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妻四妾，不如一个公》


 【一】

    【一】
    叭叭－叭叭叭－－
    一阵高昂尖锐的声音响起，柳韶庭觉得自己的耳朵被震得快聋，脑袋也跟着敲锣打鼓阵阵抽痛。缓缓睁开眼，映入眼里的全是一片红，两边各有红布遮着光亮的窗口。
    这是在轿子里吗？他不记得自己家上有哪辆轿子全用红色布置，脚边还有块红巾……不对，这可不是他家上的轿子。
    『既然想报恩，就让他代我出嫁吧。』
    柳韶庭猛然一愣，自己身上穿着大红色的新娘装、坐在大红色的喜轿，外面响着迎亲奏乐。
    那对父女，还真给他下药、将他代嫁出去了？！
    姑且不论他的身分，他可是堂堂正正的男儿身啊！！再怎么装也不可能像姑娘吧？
    也幸好找的是自己，不是无辜妇女，自己逃出去便行，反正对方迟早也是会上门要人……不对不对，找替身这件事本身就不对。不过居然使出这招，想来也定是被哪个皇亲贵族给逼婚的，要不怎可能连身为父亲都赞成这样做？
    ……要不就先去看看，若真是被逼婚的，那他也可以给那对父女出出气，当作是回报救命之恩。
    柳韶庭拿起红方巾盖到自己头顶上，他揉了揉因为迷药还没解而有些晕的脑门，闭上眼靠在椅上休息，不知不觉又昏睡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是被人声吵醒的。
    「这下可怎么办阿……」
    「你问我，我问谁啊？」
    「赶紧叫管家把三少爷给找回来，让他出主意啊！」一个底气十足的妇女声低声命令，前两个慌张的女声应声，脚步声噠噠噠的跑了出去。
    柳韶庭这才发现自己是平躺的状态，头上的红方巾还盖在头上，估计是直接被人扛到喜房的……不对，自己好像是迷迷糊糊被牵进来的，才没被发现自己是男儿身，要不怎没把他轰出去？
    「唉…这、这真是……」突然距离自己非常近的地方传来叹息，这着实让他吓了一跳，赶紧掀开红头巾跳起身。
    是名中年的瘦弱男子，也被他突然跳起身的举动吓到，手依然摆着诊脉的姿势没有动。
    「你醒了。知道发生什么事吗？」男子问，柳韶庭连忙镇定，这位应该是大夫吧？
    「你是……」才开出声两个字，他立刻就摀住自己的嘴，沉稳的嗓音根本就直接显漏他的身分。
    对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连连摇头叹气，「找人代嫁便罢，居然是男人。这叫什么事阿……」
    「这里是哪里？为何我会在这儿？」柳韶庭问。
    「这应该是我们该问的，为何你会这身打扮，坐在轿子里？你是不是替方小姐代嫁？」看到屋内动静，方才在屋外指挥的侍女走近问。
    「似乎是这样…但我不知该从何说起……」
    「既然你都承认了，那又有什么好说的？三少爷不在已经够头疼了，现在还搞出这荒唐事！」
    侍女慌张叫喊的声音让柳韶庭感到头痛而皱眉，他原本是想在轿子里想好说词，却没想到就这样昏睡过去。摸了摸开始发疼的胸口，喉咙一痒，他闻到血腥味从自己嘴角流出。
    「哎！这、这又是怎么回事？！」看到他吐血，屋内屋外的下人都是一阵惊慌。
    「快！快躺下别乱动，让我诊治。」大夫连忙指挥，再度压在他手腕上诊脉，另一手测了测额温后，用手指撑开他眼皮看，「你脉搏不稳、气血两虚，是否受伤失血？」
    「是……」柳韶庭另一手压着胸口，他感到胸口似乎有些湿，「前段时日，我受重伤被方家救治，但我失去了重伤前的记忆，只知道自己名叫柳韶庭。刚能下地没两天，就被下药送到这里来了。」
    「重伤？赶紧将衣服脱了，让我瞧瞧伤势。」
    在和一名下人一同帮忙下，脱去身上的衣服后，果然如他所想，身上的伤口早将衬衣染红成一片，若不是新娘服同色掩饰，早不知吓坏多少宾客。
    「赶紧去烧热水和找乾净的纱布来，快去！」侍女不等大夫发话，赶紧就派人准备换药。
    「居然如此严重。」大夫剪开已经全变红的布料，惊讶看着，「你身上多处刀伤、背上也有两窟血洞，曾经中过两支箭。最严重的还是胸口这刀伤，虽没有见骨，但足以大量失血。你是不是曾经被追杀过？」
    「该不是通缉犯吧？！」一名小侍女惊恐叫了声，引得其他人惊呼。
    「秋儿，你给我闭嘴！别到处乱说话。」一直待在房里的侍女转身大吼，吓得小侍女躲在门边。
    「可秦妈，若他不是通缉犯，方家为何会找男人代嫁而不是姑娘呢？他们肯定是看我们老爷与县令大人有交情，才会把这烂摊子扔给我们处理。」
    「秋儿，你再不闭嘴，信不信我把你嘴给撕了！其他人也一样，不准到处乱说，否则我让你们好看！」秦妈怒骂，其他人只能闭上嘴。但其实她心里也没个底，秋儿所说也并全无道理，否则也说不通方家为何寧愿撕破脸、也要找个一眼就能识破的人代嫁，找一个女人比找男人还不容易被拆穿不是吗？
    「眼下看来，你是伤口发炎了。」大夫边说边捲起袖口，翻箱倒柜后，开始往提笔写下两张的药材，交给秦妈，「立刻派人去抓药，这帖药抓回来后立刻三碗熬成一碗给他喝，另外这一帖弄碎或水成膏，两个时辰后给他换上新的。」
    「何大夫，若他真是通缉犯，直接送去县衙不是更好吗？留在这儿多危险啊！」一名男僕一副准备将人扭送县衙的气势，何大夫瞪了他一眼。
    「他现在迷药还没解、又因伤口发炎而发烧，连我都打不过，何况我是大夫，怎能放任伤患不管不顾？」他边说边将一颗黑色药丸灌入柳韶庭嘴里。
    「但要是等他好了，万一他逃走或伤害我们怎么办啊？」男僕依然坚决地说。
    「大夫，他说的没错……」吞下药丸后，柳韶庭虚弱的开口，「我身上有被追杀的痕跡，就算不是通缉犯也应该是得罪仇家，才会有此杀身之祸。如今我失忆，就算遇故人也认不出，这实在危险。今日是杨家大喜之日，不方便报官影响门面。麻烦您给我换个药，我会趁半夜没人时去县衙自首，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也不知道是真的太累，还是那颗黑色药丸的关係，他总觉得昏昏沉沉的，任由杨家的人和大夫摆佈，最后他是闻着浓厚的中药味入睡的。

 【二】

    【二】
    「殿下，情况似乎有异……」
    「快走！」
    惊吓让他猛然睁眼，柳韶庭下意识将手伸到枕下，却没摸到任何物品，同时他也伸出另一隻手抓正想伸向他的手，睁眼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孔，他躺在满是红色布帘的床上。
    「你是谁？」他一脸警戒盯着人看。
    女子也被他露出来的敌意吓到，有些缓不过神，但她眼中却有更多困惑。
    不过她也没呆愣着，退开两步蹲身行礼，拿出掛在脖子上的木牌，递到柳韶庭面前。
    「铃儿？这是你的名字吗？」女子点点头，站起身后，拿起放在一旁已经拧乾的白布，恭敬的蹲在对方面前。
    柳韶庭眼看对方没开口说话，自己虽然刚睡醒，但也因为烧了整夜，现在没什么精力，只是接过手擦擦自己的脸。
    「三少奶奶，你醒了！」
    开朗的男子声从门口传来，柳韶庭认出对方是那晚执意要将他送去县衙的男僕。
    「三少奶奶？」对方态度大转变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
    「是阿，你嫁给三少爷，不就是三少奶奶了吗？我叫阿财，原本是在做粗活，现在秦妈让我来给你帮手。」男僕开朗热络的自我介绍，随后朝铃儿点头，「她是铃儿，是三少爷从青楼买回来的女孩儿。自从三年前来到这儿就没听她开口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是哑吧。」
    「喔……」柳韶庭点点头，铃儿依然静静的将对方端来的菜饭放到桌上后，然后静静地端着水盆离开房间，「秦妈呢？」
    「这梅院的管家还忙着派人去找三少爷，暂时由秦妈管事。」阿财将人拉到椅子上坐，盛上一碗粥给他，「三少爷的母亲体弱多病，原本就是秦妈负责照料，现在管家正在找寻少爷，此刻忙得不可开交，暂时由我和铃儿负责你的伤势。秦妈说了，你在这儿静心休养，尽量别出门、别惹事，外面的事交给她，管家也会尽快将少爷和方小姐请来。」
    「咦？不是要将我送去衙门吗？」
    「等确定你是通缉犯再送也不迟，但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通缉犯。」阿财说，还热心地替人夹小菜放在盘子里。
    「你相信我不是通缉犯？」昨晚可是他带头坚持要将自己送县衙的人，怎么一晚就改观了？
    「因为昨晚你说了那样的话，我觉得你是好人。就算是通缉犯，也一定是情有可原的通缉犯。」他笑得灿烂，柳韶庭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对方再夹一些青菜放到他碗中，「吃啊，良嫂的手艺可比餐馆的厨子还要好。」
    看着桌上热腾腾的菜粥，柳韶庭想了想，「这么多我也吃不完，不如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阿财有些讶异的看了会儿，立刻笑着点头，「喔，你怕下毒是吧！没问题，反正你也不是正式的三少奶奶，正好我也还没吃，咱们一起吃。不过说好了，是你邀请我的，要不被秦妈知道了，又要说我没规矩。」
    听对方立刻就识破他的想法，这让柳韶庭有些愧疚，但也好在对方这种开朗的个性，瞬间就化解他的尷尬。看对方吃得高兴，也拿起自己的碗开吃。
    「为何秦妈会说你没规矩？」
    「我从小就服侍少爷，吃喝玩乐都是在一块。但秦妈总说我们毕竟是主僕，私底下可以称兄道弟，但在外人面前，该有的规矩还是得要有。」阿财边吃馒头边有些叹息，「小时候我们不懂，但长得越大，懂得越多，越明白自己的处境。少爷有他自己该做的事，实在不该跟一个下人混在一起。」
    「该做的事？例如？」柳韶庭问。
    「顶天立地、成家立业，这不就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吗？」阿财理所当然的说，柳韶庭笑了笑。
    「但他却跟方家做了相同的事，只是方家找人代嫁、三少爷是直接逃婚。」
    「方家哪能跟少爷比啊！」阿财有些不满的反驳，「少爷即使是去青楼，也顶多只是去看戏听曲，才没像别人说的那样下流。」
    「你怎么知道？你也跟着去过青楼？」
    「没有，但我相信少爷的为人，他肯定不会做出那种事。」
    「那这次逃婚……他应该是不会逃到青楼去了吧。」柳韶庭替人将剩下的青菜都夹给对方，阿财毫不犹豫全放入口中。
    「那当然！我想少爷应该是到文先生家去了，文先生的独子文清山少爷是少爷的同窗。虽平日少有往来，但少爷总会跟文少爷去街口听说书。」
    「原来少爷在文先生家阿……」
    一股杀气腾腾的声音从窗外传来，门碰的一声被打开，一眼就看到秦妈的怒顏，吓得阿财立刻扔下碗筷退到墙边去。
    「不，秦妈，我、我那是……哎呀！」辩解的话都还没说，就被对方一快手，拧着耳朵拉走。
    「好啊，臭小子！你那张嘴该说的不说、不该说的平日就怕无人知晓似的大肆宣扬！知道少爷的下落也不说，就只会隔岸观火！」秦妈大声怒斥，阿财都快哭了。
    「对不起、对不起啦！秦妈！我也不知道少爷会逃婚啊！而且这是我自己猜测的，万一少爷不在文先生家，岂不是又怪到我头上了！」
    「你还敢顶嘴？现在这么紧急的时刻，任何可能性都要说出口啊！你是最了解少爷的人，当初应该就该对你严刑逼供才对。」
    「不、不！这怎么说也怪不到我头上吧！三少奶奶，救命啊！」眼看秦妈都快杀红了眼，阿财赶紧找人求救。
    柳韶庭正让一起跟来的何大夫看诊，猛然被点名，多跳了一次的脉搏让何大夫差点诊错。
    「秦妈，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三少爷和方小姐找来。何况阿财也是知道三少爷绝不会去危险的地方，才会愿意替人隐瞒，这里终归是三少爷的家，总会回来的。您就别怪他了，好吗？」柳韶庭笑着替人辩解，秦妈想了会儿，妥协的放开手。
    「三少奶奶说的也没错，好吧！看在三少奶奶的面子上，就放过你这次。」
    「多谢秦妈宽宏大量、多谢三少奶奶。」阿财连忙跪拜行礼，秦妈再度伸手抓住他的后领，直接提到屋外去。
    「少拍马屁，你赶紧跟管家去把少爷给我请回来！要是没见到人，你也别回来了！」
    「是、是！我这就去。」阿财连连应声，逃跑似的衝走。柳韶庭无奈笑了声。
    「恢復跡象良好。」何大夫诊脉过后开口，从药箱里拿出纸笔写药方，「气血还是不足，加上伤口发炎，恢復会慢一些。我开些消炎和清淤活血的药，你只要按时喝汤换药，很快就能恢復了。」
    「多谢何大夫。」柳韶庭点点头，安静睡过这一晚又吃了东西，他现在除了还有些疲倦外，就没有感到那种復发的痛。
    秦妈送走何大夫后，柳韶庭也吃得差不多。铃儿将他的药汤熬好送来同时，秦妈也再度出现，这次她抱着一叠衣服进来。
    「你先过来，我给你量身。」秦妈边说边将人拉过来，拿出一条布尺突然量起身来。
    「秦妈，你这是……」柳韶庭一脸困惑不解，但还是任人摆佈量身。
    「家里准备的衣物可没有你能穿的尺寸，也不能让你穿三少爷的衣服。昨日帮你找了几件勉强还能穿的，待会帮你修改，用完早膳就换上吧！」秦妈眼明手巧，话说完的同时，也已经替人量身完毕，拿起送来的衣服和针线，开始替人裁缝修改。
    柳韶庭接过铃儿端来的药汤，乖乖喝下。铃儿就像阿财所说，从头到尾都是静静在做事，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好奇。
    「对了，今日是成亲后第一日，民间……按例是不是要去请安什么的？」柳韶庭看着秦妈正在修改衣裳发问。
    「不必！」秦妈边说边流利拆线，「其实稍早前，大夫人就已经来过，那时正好你还没退烧，便回报你身体不适，免了你的请安。」
    「这样便好……」柳韶庭松了口气，随后一愣，「但我刚听阿财说，三少爷的母亲不是卧病在床吗？她能下床走动了吗？」
    「少爷并不是大夫人所出，他是妾室游氏所生的庶子。」秦妈抿了抿线头说，「这杨家是城里大富人家，主要做着茶叶和辛香料的买卖。老爷底下有三个儿子，大少爷和二少爷是大夫人所出，个个都有商业头脑，眼下都在跟老爷身后学习经营。老爷避免同行相杀，所以让少爷们经营不同的商行。原本是想与方家合作棉布的事业才有这桩婚事，却没想到方家居然找人代嫁。但这也怪不得对方，大少爷和二少爷各自成家立业，偏偏这三少爷不成器，成天闯祸闹事、爬墙上树、老跑青楼，老爷都不知道赔了多少银两出去。昨日更是一天都没见到人，派去找寻少爷的人竟没一个有消息，这逃婚也够彻底。」
    「可阿财说，三少爷不是好色之人，就算去青楼也只是去看戏听曲罢了。」柳韶庭拿起桌上一颗橘子，无聊似的剥着皮。
    「哪有男人不好色？」秦妈像是听到玩笑般笑了声，「他俩年纪还小，还没遇到真心喜欢的姑娘。等遇到了，还不天天化成禽兽？」
    身为男人的柳韶庭深有同感，也跟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家都知道三少爷逃婚吗？」
    「自然知道，昨日那个场面要说有多尷尬、就有多尷尬。少爷的名声是大伙儿心知肚明，会出这种事虽然是情理之中但也意外。幸亏老爷反应快，找了王侍卫扮作新郎，况且你那时摇摇晃晃的，还得搀扶才能完成拜堂，大伙儿都以为你是因为不愿意才会这样。但也因为如此，王侍卫是第一个发现你身分的人，他觉得兹事体大，赶紧来告诉我。铃儿，端热水来！你把衣服脱了换药，顺便试试看这衣服合不合身。」秦妈咬断缝线，唤人来帮忙。
    柳韶庭点点头，开始宽衣解带，「既然这桩婚事不被看好，那为何还能办成？」
    「方家的地是老爷的父亲租给他们，方老爷或许是担心不答应婚事，就会被赶出去才出此下策。」秦妈接过沾湿的布，擦去伤口边的药渣，「一早就听管家说，方老爷带着全家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根本就是半夜潜逃……柳韶庭毫不意外想着，身体一抽，脸色惨白看向在他背后擦身的铃儿，一张小脸也是一脸惨白，也不知道她是因弄痛主子而担忧，还是没看过这么严重的伤口，而显得不知所措。
    「没事，铃儿，伤口本来就会痛。若你会怕就先下去吧！」
    似乎意外对方会这样放过自己，铃儿愣了下，重新将手上的布清洗一遍，镇定精神继续把伤口擦乾净。
    「倒是秦妈，似乎对处理伤口很熟悉。」看着秦妈仔细小心地避开，几乎没碰到伤口就擦得乾净俐落。
    秦妈笑了声，「少爷从小就像个野猴子，每天就是想法子变出一个伤口，但又嫌何大夫粗鲁，只好由我来做。刚学了点功夫，连人都不打，跑去山里差点被熊打死，要不是少爷身体健壮，半条命早没了。」
    难怪方家想逃婚，这么好武弃文的，一不高兴就动手怎么办？
    扣扣！
    「三少奶奶，二夫人有请。」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
    才刚换好药，现在就被叫去。柳韶庭一脸不安的看向秦妈。
    「知道了，三少奶奶正在梳妆，一会儿就过去。」秦妈面不改色的回应，显然她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二夫人，是三少爷的母亲吗？这行吗？会不会立刻就被识破了吧？」柳韶庭不安的问。
    「夫人只听说方小姐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深闺姑娘，只要你不做多馀的事、少开口说话，应该是不太会被识破。来这儿坐，我帮你画点妆，再让你戴上面纱，多少能掩饰过去。」
    秦妈将柳韶庭抓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一些瓶瓶罐罐就开始挑，铃儿也手脚伶俐帮忙拿出许多发饰，开始帮他梳理发型。
    柳韶庭不懂这些东西，只能任凭对方在他脑袋上动作。

 【三】

    【三】
    杨家是这镇上富家之一，祖上原以租地为生，直到上任老爷开始做茶叶生意，现任老爷更是开发辛香调料的生意。
    杨老爷杨睦文目前拥有一妻一妾，游氏游眉儿是老爷的青梅竹马，但因为出身茶家子女，被出身宦官家的张氏张雅蓁瞧不起，杨老爷又喜爱面子，选择张氏为妻，游氏为妾。
    一开始也是待二人平等，但在正妻张雅蓁接连生了杨皓全、杨皓双两个儿子后，更是宠爱。游眉儿曾因小產导致身体虚弱，好不容易生下三少爷杨皓宇，身子就落下病根，加上三少爷又如此不争气，就更不得宠。对于他们母子，几乎是放任生死的状态。
    杨睦文为了顾及顏面，还是有将杨皓宇的事放在心上，给每个儿子都拨了一个院子，各取名为松竹梅。游眉儿为妾，又体弱多病，便与杨皓宇同住梅院，方便照顾。为了让杨皓宇稳定下来，才会有这个婚宴，却没想到成婚当天却逃婚，这让杨睦文更是气急败坏，誓言要把人抓回来吊起来打。
    一路上，秦妈大致给柳韶庭讲解一下杨家的现况，柳韶庭也瞬间就明白方家为何会这样做。
    若是嫁给两位兄长还能长脸，但嫁给妾室儿子，丈夫不争气、婆婆又卧床不起，还得看大夫人的脸色，任谁都不愿意。方家也就这么一个闺女，肯定心疼。
    「二夫人大概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就静静的听她说，不会太久的。」秦妈交代着，柳韶庭点点头，轻轻咳了声。
    他刚刚喝下一大碗的糖水，说是能让他的声音变细，但现在喉咙里实在痒到不行，似乎就连脖子也都在发痒。
    「三少奶奶，请。」带路的侍女站在门口让路。
    秦妈站到一旁，改让铃儿跟在柳韶庭身后。脚才刚踏进屋内，立刻就感觉不对。
    主位上坐着一位雍容华贵、气质高傲的女子，旁边坐着显然年轻许多、但衣饰打扮却一点也不输给彼此的两位女子，相比下，坐在副位上的女子就简朴许多。
    显然秦妈很意外，「大夫人、二夫人、大少奶奶、二少奶奶，这位是三少奶奶方淇。」
    柳韶庭也是愣了下，缓缓跪下行拜礼，小心翼翼的开口，「妾身……方氏，见过大娘、娘、大嫂、二嫂。」
    「起来……」副位上的女子正开口，旁边的黄衣女子将手上的茶盏用力放到桌上。
    「弟妹可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睡到这时才起身请安。」
    「如今你已是人妻，不是以前大小姐，万不可把在娘家的那些任性带到这里来，明白吗？」浅色衣裳的女子微笑劝导，但眼里却尽是戏謔之意。
    「两位嫂嫂教训的是，弟妹谨记。」柳韶庭依然行跪拜姿势，他没有反驳，反倒受教般回应。
    「起来吧。」主位的大夫人张雅蓁开口。
    「多谢大娘。」柳韶庭在铃儿的搀扶下站起身，但他不敢挺身以免爆露身高，却也不影响眾人看清他的面貌。
    「为何戴着面纱？」浅色衣裳的女子问，「你是不愿意让我们看清你的长相吗？」
    「三少奶奶染风寒还未痊癒，怕传染给旁人，还请大少奶奶见谅。」秦妈赶紧跳出来回应，对方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我们问的是她，你多嘴什么？」黄衣女子显然脾气暴躁了点。
    「陈薏，不可无礼，秦妈可是这杨家的老人。」张雅蓁沉稳训道，眼睛却依然盯着柳韶庭，「早些时辰，的确有回报你还在发烧。但眼下你看起来似乎好了些，也该主动回报，毕竟这是杨家，不是你们方家，容不得你把大小姐的脾气带过来。」
    听对方话语犀利，柳韶庭再度跪下。
    「大娘说的是，但妾身病情未癒，实在不想给旁人添麻烦，还请大娘宽恕。」
    「娘，她说是不想给他人添麻烦，咱们也别勉强她了。」粉色衣女子开口，「只不过你嘴上这么说，回去后不也会将面纱拿下吗？难道你认为，传染给下人就无所谓吗？秦妈还得照顾二娘，万一又传给二娘，那怎么可好？」
    「多谢丽欣的关心，只不过是个风寒，按时吃药便会好的。」游眉儿温柔的说。
    「是阿，只要按时吃药，区区风寒根本威胁不了什么？听娘说，弟妹已经请大夫诊治，如今烧已退，想必也快好了。那你就更不用介意会传染给我们，说到底，戴着面纱礼拜，实在不是礼数。还是说，你有其他原因才戴面纱？」温丽欣得意笑着。
    言下之意，大家都已经不介意被你传染，你还不识相，坚持己见的话，那就是大小姐脾气了。显然他们应该是还在为昨日新郎逃婚的事耿耿于怀，只是三少爷找不到人，没得骂也骂不得，只好找她出气。
    已经看出现场气氛的秦妈和游眉儿，有些惶恐的互看一眼，这种情况下不论说什么都会被挑剔，就怕说的不好会火上加油。
    柳韶庭也明白这三人来这里的目的，也看到想帮他却无能为力的秦妈和游眉儿，他轻轻叹气。
    「大嫂，弟妹……实在是不想给他人添麻烦的理由，才会如此，还请原谅。」说完直接趴下。
    「说了这么多，还是不愿意拿下面纱。实在大不敬！来人，去拿下面纱。」陈薏已经没有耐性，直接叫人。
    一旁上前两位侍女，一个将她拉起，另一个直接伸手拉下面纱。
    从嘴角下顎一路到脖子绑纱布之处，满是大小不一、一块块凸起的小肉丘，彷彿是被烫伤的红肿，吓得眾人一片惊声尖叫，柳韶庭赶紧抢回面纱遮掩。
    「你……你这是怎么回事？是什么传染病吗？」两个嫂嫂吓到直接逃向张雅蓁身旁，刚才气势磅礡的陈薏，现在就像受惊吓的小动物似的。
    「这是妾身天生就有的，并无传染力。但这时不时便復发，又极为丑陋，因实在不敢伤了各位的眼睛，才坚持戴上面纱，想用解说的方式。不料大嫂和二嫂如此感兴趣，想亲眼所见，造成各位惊恐，妾身有罪，请大娘宽恕。」
    眾人看他非但不怪罪动手的陈薏，还把这慌乱怪到自己身上。这件事肯定会传到杨睦文耳里，张雅蓁眼看再把气出在他身上，肯定会被扣上欺负新媳妇的罪。他们原本就因为昨日三少爷逃婚之事被笑话，要是再传婆婆欺负媳妇的丑闻，可是会让杨家顏面尽失。
    看到这妾室体弱多病，连喜宴都是她帮忙出席；儿子逃婚，还得找人代替完婚；现在又娶进一个身有怪病的媳妇，张雅蓁想想都替人感到同情。
    「咳嗯……既然你身子未癒，实在不方便出门见客。这礼也拜了，老爷那边我会替你说情，让你好好待在房里养病，非必要就别出门。至于你夫君杨皓宇……你好好伺候，若有什么事，可以找游氏帮忙，毕竟她才是你亲生婆婆。」张雅蓁看似吩咐万全，但实际也是把事情都推给别人，她实在不想再看到那丑陋的病状。若这是她的儿媳妇，那是绝对不能接受。
    「但方才大娘和嫂嫂们都说，既已是人妻，就不可再有大小姐的个性。大娘如此宽宏大量，给予特殊待遇，只怕外人会有所误解，说是妾身给杨家使性子，要不这礼数依然照旧……」
    「不不，你只要专心养病、安份当你的少奶奶，那些礼数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么计较。对吧，妹妹？」温丽欣撑着微笑说。
    「但这实在不合规矩……」
    「哎呀！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娘说你不用守就不用守，难道你还想违抗命令吗？」陈薏更是悔不当初，早知道她就不要坚持要看，现在回想那一幕，她实在感到反胃。
    「妾身不敢。妾身多谢大娘与两位嫂嫂的体谅，房里的药还没喝，妾身这就回房，静心养病，妾身告退。」柳韶庭完美的朝她们行礼后，缓缓退出主厅。
    人都还没走远，就听到主厅一阵喧哗。
    「天啊，没想到居然会这么惊人……」陈薏显然还惊魂未定。
    「唉，真是可怜人，一出生便得了怪病，不知以后孩子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温丽欣充满同情的语气说。
    「妹妹，你要好好振作起来，尽快找到皓宇，让他处理这件事！他毕竟也是老爷的孩子，如今也已成年，不该再这样胡闹下去。」
    「多谢姐姐关心，我会再和宇儿谈谈的。」
    柳韶庭听着，心里开始担心起来，万一方家小姐换回来了，会不会因为此事刁难她？
    ……不管了，反正是对方不义在先，他只是被无辜牵连的人，现在他被下令哪都不必出面，只要待在房里好好疗伤便是了。
    「许久不见十三殿下，现在居然成为富家媳妇。」
    轻飘过耳的声音让柳韶庭猛然睁大眼，惊讶的看向一名握刀在胸的暗蓝衣男子，对方粗旷的下巴有抹刀疤，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王德昭……」

 【四】

    【四】
    「王德昭……？」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殿下还记得，这还真是……」话说到一半，猛然停下。
    柳韶庭双眼流下大量泪水，直往对方靠近。
    「王大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呃！」视线一晃，身体顺势往对方摊。
    「三少奶奶！」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对方喊了这一句，随后就晕了过去。
    「王大哥，你整天陪着我，不会觉得无聊吗？」
    「殿下不愿意属下陪吗？」
    「不是，但是……你曾说过想上战场报效国家，如今却在这里陪我读书写字，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看着那双天真无邪的双眼，成年男子的脸逐渐扭曲。
    「唔……好痛！」
    想转头翻身，就感到自己后颈传来刺痛，柳韶庭缓缓睁眼，这里是杨家的房间。
    他想不起来是怎么回房间的，但是那张熟悉的脸却还在脑海里。
    扣扣！
    「少奶奶，您醒了吗？何大夫来诊治了。」门外传来阿财的声音。
    「进来吧！」他缓缓坐起身，揉揉自己的脖子解痛。
    何大夫提着药箱走进，稍微行了礼，边开始把脉诊治。
    「少奶奶，你没事吧？」跟在后面的阿财开口问，一旁的铃儿面无表情看着他，但眼神里透露出一些担心。
    「我没事，大概是一时贫血头晕。」柳韶庭笑道。
    「可我听说你得怪病，身上长了红红肿肿的小肉块。」阿财直盯着他的脖子，却什么异状也没看到。
    「这……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之前在方家就有发作过，大夫也来看过，但都没说是什么原因，也不痛不痒，只感觉发肿而已。谁知道刚好发作，便将计就计。如此应该能撑到方小姐来此。」柳韶庭感到幸运笑着。
    听到他这么说，何大夫笑了声。
    「目前看来，身体的确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多注意为好，尤其是饮食。那药要准时喝，别耽搁了。」他让铃儿把药端上来，自己收拾完药箱就离开了。
    「阿财，你怎么在这里？三少爷回来了吗？」喝完药后，看向已经拿起放在门边的扫帚，走到中庭扫地的人。
    「少爷又逃走了。」阿财叹气道，「原本到文先生家好声好气的请，没想到少爷却抢先翻墙逃走，管家吩咐让我先回来，自己带人去追了。」
    「这样阿……」柳韶庭将桌上的瓜子拿到一旁的石椅上，边嗑边看着庭中景色，「这院子挺不错的，就是安静了些。」
    「当然安静，伺候的人都被管家带去找少爷，原本也是有安排几个侍女，但秦妈怕人多口杂，便都遣了出去，目前这院子的只有我、铃儿和秋儿负责，还有王侍卫。」阿财扳着手指说到，柳韶庭愣了愣。
    「王侍卫……就是代替三少爷拜堂成亲的那位？他是什么时候成为杨家的侍卫？」
    阿财歪着头想，「五年前吧？他是少爷带回来的，据说是走了几年的江湖，流落到港口去搬货赚旅费。少爷看他有点身手，就将他带回来当侍卫。」
    「江湖吗？」
    「别被他下巴的伤痕吓着，其实他人随和、会武功也有酒量，间来无事也会跟我们一起做粗活，大家也就没去追究。怎了？你见过他吗？」阿财热烈介绍，好奇地看向人。
    柳韶庭低头不语，默默嗑着瓜子。
    「阿财！厨房没水，你去挑几桶水……」
    音量有些大的女声从远方叫喊，一名侍女匆匆走来，却在看到柳韶庭后猛然禁声，似乎没料到会见柳韶庭，愣在原地没动。
    「过来阿，少奶奶人很好，不会骂你的。少奶奶，她就是秋儿。」阿财朝人热络的招手并担保，柳韶庭有些失笑。
    「见过三少奶奶。」秋儿有些彆扭的走来行礼。
    「嗯。」柳韶庭点点头，这姑娘感觉大手大脚的，但长得也挺标緻的，就是有些稚气，「你叫秋儿？今年几岁了？」
    「我……」
    「少奶奶，她比我大一岁，今年也有十八了吧？」阿财不确定的开口。
    「你少乱说，我才十七，大你六个月而已！」秋儿大声的纠正阿财，随后似乎知道失态，又立刻低下头不敢多话。
    「你来杨家多久了？」柳韶庭继续问。
    「秋儿跟我一样，从小就在杨家工作，她一直都待在厨房当良嫂的帮手！」阿财再度插话，柳韶庭有些无言。
    「阿财，你去挑水吧！」
    阿财愣了下，随后拍拍自己的后脑，「喔，对不起阿，我这爱插话的毛病老是改不了，实在抱歉。我立刻去厨房帮忙挑水。」自嘲笑了几声，兴匆匆跑走。
    柳韶庭无奈摇摇头，随后看向也想一同离开却不敢动作的秋儿，「别怕，我只是想问些事罢了。」
    「三少奶奶请说。」
    「方才阿财说，你怕我骂你，为何？」柳韶庭问，这让秋儿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三少奶奶恕罪，昨夜奴婢不是真心那样说的。」
    柳韶庭挑了挑眉，「不是真心？那是有意囉？」
    「不！」秋儿抬起惊慌的面孔，「奴婢…奴婢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才会随口胡言……」
    「随口胡言就能说出一个大阴谋？你这随口也太顺了吧？真不是深思熟虑过后才说的吗？」柳韶庭喝了口茶水。
    「这……」秋儿被恐惧压得一脸苍白，双手指紧张得互绕。
    「虽说我不是真正的三少奶奶，但如今名份却是实际压在我身上，目前三少爷不在、二夫人卧病在床，自是由我做主。你若不说，我便将你卖给人口贩子。」他说着就将茶碗轻扣在石椅上，秋儿吓得伏地。
    「三少奶奶息怒！奴婢确实是有心这样说，但那不是针对您……」
    「抬起头说。」柳韶庭拿起瓜子继续嗑，「既不是针对我的，那就是针对方小姐，你喜欢三少爷吗？」
    「不是，奴婢是仰慕少爷，但绝无儿女私情，是……」秋儿连忙否认，随后犹豫会儿，「奴婢自从知道少爷与方家的婚约后，就曾打听过方小姐的为人。听说她为人傲慢、对下人苛刻，奴婢担心她进门会怠慢二夫人、与少爷不合，更担心她会苛待我们这些下人。即使知道您是代嫁，但最终还是会将方小姐娶进门，所以奴婢想着，若把事情再闹大些，或许老爷就会退婚……」
    「把事情闹大，也包括三少爷逃婚一事？」
    「您怎么知道？！」秋儿大惊，柳韶庭轻笑不语，她惊觉自己被套了话，更是慌张的低下头。
    「好了，你去忙吧。」他说，拿起掌中的瓜子继续嗑。
    「……咦？」秋儿顿时回不了神，「您…您不处罚奴婢吗？」
    柳韶庭困惑的眨了眨眼，「你已把实情说出，我为何还要处罚你？再说了，你是忠心为主，才会违抗秦妈的命令。只不过还有更好的法子，你只是用错方法才会露馅。」
    「更好的法子？」秋儿困惑看着露出笑容的柳韶庭。
    「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法子，只需将【新娘是男人】这点散播出去便行，这样外人便会不断猜忌方家的用意。杨老爷好面子，这点无论如何都不被允许，肯定退婚。至于要怎么散播而不被追查到你，依你的聪明才智，应该可以做到才是。」
    昨晚如此失控的情况，秋儿只是呼喊个三言两语，就把其他下人的不安都带动起来，可见这侍女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但程度到哪，他还不能确定。
    秋儿恍然大悟般，却在思考过后摇头，「老爷的确好面子，这会牵连到秦妈，更有可能会伤害到二夫人的健康……」
    「不错，你很聪明。」柳韶庭有些意外，随后一笑，「对于一个下人来说，聪明才智只是其次，忠心不二才是最值得的价值，你只需要多加深思熟虑，便能保全梅院的安稳，将来你便是梅院的守护者。」
    「守护者……」柳韶庭的话语，大大打动秋儿的思绪，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听到这些话，她感到有些飘飘然。
    「不过，难得我抓到你的把柄，不用也可惜。」柳韶庭将瓜子壳放回盘子上，拍了拍手看着人笑，「这样，你帮我办件事，就当作是处罚吧。」
    看着对方笑容满面、和蔼可亲的样子，秋儿只感觉心底发寒。

 【五】

    【五】
    扣扣！
    「二夫人，少奶奶来了。」
    在侍女的带领下，柳韶庭戴着面纱，跪在床前礼拜。
    「娘，儿媳来向你请安了。」
    「快起身……咳咳……」游眉儿靠着枕头坐着，有些有气无力地开口，却是满脸的微笑，「你自个儿身子也不好，还天天往我这跑。」
    「娘，您别忧心，我的身子已经大好。」柳韶庭坐到床边，示意铃儿端来一碗汤，「娘，今日请良嫂煮了一碗鲜鱼汤，您若吃不下饭，那就喝点汤吧！」
    柳韶庭勺了一汤匙放到对方乾燥的唇边，游眉儿却皱着眉摇头。
    「这几日你都端来这么燥热的东西，我实在没胃口。」
    「娘，何大夫说了，您是因为身子过于虚寒，才会这么容易生病。药有三分毒，多了也伤身。鱼汤可补气养身，对您的身子大有帮助。」柳韶庭边劝边稍微掀起一小段的面纱，小心吹凉，「来，喝一口。」
    游眉儿有些不愿，但对方小心伺候也让她不好意思拒绝，便喝了一口。
    「唔！有些辣呀……这是薑丝吗？」
    「是老薑。」柳韶庭再勺了一匙，一样吹了吹餵汤，「我问过良嫂，她说杨家人都不擅长吃辣，一直都不会用这么辛辣的食材。老薑虽辣了些，但能暖胃润肺，最适合虚寒之人。且鱼汤清淡有饱足感，就算不吃饭也行。娘，吃口鱼肉。」
    游眉儿虽没有一口饮尽，但也是小口小口的啜饮着，「这鱼肉也软嫩，的确不错，就是辣了些。」
    「娘喜欢就好。您还想吃什么，我去做。」
    「你亲手做的？」游眉儿问，柳韶庭将碗匙放到端盘上的手喀噹一声。
    「不，是良嫂做的，我只是在一旁添乱罢了。」他慌着解释，「那么娘，我得回去喝药了，晚些再来看您。」
    「去吧！」游眉儿点点头，柳韶庭连忙行礼，就和铃儿离开。
    「呼……吓死我了。」回到院子后，柳韶庭拿下面纱吐气，「我都忘了千金小姐除非有兴趣，要不然不可能做这种粗活。」
    身后跟着的铃儿微微一笑，也感到刚才的事有些逗趣。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柳韶庭知道铃儿也并非是对任何事完全不感兴趣，偶尔遇到这样的事，也是会跟着人露出喜怒哀乐的表情，只是依然没看过她开口说话。
    「嗯……尽是吃辣的，实在对胃太刺激。天气渐热，开始吃点酸的才好……」柳韶庭边说边走到小厨房，一名身型丰腴的中年妇人，她正在洗红色的小果子，「良嫂，在做什么呢？」
    「是少奶奶阿！前阵子主院大厨订了些西红柿，分给我们一箱，我正在去蒂。来，吃一个。」良嫂随手拿了两颗正洗好的给柳韶庭，柳韶庭顺势分给铃儿一颗，一颗往自己嘴里扔。
    「嗯，真好吃。良嫂，这要拿来煮什么料理的？」
    「这不用煮，直接吃就可以了阿！」良嫂边说边将西红柿甩乾水分，放到准备好的水果盘里。
    柳韶庭猛然一愣，思考会儿，「良嫂，有道菜我想试试看，你帮帮我吧。」
    「试什么？」良嫂和铃儿困惑的互看一眼，柳韶庭只是挑来一碗的鸡蛋。
    隔日，柳韶庭带着铃儿提一篮餐盒进来。
    「娘，儿媳给您请安了。」
    「快起身。」游眉儿依然靠着枕头坐在床头。
    「少奶奶，这次是带餐盒来了？」秦妈好奇看着，铃儿打开餐盒，柳韶庭拿出一盘红黄色的料理放到桌上。
    「是，昨日从良嫂那儿得到一些西红柿，请她试做这道西红柿炒蛋。」柳韶庭舀了一些放在小碟子上，端到床边，「娘，吃吃看，这道菜酸酸甜甜，很开胃的。」
    游眉儿和秦妈都没见过这样的料理，实在困惑不已。显然预料到她们不敢嚐试，铃儿也盛装一小盘给秦妈。秦妈接过手，试嚐一口，两眼瞬间发亮。
    「嗯！好吃，真好吃。西红柿不会那么酸，这炒蛋也软嫩好入口……这怎么做的呀？」秦妈便问边两三口就吃乾净。
    「这是良嫂的手艺好，才能做出这道菜。」柳韶庭笑了笑，夹一小块蛋，「娘，您吃一口看看吧！若不喜欢，我拿下去便是。」
    「好，我吃就是了。」游眉儿无奈一笑，挺起身吃了一小口，也露出不敢相信的样子。
    「再吃吃看西红柿。」看对方一脸喜色，柳韶庭也开心，夹起切成片的西红柿。
    「嗯！真的不错，挺下饭的。」游眉儿看向秦妈，两人都赞同的点点头，显然这酸甜更对她们的口味。
    「既然娘也这样觉得，这刚好有白饭，一两口也好，多少吃点吧！秦妈这么辛苦伺候娘喝药，想必还没吃，一起吃吧。」柳韶庭连连招手，让铃儿从餐盒里拿出两碗白饭。
    「胡闹，下人哪能跟主子一同用餐？这太没规矩了。」秦妈正色训道。
    「是我请你一起吃的，没关係啊！」柳韶庭开心笑着。
    「谁教你的规矩？」
    「是阿…财……」秦妈眼神猛然一瞪，柳韶庭感到一身冷汗，他连忙将碗筷放到桌上，「我我我我的药应该熬好了，先告辞了。」
    说完匆匆行礼，带着铃儿赶紧溜出房。
    「阿财那臭小子，这才没几天就把少奶奶教坏了。」秦妈叹气道。
    「呵呵呵……扶我过去。」游眉儿轻笑几声，掀开被子，在秦妈的搀扶下坐到椅子上，看着桌上的西红柿炒蛋笑，「打从半个月前我突发重病，这孩子就天天熬汤端菜的往我这儿跑，变着法子让我吃饭。」
    「显然有用，瞧夫人这气色恢復的比往还好，大夫也说，夫人的身体也恢復得比以往快。」秦妈也笑着说，给对方递来一双筷子。
    游眉儿接过筷子，想了会儿，「你说，他会不会……不是方淇？」
    这问话让秦妈心里一蹬，但表面依然沉稳，「夫人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呢？」
    「虽说我是农家女出身，没见过多少千金小姐。但嫁给半个月都没见过的相公、婆婆又是抬不起头的妾室，如果不是有其他原因，一般姑娘应该是不会这么安分待在这里，更何况还是千金小姐。还是说，方淇个性本就如此？」游眉儿分析着问。
    「夫人，您别想太多，只要少奶奶对您有孝心，这便够了。」
    不论是作秀还是真心，这段期间柳韶庭的确乖巧听话又孝顺，若是个姑娘家，就算与方家断了婚姻她也觉得值得，只可惜他是男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夫妻。秦妈感到实在惋惜。
    看对方不自觉的脸色凝重，游眉儿也没继续问，默默夹起一片西红柿放进嘴里。

