下地狱。皇城里必然还有魔教的人影,只是已经打草惊蛇,剩下的人精必然藏好,又岂是他们这些明处的人能抓出来。 黑衣侍卫略略报告了从连翘这个线头拉出来的一大张网,后宫各个院子、各类掌事殿中都有魔教收买的眼线,更别提内务府被渗透的程度更深。这一次被魔教抢得先机断尾,实在怪不了洛至仁和安倚,倒是藉着这一次血洗,才知道魔教的利爪有多长。这番血洗倒也替仪亲王省事,把魔教清了个遍。 仪亲王又劝慰了一番才领着眾人离去,安倚神情黯淡,便也早早回去歇息。 次日天刚微亮,空气中透着一股冷冽,厚重的云层让日光更显灰暗。安倚踏出房门,看着天空灰濛濛的连成一大片,等一下要下雪了。 她没有披上斗篷,踏出她住的小院后便沿着路左弯右拐,很清楚自己要去的方向。 穿过御花园最大的百花园,现在是隆冬,除了梅花,甚么花都没开,园里显得冷清。出了百花园便是湖心园,是一座偌大的人工湖,取名静心湖,湖上共有三座亭子,坐落在湖边的雅緻之处。穿过湖心园便到了柳园,柳园是湖心园的延伸,把静心湖的尾端围了起来,数百棵垂柳栽在岸边,随着清风一点一点飘着。 柳园的湖心有一座摆柳亭,不似湖心园的亭子华丽,却是精緻多了。周围的杨柳飘飘,让亭子若隐若现,亭子周围栽了无数矮茶花,若是花开之际衬着迎风杨柳,说不出的好看。 安倚走近摆柳亭,天空飘起了雪,一点一点的白雪从天降下,却遮不住亭子里那宝蓝色的身影。 安倚很自然的走进亭子,坐在宝蓝色衣公公的对面。公公端坐在亭子中,案上已经备好了暖茶和小点心,安倚身旁还有一个烧的正旺的火盆。 安倚喝过一杯茶,轻声道:「你还是这么细心,嵐之。」 「你也没忘记我最喜欢杨柳,师姐。」 梅嵐之是个好看的青年,脣红齿白、浓眉大眼和高挺的鼻,掛在略长的脸上,身型壮硕却不会觉得魁武,相形之下洛至仁肌肉精实,却让人觉得偏瘦。梅嵐之二十一岁的年纪,像是长高的树准备散开枝枒,越添丰盛般,一股活力在他体内翻涌。温暖和嫻静是对梅嵐之最好的形容,他确实是个暖心、体贴的男儿。 梅嵐之替安倚添上新茶,他的手骨节分明,细白修长,手指尖尖的,端起茶壶的样子煞是好看。 安倚毫不怀疑,泯了几口茶,看着梅嵐之,平静无波道:「昨日已经处理乾净,你还留在这做甚么?」 「当然是为了多看师姐一眼。」 「昨日把连翘带去杀掉的是魏嵐宣,看到他,我便知道是你留的讯息。」 「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梅嵐之轻声笑着,声音低沉好听,一点不像阉人。「我想问问师姐,洛盟主待你可好?」 安倚露出微笑道:「他很好,一路上对我诸多照顾,却不似你一般贴心。」 梅嵐之垂下眼眸,温暖道:「知道我在师姐心目中是无法取代的,很开心。」 「换我问问你,为什么要带着师弟们做这些事?」 「我……」梅嵐之心中一阵激动,转瞬间又被他压了下来,低着头平静道:「除了这些事,我也不会其他的,几个师弟嚷着要做,我便帮着做了。况且揹着弒师之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在江湖里立足。」 安倚伸出手紧紧捏着他的手,倾身道:「你不用揹着弒师之名,是……」 「师姐。」梅嵐之抬起头来,湿润的双眼紧紧盯着安倚。他一脸情真意切,柔情无限,安倚被盯着还真有心里小鹿乱撞的感觉。 第四十章 选择 梅嵐之的目光紧紧抓着安倚,连眨眼也捨不得,想要把安倚的模样紧紧烙印在灵魂中似的看着。他好听的声音缓缓道:「我练了新功夫,也识了情滋味……」 梅嵐之的双脣贴上了她的唇。 安倚没料到他会突然吻上,一瞬间傻了眼,任由梅嵐之轻轻吻着。待回过神来要后退,梅嵐之被安倚抓住的手一翻,换他抓着安倚的手腕,他另一隻手扣着她的后脑,把她的头紧紧贴向自己。他的双脣一下一下,轻轻柔柔吻着她。 安倚被紧紧扣着,一时间动弹不得,却紧闭着双唇,并未回应他的吻。况且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吻。 一阵破空之声,三片柳叶如利刃对着梅嵐之的太阳穴逼近。梅嵐之松开了安倚,大手一挥,柳叶转了方向,刺进了摆柳亭的柱子,直没入三分之二,可见力道之大。 梅嵐之看向发柳叶之处,用低沉浑厚的声音朗声道:「洛盟主好俊的功夫。」 只见杨柳飘飘,在飘盪的柳枝间,隐约能见百步开外墨黑的衣袍。洛至仁站在重重杨柳之后发劲射出三枚柳叶,砍落不少柳枝、柳叶还能蓄着内力,刺向梅嵐之。 「我与师姐叙旧,洛盟主一块儿听听也好。」梅嵐之盪开微笑,转头看着安倚继续道,「我一直喜欢着师姐,从入师门那一天,我便喜欢你,刚才那一吻是我心中期盼已久的。得偿所望后,却是一点心动的感觉也没有。我果然还是喜欢男人多一点。」 安倚脸色冷了下来,硬声道:「被那师父伤害不够,还要残害别人吗?」 梅嵐之依然笑咪咪的道:「我既是弒师之人,何不就坏人做到底,况且,比起高门大派诸多规矩,我这儿自在多了。」 「嵐之,回头是岸,现在收手还来的及。」 「师姐好意我心领了,我等着师姐来我鑾龙教坐坐,叙叙旧。」语毕两个起落,已经出了柳园。 洛至仁缓步进了摆柳亭,在刚才梅嵐之的位置坐下,冷着脸看向安倚道:「安娘子不擅长说谎。」 安倚垂下了眼眸,昨日洛至仁问她事情办得如何,她早就知道梅嵐之躲在皇宫里,还演了一副垂头丧气。洛至仁也精明,没戳破谎言,而是暗中跟随她。 洛至仁替自己斟了一杯茶道:「日后相见必是一方生、另方死,想清楚了吗?」 安倚抬眼看了眼洛至仁,缓缓道:「他是个设想周到的孩子,总替别人预想好了很多贴心小事。现在他是魔教魔头子,带着一帮子弟做尽恶事,但我总认为在他内心深处,仍是那个总带着微笑,真心诚意对人好的性子。」 「经歷了那么多事,有些人变了,有些人没变。」 「宇文若水的弟子里出了个弒师的,你说是大义灭亲,洛盟主为何不相信鑾龙教里会出个身怀大义的人?」 洛至仁冷硬的神色缓了下来,他以为安倚骗他是因为对梅嵐之有情,现在看来,她只是念着往日的情分,认为梅嵐之本性不坏,可以听她这大师姐的劝说,放下手中恶事。 他眼中不由得又暖了几分,安倚为了几个师弟妹的安危,连走火入魔都做了,现在追着鑾龙教之事,也没忘记带些好玩的给出梦谷的师弟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我这人比较实心眼,嘴里说的好我向来不信,做出来的我才相信。就说我那师妹,在师父、师娘面前讲的天花乱坠,临到事头又躲躲藏藏、偷奸耍滑。在两老和我面前懂得收敛,装的一副温婉勤快的样子,在两个师弟面前没少耍赖过。两个师弟不甘心,不敢去和两老告状,大师兄见不得人说师妹坏话,当然是来我这儿抱怨。」洛至仁微笑道,「魔教做了无数恶事,要我相信他们心中本为良善,我做不到。要是有个明事理的,至少来我这交换点条件,用作为证明他的心志,我才信的过他真有大义。」 对于弒师这件事,安倚从没想过要遮掩,却也不是光彩值得宣扬的事,只是再也无法见到师弟们受到残忍对待,才决定要手仞亲师。不论师父多么穷凶恶极,杀害师父便是伦常不可容之事,甚么大义灭亲说的好听,终究是弒师,要负起一生的恶名。她本想着走火入魔后没几年好活,弒师之名跟着她一起下地狱,师弟妹终可保全,为何不做? 安倚看着洛至仁,良久后问出她的心声道:「我终究是揹负着恶事,洛盟主又何必跟在我旁边,无端扛着与妖女同行的骂名?」 洛至仁哈哈大笑道:「我俩一路结伴而行至今,谁的心比较黑,你比我更清楚。不得不说,武林盟主这个名头还挺好用的。」 安倚一脸无奈,江湖里心最黑的就是眼前的武林盟主,偏偏每个人见了他都要说声青年才俊、江湖新贵,要是那些人见过武林盟主怎么欺负人,必是要割了自己的舌头。黑心盟主一路上没少欺负人,却对她关怀备至,还救了她几回,帮着她铲了青龙堂。黑心盟主死皮赖脸跟着她,她多少揣摩得出来是甚么用意,无非是藉着她与魔教的一点渊源,好过他从头开始。 两人结伴行来,见过许多人、许多事,是善是恶,又岂是言语说了算的。转念一想,梅嵐之也是一样吧,想着恶事、做着恶事,以至于扛了个魔头的名,若他真有心不再行恶,必然该有行动才是。如今他说师弟们嚷着要做,他便帮着做,明明就是自己也行了恶事,还要赖在师弟们的头上。用帮忙的名义替自己的恶行洗白,若觉得不妥,拒绝便是了,何必帮忙? 安倚再也无法骗自己,相信梅嵐之深处还是那个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好男孩。诚如洛至仁所说的,下次再见,便是生死之战。 洛至仁见安倚的眼眸中闪着清明,看来是想清楚那梅嵐之选择了走他师父的老路子,不是逼不得已、不是无奈而为之,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我意志的选择,便不必再掛念他内心是否还有纯真的善,若有,他会选择行出来。 「大清早的起来,我这会儿又冷又饿,我要回去看看杯子公公帮我准备了甚么好吃的。」洛至仁嚷着。 安倚微笑,跟着洛至仁一起回到二进小院子。 --------------- 去台南研习两天竟然没安排库存...是我的错@@ 研习一趟被同学讨厌,说我傲慢自大, 可是整本申请书就我写的呀, 我主导计画走向就被说傲慢自大,傻眼猫咪。 真心想请优秀的她自己写一份去申请, 免得背后说我坏话还要委屈自己和傲慢又自大的我一起做事。 觉得我可以迈向宅斗文了== 第四十一章 云波 她在师父的藏书房里待了两天,一本翻过一本,里面的武功祕笈有一半她已经练过,而且多半是基础功,甚么擒拿手、轻功、唐家拳、短刀、长剑、舞鞭等等,她会的都是师父教的。拿这些功夫对付师父,无异于以卵击石,何况师父比她多练了近二十年,她好歹要认真练个十年才有办法和师父一较高下。 不行,她没有十年可以练,一定要找到三年就上手的厉害功夫,最好两年,一年更好! 她巴不得十天半个月就可以练成一套绝世武功,在那噁心的师父身上刺出十七、八个窟窿。 师妹走进藏经房,把桌上啃了半个的乾硬馒头收走,换上新的。师姐这两日发狂似的在找武功祕笈,想来是下药不成,换动杀手和师父对干。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辈,身上功夫哪个不是师父一手带出来的?师姐想找到连师父都不练的祕笈,又要花多久时间练高?还不如两个人一起逃出师门,远离这些噁心事。 师妹叹了口气,闔上房门。如今那几个师弟成了师门里的娇人,她们这些女弟子倒成了杂役。不用被师父欺辱当然很好,但被欺辱的还是自己人,怎么是好? 师妹回头望了眼藏书房,师姐是个胸怀大义的人,愿意以一身之力和师父抗衡,她却只想做缩头乌龟。叹了口气,不论是深谋、功夫或决心,她都不如师姐,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支持师姐想做的事。她捏紧拳头,这条路,她会咬紧牙关跟着师姐一起走。 xxxx 安倚从恶梦中醒来,一如往常。见外头天色微亮,便起身着装。 早膳送上来的时候,一併送上了洛至仁,安倚已经见怪不怪。菜都摆上来之后,安倚看着那盘烤乳鸽皱眉。昨天梅嵐之跑了后,洛至仁托养伤之名的一日四餐都上了乳鸽,那个鸽子不过拉了坨屎在她斗篷上,之后她讚了一声好吃,有必要餐餐都上烤乳鸽吗? 洛至仁见安倚拿着筷子没动,夹了一块烤乳鸽到她碗里道:「冷了不好吃。」 安倚看了眼洛至仁,最终是一口没咬。 洛至仁的胸口换过药之后,伤口恢復的差不多了,他懒身坐在安排住下的小院子里,正屋门口迎着南边照进来的暖阳,边看书边晒太阳,加上前天魔教把皇宫洗了一遍,他难得可以过两天悠间的日子。 书才翻三页,杯子公公快步进了院子,躬身讨好道:「洛郎君,云波公主请您到偏殿一趟,公主想请教一下魔……呃……最近的时事。」 洛至仁撇了杯子公公一眼,慵懒道:「我正在忙,抽不开身。」 杯子公公转身出了院门,不一会儿又来到洛至仁眼前道:「洛郎君,云波公主驾到。」 洛至仁这次连抬眼都懒,回道:「我正在忙,没空见。」 杯子公公来不及说点甚么,云波公主已经进了院子。她对杯子公公使了个眼色,杯子公公不敢违逆公主,便带着他的小公公和宫女退了下去。 云波公主一席白色斗篷,领口一圈红色狐毛,衬着她的小小圆脸,看起来肤白胜雪。云波公主长的本就可爱,加上周身教养与贵气,娇小玲瓏的身形有不容忽视的威仪。 她仔细研究过跟在他身边的女人,看起来身形高挑却纤细,感觉得出是个习武的。那女人装扮朴素,说话大气,周身感觉不出一丝女人被骄宠养大的样子,整个人散发出闲静平和的氛围,加上时常面无表情的脸孔,和她认知里的江湖女儿多粗俗泼辣的印象,反差很大。 云波公主为了投洛至仁所好,平常戴满一头的釵环都拔了,仅用两隻贵重玉簪挽发,薄施胭脂,看起来素净淡雅。身穿一袭白衣,上面绣白色祥云纹,透过反光才看得出衣料上面有无数精緻绣纹,双手戴上碧绿、翠绿的玉鐲,配金丝缝製的腰带,看起来高贵美丽,犹如一朵白色牡丹。 云波公主仰慕洛盟主已久,在深宫之中听说洛至仁才二十三岁便拿下武林盟主一位,又传言他长得高挑俊美,是京城里无数女子仰慕的对象,今日一见,觉得坊间传言不假,真是青年才俊,不由得脸红了起来。 身边的婢女见洛至仁还坐在椅子上翻书页,便厉声道:「公主来驾,为何不见礼。」 云波公主轻声喝斥婢女道:「退下,不得对洛盟主无礼。」 婢女訕訕退下,静立在云波公主身后。云波公主微笑娇声道:「请洛盟主原谅婢女无状,是云波教导不周。」 洛至仁头都没抬,继续翻着书页。云波公主脸僵了一下,这时候他应该接个话,让大家都有台阶下不是吗?她在手段尽出的宫墙内长大,这点找碴难不倒她,便微笑道:「洛盟主不请本公主喝杯热茶吗?」 洛至仁的双眼依然盯着书页,道:「草民在忙着,不便接待公主,请回。」 婢女用略大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见鬼的在忙。」 云波公主轻斥道:「退下!」 婢女缩了缩脖子,又退到后面去了。 洛至仁心想:一个黑脸一个白脸,继续演呀。脸上不动声色,继续翻着书页。 云波公主换成略为严肃的声音道:「近日宫中不太平,身为父皇最疼宠的公主,云波自知在这宫墙之中凶多吉少,无奈身为女儿家,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至少向洛盟主请教一二,好对未来的事多做预备。」 洛至仁的眼睛终于离开书页,盯着云波公主的脸看了一会儿,并不做声。婢女见洛至仁直盯着公主的脸瞧,丝乎有那么点松动的意思,便催促着小宫女上前,一眾小宫女便搬上一张太师椅在洛至仁的桌边,铺上兔毛椅垫、摆上香案、添上暖脚炭盆、奉上热茶。 全部布置完毕后便退在小院中静候,云波公主很自然的坐上太师椅,挥退婢女离开屋子,闔上门后缓声道:「自两个月前,皇叔率兵攻佔皇宫后,我便知此生富贵已去。本以为照皇叔的本事,会将父皇并一眾子女屠杀净尽,没料想皇叔按兵不动,这两个月和父皇有说有笑,母妃不懂皇叔的想法,云波更看不懂皇叔的意思。素闻洛盟主与皇叔平日多有接触,便来请教洛盟主,可知这其中奥妙?」 第四十二章 盟主 洛至仁的眼睛回到书页,不咸不淡道:「直接问仪亲王不是更好。」 「这……」云波公主没想到自己这般不被待见,又不好对洛至仁发作,咬了咬下唇,双眼含泪委屈道:「洛盟主说的是,只是我向来害怕皇叔,遑论向他请教拿刀控制皇宫的用意。不是云波故意来打扰洛盟主,实在是非不得已……」 洛至仁叹了一口气,放下书册道:「公主且放心,仪亲王是个知理、有义的男子汉,定不会亏待了公主及德妃。公主且安心回去,不日之后必有佳音。」语毕拿起茶盏喝了一大口,要放下时竟是手一软,茶盏摔在桌上,茶汤洒了一桌子。 洛至仁觉得脑袋胀胀的,便扶着额头道:「草民要休息片刻,公主请回。」 云波公主一脸担心道:「洛盟主保重身体,云波就不打扰了。」 洛至仁跌跌撞撞倒在床上,闭上眼小歇了片刻,只觉得脑子胀的发疼,隐约听见房门开啟的声音,再睁开眼,只见云波公主衣衫半裸,跨骑在他身上,正在解他腰带。 云波公主似乎没料到他会睁着眼睛只是看着,便也回看着他,想知道他不是有那么点意思,手也忘了继续动作。 「公主乃千金之躯,要嫁哪个王公贵族不过就一句话的事,为何要设计陷害我一介草民?」 云波公主见洛至仁并没有把她推开,便红了脸颊,双手抚上他的胸膛道:「皇叔进宫之前,父皇想将我送去和亲,虽然父皇的计画被打乱了,但和亲这事对罗国并无坏处,皇叔不打算停止和亲一事。我不愿意嫁给番子,而当今之世,唯有你武林盟主洛至仁配得上本公主。」 「公主过奖了,武林盟主四年一任,卸下盟主之位后,洛某便是一穷人家,何来配的上公主一说。」 「駙马不可妄自菲薄,等我俩生米煮成熟饭,和亲之事换别的公主替上,你卸下盟主之位后,本公主觉得你侍候的好便继续带着你享荣华富贵,谁又敢妄议你草莽出身?」 「如此说来,公主这般无耻的坐在我身上,看上的不是我为人好、品行佳,只是公主不想和亲,正巧我掛着个武林盟主的虚名,便设计陷害于我?」 云波公主扭了几下腰,磨蹭着洛至仁,觉得不解,他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便道:「我下了重本,难道你是个不行的?」 