 【六】

    【六】
    「喔！少奶奶回来啦！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呢？」
    一进厨房就大声嚷嚷的阿财，看到柳韶庭就好奇地靠过去，柳韶庭正在切土豆。
    「我想做些酸的小菜给娘吃，良嫂说她会做醋溜土豆丝，所以我帮忙把土豆切丝。」
    「喔……我来我来！」阿财边听边看对方的刀工，实在有些看不下去，趁对方切一个段落后，抢走菜刀将人挤到旁边，「你这样肯定会切到手，切丝不一定要全部都先切片，你看我切。先这样切…在转过来这样切……」
    菜刀咚咚咚流利快速的将土豆切成丝，柳韶庭一脸惊讶看着。
    「哇！真厉害，阿财你刀功了得啊！」
    「哼，那当然。」阿财神气地哼了声，拿起下一颗土豆继续切，「男人可以不下厨，但不能不会下厨。万一将来娘子病了，孩子饿了怎么办？总不能全家饿死吧！」
    柳韶庭点点头，「有道理，看不出来你想得很周全阿！而且还是为娘子设想，将来肯定是体贴又有担当的一家之主！」
    「你不觉得…我这想法很奇怪吗？」阿财不太适应如此坦然的称讚，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人。
    「是吗？」柳韶庭拿来另一把菜刀和一颗土豆，看着人手上的动作，自己也学着切，「为他人着想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不论是妻是妾，都是陪伴彼此一辈子的人。很多男人为了自己的理想，都要女人牺牲一切，自己却从没为他们想过。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将来能成为你妻子的姑娘，肯定会过的很幸福快乐。」
    柳韶庭满脸笑容地给自己祝福，阿财感到胸口有些闷痛。他转回头继续切土豆，双手莫名轻快，反让土豆丝变的粗细不一。看着正专心切土豆的人，厨房只剩下两段节奏不一的切菜声，阿财却发现第三个快速的声音，从自己的胸口咚咚咚的传出来。
    「好！切完了！」柳韶庭这次毫无困难的切完，开心的宣布，阿财转头一看，失笑几声。
    「你这刀工……真是惨不忍睹啊！」看着一根比手指还要粗、另一根则是细到连三分之一的粗度都没有。
    「我、我这才切第二颗还不熟阿，再让我多练练，肯定能越来越好。」柳韶庭看对方粗细一致，再看自己的，实在不服输的再拿起第三颗土豆继续切。
    「哇……今个儿是怎么回事？」
    看着桌上五样菜就有四样都有土豆丝，秦妈看向一个刷锅、一个洗碗的柳韶庭和阿财，脸上都是一脸愧疚。
    「这天气渐热，食物本就不好保存，这两个说要帮忙，直接把我那一篓的土豆全切了！我还得想法子，赶紧把这些土豆丝都给销出去。」良嫂没好气的说，秦妈无奈一笑。
    「少奶奶推荐的是哪一道？」
    「醋溜土豆丝。」良嫂拿起其中一盘笑道，「这是少奶奶精心摆盘、最好看的一盘。还说要请你转达夫人，今日他在我这儿打杂，明日他再过去请安。」
    「好，我知道了。」秦妈接过土豆丝，放入餐盒里，随后看向柳韶庭叹息，「你说这孩子是真心孝顺夫人吗？」
    「为何这么说？」良嫂困惑问。
    「虽然咱们都知道他在这里的原因，但夫人并不知情。你想想，若你嫁到夫家，新郎逃婚、半个月都不见人影，婆婆又是体弱多病需得伺候，若无特殊原因，你能忍受吗？昨日夫人已经开始怀疑少奶奶不是方家小姐。」秦妈小声说，「这半个月过去了，少爷还没找到、方家还未知行踪，少奶奶的伤也只剩下皮肉伤。其实为了杨家安全，应该让他立即离开才是，但……」她皱着眉心，没有继续说下去，良嫂笑着。
    「我明白你的心情。唉……若是个姑娘，那该有多好。」
    「但站在女人一方，又庆幸他不是姑娘，少爷真是太不争气了。」
    秦妈和良嫂互看一眼，情绪复杂的摇头叹笑。
    「哎……」
    柳韶庭摸着胸口轻呼一声，虽说只剩下皮肉伤，就算伤口又被拉开也不会大失血，但疼痛却不会消失。他揉了揉胸口，正想把水桶提起，却被另一隻手拿走。
    「伤口裂开了吧？给我。」阿财说，柳韶庭笑着摇头。
    「没事，这水提回去就结束了。」
    「既然都快结束就给我吧！」阿财直接将水桶抢走，「说到底，你也是被我牵连才受罚，要是真让你伤口又裂开，不只秦妈会打死我，说不定连何大夫也会骂死我。」
    「何大夫吗？他看起来很和善阿！」柳韶庭走到他身旁问，阿财笑了笑。
    「平常是这样，但不能违逆他的医术。小时候我摔断了腿，何大夫千叮万嘱，只有他说可以才能拆固定板。但我没听他的，觉得不痛便拆，就又跟少爷到处胡闹。结果被何大夫抓到，他直接将我两条腿都绑了，整整七天我只能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能动。」
    「七天？那你怎么上茅房？」柳韶庭惊讶问。
    「是少爷带我去。」阿财无奈笑到，随后朝他奸笑，「不过也该他负责，谁让他建议我拆呢！那时就连半夜想上茅房，我也都叫少爷带我去。」
    「哈哈哈，你们真是亲如手足呢！」柳韶庭感到逗趣的笑了几声，阿财见状，也开心笑了。
    「男女有别，少奶奶跟一个下人有说有笑，是不是不太妥当？」
    突然一个冷漠的声音传来，身着暗蓝衣的王侍卫站在后门旁。
    「王…王侍卫……」柳韶庭猛然一愣，方才轻松愉快的气氛瞬间消失。
    王侍卫笑了声，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他走近人轻声。
    「虽说你的状况我们心里都有数，但其他人没有，难免会有些间言碎语，对梅院并不好，别给二夫人和三少爷惹事。」
    「是…我明白。」柳韶庭低着头，像个孩子般回应。
    「很好，乖孩子。」王侍卫笑道，掠过他走远，「对了，三少爷被管家抓回来了。在方小姐来接替你之前，好好扮演少奶奶的角色。」
    柳韶庭猛然转身，盯着那个背影张口想说什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看着人离去。
    阿财明显看出他的异状，「你认识王侍卫？」
    「……王侍卫不愧是王侍卫，气势慑人。」柳韶庭犹豫会儿微笑道，随后一愣，「嗯？他刚刚说到三少爷？」
    阿财也是一愣，脸色一惊。
    三少爷回来了？！

 【七】上

    【七】上
    梅院主厅，杨家主人杨睦文一脸怒气来回走着，游眉儿坐在一旁，好不容易恢復血色的脸因为担忧而变得苍白。
    被抓回来的三少爷，脸上满是一堆瘀青小擦伤、衣服也有些破烂，显然是经过一番争斗，才被绳子绑着拖回来。而柳韶庭才刚得知三少爷回来，就立刻被秦妈叫到主厅，却没想到被杨睦文见过方淇本人，立刻识破他非方家人。
    两人双双跪在地上，等候杨睦文发落。
    碰！
    杨睦文一手打在桌上，大力的吐气，显然眼下他也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只能说这意外实在超乎他预料，两个新人居然都逃婚，自家的搞失踪、对方居然是找人代嫁，这……这算什么事？他都快气晕了。
    「你…你说你叫什么来着？」杨睦文坐回主位上，喝茶顺气后，看向柳韶庭问。
    「柳、柳韶庭。」他害怕的轻声回应。
    「你真不记得以前的事？」
    「是……」柳韶庭点点头，杨睦文更加苦恼。
    「柳家、柳……目前我不认识有哪家姓柳，秦妈也查过你不是通缉犯，但何大夫说你身上刀伤箭伤都有，极大的可能是遭仇家追杀，才会受如此重的伤。现在你失去记忆，就算遇到故人也认不出来，这实在太危险了！这事为何不早日通知我？万一引来杀手怎么办？」说着说着，一脸怒气看向游眉儿。
    「杨老爷请息怒。」柳韶庭见状立刻趴地，「当日我因伤口发炎无法动弹，何大夫医者之心、秦妈心善，允许我待在梅院将伤势养好在离开。如今虽未痊癒，但也能独自行动，若杨老爷觉得不妥，我即刻离开便是。」
    「老爷，留他在梅院，是妾身的主意。」游眉儿开口，「起初是因为他重伤才留下，如今方小姐行踪还未知，可宇儿娶媳妇、杨家有三少奶奶这件事已是眾所皆知，若此刻还未等方小姐进门就将他赶出去，三少奶奶空缺，恐怕会把事情闹大。所以妾身才请他留下，直到方小姐进门为止。」
    杨睦文想了想，婚礼当日光是自家儿子逃婚就已经闹出大笑话，连方家逃婚这件事也被传了出去，恐怕这笑话会变成闹剧，指不定还会被人说他逼两个新人成亲，这丢了面子还失了里子，实在不能再承受了。
    「你说的也有理。而且我听秦妈说，这半个月是他伺候你喝药用膳，所以你才能恢復这么快。好吧，在我们找到方淇之前，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顶替三少奶奶的位置。」方睦文说。
    「不用等。」柳韶庭才刚趴下想道谢，一直安静不语的杨皓宇开口插话，「反正那个方淇也没真正进门，不如我现在立刻写休书，放他自由也可解决这事，一举数得。」
    「闭嘴！你这逆子。」杨睦文再度拍桌怒吼，「早吩咐过你安分点，居然给我做出逃婚这荒唐事，还失踪半个月之久。你到底是在想什么？」
    「爹，我说了，我不想娶妻！你非得要我娶，那我就只好逃婚了。」杨皓宇不甘示弱的反驳。
    「你还有理了？我这可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他猛地站起身，「看看你两个兄长，他们在你这个年纪就已经有经商的头脑，只过一年就各自拥有小分店。方家虽然產业不大，但在布行也是佔了一席之地，若我们两家联姻，对你的前途可是大有帮助。」
    「哼，谁稀罕这种东西。」杨皓宇不屑的哼了声，杨睦文更是恼火，举起脚就往对方踹了下去。
    「老爷、老爷息怒！」一旁的下人和管家吓得上前阻止。
    「别拦我！今日我非把这逆子打死不可。」说着再度举起脚踹下去，这次却踹到柳韶庭身上。
    「哎、韶庭！」游眉儿看到，惊声呼叫一声，「没事吧？踹到伤口了吗？要不要紧？」
    「我不要紧，可是您不能动气，秦妈，扶娘到椅子上坐吧！」他脸色伤白虚弱的叫来秦妈，起不到任何的安慰作用，却成功让激动的杨睦文放下脚。
    「老爷，消消气吧！」总管拍拍杨睦文的背劝导，杨睦文深呼几口气，压下自己的怒气。
    「总之，在找回方家小姐前，此事就暂时这么定了。你给我回梅院反省，没我的命令，不准你出梅院半步！下次再翻墙出去，就打断你的腿！来人，把三少爷带回他的房间去。」一声令下，两名下人一左一右将杨皓宇架起扛了出去，「还有，去请何大夫，给二夫人和三少奶奶诊治。」
    「是。」
    「多谢杨老爷，多谢二夫人。杨家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柳韶庭朝二人跪拜行礼。
    「起来吧！当三少奶奶的这期间，还是先呼唤我们爹娘为好。你伤还没好，先回去吧！我让梅院的管家再拨一间房给你。」杨睦文说着。
    「是，多谢杨……多谢爹，儿媳告退。」
    柳韶庭在铃儿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他摸了下自己的胸口，感到胸口与衣服间似乎有些湿黏感，很大的可能是伤口裂开了。
    不知道这次何大夫会不会也把他给绑起来？
    何大夫的确有想把他绑起来的衝动，但一听到是杨睦文导致的，也只能压下怒气，重新默默替人包扎，千叮万嘱后才离去。
    这些事都落幕后，也已到了一更时分。虽然梅院管家整理隔壁房给柳韶庭一人居住，但他有些担心，悄悄溜到杨皓宇的房里去。

 【七】下

    【七】下
    房内烛火只剩几盏，果然不出他所料，杨皓宇依然是被绳子绑住的状态，直接扔到床上去。对方闭眼不动，似乎熟睡中。
    他翻出一把小刀，割断脚上的绳子，但在他割断对方身上的绳子后，杨皓宇突然睁眼，解开束缚的双手直往他抓去。
    柳韶庭没料到对方这么迅速，手上的小刀被对方打掉，另一手被抓住往他身后扭。他也不反抗，反而借力使力，杨皓宇没有想到柳韶庭居然顺势将他拉过去，欲将人押在地上的身体直接往地面撞，自己反被柳韶庭压制。
    「你会武功？」
    柳韶庭猛然回神，他立刻放开对方，杨皓宇趁机将人挥开，这次他什么反抗都没有，直接往地面躺，杨皓宇趁机坐到他身上，双手将人压制在地。
    「而且还是男的？」他扯开对方的衣领确认无误后，一张脸凝重起来，改掐在对方脖子上，「说，你到底是谁？潜入我们杨家，到底想做什么？」
    「我没有潜入，是方家下药把我代嫁进来……」
    「你是从哪学来的武功？」
    「我、我不记得了……唔！」杨皓宇用力一掐示威，柳韶庭咳了声，「是真的…或许是失忆前学的，但我真的想不起来，这应该是身体的记忆……」
    「那现在怎么又不反抗了？」
    「我身上有伤，怕反抗又裂开，听说何大夫会把人绑起来……」想起何大夫一脸有气不能出的怨脸，若再发生一次，恐怕何大夫会连杨睦文都绑起来。
    「呵，这倒是。」杨皓宇笑了声，缓缓放开对方起身，为自己倒杯茶水，「看在你这半个月尽心照顾我娘的份上，暂且留你在这儿。」
    「多谢相公。」柳韶庭揉了揉有些痛的脖子，胸口又再发痛，希望不要又出血才好。
    噗！杨皓宇突然将茶水一口喷出去，「你刚叫我什么？」
    「爹说我在这儿期间，扮演三少奶奶的角色才合理，那我就只能叫你……」
    「住嘴住嘴！我没兴趣让一个男人这样叫我！」杨皓宇伸出手阻止对方，一脸的噁心，「虽说爹的话该听，但有些事真不能做，至少我绝不会叫你娘子。」
    柳韶庭一听，也是萌生一股噁心感，这要克服还真是一大难关。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才好？总不可能到方小姐来之前，我们都不往来吧。」
    「这有什么问题，像兄弟一样称呼其名不就得了？」杨皓宇说，柳韶庭愣了愣。
    「皓宇……」他轻声念了几声，随后发出笑声。
    「笑啥？我的名字还能戳中你的笑点不成？」杨皓宇边嗑着瓜子边说，柳韶庭摇摇头。
    「不是，只是自从来到这梅院后，感觉好像多了许多兄弟姊妹似的，秦妈和良嫂也是对我关怀备至，加上二夫人就像多了三个娘，感觉有些开心。」他开心笑着。
    想起跟阿财一同受罚打杂，跟铃儿已经有默契的伺候游眉儿，秦妈有空就把修改好的衣服给他送来、关心他的身体健康，良嫂偶尔也会把多的水果糕点塞给他吃，秋儿还没相处多少日子，但想必应该也不会难到哪里去，至于王侍卫……想到他，柳韶庭开心的脸缓缓淡漠下来。
    「……喂！回神！」杨皓宇蹲到他面前，双手一拍，将柳韶庭的意识拍回来，「怎了？突然就出神，是伤口又裂开了？」
    虽说伤口不是他造成，但方才那样大动作，指不定又裂开。现在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对方这么晚跑来，除了帮他解开绳子以外，什么也没做，说不定这人是真的只是好奇来帮他的。
    看着杨皓宇的脸，柳韶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摇头，他觉得有些晕。
    「我没事，多谢关心。」
    「这么有礼，肯定学过礼数吧！」杨皓宇起身笑道，柳韶庭只是静默不语，对方又突然蹲下看他，「对了，既然这样，你不如陪我练功吧！」
    「咦？可是…我真不记得……」
    「但你的身体记得阿！」杨皓宇一手戳着他胸口，「你要是不陪我练，我可能会太无聊，又翻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我可不确定。」
    「可爹说会打断你的腿……」
    「那只是吓唬人罢了，且我身强体健，骨头断一两根很快就好了。」杨皓宇甩甩手，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何况多做些以前的事，说不定哪天你就能恢復记忆。」
    柳韶庭犹豫的看着他好一会儿，「你这么说也是挺有道理的……」
    「怎么？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杨皓宇困惑的问，柳韶庭一惊，连连摇头。
    「没这回事，练功这件事对彼此都好，实在求之不得。但眼下，我伤口还会裂开，必须等何大夫允许了才能开始。这样行吗？」
    「这是自然，跟一个受伤的人对练，一点也不有趣。」杨皓宇走到桌边，发现桌上的瓜子都被自己嗑完，拍乾净自己的手，将茶壶里的水全喝光。
    注意到对方一直边吃东西边跟自己对话，柳韶庭看着，「你是不是饿了？要不请良嫂做些什么？」
    「不用。」杨皓宇甩甩手，又往床上躺去，「今日折腾一天，实在累了，你回去睡吧！」
    柳韶庭看着躺在床上不理他的背影想了想，一言不发就跑了出去。杨皓宇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也是一脸困惑，跳下床跟去。
    咚咚咚……
    厨房里传来切菜声，炉灶里的柴火劈哩啪啦烧着，当杨皓宇跟来厨房时，柳韶庭居然在起锅烧菜，他感到有些意外。
    「你怎么过来了？」转身拿个盘子就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柳韶庭有些惊讶。
    「看你是不是来偷吃阿！」杨皓宇笑着，搬来一张圆凳坐在旁边。
    他有些明白对方突然半夜烧菜的原因，反正自己也饿着，不管是不是为了他，现在被他看到，总会分他一份的。
    柳韶庭也没将人赶出去，拿着盘子去装几把蔬菜，清洗后拿回来切。
    「嗯？干嘛换手？你不是左手切菜比较顺吗？」杨皓宇问，柳韶庭停下动作。
    「你知道？」
    「听声音就知道不对，现在菜刀在右手，那方才自然是用左手。难不成你是用嘴切的啊！」
    「但我用左手……」柳韶庭有些不安的说，回头看了眼杨皓宇，后者正在翻找食材，注意到他的视线。
    「左手怎么样？哎，我管你左手右手，总之快动手，我饿死了！」他指着对方命令，柳韶庭愣了愣，转回头改用左手切菜，心情跟着流利的切菜声跳跃着。
    没多久，柳韶庭端上两盘炒饭。
    「这是我跟良嫂学的三色炒饭，是在一般蛋炒饭里加入青江菜和梅干，可好吃了！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全都自己动手调味，不知好不好吃。」他给对方送上一根汤匙。
    杨皓宇接过汤匙，脸色严肃的缓慢咀嚼，却看到柳韶庭根本不管他的脸色，悠悠哉哉吃着自己的份。
    「你不等我说感想吗？」
    「你说，我在听。」柳韶庭依然悠间的样子。
    「我觉得不是很好吃。」他摇摇头。
    「是吗？哪不合你口味，我下次改。阿，对了，还有那个。」柳韶庭继续舀了一口饭放进自己嘴里，转身跑去拿一小碟子和小土罐，夹出醃渍土豆丝。
    面对这淡然的态度，杨皓宇突然笑了几声让他吓到，差点把土罐摔到地上，一脸惊吓和不解的看着人。
    「我说你这人啊，身为男人却坦然的穿着女装，身为少奶奶却把这粗活做的这么顺手。你是不是连自己是男人这点给忘了？面子都不顾了。」杨皓宇笑着摇头。
    柳韶庭安静会儿，也露出微笑继续吃，「对了，你为何要逃婚阿？阿财说你平时也会到青楼去找姑娘，现在给你送上一个媳妇，为何不要？」
    「嫖和娶是两回事，再说这种商业联姻多势利阿！生活肯定累惨，这辈子还怎么活？」杨皓宇替自己夹了土豆丝放进嘴里，两眼放光，直接夹一大口。
    「但爹说，这对你将来会有好处，这不是很好吗？」
    「说这什么没出息的话。」杨皓宇敲着小碟子示意还要，「一个大男人想要成家立业，怎能全靠他人？」
    看着一个时辰前还被骂没出息的人，现在居然说这么有志气的话，柳韶庭实在有些意外。
    「那你想做什么？」他将土豆丝叠成一座小山后推给对方，一脸好奇的问。
    「还不知道，但我一定能做出大生意。」杨皓宇大口大口吃着，柳韶庭看了看，将自己的盘子推给他。
    「我吃不下，这些都给你。」
    「真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杨皓宇扫光自己的份，继续接着吃对方推过来的炒饭。
    柳韶庭替人倒杯茶，静静地微笑看着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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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八】
    铃铃……
    扣扣！
    清脆响亮的铃鐺声后，门被敲了两声。铃儿没有等里面的回应，直接打开门。
    柳韶庭坐在床上点头，双眼却依然闭着。铃儿将端来的水盆放到床头边，拧乾棉布后，动作小心的敷到柳韶庭脸上。
    感到自己脸上有凉意，柳韶庭这才睁开眼。他也没说话，接过棉布，慢吞吞的擦着脸。
    铃儿不催不赶，端来一盘瓶瓶罐罐的端盘放到桌上，站在旁边看对方似乎擦到一个段落，主动拿走棉布，将人牵到椅子上坐，脱去对方的衬衣后，打开其中一瓶，浓重的药味直扑而来。
    「唔！好重的药味喔……」柳韶庭皱着眉心，但也因为这刺鼻的药味，总算让他清醒过来。
    铃儿已经不像第一次帮他处理伤口时的生涩，加上伤口都已经结疤，就算碰到也不会引起剧痛，现在已能动作流利地替人换药着衣，没一会儿就已经替人梳妆打扮完毕。
    「嗯？今日怎么这么快速？是有什么事吗？」柳韶庭困惑看着对方将他拉出房，直往主厅走去。
    「少奶奶早。」
    一看到身影，秦妈先行开口行礼，主厅摆着一桌早膳，等候的游眉儿正坐在椅子上看他。
    柳韶庭有些犹豫地走到她面前蹲下，「儿媳给娘请安。」
    「好孩子，来这儿坐。」游眉儿笑着招手，柳韶庭愣了愣，缓步走去，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昨日还好吗？伤口有裂开吗？」
    「多谢娘关心，何大夫已帮我换过药，现无大碍。」
    「那就好。」游眉儿牵起他的手，「昨日让你受惊了，老爷行事虽严格，但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其实很好商量的，所以昨日的话，你别放心上。」
    「我明白。爹娘替我这不速之客找大夫疗伤，还容许我暂时留在这里，已是万分感激。」
    「果真如秦妈他们所说，你这孩子真是乖巧。」她欣慰笑着，随后一叹，「你如此乖巧却惨遭追杀的境地，想必是被连累的。你别担心，我们会想办法帮你。」
    柳韶庭有些意外，「您不生气吗？我隐瞒自己的身份……」
    「你也是身不由己，这点梅院的人都知晓。只是，有件事实在令我困惑。」看着柳韶庭一脸紧张，她轻拍对方的手两下，「即便你只是躲在房里，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但你却到处帮忙，甚至这么细心照顾我，这是为何呢？」
    柳韶庭愣了好一会儿，看向一旁的秦妈，「是吗？我有吗？」他的问话反让两人都愣了，反倒一直面无表情的铃儿掩嘴笑。
    「哈哈哈，这算什么回答？」门外传来爽朗的笑声，杨皓宇拍了两下柳韶庭的脑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擅自拿起筷子就夹菜吃。
    「宇儿，别对姑娘这么不礼貌。」游眉儿轻声责备，伸手替柳韶庭拨回被拍出来的发丝。
    「有啥关係？反正他……唔！」话没说完就被柳韶庭伸手摀住，害他差点把筷子也塞进嘴里，这让他皱了眉心，拍开对方的手，「做什么？有姑娘像你这样阻拦男人说话的吗？」
    「…抱歉……」柳韶庭自认有错在先，但对方的话却让他有种矛盾感。
    杨皓宇哼的一声，「这儿都是梅院的人，你假冒方淇嫁进来已经不是秘密，有啥好遮掩的？这么没规矩，看将来谁敢娶你。」
    柳韶庭有些明白了，直盯着人没动静，脸上却有些感动的红晕。杨皓宇这是要帮他隐瞒性别的事呢！
    游眉儿无奈的瞥了杨皓宇一眼，随后向柳韶庭笑叹，「韶庭，别听他胡说，你这么乖巧又体贴孝顺，肯定能找到好人家。若真嫁不出去，我来当你婆婆。」
    「娘！你说什么呢？！」杨皓宇脸色一惊，游眉儿笑着。
    「比起你这逃婚的儿子，韶庭对我可是孝顺至极，有这么一个媳妇可是福气。这期间若你待他不好，就让秦妈好好管教你！」
    「是，夫人。」秦妈笑了笑附和。
    杨皓宇哀怨看了柳韶庭一眼，他夹起一根青菜放到柳韶庭碗里，「来，吃青菜，凉了就不好吃，快吃！」
    「多谢……」柳韶庭没多说什么，捧起自己的碗，却是先替游眉儿夹了一块豆腐，「娘，您也吃。」
    「我呢？」杨皓宇将碗伸过来。
    「阿，好。」柳韶庭听话的也替人夹了块豆腐，顺带一块肉一起放进去。
    「这还差不多。」杨皓宇一脸神气，柳韶庭却笑了笑，悠间吃着自己的份。
    眼看两人像是小孩般互动，游眉儿和秦妈互看一眼，开心笑着。
    「我终于知道这股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什么奇怪的感觉？」阿财搬着劈好的木材经过他面前，放到炉灶旁。
    铃儿正帮着良嫂洗菜挑丝，两人都是一脸好奇，看向正把菜头拿进来、开心笑着的人。
    「自从我来到这儿，总听你们说三少爷怎么不争气、怎么不成材。按理来说，有这样的主子总是苛待下人，但却又不见梅院的人有一丝怨气。之前一直都只感觉不太对劲，却怎么也说不上来，现在总算知道了。」柳韶庭走到桌旁，将菜头拿出来清洗边说。
    「那你知道什么了？」接过对方洗好的菜头，良嫂边问边削皮。
    「三少爷虽然老是摆架子，但其实是个大好人，对不对？」
    看人一脸兴高彩烈、一副自己肯定猜对的样子，现场传来哄笑声。
    「哈哈哈哈，三少爷给你灌了什么迷汤，居然会给你这样的印象！」良嫂开心大笑，铃儿也撇头笑着。
    「为何要笑？难道不是吗？」柳韶庭有些慌张。
    「当然不是！」一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杨皓宇一脸难看的瞪向他，「你在别人面前给我胡说八道什么？」
    「少爷。」良嫂和阿财礼貌性的称呼一声，铃儿也暂停工作，微弯身行礼。
    「我才没胡说八道，你……哎呀！」柳韶庭还想反驳几句，对方一伸手，直接勾住他的脖子。
    「够了，闭嘴！」杨皓宇抢走他手上的菜头扔到桌上，勾着他的脖子往外走，「过来，有件事你给我说清楚。」
    「咦？等等，皓宇，至少让我好好走路……」柳韶庭是倒着走，没看到路的脚步有些啷呛，只能抓着对方的手臂勉强行走。
    提着一篓菜的秋儿一脸困惑的，看着一人拖走一人。
    「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良嫂笑着，双手俐落地将菜头切片，「目前看起来，少爷似乎很中意这位『少奶奶』。」
    「咦？但他可是男人啊！」秋儿说，良嫂只是笑了几声。
    杨皓宇一路将柳韶庭架回书房，指着桌上两本书和一叠纸。
    「说，这是怎么回事？」
    柳韶庭困惑走去拿起书，书本里满是一堆数字，「这是我在这儿无聊时，写下的读后感……」
    「这又不是故事，写什么读后感？」杨皓宇走去抢过对方手上的书，「这本书你在哪发现的？」
    「我在那格书后面发现的……」柳韶庭指着书柜，猛然一愣，「原来你不想给人知道吗？」
    「要不然呢？谁没事会特意藏到后面去？警告你啊，要看可以，但不准把这些给别人看，否则我弄死你。」杨皓宇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坐到书桌椅上，拿走那叠纸看。
    柳韶庭一脸呆滞，也坐到一旁，「为何啊？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要你管这么多，听话就对了。」杨皓宇没好气的命令，自己替自己倒茶喝。
    毕竟寄人篱下、对方又是小主子的命令，柳韶庭也是无奈，拿起一本书翻阅。
    这几日看这几本书，里面没有什么渊博的大道理，满满的数字和计算，似乎是本入门的商业经，就连原本一窍不通的自己都能看懂，甚至学会了一些讨价还价的技巧。
    无意间看向杨皓宇，对方一脸专注看着自己写的那些读后感，左手手指不时摆动，像是卜卦又像是在弹指似的，随后又看向下一张思考。他想了想，拿来纸笔和一个算盘放到对方手边，杨皓宇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接过毛笔。
    「有人来叫我。」
    「好。」柳韶庭不懂对方用意，但看对方似乎认真起来，只是听话点头。
    他站到一旁替人磨墨，看杨皓宇右手写字、左手流利打着算盘，嘴里念了一堆数字，毫无连贯性的样子，他实在听不懂。但看到对方在纸上写的字，柳韶庭感到眼熟，再度看了眼书里的字。
    「原来这些书是你写的阿！」
    啪嚓！
    杨皓宇用毛笔将书桌上戳出一个凹，笔桿都断了。他一脸严肃瞪着对方，柳韶庭一脸坏事的样子。
    「抱歉……」
    「不准说出去，我真会弄死你。再拿一支给我！」
    杨皓宇没好气边威胁边命令，柳韶庭连忙从笔架上再拿一枝笔放到他手上，却是一脸笑盈盈，看的杨皓宇无法专心。
    「笑什么笑阿？」虽然对方笑的好看，但他实在不想被一个男人这样盯着笑，笑到他心里有些发寒。
    「我对经商这块一窍不通，但看了这些书居然能学到一些，这说明你对经商其实很擅长的不是吗？你不像他人所说那般不成材，其实你头脑很聪明的，连书都写的这么浅显易懂。」
    听着对方满嘴的讚美，杨皓宇有些不适应的咳了咳，「谁说的？没听到大家都说我是败家子吗？」
    「看起来不像阿！」随口一句就驳回对方的话，他搬来一张椅子，直接坐到旁边，「给我说说，为何不让大家知道你真正的实力？」
    看对方像孩子求学般看着他发问，顿时也没了脾气，叹口气后继续沾墨写字。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是妾室的孩子，上头有两位出色的兄长，就算我在怎么努力，未来也只能给他们打杂罢了。」
    「但我听说，爹为了不让兄弟同行相杀，让你做布行的生意，才有与方家的联姻不是吗？」
    「我也说了，我不愿靠他人立业。」
    「喔，我懂了，原来你不是指爹，是指方家啊！懂了懂了。」柳韶庭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让杨皓宇露出意外的神情看他，「但这又不妨碍你成家立业，若方家布行在你手里发扬光大，那就是你的功劳了阿！」
    「倒也是这个理，但这还是靠方家才起手……」他就是不愿跟他人有任何利益，商人都是爱面子顾信誉的，没准会被方家退婚，才会闹出逃婚一事。
    「人不可能一人独活，即使在不情愿，总得靠他人才能活下去。你是富家公子，或许永远不会察觉，但总得知道这件事。」柳韶庭淡然道，杨皓宇直看着他。
    「……这是谁告诉你的？」
    柳韶庭猛然一愣，「我、我是在书里看到的……唔！」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掐住脸。
    「这里的书我都看过，就没看到你说的。再不老实招，我就立刻写休书，把你赶出去！」
    「我真是在书里看的……」刚才话没说完就被掐住，他感到牙齿旁的肉被咬到，似乎还有些血味，他抓着对方的手想挣开，就怕咬下一块肉。
    「那你在难过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奇怪……」杨皓宇猛然一愣，手挣了挣放开，虎口滑下水珠。
    「我、我肚疼，去跟何大夫拿药……」柳韶庭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嘴角还流出一些血，撞倒椅子后就跑出书房，差点又把站在门口的阿财给撞了。
    「你……」
    「我肚子疼，不用午膳了！」
    柳韶庭边说边跑走，却在踏出梅院后，被人摀嘴掠走。
    早上还兴高彩烈的样子，没一个时辰就哭着跑出来，阿财愣的没动静，只觉一股火从胸口烧。
    碰！
    看着被重重打在桌上的饭菜，汤水还撒出一些，杨皓宇一脸莫名其妙看着阿财。
    「阿财，你做啥？」
    「送餐。」阿财一脸怒气，简单扼要地说完，转身就走出去。
    杨皓宇无言的挠挠脑门，看向那叠纸。

 【九】

    【九】
    才刚踏出梅院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摀嘴，柳韶庭下意识将脑袋往后一撞，身后的人却也早料到他会使出这一招，撇头闪过。身影闪到另一边，嘴再度被摀住，这次他感到自己靠在一个结实的肩头上，眼角瞄到暗蓝色的衣领，挣扎的身子立刻停下。
    「我有话要问你。」说完，静悄悄离开梅院。
    王侍卫轻功带着他离开，却也只是到杨家一角落的小院就将他放下。
    柳韶庭跌坐在地上，稳下心看着周围。这小院简洁，只有两屋相连，中庭除了角落一棵树外，什么都没有。
    王侍卫突然将刀剑抽出来，抵在他颈根上，一脸的凶神恶煞。
    「想不到，你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你也是派来杀我的？」柳韶庭看着他说，这让王侍卫笑了一声，下巴一抹刀疤更加重一丝邪气。
    「你果然没有失去记忆，十三殿下。我不是被人派来的，但的确是有杀你之心。」
    柳韶庭安静会儿，「你是王大哥的胞弟王德义？」
    「你知道？」王德义没料到对方会认出自己。
    「王大哥曾提过他有个闯荡江湖的弟弟，下顎有刀疤是与江湖人士比试时留下的战绩。但我没想到你们两人长得如此相似，宛如双生子。」柳韶庭冷静开口，一双眼却像是看开般，没有丝毫恐惧甚至笑了声，「若是死在你手上，我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王德义咬牙切齿，另一手抓起对方的领子，压到石柱上，刀尖对着柳韶庭喉咙上，「我大哥从小志在沙场、为国捐躯，却因为你的关係，心甘情愿待在牢笼里被人驱使，守护一个连死人都没见过的皇子，最后却因绑架皇子的罪名被处死。他生时为你、死了也因你，你到底对我大哥做了什么，让他因你而死？说啊！」
    他的话就像刀子般，一刀刀刺在柳韶庭的心口上，柳韶庭泪流满面，却没有一句反驳。
    「你杀了我吧！」咬出牙印的嘴唇颤抖，「王大哥把命给我，你有权拿回去。」
    「你！」王德义情绪激动，刀尖将对方的脖子刺出一些血，但柳韶庭没有反抗，闭上眼等待对方处置。
    「胆子真够大啊，居然拿刀对着主母，这是要造反了？」
    门口传来嘲讽，杨皓宇双手抱胸靠在院门旁，一脸难看的瞪着王德义。
    「三少爷……」
    他的无声出现让两人都愣了，王德义瞪了眼柳韶庭，哼的一声放手收刀。
    「韶庭，过来。」杨皓宇朝人招手示意。
    柳韶庭摸着自己的脖子，看了看王德义，缓缓走向人。杨皓宇查看对方的脖子，发现不严重后轻吐一气。
    「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吗？你俩认识吗？」他问，两位当事人却是默不作声，这种情况在杨皓宇的意料之中，眼下他也没想继续深究，「王德义，我暂且不管你们俩是否认识，眼下他是杨家三少奶奶，暂时杀不得。等来日我的事解决了，你们的事再慢慢谈。」
    「是。」王德义虽明显不满，但还是听命拱手行礼。
    「走。」杨皓宇抓起柳韶庭的手往梅院走。
    柳韶庭回头看了眼王德义，对方没有看他，只是一脸复杂的往自己屋子走。他现在脑子也是一片空白，只会哭，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前方抓着自己的杨皓宇，大到发疼的力道反倒让他有些安心，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全然坦荡的面对死亡。
    恐惧和不安一口气窜上心头，他紧咬着下唇忍住，却引得自己全身僵硬。
    杨皓宇觉得被抓住的手出力，似乎想要挣脱却没有明显的跡象，他感到困惑地回头一看，柳韶庭憋得脸都红了，彷彿下一瞬间就会爆开似的。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要吃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他停下脚步劝说，一双手揉捏挤压着对方的脸颊，心里讶异这触感柔软度不输给姑娘的脸。
    「没有，我不是怕你……」
    「啊？我堂堂恶霸三少爷，你居然不怕我？」
    「怕怕怕，偶怕你……」脸被挤到连话都说不清楚，杨皓宇觉得有趣的笑了声，这才饶过已经被他揉红的脸。
    「我知道你没有失去记忆。」杨皓宇提起正事，这让柳韶庭停下揉脸舒缓的动作，「你到底是谁？」
    柳韶庭低下视线，「……能不说吗？」
    「可以。」
    「咦？可以？」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柳韶庭也一脸意外。
    「我猜你除了自己的身世以外，其他应该都会说，比如你认识王侍卫的大哥。」杨皓宇笑着，柳韶庭明白了，对方这是变着法子让他用其他东西换取逼问身世，「我不要求你一定要全部坦承，但是重要的地方我一定要知道，毕竟杨家不是只有我一人，我现在保了你，就必须知道你的事才行。」
    「……王侍卫的大哥，曾是我的侍卫。」柳韶庭觉得对方的话有理，缓缓道出，「王大哥待我如师如父，陪我读书习武，偶尔闯祸闹事，也是他被我连累受罚。我听其他人说，王大哥的梦想是上战场杀敌，却为了我留在身边当侍卫，然而最终却因为被诬陷绑架我而丧命。」
    「你们感情这么好，为何最终会绑架你？是为了钱吗？」杨皓宇问，眼神看向柳韶庭身后的人，但柳韶庭低着头，并没有发现。
    「不，王大哥没有绑架我，是我求他带我走的！」柳韶庭连连摇头，有些惶恐的低着头，「那日外出正要回家，但在半路遭到贼人袭击。贼人虽被歼灭，但我们的人也伤了大半。我和王大哥互相扶持到一间空屋疗伤，我……我便要求王大哥带我离开，在异地一同生活不过两个月，就被家里的人找到。却不想家里的人误以为我是被王大哥绑架，将我们带回去后，王大哥就因为我而丧命……」说到这，眼光再度泛红。
    「明知道这么做会死，你那位王大哥为何还是应你要求、带你逃走？真的是你要求的？」杨皓宇问。
    「……就因为知道，所以我才这么做。」柳韶庭低下的脸泛起不安的红晕，「王大哥说他喜欢我，能为了我做任何事，甚至放弃他的梦想陪在我身边。我也是，为了王大哥我寧愿放弃继承家业，明知道会死却还这样做，想着大不了一起去死。但是我太天真了，还来不及见到王大哥最后一面，就连他的尸身也都被家里的人偷偷处置。我有几次想随王大哥而去，但每次都会被人阻止。这次也是，虽然非我所愿，但想着被刺杀后就能去见王大哥，却没想到被方家小姐所救，受重伤被送到这里也没打算被医治，方才被王侍卫威吓时也是，既然这条命是王大哥留的，想着还给手足的王侍卫也是理所当然，你却出现了……」
    「你这是在怪我？」杨皓宇听着有些不是滋味，柳韶庭摇摇头看他。
    「没有，我很感谢任何救我的人，这或许是王大哥希望我继续活下去，所以我没有理由去怪别人。」
    「可是你还在怪自己，所以才会装失忆、扮女装，以为这样就能变成另一个人，是吗？」这话让柳韶庭猛然一愣，「那王大哥呢？你想忘记他吗？」
    杨皓宇虽然只是因好奇发问，语气也是平淡无奇，但在柳韶庭耳里，这却变成责怪他推卸责任的意思，他慌的抓住对方衣服。
    「没有，我才没有这样想！我只是…我……」嘴里我个半天，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在他内心深处，是真的想逃避也说不定。
    他曾责怪过对方，怪对方天天说喜欢他害他动情、怪对方为了自己牺牲梦想、怪对方随口说说害自己当真、怪对方寧死也要做出这种事……
    但其实，他更责怪因为自己的天真，害死一个最重视他的人。
    「别想太多。」
    一双手将他搂抱，他的脸压在有些硬的颈肩上，柳韶庭无法睁眼，只感到杨皓宇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闭上眼，仔细思考，你想怎么做？王大哥会希望你做什么？只要想通这两点，你就能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想怎么做？
    该怎么做？
    王大哥，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呢？
    夜晚，杨皓宇坐在床边，看着已陷入沉睡的柳韶庭。
    柳韶庭对他坦白过后，虽然泪流满面、啜泣哽咽，却没有嚎啕大哭。之后跟在他身后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随他该吃吃该喝喝，时辰到了也跟着他回房上床睡觉，不吵不闹，安静的令人感到惊讶。
    杨皓宇不曾有过类似的境遇，他不太能明白这对当事人的打击有多深，但他能理解，谁都不愿意看到重要的人因己而死。
    尤其死的还是深爱之人……
    「好！我准备好了！」
    柳韶庭一手捲起袖子，拿着一根桿麵棍，对准砧板上一大块猪肉，碰的一声，用力打下去。
    「哎！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对我的肉做啥呢？！」
    良嫂一进屋就看到一块肥嫩的肉被打凹，她气得大声怒吼，将菜篮塞到一旁跟着的铃儿手中，衝过去就把桿麵棍夺回来，吓的阿财躲到一脸茫然的柳韶庭身后。
    「咦？我听说良嫂要做饺子，想着要帮忙……」
    「是做饺子没错，但这是猪肉不是牛肉，只要用菜刀剁碎即可啊！」
    「可阿财说要先把筋打断……」柳韶庭一脸困惑看向身后的阿财，良嫂一听更是火冒三丈。
    「猪肉哪来那么多筋？又是阿财你这臭小子胡说八道，还让少奶奶为你担罪，老娘先把你的筋给打断！」
    「疼！别阿，我是在教他做饺子……哎哟！」辩解的话还没说完，良嫂手上的桿麵棍一棍棍往自己的身上抽，阿财连忙东躲西藏逃出厨房。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良嫂举着桿麵棍追了出去。
    柳韶庭一脸呆滞地看着人跑出去，这时铃儿端来一盆清水，拿来良嫂刚塞给她的青菜堆，开始清洗挑丝。柳韶庭看着也凑过去帮忙，铃儿也习惯，笑了笑便把洗好的青菜给对方，柳韶庭接过手将嫩叶摘下挑丝，动作熟稔。
    「果然又在这儿。」杨皓宇一进厨房就看到柳韶庭，他感到有些无言，这人又不是厨子，怎么就爱往厨房跑？
    「皓宇，你看完书了？」柳韶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杨皓宇有些讶异，伸手轻拍对方额头。
    「少多话，我是刚睡醒！」他轻声嘖嘴，「肚子饿了，中午吃什么？」
    「良嫂说要做饺子吃。」柳韶庭将手擦乾净，走到炉灶边拿起一盘一直靠馀火保温的馒头，切开后塞进酸菜和一些碎豆腐，端给杨皓宇，「这是早上剩馀的馒头，将就着吃吧！」
    「喔！」他接过手，柳韶庭对他笑了笑，走回去继续挑菜。
    柳韶庭比他早醒早出门的时候，他是醒着的，但他没有惊动对方，只是瞇着眼看人自己梳洗穿衣，除了一双眼有些红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异样。出门过没多久，特地替他准备一份早膳回来，但柳韶庭没有吵醒他，只是走到床边对他轻声道谢后，再度离开房间。
    他没有睁眼看对方的表情，但不知为何，那声谢，让他心里感到有些甜，连酸菜吃起来都觉得甜。
    后来待在房里边吃早膳，边继续把那些纸看完，直到快午时，才换了身日常服就出房门。
    他原本也只是到处走走，看看不在这里的半个月，梅院有没有什么新鲜事，脚步却直接将他带到厨房，正巧看到良嫂将阿财打出去。
    杨皓宇无奈笑着，这两人还是一成不变，却又觉得有些不太一样，举步走进厨房，一眼就看到正在挑菜的人。
    心情瞬间开朗起来。
    他咬着馒头靠到人旁，「韶庭，午后要不要到街上逛逛？」
    柳韶庭困惑看了他一眼，「爹不是要你待在梅院反省，不准出门吗？」
    「哎，他是叫我不准翻墙，没说不准走出去啊！」
    柳韶庭偏着头，这话好像也有理，便露出期待的笑脸，连连点头，「好啊，除了这梅院，我哪都还没去过。」
    看着傻乎乎就点头答应的人，铃儿露出苦笑摇头，杨皓宇有些心虚的撇头，继续吃他的馒头。

 【十】

    【十】
    杨皓宇盯着眼前人，怎么看都不顺眼。倒是一旁的阿财和铃儿，都是一脸笑意。
    说好吃完饭要带人上街去玩，他在这个镇上虽没有好名声，但也是人人知晓的小祸头，觉得让人知道自己带着女人出门，不如带着新鲜面孔的哥儿们出门还比较自在。便找了一套自己旧的衣服让柳韶庭换上，这一换，明显让两人的体格差异显露出来。
    柳韶庭个子本来就比他小，即便是旧的衣服套上去，显然还是大了些，尤其是身板差异就更大了。柳韶庭的腰比他细，腰间打了两个折才贴合；颈肩和胸口虽比他小一点，但也就这么一点点，只要一用力就能算合身；至于那双腿，不比男人粗、也不比女人细，但结实有力，显然就是常练武毫不懈怠的成果。
    总结来看，柳韶庭就像一个接受过文武教育的英俊才子，而他就是一个混饭吃的小胖子。
    「嗯，真不错，你们觉得呢？」没注意到他们异样的柳韶庭，自个儿在镜子前转着。
    虽然这布料不像丝绸锦缎那样好穿，但这厚重感却让他感到更加舒适，身上不用太多配件，只需一个荷包就够，就连头发也在颈后随便束起即可，他真觉得这样的装扮太方便了。
    碰！
    杨皓宇拍了桌起身，走过去伸手就拉掉对方的腰带。
    「你做啥啊？！」柳韶庭连忙抓住腰带阻止对方暴行。
    「给我换女装！」
    「为何啊？我觉得这样穿很好啊！」这还不到一时半刻就要换下，他实在不捨得脱。
    杨皓宇则是一脸铁青，用力抽走腰带。
    「好什么好？你在这里是少奶奶，哪有少奶奶穿男装的？」
    「这是你要我穿的，何况我是男人，本就该穿男装……」柳韶庭一脸困惑，看向另外两人求解。
    「咳嗯，这是有人不满穿得比他好看。」阿财一脸看好戏，杨皓宇一听恼羞成怒，用腰带勾住他的脖子。
    「铃儿，你给少奶奶换装！你给我出来！」
    「少爷！手下留情啊！少爷！！」阿财赶紧抓住腰带以免被勒死，却阻止不了对方将他拉出去。
    碰！
    看着关上的门外传来响亮的哀号声，柳韶庭满头困惑，铃儿无奈笑叹。
    半个时辰后，柳韶庭矇着脸跟人从后门上街。
    「还在生气？」虽然脸被遮住大半，杨皓宇依然能看出那面纱下鬱闷的脸。
    「没有。」他轻声回应。他的确是没在生气，就是不捨那身男装，想着改天有机会一定要穿着上街。
    杨皓宇不懂对方在想什么，只觉对方似乎还在生气，伸手搭揽在对方肩上。
    「难得出来就别生气了，你不是说你没出门过吗？这样，只要你看中的，我全都买给你。」
    「全买给我？」柳韶庭看向人问，杨皓宇顿时觉得彼此的距离有些近，心里怔了下收回手。
    「阿…是阿。爹是这镇上富商之一，就算把整条街都买下来也是足的。」他摸了摸手，有些心慌马乱的。
    柳韶庭笑了声，「夸张，哪真能买下整条街啊？」
    这眉开眼笑的，还真不错看……
    咚！
    杨皓宇重重敲了下自己的心窝，猛然咳了声，顿时为自己居然为一张化妆的男人的脸动心，自己居然变得如此男女不挑的地步了吗？
    「皓宇？你做啥这样打自己？」柳韶庭有些惊吓的看着人，该不是杨皓宇有自残的行为吧？
    「没、没事，我……只是胸口有些闷罢了，打一下会舒畅一点。」杨皓宇连忙摇头挥手表示。
    柳韶庭还是一脸狐疑，但看人似乎只是摸了摸胸口，没事般往前走，自己也只好跟在一旁。
    「话说，我只是出来间晃，王侍卫为何也跟出来？」杨皓宇说着，跟在身后的王德义倒是淡然。
    「监督你啊，免得你又溜走。」
    「我的伤还没好，能溜去哪？」杨皓宇无奈说。
    「属下也想知道你还能溜去哪儿。」王德义习以为常的回，杨皓宇嘖了声，没有反驳。
    柳韶庭朝他看了眼，王德义虽然注意到了，却又立刻撇开视线。
    那日杨皓宇阻止他并带走柳韶庭后，他原本只是在房内踱步消气，但想到眼下的确是杨皓宇的事情比较重大，等带回方小姐，到时他再追问柳韶庭也不迟。便从自己箱子里拿出一些破伤药想给柳韶庭，却在半路听到柳韶庭说出的一切，让他大为震惊。
    他清楚知道自己兄长好男色，原以为只是兄长的一厢情愿，却不想居然能得到回应，甚至愿意以命相许，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你相信他的话吗？」
    杨皓宇的声音突然穿入他耳里，王德义猛然回神，柳韶庭正一头栽在一堆书册里，杨皓宇站在他身边。虽然视线没有看向他，但明显是朝他问话。
    王德义双手环抱于胸，「少爷觉得呢？」
    「对我来说，这只是一人的片面之词，无法断定。但你了解你大哥，也知道柳韶庭的事，多少应该能判断出是非真假。」杨皓宇看向他，王德义也回看他一眼，随后一叹。
    「我与大哥虽双生，但我们的个性却不同。他严谨、勤奋，尽忠报国、志在沙场；而我嚮往江湖上的人情道义。大哥并没有勉强我随他投军或走仕途，反而希望我能活出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们虽不常见面，但常有书信来往。柳韶庭的父亲……整日忙于工作，无心照料柳韶庭，所以我知道大哥对于柳韶庭这位主子极为爱护，如同亲父子。五年前大哥去世，原因竟然是绑架主子而被杀死。我不能相信大哥这么爱护柳韶庭，却因起了糊涂之心而招来杀身之祸。」王德义愤恨说。
    「但你没想到，居然是柳韶庭起的因。」杨皓宇看着远方想了想，「五年前……柳韶庭看起来比我小，应该不过十一、二岁，对于情爱之事就已经这么了解了？甚至寧愿牺牲性命吗？」
    这话让王德义挑起眉，「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皓宇瞄了他一眼，随后摇头，「这种事我不能定夺，也不能定论。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别太当真……」
    「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王德义伸手抓住对方前领怒言，杨皓宇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看着他。
    「怎了怎了？有话好好说阿！吃点甜的吧！」两人大动静惊动周围的人，柳韶庭拿着糖葫芦赶紧上前劝架。
    王德义一脸难看瞪了他好一会儿，甩开杨皓宇后，抢走柳韶庭手上的糖葫芦，「别玩太晚，我会在暗处跟着你们。」说完，眨眼便失去身影。
    「皓宇，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柳韶庭一脸不解。
    「没有，只是有些事他必须好好想想。」杨皓宇淡定的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转头看向对方两手空空，「怎么？没有喜欢的东西？方才不是在看书？」
    「喔，我看完了。」
    「看完了？不急阿，若是喜欢的话我买给你啊！」杨皓宇不懂。
    柳韶庭摇摇头，「不了，说到底我只是过客，且那是你爹赚的钱，不好随意花。」
    「想不到你挺懂事的。」想着对方也是出身在不愁金钱的公子哥，还以为会要东要西，「那你哪来的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大叔给的。」他转身指去。
    显然卖糖葫芦的大叔很好奇他是哪家姑娘直盯，却不想与杨皓宇对上眼，吓得他连忙点头转身，连一根糖葫芦都甩出去了都不知道就跑没影。
    柳韶庭毕竟还小，身着漂亮高贵的女装、那双眼水汪汪的比姑娘都还可爱，很容易就被误认是哪家姑娘，肯定是被那个大叔惦记了。
    杨皓宇一眼就看出原因，伸手搂住柳韶庭的肩，「你这傻子，别人给什么你别照单全收啊！万一被拐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姑娘，有什么好拐的？」柳韶庭不解。
    「但你看起来就是千金小姐，绑了有钱啊。」
    「我会武术！」
    「万一糖葫芦里有迷药呢？」一听，柳韶庭脸色瞬间刷白。
    「那、那那那怎么办？得赶紧跟王侍卫拿回来才行！」
    「冷静点、冷静点！王侍卫能察觉有没有迷药，何况我只是比喻而已，别当真啊！」杨皓宇赶紧抓住还想衝走的人，这种时候还只是想着别人，他实在无奈叹气。
    听到对方只是比喻，柳韶庭松口气，肚子跟着叫了出来。
    「哈哈哈，中午没吃饱啊？走，我带你去餐馆吃饭去。」杨皓宇感到有趣的大笑几声。
    柳韶庭注意到路人似乎盯着他们窃笑，他感到有些害怕，拉了拉自己面纱，更往杨皓宇身边靠。
    杨皓宇顿时觉得对方像个小孩似的，伸手将人搂近。柳韶庭仰头看到对方一抹咧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十一】

    【十一】
    如意餐馆。建筑结构为四方形，中间天井的地方摆着两三张桌椅，周围客人小二来来回回，不算是这镇上最高档的餐馆，但也是小有名气。
    柳韶庭仰头看着牌匾，觉得有趣的笑了声，赶紧跟上已经走进的杨皓宇身后。
    「呦！杨少爷，大驾光临啊！」掌柜远远就看到人，立刻凑上前来招呼。但在看到柳韶庭后，猛然一愣。
    「这位是……三少奶奶，平日她不常出门，今日带她来这儿逛逛、品嚐你们的美食。」杨皓宇笑着介绍，柳韶庭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得点点头表示回应。
    「既然如此，我立刻吩咐下去，给两位上最好的菜色。来人，赶紧给杨少爷和少奶奶带位！」
    「杨少爷、少奶奶这边请。」一听到吆喝，一名小二立刻衝上来，热切带两人上楼。
    来到二楼，三边包厢、一边空着通风，只摆了几张桌椅。走廊的地方设置了观景台，各摆着一组桌椅，显然是可以让人往下观望的用途。
    柳韶庭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一脸好奇的四处张望。杨皓宇察觉到对方都快走丢，伸手轻拍对方的额头。
    「别傻看，走丢可找不回来了。」杨皓宇伸出手让对方牵。
    「喔……」总算察觉到自己失态，柳韶庭红着脸连忙点头跟上，乖乖给对方牵着手，跟在人身边。
    前方的小二看的都呆了。这还是那个恶名昭彰的败家子杨皓宇吗？怎么看都像是护妻的大男人，这是改邪归正了吗？
    两人坐到廊下的桌椅，从这里可清楚看到楼下动静。在小二走了后，杨皓宇看着对面的人笑了几声。
    「看你一脸稀奇样，没来过餐馆啊？」
    柳韶庭一脸恼羞，「是没来过，那又怎样？」
    「我想也是，像这样还包含有戏台的餐馆，这天下应该没有几间。」杨皓宇替自己倒了杯茶喝，柳韶庭眨了眨眼。
    「戏台？」
    「你看那中庭是不是挺宽敞的？」他看向楼下说，「平日没什么特别，偶尔掌柜会请人来演奏或说书，中庭就会摆上戏台。每到逢年过节，必定会请来戏团唱戏或举办一些活动。我记得上次掌柜还开了拍卖会，让大家拿不用的东西来贩售，像个小市集，可热闹了。」
    「真的啊？！我也想看看。」柳韶庭看着中庭，光想像就感到有趣。
    「行阿！回头问掌柜下次什么时候有活动，我再带你来。」
    「真的？你说的喔！可不许食言。」看对方像个小孩似的期待，杨皓宇感到新奇的笑着。
    「杨少爷、少奶奶，菜上完了。若有需要儘管差遣，请慢用。」小二热络的招呼完，就赶到下一位呼喊的客人身边去。
    柳韶庭看着眼前的五菜一咸汤一甜汤，精緻豪华，显然都是上等名菜。
    「怎？不是饿了吗？吃啊！这些都是招牌菜，可好吃了。」杨皓宇边说边拿起筷子夹，柳韶庭也拿起自己的筷子，却没有急着夹。
    「可这么多，怎吃得完？」他就算再饿，能把眼前这些都各吃掉一半就不错了，更何况还有汤。
    「有啥关係？吃不完就吃不完唄！」杨皓宇显然早习惯这样大手大脚，柳韶庭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拿下面纱也夹了一些菜放入嘴里。
    眉心轻轻皱着，很快就又平息，但却逃不过直盯着他想看反应的杨皓宇注视。
    「怎了？不好吃？」
    「不，很好吃……」柳韶庭连连摇头，又夹了一口肉放进嘴里，缓慢咀嚼。
    「有什么话就直说。」杨皓宇有些不太耐烦，柳韶庭安静会儿，一脸不安。
    「是很好吃，但…有点太油了……」
    「是吗？」杨皓宇猛然停下筷子，让柳韶庭更加不安，就怕对方生气，杨皓宇将脸靠向他，悄声道，「我也这么觉得。」
    「咦？」柳韶庭一脸吃惊，看着对方露出也是认同的笑意。
    「罗掌柜。」杨皓宇放下筷子，直接将人从楼下叫上来，「把这些都给我打包，送到杨家梅院去。」
    「咦？这……」罗掌柜看着满桌几乎没动的菜讶异，杨皓宇也不多话，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敲，罗掌柜立刻眉开眼笑，「是是是，我立刻照办，来人！」
    唤来三四人，立刻就将一桌菜清空外送。罗掌柜看着手上一锭银子，笑得合不拢嘴，高高兴兴的欢送二人离开。
    「对了，走。」突然像是想到似的，杨皓宇转弯就进入一家米行。
    掌柜一看，立刻放下手上的笔走来，「杨少爷！」
    「兴掌柜，我来看看有何新货。你在这儿等我。」杨皓宇向朝柳韶庭吩咐一声，就跟着兴掌柜走进里面。
    柳韶庭听话的待在店内四处观看，米行中央摆着一袋袋白米，上面标着价钱。他感到很讶异，这些白米不尽相同，有长有短、有粗有细，再细分之下还有顏色的差异，他没想到平日吃的米饭居然还有这么多种样式。再往墙边一瞧，更有许多不同顏色的米粒，紫米、黑米、糙米等等等，还有一些小麦和穀物，柳韶庭一脸新奇参观着。
    杨皓宇跟兴掌柜谈完事后走出，就见柳韶庭正专注听小二的专业讲解。
    「这糯米跟一般白米煮法一样，煮成米饭后比较黏、口感也比较硬，最适合做成汤圆、年糕之类的。这个也是糯米，包成粽子口感最好，另外这种的拿来酿酒，味道最好。」
    「这米还能拿来酿酒？哇……那这个呢？」柳韶庭听着各种米的介绍，简直大开眼界。
    「呵呵呵，少有姑娘对白米这么感兴趣，何况还是大家闺秀，少奶奶真是特别。」兴掌柜大感意外，他以为像方家那样千金小姐根本不愿意踏入这种尘埃之处，没想到这才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埋头学了。
    杨皓宇也意外，这完全与他想像中的富家公子差距盛大。眼看小二去招呼客人，他走到柳韶庭身边，对方还在研究小二给他的糯米粒的区别。
    「怎么？有这么好看吗？」
    柳韶庭有注意他已经跟兴掌柜说完话，所以没有吓到，反倒给他一个笑容。
    「平日都只顾着吃，却没想到这米还有分这么多种。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有趣吗？」
    「嗯！有趣。」柳韶庭连连点头，掌中的糯米粒像是稀奇珍宝似的，让他几乎移不开视线。
    杨皓宇无奈笑了声，「稻米还分水稻和旱稻，种植方式不太一样，种植的地方不同，水质、土壤都会影响生產出来的稻米品质。这间兴兴米行的掌柜也是农夫出身，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他老家看收成如何？」
    「好啊！我想看，待会儿就去吗？」柳韶庭一听，期待的连连点头。
    杨皓宇不太懂对方怎么这么感兴趣，但对他的反应倒是很满意。拍了下那已经兴奋过头的额头。
    「冷静下来。这还不到收成的季节，看也只有一片绿油油的农田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喔，也是喔……」柳韶庭摸着额头傻笑，自己的确是该冷静下来，连忙跟上已经走出米行的人身后，「皓宇，方才你跟掌柜在里面说什么？你懂这么多，也是掌柜教你的吗？」
    「嗯…算是吧！对了，你不是饿了吗？」杨皓宇随意应声敷衍，伸手牵起对方的手，绕进小巷子里，「走，我带你去吃我推荐的。」
    「什么东西？」
    「神秘美食。」他露出神祕笑容，柳韶庭也感到一丝雀跃，跟着人来到另一条鲜少人群的街道。
    扑鼻迎来一股香味。
    转角有个冒着大热气的摊位，什么招牌也没有，却有许多人捧着一大碗，有人吃肉、有人吃麵，或站或坐，吃的津津有味。
    「老闆，来三碗麵。韶庭，吃不吃饼？这儿的饼配热汤最够味了。老闆，来三块饼，咱们对面吃啊！」杨皓宇衝上前立刻点了三碗麵，转头问了下，却也不等人回答，立刻又向老闆点三块饼。
    「好咧！」正在煮麵的老闆边回答边朝旁边一锅大滚水里扔入三团麵。
    「你待会儿拿饼过来，我去搬凳子。」杨皓宇说着，立刻衝去找三个矮凳搬到对面墙边。
    「夫人，三块饼先给你。」老闆娘快手拿来一个大碗，从笼子里抓出三块比脸还大的饼，塞到柳韶庭手里。
    柳韶庭还没开口道谢，对方就立刻忙没影，他也无奈，只好端着饼走出人群，看到杨皓宇早已经坐下，王德义也坐在一旁矮凳上。
    「夫人，您坐哪儿？」一个年轻有朝气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显然是老闆儿子的人端着三大碗麵看着他。
    「阿，那儿！」他连忙指引。
    「多谢。」老闆儿子将麵食端到三人面前，杨皓宇拿起自己的那份，顺势丢了几个铜板付帐。对方道了谢，转身又去忙了。
    柳韶庭对于这家人行动如此迅速感到讶异，但看到周围的人也不少，想想也合理，要不怎么来得及应付这么多食客？
    他坐在矮凳上，手捧着一大碗麵食，虽然碗中冒着热气，但因为隔着一块厚布，所以没感到烫。碗里装着清汤宽粉，放入少许蔬菜和两三片肉，最后摆上香菜，闻起来就令人口水直流。
    「皓宇，这是什么？」
    「羊肉宽粉。」杨皓宇用筷子搅了搅，底下似乎还有些酱汁，「但这家不是每天都卖羊肉宽粉，偶尔也会换成鸡肉，麵也会换成细麵之类的，不过汤头好喝，怎么煮都好吃。」
    「是吗？」柳韶庭拿下面纱，看似清澈的汤头却飘来浓厚的香味，显然这是用骨头下去熬煮。
    「等！」才刚就口想喝汤，就看到一双筷子敲在他碗边，王德义将自己的碗递过来，「你不能吃香菜，夹过来。」
    「咦？」柳韶庭愣了，杨皓宇也愣了下，却很快就回神。
    「喔！原来如此，你对香菜过敏吧？那我们一半吧！」杨皓宇突然像是想通似的，直接就夹走他碗中的香菜，与王德义一人一半分走了。
    「为何你们都知道？」柳韶庭赶紧回神，他觉得这里好像一切都加快速度似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那日见大娘和大嫂他们，你不是身上长了很多红肿的东西吗？」杨皓宇边大口吸麵边说，「可是当日很快就消失，何大夫推测说你很有可能是食物过敏，就让阿财把那日早上吃的东西都说出来，其中就有香菜。不过我也是刚刚才理解，王侍卫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大哥曾在信里说的。」王德义简单说了一句，便默默吃着自己的份。
    「早说啊！他还有什么，都告诉我啊！」杨皓宇顶了下对方手臂，一脸坏笑。
    「告诉你要做什么？」
    「难得有这么好玩的事情，分享一下啊！」杨皓宇一点也不避讳自己的用意，柳韶庭简直无言。
    「你人品真是无极限的低……」
    王德义一脸鄙视看了他一眼，捧着碗转个角度自己吃去。杨皓宇觉得他没义气的嘖了声，却也不计较，继续大口吸麵吃肉。
    柳韶庭静静看着两人，也夹起宽粉吹了吹，学他们一样大声吸进嘴里，但汤汁到处乱喷，被杨皓宇毫不留情的嘲笑一番，他却怎么也生不起气。
    比起餐馆的美食佳餚，这个吃着一口什么馅都没有、甚至乾到还需配上一口热汤的饼，觉得这才是人间美味。
    「哇！这桌宴席是怎么回事？少爷，你终于跑去威胁餐馆掌柜了吗？！」
    阿财看着一桌精緻美食大呼小叫，其他下人反应虽然没这么大，但也是一脸讶异。
    杨皓宇直接给阿财一个拳头，一脚踏在他身上。
    「本少爷今日心情好，特地给你们买了这一桌犒劳你们，还嫌？要不都别吃，留给我娘子吃。」
    「咦？」
    困惑声此起彼落，纷纷把视线看向还没会意过来的杨皓宇。
    「少爷，你方才说娘子？」阿财开口问，杨皓宇一脸不解。
    「什么娘子？我说留给我娘吃！韶庭虽说穿女装，但他到底还是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叫他娘子？快去吃，我看我娘去。」杨皓宇一脚轻踹阿财后，自顾自走出厨房。
    「是娘子吧？我刚听到的是娘子没错吧？」阿财摸着脑袋站起身，朝其他人看。
    「但这说不通……应该是我们听错，少爷说的应该是二夫人。良嫂，你也觉得是二夫人吧？」秋儿看向良嫂徵求意见。
    「不不不不，我听到的真的是娘子啊！铃儿也是这么觉得吧！」阿财转头向铃儿问。
    良嫂和铃儿互看一眼，和其他下人一样也都只是笑了笑，不管还在争吵的阿财和秋儿，装饭吃菜。
    离开厨房的杨皓宇紧抓胸口的衣服，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心脏跳出胸口。他感到脑袋有点烧，走到井边捞水，直接把脸埋入水里。
    他才不可能口误！

 【十二】

    【十二】
    这日天才刚泛光，梅院中庭就有些动静。
    杨皓宇满是睏意的坐在门边，看着庭中的柳韶庭和王德义。虽说是他要求学武，但慵懒的少爷日子过惯了，这天才亮一些就起身，他自娘胎出生就从没有过。王德义是习武之人，每日毫不懈怠锻鍊自己的身心，杨皓宇一点也不意外。
    他意外的是柳韶庭。
    昨日得到何大夫的允许，柳韶庭说早晨是练武最好的时辰，天还没亮就把他从床上拖起来。正巧王德义也在早训，听到声音便立刻衝过来，了解原因后居然同意一同训练。
    杨皓宇靠在门边打盹，王德义双手抱胸，看着柳韶庭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束掌蹲马步，摆出姿态。
    「王侍卫，请赐教。」
    「彼此彼此。」王德义也放开双手戒备，准备接招。
    不同平日傻气柔弱样，此刻的柳韶庭儼然是个正气凛然的男人，不畏对方大他好几吋的身形，掌掌往对方身躯劈去。
    王德义有些意外，这掌法的力道和精准度都出乎他意料的优异，虽说这只是练习过招，但被击中，没功夫接招者真会受伤。专注力立刻提高数倍，见招拆招，甚至开始拿出真本事反击。
    没想到柳韶庭却也能拆招并跟着反击，甚至利用身形小的优势，专攻于对方胸口和腰部，更不时压低姿态闪过攻击，来个扫堂腿，王德义虽也闪过，但看这风压，若不是受重伤休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或许闪不过这速度和力道。
    想起自家兄长生前所说，这傢伙有武术底子，绝对不可小覷。王德义觉得体内有股激动，开始认真还击。
    柳韶庭却没想这么多，将近两个月没有活动的身子居然变的如此笨重，看天色应该不过一刻，他就已经汗如雨下、气调不过来，王德义甚至露出戏謔般的笑容，轻松化解他每一招，虽这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深感不安。
    自己真的太弱了。
    「啊！」脚突然一滑，王德义也惊讶，下意识伸手将人拦腰挽到自己手臂上。
    「小心。」
    「是……」柳韶庭有些回不了神，直看着人将他扶好。
    「你的力道很稳、脚步扎实，以前应该是每日都勤加苦练的成果。非常好，习武之人就该如此，更何况你资质似乎不错，也不枉我大哥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你。」王德义称讚道。
    「你看的出来？」柳韶庭有些讶异。
    「自然，这掌法是我教大哥防身用的。另外还有一套拳法和两套剑法，应该也都教给你了。」柳韶庭点点头，王德义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配剑，一手轻拍在他脑袋上，「目前你先恢復体力并继续练习，若有机会，我会教你其他武术。」
    这话让柳韶庭一时愣的没神，脸上满是被激励后的红，直到王德义消失身影，他才看向对方离去的方向，满脸笑意，转身奔到杨皓宇身前，直接将脸埋到对方颈肩里。
    「这么高兴？」杨皓宇传来平淡冷静的问话，柳韶庭笑了两声。
    「是阿！没想到王侍卫会愿意教我武术，你说他是不是承认我了？」
    「但他可不是王大哥。」杨皓宇推开对方，「我也不是你的王大哥。」
    「皓宇？怎么了？你生气了？」柳韶庭不懂为何对方突然一脸不高兴，该不是太早叫人，让他睡眠不足？还是因为自己这样突然扑人的行为，让他感到不舒服？
    「……我要回去睡了。」
    碰的一声，他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看到对方一脸困惑，杨皓宇心里也满是困惑。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不满和愤怒，或许是两人过招太过有默契、或许是柳韶庭因为得到称讚而欢天喜地的样子，都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然而柳韶庭直扑向自己的行为，让他感到可爱和一丝喜悦，但一想到自己或许被当作王大哥的替身，才能看到对方如此小孩子气的样子，这让他更是怒火中烧。
    早膳餐桌上，气氛一片凝重。
    柳韶庭时不时就看向杨皓宇，一脸的不安，杨皓宇却一眼也没回看对方，闷着头默默用膳。游眉儿和秦妈不问也都看出两人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杨皓宇快速抹了抹嘴，不等两人回应，招呼一声就离开餐桌。
    「韶庭，宇儿怎么了？」游眉儿看向也担心望去的人，柳韶庭困惑的摇头。
    「不清楚，早晨只是叫醒他跟王侍卫习武罢了。」
    「为何不高兴？他俩打架了吗？」秦妈继续问，这让柳韶庭眉头皱摺更深了。
    「没阿，早晨是我跟王侍卫对练，王侍卫称讚我资质好，说还会再教我一些。我原本是想找皓宇一起练的，但不知为何，皓宇直接就回房睡了。娘，皓宇有起床气吗？」柳韶庭问，游眉儿困惑了。
    「宇儿是没有……话说你一个姑娘家，跟男人学武对练，似乎……不成体统吧？」
    柳韶庭愣上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游眉儿还不知道他真正身分，露出尷尬的笑容，「是、是吗？对不起，娘，我会注意的。」
    「不要紧，虽说不成体统，但宇儿也不是能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姑娘家会一些武术总是一层保护，就是别太张扬，以免让男人没面子。今后若是要跟王侍卫学武也行，但一定要让宇儿在身边，知道吗？」游眉儿笑着。
    「我知道了，谢谢娘。」柳韶庭立刻明白，天下男人总会想在女人面前展现自己最帅气的那一面。
    但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主因，反而是对方那句不是王大哥，让他非常介意。
    游眉儿微笑着点点头，秦妈也是一抹无奈苦笑，虽然两人各为不同原因叹息，但都是惋惜柳韶庭不是杨家真正的媳妇。
    杨皓宇充满怨气的看着一本书已经有半个时辰，这怨气有增无减，这让伺候的铃儿十分不舒服，直接将对方的书抽走，一手指挥着让人出去屋外。
    「我不要。」杨皓宇拿起另一本书，「天气这么热，才不想出去晒成人乾。」
    铃儿再度把书抽走，转了半圈后放在桌面。
    杨皓宇咳了声，「好了，我不用伺候了，你下去……」
    「是因为王侍卫？」一个轻柔温雅的声音传来，杨皓宇看向开口说话的铃儿，显然一点也没被吓到。
    「才不是。」他撇头否认。
    「那是因为少奶奶？」杨皓宇默不作声，铃儿轻叹一气，「柳公子只是过客，您在他身上留下心意，不是一件好事。」
    杨皓宇一脸严肃看向铃儿。
    「你胡说什么？我会对他留什么心意？」
    「少爷自个儿没发觉吗？或是，您不愿承认？」杨皓宇依然表情严肃看她，「即便那不是情爱，但您对他的关注已超过我们任一人。柳公子只是方小姐的替身，终有一日会离开这里。您若对他留情，始终伤的都会是自己。奴婢不愿看见少爷如此。」
    「你想太多了，铃儿。他可是男人阿！」
    「这有关係吗？」铃儿像是看着远方似的轻声，「世俗男女之情，不过是建立在能传宗接代的份上，才会变得美好。一旦有了孩子，剩下的只有责任，当初的美好便不復存在。在这世上，唯有一心人难能可贵。」
    杨皓宇低下头沉默会儿，「但他的一心却不是放在我身上……」
    「铃儿？」门口传来惊呼声，柳韶庭一脸讶异，屋内二人也是一脸的惊吓。
    「韶庭，你都听到了？」杨皓宇更是直接从椅子上跳下，虽然最后那句说的小声，但毕竟过于安静，很有可能已经被听到。
    柳韶庭安静会儿，看杨皓宇的样子显然早就知道铃儿能说话，想起阿财一开始对他说的，铃儿不说话，但不代表她不能说话，只是不愿意罢了。或许这就跟那些书一样，不想让人知道才藏起来。
    「抱歉，我、我不是有意要偷听，我会当作没听到的……」他一脸慌张的转身离开，很快就传来急促的脚步，显然是跑走了。
    杨皓宇看着跑走的身影，他很想追上去，却又不知道该用什么名义。
    铃儿走上前，用力往他背上一拍，眼神示意要人追上去再说。
    柳韶庭没头没脑直衝到柴房外，心里还是处于惊讶的状态。
    打从他来到梅院到现在，铃儿从未开口说半句话，连开心也没笑出声，没想到一开口，声音实在惊为天人的好听。
    像是鶯鸟声清脆、又像是棉絮般柔软、更像是铃鐺般，叮叮噹噹的在他耳边响着，这声音若是唱起歌，肯定不得了。
    所谓的天降之音，就是形容这样的美声吧？
    他抹了抹自己的脸，若是可以，他真想听听看这样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韶庭。」
    猛然一愣，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他顿时有些回不了神。
    杨皓宇的声音跟一般男人的声音没有什么特别，更因为才刚成年，不像成熟男人那般沉稳、也不像战场上战将们粗声破音，甚至还带有些男孩子的稚音。
    但这样怕吓到他而小心翼翼的轻声呼唤，却让他感到一股暖意自胸口窜出，暖的他感到有些闷，心脏几乎快跳出来似的。
    杨皓宇从远方就看到人站在这里摀着脸不动，他担心刚才那些话让柳韶庭感到困扰。
    他承认自己的确对柳韶庭开始有好感，但实际到哪种程度他还不知道，感觉跟阿财是类似的兄弟之情，但却又不是那种。若是男女之情，似乎也还不是那种情感。
    唯一肯定的是，他不想看到对方难过的样子。
    「我知道王大哥在你心里占了很重要的部分，我没有这样的经歷，不太了解对你的打击有多大。但人活着总得往前走，即便你把我当作王大哥也行，我会陪你渡过这期间，直到你走出来为止。」杨皓宇说着，脸上也漾起笑容。
    在这之前多厌恶这种替身，现如今说出口，却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过，人真是善变。
    「为何要说这种话？我从未将你当作王大哥阿。」柳韶庭一脸不解，「即便是外表相似的王侍卫，一开始我是把他误认为王大哥，但我从未将他当成王大哥的替身，更别说是完全无关的你。王大哥是特别，但你也很特别，谁都不能当谁的替身。我不懂，为何你会这样想？」
    这话让杨皓宇思绪顿时清空，「可那日你说完后，隔日立刻就恢復精神，难道不是因为这样吗？还有今日早上，王侍卫不过称讚你两句，就开心成那样，不也是因为把他当作你的王大哥吗？」
    「那日是因为你啊。」柳韶庭也想起自己失态的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从小到大，我从未在一个人面前那样失态，但你没有骂我，反倒给我指引前面的路，让我知道不能放弃自己的理由。王侍卫是因为我自认亏欠他王大哥的命，如今因为王大哥教我的武术，得到他的认同，这当然是件高兴的事。但是我还不太习惯在他人面前大喜大怒，所以才靠到你身上……阿，娘说你没有起床气，所以你是因为这样生气吗？要是你觉得不舒服，下次我绝不会再这样做了。」猛然想起他找人的目的，赶紧连连道歉。
    杨皓宇完全不在意对方的道歉，现在他只感觉全身轻快，脑子也飘飘然，彷彿下一秒就能飞簷走壁似的。
    是男人又怎样？他就是喜欢柳韶庭在身边绕，跟着他读书、吃饭、到处跑，心里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办得到。
    「没关係。」他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你可以放心在我面前大哭大笑，偶尔发脾气、耍任性，我绝不会骂你的。」
    「可以吗？可我一个男人是不该这样闹的……」面对突然而来的拥抱有些不理解，柳韶庭想起上次也是这样，大概杨皓宇喜欢这样抱人吧。
    「这跟男人女人有什么关係？」杨皓宇笑着，拍拍对方的背，「你是人，是柳韶庭，是梅院的三少奶奶，只要不过份闹事，都可以尽情表现你的喜怒哀乐。若是有人骂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去修理那个人。」
    这话把柳韶庭逗乐了，万一阻止的人是秦妈，他真的能动手吗？不被对方修理就不错了。
    但居然有人可以接纳他到这种程度，这让他开心的轻笑两声，也伸手放在对方背上。
    「谢谢。」
    「傻子，这有什么好谢的。」听到对方笑声，还伸手抱他回应，杨皓宇心里更是欢喜。
    柳韶庭没说什么，只是再度开心的笑了几声。