洛至仁没有推开公主,伸手捏了捏额头,脑子里胀胀的感觉还有一点,他道:「云波公主可知,上一个对我下药的女人现在过得如何?」 云波公主自然不知,洛至仁微笑道:「她爹把她送去剃度出家,她逃出佛庵,在市井里受尽苦楚、看人脸色、委屈度日,知道是哪位吗?」 「是……贵仪堂妹?」云波公主听到市井传闻,甚么糙汉子把贵仪郡主拉去树林欺凌、在青楼花十两银子睡郡主一晚、乞儿自称郡主在路边乞讨,被一群大汉拖去暗巷轮流欺辱的风声都有,传闻真真假假,总归都是没好下场。 「正是。」洛至仁抬抬手,觉得全身无力,便道:「狠心的女人,还不伸个援手。」 下一瞬间,床沿坐了个苍白纤细的女人,一袭深蓝衣,便是洛至仁带进宫的安倚。 安倚微笑道:「诡君子果然厉害,调製的春香连公主都爱用。」 云波公主惊惶的看着安倚,双手连忙拉起垂在腰上的衣服,想要遮掩自己的身体,却仍坐在洛至仁的腰腹上。 安倚对着云波公主闻了闻道:「这款〝郎君欢〞是诡君子当年欺辱皇上胞妹瑠红公主特别调製的焚香。香味清新宜人,彷彿走在晨曦的树林里,但这款焚香却是非男女交合不能解。欺辱了皇帝最疼爱的胞妹,皇帝下令追杀诡君子到天涯海角,他便躲了起来。公主对洛盟主用这款郎君欢,还真是讽刺,昔日瑠红公主因郎君欢失身,今日云波公主用郎君欢让武林盟主失身。」 云波公主脸色铁青,这女人真不是好人,不但对春药精通,还敢娓娓道来春药的歷史,最无耻的是大喇喇地坐在旁边看,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的! 安倚对洛至仁甜甜一笑道:「洛盟主艷福不浅,公主、郡主、师妹甚么的,前仆后继想爬上你的床呢。」 「都是些只有身份正经的女人,骨子里尽想些旁门左道。」 云波公主咬了咬下唇,洛至仁不是指桑骂槐,是明明的教训。 安倚继续笑道:「公主自进屋后便将香炉点上,且郎君欢起效需要些时间,间聊便是拖延时间。郎君欢不分男女皆有效果,公主用这款春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 云波公主心中暗惊,正因为她已经全身酥软,春水荡漾,浑身燥热难耐,却不见洛至仁有任何反应,才会觉得他是否不行。 安倚看出云波公主一脸疑惑,便道:「草民一直在这房中樑上,只是公主没注意到罢了。公主尚未点燃郎君欢,我便已知那焚香来意不善,在洛盟主茶里添了点解药,只是洛盟主光顾着和公主聊天,慢了点时间喝茶,才会头晕倒下。洛盟主喝了解药,所以对郎君欢并无反应,实非洛盟主身子不行,请公主莫要失望。」 云波公主道:「你方才说这春香非男女交合不能解,又何来的解药?」 「草民身上带了点东西,解的了郎君欢就是了。」安倚抠了抠割破的手指,刚才在茶里留下的是她的血。「洛盟主,公主还受着苦呢,要不我卖你个人情,帮公主解了毒,好不?」 云波公主愤恨道:「本公主千金之躯,轮不到一个下贱货碰我!」 洛至仁一脸无奈道:「你听到了,不是我不给机会。」他伸出一臂道,「扶我起来,公主喜欢这个院子就留给她。」 安倚看了云波公主一眼,伸手一推把公主推倒在床上,扶起洛至仁道:「贵仪郡主好歹是真心喜欢你,这公主只喜欢你的盟主之名,比郡主还不如。」 「这些姓武的一个、两个都那德行,皇宫我没办法待了,我要去向仪亲王辞行。」洛至仁大声喊道,「杯子公公,带我去见仪亲王!」 杯子公公在门边闪出来回道:「这就去通传。两位先去别的院子小憩一下,吃点点心。」 洛至仁和安倚都知道,杯子公公一直在门边从头到尾盯着云波公主,。 第四十三章 若嵐 天还没黑,安倚和洛至仁便出了皇宫,在东市附近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多日后两人重新并排躺在床上,刚开始多少有点不习惯,没几分鐘却又找回熟悉的安心感,很快睡着了。 月光皎洁高悬天空,照的屋里亮腾腾的。寂静的卧房里只见洛至仁大手一抓,紧紧捏着一隻藕臂。 「去哪?」洛至仁的声音不带感情。 安倚哼哼笑了一声,在月光中露出她那佈满黑纹的额头,闪着狡猾的笑容道:「上次大意栽在你手里,这次我不喝霸鱉汤,京城里多的是沁人心脾的王公贵冑,不缺你一个武林盟主。」语毕,另一隻没被捉住的手便五指成爪,往洛至仁心口抓去。 洛至仁握着长刀的手一横,用刀鞘挡住她的手。安倚五爪一翻,朝捏着她手臂的那隻手掌抓去,洛至仁扯过她的肩膀,安倚立刻收势,爪子才没打在自己肩上。 「还不放手!」安倚怒道,四指成排,朝洛至仁颈脖处戳去。洛至仁一个起身躲过她的手,捏着她手臂的手一直没放,反而顺势倒在她身上,气一沉,像个巨石一样压在她身上,让安倚动弹不得。 「郎君欢让你意志松懈了?」洛至仁拿刀鞘压着她那隻不安分的手,冷冷问道。 安倚见自己被控制行动,一个娇笑回道:「我今年二十二岁,一副破败身子,至多活个一年半,不趁着此时享受时光,难道等阎王爷笑我连男人都没尝过就死了?」 洛至仁勾唇一笑,立刻吻上她的唇瓣。由轻到重,他吻得越来越热烈,安倚从起先的反抗,到不由自主的回应起他的吻。两人唇舌热烈交缠,她的身子也渐渐软了下来。 吻到情浓处,洛至仁松开了她的唇,盯着她没有眼白,如同无底深窟般的眼睛。安倚看着他墨黑的瞳仁,在月光照映下,发出曜石般的反光,俊帅的脸庞比起进皇宫前又清瘦了一点。她轻轻换一口气,抬头吻上他的唇,轻轻的、柔柔的,他闭上眼睛,回应她的吻。 洛至仁只觉得腰上一痛,安倚趁他不备,拿膝盖狠狠往他腰窝一撞,顺势一个翻身将洛至仁推进床的深处,她一溜烟滑出床外,脚步轻点飞身跃出窗外。 洛至仁在床上一手揉着腰窝,一手用力一扯,安倚刚翻出窗子的上半身一个收势,又回到屋里。洛至仁拉拉手上的银鍊,安倚低头一看,平日防身用的武器此刻变成脱不了身的栓子。 安倚冷笑道:「洛盟主好算计!」 「你也不差。」洛至仁回以微笑。 安倚扯过腰间银鍊,用力运劲,洛至仁顺着劲头扑向她。安倚见他送上门来,翻掌运功,朝他肩头击去。洛至仁见掌风将至,空中一个点步翻身,躲过她的手掌,顺势落在她身后,出手朝她背心抓去。安倚一个转身接他一招,他退后两步又翻掌朝她身侧击去。她一连接下洛至仁十几招,只觉得他的攻击虚虚实实,不接会被打中,接了又觉得招式太过轻飘,而那软绵绵的攻击绝不是因为怜香惜玉。安倚皱着眉头再接十几招,心底透着一股子后面必有盘算的忧心。 不出一会儿,安倚发现果然有鬼,只是自己被银鍊捆了个结实,想脱身已是难办。洛至仁一手握着银鍊,另一手扣着安倚手腕,两人身体紧紧相贴,安倚只觉得洛至仁像个火炉,烧得她浑身发烫。 洛至仁望进她的眼道:「还有一年半吗?我可要把握机会了。」安倚还来不及开骂,便晕倒在他怀里,额上的黑纹逐渐消散。 洛至仁将安倚摆放在床上,手不离腕的持续输送真气。安倚的脸色比起初识之时更显苍白,她说的至多再活一年半似乎不假。他掏出怀里的字条,那张师父用暗码写给他字条,里面大略交代了诡君子宇文若水的最后行踪,和那个门派里的窝齪事。 诡君子宇文若水羞辱了瑠红公主后,一母同胞的皇帝下令全国追杀,誓要将诡君子碎尸万段。诡君子在江湖上寸步难行,便在霞山深处的废弃僧院自立门户,取名若嵐派。诡君子善用一技之长,捣鼓了不少春药、春香之类的助兴之物,在青楼和商贾之间风评不错,荒淫的皇帝也成了爱用者,让若嵐派的资金源源不绝。 诡君子若能收起淫念的话,就不会选择贩卖春药一类的东西。 在自立山头不出一年,他开始收养孤苦无依的孩子,准备将女娃教养成人后自己先享用,再调教一番送给权贵商贾做侍妾、送到青楼做杀手,想透过女色控制皇城高位,只是没想到他半路换了口味,竟然改吞年轻男孩。诡君子深陷其中不可自拔,连起初的计画也搁置一旁,终日褻玩男孩,最终被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子亲手所刃。但师父提供的信息里,说不清是安倚还是梅嵐之下的杀手。 如今再比对罗凛、玉澄和鑾龙教那几个败类的对话,可以确定是安倚不惜走火入魔,练了一身武功下手杀了诡君子,但梅嵐之却认为是他下的杀手,两个人都揹着弒师的罪名,走向全然不同的道路。安倚带着一眾师弟妹建立了出梦谷,安身立命;梅嵐之带着一帮师弟成立了鑾龙教,在罗国大肆横行。 洛至仁看着安倚,想着这个瘦弱的身躯承受了多少苦难?好不容易摆脱了狼师的魔爪,又要追着成魔的师弟清理门户,若不是亲眼见到梅嵐之,他要开始怀疑诡君子是江湖神话故事了。 一年半……他已去信问师父,四神诀的来歷与破解方法,只等着师傅回信。一年半可以做很多事,但是漫漫岁月里的一年半能做之事又似少得可怜。若师父不能救回她一命,不知道她愿不愿意拋下鑾龙教,与他携手天涯,等她入土之后,他定会拿梅嵐之的血为她祭奠。 想起梅嵐之的双唇印在安倚的唇上,洛至仁就觉得胸口胀的难受,见她毫无防备的躺在床上,他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双唇,吸允着她的气息。 第四十四章 多疑 午时刚过,安倚艰难的睁开眼睛,头痛欲裂,全身像是虚脱一般。她抬起手捏着脑门,发现手腕有一圈黑紫色的印子,她疑惑的看着那圈黑青,没有记忆是如何印上的。 收拾完毕之后,洛至仁带她来到西市一间大酒楼,一楼是开放式空间,里面龙蛇杂处,好不热闹。两人在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两碗粥和几盘荤菜、素菜,安倚连灌三杯温茶,想把头痛减轻。 洛至仁看到她手上的一圈黑紫色瘀伤,便道:「昨天化魔了。」 安倚先是略感惊讶的看着他,随后想起昨天在皇宫里闻到了郎君欢,多少受了点影响,又带着戒慎恐惧的眼看洛至仁,他会不会又说她欺凌他,要她负责? 洛至仁夹了一块鸡到她碗里道:「多吃点,你又瘦了不少。」 旁边空坐来了两个书生样的人入座,两人皆是三十多岁的样子,听起来是赴京赶考,说着言不及义的政治策论,突的话锋一转,留着山羊鬍的书生道:「近日宫中不太平,不知苏兄可有耳闻?」 苏兄留着两撇小鬍子,看起来比山羊鬍的书生年长一些,压低声音回道:「那仪亲王扳倒皇帝已有两个多月,未见他有任何动作,摸不清他究竟想怎么处置皇帝,魏兄可有消息?」 「不管最后是谁上位,皇帝眼看是要让贤了。」魏兄抚了一下他的小山羊鬍。 「唉,京城里草木皆兵,惶惶不安,罗国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魔教损失不少了。」 洛至仁和安倚放慢了吃的速度,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专心听两人谈话。 魏兄道:「是呀,听说魔教有四个堂,用四神取名,近日那青龙堂被全数杀尽,真是大快人心!」 「没错没错,武林盟主年纪轻轻,没想到武功如此之高,能断魔教一臂,真是后生可畏!」 「慕沐庄这会子扬名天下了,不但出了个年轻的武林盟主,派了两个人就让青龙堂灰飞烟灭,真是深藏不漏。」 洛至仁狐疑地看了安倚一眼,慕沐庄几时派了两个人?安倚一脸不知所以然。 苏兄替魏兄斟上茶道:「要是那两人能联手剷除魔教,才子佳人携手,可谓罗国一段佳话。」 「是呀,师兄妹自小一起作学习艺,长成后一起除暴安良,再携手相伴一生,真是话本子的好材料。」 安倚挑眉看向洛至仁,他耸肩摇头。看来刘芯儿换了个方式,利用流言将安倚的存在抹煞掉,就算有人跳出来证明是安倚的功劳,她顶着魔教妖女的名头,不得利的还是安倚。 安倚托着下巴,掛着诡异的微笑看向洛至仁,那表情说着:「看你怎么解决?」 洛至仁挟了一块红烧肉给她,露出迷死人的微笑,像是在说:「吃醋啦?」。 「师姐。」 安倚听到声音,身型愣了一下,抬头一看,一个掛着温暖微笑的白皙青年立在桌边对着她微笑,那青年比洛至仁略矮,脣红齿白、男身女相、弱不禁风,和玉澄、梅嵐之的好看是另一种顏色。 「易咏,你怎么来了?」安倚一脸惊喜,连忙起身招呼他入坐。 「见过洛郎君。」易咏拱手对洛至仁道,又转脸对安倚继续道:「一年多没见到师姐,你又不回去,我便出来找你。师姐不乐意见到我吗?」 「怎么会,看到你很开心,只是担心你身体无法承受一路旅行奔波。」 易咏露出靦腆的微笑,不好意思低下头道:「师姐莫担心,我在出梦谷细心调养,比起一年前身子好多了。」 「你长大了,自有分寸。既然出来了就多走走看看,玩一阵子再回去。」 「我已经及冠了,本来就不是小孩!」易咏反驳道,不开心的样子反有一种撒娇的媚态,让人心生怜惜。 洛至仁看着易咏使小性子,那眉眼和神态,总有一种隐隐的敌意。他嘴角微笑,小傢伙的爱慕之心全写在脸上,安倚却是一脸装傻,终究是流水有意,花却不落。 「师姐,上次那几张暗码我破译了。」易咏从怀中拿出几张画着符号的纸,「这张圆型带箭头,还有几个点的是聚集符号;这张方形带箭头是攻城方位,下面的符号是进攻方式。」 易咏一张一张解说,安倚和洛至仁听得仔细。讲解完毕后,洛至仁从怀中拿出几张小纸条,摊开给易咏看。纸条上的图案和攻城方式的符号类似,倒是没有圆形、方形之类的大图。 安倚带着疑惑看洛至仁,他笑笑道:「皇宫里的鸽子有点多,我便捉了几隻下菜。」 安倚一脸了然,难怪餐桌上总有烤乳鸽这道菜。 易咏把每张纸条看了一遍,分成两堆,道:「这几张在说皇宫里的情况,那几张是转达教里的情形。」 「说说魔教里的情形吧。」安倚道。 易咏拿起一张字最多的道:「这张是说青龙堂先前有谋反跡象所以多有防范,但例行的每五日回报已有二十多日未回覆,派人去看了后,是洛盟主的杰作。」 洛至仁和安倚互看一眼,并不作声。 易咏又拿起一张字少一点的纸条道:「这张是说朱雀堂群龙无首,左右二使互相掐架要争堂主一职,请梅嵐之指示。」 他再换一张字最少的道:「这张是说白虎堂的堂主不是若嵐派一起出来的师弟担任,一直防备着,怀疑白虎堂有人后悔加入鑾龙教,想脱离,正在呼眾一起离开。」 洛至仁的手指敲了两下桌子道:「白虎堂是个切入点。」 易咏从怀中拿出一份布地图,安倚看出是她从青龙堂拿出来交给罗凛,再复製过的。易咏指着鑾龙教的基地道:「总坛在四兽山东侧,西面是豹山,玄武、青龙、朱雀三堂守着北、东、南三个方向。白虎本为西方的守护圣兽,此刻西面是豹山,地势崎嶇难行,杳无人烟,白虎堂守着豹山着实没有必要。」 安倚转转茶杯道:「那些师弟们本就多疑,字条上写了白虎堂主不是若嵐派里出来的,依照多疑的性格,大概是将白虎堂当守坛侍卫在用,一方面放在身边盯着,一方面施以打压,让他们手里的资源比其他三坛少,好施以控制。」 「咱们要从白虎堂切入的话,还是必须监视总坛,想办法和其中欲脱离的人搭上线,请他们协助。」洛至仁道,「你看起来需要多休息,先回去和易郎君叙叙旧吧。」 洛至仁心道:「小屁孩,安倚对你像养小狗一般,看我的眼神可炙热多了。」 第四十五章 至忠 洛至仁在西市逛了一圈,觉得京城里的居民一样歌舞昇平,皇城里坐的是什么人,似乎和他们今天卖几个烧饼没有干係。 从西市走近东市,迎面有个斯文俊秀的郎君走来,洛至仁笑开了,是常至忠。 「师兄,师父託我带信给你。」 常至忠和洛至仁差不多高,比洛至仁壮实一点,眉宇间书卷气更重一点,长相斯文、举止有礼,是慕沐庄出名的才子,素有武秀才的美名,一对双刀舞的凌厉,人却很谦和,整个弥山都对常至忠讚誉有加。 洛至仁接下信籤,封口的红蜡好好的印着,他抽出信来,这次不是用暗号写的,速速读了一回,将信装回封里。 常至忠微笑道:「我第一次上京城,师兄带我溜溜吧。」 天空灰灰暗暗的,似乎有下雪的趋势,但两人是练家子,这点儿低温算不得什么,弥山的冬天长年积雪,两人早习惯了。 洛至仁带常至忠往京城南郊的落阳湖去,出了城门后,路上人稀稀落落,洛至仁便问道:「大师兄近日如何?」 「师妹下山近半年,大师兄似乎放下了,但要完全回復,还需要点时间。」 「代我多照顾大师兄。」 「我这次下山要帮二师兄处理魔教,大师兄知道你迟迟不回弥山是为了顾及他,他内心过意不去,本来想亲自出马帮你清理魔教,是我怕他看见师妹又感伤,才求师父让我下山,莫让大师兄再难过一回。」 洛至仁拍拍他的肩道:「有你帮忙,我更有几分把握能剷除魔教了!」 「我在京城等你好几天了,听到流言说你和师妹两人一起清了魔教青龙堂,但师父说你和一位安娘子同行,究竟是怎么回事?」 两人来到落阳湖边,天空飘起细细小雪,湖中行人纷纷走避,只剩三三两两撑着伞,漫步在细雪中。洛至仁叹了口气,带着常至忠到了间茶楼,两人在包厢内坐定,窗子大敞,一边看景一边品茶。 洛至仁道:「师妹本就骄纵,下山后没人管束,更是为所欲为。以前撒点小谎、使点小性子,师兄弟们觉得无奈也就算了。这次下山,师妹手段越来越过份,不瞻前顾后也罢,下春药、编大谎的事都做了。我不怕她对我使手段,却怕她急欲显名,招惹魔教。」 常至忠面色凝重道:「下春药这种事也敢做?我对师妹越来越不瞭解了。」 「那位安娘子和魔教有点渊源,我和她同行节省了不少搜寻魔教的时间,也对魔教多点了解,师妹感情用事,说她碍手碍脚不为过。」 「师兄,那安娘子既和魔教有关係,能相信她会剷除魔教吗?难道不怕她倒打一耙?」 「师弟莫担心,等会儿带你们认识一下,便知道安娘子与她同伴,皆是可信的。」 两人聊了聊近况,见天色已晚,雪仍没有停的跡象,便趁着天光往安倚住宿的客栈走去。 刚拐进客栈所处的巷子里,只见掌柜的在门口连喊着报官。洛至仁提步上前,眼尖撇见旁边巷子里有一个青年搀扶着一个俏娘子,是玉澄和罗凛。 洛至仁拐了弯来到玉澄面前,见他脸上有一处刀伤,从额际到颧骨,深可见骨,血流了满颊,身上也有几处刀伤,正汩汩流着血。罗凛身上也有几处刀伤,但她更明显的是内伤,脸色发白,像是随时会晕过去一样。 洛至仁先开口道:「这是敝门师弟,要一起清理魔教。」 玉澄点头算是见过礼,道:「是梅嵐之。我们四个在叙旧,他带了十几个人衝进来!」 「安娘子呢?」洛至仁严肃问道,散发出一股戾气,是常至忠从来不曾见过的,他不禁多看了二师兄两眼。 「我们不敌梅嵐之的攻击,令师妹出现和梅嵐之对打。他的目的好像是师姐,捉了易咏逼师姐跟随,师姐化魔后追了上去,令师妹也跟着追去,现在……不知去向。」 洛至仁瞇起了眼睛,梅嵐之在皇宫里说过,会在鑾龙教等着,现在突袭要活捉安倚又是怎么回事? 他对常至忠道:「带他们去你落脚处疗伤,我去追梅嵐之。」语毕后足下一点,两个跳跃上了屋顶高处,以客栈为基点,向四面八方看去。见靠近城西北处,隐约有刀剑的声音,便立刻提脚奔去。 天色已近全暗,刀剑声已歇,洛至仁在附近屋顶几个巡回,便在暗巷里发现几个倒地的紫衣人,穿着样式和朱雀堂的红衣人一样。在一堆紫衣人人附近,有个靠墙倚躺的青色衣袍之人,是易咏。 洛至仁翻下屋顶,扶起易咏道:「受伤了吗?」 「我没事,身子本就弱。」易咏呛咳了几声,「快去追师姐,她化魔了,我担心她……」 远处有人声和马蹄声,洛至仁道:「官兵快来了,我先带你离开这里。」 洛至仁扶着易咏,来到安倚住宿的客栈,常至忠等在路边,便带着二师兄两人一起回到他下榻的客栈。洛至仁放下易咏,带着常至忠回到刚才紫衣人倒地的巷子附近搜索,没见到蛛丝马跡,又翻出城墙巡视了一遍,魔教的踪跡出了城北十里便消失了,两人只好回到下榻的客栈。 洛至仁多要了两间房,一间放易咏、一间放罗凛,玉澄紧紧跟着罗凛。 罗凛和易咏喝下汤药已经安睡,洛至仁与常至忠便留在玉澄那儿,问道:「玉郎君,我在皇城内见过梅嵐之一回,他说过在鑾龙教等着我们上门,为何又要捉下安娘子?」 玉澄的脸上敷着厚厚的金创药,隐隐渗出血点,他脸色黯然道:「师姐知道是我说的,会打死我……」 「你师姐性命不保,打死你之前,她会先死。」 玉澄露出惊讶,一瞬间又转为哀戚,悠悠道:「罗凛说的,师姐十五岁生辰那天,师父会娶她,然后一个接一个,女弟子只要满了十五岁就要进师父房里,做他的妻子一回。梅师兄喜欢大师姐,我们每个人都喜欢大师姐,但是梅师兄的喜欢和我们的喜欢不一样,我明白,他看着大师姐的模样,闪闪发亮,后来我知道,那是爱。」玉澄转脸看了罗凛一眼,看着罗凛的眼神也是爱。「梅师兄知道师父的打算后,便计划要引诱师父,让那不配为人师的畜生把狼爪伸向梅师兄。他真的很爱大师姐,甚至为了大师姐牺牲自己。」 洛至仁当然明白安倚在梅嵐之心中的份量,临水村那位和她七分像的娘子已经说明一切。 第四十六章 歧路 玉澄继续道:「自从师父开始……呃……失控之后,梅师兄便躲着大师姐,我能明白,心里总觉得自己很……脏,不配在心悦之人面前出现,更害怕对方嫌弃自己。大师姐先是每天捣鼓药材,想毒死师父,师父不知道练过什么功夫,对于春药毫无反应,还时常反过来羞辱大师姐。两年时间,大师姐试着用毒杀无果后终于放弃,换成练阴毒武功,想用武力杀了师父。大师姐每天每天窝在藏书阁里,没有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知道她脾气一天坏过一天,罗凛帮她送膳食,时常挨师姐骂,一次比一次狠戾。 「直到有一天,罗凛发现大师姐倒在地上,扶起她才发现大师姐已经走火入魔,手上、额上都是密布的黑纹。有个小师弟说他也要练,要和大师姐联手将师父拿下,大师姐却将小师弟打成重伤,让他躺在床上三个月动不了,无法练四神诀。我们和师姐的武功已经有段差距,只要想练四神诀的人,大师姐就打的那人重伤,我们便再也不提要练武的事。大师姐为了迅速提升功力,不惜走火入魔也要硬练。」 洛至仁冷声道:「安娘子和梅嵐之两人都说自己才是杀了诡君子宇文若水的人,真相又是如何?」 玉澄搓揉着手,看起来很焦虑,「大师姐练了三年多的四神诀,觉得时机成熟了,那天晚上师父招了梅师兄服侍,她趁着四更天,大家都睡下后,散佈大量迷香,每个人都昏迷不醒。我在早晨巳时多醒来,连摸带爬进了师父寝房,沿路只有零星几个人醒来,也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师父寝房的门敞开,屋里一团混乱,几乎每样东西都被打坏了,到处是血跡。大师姐趴在门边,身上全是血;师父倒在床榻下,浑身是血,胸膛里插着师父的匕首;梅师兄坐在褥子上,手里拿着一柄染血的长剑,目光呆滞。大师姐一直昏迷不醒,梅师兄说是他杀了师父,但我记得很清楚,梅师兄手里的长剑带血,身上却没有血跡,但是大师姐不醒,没人说的明白那屋里发生什么事。」 「你们又是为何走上分歧之路?」洛至仁问道。 「派里群龙无首,几个和梅师兄走得近的师兄弟,深信是梅师兄杀了师父,几番怂恿之下,便离开霞山自立门户。梅师兄那帮人自詡为弒师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弒师犹如弒父,最恶之首已经做下,还有什么是能比弒父更恶?在若嵐派里,他们也只学会师父做的那些无耻之事,自立山头后也不脸红的继续做了起来。」 常至忠道:「后来呢?」 「大师姐昏迷了半年多才醒来,她说了,弒师重罪是她做下的,梅师兄被迷香晕倒,整晚不省人事。大师姐虽然做出那种事,却解救我们于水火之中,我是断不会撇弃大师姐的,我们几个都是同样的心志,便和大师姐一起往霞山深处走,找了一座有水源的谷地,耕地种田,称作出梦谷。然而鑾龙教的事蹟不断传回霞山,大师姐休养了半年,我们拦不住,她便离开出梦谷,打算自己处理梅师兄。」 洛至仁道:「既然梅嵐之深信他是弒师者,为何还要练四神诀?修练四神诀需要阴阳调和,听起来并非正经武学。」 「我和罗凛讨论过,也只是猜测。」玉澄一手捏着罗凛的手,「梅师兄说服自己是弒师者,也许想要更深的说服自己,也说服他手底下的一群人,便练上四神诀,好让自己更像个有能力杀掉诡君子的人,藉以服眾。」 常至忠问道:「如果梅嵐之为了说服鑾龙教眾,自己是有能力杀掉诡君子之人,他应该不会留安娘子的性命,为何会想活捉她?」 玉澄道:「我只希望,梅师兄内心依然恋着大师姐,有那份情意在,至少不会杀了大师姐。」 洛至仁却不那么认为,他记得安倚化魔了,能从梅嵐之手里抢下易咏,看来安倚的四神诀比梅嵐之高一点。既然武功比梅嵐之高段,又怎会被生擒带去鑾龙教? 洛至仁又想起化魔后的安倚说过,要恣意畅游天下,既然想趁着剩馀的年岁做想做的事,又岂会去鑾龙教?那个根本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地方…… 「你们和化魔后的安娘子说过话吗?」洛至仁问道。 玉澄摇摇头道:「自从师姐醒过来后,我们还没见过她化魔的样子。」 安倚究竟会去哪里?洛至仁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觉。他拍拍玉澄的肩头道:「你放心,安娘子不在梅嵐之手里。」 xxxx 街上刚报过三更天,朦胧的月光照在魏国公府,府里一片寂静。魏国公李鼎国将军和仪亲王是把兄弟,当年仪亲王在边关,与年龄相仿的李将军臭味相投,经常生事儿。仪亲王晚婚,年纪最大的孩子贵仪郡主也才十八岁。李将军家早早便为他安排了亲事,故而膝下一共五位子女,年龄最小的年方十六。 李将军家一门忠烈,几个孩子也很争气,老大、老二跟随了父亲的脚步从军,老三身体弱,近年也考了个举人让家里添光,老四、老五是女孩子,也是剽悍勇猛的性子。老大似父,早早便娶妻生了孩子;老二肖母,长的英俊挺拔不说,两把双刃剑武的流利,还博览群书,是军队里智多星的脚色,二十四的年纪尚未娶妻,是京城里各家少女的梦中情人,时常拿出来和新锐武林盟主洛至仁一起讨论,一个在疆场、一个在江湖,两人差了一岁,皆是一腔正义热血的好男儿。 近几个月,仪亲王为了压制皇兄,李将军派了老大李毅带着两万人马在京郊待命,另有老二李骏带六千兵马潜入京城,帮仪亲王控制禁军行动,因着皇帝每日荒淫,禁军也松散的很,让仪亲王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皇城,李骏得空便时常回家探望母亲、妹妹。这日他一如既往宿在自家的小院,却没想到早有个女人埋伏在他房里,他就像踏进陷阱的兔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无耻的女人,迷香这下三滥的手段也敢用,我定会让你死得其所!」李骏低吼着,全身无法动弹。 坐在他腰腹处的女人笑出声道:「等我把你吃了,让你尝了肉味,你心里说不定还捨不得杀我呢。」一边说着,手指滑过李骏的胸膛。 女人抬起脸,月光朦胧,却照不出她的眼白,两隻眼睛只有无尽的黑,额上和手上佈满黑色细纹,模样甚是诡异。 -------------------- 期末了......(抖) 第四十七章 漱口(微微H) 安倚笑盈盈的将李骏的里衣解开,露出精壮结石的胸膛,小麦色的肌肤闪闪发亮,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嘴里不忘调戏道:「摸两下就紧张成这样,莫非是个雏?」 「无耻妖女,现在停手我还能饶你一命!等我暗卫听见声音,你就是插翅难逃,唯有一死!」 「继续喊呀,你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安倚将他的双手拉高过头顶,牢牢箝着,「你说的暗卫,我刚才在院门见过了,他们现在躺在地上,没有四个时辰是醒不过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玩,小雏儿。」 李骏背后冷汗直冒,他动弹不得,夜深人静,暗卫又被放倒了,当真是无计可施,只能任由这妖女肆虐。他从没想过,自己的第一次将是被採草大盗污辱而来! 安倚毫不犹豫吻上了他的唇,从轻轻的啃咬开始,一步一步攻城掠地,伸出她软软的小舌,舔舐着他的双唇。李骏紧闭着嘴唇,鼻息间都是她身上的馨香之气,便把呼吸也闭了。 安倚心里暗笑道:「看你能憋到几时!」便继续吻着李骏。 时间一久,他果然憋不住气,松懈了双唇,安倚趁虚而入,将舌头伸进他嘴里,和他的舌头交缠在一起……就像洛至仁对她做过的一样。 安倚松开李骏的唇,把脑中的洛至仁赶走。 安倚定睛看着清爽好闻的李骏,充满阳刚的脸部线条,和洛至仁那死无赖不一样。她猛地吻上李骏,进行再一回合亲吻,李骏这次少了抵抗,生涩回应她的吻。 李骏学的很快,没过多久便反客为主,两人吻的越发激烈,带着侵略彼此攻防。安倚的手松开箝制,一手捧着的他的脸,一手抚过他的胸膛。 吻了一阵后,安倚清楚感觉到下身有个硬物奋起顶着她,她微笑道:「嘴上说不要,身体倒很老实。」 李骏不回话,抬起头主动吻上她,安倚也回吻他,吻的嘖嘖有声。 安倚的小手滑到他的腰际,顺着他腹肌的纹理滑过,留下李骏一声又一声地低鸣。他的身体越发滚烫,小小骏似乎又发胀了一点。 安倚低低笑道:「二公子是个坦诚的人。」她解开李骏的裤腰带,还来不急往下拉,脑袋里瞬间剧痛,痛的她翻下李骏的身体,双手抱着头哀哀叫。 「你……怎么了?」李骏无法动弹,只能出声询问。 安倚的头痛稍微缓和了一点,她支起身子,捏着额头。李骏见月光照在她脸上,道:「你哭了?」 「谁哭了?」 「你,你的脸颊上有泪。」 安倚的手擦过脸颊,果然有泪水。不只脸颊有泪,心也绞痛着,她暗道:「这时候想着他干嘛!」翻过身重新跨坐在李骏身上,她看着他刚毅的脸,被吻的红肿的唇,在月光里带着一股诱人的妖媚。 她俯身吻他,却在离一拳的距离停住,再也吻不下去。 「你……怎么了?」李骏红着脸问道,他内心其实很期待她的吻。 「我头痛。」安倚揉揉额际,黑纹好像比刚才淡了一点,「今天给你留作纪念。」语毕便翻身下了床,两个垫步离开了屋子,留下一脸错愕的李骏。 xxxx 洛至仁穿着外衣,手里抱着长刀,仰躺在床上,他在弥山以外的地方向来浅眠。 四更天梆子过一阵子,他闭着眼在黑暗里轻声道:「回来啦。」 安倚撑着头,侧躺在他身边,笑嘻嘻道:「我刚才订了一盅清燉武昌鱼汤。」 洛至仁声音不变道:「然后呢?」 「我打开盖子,香味立刻飘了出来。汤清鱼鲜,一看就是上品,佐以葱丝和红椒末,色香味俱全,让人十指大动。」安倚话音一转,「但是我觉得好饱,一点也吃不下。」 洛至仁伸出一隻手捞过安倚,她顺从的窝进他怀里,一手揽过他的腰,头在他肩窝找了个安适的地方。 「我心里觉得好可惜,名家烹调的武昌鱼汤,一般人要吃上一口都难,我竟然胃口全失。你说我是不是天生贱命?放着武昌鱼汤不吃,只想喝自家厨房的十全霸鱉汤。」 「你的霸鱉汤虽不是名家烹飪,也是用一代厨神的菜谱烹调而出,每天煨着拿来漱口也值得。」 安倚嘻嘻笑着道:「汤头浓郁、不油不腻,比起武昌鱼汤的鲜甜口感,我更喜欢霸鱉汤。」 「鲜甜口感?」洛至仁皱眉,声音冷冽道:「喝了几口鱼汤?」 安倚抱紧洛至仁,软声撒娇道:「喝两口,那鱼跳起来咬了我一口。」 洛至仁转头狠狠吻上安倚的唇,唇舌交缠,绵长又带着侵略性,吻的她几乎断气。 良久后他才松开唇道:「先漱漱口,睡吧。」 安倚搂着他,头靠在他胸膛上,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没有眼白的眼睛在月光下闪动着,溢出森森寒气,再眨两下,回復了黑白分明的双眼。 她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夜,安倚睡得香甜,没有被恶梦惊醒,因为她维持着化魔的状态,并没有回復原貌。 洛至仁早起见到她的模样,先是一愣,安倚的眼睛恢復清明,额上和手上的黑纹却没有消失,细细看彷彿淡了一点。 「化魔?」洛至仁问道。 安倚歪着头看着洛至仁,一脸的纯真无邪,他却明白,世故老成的安倚是不会有这种表情的。 「手伸出来我看看。」洛至仁道。 他按着安倚的手腕,探了探体内的气,仍然是两股真气在体内,两股真气仍不相容,却在体内各自游走,互不侵扰,不似在丘陵镇化魔那会儿,是两股真气彼此撕咬。 易咏和常至忠带着惊讶的神色盯着安倚,罗凛和玉澄讶异了一下便回復常色,而洛至仁和安倚都明白,鑾龙教一战必须借用安倚化魔后的力量,平日的安倚心慈手软,撑不住即将来临的交战。 唯一让洛至仁感到忧虑的,是不确定化魔状态能维持多久?化魔消耗过多精力,会不会让一年半的性命缩更短?师父给他的信里提到解四神诀走火入魔的方法,他还在犹豫该不该执行…… 第四十八章 追杀(微H) 一行人整装出发向豹山前进,旅途大约需要近三十天的马程,先向北路过沧蓝镇,再转向溪前往四兽山。安倚虽然是化魔状态,眼睛与常人无异,仅用一条布巾把额头遮起来,手上的不刻意去遮,江湖上奇人甚多,就当她是个奇人罢了。 如何知道安倚在化魔状态?因为她沿路上安静不多话,只要开口绝对惊死人,因为少了约束的安倚,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例如某日晚膳,脸色渐渐红润起来的罗凛道:「易咏,你明天回出梦谷去。」 「不要,我要和大家一起去找梅师兄!」 「听话,你的身体限制了练武的条件,这次面对的师兄弟你也知底,明白你帮不上甚么忙。」 易咏当然知道在武力上他帮不了忙,但是师姐、师兄要深入龙潭虎穴,却丢下他一个人。他以前身体病弱,师兄们常常丢下他自己去玩,他总觉得自己是多馀的、不被需要的,好不容易跟着大师姐一起努力,也找到了自己擅长的事,终于不用当累赘,他无论如何不想在被拋下。 「我帮得上忙,我会做火药!」 罗凛叹了一口气道:「你明知道,这趟去鑾龙教不是火药可以解决的,我们需要战力。」 易咏僵着脸,眼眶红红的,他就是不想被拋下。 「只顾着自己求死,忘了出梦谷需要人领导,真不知道你这些年吃的饭去哪了?」安倚喝着粥说道。 易咏低下头,不敢看安倚。 「此番前去凶险,倘若谷里只剩下你们些个不及弱冠的人,会种田劈穀的人多,分得清种子长甚么样的人没几个,你不帮我看着出梦谷,让他们丰衣足食过好日子,我那好师傅也白杀了。」 在场的人皆是面色一凛,偷偷看了安倚一眼,不敢作声。易咏放下筷子,带着颤抖的细声道:「我明天出发。」便回房里去。 餐桌上一阵沉默,只剩安倚吃得欢快,隔壁两个江湖大汉说话声便清晰起来。 一个拿钢刀的鬍觓客道:「你个酸书生好久不见了,喝喝看我的花雕,比京城鎏花阁的酒差了点,贤弟不要见怪!」 带着一柄青剑的书生道:「好哥哥待我不薄,鎏花阁再好的酒都被李二将军喝光了,我只剩好哥哥赏我几杯花雕可以喝。来,乾杯。」 「啊!」鬍觓客干掉杯里的酒道,「那李骏少将军不知道发了甚么疯,没事就在鎏花阁买醉,还开了个江湖追杀令,要生擒一个没有眼白,手上、额上都是黑纹的女人,酬金一千两黄金,真是见鬼了!」 洛至仁看向安倚,她又添了一碗粥,吃的开心。 书生道:「我倒是好奇,那女人对李二将军做了甚么事?竟然价值千两黄金活捉!」 「管他甚么恩怨,少将军和妖女纠缠不清,已经够江湖八卦好一阵子了。」 