 【十三】

    【十三】
    「皓宇、皓宇！」
    安静的梅院传来柳韶庭的呼唤声，他急匆匆的提着裙襬，抓住才刚走出房门的人。
    「你要出去吗？也带……唔！」还没说完的嘴就被人掐住，杨皓宇一脸厉色。
    「说过多少次？别这么大声嚷嚷！」
    「对唔起……」柳韶庭连忙压低声音道歉，他被能上街玩的兴奋衝昏了脑袋，才会这么大声。
    杨皓宇甩了甩头示意，柳韶庭点头表示，两人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
    那日杨皓宇说的再有理，但到底还是被禁足的，所以两人一回来就被秦妈叫去训了一顿。柳韶庭才知道自己被杨皓宇忽悠，不过因为那日收穫颇多，也不生气，反倒期待下次上街。
    之后，他知道杨皓宇肯定又会偷跑上街，便直接在对方房门口堵人。杨皓宇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又怕被秦妈知道，只好带人上街去。今日到西街逛逛、明日到东南角的市集看看，杨皓宇偷溜出门的技巧真是极好，回来的时机点也抓得更好，一直都没有被秦妈发现。
    看着对方像家犬似的，每日埋伏堵着自己要跟出门的样子，杨皓宇感到实在无奈，却也有些开心。柳韶庭似乎对什么都是第一次看到，什么都感兴趣，但也什么都听自己的。不论带去哪儿都会静静找事做，即使对某事物感兴趣，但只要自己说要走，总会强迫自己放下兴趣。看对方乖巧听话，他也不忍心打断，只好等对方好奇心满足了才离开。
    柳韶庭一头栽入学习中，抓人就问，偶尔还不小心抓了前来购买的客人，闹了几次笑话。杨皓宇只好随时跟在一旁，柳韶庭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问到他不知道的地方，两人就一起思考找人找书找解答。搞的杨皓宇自己也装了满肚子的学问，两人满足的再偷溜回梅院。
    若遇到没有出门的日子，柳韶庭就跟着人待在房里，坐在对面，将这几日学来的东西一一写进新本子里。他注意到杨皓宇那几本书上，增加了这几天去过的店舖，详细记载着营收和一些计算公式，有些公式单看是没算错，但串联起来却完全对不上任何数字。他不知道杨皓宇的计算逻辑，但他知道对方是在学习经营，似乎还颇有心得，在另一本上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
    柳韶庭看出杨皓宇有着经商之道的脑袋，非常聪明，也懂得观察市场。虽然觉得这样优秀的人不为人知有些可惜，却也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毕竟树大招风，容易被算计，尤其就怕大夫人和那两个儿子会做什么。他也就默默地跟在人身边学习，不擅自行动。
    杨皓宇非常满意对方不吵不闹，跟在他身边一同做事的模式。他默默学习就是不愿意引起太多关注，原以为柳韶庭会一直吵着自己大展身手，去压过兄长什么的，但对方什么话都没说，也没有擅自去做什么动作让他烦心。
    这就是一般夫妻会过的日子吗？
    最近他常想着，若是方淇也是这样的性子，真成了自己的妻子，是否也会像现在这样，两人安安静静各自做各自的事，虽少有交谈声，但两颗心却比这张桌子的距离还要近。
    那柳韶庭会怎么样呢？是不是就会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他感到有些不安。
    「少奶奶，蒸好了！」
    外头传来秋儿呼喊的声音，柳韶庭猛然抬头。
    「来了！」他立刻放下笔，起身就往门口衝，手臂却猛然被抓住，他看向一脸惊吓似的杨皓宇，「怎么了？」
    「阿，没有……我是在想你要去哪里罢了……」似乎也被自己异常行为吓到，他连忙放开手。
    「我去厨房，很快就回来。」柳韶庭笑着，很快就跑出房。
    杨皓宇倒坐回椅子上，安抚自己快速的心跳。
    一个声音就把人从自己身边唤走，这让他瞬间感到恐惧。
    但是自己在怕什么？怕对方一去不回吗？又不是小孩了，到底在怕什么？
    「皓宇？」柳韶庭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一脸担忧的走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你怎么回来这么快？」这离开应该没有一刻吧？才看人衝出去，现在又衝回来，他一头雾水。
    「我担心你啊！」他将盘子放到一旁，伸手放到杨皓宇额头上测温，「方才你一脸难看的样子，想说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就又赶回来了。是不是接连几日让你早起练武、还要带我上街累到了？要不今日你好好休息，我不吵你了。」
    「哎、回来回来，我又没说我累了。」看对方自顾自说完就又想跑出去的人，他连忙抓住对方拉到自己腿上坐，双手环绕对方的腰，十指扣在对方腰前，「你刚去厨房拿啥好吃的过来了？」
    早注意到对方盘子上有绿色和茶色的小圆球，还传来糯米香和淡淡茶香，杨皓宇一脸好奇。
    「糯米糰子，茶叶口味。」柳韶庭将盘子端来，「前几日你不是给我买沾着黄豆粉的年糕吗？甜的虽好吃，但你不爱吃。我想着或许将茶叶磨成粉，让糯米糰子裹上一圈应该也好吃，只是太苦了，我就改成用茶水的方式，一开始就加入糯米煮成饭，再做成糰子。这是龙井茶、这是肉桂茶、然后是乌龙茶、武夷茶还有桂花茶。」
    「这是为了我做的？」他有些意外，柳韶庭点头。
    「是啊！吃吃看，看你喜欢哪个，我再去拿一些给你，厨房里还有很多。」用汤匙舀起一颗糰子，放入对方嘴里。
    「嗯，不错，就是有些黏牙。」杨皓宇说，幸好糰子比较小，否则真的不太方便吃。
    「自然，这是糯米啊！这个不好配茶水，喝开水吧！」看对方喜欢自己的成果，柳韶庭也开心。
    「你也分给其他人了吗？娘呢？」杨皓宇喝了口开水，冲淡嘴里的茶味，继续吃下一颗边问。
    「请秋儿送去了，我也叫人送些给茶行和米行的掌柜他们吃。要不是他们抽空教我，我还想不到这个。」
    「叫人送的？」他困惑。
    柳韶庭又没被禁足，也知道店铺在哪，这种事应该会亲力亲为才是。尤其是游眉儿，除非无法抽身，要不任何东西一向都是他亲自送去。怎么这次居然都叫人代劳了？
    「嗯，等下次出门，我们在一起去道谢吧！」柳韶庭点点头，但视线却像是心虚般没看向他。
    看着被自己这样抱着都没有反抗，还硬是要拖自己一同前去，这表示对方也是想跟自己在一起吗？
    杨皓宇感到有些飘飘然。
    「嗯……韶庭，你要不要考虑，今晚开始搬回来睡？」他想趁胜追击，或许这种气氛下，对方一口就答应了。
    「今晚吗？」杨皓宇点头，柳韶庭想了会儿，摇头。
    「为何？我们是夫妻，睡同间房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让杨皓宇有些惊慌，该不是追击过头、吓到对方了？
    「是这个理，但我表面上是代嫁过来的姑娘，若是一起睡了，我们的确是没什么，但未必外人就相信。难免会被人说你趁机欺负一个无辜的姑娘，对你声誉会造成影响的。」柳韶庭说，他就是不希望给杨家添麻烦才这么坚持。
    「但表面上我们是夫妻，却不同房，不也落人口实？」
    「总比你被污衊玷污女子的清白还好多了啊！等方小姐入门了，届时同房后，大家就会觉得你是有耐心、会疼妻子的男人。这样对你和娘才好。」
    对方说的确实有理，也的确是柳韶庭会说的话。他实在无言以对。
    「再给我一个。」他张嘴，柳韶庭立刻顺从的送上一颗糰子，「真好吃。」
    「喜欢就好。」看对方这么喜欢吃的样子，柳韶庭也是一脸开心。
    嘴里的糰子有些苦，看着人露出开心的笑容，总觉得嘴里满是甜的。猛然一愣，他拉起人站起身。
    「对了，你把这些包一包，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文府，本镇县令文重杰的私宅。
    其中一间房，一名斯文有礼的男子看着书写大篇文章。
    「少爷，杨公子来访。」书僮恭敬报名，文清山一愣，随即叹气。
    「又来做啥？别说又是逃家了！」
    「别这么说嘛！」还没请人进来，杨皓宇一手提餐盒、一手牵着柳韶庭走入，「回报你上次帮我，这次我带来礼物了。」
    「拿回去。」文清山瞄了眼餐盒，一点也不感兴趣就下逐客令。
    「这吃的是我的，这才是给你看的。」杨皓宇从柳韶庭手上接过包裹，里面放着好几本书。
    文清山这才被吸引注意，拿起一本书看了看书名，正眼看向杨皓宇还想说什么，才发现对方带了人过来，瞬间呆愣。
    「我娘子，柳韶庭。这位是县令儿子文清山，也是我的同窗。」杨皓宇幸灾乐祸看着对方吓到的表情，快速给两人介绍一遍。
    「文公子。」柳韶庭连忙蹲身行礼，文清山也赶紧回神，拱手回礼。
    「少奶奶，在下失礼了。你先下去吧！」他吩咐书僮先下去，随后一手直接抓住杨皓宇的前领，拉到侧厅，「上次我被你害到现在必须把四书五经全都看过一遍，并写心得才能出门。你这臭小子居然还有脸过来，是为了让我揍吗？」
    「别啊！我这不是给你带赔礼来了吗？我连娘子都带来给你认识了。」
    「娘子？」文清山放开对方，不失礼数的打量柳韶庭悄声，「当初我跟你去瞧过方姑娘，知道方姑娘真面目。但这人……你说叫柳韶庭？哪来的？」
    「代嫁来的。」
    「咦？」
    杨皓宇毫不避讳就将事情都说出来，文清山听的双眼都睁大了。
    文清山吃了个糰子，喝了口开水，大大吐气。
    「这还真是……奇闻軼事啊！」饱读圣贤书的他，此时此刻也只能挤出这一句，「这糰子还不错。」
    「对吧！韶庭为了我做的。」杨皓宇得意洋洋的样子，文清山直接无视。
    柳韶庭对于杨皓宇将实情全都说出的行为感到讶异，文清山是县令的独子，应该也是属于不容许一丝违法的人，但从刚才两人的互动看起来，文清山跟杨皓宇应该是同一类人，只是比杨皓宇更严肃正经，且更明白事理的沉稳人。
    为何当初会收容离家逃婚的杨皓宇将近半个月呢？
    给文清山带去糰子和一堆书后，杨皓宇也没多留，带着柳韶庭告辞。
    「清山的父亲是县令，又只有他一个独子，家里所有的期许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跟我一样，并不希望被人寄予过多的期许，但我有两个哥哥可以转移视线，他没有，只能一个人扛下来。」杨皓宇牵着人边走边说，「我们同在一个夫子底下学习，但我没有志愿走仕途，任何学习对我来说都只是游戏，对他来说却是人生的抉择。」
    「压力好大……」
    「然而在我们第一次参加考试时，他落榜了。周围的人虽不到失望的程度，但他也给自己非常大的压力。我就潜入他的房间，趁他不注意时，将他绑到我家来。」
    「你绑架县令的儿子？」柳韶庭一脸惊讶，杨皓宇显然也为那时的衝动感到不好意思而笑。
    「那时我也顽皮，虽不能带他上房揭瓦，可以到山上去玩。那时我和阿财带着清山到山上打野鸡、到河里抓鱼，累了就回梅院吃良嫂煮的饭菜，我娘和秦妈还替他缝了几件衣服，那段时间我们三人简直就跟一般的野孩子一样，称兄道弟、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非常快乐。」
    「听起来真好。」柳韶庭羡慕道，「文公子最后是怎么回家的？」
    「我原意只是想带他出来放松放松，也不清楚他是怎么想通。那日我们在山上玩到脏了，他突然就说要回家，谎称自己是被魔神带走，靠自己走回去的。我记得那时候有段日子，他家天天都有诵经祈福、驱魔的仪式。不过他全忍下来，见他又拿起书本时，全家人才放心，现在正重新准备科举中。」杨皓宇笑着，柳韶庭听着也露出笑容，伸手就挽住对方手臂。
    「我想，文公子肯定是因为你的关係，知道不能再那样压着自己死读书，才想开改变读书的方式。」
    「是吗？我是觉得他那样读书，我肯定会发疯，所以才带他出去走走。」他心里虽有也类似想法，但却不敢太过捞功，毕竟绑架县令的独子，这罪名就足以抄家灭族了。
    「肯定是的。」柳韶庭再度给对方一个肯定的笑容，「文先生肯定也是喜欢读书学习，否则不会再回头想要进入仕途。」
    「那你觉得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无论做什么，只要不伤天害理，都是好的。若是自己喜欢的，那就更好了啊！你不也是一样吗？才会选择躲在文公子家，而不是躲到青楼去。」
    看着柳韶庭一脸灿笑，杨皓宇也无奈一笑，微偏头靠着人的脑袋，一同往回家的路走。

 【十四】

    【十四】
    厨房升起冉冉白烟，良嫂抓来一隻鸡，忙着褪毛放血，给梅院的人准备三餐。这是她自从来到梅院厨房后，做了几十年的工作，从未懈怠。偶尔会遇到几个毛小子偷她的食物，这都不难解决，随时准备好一些乾粮打发便是。
    自从这代嫁误进梅院的三少奶奶柳韶庭来了，她虽有些不习惯，但对方学得快、人又乖巧伶俐，何况又是男孩子，力气也大，很快就能给她帮上忙，劈柴挑水、切菜烧饭都上手，现在已经是不可或缺的小帮手。
    但也带来一个小困扰，那就是常来找人的三少爷杨皓宇，尤其是这几日，更是腻在柳韶庭身边，赶都赶不走。以往杨皓宇都是跑没影，自己还要去找人回来吃饭，现在不用找就会自动出现，但又不帮手，她真觉得这人挡在厨房里，实在是碍事。
    「良嫂，韶庭呢？」听到这声音，良嫂连头都不想抬，继续低头拔鸡毛。
    「上街买菜去了。」
    杨皓宇皱了皱眉，「怎能叫少奶奶去买菜？万一被人知道了，肯定说我欺负他什么的。」
    「哟？你闹出逃婚一事，现在开始怕流言啦？」良嫂朝他笑道，这小子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闯祸惹事样样来，还曾经被官府抓去，现在倒是在乎了？
    杨皓宇挠挠脸庞，他倒也不是怕流言对自己怎样，但就怕那些流言会让柳韶庭被人嘲笑或欺负，这可不是他乐意看见的。
    想了想，转身就出门去了。
    良嫂讶异看着，露出欣慰的笑意。此时阿财挑了一篓木材走进，默默地朝炉灶扔。
    「怎了？阿财，心情怎么这么不好？」
    「……没事。」
    「看你这脸臭的像是欠你八百两似的，到底怎么啦？」良嫂继续问，阿财这次连话也不回，直接从后门离开。
    杨皓宇和柳韶庭两人关係变好那日，他正好在柴房，从头到尾都看到了。
    两人的心意他看的一清二楚，柳韶庭对杨皓宇的心意或许还未到那种地步，但杨皓宇的情意却是明明白白映在那双眼里，不同以往的态度更是昭然若揭，他篤定梅院眾人心里都有数，只是都没说出口罢了。
    他一开始也觉得两个大男人腻在一起很奇怪，但久了习惯了，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好，杨皓宇更是因此大大减少闹事的次数，大家都说三少爷变的成熟稳重，全多亏了柳韶庭。
    但这也让他更闷，明明是他跟三少爷一同长大、他也是一开始给柳韶庭做帮手的人，这表面工夫是得做，但怎么会让那两人真正走到一块去了呢？
    他拿起一小块石子，用力的往河水扔。身后一名男子静静看着他。
    此时柳韶庭正和铃儿、秋儿在街上买菜。
    「需要买这么多吗？」柳韶庭看着两手篮子的蔬菜鲜果，秋儿点头。
    「秦妈说，老爷昨日完成一笔大生意回来，这几日会在府里用餐。今晚会与大夫人和两位少爷少奶奶他们一同用餐，会不会叫上我们夫人不得而知，但总得备下以防万一。」
    「是因为娘是妾室的关係吗？」柳韶庭问，秋儿点点头，将挑好的两把葱放入铃儿的篮子里后付钱。
    「大夫人因为出身官家的关係，并不待见我们夫人，连带两位少爷和少奶奶们也瞧不起我们少爷。但夫人好歹也是一路扶持老爷至今的人，青梅竹马的情分不可小覷，夫人也不愿意过于计较，才会至今相安无事。」
    柳韶庭点点头，这种兄弟手足互相较劲、妻妾嫡庶互看不顺眼的场面，他也是见怪不怪，想必这家宴也吃得相当痛苦，那不如不去的好。
    「呦！这不是铃歌姑娘吗？」
    才刚挑完鱼货要回城，就遇到两个男子拦截前路，身后也立刻出现两个男子包围他们。个个言语轻浮、一脸不怀好意地盯着铃儿。
    「又是你们！」秋儿立刻护住铃儿怒言，「三番两次的纠缠铃儿，到底想怎样？」
    「想怎样？」紫衣男子哼了声，「当初在繁花楼，我们可是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钱。现在我们想收回一些，不行吗？」
    「钱是你自愿要花的，又没人求你。现在铃儿又不是繁花楼的人，你们这样可是强抢民女、犯法的知道吗？」铃儿理直气壮的说。
    「青楼出来的女人哪个清白了？少在那里假清高了。」旁边橘衣男子朝笑着，身后两个男子也跟着笑。
    「何况也只不过是从妓女变成侍女，一样都是低贱身分，又差到哪？」
    「只要铃歌姑娘肯跟我们回去，我保证让你吃穿无忧，也不必做这些粗活……」紫衣男子说着伸手就想抓走铃儿。
    啪！
    「放肆，竟敢在我面前抢人，你当杨家这么好欺侮的吗？」柳韶庭拍开对方的手，站在中间护着。
    「你又是谁啊？」四男子虽有注意到柳韶庭，但看他双手提着菜篮，以为是个跟秋儿一样的奴才，所以没有理会，没想到一出手就将紫衣男子的手打肿。
    「我是杨家三少奶奶。」他立刻就看出是紫衣男子带头，便瞪向他。
    「喔，原来你就是那位嫁入杨家的方家闺女阿！」旁边橘衣男子笑道，开始打量他，「听说新婚当日新郎就逃婚，隔日方家就到南方去了。没想到你居然还留在那种地方。嘖嘖，可惜了，嫁给妾室的孩子、又是一个败家子，现在又被娘家人拋弃在杨家，一个人独守空房，肯定不好过吧？」外貌看起来是不出眾，身材似乎也没那么凹凸有致，但那双眼圆圆亮亮的实在可爱，那张脸也是越看越顺眼。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他人，还带其他人助阵，我看你的人格还比较低贱阿。」柳韶庭出言讽刺，紫衣男子听得火冒三丈。
    「别以为我不打女人！」说着另一隻手高举就想往他脸上打。
    柳韶庭一手拍开，另一手反给对方一个巴掌，打的对方头晕目眩，嘴角还渗出一些血。
    「你、你竟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啊？」紫衣男子怒吼。
    「窝囊废，找人打架输了，还敢找爹娘来救？不如滚回被窝里装乖孩子，何必出来丢人现眼？」柳韶庭毫不留情的鄙视，这让秋儿、铃儿和围观的人听的实在痛快。
    「你……女人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哪有女人像你这样跟男人顶嘴，说话这么不知廉耻？」终于注意到开始有路人围观，橘衣男子等人发现实在不好再对女人动手，便当街训话起来，好歹争回一点男人面子。
    「你又不是我男人，又想强抢我杨家的侍女，凭什么不能跟你顶嘴？」没想到柳韶庭淡定两、三句话，硬生生将对方的话给打了回去，更是引起围观妇女们的共鸣。
    「当眾训斥他人之妻，这实在不像话！」
    「人家侍女也是人，怎能说抢就抢？」
    「就是阿，实在是丢人阿……」
    连同为男性的人都感到丢脸，这四名公子眼看连一点男人自尊都没了，悻悻然的溜走。
    「抱歉，让我过！」
    人群都还没散，就听到一声呼喊，杨皓宇挤开人群衝过来。
    才刚问到人在码头挑鱼，就听到柳韶庭等人被包围，他想上前解围时，正好看到柳韶庭将人打出血那一幕，还听到那些话，心里顿时欢喜不已。但柳韶庭并不会无故就先动手，肯定是对方先出手，他担心的衝上前去看。
    「韶庭，你没事吧？」他查看对方双手和脖子，似乎没什么异状才松口气。
    「没事，他想抓我，但都被我拍回去了。」一看到人，柳韶庭立刻又变回往常那个傻呼呼的样子，还得意的诉说自己怎么反击。
    「没事就好。」杨皓宇看了下对方的手，似乎也没因此拍肿，这才安心笑着。
    想起这双手还曾在他面前劈开瓦片，只是打人巴掌自然也伤不到哪去，但没把人将头骨拍裂，这倒是一个遗憾。
    看对方为自己安然无恙而安心，柳韶庭有些不好意思，也回给对方一个甜孜孜的笑脸。
    这张笑脸也甜的周围人一脸讶异，杨家三少爷逃婚的事闹的全城镇的人都知晓，甚至被当作饭后茶点的主题。眼下不过三个月而已，这两人感情似乎好到不可思议，顿时羡煞旁人。
    「少奶奶。」铃儿的声音拉回两人注意，她跪下趴地，「感谢少奶奶救命之恩，铃歌感激不尽，永世不忘。」
    「没事，别这样。」柳韶庭将人扶起身，「现如今我是你主子，护你是应该的。你应该向秋儿道谢，秋儿一介女子却勇敢为你挺身，她才是了不起的。」
    「阿，这…我只是……」
    「秋儿，谢谢你。」铃儿握住对方的手，微笑道谢。
    被点名的秋儿愣的不知所措，她没想到柳韶庭会将功劳都推到自己身上，这让她大感意外。
    「回去吧！」杨皓宇顺势拿走柳韶庭装鱼的水桶，另一手牵起对方的手。柳韶庭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少爷光明正大吃少奶奶的豆腐，真是厚脸皮。」秋儿笑着调戏，铃儿只是轻轻笑着。
    「他现在是杨家的三少奶奶，牵个手怎么了？倒是你们厚脸皮阿，还让少奶奶帮你们拎菜蓝，看我回去怎么罚你们！」杨皓宇理直气壮的反击，一边替人开路离开人群，一边小心护着不让柳韶庭撞到其他人。
    「少奶奶人比你好，才不会捨得罚我们。」秋儿和铃儿也在杨皓宇的开路下，平安穿过人群离开。
    「是阿，我个性差，所以我来罚！」
    「少爷小心眼！」
    「我就是小心眼！我是你主子，你能拿我如何？」杨皓宇立刻就拿出痞子性格欺负，秋儿敌不过对方的嘴皮子，只得无言生闷气，柳韶庭和铃儿笑着，各自劝抚。

 【十五】

    【十五】
    一行人留下目瞪口呆的居民，他们的互动与流言完全不同，尤其是杨皓宇，从一个打架闹事花钱不手软的败家子，转变成疼妻护僕的大男人，甚至肯帮忙提鱼桶，大大提升姑娘们对他的好感。柳韶庭为了保护自己下人，勇敢地挺身回击外人，但面对杨皓宇却是百依百顺、小鸟依人样，羡煞一票男人，希望自家娘子也能像这样温柔可人。
    半日的时间，这桩奇事就传的沸沸扬扬，完全盖过当时杨皓宇逃婚的笑话，纷纷羡慕杨家得到一个贤慧的媳妇。
    不过柳韶庭动手打人的事也传在谣言里，一回去后，秦妈就将人叫来训话。
    但在眾人耳里，却怎么听都觉得，秦妈是在怪他没把那个紫衣的人打到昏过去，而不是动手打人这件事。
    游眉儿心知肚明，悄悄告诉柳韶庭，秦妈其实也对这些人三番两次来骚扰感到厌恶，只是找不到机会。如今柳韶庭替她做了，心里是非常赞同的，只是为了管教的名声，还是得做做样子，要柳韶庭别太在意。
    这件事过去后，还有一个更困扰的事。
    杨皓宇和柳韶庭一直都是用名字互称，本人高兴的话其他人也没什么好介意，但在规矩上，名字是长辈在称呼，今晚的家宴也叫了梅院的人，他们必须得改口称对方相公或娘子才行。
    眼看在过半个时辰家宴就要开始，杨皓宇衣服换好了、柳韶庭连妆都上完了，这称呼还是叫不出口。
    刚开始认识还能随便叫，怎么现在就这么彆扭？
    杨皓宇知道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自从坦承自己的心意后，的确有想过要改口，但对方的名字好听顺口，呼唤其名时回应他的笑脸是打自心底的灿烂好看，叫他名字时更是顺耳，怎么听都不腻。
    眼下他可以随时改口，但对方却还不行。看了眼一直盯着自己却叫不出声的人，对方立刻撇开视线，柳韶庭显然还处于混乱中。
    「要不就别勉强了。」杨皓宇叹口气，虽然有些可惜，但勉强总是不好的，「只不过是个家宴，失礼顶多挨个骂罢了，你别勉强自己。」
    他揉捏对方紧张的脸，觉得这张脸触感真的很好，就是过于紧张，有些僵硬了。
    「不好，这会给你和娘添麻烦的……」对方捏的力道不大，自己还能把话说清楚，但范围有些广，勉强睁开眼睛有些累，索性把眼闭了起来任对方揉脸，「没问题，我只需一点时间，肯定能在家宴上……」
    啾！
    捏到崛起的嘴被柔软的东西覆盖住，他猛然睁眼，杨皓宇的双眼几乎佔满自己的视线。
    「就这家宴的时间就好，唤我一声相公吧，娘子。」
    「相公……」
    听着对方柔声劝言，像是催眠似的，柳韶庭很顺口的唤出声来。
    这呼唤比预想中的还要悦耳，杨皓宇压下想再亲吻第二次的衝动，笑着将吻落在对方额头上。
    「走吧！」
    杨家主厅，位于整个杨家的中央，与大门间设有莲花池水环绕的方形凉亭，可容纳近一百人，通常都当作宴客处。往内是主大厅，杨睦文大多是在这里与各个掌柜处理各商行和地租的事。
    主厅后方连着一宅院，是杨睦文与正妻张雅蓁的院子，常有一些贵族好友或亲戚来访，便是在这里接待。
    主厅又往旁连接三院，松院与竹院在东侧，地平广大、后门各自连接各街道巷弄，各给杨皓全、杨皓双一人一院携家居住。梅院在西侧，地处较偏僻，后门外便是山脚和溪流，游眉儿自认身体不好，又是从小在茶山上长大，觉得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自己，便自愿搬与杨皓宇同住。
    柳韶庭从没去过其他地方，最近也只有到游眉儿的房间。一进入主院，就有侍从接待引路，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下人略估就有十几人，这让他有些紧张。
    「韶庭。」游眉儿呼喊对方来自己身边，拍拍他的手，微笑安抚，「今日只是家宴，有秋儿在旁伺候，即使失了礼数也不要紧，我和宇儿都会护着你的，别怕。」
    「多谢娘，我倒不是怕被骂，只是担心会给您和相公带来麻烦……」
    杨睦文已经知道他是代嫁，他上次也利用对食物的过敏吓退大夫人和嫂子们，可他还是想不通，为何家宴还是得叫上他？
    此时一名侍女朝他们走来。
    「二夫人，老夫人有请三位。」
    「这就过去。」游眉儿平静回应，但似乎一点意外也没有，拍拍已经呆愣的人，「韶庭，我们先去见见老夫人，也是宇儿的奶奶。跟老爷不同，她是个慈祥和蔼、喜欢孩子们的妇人。她或许还不知道你不是方姑娘，一会儿过去顺她的话应答便是，别想太多。」
    「是。」他点点头。
    一听到还有一位大人物要应付，慌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游眉儿说的对，别想太多，只要儘量少开口说话就是了。
    「娘子，没事吧？」杨皓宇走来悄声问，他感觉对方的脸都吓得苍白了。
    「我、我尽量……」
    「奶奶因为年纪大了、行走也不便，很少召见我和我娘，她大概也是趁家宴才想起要见我们。别怕，奶奶她人真的很好，何况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杨皓宇牵起对方的手，有些用力的握了握。
    这动作的确有效，柳韶庭感到自己安心不少。
    「嗯。」他点点头，回给对方一抹微笑。
    一行人被带到主院后方一个小院子，这里虽比主院小，但布置得很温馨，旁边也种了漂亮的花丛。
    「老夫人，二夫人带三少爷、三少奶奶在外等候。」一名跟秦妈差不多年纪的侍女进屋稟报。
    「好，快请他们进来。」屋内传来有些沧桑、但显然高兴不已的声音。
    柳韶庭深呼一口气，跟着杨皓宇身后。
    屋内摆了许多灯，一点也不昏暗，桌边摆上鲜花蔬果，香甜的气味充满整间屋子，自然的花果香使人感到清爽。主位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虽然满脸风霜，但因为收拾得很整齐，显得高贵许多。
    她满脸笑容看着三人跪下。
    「儿媳游氏向娘请安。」
    「孙儿皓宇携妻向奶奶请安。」说着，杨皓宇恭敬的朝人跪拜，柳韶庭也跟上。
    「好好好，乖孩子，快起来。眉儿，到娘这儿。」杨老夫人朝游眉儿招手，热络的握起对方的手，「眉儿，许久没见到你了，气色似乎好上不少。」
    「娘也是，还是一样这么有精神。」游眉儿也热络的回应。
    「眉儿，娘知道你一路陪睦文到现在，却在位分上委屈你了，实在对你不住。」杨老夫人拍拍她的手，游眉儿抚上她的手背。
    「没事，娘，方才您也说了我气色好上不少，我是真的一切都好，娘别太担心了。」
    杨老夫人知道这个媳妇脾气一向都好，不争不吵不闹，只是默默地尽全力支持自己的儿子，比起那个正妻，心里是偏爱这个儿媳妇的。
    「宇儿阿，你娘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照顾，别再随便离家出走，让你娘为你操心了。」杨老夫人看向杨皓宇责备，后者连忙拱手行礼。
    「是，上次是孙儿不懂事，今后不会再这样了。」
    「好好好，这男人一娶妻阿，果然变得成熟稳重多了。」杨老夫人非常满意对方的反应，视线看向柳韶庭，猛然一愣，「这位是……？」
    柳韶庭连忙再度行跪拜礼，「孙媳方淇，给奶奶请安了，愿祝奶奶永保安康、长命百岁。」
    「哎呀，这孩子嘴真甜阿！好好好，快起身，到奶奶这儿来。」杨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柳韶庭看了眼杨皓宇，有些犹豫的走过去，让对方牵起他的手，「好孩子，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咦？孙媳名叫方……」
    「下去吧！你们也下去。」一旁伺候的侍女突然下令，周围多馀的下人一一退出，就连跟来的秋儿和秦妈都被赶出去，房门碰的一声关上。
    这让杨皓宇和游眉儿都愣了，杨老夫人再度拍了下柳韶庭的手。
    「好孩子，别怕，我知道你对杨家并无他意，听说你还尽心照顾眉儿的病，我还想谢谢你的孝心。只是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希望你能再说一次，说清楚一点，好吗？」
    杨老夫人虽然依然掛着和蔼的笑容，但拍他的手似乎却透露出一股寒气，柳韶庭只感觉一身冷汗。
    「我叫…柳韶庭。」
    「柳……」杨老夫人念了念，突然老眼一睁，与自己的侍女互相交换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姓柳？！」
    「是……」看对方如此吃惊，显然他们两位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分，柳韶庭实在不敢再多言。
    「奶奶！您知道他的身分吗？」杨皓宇显然也猜到，他立刻开口，「韶庭说他曾受过重伤，但失去记忆，不知道缘由。您是否知道什么？可以告诉我们吗？」
    「失去记忆？」杨老夫人再度与侍女互看，却是一脸的困惑，「孩子，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不起……」柳韶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他知道这是杨皓宇的计策。
    果然，杨老夫人没有继续问，只是沉思好一会儿。
    「孩子，你喜欢杨家吗？宇儿对你好吗？」
    「咦？是，娘和相公对我非常好，我很喜欢梅院的人。」柳韶庭有些意外，如实说出。
    「相公？呵呵，你非真正嫁入之人，却愿意这么称呼，看来你是真喜欢梅院。」杨老夫人微笑道，方才凝重的气氛顿时开朗许多，「我的确认识一户柳家人，但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或许你与我认识的那户人并无关联，我也不好误导。不要紧，若你喜欢梅院，想待多久都无所谓，即使方家的人来了，我也有办法让你继续留下来。在此之前，你就安心待在这儿，若宇儿欺负你，你告诉奶奶，奶奶将他吊起来打。」
    「是，多谢奶奶。」柳韶庭还不太懂对方的情绪变化，杨老夫人就已经恢復刚见面的样子，一脸慈祥和蔼的关心他。
    「眉儿，睦文已经告诉其他人，这孩子是代嫁过来的人了。只是这家丑实在无法外扬，暂时还未传出去。只不过待会儿家宴，少不了冷嘲热讽，要委屈你们了。」杨老夫人转头看向游眉儿说。
    她有些吃惊，但他们也早就料到，纸终究包不住火，何况还是一家人。
    「多谢娘关心。这既是家丑，老爷好面子，若是伤了老爷的面子，破坏家宴，可就得不偿失。儿媳想，姊姊他们应该不会太过才是。」游眉儿说道，想来这场面她也想过了，才会不断安慰柳韶庭。
    「你这孩子就是脾气太好。」
    杨老夫人也明白这个媳妇的个性，平时随和不代表任人糟蹋，所以她才这么喜爱这个儿媳。反观那个正妻张氏，虽然对她敬重有加，但却依然看不起他们商家出身的人，会愿意嫁过来也不过是为了钱罢了。
    「行了，家宴也快开始，你们赶紧去吧！」杨老夫人拍拍柳韶庭的手后放开。
    「奶奶不一同前往？」柳韶庭问，看杨老夫人的样子，似乎没有起身的打算。
    「不了，奶奶老了，受不了宴会的折腾、也见不惯那些装模作样的人，那些场面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去应付。」杨老夫人抱起脚边一隻猫，边抚毛边笑。
    柳韶庭听着这满是讽刺的话，实在不难想像待会儿的家宴有多难待。他走到游眉儿身边，搀扶着人一同蹲身退下。
    看着三人一同离去，杨老太太身边的侍女大吐一气。
    「这孩子看起来真的挺乖巧的，真是可惜了。」
    「你是可惜他不能为杨家传宗接代呢？还是因为他的身分呢？」杨老夫人泰若自如的问。
    「老夫人，您说他是真的失忆了吗？」侍女反问，杨老夫人轻叹一气。
    「不论是否真的失忆，只要他还在杨家一天，就势必会给杨家带来一场动盪。至于是福是祸，我是动不了了，这还得看他们的造化。」他抚着腿上的猫毛，缓缓地闭上眼。

 【十六】

    【十六】
    「咦？所有人都知道了？」
    看到自家主子出来，秋儿和秦妈连忙上前伺候，也从柳韶庭口中听到发生的事。
    「嗯，奶奶是这么说的，还说待会儿家宴少不了冷嘲热讽，要我们多担待些。」柳韶庭不太确定的说。
    「老夫人见识长远，她也是摸清了大夫人那一家人的个性，才会在家宴前找我们过去，就是为了提醒我们这件事吧。」秦妈说，眾人也是相同的想法。
    「要是真受不了，三少奶奶就吃点香菜引发过敏，就有藉口提早离席了。」秋儿说，柳韶庭摇头。
    「这次不行，要是我离席了，相公是可以陪我，可娘怎么办？大夫人和嫂子他们肯定会把矛头针对娘，况且连奶奶都看不下去，想必爹也有可能闭嘴不阻止，到时就没人可维护娘了啊！」他说，秋儿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
    「嗯，少奶奶说的是，只能忍耐了。」
    「没什么，一顿饭罢了，总不可能吃到三更半夜，场面总得做足才行。」杨皓宇说，「何况这次还有我呢，比你这个小丫头有用多了。」
    「少爷您自个儿顾好，别让二夫人为您背锅才是真的。」秋儿一针见血的反驳，杨皓宇轻拍对方脑袋。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去去去，别教坏我娘子，哪天他也这样跟我顶嘴，我就唯你是问。」
    「是，奴婢知错。」秋儿乖乖道歉，这让柳韶庭有些意外。
    随后他发现到，离主厅越来越近、人也越来越多，这是杨皓宇在提醒她礼仪，秋儿也立刻会意，立刻表现出下人该有的敬意。这让他再度体会到，梅院主僕都有一种护内的默契，就像刚才面对杨老夫人的质问一样，杨皓宇故意追问杨老夫人是否认识柳家，同时提醒所有人，他现在是处于失忆的状态。
    这让他有些开心，上前就挽住对方的手臂，仰头就是一抹开心的笑容，什么都没说，只是呵呵呵的笑。
    杨皓宇真想立刻低头就把那张笑脸的每个角落都给亲一遍，但他还是用尽全力压下衝动，最终只是牵着人走进主厅。前方看到这一幕的游眉儿和秦妈也都会心一笑。
    「哟！妹妹来了。」
    主厅已经摆好一张大圆桌，桌上还没摆上菜餚，但该有的餐具都已经摆放好了。
    杨睦文还没来，张雅蓁和他两个儿子媳妇都已经到场，看到三人走进，纷纷都行礼招呼。
    「今日这家宴看起来真丰盛，定是姊姊辛苦安排的吧？」游眉儿走去笑道，「多怪妹妹体弱多病，无法为姊姊分担。」
    「妹妹别这么说，我是正妻，自然要把家务事处理的妥妥当当。妹妹多病缠身，要不是老爷吩咐今日家宴必定要请妹妹一家，就怕这样的宴会让你负荷不了，岂不是姊姊的过错？」张雅蓁句句关心，实则句句讽刺。
    「哪儿的话，既是老爷的吩咐，若姊姊不照办，岂不也是姊姊的过错？姊姊真是为难了。」游眉儿似乎早习惯，只是微笑面对，还替对方着想似的，这让张雅蓁更是得意。
    柳韶庭又再度开了一次眼界。
    「三弟与弟妹感情还真不错。」留着鬍鬚的男子充满气势的朝他们走来，身后跟着温丽欣。
    「大哥，大嫂。」杨皓宇朝人弯身行礼，手却依然没有放开，柳韶庭也没办法，只得维持这样蹲身行礼。
    「也别怪他们，他们还小，正是玩心最重的年纪。连逃婚代嫁这荒唐事都做了，只不过是小两口子牵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温丽欣笑着说。要不是明确说大夫人生的是两个儿子，柳韶庭觉得这人应该才是大夫人亲生的吧？
    「丽欣，这话私下说说就好，别让爹听到。」杨皓全吩咐道。
    「是，一切听相公的。」温丽欣立刻柔顺的听话，似乎也想表现自己以夫为天的小媳妇样，杨皓全这才满意的点头。
    「大哥、大嫂，小弟、弟妹。」另一对夫妻走来招呼，陈薏跟在杨皓双身后。
    「二哥，二嫂。」杨皓宇和柳韶庭朝二人礼貌行礼。
    「哼，我可不敢当这二嫂。」陈薏还是跟上次见面一样，有话就坦言，毫不客气。
    「别这样，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杨皓双倒是客气许多，但一双眼直盯着柳韶庭打量，最后像是获胜般露出一笑，「弟妹别介意，内人一向说话衝动，你别与她计较。」
    「二哥客气了。」柳韶庭连忙点头回礼。
    「就知道弟妹善良，绝不会与内人计较。希望三弟真正的媳妇进门，也有如此大度，那就太好了。」杨皓双笑着。
    柳韶庭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没把自己当一回事。如此鄙视他人，真不知道身为千金的方家小姐嫁入后，会不会跟着吵起来？
    他看向旁边的杨皓宇，除了礼貌称呼外，就没听到对方多说一句话，反倒一脸习惯的样子漠视淡然。从小就遇到这样的鄙视，是怎样成长的呢？
    「嗯？怎么了？不舒服吗？」感到自己的手被用力一握，杨皓宇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被吓到了。
    「我一定会在你身边的！」
    「什么？」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在你和娘身边。嗯！」柳韶庭抓住对方手臂，自顾自的点头给自己加油打气。
    这顿家宴无论如何多难熬，他绝不会被这些披着人皮的妖魔鬼怪给打退，他要跟杨皓宇一起面对。
    看着充满斗志的人，杨皓宇不太理解对方在跟什么东西对抗。
    但这些话，却大大减轻他对这家宴的厌恶。伸手扶了下对方脑袋，飞快在对方黑发上落下一吻。
    「谢谢。」
    「老爷来了。」
    大总管走进主厅，杨睦文一脸开心地走来。
    「老爷。」
    「都到齐了阿？来来，都坐都坐。总管，上菜吧！」杨睦文上座后，眾人才一一入座。
    「是！」
    杨皓宇突然将柳韶庭推到自己的位置，自己则坐到柳韶庭该坐的位置上，隔壁的陈薏一脸讶异。
    「你伺候娘。」杨皓宇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指示柳韶庭坐下。
    「好。」柳韶庭没想太多，在梅院时，他也是坐在游眉儿身边伺候夹菜。
    杨皓宇将自己的座位往柳韶庭身边移了移后，双手肘就撑在桌面上，一副大爷样。吓得陈薏不由得也往杨皓双的方向移，就怕对方打到自己。
    张雅蓁和两兄弟都看得傻眼，游眉儿倒是泰若自如，坐下后和柳韶庭相视而笑。
    「坐阿，都站着怎么吃呢？」杨睦文似乎心情好到不介意，反倒看向还呆站着的张雅蓁，对方这才后知后觉般入坐。
    菜餚一一端上桌，虽说这是自家家宴，但也都下意识等杨睦文开吃后，才各自开始动筷。
    按辈分来说，柳韶庭是最小的，但他却没有等杨皓宇动筷，就与两兄弟一同夹菜，这让其他人都惊吓了，连一旁的下人都一脸惊讶。
    但柳韶庭依然没注意，只是想着游眉儿喜欢茄子，便主动夹了两块放到游眉儿盘中。
    「娘，您先吃。」
    「好，你也吃。」游眉儿眉开眼笑的，先咬了口茄子。
    柳韶庭继续动筷，这次为杨皓宇夹来一块鱼肉，「来，相公。」
    「嗯。」杨皓宇这才拿起自己的筷子。
    柳韶庭转头想为自己夹些菜，这才发现所有人都一脸惊讶地盯着自己看，他顿时懵了，下意识知道自己可能做错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他靠在杨皓宇身边低声问。
    「哪错了？孝敬婆婆、伺候相公吃饭，不是礼仪吗？若不是我爹坐得比较远，你也得起身给他夹菜。」杨皓宇却是满脸不在乎说。
    眾人一听，的确好像是这个理。柳韶庭虽然也觉得没错，但应该是哪儿不太对，否则其他人不会一脸讶异地看着他。
    「娘子，这鱼好吃，你也吃。」杨皓宇说着，夹起自己碗中的鱼肉，放到柳韶庭嘴边，后者下意识就张嘴吃下。
    「阿，真的，这个好……」
    周围传来三声窃笑，分别来自秦妈和秋儿，连游眉儿都知道自家儿子又在捉弄人。
    姑且不论自己哪里错了，这个给相公餵食的动作绝对错误！柳韶庭一脸恼羞的瞪着害他出糗的人，杨皓宇倒是一脸得意，自己夹菜去了。
    「老爷，这实在是……」张雅蓁完全瞧不起这种行为，杨睦文却是大笑几声。
    「好啊，夫妻本该如此。这让我想起当年我远赴异地求取香料的日子，眉儿也是如此伴在身边。」他看向一旁的游眉儿笑，对方只是微笑地替他夹了块肉，「夫妻应该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皓全和丽欣、皓双和陈薏，你们也是，别看现在我们杨家家大业大，但这还只是起步而已，将来我们杨家必得将事业做到全天下。」
    「爹说的是。」
    「自当如此。」两兄弟都是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回应。
    「今日都是自家人，无需顾虑什么礼仪规矩，自己动手啊！」杨睦文说着，仰头喝了口酒。
    「今日老爷好兴致，是因为昨日的生意吗？」张雅蓁替人斟酒问到。
    「你说的没错。」杨睦文放下筷子，一脸欣慰的样子，「这一个月以来，我和皓双一直在处理辛香料原料的订单，让你们猜这订单的人是谁？是当今皇上的亲弟辰王爷呢！」
    「咦？」柳韶庭一脸惊愕，其他人也都是讶异不已，杨皓双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很意外吧！据说辰王爷非常中意我们杨家的辛香料，想要进献给当今皇上。没想到我们杨家居然会被看上，这可是大好机会，我绝不能放过，与皓双日夜忙碌到昨日，才将订单完成并送了出去。」杨睦文再度喝了一口酒。
    「辛苦老爷了，皓双也是，你能接到王爷的订单，可是大功臣。」张雅蓁替人高兴地倒酒。
    「但也是爹大力相助，我才能完成这批订单。爹，我敬您。」杨皓双拿起酒杯就先敬一杯。
    「不过这批大量的辛香料要运送可不是这么容易。」杨皓全说，「爹是否找到可靠的镖局运送？」
    「王爷推荐宋家开设的镖局，是皇亲贵族御用的镖局。前几日看过，个个都是可靠的人，才把五十车辛香料全送出去。」杨睦文大叹一气笑道，「这单做完，总算可以好好松口气了。我料定，不出一个月，杨家出品的辛香料就能名扬天下了。」
    「恭喜爹、贺喜爹。」杨皓全两兄弟和两位媳妇都起身敬酒，柳韶庭和杨皓宇也跟着，两人的脸上却不是轻松的表情。
    「好好好，都坐下都坐下。今日我还在街上听到传言，是跟皓宇有关的。」杨睦文看向人，杨皓宇顿时一愣，他已经很久没在街上大闹了，这也有事？
    「老爷，什么传言呢？」游眉儿也好奇。
    「听说韶庭和下人到街上去，结果被几个混小子找麻烦，是皓宇前去打退那些人，是吗？」杨皓宇和柳韶庭互看一眼，怎么传言变成英雄救美了？
    「这不是又出去打架了吗？」张雅蓁皱眉准备训话，杨睦文就打了一下桌面。
    「好！很好！男人哪怕处于弱势也要奋力一战。」显然他非常满意这种结果。
    「但老爷，打架就是不对阿！」张雅蓁还想说什么，杨睦文因为喝了酒，开始有些脾气。
    「你们女人不懂，总觉得打架是坏事！故意挑衅他人或伤天害理的打架，这的确是错的，但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事物，男人应该还是要站上前去。要不然那些战场将士们也不会为了国家拚死作战，那是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他们重要的家人才会如此。你们女人总想躲在后面享清福，再来骂我们男人为何这么粗鲁……」他晃了晃身子，有些站不稳。
    「老爷！」
    张雅蓁和游眉儿一同站起身搀扶，杨睦文却一把推开张雅蓁。但游眉儿一个人无法搀扶，杨皓宇连忙衝上来帮忙总管一人扶一边。
    杨睦文看到杨皓宇，开心拍了拍他的手，「你这臭小子，总算长大了啊！也不枉费我替你寻了个好媳妇……」
    「爹，您喝多了，我扶您回房休息吧！」
    「看你这小子成长我高兴，眉儿呢？眉儿！」杨睦文边被搀扶边大声嚷嚷着。
    「姊姊，实在抱歉，今日就劳烦姊姊善后了。」游眉儿向张雅蓁道歉后，在秦妈的搀扶下连忙跟上。
    「儿媳也告退了。」眼看自己留下尷尬，柳韶庭也匆匆蹲身告退。
    留下一桌错愕的人面面相覷，不知该说什么好。