「我师伯和李将军家有些交情,听说李二将军和那妖女有过节,李二将军咬牙切齿的说,生擒那妖女后要以眼还眼,还要加倍奉还!」 安倚拿汤匙的手顿了一下,以眼还眼是再亲一次,加倍奉还难道是把后续给办了?随即又继续往嘴里塞食物。 书生压低声音道:「一个江湖妖女能和少将军有甚么过节?还不就玩弄感情的事儿,真没想到少将军如此纯情,对个妖女念念不忘,呵呵呵呵……」 「消息传到李老将军那里,不打断自己儿子的两腿才怪,哈哈哈哈哈……」鬍觓客放声大笑起来。 「说到感情事,败德声名满罗国的贵仪郡主又有惊人之举。」 「贵仪郡主那些已经是陈年往事,又提起来干嘛?」 洛至仁心里「切」了一声,也不过半年前的事,江湖八卦就成了往事。 书生道:「最近有许多文人骚客目击,贵仪郡主偕同柏杨侯庶子,就是和郡主风流过的杨明贤,两人带着婢女小廝一起同游南湖,称之为〝约会〞。」 「仪亲王握着皇帝生杀大权,柏杨侯这会子抱仪亲王大腿还来不及,区区一个庶子娶她贵仪郡主,怎么算都划算呀!」 「好哥哥不知,现在贵女圈最流行的就是约会,说是要好好相看男人的品性,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独守空闺虚度春。」 鬍觓客呸了一声道:「那些个王公贵族只看家世背景,谁管人品好不好!」 xxxx 武贵樺坐在画坊里,遣退下人,桌上摆满了小点和清茶,旁边的炭盆将坊里烧得暖烘烘的,岸边梅花开得正艷,此时游湖虽冷,却另有一分情趣。 武贵樺夹了一块葱酥饼给坐在对面的人,那人在席上盘腿坐得累了,倚在扶靠上,有一种慵懒的迷人。 那人看了一眼盘里的葱酥饼,夹起来便往嘴里塞,声音愉悦道:「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炸过的葱段和进麵里压扁,再煎的酥脆,鎏花阁的师傅做的好吃,你替我预备的更是香酥。厨子在哪儿?我定要挖来柏杨侯府,每天吃!」 武贵樺笑道:「我偏要扣着厨子,这样你才会为了葱酥饼出门,陪我游湖看风景。」 杨明贤道:「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吓得我心里发毛!这葱酥饼、珍珠丸子、小酥饼和红豆羹,每样都是我爱吃的,我记得没和你提过,你怎么就知道了?」 武贵樺捏起一块桂花冻丢在杨明贤脸上,佯装发怒道:「吃不死你就多吃点,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泼样才是我认识的武贵樺。」杨明贤笑嘻嘻的拿下脸上的桂花冻放进嘴里道,「原来你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怪不得身上总一股子甜味。」 自从在皇宫里见识过洛至仁和安倚的相处,她羡慕起他们两个那种不用多说就知道彼此的默契,她也明白洛至仁此生是看不上她贵仪郡主,身份和权势从来不在洛至仁的考虑中,她便试着和杨明贤多相处,看看能不能找出洛至仁和安倚的那种默契。 当初会和杨明贤在床上颠鸞倒凤,纯粹是药性驱使,身体难耐,出了内院见到男人就扑上去扒衣服,没想到会是柏杨侯家不待见的庶子。 约会了四次,武贵樺透过相处的细节里发现,杨明贤看起来不学无术,其实是家中嫡母刻意将庶子养废,免得锋头抢过嫡子。她也发现杨明贤不是毫无感觉,他这身紈絝样是装给嫡母看的,不让他从文、也不给从武,紈絝了二十年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总是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 武贵樺笑了笑,凭他郡主的食邑,养个郡主府和紈絝夫君绰绰有馀,只要和杨明贤合得来,就这样悠间过一辈子也无不可。 她起身移步,坐在杨明贤怀中,用舌头舔拭刚才桂花冻在他脸上留下的残渣。杨明贤双眼发直,脸色通红,两隻爪子不安分的往她胸部抓去。 武贵樺娇笑一声,随他揉捏,从宽袖里抽出一本书往他脸上压过去。 杨明贤拿开书册,上头两个大字〝女诫〞。武贵樺笑道:「阿爹给我这本书,要我好好研读,以前那些荒唐事,只能等大婚后和我夫君办了。」 「在岳父心中,我杨明贤可是佳婿排行里的状元呢!」他把女诫往后一扔,爪子又扑上武贵樺的胸脯。勾栏里的女人也会吊他胃口,要嘛走气质出眾的娇美路线,另一种泼辣路子的又太过粗俗,像贵仪郡主这种娇养出来的泼辣,勾栏里可找不到第二个。 杨明贤垂了眉头道:「自从你阿爹入主皇城,我家柏杨侯就拘着我不给上青楼,我院里本来就没有通房、小妾,每次来见你又惹得我一身是火,是要活生生憋死你夫君吗?」 「我夫君会不会是你,尚未可知,你就敢以夫君自称吗?」武贵樺的屁股磨蹭了几下,感觉到小小明贤越发抬头挺胸了。「但你若死了,阿爹会唯我是问,我可担不起……」 她捏了一块梅花糕,轻咬在齿间,吻上杨明贤的时候连同梅花糕一起送进他嘴里,两隻小手解开他裤腰带,往里面滑下去。他的喉间发出呜咽声,鼻息满是梅花的芬芳。武贵樺娇笑,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第四十九章 作客 早晨醒来,不见的不只易咏,安倚也消失无踪。 罗凛和玉澄互看一眼,看不透吃的欢快的洛至仁,他正大口喝着肉粥,咬下一口春捲。常至忠看看师兄,又看看那两人,甚至不明白有何问题。 洛至仁吃了个十分饱,抬眼看见罗凛一脸不解、玉澄一脸担忧,便道:「鑾龙教正等着我们,若此时分心去找安娘子,错过一举颠覆魔教的时机,岂不白白浪费这几年努力。」 罗凛和玉澄的神色暗了下来,他们知道洛至仁说的一点不错,罗凛忍不住问道:「洛盟主可知安师姐的去处?」 「不知。」 玉澄拍拍罗凛的手背,安慰道:「师姐不会有事的,师姐说过不能让她白杀了诡君子,我们把鑾龙教端了用不了几个月,再找师姐不迟。」 罗凛哀戚道:「我都知道,只是担心师姐,怕她身体撑不住……」 几人默默把早膳用完,整装出发继续朝四兽山前进。 xxxx 她进入鑾龙教守备范围后便一直有人盯着她,这也是她的原意,走不了多时便出现三个紫衣亲兵,领着她走向鑾龙教。 安倚两手负在身后,站在鑾龙教的大门口欣赏着。总坛位置在山坳深处,一般人难以得知,精緻大门和上头金灿灿的匾额倒是毫不掩藏魔教的所在地。她环顾四周,进入山坳只有一条路,易守难攻,加上此处没有太多树林及遮掩物,进攻者无所遁形,很是容易守备。 在三个紫衣人的带领下,进了正门、穿过前院,站在垂花门前待亲兵通传。一路走来尽是年轻又俊秀的男子,各个一脸惊讶又疑惑的看着安倚。 两个年轻稚嫩的男孩领着安倚进了大殿,殿里乾净整洁,大约可容纳三百馀人,没有雕梁画栋,自带一股肃穆之气。正前方一座三阶的矮檯,长约十步、宽约七步,上头摆了张极大的胡床,床上摆了软垫矮几,几上一点茶点和水酒,梅嵐之正坐在床中,笑容灿烂看着安倚近前来。 安倚来到台阶前,并未行礼,反倒梅嵐之已起身走下台阶,拉起她的手道:「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快上来坐!」 安倚没有拒绝,只是在上台阶之前看了一眼胡床边上拴着的少女。那少女散着头发,脖子上一根粗鍊扣着,身上只有一件薄到几乎透明的浅绿色薄纱,腰上束着一条紫红色腰带,两颗奋起的乳房在薄纱下遮掩不住两点缨红。那少女身上带着一点紫黑色瘀伤,在薄纱下一样遮掩不住,两手在胸前遮遮掩掩,两条佈满瘀伤的腿扭着,想隐藏略略可见的黑色密林。 安倚把视线往上抬,只见那少女两隻眼眶泛红,一脸愤怒与羞愧,脸上也带着点瘀伤,显然是被打过。安倚面无表情,只轻轻叹息了一声。 那少女大吼着:「妖女不用你假惺惺!我刘芯儿不需要!」 边上一个紫衣亲兵衝上来甩了刘芯儿一巴掌,怒声道:「敢对大师姐不敬!还不快跪礼!」 刘芯儿被打倒在地,嘴角流出一点血丝,看来这一掌不轻。她咬紧牙关,忍住眼泪,不让自己丧失最后一点尊严。 「别理她。」梅嵐之笑道,领着安倚坐下,对亲兵道:「带她下去,你们都退下,我要和大师姐好好聊下。」 紫衣亲兵领命,粗鲁的把刘芯儿拖离大殿。刘芯儿挣扎了一下,终究抵不过亲兵的气力,半推半拉离开大殿。 「师姐觉得我这里可好?」 「位置很好,易守难攻。里头整理的也很不错,和以前比更精緻、精巧些。」 梅嵐之开心笑道:「师姐,前些天我俩在京城交手,我不懂,为什么一样是四神诀,我和你使出来的威力却相差甚多。」 安倚指着刘芯儿的背影微笑道:「我们的差别就在那儿。」 梅嵐之看了一眼刘芯儿,面露不解道:「怎么说?」 「四神诀是宫里一太监所创,旨在强健体魄、阴阳调和、生生不息。你既然阴阳交合了,身体自然比一般人强健许多,练起武功备感轻松。我始终没有阴阳互融才会走火入魔,虽得了上乘武功,身体却是衰败不堪。」 「我不懂,师姐既知道会走火入魔,为何不和男人交合?」 「嵐之,一开始的目的不同,选择自然不同。」安倚看着他的眼神温柔,拉着她一起说话的梅嵐之,就和以前在她身边跟前跟后的小梅一样,她真心希望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我练四神诀是为了杀师傅,我要上乘的武功,这条命在所不惜;你练四神诀却没有死的必要,自然会想找阴气调和。身体总有种蚀心之感,想要找人畅快一番,我都明白。」 「师姐,那日我手拿着刀子,师傅倒在我脚下,是我杀的师傅,你为何总要说是你杀的?」 「你有没有能耐杀了师傅,心知肚明。」 梅嵐之沉默了,他看着安倚的眼神渐渐落寞,良久后淡淡道:「若不是我杀的师傅,我该如何自处?和师傅同寝五年,我甚么都不会,只知道如何取悦他老人家。师傅死在我手里,我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我可以大声说忍辱负重,五年后大仇终得报,那五年才不会白白度过。」 「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是多馀。」安倚淡淡看着他,「鑾龙教终究为江湖大派所不容,若不让师弟们早日散去,被那些所谓正派剿杀只是迟早。」 「我只是做我会的事情,为什么要被讨伐?」 「你会的事情,不一定是合乎中道之事。」 梅嵐之站起身,大手一挥道:「不合乎中道又如何?我们两个联手,定能成为武林大派,到时我们说了算!谁敢说我们坏话,就让他们一门人头落地!」他一转身又牵起安倚的手道:「师姐,你来帮我的,对吧?」 安倚掛着微笑道:「我是来见证鑾龙教覆灭的,你的心愿和我不同,我不想再看到像你一样的可心男孩被欺负。」 「我很好,我一直很好!」梅嵐之红了眼眶,「师傅对我很好,我为了师姐……甘之如飴。」 安倚沉下脸看着梅嵐之,并不多说话。 梅嵐之哽咽道:「我很乖……我很好。因为我很好,所以师姐才能好好的。」 「收手吧,和我一起回出梦谷,大家都在等你。」安倚的手覆上他的手背。 梅嵐之垂着眼眸,愤怒道:「你和那些虚偽的人一样,见不得我好,只想看我笑话!只想我不得好死!」他用力甩开安倚的手,「你和那个武林盟主好上了,想帮着他来灭我鑾龙教,我都知道!」 安倚伸出佈满黑纹的手,把碎发掛在耳后道:「我要是想杀你,稟退下人后我就可以动手,你也早死了。」 第五十章 承欢(H) 刘芯儿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躺在软卧上,一丝不掛,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两条腿被大手拉的开开,伏在身上的男人正奋力进出、猛力衝撞,丝毫不怜香惜玉。 她眼眶含泪,自从被抓来这里之后,不论夜里、日里都被这长相比女人还漂亮的梅嵐之欺辱,而她却极不想表现出,时常她也很享受与他狂欢。 梅嵐之从她身上直起身子,一手掐着她脖子,一手拉高她白皙的腿。窄腰用力挺动,一个突刺,刘芯儿再也忍不住哀叫了一声,那声音娇媚,身体一阵轻颤,大口呼吸着,胸脯随着吸气越发奋上。 梅嵐之冷笑一声,加快速度。刘芯儿身下的快感一波接着一波,她无法再忍,欢愉的声音溢出喉咙,身子也跟着扭动起来。他居高临下看着眼前娇喘的女人在他身下承欢,一次又一次的衝击让这女人叫得越来越大声。 他脸上的不屑毫不掩饰,第一次装的奋死抵抗,颇有自尽以表高风亮节的气势,最后还不是每天等着他弄来弄去,要不是非得阴阳交合,他才不想碰女人。 「贱人就是贱人!」他闷哼一声,元阳尽洩而出,刘芯儿同时一声尖呼,瘫软在床上,再也没有力气。梅嵐之逕自起身,披上袍子,毫不留恋走出寝间。 刘芯儿躺在床上,一身疲惫不堪却不想起身清理乾净,她实在太累了。那个长相俊美无涛的魔教教主,每天总要在她身上耕耘个两、三回,有时候是早中晚各一次,有时候集中在一个时刻要三、四回,要不是她一身功夫,早就被玩坏了。 「原来这就是欲仙欲死……」她意识消失前想到的最后一件事。 不知睡了多久,睡眼朦胧间眼前人影晃动,她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来人后甜甜一笑,张开双腿道:「二师兄,你来啦……」 那人三两下剥光自己的衣物,扑向眼前全身粉嫩的人儿。 安倚抱着两腿坐在寒风中,眼神淡淡的直视前方,脚边摆着掀起一块屋瓦露出的洞,淡淡烛光从洞里漫射出来,还有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初春的夜里,她坐在屋顶听墙角。 安倚不难猜到刘芯儿为什么出现在这儿,那日梅嵐之率领亲卫要劫持她,没想到罗凛和玉澄也在。鑾龙教不敌三人联手便劫持易咏,想让她找上门,没料到她竟然化魔,将鑾龙教打得满地找牙,还把易咏抢了回来。 一直在暗中盯着安倚一行人的刘芯儿见鑾龙教被打的七零八落,仓皇逃出城北,安倚却没在后面赶尽杀绝。刘芯儿心中一算机不可失,便提剑上前要把梅嵐之拿下,如此一来便可坐实慕沐庄师兄妹联手,将魔教剿灭的传闻。 刘芯儿是个心高气傲的,那天晚上安倚差一点死在她剑下,当时是尚未化魔的安倚。刘芯儿一直以为安倚是个武功不高的病秧子,却不知道安倚走火入魔,还有释放全身力量的时候。摆脱束缚后的安倚可以击溃梅嵐之,刘芯儿只想着自己可以击败安倚,可见梅嵐之武功又在安倚之下,便认为魔教武功不高,还不就安倚那点三脚猫功夫,便提剑上前拦截魔教。 估计梅嵐之很快便将刘芯儿打趴在地,但刘芯儿被骄傲蒙了眼,一次又一次从地上爬起,要将梅嵐之戳出几个窟窿来。他本可一剑杀了她,安倚猜想,大概是知道刘芯儿和洛至仁有点关係,便想用极尽污辱的方式对付刘芯儿,顺道羞辱慕沐庄,于是将她带回鑾龙教欺凌。 安倚无声叹了口气,想不到刘芯儿颇享受这里的待遇,不只梅嵐之,一个下午加夜晚,已经有三个男子来找她玩这个和那个,除了梅嵐之,她喊其他男人二师兄,该不会是精神崩溃把每个男人都当洛至仁了吧? 安倚的眼神变的锐利,这个鑾龙教严然成了淫窟……留不得! xxxx 罗凛在房中来来回回踱步,面色凝重,时不时停下脚步,捏捏手心,又继续来回踱步。 玉澄半躺在床上,书页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最后还是放下书册道:「别着急了,洛盟主说过他有计画。」 「计画?都已经十二天没消息了,计画个头!」 「我们去看过鑾龙教,那地方隐蔽的很,易守难攻,要正面攻击是不可能的,忘啦?」 「没忘,就是没忘所以才心急呀!」 玉澄面露微笑,拍拍身侧的床沿,罗凛便乖乖上前坐下。玉澄搂过她柔软的身子,让她靠在胸前,一隻手在她背上轻抚道:「洛盟主说得有道理,那地方守备极好,除了从内部突破之外别无他法。我们两个加上裴京、柯峰都是老面孔,唯有让洛盟主和常君潜进去佈局,我们在外头接应,才有机会攻破那地方。」 「我都知道,但我就是……」罗凛紧紧搂着玉澄的腰。 「就是担心,我明白。你从以前就担心着大师姐,担心她被师父欺凌、担心她试了太多春药、担心她练武练到心神俱伤。」玉澄轻轻吻着罗凛的发顶道,「甚么时候轮到担心我?」 「……都说长姐如母,我不担心她要担心谁?」 「以后大师姐有洛盟主看着,你就是想管也管不着,担心也没用。」 「那等无赖,怎么不说是大师姐管着洛盟主?」 玉澄的大手探进她的衣领中,呼吸渐渐厚重,喃喃道:「那就更用不着你担心了……不如照师姐的意思,生个娃让我担心担心……」 罗凛捏紧他探进衣领的手,发出骨骼的喀喀声,她笑道:「都什么时刻了还在想那个!」 玉澄吃痛哀叫一声道:「男人就是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这个!」 「滚!」 不一会儿房里满地衣物,床上传来细细碎碎的呻吟声。 玉澄汗流浹背的在罗凛身上进进出出,身下的人娇媚可爱,水声嘖嘖,感觉得出她也很享受此时此刻,让他更加卖力动作。 罗凛的双腿勾在他的腰上,看着他脸上愉悦的表情。她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脸上新留下的疤痕,这个男人在廝杀中替她挡了一刀留下的。让他帅俊的脸留下了丑疤,她很心疼,于是想让他更开心一点,便拱起身子让他更深入,喉间溢出的娇喘更加惑人。 --------------- 期末一堆报告@@迈向gg的预感 第五十一章 佝僂 一个穿着骯脏粗布的佝僂身影,脚步一拐一拐的,推着一辆双轮推车慢慢上坡,头发油腻蓬乱,把脸盖了一大半,两手都是脏污,指甲缝里都是黑色的泥。 推车距离鑾龙教正门还有一里路,两个紫衣身影便将手推车拦下。两个紫衣人都是稚嫩的少年,面黄肌瘦,年龄顶多十三岁,像是正要长大的青葱,让人心生好感。 一个壮一点的紫衣人皱了一下鼻子,一脸嫌恶道:「这边走。」 佝僂的身影点的一下,推着车跟在两个紫衣少年后面走。 另一个清瘦的紫衣少年道:「小马,咱们进来这也有一个月了,只能管着恭桶,比我们晚近来的小聿已经去服侍教主了,看他每天吃好穿好,一堆人巴结他,咱们甚么时候能翻身呀?」 「你知道服侍教主在做些甚么吗?」小马一脸平淡问道。 「不就洗脚擦身,更衣洗漱那些事吗?我阿娘服侍阿爹就寝做的事。」 小马冷哼了一声道:「当然还有别的事,不然二狗的弟弟妹妹怎么蹦出来的?」 「阿娘说男人女人睡同一张床,自然就有小孩。阿娘每天和阿爹睡同一张床,我当然有很多弟弟妹妹。」 小马怜悯的看了二狗一眼,小子今年才十二,还没学过男女的事情,叹息了一声道:「服侍教主的事别再想了,咱们在家吃不饱才来投靠这里,你跟紧我就对了。」 「嗯,我都听小马的。」二狗点点头,两人从一条树丛掩蔽的小道走着,约莫走了两刻鐘,绕到鑾龙教北边的出入口。 小马拿出钥匙解开锁,陡峭的山壁最下端是扇一个人高的宽门,门扇打开后,两辆手推车同时并行还有馀裕。 让手推车进了门之后,是一小段没有灯的隧道,大约三十步的距离就出了隧道。小马在后头把门扇重新上锁后再领着手推车经过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园子,便到了一处屋群。 小马指着佝僂的身影道:「一间一间的把恭桶都倒乾净了。二狗你去跟大殿那边的说声,收恭桶了。」 二狗领命便穿过屋群走去,小马又道:「赶紧的收了,我一个时辰后再来。」语毕便打着呵欠往屋群另一边走去。 佝僂的身影提了个大桶往屋群走去,乱发下的眼睛闪过一抹精明。 那人把大桶放在房间门口,进了房间将恭桶提出来倒在大桶里,一间又一间重复一样的动作,大桶七成满后便把大桶拿去手推车上,换一个乾净的大桶出来。 路过的人,不论白衣、紫衣还是绿衣,一个个面露嫌恶的看着那人,还有几个白衣人捏着鼻子要那人多走几步路,去他屋子处理恭桶。佝僂的身影不断鞠躬,遵照吩咐一一做了。 一个面貌姣好的年轻男子用长袖掩鼻,皱眉道:「又哑又瘸的,除了收恭桶还能干嘛?」 旁边的年轻男人低声喝斥道:「少说两句!」 那人只是继续收恭桶,不以为意。 小马和二狗把那人领出北门,一样细心的锁上门后将手推车领出来时的道路,塞了十个铜板给那双脏兮兮的手,看着手推车渐远后才返身回北门。 佝僂的身子一拐一拐推着车,走了大约五里路有一条岔道,手推车弯入岔道又行了四里,便道了一处广阔的草原,草原上有一个一个的坑洞,散发着臭味。 佝僂的身影挺直了,一手一个木桶往坑里倒,三两下便把手推车上的桶子倒了乾净。那直立的身子又俐落的打了井水,将木桶简单冲洗后晾在一旁。 那人再打一桶水进了旁边一间快倾倒的小茅草屋里,脱下衣服将自己洗了乾净,换上一身黑衣。又在原来的脏衣翻了一下,拿出一支钥匙收进怀里。 洛至仁坐在床上伸个大懒腰,拿出乾粮啃着,等待黑夜降临。 这个夜没有月亮,外面黑漆漆的一片。洛至仁提起轻功小跑一阵,轻松避过鑾龙教的岗哨和眼线来到北门,今天下午来收过恭桶的那座北门。拿出钥匙解开锁,推开一条门缝鑽了进去,又将门锁上后才小心翼翼走出小隧道。 常至忠一身紫衣,已经等在杂草掩蔽的小园子里,看见洛至仁后便上前道:「师兄,白虎堂堂主有意脱离,你去探探。」 洛至仁点点头道:「麻烦你了。」 常至忠神情不安的犹豫了一下,洛至仁道:「说吧。」 「呃……师姊也在这,她……」常至忠吱呜了一阵,没继续说下去。 洛至仁道:「我知道了,你凡事小心,先回去吧。」 常至忠一脸担忧的点头,便往屋群那边走去。 洛至仁拉上面罩,悄声穿过屋群往西北面走,一路上没甚么人在巡逻,倒是很多间屋子灯火通明,呻吟声不绝于耳,里面在做甚么可想而知。 西北面有一座花木扶疏的花园,在花园西南角有一间三层楼高屋宇,便是常至忠之前提过的白虎堂所在地。 鑾龙教西面是四兽山群,天然屏障保护的关係,负责守卫西面的白虎堂便担任教里的侍卫一职,平日里总被其他三个堂看不起,白虎堂主总是气呼呼的想证明些甚么。 洛至仁悄悄翻上三楼,低着身子在床台外移动。初春的夜晚尚冷,窗子关的紧紧地,只有烛光泛出窗户。 一扇大窗里传出声音道:「堂主,教主迟迟不决定朱雀堂堂主一职,会不会是想帮我们白虎堂,打压其他三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堂主道:「若真是如此便好,我看那个叫大师姐的来这儿住下后,教主就无心处理教里琐事。」 「堂主您有所不知,我听顾嵐璽说过,那女人不配叫大师姐,要是她当年愿意好好服侍师父,几个师兄弟又怎么会屈服在师傅的淫威之下?」 「那些女人都是贱婊子,就算安倚不在这儿,那个新来的女人整天摇着屁股一副噁心样,还是让教里不得安寧。」 「堂主,教主不知和那女人睡过几回了,咱们鑾龙教就是不许女人在这,教主却是带头违反教规,我们何不趁机反了教主,拨乱反正!」 第五十二章 本来 白虎堂主沉吟了一下道:「教主违背本教宗旨是事实,他传授我四神诀中的硬地神功,我便觉得武功攀高了不少,教主练的是四诀,我又如何打得过他?」 「您就这样算了吗?」 「鑾龙教里收益不错,但我不是教主旧识,终究无法得到教主全心信任。」白虎堂主叹口气道,「要反了教主的话不可再说。」 「知道了。」 洛至仁眉头一皱,白虎堂主不是若嵐派留下来的人,旁边回话的人才是,但两个人听起来并不像要离开鑾龙教的意思。 「堂主,最近巡逻的时候又瞧见玄武堂几个人聚在小花园讲悄悄话,看到我们后就散开了,其中定是有鬼。」 「哼,青龙堂被洛至仁那畜生杀个精光,短时间没办法重建;朱雀堂堂主未决,玄武堂不趁这个时候鬼鬼祟祟,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要不,我们趁现在靠拢玄武堂,若玄武堂叛变成功,咱们也好跟上新教主!」 白虎堂主沉吟一下道:「我倒是听说玄武堂在计画叛逃,不是叛变。」 「若真是叛逃更好,教里剩下堂主您一个顶梁柱,教主又不爱管事,诸多方面还要倚仗您,到时就一人之下了!」 洛至仁抓抓下巴,原来是玄武堂想脱离魔教,记得玄武堂主是当年若嵐派留下,跟着梅嵐之一起出来开立鑾龙教,为什么中途又想脱离? 「不如让至忠给玄武堂递个信息,去客栈找玉澄他们聊聊。」洛至仁一边想着,一边溜回地面,悄声穿过花园。 突地觉察小径前有个衣袂飘飘的身影,让他顿生警戒。月光探出头,洒在扶疏的小道上,洛至仁看清那人是安倚。 她看起来又清瘦了点……对于她来到鑾龙教一事,他一直不解。梅嵐之与她感情甚篤,但两人终究为了理念分歧,如今她堂而皇之待在这儿,究竟有甚么想法? 安倚不等洛至仁,转身便走,洛至仁提步跟上。 左弯右拐,一路上避开巡逻的人,来到大殿后方一间小长屋,安倚站在一间烛光微弱的房门前,转身看着他。 洛至仁心脏狂跳,房里传出细碎的女子吟哦声,加上常至忠说过师妹在魔教里,他脚步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确认…… 若真是师妹,师傅、师娘岂不伤透心。 月光下的安倚,两隻眼黑白分明,额上和手指上可见黑色细纹遍佈,嘴角露出冷笑看着他。 踌躇一阵,洛至仁捏紧拳头,提步上前,安倚却把他拦住,摇摇头后先进了屋子。他知道那是要他等一下的意思,不一会儿传出刘芯儿的咒骂声。骂声停歇后安倚出了房门,请洛至仁进屋,她并未跟进。 屋里灯光微弱,抬高三阶的木地板上铺着软卧,上头堆了些软枕,清纱飘摇,鼻间都是男女交媾的馀味。 刘芯儿眼神迷濛,披着一件单衣半躺在软枕里,薄被盖住下半身,身旁趴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年轻男子,显然是被安倚打晕的,看来衣服也是安倚给她披上的。 洛至仁半跪在刘芯儿脚侧道:「师妹,至忠带你回弥山吧。」 刘芯儿迷离的双眼渐渐聚焦在他身上,她道:「我不回去,这里的人喜欢我。」 「他们只是……利用你。」洛至仁想了一个委婉的词,「师傅、师娘在等你回去。」 「慕沐庄从来没有我的位置,从来没有。庄里每个人在乎的只有管苡儿,就算她死了也是,一口一个苡儿,谁在乎过我?」 「你这话太伤人心,师傅、师娘,甚至大师兄对你的好,你没瞧见吗?庄子里每个人出门办事,每回都带小礼物给你,新衣服、首饰一样不缺,你没瞧见吗?」 刘芯儿捏紧衣裳道:「那些本来就是我的,你们每个人都是我的!管苡儿活着就不该和我抢,凭甚么死了还能和我抢!我一退再退,退到只想要二师兄陪着我便好,却有个安倚和我抢!我只是想要有人爱我、护我,难道错了吗?」 洛至人的脸色冷了下来,受尽师傅、师娘、大师兄宠爱的人,竟然说出如此不知感恩的话,当真是错付真心了。 「师妹,回弥山吧。」他的态度转为强硬。 「不回去!」刘芯儿挺起身子挥舞双手,一拳一拳打在洛至仁身上。披在身上的衣裳滑落,露出丰满的胸部,全身上下青青紫紫的吻痕和咬痕,多数洛在两个雪白的胸脯上。 洛至仁抓紧她两隻手腕,再道:「师妹,回弥山吧。」 刘芯儿两个眼眶泛红,盯着洛至仁一脸狠戾道:「我不会回去的,这里的人都喜欢我,愿意爱我、呵护我,我要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 他放开刘芯儿的手,缓声道:「我知道了。」便转身离去。 踏出房门,外头围了一圈紫衣人,一个身型高壮,面容帅俊的男子,领着二十个亲卫围着长屋,安倚靠在门边一派轻松的模样。 那领头的男子喊道:「安嵐倚,我早就知道你来意不善,如今你擅自放这畜生进教里被捉个正着,该当何罪?」 安倚笑道:「小梅用你顾嵐璽做亲卫头子,我都要怀疑小梅的智商受损了。」 顾嵐璽怒道:「少在那耍花招,你们两个今天都要死在我刀下!」 「我劝你带着手下回去早点睡下,你的敌人不是我们两个,明天有的你忙了。」 「少废话!你狡猾残忍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休想和以前一样再欺骗我们!」 洛至仁站在安倚身边,把左手的刀子举起来看着她,意思是:「开打吗?」 安倚按下他的手对顾嵐璽道:「最有趣的事,是你还会像以前一样上当。」语毕两手一翻,朝那群包围的身上投掷了无数小石子。 顾嵐璽大叫:「暗器快躲!」 功夫好的纷纷举起手里武器将石子打落,其馀来不及抵挡的被石子打了一身小瘀青,痛得在地上哇哇叫。顾嵐璽抬头一看,两人早已没了身影。 安倚领着洛至仁闪进西边的豹山树林里,鑽进一条隐蔽的小径。 一路上安倚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不断走。洛至仁走了一阵,忍不住道:「你为什么……」 「丢下你们跑来鑾龙教吗?」安倚帮洛至仁接下话。「因为我要亲眼看着鑾龙教一步一步走入覆灭。」 第五十三章 义务(微微H) 安倚说完话迈出几步,腿一软倒在地上。洛至仁一个箭步上前搀扶,没让她头嗑在地上。 微弱的月光下,安倚满头汗珠,气息微弱,他伸出两指探她颈部脉搏,比起以前虚弱很多。她的头上和手上依然有黑色细纹,眼睛黑白分明,这种介于半化魔之间的状态看来消耗非常多精力,不过短短几日,便让她往死亡线跨了一大步。 她在洛至仁怀中觉得安适,鼻息间是他身上带着的淡淡森林气息。晚上和他同床而眠时,时不时闻到他身上的香气,不知何时开始,那味道让她目眩神迷。已经好几日没闻过,今日就算死在他怀里,她觉得值了。 安倚伸手轻轻抓着他的衣领,微弱道:「再帮我一次……」 洛至仁勾起微笑道:「帮你是有代价的,没忘记吧。」 「洗一百次澡也同意。」 「命都快没了,哪来的时间帮我洗一百次?」洛至仁轻笑。 「一天十次?」 「谁一天洗十次澡,长了几层皮可以这样搓?」 安倚知道他鬼主意多,便道:「不然想怎样?我都答应。」 「嫁我为妻。」 安倚抓着衣领的手紧了紧,洛至仁是个好儿郎无庸置疑,顶多人无耻了点、有仇必报了点、会坎油了点……这些性格却掩盖不住他一身侠气,不带偏见对罗凛和几个师弟妹好,比那些掛着名门正派招牌的侠士有正气,正因为如此,让她更捨不得。 原本以为拋下他,独自来到鑾龙教,冷着脸硬着心肠就可以将彼此的距离拉开。距离大了,心也就不那么热了,却没想到他会混进鑾龙教,再次相遇,心只是更深的沉沦。 「我这将死之人,嫁你后不多时日便要帮我办白事,何必?」 洛至仁的手覆上她抓着衣领的白皙手腕,柔声道:「既然是将死之人,把你剩下的时间都拿来陪我,有何不可?」 安倚的心用力扭了一下,痛的她眼泪都冒出来了。旅行数月下来,从一开始的消极抵抗,到后来洛至仁成为好朋友一般的存在,直到现在成为彼此背后的倚靠,她的心其实早已陷落,只是不敢承认罢了。此刻他一边谈判、一边深情告白,天底下竟有如此无耻武林盟主,这无耻又无赖的行为,只在她面前耍弄,她觉得……可爱极了! 「我……答应。」 洛至仁咧嘴一笑,抓起她的小手十指交扣道:「我洛至仁,愿娶安倚为妻,日月为媒、天地为证,此生定不弃娘子託付真心,若有违背,五雷轰顶而死。」 安倚听着他的誓言,边哭边笑,复颂道:「我安倚,愿嫁洛至仁为妻,日月为媒、天地为证,此生定追随夫君而行,尊你、敬你,若有违……」 话还没说完,洛至仁吻上安倚,把剩馀的话化成唇舌交缠,良久后才松开她道:「甚么死不死的,不许你说。」语毕便抱起安倚,朝豹山深处走去。 春天的山里气温甚低,洛至仁找了个树洞,迅速捡了点柴升火,折了点乾草铺地,安顿好之后便伸手解安倚的腰带。 安倚两手抓住洛至仁不安分的小手道:「你干甚么?」 「咱们已经是夫妻了,尽点为人夫的义务。」洛至仁笑得像个拿到新玩具的小男孩。 「我都命悬一线了,你还有心情尽义务?」 「夫人骂我的声音宏亮,抓着我的小手气力饱满,没问题的。就算体力不支也没关係,你躺好,剩下的我来就行。」 安倚后悔想掐死自己,怎么这廝的无耻德行竟然觉得可爱! 眼见抵挡不住,安倚便不再阻止,上身很迅速地被洛至仁剥个精光,像隻被剥了一半虾子躺在他眼前,她还没虚弱而死,便先羞死了。 他的大手在她胸腹处的肋骨上游移,白皙的身体瘦得只剩一把柴,肋骨根根分明浮凸在眼前。他的心抽了几下,彷彿风一吹,她便会随着风化为灰烬消逝,再也捉不住。 一想到她会消逝就忍不住难过。 洛至仁紧紧抱着她的身驱,头埋在她的颈间,感受她呼吸时胸膛的起起伏伏。 「怎么了?」安倚被他抱得几乎不能呼吸,据她了解,要开食的男人可没有像他这般只抱不做的。 良久之后听到他略带哽咽道:「没事。」 安倚片刻后知道他心中所想,反手抱紧了他,轻声道:「我很好。」 洛至仁抬头看了她一阵,从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爱恋,他心头一暖,轻轻吻着她,大手在她背心缓缓送出真气。 安倚在他怀中醒来,身上穿着里衣,全身暖烘烘的,不像有欢爱的痕跡,看来武林盟主君子了一把,没有趁她昏厥时吃了她。他像是燃烧的火炉,在他怀里暖暖的,很安适。 「离五更天不远,你多睡一会儿。」洛至仁收紧手臂,把她搂得更紧一点。 「我必须回鑾龙教去。」 「梅嵐之定要倾覆,你去那儿又有何用?」 「我要亲眼看着那几个师弟倒下,再也不能伤害其他人。让诡君子的遗根彻底消失在世上。」 洛至仁的大手在她肩胛处滑着道:「我帮你盯着那帮人,反正过不久我定会把他们料理乾净。」 「不亲眼看着,我这一生不能心安。」 洛至仁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夫人想回去,就回去吧,为夫在暗里盯着。」 安倚亲了他一口道:「你真好。」 「夫人如此明目张胆挑逗,是想给为夫尽义务的机会吗?」 安倚红着脸,避开他目光道:「早先有机会,你自己不下手的。」 「这种事当然要在你清醒的时候,看着你享受的表情、听着你愉悦的声音才有办法继续下去。」 安倚两隻手掌盖住他的脸,这廝以前无耻无赖,彼此互诉情衷后,觉得这傢伙嘴上更是耻力无下限了。 她道:「等鑾龙教的事情结束,有的是机会让你尽义务。」 「一言既出,駟马难追。」洛至仁拿开她的手道,「你在鑾龙教里务要好好珍惜自己,好吃好睡着,把身体养好,等我去接你。」 安倚垂了眼眸,随后又立刻堆满笑容道:「都听你的。」 洛至仁起身帮安倚穿衣服,穿一件亲三下,天已薄暮才将她送回鑾龙教,自己依依不捨从豹山回到他的佝僂小屋。 第五十四章 战场 翌日早晨,顾嵐璽气冲冲的进了议事堂,见安倚坐在台子上看书,教主躺在她的大腿上吃着葡萄,想告状的话全憋在胸口说不出来。安倚对顾嵐璽笑了一下,他气得差点吐血,僵硬的请安后便退至一旁。 朱雀堂左右使一同上前,单膝跪下道:「教主万福金安。」 梅嵐之慵懒地挥手道:「起来说话。」 「多谢教主。」 两人起身后,任朱雀右使的赵一翊道:「教主,这次仪亲王强夺皇宫,让本教损失了不少人和财。平日里国师、丞相和尚书们没少向本教伸手要银子,这次退出皇宫后他们竟然也断了音讯,过河拆桥!