 【十七】

    【十七】
    家宴匆匆结束，好不容易将杨睦文扛到游眉儿的房里，杨皓宇虽想帮忙，但游眉儿却直说不用，要他回去休息，随后就将人赶了出去。
    杨皓宇也没办法，想起家宴上自己才吃了几口而已，根本没吃饱，便跑到厨房去。原以为柳韶庭会在这里帮他煮消夜，但厨房一片黑，根本没有烧火的跡象，良嫂也早早回家去。他打了灯，终于在厨房里摸到几块饼才回房去。
    「咦？原来你早回来了。」
    一回到自己房，就看到柳韶庭早就备好小菜和一小瓮的酒，坐在石阶上等他。杨皓宇将饼放在端盘上，看着一盘咸猪肉和一盘炒螺肉。
    「我刚去厨房没看到吃的，只有饼，这哪儿来的？」
    「自然是去大厨房要的。」柳韶庭笑着替人倒酒，「爹娘睡了？」
    「嗯，很少看到爹醉成这样，想来他对这笔生意期望很高。娘也高兴，爹很久没在这儿睡了。」他喝了小口酒，拿起筷子夹菜吃。
    「能顺利成功就太好了。」柳韶庭也笑着祝贺。
    两人静静吃菜喝酒，却一点喜气也没有。
    「你在想什么？」杨皓宇首先开口，他虽然没有看对方的脸，但不知道为何，他就是知道对方心事重重。
    「你呢？你似乎也没有为爹完成这笔订单而高兴。」柳韶庭也反问，显然两人的心情是一样的。
    杨皓宇想了想，「还记得我第一次带你上街时，曾对你说过，买下整条街这句话吗？」
    「记得，我还说你太夸张了。」柳韶庭轻笑着，杨皓宇也笑了声。
    「其实那条街，已经有五成的店舖都归于我的名下。邻近几条街也有一、两间是在我名下的店铺。」他说，将酒杯放到地面上，仰头望月，「虽然我一直都说不靠他人，但我什么也没有，只有爹的家產。我便把爹给我的零用金，拿去开设第一家镖局，雇用江湖人士来此赚旅费，王德义便是这样认识的。」
    柳韶庭静静的替人斟酒，杨皓宇笑了笑表示。
    「我去跟几家小店交涉，我帮他们找寻更好品质的產地来源并运来，他们只要把一成股份给我，每月给我分红便可。之后靠江湖人士在江湖行走的经验，给他们牵线当仲介商，再由我们镖局的人负责运送，成本人力都省下不少。加上江湖人士身手不凡，也不容易被劫标，第一年镖局的营利就达上千两。然后我把这些营利拿去投资那些店铺，并在外地设下两间镖局和几间旅店，让我们的人来往可不用烦恼住宿等问题。接下来我打算把这些收入先拿去买下茶山或农田，雇用那些原本种茶种稻的人，今后茶叶和米行就由我们自產自销，这样资本又能省下一大笔，我就能做更多。」
    「哇！你真厉害，在这经商方面，你果然拥有天赋。」没想到对方早做了这么多，柳韶庭真心感到崇拜。
    「但就这像爹所说的，杨家想要发扬光大，只征服了一条街是不够的。」杨皓宇放下酒杯，看向为他高兴的人，「你愿意跟我一起前进吗？」
    柳韶庭愣了愣，「我给你做伙计吗？但我什么都不会喔！」
    「我要你做我真正的娘子。」杨皓宇一脸严肃看着人，一手伸向对方，「有没有孩子我不在乎，你只要一直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办得到。」
    「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柳韶庭露出苦笑，「不能对一个已死之人求婚，这不吉利。」
    「已死之人？」杨皓宇困惑，对方大吐一气，抬头望月。
    「我让秋儿不时去打听朝廷的事，听说，我因行踪不明三个月，朝廷准备宣布我已死的讯息。」
    「咦？行踪不明不是应该先通报为失踪人口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一下子就变成宣布死讯？」杨皓宇困惑，柳韶庭没有摇头，只是一脸平静。
    「这自然是有各派的势力互相抗衡……」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文公子有担心他的家人，我也有，但他们却不是担心我的平安，只是担心自己的权力地位是否还能保住。那个辰王爷，便是希望我死去的其中一位。」
    「所以追杀你的人，是辰王爷？你跟皇室有关？」
    「会怕吗？」柳韶庭看向一脸惊讶的杨皓宇，「我是皇室的人这点，会让你感到害怕吗？」
    杨皓宇愣的许久没有回应，柳韶庭也没有想立即听到答案，一般人跟皇室扯上关係，都不会有好下场，会恐惧也是应该的。
    「那我该怎么办？」杨皓宇搓着手上空酒杯低语，「我原本是打算把一部分给娘子的娘家当聘礼，既然你是皇室之人，想必不会接受我这寒酸的聘礼，那你不就不肯嫁给我了？」
    「我不是你娘子，方淇才是……」居然是在担心自己的聘礼送不出去？柳韶庭不太懂他的思维。
    「那种没见过面的女人我才不认！」杨皓宇再度严肃地看向他，「我就问你一句，柳韶庭，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人？」
    「咦？」柳韶庭心里一震，「我刚才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你知不知道现在的状况？」
    「我有听，也知道了。」
    「我是皇室之人，是当今皇上的血亲，却是辰王爷想杀死的人，你就不怕杨家被捲进来？」
    「不论朝廷还是江湖，我都有人脉。何况你说了，有人不希望你死，无论为名为利，能利用就利用，总会有办法可以逃过一劫。」杨皓宇坚定不已，这让柳韶庭感到自己的心意逐渐退却。
    「我是男人，无法做到女人能做到的事，何况还有方家的事还没解决……」
    「我说过，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至于方家，本就没有关係，我才不管他们。」
    「但…我心里还有王大哥……」
    「王大哥是你重要的人，就让他存在你心里也无妨。」杨皓宇没有犹豫，显然他已经想过这件事，「只要你没有把我当作他的替身，我相信我一定会比他更爱你。」
    柳韶庭低下头，他能想到的所有障碍都被对方一一铲平，那还有什么阻止他们在一起呢？
    对方始终问的只有一个，他愿意吗？
    「我……」他伸手轻扯对方的衣袖，发红发热的脸彷彿能挤出血水似的，「若你不嫌弃我笨拙，我、我想跟你在一起……」
    柳韶庭说的话有些颤抖，他紧张的悄悄看人，杨皓宇一张严肃紧张的脸逐渐融化，换上一抹喜极而泣的面孔，将他抱进怀里。
    「你本来就笨拙，这么晚才发现自己的心意。」杨皓宇激动的将人抱紧，柳韶庭都感到对方的心脏在撞自己的胸口。
    「我、我是发现了，但是我担心你会害怕我的身分……」
    「是阿，你的身分的确让我有些却步。」杨皓宇拉开对方，一抹开心的灿笑，「但我不愿退，那就只好往前进了。谁让我爱上你了？我都不嫌弃你笨了，可不准你嫌弃我这痞子气。」
    「你不是痞子，是恶霸！」柳韶庭笑着，杨皓宇也被逗笑。
    两人坐在石阶前相拥说笑，酒菜吃光后，头挨着头，共枕而眠。

 【十八】

    【十八】
    炎炎夏日，刚到寅时，天空就亮了一些。
    在梅院中庭已经有四个人站在那儿，王德义双手抱胸在站一旁，铃儿抱着一叠乾布站在旁边，杨皓宇和柳韶庭正在互相过招。两人的速度都很快，力道也稳，这一个月在王德义的严格指导下，柳韶庭已经恢復重伤前的身手，杨皓宇更是把最想学的轻功都学会了。
    王德义对这两人的天资感到惊喜，柳韶庭资质不比杨皓宇好，但因为从小练到大、勤奋不懈，基本功夫比谁都稳重。
    杨皓宇没人逼，以前也只是随便学个两招，花拳绣腿的，打不着人也伤不了人。但在看到柳韶庭居然能跟王德义过上几招，这让他不服输的脾气上来，这一个月硬是逼着自己早晚各练一个时辰才休息，资质也好，武术身手直逼柳韶庭的程度。身形虽一时半刻没有重大改变，但人精神变好、手脚也轻盈，柔软的地方也逐渐结实起来，这让他感觉非常好。
    「好了。今日就练到这儿。」王德义在两人停在一个段落后开口，「这套拳法你们也已经练的很好，有空自己练到骨子里，先前教的掌法也别忘记。」
    「是。」杨皓宇和柳韶庭接过铃儿准备好的乾布擦汗，「那明日可以开始学剑术了吗？」
    「剑术吗？行，我去跟友人借木剑给你们使。」
    「好耶！」杨皓宇高兴着，柳韶庭也替人开心笑着。
    王德义无奈一笑，拿起自己的配剑转身离开。铃儿眼看赶紧追上，给人递上一杯茶水，王德义看了眼，接过仰头饮尽，道声谢后离开。铃儿微微一笑，转身走回将茶具端回厨房。
    这一个月来都是如此，杨皓宇和柳韶庭都看在眼里。
    「相公，你说王侍卫会接受铃儿吗？」
    柳韶庭脱下被汗水浸溼的衬衣边问，杨皓宇也拿着乾布擦身。
    「不清楚。王侍卫是江湖人，肯定不会嫌弃铃儿，只是从未看他近女色，也未曾听他提起有关女性的事。」
    「该不是王侍卫也跟王大哥一般，喜好男色？」柳韶庭换上一身鹅黄色的女装。
    「可我也没见过他与谁特别亲近。」杨皓宇边套上蓝衣边思考着，突然一抹诡笑，「娘子，今日我要跟清山去听说书，不如我们顺路去镖局问问看？」
    「好啊！我也要去。」一听又可以上街，柳韶庭也没注意到对方爱挖八卦的意图，快手快脚将头发盘起，插上一根发簪。
    「话说，你好像已经许久没戴面纱了。」杨皓宇看着摆在一旁的面纱问，柳韶庭点头。
    「这镇上就连县令大人都不认得我，天气也渐热，戴着反而引人注目。」
    「说的也是。」杨皓宇笑了声，低头突然吻了下对方双唇，「而且也挺方便的。」
    柳韶庭愣的刷红了脸，一脚把人轻踹到一旁，「不正经，走啦！」
    杨皓宇摸了摸被踹的小腿，开心笑着跟上，「别气了，我买些糕饼给你吃。」
    「我不想吃。」柳韶庭摇头说。
    杨皓宇有些讶异，但想了想也是，最近一直给人买甜食，再怎么爱吃甜也是会腻的。
    「要不，娘子想吃什么都说说看？我都给你买。」
    柳韶庭依然摇头，「我不饿，虽然是用你赚的钱，但还是省着点用吧。」
    杨皓宇是很高兴对方这么替他着想，但总还是想给对方买些什么。看对方还是想法设法给自己买东西，柳韶庭也明白这种心情，男人有钱总会想给自己的女人展示自己的大方。
    「真的不用费心，我什么都不缺。」柳韶庭上前挽住对方的手臂笑，「我只要相公能陪我就够了。」
    杨皓宇顿时有种飞上天的感觉。
    自从那晚之后，两人就改口称对方相公娘子，柳韶庭开始主动贴上来，时常挽着他手、偶尔抱着他身，衝着他就是一抹甜笑攻击。虽然都没有更深的含义，但光是这样的撒娇，就足够让他完全沦陷，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虽说自己从没这种经验，却也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对一个男人会有妄想。
    这个柳韶庭到底是什么人，居然会这么吸引男人？
    愣了愣，他看向人，「你也曾对王大哥这么做吗？」
    这名字果然让柳韶庭震惊了下，他缓缓放开挽住对方手臂的手。
    「不准逃！」杨皓宇握住还想放开牵着自己的手，「我知道王大哥还在你心里佔有很重要的地位，我也说过只要你不把我当成替身就行。但是我不允许你把对他的心意，当作阻止你爱我的理由。」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柳韶庭一脸茫然，他有点不懂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王大哥是你重要的人，也希望你能视他如师如父。但是我想要成为你重要的人，你唯一的男人。」
    看着杨皓宇严肃慎重的神色，柳韶庭感到很想哭，对方没有要他忘记王大哥，而是帮他分开了身份，自己霸佔那个从未想过的地位。
    他感到自己的心犹如那日答应要成为杨皓宇的人一样，有股衝动自内心溢出，浑身发热、脑袋发烫，得抱着对方才能缓解。眼下只有拥抱似乎不够……
    看了看周围，拉着人往小巷内鑽。
    杨皓宇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只看着人满脸通红的将他拉入小巷。直到拐了两三个弯，柳韶庭突然转身将他压到墙上，双手扶在他脸上，仰头吻了上去。
    这还是柳韶庭第一次主动吻上去，杨皓宇感到惊喜，但更令他意外的是，这似乎跟往常不一样，只是蜻蜓点水便罢。他在青楼曾见过，没想到柳韶庭居然会，想必应该也是那个王大哥教的吧？
    杨皓宇感到有些失落，但对方第一次主动就对他这么做，应该是接受自己了。不管怎样，他现在才是柳韶庭的人，一定要赢过对方心里的那个人。他抱住对方贴上来的身躯，逐渐跟上对方的节奏，柳韶庭更是直接抱住对方颈部，将口中的甜蜜全部献出去。
    直到两人有些喘息，柳韶庭才停下热吻，大大吐出一口气后，直接靠在对方怀里。
    「原来你也会。」
    「青楼看多了，自然就会。」杨皓宇抱着人笑，「你呢？这是王大哥教你的？」
    「嗯，但是当时我觉得很可怕，所以就这么一次而已。」
    「那现在呢？跟我也会觉得怕吗？」
    柳韶庭安静好一会儿，在对方颈间蹭了下，「我也不知道，但没有当初的恐惧，反倒很开心…还有点舒服……」他越说越小声，但距离这么近，杨皓宇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愣上好一会儿，脸上止不住开心的笑意。
    「那……喜欢吗？」
    「嗯。」柳韶庭依然在他颈间蹭，只是从摇头变成点头。
    杨皓宇从没有过如此愉悦的心情，低下头往对方双唇覆盖，开啟第二回合，这次由他取得主导权。柳韶庭毫不反抗，任凭对方肆意妄为的侵略，自己只剩听命的份。
    「嗯，娘子真甜。」杨皓宇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看柳韶庭红着脸喘大气。
    「恶霸。」他有些不满对方怎么学的这么快，还差点把他的感觉给挑起来，恼羞的轻骂一声。
    这声恶霸却骂的杨皓宇全身舒畅，「知道接下来的事吗？王大哥也有教你吗？」
    「知道，是宫里的嬤嬤们教的。跟着王大哥时，估计是我还太小，所以王大哥没对我出手。但……」柳韶庭突然停下声音，一双眼直盯着地面回想，脸色有些难看。
    杨皓宇看着那张脸似乎回忆起不是很好的事，「怎么了？」
    柳韶庭看向他一会儿，摇摇头，「没有，没什么。相公对我最好，有相公在，我就什么都不怕了。」说完，再度抱住对方脖子笑。
    「自然，我是你相公，疼你是应该的。」杨皓宇亲吻了下对方脸颊，抱紧贴上来的身子。
    柳韶庭开心的笑了笑，杨皓宇也笑了声，心里却依然介怀方才的断话之处。
    那个王大哥肯定对柳韶庭出手了，而且就他目前看来，柳韶庭虽对这个王大哥挺喜欢的样子，但认识人越久，他越觉得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个王大哥大有问题。

 【十九】

    【十九】
    「王侍卫的大哥？」
    茶馆前，杨皓宇向坐在旁边的文清山问，后者愣了下。
    「嗯，名字我不知道，应该是皇子的侍卫。你知道吗？」
    「没听说过，后宫之事不太可能传到前朝，更何况只是一个侍卫的事。」文清山喝着茶，坐在对面位置的马尾大哥放下茶杯。
    「我倒是听王兄弟说过，他大哥在宫里当侍卫，似乎叫王德昭。」
    「王德昭？吴镖师，你知道什么吗？」两人看向人问，吴镖师想了想。
    「我与王兄弟是一同入镖局，他鲜少谈论自家的事。他曾说来这儿是为了替他兄长收尸，问他发生什么事，一脸沉重说了句，『被人陷害杀死的』这句。」
    「被人陷害？被谁？」杨皓宇问，后者摇头。
    「这就不清楚了。」吴镖师大叹一气，「毕竟在宫里，除了皇上重视的皇嗣外，其他人的命都不值钱，想让谁死谁就得死，连嬪妃也不例外。数月前，卯王爷遭人追杀，至今下落不明，连带两名侍卫也不知去向。朝廷分成两派，一派由辰王爷为首，请求皇上务必尽快为卯王爷举办丧礼事宜，不让卯王爷成了孤魂野鬼。但卯王爷的生母太妃一派极力阻止，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就这么草率行事。皇上至今无声无息的，大概也是不愿相信人就这么死了。」
    「皇上如此看重卯王爷？当初登基时，卯王爷是站在皇上这边？」杨皓宇问。
    「不是，卯王爷是被皇上救回来的。」文清山说，「当今皇上登基那年，卯王爷还只是个十岁的孩童。当时碰巧发生卯王爷被拐走的事件，是当今皇上亲自把人带回来，因此被先帝指定为继承江山之人。」
    「拐走？」杨皓宇心中一震，脸色严肃地靠近二人小声，「这会是一个局吗？」
    「有可能。」文清山也是低声，「当时皇上与辰王爷争执的最厉害，偏偏卯王爷被拐事件发生在先帝重病之时，偏偏又是皇上把人带回来，朝中之人都有猜想。但没有证据，当初的罪犯也被先帝气的当场处决，没有证词，当下皇上的权力最大，谁都不敢多开口说什么。唯有辰王爷气的火冒三丈，但也无可奈何。」
    「那卯王爷呢？」杨皓宇问。
    「不知道。」文清山摇头，「听说接回来时有些神智不清，不过在宫里的照顾下，没多久也恢復正常。但显然被辰王爷记恨了，如今出事只是一力请求皇上给予体面的丧礼，却没有要求调查清楚，把人找回来。」
    十岁的孩童，那已经是懂事的年纪了，再聪明一点的孩子，连善恶是非都能分得清楚并有主张。即便当年被拐不是人为计划，但自己被当作争权的棋子这点无庸置疑，当今皇上杀了自己重要的人，以恩人的身分踩着自己登上皇位，而自己却无可奈何，只能把错都怪到自己身上。
    只是十岁的孩子，如何能承受如此痛彻心扉的精神伤害？杨皓宇无法想像。
    「这跟柳韶庭有关？」突然一个低声窃语传入他耳里，吴镖师正专心听说书，他惊讶的看向文清山。
    「你怎么……」
    「卯王爷的生母也姓柳。」文清山补充，这让杨皓宇惊愣了，「不过这个牵连很难让人联想到有关，只要你娘子的性别没有曝露，应该没有问题。即便曝露了，也不太可能会联想到皇上的庶母，毕竟柳姓也不少见。」
    「但我奶奶似乎有认识的……」想起上次带柳韶庭去见杨老太太时，听到这个姓氏时还大吃一惊。
    「那会不会是远亲之类的？柳姓家世好像也不是官宦之类的，我的印象里没听说过。」文清山推论，他虽然只是县令的儿子，但整日跟在他父亲身边办公或到处结识，名声还不错，杨皓宇觉得很可信度很大。
    「杨少爷，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吴镖师终于把注意力转回来，杨皓宇愣了下。
    「我只是在想，宫里有谁可以把皇子拐走的？」他说。
    「还能有谁？后宫哪是谁能随意进出？宫女太监没旨意是不得擅自出宫，皇室之人更不可能特地把人拐出去，那就只有侍……」吴镖师说到一半猛然一顿，显然文清山也在此时会意过来，两人一脸惊讶的看向杨皓宇。
    「我想，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毕竟都已过去多年，没必要再让王侍卫介怀，深究只会有害无益。」杨皓宇有些惋惜的说，吴镖师和文清山互看一眼，纷纷点头。
    江湖人大多有情有义，吴镖师是其中典范，何况这又是认识多年的人的隐私，更不好公诸于世。文清山是个知晓轻重缓急的人，知道这种事利弊甚大，自家只不过是六品的县令，根本负担不了皇室的责任，自然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面对这二人，杨皓宇有着极大的信任，所以他才敢这二人谈这等重大的事。
    「对了，吴镖师，我请你去调查宋家镖局运送我们杨家辛香料的事，情况如何了？」杨皓宇开口，这才是他找吴镖师一起来喝茶的目的。
    「我们一直都有人日夜盯着，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并无异样，前几日就已运入宫了。」吴镖师说着，杨皓宇似乎还是一脸怀疑。
    「真没异样？有进入辰王爷府上吗？」
    「没有，连路都没有特地绕过去，笔直的往宫里送。听说明日就是皇后的生辰，各地也陆续运送了许多食材进宫。宋家镖局也没什么，即便有辰王爷的推荐，也是一样跟着其他人一起排队入宫。」吴镖师笑道，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杨皓宇没有跟着开心，他总觉得这事有些过于蹊蹺，但也或许是杨家的好运来了，只是他多心罢了。
    「对了，你娘子呢？」文清山看向人问，「你不是说每次你上街，你娘子总缠着你一起带着？怎么今日没来？」
    「喔……我们刚从米行出来，正巧看到有人在卖桂花糕，他说前几日奶奶有提起想吃，让我给他买几块，就带回去了。」杨皓宇一脸无奈笑着，自从那日家宴后，杨老夫人似乎就对这小孙媳特别中意，时不时就召去聊天说笑。
    「也难怪杨老夫人中意，少奶奶看起来就是孝顺乖巧，待人也和善。街上总传少爷变化如此大，都是少奶奶的功劳。」吴镖师笑道，「但我怎么觉得少奶奶似乎一点也不像大家闺秀的千金呢？不只个性不太像，似乎连外貌……」
    「吴镖师！我可不允许你对我娘子有任何遐想啊！」杨皓宇面带杀意笑道，后者连连甩手摇头。
    「不不不，我怎么敢对少奶奶有任何覬覦呢？来，少爷，请喝茶！」说着还起身替人倒了杯茶水，杨皓宇朝他哼了声。
    杨皓宇表面吃醋似的，心里却略颤了几分。这吴镖师不愧是江湖中人，看人的眼光独到犀利，指不定下次就会认出柳韶庭的男儿身。
    文清山现在已经知道柳韶庭的身分，只是无言的衝着他笑，笑的他心里发毛。
    吴镖师不解，只当做文清山笑他的幼稚行为，自己也笑了笑，喝茶看说书。

 【题外】话话画画

    各位早上中午晚上好，我是棉花喵
    天气进入冬天，三妻四妾这部也走到中间剧情了
    三妻四妾这是一部突发奇想、只有撒糖的耽美小说
    还有很多应该出现的计谋诛心剧情等等等，但因为没有想太多，而且同时发表另一篇长篇小说，所以那些剧情几乎都跳过了xdquot;
    不过还是有给这部一个完整的end
    请各位敬请期待?:.?ヽ(*′?`)??.:?
    第一张图－[三妻四妾，不如一个公].十七之其中一幕
    这种风格意外的很舒服
    第二张图－[三妻四妾，不如一个公]封面图后续
    这小短漫是封面图的后续
    会在二十二篇时来个回忆，不算剧透的小短漫
    这是一个小恶霸遇到小郎君的撒糖耽美古风故事
    有兴趣者可以来看看喔！
    下次再见??(???)??

 【二十】

    【二十】
    拿着杨皓宇给自己买的桂花糕，柳韶庭说想把桂花糕拿给杨老夫人，先行与杨皓宇道别回家去了。
    他转过一个弯，却托人先将桂花糕送回杨家，自己则是静悄悄转进小巷里。像是熟门熟路般，脚步不疾不徐的在小巷子里乱走。当他停在一个小空地，耳边的脚步声也猛然停下。
    「出来吧！」他说，转过身的脸换上一张严肃，儼然不是姑娘家的柔和，只有王者之风。
    倏地一声，两道身影从天而降。柳韶庭往后跳开，看着眼前蒙面的两名男子，他感到有些眼熟。但他还没想起来，对方已经朝他伸手而来。
    在杨家这几个月，生活好吃好喝，早上又有王侍卫帮忙他进行武术的恢復。身手几乎没有生锈，甚至还比以往俐落，加上对方身形都比他高大，使他闪躲的空间变多。
    但对方显然也不是一般人，彼此过了几招都知晓有武术在身，这让柳韶庭有些落下风，毕竟身着不方便的女装，又是以一敌二，这渐渐让他有些吃力。
    「住手！」喝止声从天而降，一直跟在人附近的王德义站在柳韶庭面前，「光天化日之下袭击良家妇女，你们还真有胆啊！」
    原本他是不打算插手，想让柳韶庭自己解决，但看到对方武功也不错，柳韶庭也渐渐吃力才出面。
    没想到这一出面，两名蒙面人猛然一惊，直接跪在地上。
    「师傅！原来您没死阿……」两人透露出来的双眼几乎泛红，甚至激动的跪上前想看清楚，王德义一人一脚踹开。
    「滚开，我不认识你们这帮贼人！」
    「师傅，是我们啊！」两人接连拿下蒙面，「我是扈慎、他是饶鉦，您忘记我们二徒了吗？」
    王德义想了想，似乎真有听过这名字，「你们是我大哥的徒弟？」
    「咦？」两人愣了，转看向在他身后的柳韶庭，「殿下，这……」
    「他是王大哥的胞弟王德义，现在在杨家当侍卫。」柳韶庭从人身后走出介绍，「王侍卫，这二位是我的护卫，也是王大哥收的徒弟，扈慎和饶鉦。」
    「胞弟？」两人惊讶地站起身，靠近看，「真的挺像师傅的。」
    「方才那样跃下，显然也是有功夫在身。」
    「自然，王大哥的武术就是这位王侍卫教的，你们两人还得称他为师祖。」柳韶庭说，两人一听恍然大悟，立刻朝人抱拳行礼。
    「师祖！」
    「别，称我师伯吧！」王德义阻止道，看向柳韶庭，「你是知道他们二人才过招的吗？」
    「过招才知道。」柳韶庭摇头后看向二人，「当时我受了重伤被方家所救，可我也记得你们俩也受伤了，没事吗？」
    「没事，我俩当时伤不致死，随后被一家镖局所救。」扈慎笑道，「我俩休养一个月才痊癒，但一直探听不到殿下您的消息，便跟着镖局工作，一边打听您的下落。」
    「直到前阵子来到这镇上，居然能寻到殿下，这实在是意外之喜。」饶鉦也很惊喜的笑着。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殿下男扮女装混入杨家，这实在是一个好计谋。老实说，您这妆扮也挺好看的。」扈慎笑着欣赏，柳韶庭一脚踹了过去。
    「少废话，你们俩来这镇上到底要做什么？」柳韶庭问。
    两人互看一眼，脸上已经没有玩笑貌。
    「我们原本是来这里工作的，但如今寻到殿下，自然是回您身边。」
    「但我们在这镇上打听到，您与杨家梅院的三少爷感情深厚，所以我们一直没有动作。但现在已被殿下发现，我们想问殿下，您是否有要回去的心意？」
    「……若我不愿呢？」柳韶庭早知有这一天，扈慎和饶鉦互看一眼，又看了眼王德义。
    「殿下，恕属下说句僭越的话。您已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孩童，即便您与杨家无情，也不该让当年那件事再度发生。」扈慎严肃开口。
    「我们知晓当年的是非对错，但您的身分终归与他人不同，并不是一句不愿意就能割捨的。我们不能让当年师傅所犯的错，再度害到无辜之人。」饶鉦也加入劝说。
    「我不相信我大哥会做出那种事！」二人显然都知晓当年之事，王德义立刻上前抓住饶鉦的前领，「你给我说清楚，当初我大哥到底是怎么被害死的！」
    「殿下，这……」饶鉦看向柳韶庭，后者只是低头不语。
    「师傅当年的确是自己要带走殿下的，但他也是身不由己。」扈慎一手放在王德义的手臂上，「师傅非常喜爱殿下，被当今太后看出他的私情，太后为了自己的儿子威胁师傅，要他带走殿下，并说好保证他的安全，否则就要夺走他的性命。」
    「我大哥不可能是贪生怕死之人，这种事他绝对是以死拒绝！」王德义坚持着，饶鉦点点头。
    「是的，按理来说，师傅是不可能妥协。但是，他发现了一件事威胁到殿下的性命，不得已才答应。」
    「咦？威胁我？」柳韶庭一脸讶异，「不可能，这是我亲口求他，才……」扈慎和饶鉦再度互看一眼，这次彼此的眼神里都抱有歉意。
    「这件事其实是师傅要我们隐瞒的。」扈慎开口，「当时太后在殿下的饮食里加入少量的迷幻食材，食用过后会上癮并出现幻觉，久了便会出现中毒现象，导致衰竭而死。」
    「幻觉……」
    「其实您对师傅会產生好感，全都来自这食材的影响，加上师傅对您的宠爱，让您误以为自己也爱上师傅。师傅知道，若是继续让您留在宫里，势必会被太后害死。于是他才决定答应太后，将您拐出宫，远离宫里那些脏东西。」扈慎说。
    「这…这些王大哥都没跟我说……王大哥他……」柳韶庭震惊的脑中完全空白，但心里却开始明白起来，也能解释自己为何会害怕那些亲密的接触。
    「可太后不是说会保我大哥安全，为何这么快就被找到？为何食言？」王德义问。
    「后宫一介妇人，说话的份量哪及先帝与皇上的重要？何况这只是为了争权夺利所设下的局。」饶鉦轻叹一气，「让师傅拐走殿下是太后的主意，但她的目的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多一项手足情深的好名声。太后告诉皇上师傅的下落，让皇上亲自前去把殿下带回来。先帝听闻居然是效忠数年的侍卫绑走皇子，自然暴怒，当下赐死师傅，速度快的连太后都始料未及。」
    「殿下当时正处于戒毒状态，神态恍惚，虽然殿下为师傅百般求情，但殿下的生母极为愤怒，完全不理会殿下的求饶，只当他是被师傅蛊惑，鼓吹先帝要灭九族。当时皇上是真看在手足情深分上，请求不要连累师傅家人，先帝这才罢休。师傅知道这必定会惹怒辰王爷，所以在死前将这些告诉我们，要我们保护殿下，并不要告诉任何人。」扈慎看向王德义，「但你是师傅的胞弟，我们认为把这一切告诉你是被允许的。」
    听完两人的叙述，王德义走到一旁，一手狠狠往某户的围墙上揍，另一手握着的配剑正发抖。
    「为了争权夺利，竟然把我大哥玩弄于股掌之间，甚至利用他重视的人，逼他于死地。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不可以！」柳韶庭连忙上前抓住还想离去的人，「你绝不可以去报仇，你会死的！」
    「放开我！大哥他被如此折磨，我怎能袖手旁观？我定要他们付出代价！」王德义甩开他的手，但扈慎和饶鉦也连忙上去劝阻。
    「不行！师傅死前吩咐我们不要跟皇室作对，你身为他的胞弟，也绝不可做出如此糊涂的事！」
    「是啊！万一你死了，师傅泉下有知如何安息？我们又要怎么跟师傅交代？」
    「那是你们的事……」
    「别这样，王侍卫！」柳韶庭挡在对方面前哭着，「我也不甘心被皇兄他们如此利用，可这是王大哥誓死也要保护的命，我们不能就这样辜负他。」
    看着眼前已经快泣不成声的人，王德义缓缓放松身子，却是满脸的不甘心，「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要这样，默不作声的活在这个世上吗？」
    「我不知道，但起码我不愿辜负王大哥给的这条命，我想让这条命死的有价值，就像当初见到你时，我可以把这条命给你。」柳韶庭说，这让王德义想起刚见面时，对方的态度。
    那时他还以为对方只是为了道歉赔罪，但现在他懂了，柳韶庭并不是这么看轻生命的人，只是希望能死得其所罢了，就像他大哥，为了守护重要的人事物，即便牺牲了也是有价值的。
    想必，是笑着死去的吧。
    王德义看着柳韶庭，猛然跪下身，双手高举配剑。
    「我，王德义，在此立誓，此生只认柳韶庭一人为主，此剑此命，只为您一人所用，如有背叛，不得好死！」
    「王侍卫……？」柳韶庭不太理解对方突然做出的举动，王德义仰起头。
    「既然你是我大哥寧愿牺牲也要守护的人，那他肯定是为了让你继续安全活下去，才会把你送到我眼前。既然如此，我理应继承大哥的心意，继续守护他想保护的人。」
    柳韶庭愣了愣，擦去脸上的泪水，将人扶起来。
    「王大哥是王大哥，你是你。不应该受他牵制，对我这个毫无相关的人奉上性命，你应该要为自己而活，为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人事物而战。我的话……有这两位呢！」柳韶庭看向一旁的扈慎和饶鉦，两人一愣，立刻抱剑行礼。
    王德义知道，对方原意另指他人，只是现在似乎不方便说出口。
    「好吧！」王德义笑着站起身，「既然你不收，我也不强迫你。但你若有难，儘管跟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嗯，多谢王侍卫。」柳韶庭也跟着一抹微笑回应。
    「殿下，既然您安然无恙，就随我们回去吧！」扈慎说，「现如今辰王爷急着想让皇上宣布您的死讯，一边又派人在搜寻您的身影。」
    「是啊！这杨家也已不再安全，不如就趁现在随我们一同回去吧！」饶鉦说完，就看到柳韶庭和王德义愣着看他们。
    「你说杨家不再安全，是什么意思？」王德义问，柳韶庭也是一脸严肃。
    「你们来这镇上，所为何事？」
    扈慎和饶鉦互看一眼，缓缓开口。

 【二十一】

    【二十一】
    「少奶奶还没回来？」
    杨皓宇一回到梅院就找人，秋儿却摇头表示没看到人。
    「但他买了桂花糕，说是要给奶奶就先回来了阿！」
    「桂花糕是别人送回来的，已经由二夫人送去了。」秋儿说，杨皓宇更不解了。
    难道还有什么事更吸引柳韶庭去办？
    「相公、相公！」
    远方突然传来柳韶庭的叫喊声，杨皓宇开口回应。
    「娘子！你怎么现在才……唔喔！这么热情？」柳韶庭直接扑进自己怀里，这让他意外极了。
    「相公，我们猜的没错，那批辛香料……」他仰起头就是一脸慌张，话说到一半就发现有秋儿在场，顿时噤声。
    「秋儿，你去跟我娘说，今日我带娘子去文先生家吃饭，请她别等我们了。」杨皓宇吩咐完，牵起柳韶庭的手出门，留下秋儿一头雾水。
    文府，文清山房，杨皓宇拍桌起身。
    「什么？阿财被抓到宋家？！」他看向眼前的扈慎和饶鉦怒声，「阿财不过只是一个下人，你们抓他做什么啊？」
    「这……我们也只是根据任务行事，而且只是一个奴才罢了，就没多过问……」对于满宫里都是奴才的扈慎和饶鉦来说，只不过是带走一个平民百姓的奴才，有什么好动怒的？
    「少爷，你先冷静点。」王德义阻止快衝上去揍人的杨皓宇，「更重要的是后头，他们看到阿财被装入布袋，送往辰王爷府上去了。」
    「为何要这么做？」杨皓宇皱眉，「阿财出身贫困、父母早夭，从小就跟在我身后、在梅院长大，他又没钱又是奴才、也不是国色天香的姑娘，辰王爷到底看中他什么了？」
    「因为他是杨家人？」文清山坐在椅子上推论，「这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可能性，奴才一旦犯了什么错，受罚是理所应该，重点是谁派他去的。若是阿财，必定指向杨家。」
    「奴才怎么说也是主子的财產，他们暗中掳走，若是这样不是对他们更不利？」王德义问。
    「只要合理化就行了。」文清山说，「例如谁要对杨家不利，奴才就是证人。」
    「为何啊？我不记得我们杨家有冒犯过辰王爷啊！」杨皓宇还是一脸困惑。
    「但你们跟宋家是竞争对手吧？」扈慎问，「僱用我们的是宋家镖局，但是你开的江湖镖局却抢了他们的大半生意，宋家镖局里到处都有人在骂。或许宋家就是这样，才抓了你们的人，想请辰王爷主持公道吧！」
    「做生意本来就会彼此竞争，他们居然为了这样使出下三滥的手段？」杨皓宇不屑的叱了一声，「我现在就去向他们讨人！」
    「我去吧！」一直安静不语的柳韶庭开口，「目前他们想做什么，我们都还不知道，我去把事情弄明白，再回来跟你说。」
    「怎么能只有你一个人去？何况我才是阿财的主子……」
    「我知道，但你不只是阿财的主子，也是梅院的主人。你得在梅院坐镇，娘才不会担心。」柳韶庭安抚对方的激动劝说，「眼下我也是阿财的主子，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把阿财带回来的。而且……」
    柳韶庭靠在对方耳边低语，杨皓宇的眉心一抽，缓缓皱紧。
    「……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最终妥协。
    「放心，少爷，我会保护少奶奶。」王德义也站上前，杨皓宇看向他。
    「少奶奶就拜託你了，你们三人一定都要回来。」
    王德义愣了下，微笑点头，「是。」
    杨皓宇看向扈慎和饶鉦，两人对他抱剑行礼，而他心里却是充满不安。
    看着人出门，杨皓宇依然没有移开视线，文清山站到身旁。
    「你别担心了，少奶奶有武术在身，王侍卫和那两位也都身手不凡，肯定能将阿财带回来了。」
    杨皓宇安静许久，才嗯的一声，「清山，纸笔借我。」说完转身就站到对方书桌前，提笔就在一张纸开始写。
    文清山不解，走过去看了后皱眉，「店铺转让？为何要写这个？」
    「这是预防万一。」
    「万一？有什么万一？」
    「我不知道，但自从爹说那批辛香料的事，我就一直派人暗中监视那批辛香料。方才娘子一回家，脱口就说喊出辛香料这三字，我就觉得有问题。」杨皓宇边说边写。
    「辛香料……」文清山想了会儿，「该不是那批辛香料真的有问题？」
    「杨家出手的辛香料会不会出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进宫后是不是也一样没问题。」杨皓宇没有停笔，继续写第二张，「现在阿财又被绑到辰王爷府上，如你所说，阿财是杨家人，万一被辰王爷利用，那杨家真的会出事。」
    「你有没有想过，辰王爷如此做的原因？」文清山问。
    这让杨皓宇惊讶的看他好一会儿，咬了牙，低头继续写。文清山不再出声，他知道对方一定跟他一样，想到了主要关键。
    柳韶庭。

 【二十二】

    【二十二】
    柳韶庭与王德义、扈慎和饶鉦一路快马来到宋宅，已是点灯上夜。王德义与饶鉦在外待命，只有柳韶庭和扈慎上门。
    「杨家三少奶奶？」
    宋家当家宋卓平有些讶异看着来报的下人，一旁的宋夫人一脸困惑。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我去看看，夫人早些休息吧！」宋卓平说完，与下人离开寝室。
    宋卓平有些讶异对方这么快就找上门，而且还是三少奶奶亲自前来。
    自从宋家镖局生意开始滑落，他就一直在调查，发现一间突然凭空就冒出来的江湖镖局在跟他们抢生意。
    这江湖镖局还真是一群江湖人赚旅费的地方，以吴镖师为首，由江湖人来这里帮忙运货赚旅费。且江湖人大多身手不凡，足以对付一般的贼窝，即便不小心丢失货物，也有门路去追回来，非常受大客户的信赖。
    江湖镖局的生意蒸蒸日上，甚至还开了两家分局，而他们宋家镖局只能捡一些对方因人手不足、无法接手的订单。
    这让宋家镖局非常不满，时不时就去找江湖镖局的麻烦，但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然被打得灰头土脸回来。宋卓平一直都很想除掉这个眼中钉，但经过调查后发现，吴镖师根本就不是东家，而是杨家的三少爷杨皓宇。
    杨家财大业大，即便除掉这个江湖镖局，难保不会再出现第二个，这让他非常头痛。但杨皓宇品行不佳，江湖镖局的人来来去去，稳定的人也只有那几个，或许哪天就会失去兴趣，直接收了不做也有可能。他原本还抱持乐观等待，却冒出一个三少奶奶改了杨皓宇的劣性，杨皓宇在镇上的名声也越来越好。
    宋卓平实在心烦，跑去杨家附近守株待兔，他想看看这个冒出来的绊脚石到底长怎样。
    不想这么一看，却被对方迷上了。
    柳韶庭的外貌并不比姑娘漂亮、那身型也没有凹凸有致，个子也比一般姑娘高了点，但那双眼睛圆圆亮亮，配上那张脸，怎么看都觉得耐看。跟在杨皓宇身边不小心落后了，就会提着裙襬蹦蹦跳跳的跟上，然后直接挽住手臂、依偎在杨皓宇身边，一张脸笑的极甜，彷彿这世上所有的快乐都在那张笑脸上。
    那种气质并不是一般姑娘会有的，天真、活泼，对自己的夫君拥有完全的信任，相信对方会给自己最可靠的臂膀，才会露出那种表情。
    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想要的，哪怕妻子长得不够标緻、哪怕妻子出身不够完美，只要对自己是十全十的依赖和信任，即便是粪土也能变成黄金。或许也是有这种信赖，杨皓宇才会改邪归正，虽然还不是完美的男人，但至少已经摆脱以往的恶名。
    于是他在杨家梅院的隔壁买了宅院，与梅院仅有一街道的距离，只是被茂密的树林分开罢了。只要他有空就会到这宅子住，看准柳韶庭出门时机，想来个巧遇相识。只可惜柳韶庭从没一人出门过，大多都是跟杨皓宇一起上街，即便是跟下人一起，也从没一人落单过，这让他很难单独接触柳韶庭，心里更是因着急而有些不满。
    为何这种事会发生在杨皓宇身上？他到底哪点不够好，让老天把这人赐给对方而不是自己？
    宋卓平感到忌妒、愤怒，最后变成憎恨。他恨杨皓宇抢他的生意、恨杨皓宇能有这么好的妻子，他一定要杨皓宇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所以他跑去请求辰王爷的协助，他的堂姐是辰王爷的其中一名小妾，也是因为堂姊的金钱支援，他才能成为一介富商，也才能开设镖局。
    此时辰王爷正苦恼要去哪里把柳韶庭挖出来，就听到小妾的请求，正巧是当初追杀柳韶庭最后身影的城镇。便派人先去调查这少奶奶的身分，让人把画像带回来。
    果不其然，柳韶庭居然变成人家的妻子了。他原本是想派人悄悄去杀掉柳韶庭，但杨家与县令有交情，莫名其妙就出人命，县令就算不追查到自己身上，这谣言也肯定会传遍。皇上与他同属多疑之人，稍加调查也能轻易查出。
    但要是把杨家灭了，肯定能把柳韶庭钓出来，届时他再把人杀了作偽证，将尸体上呈通报，更是轻而易举的事。
    所以他答应宋卓平的请求，趁皇后寿宴，各处贡献食材的机会，策划杨家辛香料之事，还绑走杨家一名奴才当证人。但目前这个奴才怎么样也不肯认罪，不过没关係，只要他送到皇上面前亲自处决就是了。
    辰王爷的计谋，宋卓平不知道后面的事，他只要能除掉杨皓宇就可以了。
    没想到现在，杨家三少奶奶亲自送上门，他高兴极了。看到人站在他家地盘上，脚步轻盈的都快飞起来。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柳韶庭转身看去，但却是一脸的冷漠和警戒，这让宋卓平有些愣住。
    这就是那天他看到的可人儿？
    「咳嗯，幸会，我是宋卓平。不知杨家三少奶奶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请坐。」他整顿好自己的衣装，朝人行个礼后，坐到主位上。
    没关係，这种事本来就是要多认识认识才能成功的。
    柳韶庭从扈慎手上接过一袋钱，喀啷一声放在桌上。
    「这是你委託人把我家奴才带走的报酬，我加倍还给你，请你把人还回来。」他不想跟对方多话，直接开门见山。
    这胆识让宋卓平非常欣赏，「杨家失去一个奴才，居然诬赖到我们宋家？你有什么证据？」
    「这位是接受你委託的人，这是委託单。」柳韶庭看向扈慎，然后拿出一张委託单，「若你还是不肯承认，我不介意闹到公堂上。」
    宋卓平瞄了眼桌上的委託单，上面的章的确出自宋家镖局。
    「只不过是个奴才，居然需要你这主子出面要，看来这奴才对三少奶奶你来说，交情可不是一般的好。」他的话语带了点戏謔，一旁的扈慎有些愤怒。
    「请你说话放乾净些。」柳韶庭伸手拦住对方作势要衝上前的行为。
    「这个奴才从小就伺候在外子身边，对外子来说，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奴才。还请你把他还给我们。」
    「请求他人，不应该有另外的表现吗？」宋卓平笑的得意极了，说不定今晚就能抱得美人寝。
    「你先在外面等。」柳韶庭立刻明白，转头就跟身后的人说。
    「但……」扈慎也明白，但毕竟这在人家地盘上，可能藏有什么暗器也说不定。
    「没关係，你先出去吧！」
    「……是。」他行了礼，瞪了眼宋卓平，就跟对方的下人退出屋子。
    「不错，的确很懂男人的心，难怪杨皓宇这么疼你。」宋卓平笑着站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搭在对方肩上。
    「为何要绑走杨家奴才？」柳韶庭淡定的往前走几步，与对方拉开距离，「这对你们宋家没有任何好处吧？」
    「绑走杨家下人只是一部份计画而已。」宋卓平看着对方似乎躲开的反应很是喜欢，若是这么简单就到手，那就太无趣了。
    「辰王爷的计画吗？」这话让宋卓平愣了，柳韶庭继续说，「你与辰王爷有姻亲关係，辰王爷要杨家的下人做什么？」
    「你真是让我惊喜，没想到你脑袋也如此好。」他走过去两手打在主桌上，将人困在自己怀里，「辰王爷是我的堂姊夫，只要我帮他运送杨家的辛香料入宫，再把一位杨家的奴才带给他，他就会帮我把杨家灭了。」
    「动手？怎么动手？」柳韶庭将人推开一些问，面对这男人，他只剩下噁心。
    「我们在杨家辛香料里混入一些不乾净的东西，只要一被检验出有毒，自然会开始追查源头。那名奴才已经被送入宫中当证人，今日就有旨意下来，查封杨家名下房產和财產、捉拿杨睦文一家审问，现在应该已经将人都抓了吧！」
    柳韶庭心里猛然一震，忍着对方开始往自己脸上亲的噁心追问，「他为何要做的这么彻底？」
    「谁知道？或许杨家以前有得罪过他也说不定。」宋卓平将人压在桌上，气息有些不稳的看着人，这张脸越看越耐看，不知道待会还会露出怎样的表情，「杨家灭了之后，不如你跟着我吧？我保证让你比在杨家过得还舒适。」
    「舒适？你要怎么让我舒适？」宋卓平已经按耐不住自己的慾望，直接扯开对方的衣服想听到一声怜爱的尖叫，自己却发出惊呼声，「我可是男的。」
    「男…男的？！」宋卓平一脸惨白，方才高涨的慾望瞬间掉到谷底，瞬间觉得方才亲吻对方的嘴实在脏污，往旁呸了两三次、用力抹嘴，「你、你不是三少奶奶？」
    柳韶庭再也不想听他多说一句话，一拳将人揍躺在地，再补一脚将人踹出屋外。
    「老爷！」在外待命的下人一看，惊慌失措的跑来查看，却被扈慎一手刀打晕。
    看到柳韶庭衣衫不整时，扈慎一点也不意外，但自己主子受辱实在不能忍，他抽出刀抵在已经昏倒的宋卓平脖子上。
    「要杀了他吗？」
    「不用，这种人的血不值得染上你的刀。」
    柳韶庭重新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冷道，想到左脸被这种人玷污，他感到万般的噁心，指甲用力压在自己的脸上。
    「别这样。」扈慎抓住对方的手，这是柳韶庭以前的坏习惯，只要被哪个娘娘示好碰了一下，总会刮出血痕，想试着削去那种噁心的感觉，「杨少爷看到伤口，会心疼的。」
    这话成功让柳韶庭回神，厌恶的眼神瞬间闪了起来，手指也顿的一下离开脸颊。这也让扈慎惊讶，没想到这个杨皓宇对自家殿下的影响力这么大。
    「走吧！」柳韶庭快步往门走去。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杨家，回到杨皓宇身边。