我请教主恩典,让我带朱雀堂去将那几个大官家抄了,让他们知道拿了鑾龙教好处,不是轻易可以脱身的!」 左使陈嵐闭声音软软道:「教主,那些道貌岸然的傢伙太过分,定要给点教训,让他们长长记性!」 一个穿黑衣的人站出来,单膝跪下道:「教主三思,经皇宫一事,本教最需要的是修身养息,重新招募兵马,充盈实力,此时若分心处理那些高官,反让他们集结起来对本教不利,请教主慎重。」 陈嵐闭哼笑一声道:「玄武堂右使骆大郎,你乃去年初招募进本教之人,玄武堂主没说话,轮的到你多嘴?」 骆大郎斜眼看了陈嵐闭一眼道:「赵右使亦非教主旧识,是不是也该闭嘴?」 「你……!」陈嵐闭气的脸色发胀,他本意便是想用骆大郎是外人,提议只想着他玄武堂的势力,不会真心为鑾龙教好处想,没料到他用朱雀堂也有后招之人出来说嘴,令人生厌。 一个身穿白衣的人也出列,单膝跪下道:「稟教主,白虎堂一直忠心守护本教,却没有对教里有更多帮助,请求教主让白虎堂承接青龙堂之事,杀了安嵐倚之后再去夺孩童,让本教重新站起来!」 赵一翊、陈嵐闭和骆大郎全都看着白虎堂左使林莫阡,惊讶于他胆敢在此刻要求更多的权力!转头看向白虎堂堂主王化吉,只见他面无表情,也不阻止林莫阡,便知王化吉默许了这个请求,只是一地的左右使,他堂主不方便出面请求教主放权。 陈嵐闭先反应过来,酸溜溜道:「此刻教主要处理咱们朱雀堂该不该发兵教训那些个不知好歹的大官,还轮不到白虎堂急着出面抢出头。」 林莫阡看也不看陈嵐闭,拱手道:「稟教主,若让白虎堂继承了青龙堂之事,就可以与朱雀堂一起发兵教训那些不知仁义的大官,请教主三思。」 陈嵐必「蹭!」一声站起来,指着林莫阡怒声说话,只是他声音本就软濡,生气的怒吼反而像是娇嗔,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让你们白虎堂看守本教、教主传你白虎堂硬地神功已是天大的恩典,有你这种贪得无厌的人吗?」 赵一翊连忙起身搂着陈嵐闭的腰,不让他衝过去揍林莫阡。安倚撇了一眼,看来两个早就好上了。 林莫阡无视陈嵐闭和赵一翊,重申道:「白虎堂忠心看守本教多时,现在已经准备好为教主一战,请教主恩典白虎堂!」 陈嵐闭不让林莫阡好过,在他说话的同时持续辱骂着,现场一片混乱。最后赵一翊不知道是真拦不住还是有意为之,陈嵐闭挣脱了束缚便衝上去打林莫阡。 顾嵐璽身为亲卫头子,看到现场朱雀堂要打白虎堂,真打下去就一发不可收拾啦!连忙出手挡下陈嵐闭道:「嵐闭,还不住手!教主在呢!」 陈嵐闭气呼呼的整理了凌乱的衣服,一直跪在地上的玄武堂右使骆大郎道:「教主,此刻不宜出兵,修身养息为重。」 陈嵐闭一个打两个,喳喳呼呼的把矛头指向骆大郎,对他故步自封、软弱畏缩的做法开骂,字字诛心,把人骂得狗血淋头。 梅嵐之躺在安倚大腿上,一脸厌烦,尤其陈嵐闭的声音尖锐,听起来让人很烦躁。他抬眼问道:「大师姐,你说该怎么办?」 安倚没放下书册,淡声道:「先叫陈嵐闭住嘴。」 梅嵐之直起身子,淡淡道:「都闭嘴。」 吵吵闹闹的几个人立时又跪了下来,顾嵐璽也回到位置上站好。 安倚接着道:「这是你鑾龙教的家事,我就不多嘴了。」 梅嵐之垂下了眉头,看起来很是受伤,復又怒眉看了底下四人一眼,厉声道:「正好,朱雀、白虎、玄武三堂各抢一间,就挑左丞相、太傅和户部尚书三家好了。七岁以上的都杀了,七岁以下的不分男女都收回来调教。这是最后一笔帐,处理完之后至少一年半不再出山,要修身养息。」 白虎堂主王化吉看起来一脸满意,能发兵处理大官便是教主给机会,站稳了第一步;玄武堂主江嵐喜一脸不苟同,教主说了干完这一票才修身养息,此刻却是万万不好得罪官家人,还一次得罪三家。 梅嵐之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收在眼底,缓声道:「整顿一下,三日后出发,我会亲自到场监督。没别的事就散了吧。」 一瞬间议事堂散了个乾乾净净,只剩下顾嵐璽欲言又止,他还记着昨天在安倚帮助下,让一个潜进鑾龙教的畜生离开,这种事怎能不报。 梅嵐之看了顾嵐璽一眼道:「我都知道,都下去吧。」 顾嵐璽摸摸鼻子,瞪了安倚一眼,带着剩下的侍卫、僕从离开议事堂。梅嵐之转身拿走安倚手上的书,牵起她的双手道:「大师姐,你看我处理的怎么样?」 安倚直起身子看着梅嵐之,微笑道:「陈嵐闭是个不饶人的性子,你怎么能让他骂了人家祖宗十八代?没看到江嵐喜和白虎堂主脸色都变了。你让着嵐闭,受损的是你教主的威信。」 「嵐闭是师弟,我对师弟好,难道不对吗?」 「你现在不只是嵐闭的大师兄,还是一教之主,厚此薄彼,那些后来的人心可服气?」安倚说这么多,因为她知道梅嵐之必定不听。 「不对师弟们亲厚一点,他们也未必服气。」 安倚微笑,果然不听。她淡淡道:「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是教主,你说了算。」 -------------------- 我一直以为读研究所可以很优雅,不像工作每天很狼狈。 我错了...... 读不完的资料,更可怕的是花超多时间在找资料== 第五十五章 联盟 春天的沧蓝城来往旅人络绎不绝,雪融了之后马车畅行无阻,便开始往北方前进,抢赚第一笔粮食财。北方人憋了一整个冬季,急急南下变卖手工艺换取食物。一时间城里堆满了交易的商旅,人马杂沓,热闹非凡。 城中一偏僻巷子里的食肆,位置偏僻也坐了个半满,其中两个衣着整齐的旅人窝在角落,桌上三样小菜一壶酒,身旁带着同一款式的刀,看起来格外显眼。 年纪较长的给年纪轻的补满酒,年轻的连忙道谢。年长的道:「难得出来一趟多吃点,最近局势不稳,再出来就难了。」 「谢谢前辈。」年轻人挟了一块醉鸡给年长的,「这案子让我看不透,那魔教趁夜偷袭了左丞相、太傅和户部尚书家,让三家死伤了不少,已经够倒楣了,为何仪亲王还要落井下石,把三家偷偷给抄了?」 「小子不知,先前洛盟主进了皇宫一趟,把魔教埋在皇宫里的势力给掀了,那三个遇袭的贵人便是魔教的帮手,仪亲王是藉机发挥。」 年轻人惊讶道:「有这种事?身处高位却和魔教往来!」 「那些个官做的齷齪事可不少,久了就习惯了。」 年轻人脸色难看,心道:「难道要视而不见,甚至要〝习惯〞吗?」 「那几个不要脸的家已经被抄了,现在掛着虚位,迟早要被仪亲王处理掉。」年长的补充道。 「既然迟早会被王爷拔掉,那三家为何还要出重金悬赏,让江湖之士前去消灭魔教?」 「三家不少儿辈被杀、孙辈被掳了去,拖个人一起去阴间唄。况且那几个长年身处大位,老以为为了国家稳定,仪亲王不敢动他们。」 年轻人垂下肩膀道:「真看不出来仪亲王是雷厉风行的人,见他老人家霸人妻女,掌上明珠又是个失德的,还以为是个腐败的贵族,没想到……」 年长的将酒一口饮尽道:「我比仪亲王小几岁,算是看着他们武家权力更替。那仪亲王就是个老狐狸,当年让他皇兄坐上龙位,全是因为自己贪懒不想操天下之心,不然以他的才智和手上的兵权,要抢下龙椅根本九牛一毛。」 「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这次佔了皇宫不顺势坐了龙椅?」年轻人替年长的斟满酒,「这次从皇宫里清了魔教出来,仪亲王大可说皇上有失德行,自己顺理成章接下龙椅,满朝官员屁都不会吭一声不是?」 「都说了仪亲王懒惰,他老人家怎么可能坐上那龙椅?你小子没注意到,狗皇帝的儿子最近死了至少一半多。」 「啊!」年轻人惊讶道,「我知道那几个皇子争抢龙位,暗地里使了不少骯脏手段,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仪亲王的意思?」 年长的一脸老神在在道:「都说了老人家懒惰,看样子是要挑个出眾的继承大位,他自己做个逍遥摄政王。」 年轻人压低声音道:「您看谁会拔得头筹?」 「嗯……」年长的捏捏下巴的鬍子想了一下,「我猜是老五的嫡长子。」 「老五是晋王吧,是个瘸的呀。」 「瘸所以看的很清。狗皇帝念在老五是个瘸的,早早封王给了封地,又在京城赐了宅子,让他生活无虞。仪亲王拿下皇宫后,老五马上去找仪亲王,自削一半封地,只求带一家子去封地好好生活。现在回想起来,老五晋王早早就看穿仪亲王的手段,才会离开京城。」 年轻人点点头道:「难怪一向爱去戏园子听曲儿的晋王一反常态,离了京城。」 「那么聪明的晋王,早早离开皇宫开府,养出来的儿子又怎么会差?」 「晋王长子今年七岁,皇上的十九子今年也七岁,为什么不选十九皇子?」年轻人问道。 「小十九生长在皇宫里,整天看着那乌七八糟的事。他娘是个没后台的,早早依附了德妃求生存,德妃根本没放心思在小十九身上,小皇子身边几个宦官也不是好东西,不如晋王府里清净,就算长不好,歪也歪不到哪儿去。」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道:「您这么一说,仪亲王似是不可多得的清醒人,怎么他家的贵仪郡主如此德行?」 「小子真以为仪亲王没缺点?」年长的嘿嘿笑道,「要真是个好人,怎么想的出让皇子自相残杀的手段?终究是个嗜血的老狐狸。」 「前几日出嫁的贵仪郡主,她那郡马不就惨了?」 「我倒认为柏杨侯家的杨明贤跟着郡主才有未来,你不知,柏杨侯家小妾眾多,侯夫人不是个心慈的,那些庶子女能长大成人已经是前世积德,多的是活不过七岁和胎死腹中,杨明贤早早离开侯府才是生存之道。」 「大户人家后院水真深。」年轻人抓抓头道:「仪亲王说不定真是个不错的人,就说郡主带着杨明贤开府,匾额掛的是李府不是郡主府,给足了郡马面子,搞不好真能和谐圆满。」 「我希望你说的对,不然咱们俩这趟怕是白跑了。」 「不就盯着那些江湖人处理魔教,仪亲王还能怎么着?」 年长的叹了一口气,喝光碗里的酒道:「武林盟主早就接下剷除魔教一事,据说有人看到他在沧蓝城附近出没。这票子武林人士跟着跑来沧蓝城想除掉魔教,我看是没洛盟主的机会大,倒是觉得……藉这剷除魔教的机会,顺便削减些武林势力。」 「前辈,您不是开玩笑的吧?仪亲王要削弱武林势力?」 「欸,当然不是。丞相、太傅和尚书家遭难,义愤填膺地要大家一起维护社稷安全。仪亲王早就把剷除魔教的事委给武林盟主,既然洛盟主没要仪亲王一兵一卒,皇家也不好任意派人动魔教。倒是洛盟主已经办了半年有馀,迟迟没拿下魔教,其他武林人是看准机会想跟上,结合各路人马若真能灭了魔教,到时名气一下子就盖过武林盟主了。」 年轻的搔搔头道:「若灭不掉怎么办?」 「所以咱们这是苦差事,要是那帮子武林人士被灭了个七七八八,又发现我们是官派的人,岂不拿我们洩愤!自己事情搞砸了,要说天家不派人增援,把我们俩解决了却赖给是魔教杀的,谁也查不出真相,那群武林人又有台阶下。」年长的把杯里的酒一口喝乾,「武林灭了一波,仪亲王再趁着名头派兵进攻魔教,老狐狸等收割吶。」 年轻人捏紧了酒碗,咬牙道:「只要这帮人抢在武林盟主之前消灭魔教,不管死伤多少,好歹掛了个维护社稷的名声,不会回头找官家算帐。就凭这一点,我定要赶在洛盟主之前找到魔教之地!」 第五十六章 顽石 两个官差结帐离开小店后,不远一桌坐着一对男女,把两个官差的话听了个清楚。 女的低声道:「洛盟主九日前传信要我们准备好,怎么一直没有下文?那两人说了,武林势力已经集结,准备进攻魔教。」 男的也压低声回道:「我们去魔教附近探过,你也知道梅嵐之是个谨慎小心的,距离魔教五十里就佈了眼线,根本没办法靠近。我猜洛盟主大约是混进去了,往外传递消息不容易,这才耽搁了。」 女的叹口气道:「玉澄,我是担心师姐的情况……」 玉澄捏紧她的手道:「凛儿,洛盟主在师姐身边,你儘管放心吧。」 「师姐那副样子,她已是油尽灯枯,我怎么能安心?」罗凛垮着眉头道。 玉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罗凛,只是叹了口气,捏紧了她的手。 小店里另一个角落坐着一个年轻人,约莫十六七岁,全身灰麻布衣,头上裹着布巾。年轻人长的清秀却不出色,一双黑澄澄的大眼透着纯净。 玉澄感觉到灰衣年轻人的视线,猛地抬起头瞪着年轻人。 年轻人愣了一下便微笑,起身来到玉澄和罗凛这一桌,低声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洛盟主友人?」 玉澄和罗凛对视一眼,玉澄道:「小师父有何指教?」 灰衣年轻人道:「小僧法号顽石,担不起师父一称,还请二位唤我顽石。」 「法号可是尊师取的?还没听说过少林寺有顽字辈。」罗凛笑道,「顽石师父请坐。」 顽石坐下后笑道:「师父取名,弟子不敢不从。」 罗凛问道:「尊师高姓?」 「师父乃少林寺方丈,法号慧空。」 玉澄和罗凛皆为一震,慧空方丈乃少林寺镇寺三宝之一,在武学上有独到之处,现下为寺里武学第一宗师。前年武林大会便是慧空大师和洛至仁对决,最后由洛至仁胜出拿下盟主一位。 玉澄道:「在下玉澄,这位是我妻子罗凛。小师父何故穿着平民衣饰出现在沧蓝城?」 「师父说武林盟主一战有愧于洛盟主,此番洛盟主讨伐魔教,便委我下山协助此事。师父说少林寺树大招风,令我不得穿僧衣在江湖行走。」 「有愧于洛盟主?」罗凛一脸疑惑,「怎么个愧法?」 「这……」顽石眼神闪躲了一下道,「施主问我师父或洛盟主吧,小辈不好议论。」 罗凛又道:「小师父要帮我们剷除魔教,罗凛感激不尽,只是洛盟主已有九日无音讯,我们也不知该如何行动。」 顽石问道:「施主可知道魔教在何处?我可先去探查一番再做决定。」 玉澄回道:「我俩已经去过一次,魔教倚山而立、戒备森严,五十里外便有暗哨把守,实在不易靠近。」 顽石想了一下道:「师父派我下山,便是因为在眾师兄弟中,在下隐匿行踪的功夫学有小成,还请两位给个机会,让我前去探探虚实。」 玉澄和罗凛互看一眼,自己功夫不到家未能靠近鑾龙教,不代表顽石小师父办不到,却又担心小师父前去后打草惊蛇。 两人正在犹豫之间,身边不知不觉围了十几个人。看眾人的衣饰像是三方武林人马,有塞外头陀门、两个中原门派的装束。 一个年纪约莫三十,留着俩撇鬍子,穿着儒服、手摇折扇的男子道:「在下武陵山庄大弟子,三位朋友好间情,知道魔教巢穴却迟迟没有将魔教拿下,不如将地点交代出来,我们几个门派联手,剿灭魔教不用半日。」 玉澄和罗凛捏紧了手中的剑,严肃戒备着。顽石一脸和气道:「几位侠士莫要误会,我们确实在讨论魔教,但尚未讨论出魔教在何处。」 儒服男子道:「小兄弟莫要浑说,我们几个方才都听到了,那两位已经去魔教探过,只是在五十里外有暗哨,两位朋友过不去。」 头陀门一个高壮、粗旷的大汉道:「是呀,刚才我们几个都听见了,你们几个快把地点交代出来,别让我们自己动手,到时场面就不好看了。」 玉澄和罗凛暗自懊恼,本以为这处小店不起眼,高门大派未必看得上,没想到大派看不上没错,几个小门派看上了。刚才是他们大意,没寻个安全的地方讨论事情。 罗凛长的美丽出色,玉澄便不让她出面,自己先道:「各位既是一起讨伐魔教的,也唤我们一声朋友,便让我们回去准备一份地图,好让各位武林朋友一起整装同去。」 一个流气的年轻人把腿一跨,一手插着腰、一手指着玉澄道:「你小子别给爷耍花样,今日放你离开这店回去画地图,我上哪去找你?莫非要等你拿着地图去找武当、崆峒献媚?当我神机阁是傻子吗?」 年轻人身旁一个同样流气的人附和道:「是呀,当我神机阁好唬弄?还不给爷快点老实交代出来!」 玉澄和罗凛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同时拔剑开打。神机阁和武陵山庄的神来不及掏武器,头陀门的手里本来就拿着陀杖,立刻扑上前去和两人开打。 顽石见十一打二,便提起双拳和三个门派的人打起来。少林寺慧空大师坐下弟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呼呼几拳就把神机门和武陵山庄的人放倒了一半。 就算放倒了几个人,能打的还有七个。顽石用两隻拳头拉了三个缠着打,玉澄和罗凛以二打四,一时间打了个不分上下。 顽石缠住的神机门一人见有机可趁,双袖里的暗器齐发,顽石一个翻身勘勘躲过。那人不只双袖里暗器多,头发里也很多,丢完顽石立刻朝玉澄和罗凛那扔了几十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夫妻两人提剑格挡,头陀门的人挥舞陀杖,攻两人不备,玉澄背上挨了结实一击,罗凛右腿被打了一棍。 头陀门的人趁胜追击,连连往玉澄身上招呼,打得他跪地吐血。 罗凛拖着一隻脚扑身过去护着玉澄,手中挥剑,让头陀门的人退了一步。她一手搂着玉澄的肩,另一手艰难地举起剑,双眼怒视。头陀门的人先是一愣,交换个眼神之后便挥杖打在罗凛身上。 玉澄双眼胀红,一个翻身把罗凛压在身下护着,头陀杖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背上。 头陀门的人看两人只剩一口气,便伸手翻过玉澄,在他怀里和袖子里搜了一下拿到他们想要的地图,又重重踹了一脚道:「早点拿出来就好了,害老子白费力气。」 第五十七章 开窍 自从鑾龙教顺利把丞相府、太傅府和尚书府杀了个七七八八,还劫了一堆小孩子回去后,确实做到了关门闭户、修身养息,不再出去烧杀掳掠,在教里用心调教小孩子,准备等他们长大卖个好价钱。 安倚冷眼看着几个小鬼从每天哭嚎,到为了吃一顿饭变的顺从。她捏紧了手心,脑中闪过再次下药迷晕所有的人,把梅嵐之杀掉的想法。只是鑾龙教的人本来就防着她,加之上次带洛至仁脱身,教里把她看得更紧,去哪儿都有人跟随,实在不容易下手。 洛至仁知道豹山的小路后便撤掉了收夜香的偽装,安倚不知道他究竟躲在哪里,只知道他时不时会扮成鑾龙教里的人出现在周围。 鑾龙教的人恨不得把她杀了,教主梅嵐之却独排眾议,时常拉着她吃吃喝喝逛园子。此时梅嵐之又拉着安倚在花园里散步,春暖花开,满园生花,争奇夺艷。 「师姐,你看我这园子整理得好不好?」 「不错。」 「师姐,我把那三个大官杀了劫了,带回不少好孩子,你可看见了?」 「见了。」 「师姐!」梅嵐之拉起安倚的手道,「我让赵一翊升为朱雀堂主,白虎堂做青龙堂的事,让朱雀堂的陈嵐闭去开青龙堂,还说了闭门休养两年,玄武堂江嵐喜和那骆大郎都安静了。我做得好不好?」 「挺好。」 「师姐,我在认真和你说话,你怎么敷衍我?」 安倚抬眼看向一脸热切的梅嵐之,微笑道:「小梅长大了,懂了好多事,处理一个二百人的鑾龙教井井有条,是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大郎君了。」 「是呀。」梅嵐之骄傲地笑道,「我现在是教主,处理的事可多了,大家也听我的话。再过个几年,我一定可以比师父更厉害。」 安倚的眼光闪过一丝杀意,很快收敛下来道:「是吗……」 「师姐,你之前做过很多药,最近教里闭门休养,需要你做点药卖卖,可愿意帮小梅这点小忙?」 安倚微笑并不说话,梅嵐之又道:「从小到大师姐最照顾我了,一定会帮我,对不对?」 「我很久没研製药物了,过几日我给你张单子,你先派人帮我蒐集药材吧。」 「谢谢师姐,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小梅答应我一件事,当作帮忙的回礼吧。」安倚转身继续走。 「师姐儘管说,我一定做到。」 安倚淡淡道:「关在小长屋的刘芯儿扔出去吧,我见了她就心烦。」 「她既关在小长屋,又怎么有机会往师姐眼前凑?」梅嵐之笑道,「师姐要我放人我便放,教里不缺她一个。」 「先谢谢小梅了。」 梅嵐之道:「先别谢的太早,那女人心灵已经崩溃,放她出去对她来说未必是好事。」 安倚垂下眼神,心灵崩溃她见过,以前那个不配称之为师父的人几乎每天夜里拿男孩洩慾,几个师弟无法承受,有的自残,有的自杀,还有变的癲狂的,被扔出了若嵐派。 陆陆续续听说那些被扔出去的人都没好日子过,病的病,死的死……这事也促成了她下定决心,要杀掉宇文若水。 梅嵐之像是在说一件物品般的道:「我知道那女人是武林盟主洛至仁的同门师妹,三脚猫的功夫还想拿下我,真怀疑慕沐庄功夫那么烂,怎么能夺下武林盟主。总之那女人自己送上门找死,我就让她欲仙欲死。哼哼……我让她欢快,她却说要寻死,寻了半天也没见她有一点伤,只是变的胡言乱语,痴痴疯疯的。」 安倚的目光变的遥远,缓缓道:「扔出去吧。」 夜里,安倚平躺在床上睡觉,在黑暗中她道:「洛盟主好兴致。」 洛至仁坐在床沿,盯着她的脸道:「谢谢你让芯儿离开,我请至忠师弟送她回弥山。」 「放至忠离开,我们两个人有办法解决鑾龙教近两百人吗?」 「我这一个月时间不是白忙,很快就会见到效果。」洛至仁握上安倚的手道,「多日不见夫君我,难道不想念?」 「普通想念。」 洛至仁躺在安倚身侧道:「普通想念到每晚留个床位给夫君?」 安倚挪了挪身子,把头靠在他肩上道:「想的真美,又没说只留给你一人。」 洛至仁嗤了一声道:「鑾龙教里半夜想爬你床的恐怕一个也没有,只剩为夫有这眼光看上你。」 安倚轻笑出声,又叹口气道:「我好累……」 洛至仁一手揽过她的肩道:「再等一下下,我带你回出梦谷养身子,然后一起回弥山看我师父、师娘。师弟这次回弥山帮我带喜讯给两老,他们一定迫不及待想见你。」 「我是宇文若水头号弟子,没个正经的魔教大师姊,你师父、师娘怎么会待见我?」 「就像我心悦你一样,你手里没害过一个娃,宇文若水的弟子又如何?」 安倚格格笑出声道:「我以为你特爱捉弄人,没想到也有嘴甜的时候。」 「我只对你一人嘴甜。」洛至仁把唇抵在她头顶上道,「你现在……为什么会变成半化魔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走火入魔后时常会有记忆消失的片段,师妹说过那些我不记得的片段变成了一个张狂自大又武力高强的人,每每出现必让身边的人受重伤。那日睡醒后,一些以前觉得重要的事似乎可以放下了。」安倚侧身,一手搂过他的腰,「以前不敢追寻的,现在也敢放手一搏。」 洛至仁的温暖大手覆上她的小手臂道:「现在这样也挺好。」 化魔时安倚说过,她是纯粹的慾望,想做甚么就做甚么,没有道德约束。反观平日里的安倚总放着许多牵掛,忧心出梦谷、烦恼罗凛那个师弟妹们,还要带着越见虚弱的身子把梅嵐之给灭了,更别提时刻防着图谋不轨的洛至仁,和处心积虑的刘芯儿。 这几日和半化魔的安倚相处,她似乎把出梦谷给放下了,全心全意专心在整备鑾龙教的事上,而且似乎开窍了,不再躲着他。 洛至仁侧过身搂着她,安倚接受他,让他感到无比欣喜,却又开始担心能陪她的日子无多…… 第五十八章 了解 安倚把鼻子埋在他身上,贪婪的吸着他身上淡淡的森林气味,满足后缓缓开口道:「夫君大人。」 洛至仁眉头一挑,她从没用〝夫君〞二字唤过他,此刻还用〝夫君大人〞四个字,里头必有算计,但是头一次听到她喊夫君二字,心里还是乐的开花。 「娘子请说。」 「一直想问夫君大人,少林寺慧空大师也算当世数的上前五的高手,你是怎么击败他的?」 「呿!」提起那老秃驴,洛至仁就有气。难得安倚问起他的事,他倒是乐意解答。 「我陪着大师兄去武林大会,本就无意盟主之位,也觉得天下高手如林,我一个小庄子的人不过来见见世面,便放开了手当切磋玩耍。唉……没料到想拿盟主之位的大师兄落败,我却走狗屎运一路打到老秃驴面前。 「老秃驴私下来找我,说他无意武林盟主一位,只是来向各路高手切磋功夫。他打得愉快,一个不小心把原本最有望夺魁的凝剑山庄给打趴了,要我顶上盟主之位。我向来间散惯了也不愿被盟主一职绑缚,况且他失算,为甚么我要替他收拾残局?便拒绝了他,想着凭那老秃驴的武功,把我打吐血不过几招的事,武林盟主那老秃驴当定了。」 安倚问道:「慧空大师……故意让你赢?」 「没错,那死秃驴在场上使诈!我俩对招根本不敢碰到对方,刀尖离三吋有馀便立刻转向,唯恐伤了对方让自己登上盟主之位!」 安倚没忍住,噗哧笑了出来,她真没想到武林盟主之位被嫌弃至此。 「过了百招后,死秃驴故意露出强烈杀气,一招〝掠惊飞鸿〞直刺我门面,我被杀气吓到跟着出招,死秃驴手一松,剑落地,装了一脸甘拜下风!呸呸呸……还敢说英雄出少年、输的心服口服,枉我自命奸险,还是着了死秃驴的道!」 安倚呵呵笑道:「第一次听到有人以奸险为荣。」 洛至仁把头埋进她的发间道:「你不也着了我的道?」 「怎么不说是你着了我的道?」 「大实话,我被妖女迷得晕头转向,连自己姓甚么都忘了。」 安倚笑道:「我夫最是无赖,让我甘愿一生相随。」 「说好一生相随,不许食言!」洛至仁抱紧手里瘦到只剩皮包骨的人儿,「好好休息吧,我一直都在。」 「嗯……」安倚的眼神淡了淡,渐渐闭上。 她的一生,不过眨眼之间,相伴又有何妨。 xxxx 两日后的早晨,鑾龙教乱成一团。 玄武堂所有人趁夜走得一乾二净,教里竟是一个人也没发现! 梅嵐之在议事堂上发脾气,怒吼道:「一个一个吃间饭不做事的废物,玄武堂近五十个人,一个晚上消失无踪竟然没人发现,都是废物!养你们何用!」他气得随手一挥,把座旁侍立的少年打的吐血倒地。 梅嵐之踢翻了两个人,砸了小桌案和上头的茶盏,怒道:「快去把我好师姊请来!」 安倚一早就听到玄武堂的消息暗自冷笑,洛至仁说的效果便是让玄武堂全员撤离。前些日子朱雀堂的陈嵐闭大呼小叫,玄武堂主江嵐喜一声不吭,全让右使骆大郎处理。 安倚发现江嵐喜更多时候在看着她,那两隻眼含着后悔,后悔当初和梅嵐之一起走、一起开拓鑾龙教。 安倚随着侍卫走近梅嵐之,他一个箭步衝上前抓紧她的衣襟提起,怒红了双眼吼道:「你干的好事!看看你干的好事!」 安倚面无表情道:「江嵐喜早就露出想离开的跡象,你没发现罢了。」 「怎么可能?嵐喜从小跟着我,谁都有可能背叛我,只有嵐喜不会!」 跪了一地的教眾,每个面色难看,新上任的青龙堂主陈嵐闭更是一脸咬牙切齿。 安倚勾起唇角道:「江嵐喜一进门就跟在你后头,整天大师兄的喊,你身后的小萝卜头可多了,可曾真心理解过江嵐喜的个性?」 「我……」梅嵐之犹疑了一下,随即怒目道:「他个性谨小慎微,脚踏实地,所以我才委任他玄武堂主一职。嵐喜从来都把我交代的事办的妥妥,很事可靠!」 「你可记得我曾经把江嵐喜打到重伤,躺在床上三个月起不来?」 梅嵐之印象里有听过这件事,大师姐教训过几个小师弟,其中最严重的躺了三个月,却不记得是哪个小师弟。 安倚见梅嵐之没有接话,便继续道:「我之所以把他打到重伤,是因为嵐喜说他要和我一起练四神诀,而且要一起走火入魔……为了杀掉宇文若水。」 梅嵐之一脸惊讶,手不由自主松开了安倚的衣襟。 那个在他身边跟前跟后的江嵐喜,随着他一起离开若嵐派,共同开拓鑾龙教的江嵐喜,当年竟然愿意走火入魔也要杀掉师父! 「你认识的江嵐喜是个负责任、能办好事情的小师弟。我认识的江嵐喜是个明辨是非、一腔热血的小郎君,他每天死缠烂打要我教他四神诀,我嫌他阻碍了我练武,将他打了一顿。」安倚叹了一口气道,「嵐喜是个看重情义大过是非的人,最终选择了和你一起建立鑾龙教,但你一日一日越发朝宇文若水的路子看齐,嵐喜心里终究有根刺卡着,是心底的良知刺着他。离开鑾龙教、离开你,因为这一回是非胜过了情义。」 江嵐喜心中对于鑾龙教的作为一直存疑,洛至仁只是添了一点柴火,江嵐喜便下定决心离开鑾龙教。玄武堂的人跟着江嵐喜也有两年了,对于玄武堂住很是信服,愿意一起脱离。 梅嵐之先是不愿意相信,他自认很了解那个总跟着他转的小师弟,却不曾想江嵐喜竟然愿意杀掉宇文若水。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也不了解。 梅嵐之怒气升腾,只觉得每个人都瞒着他,每个人都不老实,对着他这教主是一套,背地里又是另一个脸面。他怒吼着:「还有谁要离开?速速的滚出去!我梅嵐之不需要你们施捨情义!滚!」 跪在地上的教眾各有表情,看得出有些人确实想走又不敢。 陈嵐闭率先伏首在地道:「教主恩泽过天,嵐闭誓死追随教主!」 迟疑几秒,一地的教眾纷纷也伏首道:「教主恩泽过天,属下誓死追随教主。」 梅嵐之扫看一地的脑袋,看不见他们的表情,怀疑迅速佔满心头,谁晓得这一地的人有几个是真心?有几个今夜就会消失无踪? 第五十九章 激战 这两天夜里,陆续有几个人离开了鑾龙教,大部分都是后来加入的人,以前若嵐派留下的人依然追随着梅嵐之,让梅嵐之越发亲近以前的师弟们。 梅嵐之的态度让陈嵐闭在鑾龙教里越发张扬,时不时的出言讽刺白虎堂主王化吉。王化吉并非嵐字辈,只能敢怒不敢言,让白虎堂一眾跟着满怀怒气。 随着玄武堂的离开,鑾龙教里分裂的情绪瞬间飞涨。 夜里,梅嵐之来到安倚房里。 自从玄武堂离开那日后,梅嵐之整天气呼呼的,见人就发脾气,让所有人对他避而远之。 梅嵐之感觉的到教里日益严重的分歧,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对以前若嵐派的师弟好本是好事,为什么会让其他人忿忿不平?对后来加入的人好,又会让陈嵐闭等人气得七窍生烟,究竟该怎么做才对? 梅嵐之见到安倚,二话不说拉着她坐在床沿,自己躺在床上,头枕在她大腿上。 「师姐……」梅嵐之的语气带着点撒娇,「为什么我对师弟们好会让教里不平静?我对后来加入的人好还是让教里不平静?」 安倚的手轻轻抚过他的头,鑾龙教里不平静,最该解决的就是陈嵐闭。 陈嵐闭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个性,那理一字还是他自己的理,偏偏他头脑灵活、嘴上厉害,只要梅嵐之不制止他,他就能当自己是教主指挥眾人,还没几个人能辩得过他。几个嵐字辈的师弟看到陈嵐闭恣意妄为不受责备,便跟着嚣张起来,搞得教里鸡犬不寧。 当然这些事,安倚不会和梅嵐之说,就算说了,梅嵐之也不见得会听进去。 安倚轻轻叹了口气道:「小梅已经很努力了,他们会明白的。」 梅嵐之把脸埋进大腿里,他喜欢大师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很少说教,总会温言安慰他,不像罗凛和其他师姐,总喜欢教他做人的道理,听了就烦。 梅嵐之还在她腿上撒娇,忽地远远传来慌乱的喊声,不久后敲门声大作。 安倚道:「有甚么事?」 「有要事稟教主!」门外的人回道,声音急迫。 梅嵐之不耐烦的起身,走去拉开房门,冷声道:「有事?」 白虎堂的来人连忙躬身道:「大门来了一群武林人,说要讨伐魔教,门被他们炸了一半,好几个人衝了进来,我们正在阻挡,请教主指示!」 梅嵐之话未听完便衝向大门口,安倚拍拍被弄皱的衣裙,走出房门轻轻一跃,上了屋顶。 今夜月色正好,亮堂堂的照着大地,火光、刀剑声、廝杀声不绝于耳,安倚静静欣赏着。不一会儿身旁出现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影,若不是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她道:「这也是洛盟主的安排?」 洛至仁轻笑道:「请玉澄不露痕跡的把地图给武林中人,倒是不小心让他伤着了,你不会怪我吧?」 「玉澄不怪你,我何必多事?」若是未化魔的安倚必然会怪,但是放开过多牵掛的安倚说这话时显得真不介意。「你让武林人士灭了鑾龙教,不怕天下人说你武林盟主办事不力吗?」 「那正好。」洛至仁哈哈笑了几声,「省的一堆奇怪人介绍闺女给我,掛个盟主牌子就被当作种马配对,我无福消受。」 安倚促狭地看了他一眼道:「世人都说女子不应善妒,我这元配替你看几个美妾也是应尽的责任。」 他牵起安倚的手,两眼注视着她道:「可是这世间没有比你美的女子。」 「咳咳……」 洛至仁没有移开双眼,静静道:「小师父有何指教?」 顽石拱手行礼,态度尊敬道:「小僧法号顽石,乃慧空方丈坐下弟子,特奉师父之命前来帮助洛盟主剿灭魔教。」。 洛至仁看向顽石,嘴里喃喃道:「老秃驴良心发现呀?」 顽石尷尬笑一笑道:「小僧与玉郎君和罗娘子在沧蓝城相遇,那地图被劫之时,小僧在场。」 「武林中人已经攻了进来,我们也可以撤退了。」洛至仁语毕准备起身。 「洛盟主且慢!」顽石抢先一步道,「那日劫走地图的有头陀门、武陵山庄和神机阁,那几人并未将地图分享给武林之眾,反而与几个亲近的小门派一起集结,我偷偷跟着才得以进来鑾龙教。」 安倚开口道:「这三个门派以武陵山庄的武功最高,却也不是梅嵐之的对手。」 洛至仁捏紧了安倚的手道:「让小师父护着你离开我才安心。」 安倚道:「我不走,就远远的看着,不会让你为难。」 洛至仁对着顽石道:「有劳小师父帮我护着妻子,先谢过了。」 三人下了屋顶,朝鑾龙教大门口走去。前院里正在激战,鑾龙教倒下的人不少,武林人倒下的更多。 洛至仁坐看鷸蚌相争,眼见梅嵐之带着几个堂主和左右史力战群人,转眼间武林人士又倒下了不少,他才抽出长刀直奔梅嵐之门面功去。 梅嵐之举剑应战,一时间两人难分上下。武林人士见有个武力不低的人缠住梅嵐之,顿时信心大振,重新整合齐齐朝馀下的魔教人攻去。 安倚对顽石道:「小师父不要勉强,不然我俩对慧空大师不好交代。」语毕便取下腰上的银鍊,跃下屋顶,用力一甩鞭往陈嵐闭脸上打去。 陈嵐闭感觉到一道强大的风压,连连几个退步躲过鞭头。 站稳后定睛一看是安倚,便道:「大师姐,我早就想撕了你这张偽善的脸,现在送上门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便提起长剑刺向安倚。 安倚手臂一挥重新甩鞭,陈嵐闭收了攻势转为守,隔挡之际剑身和银鍊相擦,发出一阵亮光。安倚顺着尾劲又一甩,鞭身紧紧缠着陈嵐闭握剑的手。 陈嵐闭向后一个大跨步,稳住下盘,阻止了安倚的力度,随后一个吸气,用力一扯,把安倚拉向自己的剑尖。 顽石见安倚一个飞拋朝陈嵐闭的剑尖撞去,洛至仁〝护着我妻子〞的交託言犹在耳,便立刻提起双拳进攻陈嵐闭。 拳风还没接近陈嵐闭,朱雀堂主赵一翊提枪刺了过来!顽石不得不挡,赵一翊不让陈嵐闭被夹攻,发挥十二分精神缠着顽石。 陈嵐闭没了后顾之忧,用力一扯鞭身,一个点足,剑头直刺安倚心窝。 第六十章 背叛 洛至仁的眼角馀光早看见安倚和陈嵐闭打开了,腹诽着就不该相信那女人的话,说甚么远远看着,都是骗! 这一眼又看见陈嵐闭运劲拉动鞭身,安倚不敌气力飞身扑上剑尖,洛至仁再也无法坐视不管,刀头一收便扔下梅嵐之,飞身去拉安倚。 洛至仁刚踏出一步,一道白色的身影比他更快扑上安倚! 梅嵐之惊惶叫着:「大师姐!」 安倚的胸膛接近剑尖之际,出手拍了剑尖一掌。剑尖偏锋,她借力向侧边一闪,勘勘闪过剑锋。陈嵐闭反应不及,安倚已经来到他身侧,距离一掌而已。 