 【二十三】

    【二十三】
    柳韶庭一出宋家就立刻跨上马，路上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另外三人，三人脸上都是一脸惊讶。
    「我估计，辰王已经知道我藏身杨家，才会用这种方式将我逼出来。」
    「既然知道你藏于杨家，那为何不直接派杀手暗杀还来的快？」王德义问，柳韶庭摇头。
    「不成，时日拖太久了，若此时才传出我死去的消息，皇兄肯定会把事情查的水落石出，牵扯到杨家对辰王有害无益。他必须先把我从杨家摘出来，再把我杀了、扔到当初失踪之处，届时便能以调查杨家辛香料的名义，再顺势把我的尸体抬出来，这才名正言顺。」
    「倘若殿下当时就已死去，至今也只剩一副白骨，为何辰王不直接随便找个白骨交差了事便罢？现在才动手，太医一验便能知晓了吧？」扈慎问。
    「因为我母妃不会善罢干休。」柳韶庭很快就给他一个答案，「皇兄至今都未宣布我的死讯，很大的原因也是因为我母妃为首一派施压，毕竟皇兄才登基数年，根基还不稳，所以辰王才敢做出杀害我的计画，但也不得不堤防我母妃。若是随意交差，一个滴血认亲便能破解，至于尸体状况也好解决，只要把我杀了，藉由调查杨家辛香料一案，烂个数月就能交差。自然，辰王更不会放过收留我的杨家，辛香料一案会让杨家成为我的陪葬品。」
    听完柳韶庭的推论，三人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一脸沉重。
    王德义哼笑一声，「皇家的人一个个心狠手辣、擅于心计，连手足都不放过，没一个是好东西。」
    「请你别一视同仁，至少我们殿下就未曾想要去害过人。」饶鉦严肃纠正对方的用词。
    「我无心要害人，但的确是害死很多人，包括王大哥。现在更是害了一整个杨家。」柳韶庭冷笑回应，这让三人都安静下来。
    「殿下，接下来该怎么做？」饶鉦问，「如今赶回杨家也无济于事，您还有可能会被牵连下狱。不如我们直接回宫吧！若是以您王爷的身分，说不定还有救。」
    柳韶庭默不作声，显然他也在该回哪里有所犹豫。
    「少奶奶，先回杨家一趟吧！」王德义开口，说不定柳韶庭这一回宫，就再也回不去杨家，「二夫人和三少爷还在等你。」
    「可这牢里什么刑罚都有，万一这一回去，耽误到救人怎么办？还有那个奴才，肯定会被拷问的不成人形。」饶鉦反驳着。
    「是阿……」柳韶庭低声附和，这人命可是一刻都不能耽搁的。
    「少奶奶。」扈慎突然改叫称呼，柳韶庭有些讶异，对方露出一抹微笑，「您回杨家一趟吧！好歹杨家是收容您至今的恩人，做个道别也是好的，我和饶鉦会在文公子家等候。」
    「扈慎……」他的话言之有理，王德义和饶鉦都无话可反，柳韶庭点点头，快马加鞭。
    四人彻夜赶路，在隔日才赶到杨家。
    杨家大门已被封条贴上，禁止出入。但这无妨，每院都还有各自的大门可以进出，再不济四人也能翻墙。
    来到梅院大门，同样也被贴上封条，四人直接翻墙，院里一个人都没有，连整日都有动静的厨房也都死寂一片。
    果真如宋卓平所说，杨家已经遭到查封。柳韶庭实在担心，就怕游眉儿和杨皓宇都被带走。
    「少奶奶！你终于回来了。」
    突然一个叫唤声响起，秋儿看到人激动地跑了过来。
    「秋儿！这是怎么了？」柳韶庭赶紧衝上前，秋儿一双眼泪流得更多了，她扯着对方的衣袖。
    「你赶紧去看看老夫人！」
    「奶奶？！她怎么了？」柳韶庭连忙跟着人衝去主院。
    「昨日您和少爷出去后，立刻就有大批的官员将杨家层层围住，说什么老爷在辛香料里混入的不洁之物，皇上一怒之下，要查封整个杨家。老爷为了不让二少爷被抓走，一力顶下负责人之名，老夫人看到老爷被抓上牢车，当场倒下，其馀人得待在杨家等候审判。现在大少爷和二少爷为了分家一事吵的不可开交，这下该怎么办才好？」秋儿哭着。
    「相公呢？」
    「二夫人也承受不了打击，哭到全身瘫软，少爷正忙着照顾。」
    柳韶庭听的脸色都白了，怎么才一夜而已，杨家就变成这样了？
    「你说什么？」
    才刚通过主厅，就听到争吵声，杨皓全和杨皓双站在庭院中央，温丽欣和陈薏则站在各自夫君身边劝导，张雅蓁也站在之间似乎想劝。
    「会发生这种事，还不都是因为你的疏忽，才会惹来这大祸！」杨皓全怒骂。
    「这怎能怪我？这也是爹极力赞助要做的订单，我只是照做而已啊！」杨皓双不甘心的回应。
    「照做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肯定又是你贪小便宜，总是进一些次级品，才会不小心混入这些不洁之物，现在害得爹被你连累，万一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唯你是问！」
    「为何要把所有的错都怪到我身上？当初你不也很高兴，难道就没有任何过错吗？」
    「好了，别这么大声，奶奶还在里面躺着呢。」
    「是阿，我们还是先分家再说吧！」温丽欣和陈薏倒没有心思去吵，两人都只想赶快与杨家脱离关係。
    柳韶庭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该不该介入。
    张雅蓁看到人，突然一脸愤怒的走来，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少奶奶！」秋儿惊慌叫着，柳韶庭只感到有些晕眩，右脸火辣辣的痛。
    「你……」王德义连忙拦住还想上前的扈慎和饶鉦，张雅蓁瞪了一眼。
    「你还有脸回来啊？」她大声怒骂，「昨日发生如此大事，你却跟陌生男人在外瞎晃！现在居然还若无其事地带男人回来，杨家怎么会有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媳妇？」说着再度高举着手，杨皓全和温丽欣连忙上前阻拦。
    「娘，娘，您先别气了。」
    「是阿，儘管三弟妹有多不堪，现在都不是惩罚她的时候啊！」
    「你们别拦我，这个女人这么不知羞耻、败坏门风，怎能留她在这……」
    「柳韶庭是梅院的人，能不能留下他，也是我们梅院决定！」
    鏗鏘有力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杨皓宇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瞪着眾人。
    「相公……」柳韶庭看着人，就怕对方也责怪他昨日不在。
    「过来，奶奶说要见你。」杨皓宇平静的朝人招手，柳韶庭抿了抿嘴，跟秋儿一同走进屋内。
    屋内摆设依旧，但屋子的主人却是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样子。
    「娘，韶庭来了。韶庭，快过来！」游眉儿看到人，连忙叫唤。
    「奶奶！」柳韶庭急忙扑到床边。
    「韶庭…韶庭……」杨老夫人光是举起手，显然就已经非常吃力的喘息，一双眼无法定视的样子，柳韶庭终于忍不住流下泪。
    「奶奶，是我韶庭啊！」他握住那双颤抖的手，前几日还摸着他的脑袋，怎么现在变的这么柔弱无力？
    「韶庭…我的乖孙媳阿……」似乎终于看到人了，杨老夫人一抹开心的微笑，「别哭，奶奶只是时间到了……」
    「不、不！奶奶，您身子还很健朗的，您答应我要长命百岁的啊！而且、而且我也答应过您，要带您去游湖散步的啊！」
    杨老夫人笑了声，「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为了讨我开心，才会说这些。但我自己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只是放不下睦文和眉儿，才会撑着这把老骨头……孩子，你答应奶奶一件事……」她越说喘的越快，柳韶庭吓得连忙握紧她的手。
    「您说，能做到的我一定会做，我只求您别走！」
    「人都有生老病死，任谁都躲不过……韶庭，好孩子，答应奶奶……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委屈自己了，知道吗？」
    「我知道，相公和娘都待我很好，我真没有感到委屈……」柳韶庭几乎泣不成声。
    杨老夫人摇摇头，看向他身后的杨皓宇，「皓宇，你知道奶奶的意思…记住了，别再让他委屈自己……」
    「孙儿明白。」杨皓宇点头表示理解。
    杨老夫人这才松了心，眼睛缓缓闔上，急促的胸口逐渐平稳下来。
    「娘？娘！」游眉儿惊呼。
    「不、不要走，奶奶，奶奶您醒醒啊！我求您了，奶奶！别走！！」柳韶庭一脸不敢置信般哭喊着，杨皓宇听着心痛，蹲下将人抱住。
    「好了，韶庭，别这样。」他将人紧抱在怀里。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柳韶庭眼看被游眉儿放回床上、满是皱纹的手再也无法摸着自己的头，心如刀割般绞着，痛的他一脸愧疚和懊悔，「若不是我还赖在这里，奶奶也不会走……」
    「生死有命，奶奶只是时间到了，与你无关。别自责了，我们要让奶奶好好的走，好吗？」他亲吻着对方的脸，柔声劝。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柳韶庭紧抓着人嚎啕大哭，杨皓宇没说话，只是抱紧怀里的人，默默流下眼泪。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也纷纷赶紧衝进来，屋内立即传出一片哭号声。
    王德义等人在外默哀，默默退到梅院。
    「已经很久没看到殿下如此大哭了。」饶鉦大吐一气后说。
    「我大哥去世时，他没这么哭吗？」王德义好奇问着，扈慎和饶鉦互看一眼，满脸悲伤。
    「殿下儘管痛彻心扉，但身为受害者，连眼泪都不许掉落。」扈慎大叹一气，「这对十岁的孩子来说，可不比在战场上受到的精神伤害还轻。」
    王德义一听，也感到痛心，「接下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发生这种事，我们也不好强迫殿下。但人命关天，真不能拖太久，我们会找机会提醒殿下。殿下就拜託师伯照顾了。」
    「告辞。」扈慎和饶鉦向王德义抱剑行礼后，再度翻墙而出。
    王德义看向蓝天白云，天气好的让他感到刺眼，心里的乌云却久久不散。

 【二十四】

    【二十四】
    发生如此憾事，加上多年的交情，县令文重杰也动之以情，尽力说服，几日后就解除杨家的禁足令。
    杨皓全和杨皓双两兄弟没再争吵，但在办完杨老夫人的丧礼后，两兄弟各自宣布分家的讯息，张雅蓁跟着长子杨皓全搬到松院。杨皓双更是绝情，隔日便举家搬走，甚至连名下的店也都一同带走，一点也没留下。
    眼看杨家一夕之间落败，奴才们大多都是另寻出路，只有几个不愿离去，便纷纷投靠松院。
    梅院也来了两、三个主院或竹院的下人，都是些没有家人住所、只是想混口饭吃的人，大多都好商量，梅院的管家和秦妈眼看梅院也走了几个，就都留下来。
    游眉儿一度哭晕过去，但因为这几个月都被细心调养，身子比以往都好了不少，这次只卧床数日就能下床行走。
    除了这点撑起她以外，主要是她更担心她的儿媳妇。
    杨皓宇看着已经在灵堂跪了一天一夜的柳韶庭，秋儿和铃儿虽然有在一旁轮流伺候，但柳韶庭除了喝水念经外，就只是以泪洗面。
    杨皓宇走去上香，随后跪在柳韶庭旁边，看着杨老夫人的牌位。
    「相公，对不起。」柳韶庭低着头缓缓开口，语气虚弱极了，「我不但没有把阿财带回来，也没有来得及赶回来阻止，还眼睁睁看着奶奶去世……」
    「但你已经尽力了。」杨皓宇回应，「接下来，我们只能继续去做我们能做的事。」
    柳韶庭安静好一会儿，双手紧抓自己的衣裙，「相公，我要回去了。」
    杨皓宇默默看向对方苍白的脸，扈慎和饶鉦出现时，他就知道这个时刻已经来了。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所以也该由我负责。」柳韶庭缓缓扬起头，看向杨老夫人的牌位，「我要去把爹和阿财救出来、还杨家一个清白、把杨家所有的一切都拿回来，但这些只有回去宫里才能办到。」
    「恢復你原本的身分吗？」
    柳韶庭缓缓看向他点头，「这已经是皇室之间的纠纷。想要动摇皇室人，除了民心民意外，就只剩下同为皇室的人才能抗衡。何况这是皇室内部的斗争，杨家只是无辜受牵连，根本无法撼动王爷。只有我回去恢復身分，才能反击辰王。」
    对方分析有理，杨皓宇无法反驳，「那你还能回来吗？」
    「我不知道。」这回应让杨皓宇十分不愿意接受，柳韶庭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相公，你答应我，千万别死了。」
    杨皓宇有些意外对方的请求，但对于柳韶庭来说，似乎也不是那么意外，毕竟有两个重要的人已经为了他去世，前一个是王德昭、现在是杨老夫人，若是他或游眉儿再发生意外，柳韶庭真的会崩溃。
    「那你也答应我，千万要回来。」他握起对方的手，「不论多久我都会等你，你一定要回来，好吗？」
    柳韶庭思考好一会儿，「……我尽量。」
    「那我也只能尽量别死了。」杨皓宇将人搂过来抱入怀里，不捨的亲吻对方黑发，「娘子，千万保重。」
    「相公也是，务必珍重。」柳韶庭将脸埋入对方颈肩，眼泪浸湿对方衣领，但也只能一声声不捨的叹息。
    「咦？少爷，少奶奶呢？」
    端茶进来的秋儿四处张望，只剩下杨皓宇一人。
    「他走了。」
    「走了？去哪儿了？」
    「他要去很远的地方，把一切都拿回来，而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就只有放手…」
    「少爷？」秋儿一脸不解和担忧的蹲下身，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的少爷。
    杨皓宇摀着低下的脸，泪珠一颗颗顺着手臂滑落在地，成了一个个的圆。
    过了几天，文清山登门拜访，却是一脸凝重。
    「这是少奶奶託我交给你的。」
    文清山从袖口拿出一封信，上面大大写着两字，休书。
    「休书？！」一旁的游眉儿惊讶的站起身，看向同样震惊的人，「为何是休书？宇儿，这是你写的吗？」
    「我怎么可能休了他？！」
    杨皓宇一把抢过文清山手上的信，立刻拿出来看，果然是柳韶庭的字跡，还在自己的名字底下盖上指印。
    「少奶奶还託我告诉你，别为了他耽误你的一生，找个好姑娘相伴一生才是正理。」
    「正理？」他哼笑一声，伸手抓住文清山前领，「要我抹灭对心爱之人的情意，和一个陌生女人相伴一生才叫正理吗？你明知道我对他有多重视，为何还要答应让他写这种东西？」
    「我不答应，但为了救你、救杨家，我只能答应，只能让他写。」文清山也是一脸痛苦的挤出自己的话，「你是我重要的挚友，我自然也希望你们能白头偕老。但你要是就此败了，你要拿什么给他一生的承诺？」
    「这点挫折算什么？我定能让杨家东山再起……」
    「那你就先做到再说！」文清山甩开他的手，「就像你当初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一样，我知道逃避是不可能解决事情根本，唯有往前迈进才有可能。这点少奶奶也知道，口头承诺是没用的，必须身体力行，儘管他不愿意再回去那个随时会失去自我的地方，但他为了要救杨老爷，必须回去做个了断。你就是我们往前迈进的原因，只有你能真正让杨家重新振作，才不枉费少奶奶回去的决心。」
    「那为何要写休书？若我真把杨家撑起来了，他却回不来，我这么做还有什么意义？」
    「伯母怎么办？梅院的人怎么办？」文清山严肃道，「杨老夫人因为此事去世，已经够让少奶奶后悔万分，若伯母又发生了意外、梅院又失去一个人，你觉得他还能心安理得的回来吗？」
    想起柳韶庭跪在杨老夫人床前痛哭自责的模样，杨皓宇想不到任何反驳的话。
    「皓宇，振作点。」文清山双手用力拍在他的双肩上，「少奶奶一定会把伯父救出来，眼下你要做的，就是在伯父回来之前，把杨家撑起来。别担心，我们都会帮你的。」
    「你们？」杨皓宇困惑着，文清山一笑，门外站着许多人，「兴掌柜、吴镖师……」
    「杨少爷。杨家的事，文公子都跟我们说了，也知道少奶奶的身不由己，我们也想尽一份心力。」兴掌柜边说边走进，拿出手上的营业许可和股份，「当初您是为了不让我们遭受鱼池之殃，才把產业都脱手让给我们。如今我们决定，把营业权和股份再度交给您，请您继续带领我们，把杨家撑下去，我们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少奶奶肯定会回来的。」
    「是的，杨少爷，我们相信您和少奶奶。」
    「我们也是。」
    掌柜们纷纷把营业权和股份都放到桌上，杨皓宇看着眼前这些人，虽然不到原本的一半，但都是他一开始支撑的小店家掌柜。
    「杨少爷！」吴镖师带着两三名伙计上前，「您当初收留我们、给我们一口饭吃的恩德，我们依然铭记于心。现如今镖局被查封还未解，但那份恩情是不可能会被查封。我们愿听从您的任何差遣，就算从头再来，我们也能替您挣到不输以往的名声，让我们镖局再次扬名！」
    「是啊！肯定能行的！」
    「没错！」
    看着眾人互相加油打气，游眉儿感动得泣不成声，立刻上前跪下。
    「感谢各位，真的非常谢谢各位。」
    「夫人！夫人别这样！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就是就是，夫人快起身吧！」
    一群人拥上前想要搀扶，游眉儿在秦妈和铃儿的搀扶下起身，依然连连道谢，眾人也都一抹微笑，各自打气。
    文清山看向似乎还没回神的杨皓宇，「皓宇，眼下不只有你，还有这些掌柜们和镖师们，我也会帮你留心朝局上的事，尽量不让伯父受太大的罪。我们一起把杨家撑起来，好吗？」
    杨皓宇看着眾人，抹了抹脸，露出以往自信的表情，「多谢各位，我一定会尽快把计画安排好，再与各位商量对策，让杨家再度发扬光大！」
    「好！！」
    秦妈和铃儿互看一眼，也都安心般笑了。游眉儿虽然心里感到欣慰，但看到桌上那封休书，心里却是阵阵抽痛。
    夜晚，杨皓宇站在梅院中庭，藉由月光看着休书内容，一遍又一遍，他还是不能明白，为何对方会写这封休书？
    「宇儿。」
    身后一个柔声叫唤，杨皓宇连忙用袖口擦着脸，将休书折了塞入袖口，「娘。」
    「让我看看。」游眉儿看着对方袖口说。
    杨皓宇明白对方说的，犹豫好一会儿才拿出来。
    里面是以夫休妻的角度写的，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妻子德行败坏等常见理由，并在妻子底下写上自己的名字，盖上指印。
    游眉儿看完一遍后，眼眶也发红湿润，但她立刻仰头，心痛的大吐一气。
    「娘，我不明白，为何他会写休书？」
    「韶庭这孩子，自觉对杨家太多愧歉，才会写出这封休书。」她边说边将信折好还给杨皓宇，杨皓宇接过手，依然眉头深锁。
    「他不只跟我提过要走的事，也曾不愿承认对我的情意，是我逼他承认、要他留下来做我娘子。现在仔细一想，这些都是我单方面要他接受，却从未去听他真正的心意……」他说着，手掌遮着眼，「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应该怪我才是……」
    游眉儿无言以对，她不认为这两个孩子有错，却也找不到辩解的话语，只能拍拍那颤抖的双肩，一起流下泪水。
    老天爷为何要让这两个孩子相遇、相知、相爱，却无法在一起相守呢？

 【二十五】

    【二十五】
    生意重建的计画，比当初白手起家还顺利些，主要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杨皓宇名下店铺的品质信誉都不错，何况掌柜们一致认同肯定杨皓宇的经商能力，就算有也只是小问题。农家和顾客们虽然对杨皓宇才是真正大东家的消息，感到震惊和些微不安，但凭藉跟掌柜们的信赖和合作经验，大部分协商完了以后，都表示愿意回来。
    「杨少爷，今年稻米生產量供过于求，价钱下降了不少。许多农夫表示会休耕养田，估计明年的米价或许会大涨。」兴兴米行的兴掌柜报告着。
    「没错，所以我们必须尽快下订，抢到那些稻米。这样，你去找那些不休耕的农家，告诉他们我们会以高今年米价一成的金额收购，想必消息一传，就会连那些休耕的农家也会来找我们合作。但记住，不要全收，必须一些给那些优渥农田的农家，才能确保品质。」杨皓宇看着帐本说。
    「是！」
    「杨少爷，东南那间药材行进了一批上好补血气的药材，价格订的比我们低一成。」药材行林掌柜说。
    「他们的货源比我们的好，交情长久，实在不好抢。」杨皓宇想了想，「这样，我们以活动吸引。接下来不是要入冬了吗？你请大夫们开一帖眾人通用、药性不会太过于猛烈的补血气药方，你们就按药方抓药包装贩售，价格可以略低五分。另外，他们也可以买药方自己抓，虽没有药包的优惠，但可以凭药方免费询问当天进驻大夫，对症抓药。若是要依照药方大量订药并指定我们镖局送货的客商，运费一律打折优惠。」
    「是，我这就去跟大夫和镖局联络。」
    「杨少爷，北方进的茶叶有一箱在半路被雨淋湿发霉，对方要求我们承担损失。」茶行齐掌柜苦恼说。
    「又是那家。」一旁听的游眉儿皱眉，「那家品质参差不齐，价钱也是坐地起价，虽负责运货，但总是出问题。」
    「娘的母家也是北方茶山那儿，在茶农这方面您是专家。」杨皓宇点点头，转身到后面桌上翻出一本册子，在纸上抄录一些字，「齐掌柜，这两家也是北方茶山，虽不比现在这间大，种类也不多。但我娘品尝过，这两家种出来的茶叶品质都不错，他们也有意要跟我们合作。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品鉴，我相信你的专业。若合你意，三年或五年、两家都签下来也无妨。至于现在这家，这次损失我们承担，直接解约吧！」
    「是！既然夫人对这两家茶叶都颇有好感，那直接签约也是可行。」齐掌柜拍着马屁说，杨皓宇一本子拍在他脑袋上。
    「做生意哪能马虎？我娘只是喝兴趣，你才是专家，再胡乱奉承，我就扣你薪水给大家请客，还不快去！」
    「是是是，我赶紧出发，记得别扣薪阿。」齐掌柜笑着溜走，引起一片笑声。
    在场的掌柜们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伙伴，自然明白这齐掌柜只是年轻嘴甜爱开玩笑，认真做事可不输给他们任一人。爱茶的程度更是高过每一个人，也就因为如此，杨皓宇才放心让他当茶行掌柜。
    一旁喝茶的游眉儿和秦妈都只是笑着，没有插手管杨皓宇的生意。只有在遇到需要问到他们女人的事情时，才会介入。就像这茶农的事，游眉儿也只是提供名单、帮忙品尝茶叶品质，至于决定与哪家签约、定价之类的，全权由杨皓宇和掌柜们决定，他们也就只是在一旁看好戏罢了。
    原本那些归属杨睦文名下的商行全部查封、伙计们就地解散，拥有的祖地也全都被官府没收。
    松院杨皓全和温丽欣为了自保，自从宣布分院后，就再也没看到他们打开通往主院的门，就连张雅蓁也搬过去住，从没露过面。
    竹院杨皓双和陈薏更是彻底，不但分院还举家搬到陈薏的母家去，原本经营的商行也改了名，一同搬过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杨皓宇没有宣布分家，但名下商行早在事前就已经转手让给各掌柜，等于在查封那一刻，杨皓宇两手空空没有任何资產，只有梅院和镖局被封。在文清山的父亲文重杰的帮忙下，才保留梅院让他们还能居住。但其他地方除了祠堂外，全部都被官府查封。
    将商行產业全部转让虽然可以保证不被查封，但等同于是把自己的生意送给他人，不能保证事后对方会归还。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行为，但为了不连累那些掌柜，杨皓宇也是在和柳韶庭慎重考虑下才做的决定。
    眼下逃过被查封一事，回来的商行果然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其中有抱不平的掌柜帮忙前去说服，却也无法强迫对方还回来。也有少数掌柜表示观望，若是杨皓宇真能把杨家再度撑起来，就愿意回来。但忠诚的掌柜们还是气他们忘恩负义，杨皓宇表示不介意，并说了句把生意抢来就是了，大大引起这些掌柜们的战力，誓言要让他们后悔不回来跟随旧主。
    如今杨皓宇也不负眾望，完全发挥了他经商的天份，把目前遇到的疑难杂症都一一消灭，完全不输给当年的杨睦文和两位兄长，这让掌柜们更加放心，深感自己回来追随旧主是一件最正确的决策。
    偌大的皇宫、富丽堂皇的宫殿、庄伟的建筑，却几乎没有人。
    柳韶庭面色苍白憔悴，独自走在长廊上。
    「站住！」
    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命令，身后跟着一群规矩的宫女太监。
    「给额娘请安。」柳韶庭恭敬的蹲在对方面前。
    女子走来，伸手就是给他一巴掌。
    「太妃息怒！」身后的宫女太监立刻跪下。
    「当年本宫辛苦怀胎十月，忍痛将你生下，期望你能成为天下至尊。你就这么忘恩负义，一点也不顾及本宫的养育之恩吗？」柳韶庭站起身，笑叹一声。
    「儿子不孝，让额娘失望了。」
    「本宫对你简直失望透顶，早知如此，就不该将你生下来。」太妃气的都快晕过去了。
    「额娘，这至尊之位到底有什么好的？」柳韶庭苦笑着，「父皇一生拥有十几个皇子，如今却只剩下五个，就连皇兄登位，还是会被亲手足谋害。你认为皇兄会相信我不会谋反吗？他不会忌惮吗？您在后宫这么多年，至今能相信的人还剩几个呢？」
    「你既从本宫腹中出来，就是宫里的孩子，天生就是要与他人争斗，不争就只能等死了。」
    「我不愿争，却也快死了。太医说了，九哥射杀我的那一箭上，抹有奇毒，儿子活不过一个月。您就让我从这四方天离开吧！」柳韶庭再次跪下叩拜，「额娘，此生无法孝敬您，愿来世还能从您腹中出生，向您尽孝。」
    太妃不满的看着人，似乎想开口说什么，但却是大叹一气。
    「滚出去，本宫才没有生什么儿子。」说完，将手搭在一旁宫女手上，转身离开。
    柳韶庭依然跪趴在地，地面有着几滴水痕。
    「多谢额娘成全，儿子走了，还请您多保重身体。」

 【二十六】

    【二十六】
    三个月过去，杨家虽缓步往上爬，一切都在杨皓宇的控制下平安顺遂稳定成长，眾人平安渡过一个新年。
    半年后，杨睦文被放了回来，梅院的人都喜极而泣，却依然没见松院的门开啟。
    杨睦文听到对方这半年的不理不睬，气得直接请人，想将松院的门给封了。游眉儿赶紧相劝，且看在杨皓全是为了保全全家人和生母张雅蓁的份上，请求别把情分做绝，杨睦文想想有理，这才放弃。但他还是请人来，直接把竹院的门给封了。
    主院被查封还未解，只能通路。回到杨家的杨睦文只得与游眉儿同房，他原本还心生愧疚不愿，但游眉儿却表示很高兴，她认为夫君本就该与妻或妾同床，不该只有一人。杨睦文看对方如此开心，宛如当年情竇初开的小女孩，让他想起青梅竹马的情分，又为了自己撑着杨家这么久，心里除了万分愧疚外，更多了千万分的疼惜与怜爱，发誓再也不会放开游眉儿的手。这让游眉儿大为感动，原以为这一辈子只能看着自己的夫君与正妻携手，没想到到了晚年，对方选择与自己渡过馀生。两人夫妻繾綣，畅谈了好几夜，直到一方累了，才相拥而睡。
    伴随游眉儿数十年的秦妈心里实在欣慰，经过种种大风大浪，游眉儿总算是苦尽甘来，与自己心爱之人白首偕老，是人生最美好的结局。
    但另一人又该怎么办呢？
    秦妈看着站在梅院中庭、仰头望月的杨皓宇，实在心疼不已。杨皓宇除了在工作时表现正常，其馀时间很少与人交谈，只要是一人独处，总是看着那封休书或仰头望月，就连王德义或其他人靠近也都不太搭理。
    柳韶庭和阿财依然没有回来的消息，就连文清山在官场上也打听不到更多。
    「就会有结果了。」这是文重杰唯一肯透漏的消息。
    这天早训完成后，杨皓宇换上一身乾净的衣服，来到正厅要来用膳，却看到游眉儿一脸不高兴，而杨睦文好声好气的样子为对方夹菜舀汤，极为殷勤。
    「秦妈，这是怎么回事？」从没看过自家爹娘这个样子，杨皓宇有些反应不过来。
    秦妈也无奈苦笑，「没什么大事，你赶紧吃饭去工作吧！」
    杨皓宇虽有些困惑，但常听人说夫妻床头吵床尾和的，自己爹娘也是曾经彼此相爱过，或许真不是什么大事。
    「爹、娘，早安。」他向两人道声早，决定暂时先别插手为好。
    「皓宇，早阿，快坐下吃饭。」杨睦文热烈的招呼，游眉儿没有朝他迁怒，但只是点点头表示。
    「爹、娘，今日我要去察看农田稻米的情况，中午就不回来吃了。」
    「好，但也别顾着工作，记得要吃饭阿！」游眉儿叮嚀着，顺手替对方夹了块豆腐。
    「多谢娘，这次是跟兴掌柜一起，您不用担心。」杨皓宇说着，将豆腐放进嘴里。
    「皓宇，总让他人照顾也不是办法，你要不要考虑……」杨睦文话都没说完，就看到一隻手往桌上拍。
    碰！
    「杨睦文，你再多说一句，今晚就别想进房睡。」游眉儿雷霆大怒，说完立刻离开位置，秦妈赶紧追上去，杨睦文无奈叹气。
    「皓宇，你娘到底是怎么了？今早我不过提议想为你纳妾，为何眉儿会这么生气？」
    杨皓宇愣了愣，无奈苦笑，「没事，娘只是想念韶庭罢了。」
    「我知道你和你娘都喜欢，韶庭对你和眉儿都很好、很孝顺。」杨睦文叹口气，「但自从出事后，他就不知去向。人都是会看风向而变，爹是担心……」
    「好了，爹，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韶庭不是那种人。他迟早会回来的。」杨皓宇连忙阻止对方说下去，就怕自己会直接暴怒起来。
    「好，不说他。说说你吧！」杨睦文身为商人，察言观色还是有的，「男人除了肩负一家经济的责任外，就是传宗接代。这次我不会再插手替你找姑娘，但你也该考虑纳个妾什么的……」
    「杨家有大哥和二哥开枝散叶，不差我一个。」杨皓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让杨睦文不满的皱眉。
    「你说这是什么话？哪有男人不想要有个儿子能继承自己家业？难道你要把自己辛苦大半辈子的财產，通通都送给外人吗？」
    「那又如何？那些商行现在都在我的名下，我想怎样处理都是我的事。」早送过一次的杨皓宇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反正靠自己还是能经营起来。
    「你、你这个败家子！」杨睦文气的站起身大骂，「我还以为经过这些事，你终于变成成熟稳重的商人，没想到还是这样胡闹。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寻常事，为了一个拋下你和眉儿不管不顾的女人，就寧愿断子绝孙吗？」
    「就算你是我爹，我也不允许你那样说他！」杨皓宇也跟着拍桌起身大声，「韶庭是我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我这辈子就认他一个！你就算给我再多女人我也不会要的！」
    「皓宇，你别那么傻，若韶庭还在并为你生下一儿半女，爹是绝对不会多说什么。但眼下他就是如此，一出事便扔下你和眉儿不管不顾，何时回来都不知道，难道你要等一辈子吗？」
    「我就是要等他一辈子！若他不回来，哪怕是去阴曹地府，我都会去找他！」
    啪！
    杨睦文气的打了对方一巴掌，「住嘴，不准说如此混帐的话！一点长进也没有，给我滚出去！」
    杨皓宇没有说话，转身离开梅院。
    啪！
    杨睦文才刚坐到椅子上，就被搧了一巴掌，他目瞪口呆的看着气哭的游眉儿。
    「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你怎么就不懂这种心情？！宇儿若是有三长两短，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眉儿，我……」他连忙起身想安抚，游眉儿却立刻转身就走。
    「管家，你去另清一间空房出来，老爷从今晚开始睡那儿！」
    「是。」梅院管家没有任何质疑，立刻接下二夫人的命令。
    「怎么会这样……管家，这是怎么回事？这男人三妻四妾的，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也没有要皓宇休妻，只是让他纳妾而已，这有什么不对？」杨睦文一脸困惑看着管家发问，梅院管家无奈叹气。
    「老爷，您的话是没错，但就错在这话不该对三少爷说。」
    「为何？难不成是那个柳韶庭不准皓宇纳妾？」杨睦文接过对方替他拧乾水的布，敷在被打的脸颊上。
    「老爷，当一个人对心爱的人用情至深时，就算不是对方的意思，自己也不会看别人的。」梅院管家耐心劝导，「二夫人和三少爷都是用情至深之人，只差在二夫人是女人，对夫君一心是理所当然。三少爷是男人，他对少奶奶用情至深，他只想一心一意对少奶奶，却被指责是错误，您想，这对三少爷公平吗？」
    「可、可万一人不回来呢？」
    「老爷，若您这次回不来了，您就认为夫人能改嫁吗？」
    「这可不行。」杨睦文脱口而出，立刻就会意过来。
    这的确是对杨皓宇不公平，但这世间就本就是如此的阿……难道杨皓宇是真心这么想的吗？
    梅院管家知道杨睦文现在正在处理他不曾遇过的经歷，他也不催，只是让对方自己慢慢消化。