安倚抬手一掌挥向陈嵐闭,重重的「啪」一声打在他脸上,陈嵐闭眼前一黑,顿时昏天暗地跌坐在地上,被打的脸上爬满黑色密纹,逐渐向外延伸。安倚抬脚踹在他心窝处,陈嵐闭生生受了一脚,往后飞的几尺,伏在地上吐了一地鲜血。 梅嵐之全部看在眼里,却只是愣愣的立在安倚身边,没有上前关心陈嵐闭。 安倚转身看着梅嵐之,眼中寒气森森,一脸杀伐。 梅嵐之眉头紧皱,看着安倚的双眼充满情意,他一个剑步上前抱着她,头倚在她肩上道:「大师姐,跟我一起走,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会好好对你,你也对我好,我们一起度过馀生!」 安倚任凭他抱着,并不回话。 梅嵐之又道:「师父把我带进庄子里的第一天起我就喜欢大师姐,这些年来我对你不理不睬,亲近男人,是想逼自己忘掉你,但我心里始终都有大师姐!刚才嵐闭差一点把你伤了,我才明白,我最爱的人是大师姐,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安倚静静的道:「我知道你喜欢我。」 梅嵐之开心的松开安倚,两手箝着她的双臂道:「大师姐愿意和我一起走?」 安倚依旧冷冷的道:「我已有立誓相伴一生的人了,那人不是你。」 梅嵐之转眼变了脸色,怒吼道:「我一心一意对你,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我走火入魔只为了杀掉宇文若水,让这世上不再有像你一样被欺辱之人,你却一手建立鑾龙教,做着和宇文若水一样的事,不就是打我的脸,让我跟个蠢货一样走火入魔致死还无法阻止第二个宇文若水继续作恶!」 「可是……」梅嵐之退了两步,神色犹疑。「可是我除了这些,甚么都不会……」 「我从小被宇文若水养在身边,会的不比你多,但我至少知道你和其他师弟受着苦楚,就不该让其他人受到一样的伤害。你莫要拿只会干那些事当藉口,我和其他人努力耕作生活,眼睁睁看着你成为第二个宇文若水,伤害其他人,难道不是你先背叛我们吗?」 「大师姐……」梅嵐之的眼神转为凌厉,吼道:「你丢下我,跑去和其他人一起生活,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那个洛至仁,我定要他死!这样你才会和我在一起!」 安倚想起刘芯儿和几个精神崩溃的师弟,说话反反覆覆,一下开心一下愤怒,让旁人无所适从,甚或有时会自言自语。其实梅嵐之也崩溃了,只是他的表徵没那么明显,实则早已有状况。 安倚不再说话,和梅嵐之已经没有沟通的必要。她一甩手运劲挥鞭,鞭头捲向梅嵐之的颈脖,他察觉后立刻点步,飞身挺剑攻向洛至仁。 安倚挥动鞭头捲住梅嵐之的小腿,鞭子还没碰到他,一柄鬼头刀截住了安倚的鞭子。 朱雀堂主赵一翊怒吼道:「你伤了嵐闭,我要你命!」 梅嵐之的剑锋直指洛至仁门面,洛至仁提刀格挡,虽然知道安倚定能胜过那赵一翊,但是有没有体力支撑到击败对方是个问题。 梅嵐之攻势凌厉,不若刚才一股雅劲的使剑,这回像是拚尽了全力要取洛至仁性命。梅嵐之的剑像灵蛇吐信,眼见剑尖要戳进肝脏,洛至仁举刀侧身防守,剑尖离刀不过半吋立刻转向朝脖子刺去。洛至仁提高刀身和剑尖轻轻擦过,剑锋又转了方向直指心窝。洛至仁反应不及,衣服被剑尖划破,隐隐渗出鲜血。 洛至仁和梅嵐之缠斗不休,安倚和赵一翊短时间难分上下,顽石放倒了七个鑾龙教眾,举目一看,站着的武林人只剩下十几个,鑾龙教的人站立的还有约四十个。他捡起落在地上的陀陀杖,念了一声佛号后便衝进鑾龙教眾里开打。 强攻了一阵子,顽石又放倒了二十人,趁隙扫视战场,武林人大约只剩六、七个还站着,鑾龙教依然有四十多个人拿着武器,还有一些人陆续从旁边涌了出来。顽石打起精神,面对眼前的硬战,定不能辜负师父所託! 几个左右使互相看了一眼,大吓一声齐齐衝向顽石。 安倚的鞭子挟带强大劲道朝赵一翊的下盘捲去,赵一翊的鬼头刀是短兵器,为了阻挡鞭身的攻击一直无法贴近安倚,这一回他抢了空,点足跃身躲避鞭子,一个翻身从空中砍向安倚。安倚的鞭子来不及收势,眼看赵一翊的刀锋将要落在脑袋上。 安倚露出一抹微笑,赵一翊心头一惊,这个破绽是故意露出来的,为了逼他飞身攻击,如此必有后招!赵一翊想要收势已然来不及,只见安倚手握鞭柄后缘,用力一抽便出现了一柄长刃匕首,刺进赵一翊心窝。 赵一翊倒地,两隻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安倚,口里念念有词,嚥下最后一口气。安倚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地上,两手无法停止的颤抖。 洛至仁看见安倚跌坐地上,以为她受伤了。关心则乱,一个分心腹侧被梅嵐之削了一剑,深可见骨。梅嵐之也看见安倚倒在地上,旁边朱雀堂主赵一翊已经没了性命,他一点不觉得可惜,剑锋一转又缠着洛至仁打起来。 白虎堂主王化吉见武林人士几乎都躺下了,剩洛至仁和一个青衣年轻人还在打。眼下机不可失,他提着长刀走向安倚。 第六十一章 魔教 白虎堂主王化吉走近安倚,在她身边蹲下,笑嘻嘻道:「听说你是若嵐派的大师姐,教里嵐字辈的都说你是个婊子呢,厚顏无耻的追在男人屁股后头。」 安倚脸色发白,全身都是冷汗,虚弱地露出一个微笑道:「和你们鑾龙教的人渣半斤八两,正好一起下地狱。」 「呵呵呵呵……你也只剩一张嘴皮子可以耍了。」王化吉阴惻惻的笑道,「只要你在的一天,教主就没办法用尽全心在鑾龙教里,只好请你先下地狱和阎王请安,别忘了在阎王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王化吉抬起手,长刀闪着寒光落在安倚头上。安倚直直盯着王化吉的脸,接受将要来到的终点,等到的却是王化吉口吐鲜血,倒在她身侧。 「师姐!你没事吧?」裴京半跪在安倚身侧扶着她,一脸忧心的问道。 「你……你怎么来了?」 裴京露出一抹微笑道:「玉澄和罗凛把地图露给武林人看,没想到那些小门派私吞,以为自己可以拿下鑾龙教,尽数收割名和利。我和柯峰只好直接把地图拿给凝剑山庄,让他们几个高门大派拨人出来一起剿灭魔教。」 安倚看向四周,有些蓝衣青年是凝剑山庄的人,几个灰色道袍是武当的人,还有一些崆峒和唐门的。人数不到三十,倒是很迅速压制住鑾龙教剩馀的教眾。 「洛……洛至仁!」安倚挣扎着四处寻找洛至仁的身影。 只见远处两个身影还在缠斗,洛至仁发际散乱、形容狼狈,身上衣服有不少破处,对比梅嵐之一身白衣仅有几处破口染着鲜红血液,很明显梅嵐之占了上风。 修习四神诀可以强健身体,用强健的身体再修习刚猛或需要强大内力的武功,可以达到加成的作用。走火入魔的四神诀则是用生命做燃油的灯,用命换内力和硬功夫。 梅嵐之修练四神诀之后内力厚实,此刻用的剑法虽然算不得高深精妙,但是稳扎稳打加上源源不绝的浑厚内力,让洛至仁一时无法拿下他,反被消耗许多体力与内力。 「裴京,扶我过去。」安倚很努力站稳双腿,然而身体几乎全靠裴京拉着才不致软倒。 她知道,生命将走到极处了。 安倚眼见缠斗不休的两人,大声道:「梅嵐之,收手吧!」 梅嵐之一个大脚把洛至仁踢飞,洛至仁在空中一个翻滚稳稳落地,举刀对着梅嵐之警戒着。 梅嵐之杀红了双眼,看着安倚怒声道:「大师姐,你不念我对你的情意,至少顾及我们师出同门,何必对我赶尽杀绝!」 「我容不下宇文若水,又怎能留你在世上……」 梅嵐之脸色转为哀怨道:「是呀,你连师父都杀,怎会对我手下留情。」 几个大派弟子听到杀师父,不由得看向安倚。 梅嵐之又道:「大师姐,我只想知道,你心里可曾有我?像我心里有你一般念着我?」 「你们都是我的师弟、我曾经的家人,直到我们走向不同的道路。」 「家人……我们是家人……不同的路……」梅嵐之喃喃自语了一阵,转眼一脸戾气道:「你连骗我一次也不愿意,我要让你带着歉疚,下半辈子时时刻刻想着我!」 梅嵐之转身一个剑步,扑在洛至仁的刀尖上。长刀没入他的胸膛,穿透后背而出,鲜血立时染红了他的衣裳。 洛至仁没料到梅嵐之会自尽,震惊了一阵后便甩了长刀,拖着受伤的身体奔去扶着安倚。 安倚的眼光在梅嵐之身上流连了一下,洛至仁来到她身边后便转目看着他,一隻手抚过他带血的脸颊道:「你没事就好。」语毕便昏了过去。 xxxx 「魔教老巢里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洛盟主带着一帮武林人士进攻魔教,和魔头子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一个飞身劈砍,把魔头子脑袋削了大半,终于拿下魔教!」一个鬍觓大汉关不住大嗓门。 鬍觓大汉对面的汉子看起来比较沉稳,轻轻嗤笑道:「吹吧你,说的好像你在场一样。」 那两个汉子隔壁桌坐了几个儒生打扮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拱手道:「侠士此言差矣,我亲耳听到唐门的弟子说那武林盟主就是个空架子,被魔头打得哭爹喊娘,最后是他们几个武林正派一起围攻,才将魔头击杀倒地,灭了魔教。」 鬍觓大汉哼了一声道:「你是从唐门老四嘴里听到的吧?」 几个儒生面面相覷,不可置否。 鬍觓大汉一个用力拍桌,大声道:「唐门老四就是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没有半分实力,不要说武林百强排行了,连唐门十大都挤不上,那种软蛋说的话能信?狗屎都能吃了!」 另一桌的老者忍不住出声道:「不是魔教内鬨吗?听说魔头子爱着他师姐无法自拔,可惜佳人已作人妇,魔头子被女人伤了心才会做出断袖之事,最后自刎在师姐面前,是个痴情种呀!」 「呸呸呸!」一个儒生道,「老先生莫要道听途说,魔头子是当年诡君子宇文若水的徒弟,床地之事学了个更胜于蓝,怎么可能是痴情种!」 三桌人开始激辩起来,声音盖过整间食肆的大堂。 沧蓝城的食肆里人来人往,几乎每一桌都在讨论六个月前的魔教大战,虽然过了半年,讨论的热度仍然高涨。 魔教讨伐完毕后,武当和凝剑山庄的人没有多留,匆匆回去覆师命,崆峒和唐门几个弟子酒后嗓门大,把那天的事情讲了七七八八,却尽挑对他们有利的说,以至于现在流传了好几个版本。 食肆角落里有一桌特别安静,两男一女低着头默默吃饭,耳朵竖的高高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讨论声,越听越发安静。 吃得差不多后,一个脸上带疤年轻人才开口道:「易咏,多点一碗麵给洛盟主带去吧。」 易咏点点头,起身去找店家结帐。 罗凛叹了口气道:「师姐已经躺六个月了,洛盟主也在床边守了六个月。咱们盟主身上带了不少伤,又不肯好好休息,恐怕会落下病根。」 玉澄安慰道:「师姐第一次也是昏迷了好几个月才醒,当时是易咏看着,这回易咏来看着师姐和洛盟主,不会有事的。」 罗凛黯然道:「但愿如此……」 「我道是听柯峰说了件直得留意的事。」 「柯峰前阵子一直待在江南,发生甚么事了?」 玉澄左右观望了一下,低声道:「江南出了个连续杀人案,死者皆为男性,之所以知道同一人所为,是因为被害人皆为年轻俊帅的男性,死状都是身体被捅数刀,下体被割除……」 「这……」罗凛掩饰不住面上的震惊。 「因为被害人长相不错,有些死着生前在男女之事上多有纠缠不清,让家里的正妻大呼一切皆是因果报应,隐约有把兇手奉为神祇膜拜之姿。听柯峰的意思,似乎有好些妇女暗中集结起来,兇手若是加以利用,说不定……」玉澄不敢往下想。 罗凛担心道:「把兇手当神拜,岂不是另一种魔教?」 两个人都沉默了。 第六十二章 尾声 弥山的冬天白雪皓皓,四处皆被白雪覆盖,老天似乎觉得雪不够多一样,连着几天下着靄靄白雪不放手。 弥山高处的慕沐庄在白雪里隐隐可见,庄子现在由大师兄管至诚掌理,接下庄主一职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一身黑色儒袍,身披黑色厚披风站在堂屋口,催动内力大喊道:「洛安邦,该吃药了!」低沉的男声响彻整个弥山。 不一会儿远处树林骚动,树丛扰动,沿着山林一路向下来到庄子前院,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背上揹着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出现在管至诚面前。 小男孩长的脣红齿白,五官精緻,双眉飞鬓,以后定是个帅死人不偿命的年轻人,只是他额头佈满黑色细纹,手指上也爬满了细纹,看起来很是可怖。 小女孩长的乖巧可爱,笑起来甜甜地。她从洛安邦的背滑下地,张开双手抱着管至诚,软嚅的声音道:「大叔叔。」 管至诚一手抚过小女孩的头,另一手把药碗递给洛安邦道:「喝了。」 洛安邦接过药碗便往嘴里灌,喝完后很自然的把碗还给管至诚,小脸不因药汁苦涩而扭曲。 管至诚接过药碗,对洛安邦道:「带草儿去屋里吃点心,暖暖身子再出去玩。」 洛安邦点点头,牵着常草儿进了后屋。 屋里的老者倒了一杯茶,缓缓道:「安邦这小子长得和他阿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好里子像她阿娘,是个乖孩子。」 管至诚进了屋,坐在老者对面,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老着叹了一口气道:「我早该知道至仁那混帐会乱来,就不该告诉他解走火入魔的方法,让安邦生出来活受罪。」 管至诚温声道:「阿爹放心,安邦的毒每年秋天发作一次,平日里用药调养身子,今年发作的时间比起往年短了许多,以后会更好。」 「你别替那混帐说话。」管青道,「把安邦丢在庄子里,一年里就过年回来给我磕个头,看他儿子一眼,就没见过像他那么无情的父亲。」 「安邦需要用药调养,师弟体恤我需要陪伴,才忍着骨肉分离把安邦交给我照顾。阿爹也看到了,师弟每年带了好多小玩意儿给安邦,整日带着他满山跑,师弟还是心疼儿子的。」 「哼!」管青撇过头道,「他要真有心顾儿子,会带他妻子跑遍整个罗国的游山玩水?」 换管至诚叹口气道:「师弟下山是为了处理新兴魔教。谁会知道那魔教竟是芯儿的杰作……专杀年轻俊俏男子,还做起了杀手买卖的行当。」 管青沉默了,他没想过有那么一天,自己用心呵护长大的女徒儿竟成了魔头子,江湖上一片挞伐,做的事比起鑾龙教也不差。 「阿爹,芯儿的事有至仁和至信帮着,会处理好的。」 管青看着门外的积雪,稍微振奋了精神道:「再一个月就过年了,至仁和至信有给消息,甚么时候到吗?」 「至信说过三天就到,过完元宵再离开;至仁说腊月十五左右到,等安倚生了老二,出了月子再离开。」 管青抬头瞪眼道:「那混帐又有孩子了?」 「师弟……没和您说吗?」管至诚一脸疑惑。 「孽障!我怎么就收了个孽障徒弟!安倚怀孕那么大的事不跟我说,我明儿就去把他抓回弥山来,让他妻子在外头奔波!那是我徒孙呢!」 「阿爹您别急!」管至诚拉住管青的手道,「安倚的毒都在安邦身上,她才能捡回一命。这一回怀胎可没让娃儿受罪!」 「畜生!他要是再敢蹦出一个安邦来,我一定打到他残废!」 管至诚拍拍管青的手,他知道阿爹就一张嘴硬,每回在他面前骂师弟,每次见到师弟又软了心嘘寒问暖,哪捨得师弟和弟妹受苦。 管青吹鬍子瞪眼了一会儿,眼锋一转,瞪着管至诚道:「你,倒是你,甚么时候给我抱孙子?」 「怎么忽然就说到我头上了?」管至诚一脸无辜道。 「少在我面前装了,前几天有个刑部来的女官,为了查芯儿的事特地上弥山一趟。你师娘说人家长的清秀,又是个说话有条理的,貌似和你有点渊源,你怎么解释?」 「我真和她没甚么。四年前去京城替安邦找一味药材,碰上她清查太后党的事儿受伤,顺带帮了一把。」管至诚急急解释道,「林娘子是认真执行工作的官员,阿爹你别多想。」 「你是要说你阿娘眼睛被梅花糕糊瞎了吗?你阿娘说你两隻眼睛就没离开过那女官,人家两隻眼睛就不敢在你身上停留超过一眼,羞得很,还带了一柄匕首送给安邦当见面礼,真要和人家没甚么,那女官至于带礼物给安邦吗?」管青的手敲敲桌子道,「你老实交代,在京城发生了甚么事?」 「真的没发生甚么事,就见她受伤倒在巷子里,我带她去医馆救治而已。」 管至诚的眼睛闪躲了一下,带去医馆救治不假,医馆说病人不能留在医馆,她又昏迷不醒,只好带回他暂租的小院里养伤,吃饭、更衣相处了二十多天。她藉诈死转暗搜查太后党的证据,又在他的小院借住了一阵子,总共也就近两个月的相处…… 「你不说没关係,我自己走趟京城,问问林娘子发生了甚么事。」管青哼哼说道,「庄子交给你管理刚刚好,我卸了慕沐庄庄主一职,带你阿娘游山玩水去,学至仁一样,一年回来一次。」 「别呀!阿爹!」管至诚拉着管青的手道,「我和林娘子真没甚么,您别去打扰人家办案子。」 「真没甚么,那你在怕啥?」 「阿爹!您别擅自妄动呀!阿爹……别走呀!阿爹……」 -------------------- 故事到这里正试完结,以后有时间混个甚么继续写ㄅ。 辛苦大家的眼睛了,陪我话废文xd 下次见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