 【二十七】

    【二十七】
    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万一他不回来呢？
    这些话，杨皓宇也想知道答案。
    杨睦文被无罪释放回来，表示柳韶庭已经成功为杨家洗脱冤屈。
    然后呢？为什么还不回来？
    难道就这样被困在宫里出不来了吗？
    他真的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人了吗？
    「少爷！杨少爷！您没事吧？」
    一旁兴掌柜和农夫都一脸担忧，杨皓宇这一路上都不说话，彷彿在想什么重要的事。
    「阿，抱歉，我没事，你请继续……」
    「好的。」农夫和兴掌柜继续讨论今年稻米成长的品质和价钱，杨皓宇也想专心，却一直感到头昏脑胀的。
    「你知道京中大事吗？辰王爷谋反，被皇上下令斩首示眾！」
    「斩首示眾？何时的事啊？」
    「昨日跟着大人一同前去的人说的。」
    「唉，这王爷好好的不享福，跑去谋反什么的。」
    巡视的侍卫边谈话边走过杨皓宇身边，他猛然一愣。
    「兴掌柜，我突然想起还有事，你们先谈。」杨皓宇连忙交代，直往县令家衝。
    此时的县令大人文重杰正神色凝重的与护卫和文清山交谈。
    「站住！你是什么人？这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来的地方。」
    「我有事要找县令大人！」屋外传来吵闹声，文清山立刻就听出来是谁。
    「皓宇？你怎么来了？」
    一看到县令大人的公子亲自出来认人，侍卫也赶紧放人通行。
    「清山，我听到消息说，辰王爷昨日被皇上下令斩首示眾，是真的吗？」柳皓宇直扑上来抓着人问，文清山将人带进屋内。
    「是真的。」文重杰听到他们的对话，「皇上查出那批辛香料里的毒来自辰王爷的府上，宋家是共犯，今日下令要恢復杨家一切资產和土地。方才已经派人去你家撕封条，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是吗？那太好了！」一听到杨家可以恢復，杨皓宇不禁笑了，「这表示韶庭成功了。那他呢？平安吗？是不是还在宫里？」
    这名字让文重杰和文清山都沉下脸。
    「皇上判辰王爷两个罪名，意图夺权窜位，另一个是杀害皇上手足。」文清山艰难的说出，杨皓宇顿时有如青天霹靂般愣了。
    「杀害皇上手足……」
    文重杰点头，一脸沉重，「卯王爷在一个月前，为保护皇上遭到刺客行刺。虽不是伤在重要的地方，但根据治疗的太医说，刺客的箭头上抹有奇毒，这毒不会立刻发作，而是慢慢摧毁五脏六腑，最终破坏脑部而死，通常中毒者活不过一个月。恐怕早就……」
    杨皓宇完全愣的没有反应，只感觉一道雷劈在自己身上，胸口一闷，从嘴里咳出一口血，视线一晃，直接往地上瘫倒。
    「皓宇！皓宇！」
    「来人！快叫大夫！」
    原来，你已经先去了吗？
    对不起阿，我马上就会到的。
    「相公，相公！醒醒啊！相公！」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声，他还想再多听几声，却感到自己嘴里被灌入温热的液体。
    「什么东西这么辣？」他睁眼看着，一双手递来碗。
    「是薑汤，良嫂说薑汤能暖身开胃。」
    「喔……是你煮的吗？」他边用汤匙搅拌边问，对方传来笑声。
    「对啊！相公你赶紧喝，养好身子后，我们一同出去玩啊！」
    杨皓宇看着，却没有想喝的意念，「娘子，你想去哪儿？」
    「我想去的地方你不能去。」那个身影站起身，「为了爹、为了娘，为了梅院，你要活下去，为你自己活下去。」
    「娘子？你再说什么啊？娘子？韶庭，你给我回来！」
    「韶庭…韶庭……」
    杨皓宇不断梦囈，缓缓睁开眼，看到游眉儿哭泣的脸，还有秦妈等人不安的表情。
    「娘……」
    「宇儿！我的孩子！」游眉儿喜极而泣，连忙抹着脸，「你在县令大人家吐血昏厥，大夫说你是气鬱攻心又过于疲劳，得暂时好好休息。」
    「我还活着……？」杨皓宇坐起身，握着自己的双手看，脸上充满绝望和死气，「可是娘，韶庭在等我。」
    「什么？」游眉儿看着对方诡异的样子，心里满是不安与恐惧。
    「韶庭在等我，我要去找他。」
    他们已经从文清山口中得知柳韶庭的死讯，她几乎快哭晕过去，要是杨皓宇也死了……
    「那我呢？你想丢下娘吗？」
    「娘现在有爹陪着，您不寂寞的，但是韶庭只有一个人，我要去陪他。」
    「不可以！」游眉儿紧张的大喊，杨皓宇却面无表情，「要不这样，你看得到他吧？你把他带回来，好吗？」
    「夫人？」一旁的下人都露出惊吓，难不成连游眉儿都疯了吗？
    「把他带回来……」看杨皓宇似乎在思考，游眉儿强顏欢笑，紧握他的手。
    「是啊！这梅院也是他的家。你告诉他，娘很想他，秦妈也想他，大家都很想他，所以你把他带回来，让我们都看看他，好吗？」
    杨皓宇看向周围的人，秦妈、铃儿、秋儿、良嫂、管家、连何大夫都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他缓缓闭上眼，点头。
    「好。」
    杨家的房產被归还，名下的商行也陆续开始营业。但碍于杨皓宇名下已有重复的商行，重新经营只会导致同行竞争相杀，杨睦文也不坚持，便把自己底下有重复到的商行全部併入杨皓宇名下的商行里，使那些商行得到更多资源和客源可以继续壮大。其他没有重复的，杨睦文也一一整合，最终只剩三家的小店铺，远比年轻开创时期还少。
    经过落狱的折磨后，体力大大减退，杨睦文自认自己已无年轻时的衝劲、也打算未来将这些產业全给杨皓宇，但杨皓宇已经有这镇上三分之一的店铺经营权，在其他城镇还有分店，实在不必再多分心力管太多小店铺。
    杨家慢慢兴盛，松院的门也终于打开。
    张雅蓁多了一些白发，不减以往热情的想伺候杨睦文，但杨睦文对她已有心结，对她的态度瞬间冰冷到了极点。长子杨皓全虽对梅院不管不顾，但毕竟他也是为了保家护子才如此，甚至接手照顾自己的生母，也算是一个可靠的男人。杨睦文对他不至于疏远，但也已没有以往的偏心和器重。
    至于杨皓双就更不必说，当两夫妻想回来杨家时，杨睦文气得破口大骂，甚至不允许他们搬回竹院，两人求助张雅蓁和杨皓全的帮忙。张雅蓁毕竟是亲生母亲，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不堪，终究还是自己心头上的一块肉。冒着被休妻的风险，替杨皓双说尽好话。看在与对方夫妻多年的情分上，杨睦文只好退让一步，让两夫妻搬回竹院。但往后请安等等，杨睦文一律不见不闻，两父子形同陌路，张雅蓁原本想放下面子去梅院，请求游眉儿帮忙说服，但却被杨皓全拦了下来。
    杨皓全虽一直都冷眼旁观，对于真相只知道七八分，但也知道全靠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杨皓宇撑下来，杨家才得以恢復往日生机。心里反倒对这样绝情的同胞亲弟感到可耻，本就不愿相助，一听到母亲要为了杨皓双游说游眉儿，他更觉得此举实在太过，便在松院大发一场怒气，连温丽欣也没法安抚。张雅蓁没办法，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至于梅院，那日之后杨皓宇一直处于似睡似醒的状况。名下那些商行由杨睦文暂时接手打理，眾人都知道这个消息给杨皓宇会是致死的打击，即使能撑下去，也很难恢復以前的样子。
    游眉儿整日守护在杨皓宇身边，就怕他会做出什么事。但人总有极限在，秦妈非常担心游眉儿这样熬下去，身体迟早会撑不住，好劝歹劝才将游眉儿劝回房去。
    这个夜里，杨皓宇莫名觉得自己精神意外的好，脑子也意外的清晰，他看着一旁趴在桌上熟睡的秋儿，顿时觉得很对不住这些关爱自己的人。
    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学会轻功的杨皓宇轻松就跳上面对山头的围墙上，他与柳韶庭以前就曾在这里讨论许多事。
    北面茂密的树将梅院和宋家宅子分隔开，这里宋家宅子只是其中一间房子罢了，虽比杨家主院还小，但也不失色，接待客人还是很有顏面的。
    据文重杰的说法，宋家与辰王爷原本只是姻亲关係，受到连累顶多抄家充公，但做偽证陷害杨家被皇上视为辰王爷的共犯，整个宋家被连根拔起，宋卓平赐死、妻儿流放，所拥有的所有一切都被充公。
    这栋宅子也被充公拍卖，前几日被一名王家的贵族买下。杨皓宇看到屋簷下掛着一、两盏灯，显然已经搬进宅子，预计这几日就会过来拜访了吧……
    那又如何？杨家已经洗清冤情，主屋和财產都拿回来，主人杨睦文可以恢復一家之主的身分接待，不需要用到他。
    从怀里拿出那封已经被他看过不下数百遍的休书，手指在那红色指印上抚摸着。
    他知道游眉儿说那样的话，只是希望他活下来，但他自己却也带有一丝希望，说不定用心呼唤的话，可以将人从地府唤回来，届时他就能跟对方一起走。
    但是没有，连梦里都再也没出现过。
    既然如此，那换他去就是了。

 【二十八】

    【二十八】
    喀啷一声，旁边瓦砾片上传来声响，杨皓宇闻声看去，一身浅色服的女子站在那里，对他微笑着。
    「韶庭……？」杨皓宇惊吓的站起身，该不会真的把人唤回来了？
    柳韶庭微笑着，微微頷首，「杨少爷。」
    这称呼让杨皓宇愣上许久，那人一样站在那里，一样的笑容，一样的人，但身份却已经不一样。柳韶庭一身华贵男装，发饰有着复杂图纹，显然就是个贵族公子。
    「你……你是来接我的吗？」不管什么装扮他都不在乎，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接你去哪？」
    「去哪里都可以。」杨皓宇走过去朝对方伸出手，「我已经成功将杨家撑下来，爹恢復当家身份，大哥和二哥也都回来。这次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能陪你去了。」
    柳韶庭无奈一笑，对方是把他当作鬼魂了。
    「你的家在这里，哪都不能去。」
    「那你留下来。」他再往前一步，伸手抓住对方的手，「娘说她很想你，秦妈也是，铃儿也是，整个梅院的人都等你回来。你回来吧！好吗？」
    「……我已经不是梅院的三少奶奶，不能再住在梅院。」
    「这封休书，我没有允许！」杨皓宇拿起休书给对方看清楚自己没盖指印后，立刻撕成粉碎，「你是我娘子，是梅院的三少奶奶，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此举让柳韶庭差点哭了，他抹了抹脸，坐在瓦片上看山头。
    「按照皇家纪载，我已经死了，你这样为一个死人不娶妻纳妾，想必爹气死了吧？」
    「要娶妻纳妾让他自己去，我才不管。」杨皓宇也坐到对方旁边，一脸难过的看着人，伸手轻抚对方的脸，「我听说那奇毒会将人折磨至死，你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对不起，我什么都无法为你…做……嗯？」
    他摸着对方的脸，心里的异样感越来越强烈，双手直接往柳韶庭脸上捏，摸了摸颈部动脉，又抓起对方的手量脉搏，一脸惊讶。
    「你……还活着？」
    柳韶庭笑了声，「是。」
    这声应答让杨皓宇愣了，「但大家都说你死了，你刚也说皇家纪载什么的……」
    「是我求皇兄这样做的。」他用另一隻手撑着头，「辰王是仅剩反对皇兄登上皇位的最后一人，我用杨家一案扳倒他，连带宋家一起灭了，皇兄肯定对我產生忌惮，即便我没有想要争取皇位的想法，皇兄也必定不信。正巧辰王的刺客送上门，我串通可信赖的太医，偽造那奇毒会将我折磨至死，但其实也只是在药汤里加了些，可以让我看起来虚弱吐血的药罢了。」
    「但那奇毒不是说不会让人活过一个月？若你没死去，迟早还是会被皇上知道的不是吗？」杨皓宇问，对方一脸尷尬无奈。
    「所以此事还是败漏了。药方被其他太医察觉，一状告到皇兄面前，皇兄把我训斥了一顿，我只好把原因全盘托出。」
    「那皇上信吗？」
    「不信，但是这么做对我们双方都有利，他只能接受。」柳韶庭笑着，「我请求皇兄只要给我可遮风避雨的地方、保我一生不愁吃穿即可，其他我什么都不要，包括这王族的身分和权力。皇兄多疑，但只要夺走我会谋反的所有可能，他就会安心不少，我也就多一重安全。看在兄弟情谊上，他总算答应了我的请求。只是可怜那位太医和王侍卫被我连累。」
    「连累？王侍卫也是吗？」说起来，他好像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过王德义了。
    「王侍卫擅自潜入宫里被发现，还正巧被王大哥认识的太监认出，以为王大哥的鬼魂出现。」柳韶庭笑了声，「我赶紧派扈慎和饶征将他抓过来，但还是惊动皇兄。皇兄说，他答应过王大哥，要保住王大哥的胞弟，但擅闯皇宫是死罪，便命令王侍卫成为我的侍卫，生死相随。」
    「所以他也回来了吗？」杨皓宇问。
    柳韶庭看向另一边宅子，「嗯！皇兄把宋宅赐给我，也拨一些人伺候我。我把这宅子送给王侍卫，只要了一个小院住，大门也掛上王宅的门牌。皇宫出来的下人我都打发了，那些大多都是王侍卫在江湖行走时，救济的那些人，可信度高。我没把我身分说出来，他们只会以为我也是来投靠王侍卫的某个人罢了，我的身分少一人知道就少一分危机。」
    听着柳韶庭的解释，杨皓宇觉得自己脑袋有些爆炸，这结果对他来说非常好，只是有些难以消化。
    「宫里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会不会趁机找你？」
    「除了皇兄，还有我额娘。」柳韶庭的脸色沉了下去，「我不是一个好儿子，她一直把希望託付在我身上，想方设法想扶持我当上天子，但我却把这些机会都移转给皇兄。前朝后宫勾心斗角的厉害，从小见到兄弟们因被陷害失去性命，最可怕的是娘娘们，因少了一位争皇位的人而欣喜。大家都是一家人，为何要为一个位置自相残杀成这样？我看着得到至尊之位的父皇，从未有过一刻欢喜，若未来我也会变成这样，那我寧愿不争气。额娘对我失望透顶，打了我一巴掌就断绝母子关係了。」
    摸着自己的脸，彷彿那火辣的痛还在脸上发作。杨皓宇看着心疼，伸手轻抚想替人抚去疼痛。
    「那你的侍卫呢？就是来接你的那两位。」
    「他们是皇家的侍卫，自然是做别的职务去了。」
    「你的妻妾呢？他们也知道你的事吗？」
    「我只有两个侧室，他们不知道真相，就算知道也应该不肯随我当庶人，都是我额娘安排的人，想必之后也是另嫁他人。」
    听到这个，杨皓宇松了口气，不禁在对方额上落下一吻。
    「不要紧，你还有我，还有爹和娘，或许你对大哥二哥和嫂子们感觉不好，但大家都是一家人。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所以我才喜欢杨家。」柳韶庭靠在对方怀里笑，「即便他们冷嘲热讽、自视甚高，对我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无情无义并不可怕，彼此都是为了自保才会如此。最可怕的是那些心狠手辣，即便逃了这次，他们依然会朝自己下手。」
    「呵，听你这么说，我也开始觉得往日那些无伤大雅的排挤，倒还真是可爱的小手段。」杨皓宇笑了几声，抱紧怀里的人，在对方黑发下亲吻，「不管怎么样，你能回来就好。这一年你不在，我都快疯了。前几日听到你的死讯，我被打击到直接呕出一口血了，你知道吗？」
    「你也太傻了，只要签下休书，另外娶妻纳妾不就好了吗？」柳韶庭紧抱着人。
    他回来这镇上第一天就在商行听到掌柜们在讨论这消息，也是差点吓到他呕血。
    「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娘子，就算给我天下美姬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一人就够了。」
    「但我看到方家回来了，方淇更加出落漂亮了。」
    「方淇是谁？我不认识。」
    这次直接不认识了吗？柳韶庭无奈笑了几声，往对方怀里蹭了蹭。
    「我不能在梅院常住，但我打算在梅院和王宅间开条小路，这样我就能常过来找你和娘了。」
    「梅院是你的家，是梅院的三少奶奶，直接住下才是理所当然。」杨皓宇搂着对方轻晃，「你是我娘子，今后得跟我同房睡！」
    柳韶庭脸红了红，「你不嫌弃我曾有妾室吗？」
    「那又怎样？」他低下头，直往那双嘴唇上亲，「我可是你男人啊！还不叫人？」
    这让柳韶庭给逗乐了，不好意思的笑着。
    「是，相公。」

 【二十九】

    【二十九】
    生死别离后，两人对彼此的情深意重已不言而喻。
    碍于自己的房间有秋儿实在不方便，杨皓宇直接将人带到当时另一间当时给柳韶庭的屋子。当年的衣柜家具摆设依旧，那些衣裳也都曾拿出去整理过，至今还是乾净清爽的摆在柜子里。
    柳韶庭还没来得及怀念，就被人搂了腰就往床上扔，杨皓宇迫不及待欺身就肆意乱亲，柳韶庭被亲到痒了不禁笑了几声，但更多的是因开心而笑。
    房事经验两人都有，但与心爱的人做都是第一次。
    与日俱增的情意、不可控制的情慾，足以让人不顾一切，只为在那一瞬间的愉悦下，感受与对方相守一生的幸福。
    排除一切障碍后的情意，将彼此都折腾了大半夜，才不捨的相拥而睡。
    不论精神还是身体都得到极大的满足，首先清醒的杨皓宇感到神清气爽，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柳韶庭，白皙的颈肩全都是他的痕跡，这让他感到满溢而出的幸福。
    但看到对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左后肩更有一个清晰可见的箭疤，想必这就是刺客行刺的地方吧？
    他很心疼，自己虽然在这一年里因思念受苦，但毕竟在自己家极为安全，即使在镇上，也不会有刺客突然就想暗杀他。
    柳韶庭却身处在到处都有可能丧命的地方，连睡觉都不能安稳，周围没有一个可靠的人，血亲更是暗藏杀机。他实在难以想像这种情况下，是要怎么渡过每一刻？是靠想念才撑下去的吗？那真是太苦了。
    「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这么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他轻抚那张疲惫的脸柔声。
    柳韶庭像是听到般，缓缓睁眼，看了他会儿。
    「相公，你又来陪我了。」他露出开心不已的笑容，虚弱的声音充满喜悦，伸手抱住对方身躯，「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找你，再过一段时间就好……」
    找自己？看对方似乎还在睡梦中似的，杨皓宇无奈一笑，翻身压着人亲吻，这让柳韶庭大吃一惊，连忙推开他。
    「早阿，娘子，睡得好吗？」他笑着说。
    柳韶庭愣上好一会儿，昨夜在床上激情缠绵的画面立刻涌入记忆里，他拉起棉被遮住自己发红发热的脸，一手推开对方。
    「别、别看啊！」连嗓音都叫哑了，柳韶庭羞的真想把自己埋到棉被里不出来。
    「别看？来不及了。」杨皓宇再度翻身压上，这次连脚都跨到柳韶庭身上，「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都被我记起来，这辈子不可能忘记，难道娘子忘了？要不我现在再让你看一次？」
    「一大早的发什么情？」柳韶庭伸手挡住又再乱亲的脸，「你不是要工作吗？」
    「都稳定下来了，我想休息就休息。」
    「别啊！都已经是大东家了，还这么任性，会给底下掌柜们坏印象的。」看对方又在任性，柳韶庭笑了笑主动亲一口，「以后我还要靠相公养、想让相公带我上街玩呢！要是没钱，不就哪都不能去了吗？」
    听到这种小鸟依人的话，有几个男人承受的了？何况还出自心爱之人的嘴，杨皓宇瞬间就沦陷了。
    他低头蹭了蹭对方颈边，「好，今后娘子想去哪玩，我都带你去。」
    「相公人最好了。」说完，再度往对方嘴亲上一口。
    杨皓宇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某个地方也跟着精神起来。
    「娘子，再来一次吧！」
    感到自己的脚被搬开，折腾自己一夜的东西又往他身后找地方想要进入，柳韶庭一脸羞红。
    「不是才说要工作了吗？现在怎么……」打在对方身上的手被压到一旁。
    「这是娘子的错，谁叫你这么甜？」
    眼看杨皓宇蓄势待发，已经阻止不了了。柳韶庭实在无奈，反正自己也喜欢，扭着自己的腰乔好位置，想让对方顺利些。
    杨皓宇真是打从心底爱死这个娘子了。
    碰！
    房门被猛然打开，幸好床尾的布帘已被放下，但床头的没有，闯进来的铃儿立刻就看清两人惊吓的脸。
    「少奶……」她惊讶的摀着嘴，柳韶庭羞得连忙撇过头。
    「铃儿！」杨皓宇沉着声打断对方，一脸不满瞪着她，「不许嚷嚷，出去把门关上，一个时辰后拿热水来给少奶奶梳洗。」
    「是！」铃儿连忙按照命令，退出时顺势把门带上。
    「都是你不肯起来，引得梅院的人都来找你了！」柳韶庭恼羞成怒着低语，杨皓宇也无奈叹气。
    「变成大人也真不自由……不管了，只剩一个时辰，娘子，赶紧办事吧！」
    「还继续吗？你……唔嗯！」还想抗议的嘴被堵住，显然对方不接受现在有任何理由打断。
    杨皓宇似乎这时才展现真本事似的，使尽全力往柳韶庭身上折腾，让那张嘴连话都说不出，只剩愉悦的嗓音和求饶的哭嗓。
    退出房门后的铃儿一脸的欣喜，秋儿一大早就衝到她房间，哭着说杨皓宇失踪，不知去向，要她帮忙找人。
    幸好她怕惊动其他人，要秋儿默默找人，要是真发现不妙在大叫。
    但这秋儿也太慌张，明明人就在隔壁房，怎么就不知道先就近搜寻呢？
    刚才那种情况实在惊险，但自己是青楼出身，没做过但也看过。所以当下她并没有被吓到，只是以为是不是哪个侍女想趁虚而入，直盯着那张脸孔。
    虽然不知道真相，但她看的一清二楚，绝对是柳韶庭回来了！
    一回来和杨皓宇亲密滚床，那肯定还活着，而且还是平安无事的回来，杨皓宇甚至亲口说出少奶奶这三个字。
    她开心地流下眼泪，这比她被杨皓宇赎出青楼还要开心。
    「连哭都不出声阿，喉咙不痛吗？」
    一个声音在她面前响起，王德义拿了块蓝色手巾给她。
    「擦一擦吧！鼻水都流出来了。」
    铃儿一听连忙用手抹，才发现根本就没有留出，她发现自己被捉弄了，抢走对方的蓝色手巾擦脸。
    「卯王爷死去是真的，但少奶奶没事也是真的。」王德义双手交叉抱胸说，「少奶奶用王族身分和权力，换来宋家產业和宅子，从今往后就住在隔壁。」
    「隔壁？但我听说是王宅……」铃儿猛然一愣，「是借用你的名义吗？」
    「少奶奶把宅子送我，现在那间宅子是我的。」王德义笑着，「宅子里都是我走江湖时救济的人，彼此都不会过问彼此的过去，所以不会有人过问少奶奶的身世，非常安全。」
    铃儿一听松了口气，「是吗？那就好，王侍卫，谢谢你这么为少奶奶着想。这次若不是你帮忙，少奶奶肯定要遭受更危险的境地吧？真是谢谢你的帮忙。」
    「为何要替他向我道谢？」
    「少奶奶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自然要感谢你了。」铃儿笑着说，王德义看了会儿，弯身与对方平视。
    「铃儿，你当我王宅的女主人吧！」
    「咦？」看对方朝严肃的看着自己，铃儿有些惊吓的往后，「你是要我献身？」
    「不是献身，是以身相许。我会留在梅院当侍卫都是因为你，铃歌。」王德义将她困在墙边说。
    「因为我？我是青楼出身，名声和身子都不清白……」
    「我知道，我早把你的事情都调查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想要娶你。」他牵起对方的手，「你与那些青楼女子不同，你的心比任何人都还要清白纯洁，彷彿莲花般，出淤泥而不染，我喜欢这样一心为人的你。身子清不清白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若你介意，那么现在开始，为我保持清白便是。」
    「现在开始……？」这段话让铃儿脸上一闪希望，王德义笑了声，在对方额头上落下一吻。
    「希望你好好考虑，我会一直等你，等你答应嫁予我为妻为止。」
    王德义说完，闪身立刻失去身影，铃儿急忙跑去，却什么都没看到。低头看着手上的蓝色手巾，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吵的她无法思考。
    「铃儿！」秋儿的声音从远方传来，铃儿吓得差点大叫，对方一脸惊慌跑来，「铃儿，我都找不到少爷怎么办？」
    「喔，对了。」她靠在对方耳边，将事情都说了一遍，铃儿的脸也从惊喜变的泪流满面。
    「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
    「是阿，我去告诉秦妈和二夫人。你赶紧去烧水，待会我们去给少奶奶好好清洗打扮一番，才好去见二夫人。」
    「好、好，我立刻去！」秋儿胡乱抹着自己的脸，立刻就衝去烧水。
    铃儿也高兴，将蓝色手巾收好后，通知秦妈去了。

 【三十】

    【三十】
    柳韶庭跪在浴桶边，一边用双手揉着痠痛不已的腰，一边等待杨皓宇的东西缓缓流出体外，以免待会出浴后弄湿衣裳，那可就难看了。
    杨皓宇这个流氓恶霸，足足一个时辰完全不停歇，把他往死里折腾，临走前还精神奕奕的跟他宣告晚上再来。
    晚上再来？来什么来？！当他是泥土做的吗？就不怕他骨头被拆散了吗？
    他有些恼羞成怒，但想到对方不断向自己索求疼爱的样子，双手还是给身上痠痛的地方努力按摩，希望今晚不要给对方扫兴才好。
    「少奶奶，水温够热吗？需不需要帮您擦背？」
    站在屏风另一边待命的秋儿开口问，柳韶庭连忙摇头。
    「不用不用，这样就够了。」他不介意给侍女擦背，但现在身上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跡，怎么好意思给人看？
    秋儿笑了几声，「少奶奶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梅院的人都日思月盼的，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不过最厉害的还是少爷，前几日听到您的死讯，听说少爷一口血都喷了出去，当天是抬着回梅院，把我们都给吓死了。」
    「为何？相公的身体有这么虚弱吗？」但昨夜看起来，杨皓宇的身体似乎比以前强健许多。
    「何大夫说，少爷长久气鬱攻心，一时受不了如此大的刺激，才会吐血。一醒来还说什么，要去找您的话，一脸的绝望和死气，把大家都吓坏，二夫人更是哭到眼睛都肿起来了。那日二夫人怕少爷想不开，真的跑去寻死，便要求少爷将您带回来，我们当时都还以为二夫人也疯了。少爷还说好，这几日似睡似醒的，也不吃饭。」
    柳韶庭也听的心痛极了，「那为何说他很厉害？」
    「因为您真的回来了啊！」秋儿看向旁边的铃儿，对方也是一脸笑意，「今早一醒来没看到少爷，可把我吓坏了，赶紧找铃儿一起找少爷，结果少爷真把你带回来了，而且还是活生生的人！虽然我到现在还是不懂怎么回事，但您真的能回来，这真是太好了！」
    「奴婢也这么觉得。」铃儿也一脸欢喜说着。
    「谢谢你们。」柳韶庭听的不好意思，「不过也因为我的关係，害得杨家支离破碎，我实在感到过意不去。」
    「咱们梅院跟松院和竹院本就没什么太大的交情，说不上支离破碎。」秋儿毫不在乎的甩手，柳韶庭无奈一笑。
    「晚点有空时，我带你们去见阿财和王侍卫吧！」他从浴桶走出边擦乾身子说，「隔壁宋家现在已成为王侍卫的家，我和阿财现在都住那儿。」
    「阿财他……没事吗？」秋儿一脸惊讶的看向已经穿上衬衣走出来的柳韶庭问。
    「阿财尽忠为主，命不该绝。宫里太医们的医术个个妙手回春，将他从鬼门关前救回来，现在在王侍卫家中休养，有太医专门照顾他呢！」柳韶庭轻拍泪人儿的头，「你去照顾他吧！」
    「……嗯。」秋儿点头，泪珠直往地上落。
    王宅，王德义带着来探望的秋儿，来到某间屋外。
    「来，阿……好吃吗？」抚媚的女子声传来。
    「好吃，姊姊餵的就是特别好吃。」阿财奉承的声音说完，传来不只一个女人的笑声。
    「呵呵呵，阿财的嘴可真甜啊！」
    「真可爱，若有阿财这样可爱的弟弟就好了。」
    「我要是有像各位一样漂亮温柔的姊姊，那才是我的福气呢！」
    「呵呵呵呵！弟弟真会说话！来，再吃一个。」
    屋内一片欢乐，站在屋外的秋儿满脸青筋，她将手上的提篮往王德义肚子上打，转身就想跑，王德义赶紧抓住她。
    「阿财现在不能行动，你跑了就真的没人追上了！」王德义说。
    秋儿这才想起来她是来照顾人的，王德义将人拉到屋前，敲了门板两声。
    「阿财，有人来探望你了。」
    秋儿被拉到门口，阿财就如王德义说的，全身被大量的纱布包裹着，露出来的脸也是大小血痕和瘀青，显然是遭到严刑拷打。
    「秋儿，你来啦！」阿财精神奕奕地打招呼，将她吓呆的神智拉回来。
    「秋儿？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位秋儿妹妹阿！」
    「这小脸蛋粉嫩嫩的，真是可爱。」
    围在旁边的三名女子起身围到秋儿身边看，秋儿看着她们有些无所适从。这三人虽然长的标緻，但脸上没有浓妆艳抹、身上穿的也是一般妇人的服装，完全看不出风尘女子该有的妆扮。
    「娘！」远处传来几名小孩的叫喊。
    「来了！阿财你多保重啊！」
    「晚点我们再来看你啊！」三名女子急忙道别后，走过去抱起各自的孩子。
    秋儿看的完全傻眼，这几位还已经是为人母了吗？！
    「那些女人都是失去丈夫的寡妇，无法独自带着孩子工作，便投靠到我这儿，这里有人可帮忙照料孩子，彼此也能互相扶持。」王德义解释，把手上的提篮放到她手上，「秋儿，你好好照顾阿财，待会儿会有大夫来换药。」
    「好，多谢王侍卫。」秋儿连忙接过提篮向人道谢，随后看向阿财，对方一脸笑咪咪的。
    「随便坐啊！」秋儿坐到刚才其中一个位置上，满脸醋味。
    「我听说你连动都不能动，想说来看看，结果有这么多漂亮温柔的姊姊们可以照顾你，过得很好啊！」
    「哪里啊？我根本就不能走，只是躺也很累啊！」说着，阿财靠着枕头，大吐一气。
    看来真是累了，秋儿想想也是，这伤虽然都能处理，但肯定随时都在痛。
    叩叩，再度传来敲门声，何大夫和一位男子各提自己的医箱走进。
    「秋儿，你来了啊！」何大夫看着人招呼。
    「何大夫，你是来给阿财疗伤的吗？」秋儿一看，赶紧起身让位。
    「不是我，我只是来帮忙的。这次将阿财救回来的，是这位品太医。」何太医看向另一边的男子，品太医朝人点点头。
    「多谢品太医救了阿财，秋儿感激不尽。」
    品太医看着她会儿，「你是婢女？」
    「是！」
    「那太好了！」品太医展顏欢笑，捲起袖口，「这儿的人一看到伤口就吓得手脚发软，婢女动作俐落，你能来帮忙就太好了！」
    「品太医，秋儿一个姑娘家也没看过，帮不上什么的。」阿财开口阻止，秋儿有些不满。
    「我可以的，请让我帮忙！」秋儿立刻捲起自己的袖口待命。
    「你回去……哎呀！疼……」何大夫轻拍他的伤口阻止阿财赶人，让他痛的嘶呼一声。
    「这种时候就别撑面子，秋儿跟在秦妈身边伺候二夫人多年，手脚乾净俐落，经验也够！秋儿，来帮忙！」
    「是！」
    两位医者都这么说了，阿财无法反抗，接下来也无神反抗。秋儿在一旁端水递布，一脸惊恐的看着换药过程。
    整间屋子充斥血腥味和药膏味，阿财身上的伤过于严重，到现在都还在流血流脓，看阿财痛到脸色苍白、频频冒汗的样子，秋儿看的心里也在淌血。
    这到底是遭受多残酷严厉的私刑，才会造成这样的伤势？
    难怪品太医会嫌其他人帮不上忙，怵目惊心的画面也是看的她手脚发软，但凭藉伺候主子多年的经验，让她反应适当又快速。连品太医都称讚，这次是换药最顺利的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将阿财身上的药全换新的，秋儿吹凉刚熬好的药汤，一勺勺餵进阿财嘴里。
    「别哭啦！」看对方边抹眼泪边餵自己喝药，阿财实在无奈，「我痛成这样也没哭，你是在哭什么阿？」
    「你管我啊！」秋儿将碗勺放到一旁，终于忍不住的用手抹泪，「你又不是什么罪犯，为何那些人可以这么残忍对待一个无辜的人？少爷也是、少奶奶也是，大家都在受苦受难，我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从一开始柳韶庭要她去帮忙打听消息时，她就隐隐感到柳韶庭的来歷或许来头不小，但杨家是商家不是官家，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直到杨家被查封、柳韶庭突然失踪等发生一连串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后，她才察觉到阿财已经消失已久，连忙跑去求助杨皓宇。一开始杨皓宇不想让她太担心，而有意瞒着，但经过她死缠烂打、动之以情后，才终于被她问出真相。
    当下她对自己居然这么后知后觉感到懊悔，原本还因为柳韶庭的一句『成为守护者』的话而有些沾沾自喜，却没想到真发生了大事，自己却什么也没发觉，即便知道了，她也无法做任何事，这让她更是愧疚不已。
    看秋儿一股脑把不安和懊悔全部宣洩而出，阿财知道对方是在责怪自己的无能为力。
    「不是一定要受伤才算帮上忙阿。」他移动发疼的手，轻拍对方低下的脑袋，「谁都不愿意受伤，但是这些伤一定要有人承受，那就由我来。二夫人需要有人照护，光靠秦妈一人是不行的，少爷身边少了我就更没人顾，若不是你和铃儿互相支持，梅院也无法撑下去，不是吗？」
    「我没有那么厉害……」秋儿哽咽着，阿财笑了笑。
    「我也不厉害，只有这条命像小强一样打不死。只要能守住你和梅院，再多酷刑我也能熬过去。」看着秋儿有些愣的脸，阿财脸上的笑意更深，「经过这次生死关头，我才察觉到，有些话得及时说，有些事得及时做。秋儿，等我伤好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咦？怎么这么突然？」
    「是吗？咱们和少爷是青梅竹马的情分，我还担心你会喜欢上少爷呢！」阿财牵起她的手，「我存了一笔小钱，也有一块小田地，咱们平时就在梅院伺候，回家后种种田、生生孩子，多愜意。」
    「你平时就在想这些啊？」秋儿无奈笑着，阿财叹了一气。
    「是阿，在看到少爷和少奶奶越来越亲密时，我一直在想这夫妻到底是什么？我想娶你，但我没房没地，怕你瞧不起我，跑去当少爷的侍妾。所以我一直不敢讲，也不敢想。但少奶奶曾问过我，要我问问自己的心，真的愿意什么都不说，就将你送上喜轿吗？说真的，我真不愿意。」他将一手放在自己眼皮上，「在被严刑拷打下，我曾几次想咬舌自尽，但是想到你，就只能咬牙撑下去。直到少奶奶将我救出来，我才突然想开，这是老天在给我机会，让我活下去追求你的机会，即使被拒绝，也不枉费走过这一生……」
    「傻子！别这样想啊！」秋儿握紧对方因恐惧和不安而颤抖的手，她拿开对方遮掩的手，对上已经泛泪的双眼，「多亏你将少奶奶的话记在心上，要是你就这样死去，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秋儿，这么说你愿意……？」
    秋儿擦去眼泪，红着脸点头，「不过我很粗鲁，还会对你大声小叫的。」
    「我习惯了。」
    「我也不太会妆扮……」
    「我看惯了。」
    「身材也不好……」
    「我知道，但我觉得太瘦了。」
    「你怎么知道？」秋儿猛然一顿，阿财立刻噤嘴，「你果然又偷看我换衣服！」
    「痛……」秋儿气的拍了对方胸口，阿财立刻痛的嘶呼。
    「抱歉，我不是故意……」
    轻抚对方胸口的手被抓住，阿财朝她一笑，秋儿分不清楚对方此刻到底是真痛还是戏弄她，不过无所谓了，只要对方赶快好起来就好。
    嘴角笑了笑，也握住对方的手。

 【三十一】

    【三十一】
    换上睽违一年多没穿的女装，袖口变短了，身高也往上抽，但身板却依然纤瘦，铃儿总感觉柳韶庭似乎又瘦了。
    「是吗？我不太清楚。」柳韶庭说，铃儿微微皱眉。
    皇宫膳食是不可能饿到皇家人，那极有可能是受到太多折磨才会如此。柳韶庭胃口本就比一般男人还小，是杨皓宇给他东买糕点西买糖、又时常被良嫂塞水果塞乾粮，才稍微变壮了些。只不过一年多而已，伤口变多，却也更瘦了。
    轻轻叹气，实在心疼。
    「韶庭！」
    才刚到梅院主厅，游眉儿一看到人几乎是跳起身，小跑步的跑去，连秦妈都吓得赶紧跟上，就怕自家主子会摔倒。
    杨睦文都看傻了，她从没这样对待过自己啊！
    「娘……」柳韶庭伸手想牵对方的手，游眉儿却直接衝进他怀里抱。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真是担心死了。」她激动地又流出一些眼泪，这让柳韶庭感到有些想哭。
    「没事了，娘，爹和我都回来了。没事了，别哭阿。」柳韶庭拍拍对方，提起袖口为对方拭泪。
    「是阿，多亏你，老爷和杨家都平安回来。你呢？我听县令大人说了你的死讯，这是怎么回事？」游眉儿急着问，柳韶庭无奈一笑，看了眼站在桌旁的杨睦文。
    「这事还得慢慢说，娘，先吃饭。」
    「好，吃饭，吃饭。」游眉儿拍拍搀扶自己的手，紧紧抓住人，彷彿就怕下一秒就会消失似的。
    柳韶庭感到温暖的笑了。
    游眉儿看到柳韶庭平安无事的回来，还听说一回来就跟杨皓宇亲热去，简直欣喜若狂。她不在乎对方先不来打招呼，只要儿子高兴，她就高兴。现在不就轮到她了吗？
    「来，韶庭，多吃点啊！」
    「多谢娘，够了够了，谢谢。」
    整个早膳游眉儿只顾着给柳韶庭夹菜，完全忽略了身边还有夫君一同用餐。
    杨睦文经过上次被游眉儿搧巴掌后，就知道眼前这个代嫁媳妇，在游眉儿他们母子俩心中的地位，高过于他这个杨家的一家之主。他不怪他们，毕竟他也冷落了他们母子十几年，也是因为柳韶庭进门，游眉儿的身体逐渐康健，杨皓宇更是改邪归正，现在事业都快赶上他当年了。
    但毕竟自己还是一家之主，他不习惯被这么冷落。
    咳了几声，吸引两人注意。
    「爹，您也吃。」柳韶庭明白，赶紧替人夹了块肉，杨睦文非常满意他的机灵。
    「老爷。」游眉儿也跟着，却只是夹了根青菜，还不是菜叶部份，转头满脸笑容的继续给柳韶庭送上一块鱼肉，「多吃点，别客气啊！」
    「多、多谢娘……」
    看了眼尷尬将菜吃进去的杨睦文，身后的管家和秦妈都无奈微笑，柳韶庭立刻明白，目前杨睦文正不招游眉儿待见呢！
    饭后，才刚坦承自己有皇室血统而已，杨睦文立刻跳起身。
    「皇子？卯王爷？你是男的？！」
    「是、是的……」柳韶庭完全呆滞，他赶紧跪下，「还请爹息怒……」
    「荒唐！这真是太荒唐了！这男人怎能嫁给一个男人呢？！这个方家实在太胡来了！」杨睦文气的跳脚。
    柳韶庭实在意外，以为杨睦文回来之后，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眼下看来根本还是一无所知。他有些好奇，杨皓宇光是听到宋家镖局送货，心里就充满疑问而跑去调查，为何这杨老爷连自己被放回来的原因都不问？
    猛然一愣，他似乎也没将这件事告诉游眉儿，对方只是惊讶一会儿，很快就恢復神情。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你这么执意离去，还自信旦旦的说肯定能解决，原来你就是那个卯王爷啊！」游眉儿似乎不在他的男儿身这个点上执着，反倒对他当初写休书离去的举动有所理解。
    「眉儿，你在说什么？你知道他是男人？」杨睦文实在讶异。
    「不，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那你怎能还这么冷静？」杨睦文一脸不解，游眉儿也是困惑。
    「宇儿喜欢他，我也中意这个儿媳妇，是男是女有何关係？」
    「不行！我不能接受！」杨睦文气的拍桌，「皓宇用情专一，为了妻不纳妾，这我能忍，但他可是男人啊！男人怎么能……实在不成体统、太不成体统了！这让我怎么向杨家列祖列宗交代？管家，拿纸笔来！」
    「是。」梅院管家连忙衝去书房拿。
    「老爷，您要纸笔做什么？」游眉儿问。
    「做什么？自然是写休书！」一听到这句话的梅院管家立刻犹疑，却被杨睦文把纸笔抢来，「怎么能让杨家出这么一件丑事？！皓宇不愿休妻，我替他休了这个人！」
    「你不能休了他！」游眉儿立刻站起身，「你若是这么做，就连我也一併休了吧！」
    这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了，柳韶庭赶紧站起身。
    「娘，别这样！」
    游眉儿一反常态柔顺，完全没有退让的样子。
    「眉儿，你…你们就为了这个不成体统的人，跟我这一家之主顶撞……不像话，实在太不像话了！」杨睦文气到颤抖，差点晕了过去，梅院管家连忙搀扶他坐到椅子上。
    「姑且不论他成不成体统，他可是我们杨家的救命恩人。老爷能这么快就被放出来，杨家能洗清冤屈，您难道不知道是谁做的吗？」
    「你说什么？这不是皓宇做的吗？」杨睦文瞇起眼，游眉儿严肃的脸色让他暂压怒意。
    「当初老爷被官府带走，娘受到刺激倒下，你那两个儿子就立刻宣布要分家，丧礼一结束，大少爷就带走姊姊躲进松院，避不见面。二少爷更是乾脆，宣布分家后，携家带眷连同商行一同搬走。但宇儿没有，宇儿为了将杨家撑起来已经非常不容易，每日睡不到两个时辰，为了生意上山下海、三餐都要他人提醒，有时候忙到无法吃饭，还是硬撑着把工作完成才休息。老爷当年也是为了将杨家发扬光大，忙得不成人形，应该也能知道他这么忙，怎么还有心力去蒐集证据、来为杨家洗清冤屈？」
    当年也同样苦过的杨睦文无话可反，「你是说这件事是他做的？」
    「县令大人虽然告诉我们这翻案的内容，但老爷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区区县令居然敢跟皇上的手足对抗，甚至收集到必要的证据进而抄家。若不是有另一个同样身分的人，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彻底？落狱后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韶庭在杨家一出事就离开宇儿，就是为了抢时间将老爷救出来，就怕晚了一步。韶庭是老爷的救命恩人，我们还没来得及感谢、好生款待，就这么把他赶出去，娘在九泉之下若有知，如何能安息？」
    一听到杨老夫人，柳韶庭一脸愧疚懊悔，铃儿上前拍拍他的手安抚。杨睦文也想起，杨老夫人多次找柳韶庭到跟前尽孝，也亲口说出很中意这个孙媳的话。
    「既然如此，那为何皇上会宣告他的死讯？」
    这个连游眉儿也想问，眾人看向柳韶庭，他这才有机会解释这一切。
    当他将告诉杨皓宇的事，再一次告诉现场的人后，主厅一片沉寂。
    游眉儿红着眼走上前握起对方的手，她没想到居然是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才能换得杨家清白，让她心痛极了。
    「为了杨家，居然让你牺牲这么多，我、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太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们真的太对你不住了……」
    「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也是利用这个机会，得到自由之身，回到这里。说起来，也是我该谢谢杨家。」柳韶庭微笑道，这让游眉儿更是心疼。
    「好孩子，梅院永远都是你的家，你儘管安心在这里住下。宇儿虽然成长了，但他偶尔还是有些小孩子气，你别跟他计较，若真是欺负你，我亲自帮你教训他。」
    柳韶庭笑了笑，「娘，这话从我进梅院您就一直跟我叮嚀。您别担心，相公是真的对…呃…对、对对对我挺好的……」
    猛然想起昨夜的激情，顿时脸上一红，连话都结巴。知情的铃儿笑了，连带秦妈和游眉儿也跟着露出微笑。
    这里婆媳和乐融融，杨睦文的眉头却依然紧到不能再紧。
    眼前这个柳韶庭实在不好处理，不只有游眉儿和杨皓宇护着，还是自己和杨家的救命恩人，于公于私都不能将人赶出去。但人再好、恩再大，媳妇却是男人这点，他是真的无法释怀。
    「爹。」注意到他状况的柳韶庭叫唤，走到他面前跪下，「我知道这种事您一时半刻无法接受，但我是真心想跟皓宇在一起，还希望您能成全。」
    看着朝自己恭敬有礼的样子，杨睦文大叹一气，若这人是姑娘，那就什么事都没了啊！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条件。若你能同意，一切都好谈。」
    柳韶庭挺起身回看，「您请说。」
    「皓宇虽是庶子，但毕竟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没有后代。」游眉儿一听，想开口阻止，却被杨睦文一个眼神瞪回去，他不允许这么重大的事再胡闹下去，「你得同意皓宇纳妾。」
    柳韶庭愣了下，「您是要我帮他找妾吗？」
    「这你不用担心，人我找就行。」万一又找来一个男的，那还得了？
    「那是要我去说服他？」
    「这也不用，儿女婚姻从来都是父母作主。」
    「若将来妾室所生下孩子的话？」
    「我保证不会影响你正妻的地位。」防备的这么细，杨睦文对这人有些改观，「你什么都不用做，但也不许阻止皓宇纳妾，只要你同意，我可以同意保留你正妻的名份、甚至入杨家祖谱。」
    柳韶庭安静好一会儿，「好，我同意。」
    「韶庭，你……」
    啪！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杨睦文心情大好，拍桌敲定后，离开梅院主厅。
    柳韶庭默默看着人离开，轻叹一气。
    「韶庭，你怎么能答应呢？」游眉儿担忧着问。
    「为何不能？」柳韶庭缓缓站起身，一脸不解，「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理吗？我不能生，让别人替相公生孩子，我也可以不用离开相公，这不是很好吗？」
    「你、你真是这么想的？」柳韶庭点点头，游眉儿实在讶异，「那你方才问那么多，我以为你不同意……」
    柳韶庭笑了声，「爹是商人，我若随意答应，他一定会要我说服、甚至亲自去找，但相公已经表明不愿意纳妾，我不想多做这些事让他烦心，否则就顺爹的意了。」
    「但你还是同意少爷纳妾，不也是会闹翻的吗？」秦妈担心问着。
    「我只能将伤害减到最小，谁叫我是男人呢？」柳韶庭再度一叹，无奈笑道。

 【三十二】

    【三十二】
    果不其然，这件事传到杨皓宇耳里后，立刻暴怒，梅院整个晚上都能听到他的怒骂声，还把傢俱摆设打坏不少，隔日柳韶庭就回王宅去了。
    杨睦文虽表示意外，但心里却暗自窃喜，只是没想到居然会闹到把柳韶庭赶走。唯一吃亏的是，游眉儿眼看见不到柳韶庭，她也索性不见这个夫君，杨睦文只好回主院去睡了。
    杨皓宇还年轻，就算用情在深也都只是一时罢了，不可能会长久。何况对方是男的，怎么样也比不过女人有优势。
    但过了几天，依然没见到休书，杨睦文没办法，只好向外宣布说要为杨皓宇纳妾。虽然杨皓宇名声不错，很多姑娘家都闻名而来，但一听到纳妾，姑娘们不甚愿意，姑娘的父母就更不乐意了，瞬间就少了大半的女性。
    留下的姑娘不算是门当户对，让杨睦文看上眼的就更没几个了，但这有什么办法呢？
    他带这些姑娘和杨皓宇认识，杨皓宇一个都没理，礼貌的应完声后，转身离开，连打算认识都没有，其中几个姑娘认为自己受辱，也放弃嫁给杨皓宇。
    剩下的姑娘不是不敢拒绝，就是打定心意认为杨皓宇不可能会这么坏，否则当初怎么会改邪归正？几乎都认为自己肯定能感化对方。
    想方设法要在杨皓宇面前表现，甚至有姑娘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溜到杨皓宇的房里，想直接生米煮成熟饭，但通通被杨皓宇关到柴房去，隔天大张旗鼓地拎回家。姑娘们都不甘受辱，开始散播谣言，说杨皓宇多么不人道、多么坏心眼，甚至连抢小孩糖果的流言都出来了，简直就是回到柳韶庭出现前的模样，从一个小痞子变成大恶霸。
    两个月后，杨皓宇因为恶名昭彰的影响，这个镇上已经没有姑娘想要嫁给他为妾。
    杨睦文就感到奇怪了，只是纳妾而已，怎么又变成这样？他又不敢跟上次一样，找个还不错的姑娘单方面下聘，上次还好来的是品行良好的柳韶庭，这次万一引来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办？
    他这么一想，反倒觉得柳韶庭挺好的，柳韶庭乖巧不惹事，还会照顾游眉儿、管住杨皓宇，深得梅院每个人的心，但偏偏是个男人……
    他觉得头很痛，叫总管拿药来，让对方揉着他的脑门、放松精神。
    「总管，你说这个柳韶庭，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二夫人和皓宇都对他这么上心，甚至为了他可以不要杨家？」
    「这个…我没有实际接触过，实在不太清楚。」总管苦恼着，「但我听梅院的管家和秦妈说，自从三少奶奶进门后，从不摆主子架子，凡事亲力亲为，亲手给二夫人餵药、亲手弄消夜给三少爷，甚至跟着下人一起打理梅院，听起来丝毫不避讳做这些粗活。」
    「他可是出身高贵的王爷，肯定是为了收买人心，才装装样子罢了。」杨睦文不屑的说。
    「是阿，这就是我不懂的地方。老爷，您说他身为皇室之人，应该有主子的脾气，来到这里当三少奶奶，怎么说也是主子的身分，可为何还肯做这些事呢？梅院当时名声可不好，三少爷更是出了名的小祸头，所以方家才找人代嫁不是吗？」
    听总管如此分析，杨睦文顿时也觉得诡异。
    「老爷，总管。」一名下人跑到屋外，「有人求见。」
    「这么晚了，谁啊？」
    「方万鸿方老闆。」
    杨睦文愣了下，这不是当初要嫁女却找人代嫁的方家吗？
    这时在王宅，阿财的房里传来谈话嘻笑声。
    「抢小孩的糖果？哈哈哈哈，少爷真是无恶不作啊！」阿财笑到飆泪。
    经过两个月的安静休养，他现在已经可以起身做一些简单的粗活，何大夫预估下个月就能回梅院继续工作。
    「笑什么啊？」坐在对面的杨皓宇把坐垫直接扔过来，阿财赶紧闪过，「小孩子的糖果有啥好抢的？要抢也是抢娘子的啊！」说着就将脸靠过去，直接张口咬下对方嘴上的半块糕点。
    柳韶庭无奈，却也没有生气，继续默默的把糕点吃完。
    「要亲热就给我滚出去。」阿财一脸平淡的下逐客令。
    自从柳韶庭回王宅住，杨皓宇每晚都会翻墙过来找人，偶尔会像这样找阿财探病聊天，但时不时就直接吃柳韶庭豆腐，久了阿财和秋儿都看习惯了。
    「回去就回去。娘子，走。」看到柳韶庭已经吃完糕点，杨皓宇才故意这么做。
    「好，阿财，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有空再来。」阿财挥挥手，看着柳韶庭跟着人走，随后跟秋儿互看一眼，都笑了。
    他们这位三少奶奶，可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
    现在这种状况，完全都在柳韶庭的计画之内。
    他是故意让杨皓宇暴怒着回来，然后对他大声责骂，这样就能让人以为他们两个吵架，自己被赶回来。
    其实那日杨皓宇是想要去找杨睦文理论的，但柳韶庭阻止他的衝动。杨睦文途中气到差点晕倒，他很害怕会再出现像杨老夫人一样，活活气死。
    杨皓宇知道杨老夫人的死，一直都是柳韶庭心中的刺，所以他才压下衝动，与柳韶庭讨论出这个计画，希望由外界拒绝，让杨睦文死了帮杨皓宇纳妾的心。
    眼下看来计划的确成功了，只是让杨皓宇再度背上这种坏名声，柳韶庭实在不忍，杨皓宇却早就习惯了，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两人散步到柳韶庭所住的小院，这里是最靠近梅院的地方，只有一间屋子和小厨房，屋内该有的不缺，多馀的一样都没有，屋外摆放一张桌子和两三张凳子，极为简略，但杨皓宇却觉得这样住两个人刚刚好。只要隔日无须出远门，他就会来这里找柳韶庭谈心亲热，隔日柳韶庭会和他一起回梅院陪游眉儿用早膳，送人出门后再回王宅。
    这天杨皓宇想留下过夜，但碍于明日得去一趟各店铺看总帐，得花不少时间和精神，柳韶庭只能拒绝。但杨皓宇被那些姑娘缠的紧，又不希望给柳韶庭带来麻烦，已经十几日都没来，今日好不容易抽空过来，他实在快憋死了。柳韶庭其实也因为几日没见到人而有些忧虑，但他抑制力比对方强，前面几次都能拒绝。杨皓宇却不放弃，还对他上下其手的到处乱摸，柳韶庭能控制自己却无法拒绝对方，只是一个点头，杨皓宇便迫不及待，只进了院、将院门关上，直接就将人压在墙上做了一回。
    既然开了头，对两个精力旺盛、情慾才刚挑起的年轻人来说，就像野火燎原般，一发不可收拾。杨皓宇直接将人抱进屋内，肆意妄为，折腾了小半夜才消停。
    虽说这样小聚小离的生活也不错，但对两人来说，相处的时间根本就不够。所以杨皓宇才会无所节制的索求，柳韶庭也从未真正能拒绝的了。

 【三十三】

    【三十三】
    隔日，耗费大半体力却只睡不到两个时辰的杨皓宇感到有些睡眠不足，但一想到今天只要把帐都算好了，明日就能得到整日的休息，他就能陪柳韶庭一整天。仔细想想，他已经很久没带人上街玩，柳韶庭肯定闷坏了，明天他一定要好好陪陪对方，晚上在好好疼爱。
    想到这个计画，杨皓宇觉得这睡眠不足，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他一定要把这帐算清楚了，才不会耽误明天。
    「皓宇！」
    杨睦文坐在茶行外的客椅上喝茶，一看到人走出来，立刻就喊了声。
    「爹？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等你算完帐，一起吃饭去。」杨睦文笑着，杨皓宇轻微叹气，居然还有人敢上门，看他不玩死对方？
    「我还有许多家的总帐还没看，就不奉陪了。」朝杨睦文拱手行了礼，转身就走，一踏出店家就被一股香气挡住去路。
    「既然今日杨少爷如此忙，也是我唐突了，不如明日如何？」
    「你是谁？」
    女子一身胭脂色的衣裳、头戴高贵的金釵、洁白的脸蛋抹着淡妆，一看就是秀毓名门、大家闺秀的千金。
    她微微蹲身行礼，「相公。」
    这称呼让身后的齐掌柜和伙计们都愣了，杨睦文倒是一脸满意，这称呼还是姑娘的声音叫起来才悦耳。
    杨皓宇看着她好一会儿，「你认错人了。」
    「相公才是，连娘子的容貌都不认得了。」女子轻轻笑了几声，杨皓宇看向身后满是笑脸的杨睦文。
    「喔，原来你是爹新来的侍妾阿！」他一脸恍然大悟样，点头笑了笑，「爹怎么不说呢？多怪我有眼无珠，挡了小娘的去路。您别介意，我先告辞。」说完就走出店门。
    杨皓宇的反应让在场的气氛瞬间凝结，伙计满头雾水的想请示齐掌柜，后者将人带到里面去，却伸头往外看，一脸看好戏的样子。这种情况在前阵子就不少发生过，原以为已经没有姑娘想嫁给杨皓宇，他倒想知道现在这位勇敢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站住！胡闹，你爹这么大岁数了，哪还能纳妾？」杨睦文立刻大喝叫住人，与女子一同站在门口瞪着人责骂，「我们特地来找你吃饭，你不给个面子就算，连你真正娘子的面貌都认不得，像话吗？」
    「真正的娘子？」杨皓宇愣了会儿，但很快就又扬起笑脸，「原来是当初找人代嫁的方淇方姑娘阿！我现在认得了。」
    这话说得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包括一些才想进来买茶，一看气氛不对劲却来不及逃走的客人，现在都因为好奇，躲到一旁看戏，方淇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说话的？」杨睦文连忙站出来说话，「人家当初是因为已经预计要出远门，没料到我们临时下聘就要娶媳妇，无法取消才不得已做出这种事。现在人家亲自上门道歉了，你也给人机会吧！」
    杨皓宇一听就知道，他们早就串通好，把当初的事情说的合理化。
    这奸诈的老狐狸，为了门面，算计到自己儿子头上来了。
    但虎父无犬子，杨皓宇也不是省油的！
    「道歉？哪儿的话？我还得感谢他们方家呢！」他笑得开心，甚至拱手朝方淇行礼，「若不是他们做出代嫁的事，我又怎么能得到这么好的娘子？若没有这么好的娘子，又怎么会有我今日的成就呢？改日我一定会带我娘子，亲自登门向方家道谢。」
    杨睦文听的脸色一阵青白，方淇却笑了几声。
    「相公真是逗趣，把回门说得如此有趣，那妾身就在家中静待相公的迎接。您放心，为了补偿那位代嫁的姑娘，妾身会帮他寻个好夫家的。」
    在屋内听热闹的齐掌柜对这姑娘真是刮目相看，这么快就想到反击。生意再忙，都不能错过这场戏啊！
    「另寻夫家？我想应该是没办法了！」杨皓宇无奈摇头。
    「此话怎说？」听到这话，方淇得意的笑了，若在此处把柳韶庭的身分都说出来，那连夫家都不用找，直接把人赶出去就行了。
    「娘子把一切都给我，他已经不能再改嫁他人了。」
    「一切？什么一切？」
    「论理，我还是败家子时，是娘子不嫌弃，将我导回正轨；我娘生病时，是娘子替我尽孝道，亲自熬汤餵药；杨家落没时，也是娘子在身后撑着我，撑着杨家，才有现在的成就。论情，我与娘子每日朝夕相处、同甘共苦渡过难关，他把他的心给我，我怎么能辜负他？」杨皓宇一脸抹蜜似的，笑得极得意，「说到这里我也不怕人笑，数月前我好不容易才让娘子同意和我圆房，他现在已经是我杨皓宇名符其实的娘子。娘子如此死心踏地的跟着我，于情于理，这辈子我绝不会休了他，我也不许有人把他赶走，包括我爹都不能。」
    这话说得让全场一片喧哗，引的眾人纷纷称讚，当下就有人大喊百年好合等祝福话。杨皓宇这才注意到周围已经聚集看戏的民眾，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频频点头道谢。
    知情的杨睦文脸色非常难看，对他来说，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居然大辣辣的摊在眾人面前说，还说的振振有辞，偏偏他还不敢当眾把柳韶庭的身分说出去，说出去丢脸的不只是杨家，还会牵连到更多麻烦事。他只能闷着气不语。
    方淇也是一脸色苍白，她实在没想到柳韶庭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让杨皓宇寧愿违背伦理与他亲近。生理上她感到反感，她不能接受自己的夫君近男色，但自恃高傲的她却嚥不下这口气，就这么退出她实在不甘心。
    她走近杨皓宇面前，冷言低语，「你就不怕我把柳韶庭的是男人这件事说出去？」
    「那又怎样？」杨皓宇不畏惧于她的恐吓，「我个人的名声本来就不好，还怕差到哪里去？」
    「那柳韶庭呢？他可是会被冠上让你违背伦理、断子绝孙的罪名。」
    「我们夫妻一体同心，我自然是跟他共担罪名，若我娘子因此受伤，我绝不放过伤害他的人，包括你！」杨皓宇疾言厉色说道，让方淇有些害怕的往后一退，杨皓宇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你想嫁给谁是你的自由，若你执意进入杨家，我大哥二哥随你选，你要是不嫌弃，我也是能叫你一声小娘。但我除了娘子，谁都不会要，你也最好别想动我梅院和娘子的脑筋，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方家！请方姑娘自重，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方淇看着杨皓宇不放弃提起，「我知道柳韶庭不是恩将仇报之人，否则当初他为何自愿留在梅院？何况我比他更有优势，相信任何人都会选择我，而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他，你想他会拒绝吗？」
    杨皓宇瞪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表面看起来是他不想理会，但方淇知道，杨皓宇对这件事没底气，所以不敢反驳。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有机可趁。
    站在后边的杨睦文听到两人的对话，看着眼前这姑娘露出得逞的笑容，这让他眉头皱了一下。

 【三十四】

    【三十四】
    杨皓宇在街上严正宣示护妻的流言，半日的时间传遍大街小巷，立刻就将他那两个月的污名洗得乾乾净净。同时也为柳韶庭正名，他才是真正的杨家梅院三少奶奶，不是方家的闺女方淇。不过也让人把当年杨家婚宴一事拿出来说嘴，杨皓宇逃婚本就人尽皆知，现在又知道方家居然找人代嫁，果不其然，杨睦文被指责逼迫新人成婚。但也有声音力挺，若不是有这孽缘，否则杨家就不会得到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事情的真相真真假假，翻来覆去，谁也说不准。
    唯一确定的是，杨皓宇是个非常疼爱妻子、生意有成、能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柳韶庭则是贤慧温柔、死心塌地跟着夫君的好妻子，两位才子佳人，是天造地设的夫妻，谁都不能拆散他们。
    这让游眉儿听得顺心悦耳、满脸喜气，叫来杨皓宇立刻去把人接回来梅院住，这样她就能日日看到她的儿媳妇了。
    杨皓宇也高兴，总算可以不必偷偷摸摸过去，还可以每日抱着娘子睡，天底下的大好事啊！
    满脸春风的去迎人，却是带着肿包回来。游眉儿不解，让秦妈唤来跟去的铃儿解说，铃儿一脸无奈的笑意。
    街上的事也传到王宅，自然也是传到柳韶庭耳里。
    那个得意忘形的傢伙，居然当街就把他们圆房的事公诸天下？！同为男人，柳韶庭不是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但此刻他是对方的娘子，多少也是懂得女人对房事的羞涩心。看到杨皓宇一脸得意的样子，还不懂得他的小媳妇心，他只觉得怒火中烧，直接将人揍出小院，闭门不见。杨皓宇怕对方更生气，只好两手空空的回来。
    身为女人的游眉儿和秦妈立刻理解柳韶庭的心情，也为自己太高兴而忘记顾虑对方的衝动反省。
    没办法，只好等风波过去、柳韶庭心情平息下来后再说了。
    另一边，杨睦文这几日不断在思考方家的事。
    方家方万鸿亲自上门道歉，他原本是要将人轰出去的，要不是方家做出代嫁一事，也不会衍伸出这么多事。
    但转念一想，既然正牌的媳妇回来了，这代嫁一事应该就到此结束才是。他虽然看不起对方利慾薰心的样子，但为了让杨皓宇步上正轨，还是压下反感与对方谈话。
    方万鸿也的确是因为看到杨皓宇的转变，眼下又是个大富家、才貌双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才又回来，正好听到杨睦文要替杨皓宇纳妾的消息，猜定杨睦文是因为柳韶庭的关係。若是这个时候上门，对方肯定不会计较当年他们的事，还能让方淇得到一个好归处。果然，杨睦文接受他们的提议，套好招后，带着方淇想直接把人换回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杨皓宇当街表明自己对柳韶庭的真心诚意，引得居民们一片喝采。他不意外，杨皓宇从头到尾都表示对柳韶庭的用情专一，甚至与他翻脸，根本不怕失了面子就敷衍。
    意外的是方淇。
    他跟这个姑娘相处不多，方淇的一言一行都富有气质，人也聪明伶俐，礼仪也非常周到，是他理想中的媳妇。温丽欣也是这种类型，只是说话太刺、人有些做作，偏偏杨皓全还很喜欢这一套，他也没輒。但温丽欣只是表面高傲，内心比较单纯，没什么心机。
    但方淇似乎不太一样，当下就能反驳杨皓宇一两句，显然脑筋动得非常快。尤其是当她靠近杨皓宇时说的那些话，她威吓不了杨皓宇，就打算连柳韶庭都一起拖下水。所以杨皓宇没有反驳最后那句，就连自己都知道，柳韶庭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否则不会为杨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若方淇真的用恩人的身分，要柳韶庭退出的话，他觉得成功的机率非常大。
    但这样真的好吗？身为商人，见机行事才能抢得商机，但以人性来讲，这似乎有点不道德……
    猛然摇摇头，为了不让杨皓宇背负违背伦理的罪名，这可是一个大好机会，只要将人换回来，这代嫁一事就能落幕，之后就再也不用害怕什么流言蜚语。
    那柳韶庭怎么办？他可是杨家的救命恩人，又对杨皓宇死心塌地的，人也乖巧孝顺，就像游眉儿一样温驯，任谁都想要这么个贤内助，家庭和乐才是最重要的。只可惜他是男人，无法为杨皓宇生下孩子。
    不过严格来说，这天下无法生育的女子也不少，因为太穷而无法娶妻的男子也多，除了纳妾以外，也是可以认个养子什么的，来继承自己的家业。这样一想，好像也无须一定要为杨皓宇纳妾……
    杨睦文猛然一愣，立刻从椅子上跳起。
    不不不不，这不行！这一定是最近发生太多事，才会让他有这个想法，继承家业的人一定要亲生儿子才行！
    但是……
    他烦躁的来回踱步，他总觉得这件事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单独思考了，他必须找个人问问。
    「柳韶庭？您指三弟妹吗？」
    杨皓全坐在副位上，看着正用杯盖凉茶的父亲。他看到杨睦文一脸严肃紧张的样子来找自己，还说要私下谈，以为发生什么大事，没想到是来讨论三弟妹的。
    这让他有些意外，「爹突然这么问，但我对三弟妹相处并不多，所知应该也不比爹多，爹是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吗？」
    杨睦文十分犹豫，「假设…爹只是假设阿……若你儿子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还想娶对方的话，你会怎么做？」
    「不能爱上的人？例如皇室公主？」杨皓全问。
    他们是富家豪门，能用钱解决大部分，基本上没有谁能拒绝的了。若是嫁娶，他们的生母张雅蓁就是朝中七品官员之女，在上就是皇室之人，唯有皇室之人他们不好高攀，更别说是皇上的公主格格。
    「不是身分的问题，这是伦理道德的事啊！」杨睦文紧张的说，杨皓全有些想了想。
    「远亲联姻倒是寻常，近亲……应该不太可能，除非失散多年不相认，否则依照品行门第，从小耳濡目染，是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没有姊妹，但底下倒有一男一女，前天还因为一颗糖打架被他训了一顿，他实在想像不出这种可能性。
    「也不是近亲什么的……」杨睦文实在彆扭，「若你儿子爱上男人的话……」
    噗！
    茶都还没喝进嘴，已经被全部喷出去。杨皓全脸埋在茶杯里，好一会儿才抬头，满脸都是茶水。杨睦文赶紧拿来乾布给对方。
    「您是指，三弟妹是男的吗？」杨皓全边擦脸边问，「难怪您一直在替三弟找妾室，原来如此。」
    「你不惊讶吗？」
    「我很惊讶阿。」他还差点被茶水淹死，「不过这样我就明白，很多事情也都能想开了。」
    「想开什么？」
    「例如，三弟妹一直不敢真面目见人；又例如，三弟在街上公开维护三弟妹的事；亦或是，小娘第一次与您闹翻的事。」杨皓全笑着，显然这些事他都已经知道了，「爹，这种事您应该是跟本人交谈吧？为何是来找我呢？」
    杨睦文大叹一气，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包括今日在街上发生的事情都一併说出。
    「……所以我才苦恼，你二娘和三弟就别说了，梅院的人也个个都在维护柳韶庭，我这才来找你问问。这种情况你会做何抉择？」
    杨皓全是长子，从小就被杨睦文和周遭的人赋予厚望，加上他对杨家也不是完全不理会，只是为了松院才袖手旁观，该打听该调查的还是会知道。
    当他听完这大量的讯息后，在结合自己得知的消息，很多想不通的事情都通了，而且他比杨睦文更能体会这种互相扶持的经验。温丽欣在商场上无法帮他太多，但是她把家务事都打点的非常妥当，一点也不马虎，从未让他担心。他们两夫妻也是这样一起撑过来，所以他多少能体会杨皓宇的心情。
    倘若这件事发生在他身上，即便他有可能不会娶妻，但也一定会将人留在自己身边当心腹，绝不会因为这种事将人赶出去。
    「这种事，爹和三弟妹谈过了吗？」杨皓全问，杨睦文一脸困惑。
    「谈？他已同意皓宇纳妾，还有什么好谈的？」
    「他真的愿意三弟纳妾？我从爹这里听到的，您只是问他同不同意，但却没问到他为何会同意。」这话让杨睦文愣了，「爹，您以前教我，做商人要眼观四方、耳听八方，才能准确掌握市场，我认为这件事也该如此处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理，但三弟寧愿断后也要把一心放在三弟妹身上，在我看来三弟妹也是如此，他寧愿让三弟去抱另一个女人，也不愿三弟断后。从他肯为三弟如此牺牲的情况看来，他对三弟是真心相爱，但他怎么说也是男人，男人怎么可能会让枕边人去睡另一人的床？至少我不认为他是心甘情愿的同意，但是他为了三弟，不得不同意。」
    「不得不同意……」
    杨皓全的话让杨睦文的观念再度被改写，他从未想去理解柳韶庭，所以一直不能理解杨皓宇和游眉儿为何这么护着他，也不知道柳韶庭为何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得到了自由之身，却只是为了回梅院、回杨皓宇的身边。
    杨睦文想了整夜，彻夜未眠。

 【三十五】

    【三十五】
    王宅，柳韶庭正和秋儿在庭院烤年糕。
    茶行因为杨皓宇的事件，齐掌柜趁机推出【百年好合茶】的百合花茶，强调女子喝了有养顏美容效果，回去肯定能和夫君百年好合之类的宣传。引起一阵疯狂抢购，订单都排到半年后，齐掌柜大赚一笔，笑得合不拢嘴，立刻叫人送一大箱的百年好合茶给柳韶庭，表示谢意。
    原本还因此迁怒杨皓宇的柳韶庭实在哭笑不得，便发送给梅院和王宅的人一人一包，结果得到一盒年糕。据说这年糕烤熟后，跟百合花茶搭配起来味道特别好，所以今日柳韶庭邀秋儿一起泡花茶烤年糕，品嚐看看。
    叩叩！
    「少奶奶，老爷来了。」王德义敲了敲院门，侧身让身后的人先进院，柳韶庭和秋儿立刻站起身。
    「老爷！」秋儿立刻蹲身行礼。柳韶庭也跟着行礼，但此刻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
    杨睦文打量这小院，简直比梅院还要简陋。柳韶庭也穿着朴素简陋的便衣，丝毫没有皇子的样子。他有些皱眉，怎么落魄成这样？
    「嗯…杨老爷，您怎么会来这？是有什么事吗？」柳韶庭想了想，杨睦文应该是以客人身份拜访，才会由王侍卫带路，眼下自己也不是穿女装，还是用一般人的呼唤比较妥当。
    杨睦文很赏识对方的应变能力，这个称呼听起来还比较顺耳。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你这么久没回去，眉儿说过她有些想你。我顺路来看看你过得怎样，毕竟表面上，你还是杨家的三少奶奶。」
    柳韶庭三不五时就会回去陪游眉儿用膳，一听就知道对方是找藉口、特意上门来找他的。
    「杨老爷若不嫌弃，您先进屋歇息，我去泡茶。」柳韶庭说着，杨睦文点点头，缓缓朝屋内走去。
    「少奶奶，需要我去找少爷吗？」秋儿一脸不安的靠近问，王德义也是一脸警戒。
    「不用，没事的。」柳韶庭将年糕和百合花茶都放到端盘上，「我想他只是想来聊聊天罢了，没什么的，别惊动娘和相公。」
    「是。」
    看着人走进屋内，秋儿和王德义互看，虽有些担心，但细想应该也不太可能会发生什么大事，便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杨睦文走进屋里，屋内倒是比外表好上许多，傢俱布料的材质不是顶级，但也不差。摆设也是朴素简单，该有的一样也不缺，但柳韶庭毕竟皇室出身，总会到处摆个什么东西做装饰。这里放个手製籐篮，里面装着各种针线；那面墙掛着数条围巾，高低不一的位置让整面墙看起来不失单调。角落摆放书桌，该有的文房四宝都有，也有几本册子，但书皮没有书名，里面满满的数字和计算，显然柳韶庭似乎正在学一些经商。
    「杨老爷，这里请坐。」柳韶庭不介意对方乱翻他东西，指着中央两三个垫子说。
    柳韶庭将烤年糕和花茶放在中央的木桌上，自己坐到靠床方向的垫子上，替坐在对面的杨睦文倒出一杯花茶，花茶香立刻充满这小屋的各个角落。
    「多谢。」杨睦文喝了口，百合花香的气位立刻沁入嘴鼻之间，让他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你这屋看起来还不错，就是简陋了点，这样住起来还方便吗？」
    「多谢杨老爷关心。」柳韶庭夹了一小块年糕放到对方的小碟子上，「这屋原本是放杂物用的，所以没有太多装饰或布置，我也不需要太多杂物，这些就够用了。」
    「够用了？你可真不像是皇室的人。」杨睦文笑着摇头。
    柳韶庭没有反驳，反正现在他也的确没有皇室的身份。
    眼看自己也没什么话题好扯，不如就进入主题，杨睦文将茶杯放到桌面上。
    「其实我是想来问你，你真的同意皓宇纳妾吗？」
    「您上次不是问过了？我同意阿！」柳韶庭点头说。
    「倘若我不介意皓宇是否有后，也允许你继续当杨皓宇的妻子，你真的同意吗？」
    柳韶庭愣了下，「我知道您是为了行事方便，所以才需要我亲口同意。但我同不同意，其实都没有意义。」
    没想到对方会如此回答，杨睦文有些意外，「怎会没有意义？眉儿和皓宇都坚决不同意、反对至此，若你也反对，或许此事就不成了阿！」
    「现在不成，以后也不成吗？」柳韶庭看向人说，「皇室后宫极为重视凤子龙孙，若是有哪位娘娘不孕，她的地位再高也不会有人看得起，皇上甚至会忘了这位娘娘。哪怕生下的是公主，娘娘都愿意生。宫中尚且如此，何况是民间？即便我现在反对，只要您还介意子嗣的问题，将来的某日，类似的事情还会再度发生。爹您不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这么尽心尽力为相公求取一妾吗？」
    「话是这么说，但你也是男人，难道你就甘心委身屈就一个男人的身下，永世不变吗？」杨睦文不相信会有一个男人会如此压低自己的尊严。
    「若是相公，我甘心如此。」柳韶庭笑了声，「勾心斗角的事情太累，我已经不想浪费精力去应对。我想把这精力全放在一个人身上，全心全意的爱他、为他做任何事，哪怕之后他与另一个女人生下孩子，我也会为了他去疼爱那个孩子，视如己出。」
    「为何要牺牲到这种地步？」杨睦文更加不解。
    「原来爹认为我这是牺牲吗？」柳韶庭无奈一笑，「爹，娘与您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但她却情愿屈于妾室、无怨无悔的与大娘和平相处，不争不吵不闹，您不觉得娘也很牺牲吗？」
    「这、这男人和女人毕竟不同阿……」
    「都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有何不同？」他放下手上的茶杯，看着呆愣的杨睦文微笑，「爹，您问我是不是真的同意，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但是男人三妻四妾是正理，我出身皇室，自然同意你说的道理，也同意让相公纳妾。但我自己不会这么做，三妻四妾，不如一个知心者。就像这屋子的家具摆设，够用就好，我也只要有相公相伴，这就够了。」
    看着杨睦文走出小院的背影有些摇晃，柳韶庭顿时觉得凄凉。
    杨睦文到最后还是没有表明是不是同意他的话，但柳韶庭看的出来，对方的内心动摇的很厉害，要改写自我主观强烈的人，势必动摇那个人的世界。
    杨睦文现在就是处于这个状态，他已经不知道坚持祖制伦理是不是正确的了。
    「我第一次看到爹变成这个样子。」杨皓宇靠在院墙上，「他一向很有原则，却因为我的事变成这样。」
    「是不是我说的太过分了？」柳韶庭有些自责，杨皓宇走来搂住对方的肩。
    「不，我觉得你说的很好。我也只要娘子一人，这就够了。」他在对方的额头落下一吻。
    「如今这种情况，方淇应该是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应该会找我，叫我把你让出去吧。」他的语调有些低沉，显得不是很开心。
    「既然不想让，那你还同意我纳妾？」
    「要是以后你遇到更好的女孩，我是真的可以接受的。」
    杨皓宇实在无奈，「就算遇到我也不会要，所以你不准接受！」
    柳韶庭笑了几声，仰头在他嘴角上回给他一吻。
    「相公，我想回去了。」他抱住对方身躯，将脸埋在颈肩里，「别的女子也罢，只要你不愿意，我一定能让对方自己退出。但这次是方淇，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有自信可以坚持到底。现在开始，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随时随地、每一刻都不分开。」
    感到怀里的身子有些僵硬，抱住自己的力道有些大，杨皓宇知道柳韶庭开始害怕了。
    「好，不分开。」他紧抱住怀里的人低语，「我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绝不分开。」
    当晚，两个身子互相依靠，将自己的依恋和爱慕刻成永远，烙印在彼此最深处，再也无法消灭。
    没有疯狂、无须誓言，只有情意的缠绵繾綣，便已足以。

 【三十六】

    【三十六】
    此时此刻，杨皓宇心里除了不满，还是不满。
    「少奶奶，这糕很好吃喔。」秋儿拉着人去买糕点。
    「少奶奶，这香囊真漂亮。」铃儿也牵着人看香囊去。
    「你们看，你们看！哇阿！」阿财戴上面具，猛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呀阿！阿财，别吓着少奶奶和铃儿！」吓得秋儿直接一掌打过去，但恢復健康的阿财根本不痛，还当作是给他挠痒，秋儿气的追上去打。
    柳韶庭和铃儿各自抚平被吓到的心跳，无奈笑着，继续往前逛。
    杨皓宇蹲在如意餐馆二楼的椅子上，瞪着底下的人走过，一脸怨气和杀气，吓得同桌的罗掌柜和一位新来等介绍的大厨不敢讲半句话。
    自从柳韶庭搬回梅院住后，这群人整天缠着柳韶庭不放，一下跑厨房弄吃的、一下跑去主院赏花游戏什么的，连游眉儿也常拉着柳韶庭聊天作伴，几乎没有单独一人的时候。自己还得出门工作，早上又不忍把人吵醒，严格来说，他们根本就没机会独处亲热，现在还带着他的娘子上街？这可是他专属的工作阿！
    眼看怨气越来越大，转身就算把桌子翻了他们也不意外，罗掌柜和大厨如坐针毡。
    「呃……杨少爷，若您还有事要忙，不如改日……」罗掌柜紧张的开口，杨皓宇转头一脸难看的瞪向两人。
    「改日？改什么日？今日事今日毕不懂吗？筷子拿来。」
    幸亏杨皓宇迁怒归迁怒，但从不会因为个人私事耽误公事。
    前几日罗掌柜看中这大厨的手艺，今日特地请杨皓宇来看看，也让大厨认识认识他们东家。
    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新大厨自信的拿手菜。杨皓宇重新坐好身子，从小二的手上接过筷子，看着满桌的菜色，色彩夺目、香味诱人，的确是手艺高超的料理。
    「看起来不错，挺有卖相的。」
    这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被一个让他下意识就讨厌的声音抢先。
    方淇面带微笑，缓缓走了过来，朝杨皓宇行了个礼。
    「路过此地，看见杨少爷在此，正巧妾身也还未用餐，可否一同入席？」
    不愧是大家闺秀的千金，说话轻声细语、彬彬有礼，连笑容都如此优美柔和，任谁看了二话不说立刻让座，有这样一位美女在旁，光看就下饭。
    「不可以、不方便、慢走不送！」杨皓宇一脸嫌弃的厉声拒绝，狠狠将罗掌柜和新大厨的幻想揍了一拳。
    这也让方淇精神上受了严重打击，她从没想过对方居然这么坦白的拒绝，连让她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身旁的婢女也受到打击，深觉自家小姐受辱，气的站出头。
    「小果，别这样。」方淇连忙阻止，就怕引起对方生气，那就没有机会了，「还请杨少爷别见怪，妾身是因为鲜少一个人在外用餐，看到杨少爷在此，想着若能跟认识的人一起用餐，便也能安心。」
    「那你不如回家吃啊！外边这么不乾净，想必你爹也担心吧！这道时蔬炒三鲜不错，又脆又鲜。」杨皓宇边赶人边品嚐，这味道还真是不错。
    新大厨还在因东家称讚，而高兴的想开口介绍，却看到方淇入座。
    「既然如此，妾身也品嚐看看。」方淇向小二拿来一双筷子，夹起一块小玉笋，「是不错，却是有些咸。」
    罗掌柜和新大厨讶异的互看，杨皓宇碰的一声将筷子砸在桌面上，引起周遭用餐顾客的目光。
    杨皓宇替自己倒茶水，喝下一口，「是谁叫你过来的？」
    茶杯放在桌上同时问出一句，两个男人都是一头雾水，方淇优雅的放下筷子。
    「妾身只是路过的。」
    「路过就知道我在试吃新菜色？何况我坐在二楼，一般人哪会看天走路？我真想知道你头顶上的眼睛长怎样。」
    眾人一听明瞭了，方淇是故意来找他生事的，就跟先前的姑娘一样，这自然也是知道杨皓宇行程的人才能这样做。
    「杨少爷想知道？」方淇将自己的身子往对方移，悄声，「想怎么看呢？」
    杨皓宇安静会儿，露出一抹戏謔般的笑容，还想着许多下流的话调戏一番，却看到罗掌柜和新大厨吓得跳起身，周围人也都一脸惊吓。
    「相公。」
    一隻被绳子绑住倒吊的鸡挡在两人之间，柳韶庭蹲在窗栏上，对他笑着柔声呼唤。
    「呀啊！！」方淇被吓得往后跳，差点被椅子绊倒，婢女小果连忙上前搀扶。
    「天啊，娘子，快下来！！」杨皓宇知道柳韶庭轻功不错，但这窗栏这么细，哪能支撑一个男人的重量？他吓的将人抱下来，「吓死我了，你做啥跳上来啊？」
    「喔，我只是想着这样比较快。抱歉，罗掌柜，我与相公说些事，待会儿就回去了。」柳韶庭向吓呆的罗掌柜道歉，后者连连点头，他可是完全看清人突然冒出的经过。
    「什么事？」确认对方没有受伤后，杨皓宇才问。
    柳韶庭开心地举起手上一隻鸡，「阿财说他会做叫化鸡，但做法似乎很繁杂也很花时间，现在买完鸡和食材就要回去了。相公，估计你谈完事也做好了，结束就来河边找我们，我会给你留一支大鸡腿的。」他笑着悄声，杨皓宇觉得这娘子俏皮的真可爱。
    「好，到河边要小心啊！别掉进水里了。」他宠溺的替人拨拨头发，柔声叮嚀着。
    柳韶庭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乖巧的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杨皓宇看着实在不捨人离去，他也想跟着回去啊！可惜正事不办不行，反正今日也就这件事，赶紧办一办就……猛然一顿，他抱住已经一脚踏在窗栏上的腰，把人抱了回来。
    「相公？」柳韶庭一脸困惑，杨皓宇只是笑着，拿走他手上的鸡往楼下扔，待命的阿财立刻衝过去接。
    「阿财，你们回去弄，工作结束我会带娘子回去。」
    「为何啊？」
    「别问这么多，赶紧回去弄！回去我要立刻就吃到，要不然我把你一同埋入土里去，等熟了再把你挖出来。」杨皓宇甩甩手赶人。
    「到底为何啊？少爷真不讲理。」秋儿和阿财都是一头雾水，铃儿倒是缓缓会过意来，无奈笑着，拉两人一同先回去。
    这是他们家少爷在跟他们抢少奶奶呢！

 【三十七】

    【三十七】
    「来，娘子坐。小二，给少奶奶来双碗筷，罗掌柜、大厨，我们继续啊！」
    杨皓宇殷勤热切的替人张罗，柳韶庭却没有动静，一双眼直盯着另一边的女子。
    「方姑娘……」
    方淇笑着，「许久不见了，柳……」
    「对了，方姑娘。」杨皓宇突然介入开口，「我知道你们已经认识，如今慎重为你介绍，这是我娘子柳韶庭，还请方姑娘改口称他为少奶奶。」
    「若我不呢？」好不容易见到人，她才不能放弃这好机会。
    「为何不？」他露出一脸困惑，「虽然是以代嫁的名义，但当初是你们把他嫁给我。那日我也说得很清楚，他已经跟了我、成为我娘子，就是少奶奶。方姑娘身为千金小姐，应该很懂礼节才是。还是你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入我杨家的门了？」
    这段话让方淇的脸一阵白一阵青，当初是他们趁人之危，将人塞到喜轿里代嫁，柳韶庭是完全不知情的受害者。看着周围还在等她回应的人，只得暂压这口气。
    「确实是该称他一声少奶奶。」她蹲身行礼，「许久未见，还以为少奶奶卧病在床。如今都能跳到这二楼来，可见身子健壮的很，一点也不像一般的少奶奶呢！」
    方淇不只明指对方不同常人的行为举止，还暗喻他的身份不寻常，柳韶庭顿时知道自己失态，拍拍自己的裙摆，一脸不好意思的低头。
    「不像才好，我娘子就是要独一无二，任何人都无法取代。」杨皓宇一手搂住他的肩膀得意笑道，柳韶庭感到有些心花怒放。
    「但、但方姑娘说的对，在外这样会给相公惹笑话……」
    他推开对方的胸口，杨皓宇脑门一爆筋，抓住对方的手，一手捏着他的脸。
    「你居然敢推开我？我是你相公，说你特别就是特别，还帮外人说话？」
    「唔…对、对不起，是我错了。相公人最好了……」柳韶庭连连道歉，杨皓宇这才放手。
    「这还差不多。这些是新大厨的手艺，味道还不错，坐下吃。」杨皓宇边说边替人拍了拍椅子，示意要人坐在自己旁边。
    柳韶庭揉揉脸看向新大厨，笑着点头，「那么，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少奶奶请用，也请少奶奶多多指点。」新大厨还没回神就被点名，连连请人入座。罗掌柜也赶紧亲自上茶。
    街上传闻杨皓宇脾气不是很好，从小就是个专惹事生非的小祸头。自从媳妇进了门，发愤图强、重振杨家，靠自己成为大财主。还以为已经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大男人，眼下看来不只脾气没怎么改，反倒成了恶霸，只是对象从无辜的居民转变成他家娘子。
    不过这个柳韶庭也真不是一般人，多少姑娘温柔婉约、秀丽动人，都打不动这小祸头的心，面对杨皓宇粗鲁的对待，却还是一副小媳妇千依百顺的样子，可见这才是让杨皓宇改邪归正的真正原因。
    旁人继续旁观猜测，杨皓宇倒是一点都不在意那些注目，一脸喜孜孜的看柳韶庭吃饭。他终于可以跟娘子单独相处了！
    方淇看到这个画面，脸色难看极了。她这么一个大家闺秀的美人站在这里，对方居然把她当摆设，看着另一个男人吃饭？！对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她的存在？
    杨皓宇的眼里的确是没有她的存在，眾人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敢说出口。
    现在不是正餐时间，柳韶庭胃口本来就不大，虽然每一道都只吃一点，但他却已经感觉有些饱了。
    「谢谢招待。这些菜都很好吃，肯定能卖的不错。」他朝罗掌柜和新大厨说出自己的感想，两人一听，脸上浮出高兴的笑容。
    「听到少奶奶这么说，那我们……」
    「等等！」杨皓宇突然开口，一脸正色看向柳韶庭，「你真的觉得好吃？我看不出来你吃的很满意，连汤都没喝，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
    柳韶庭一愣，看到罗掌柜和新大厨也是一脸担忧，他犹豫了会儿。
    「菜是很漂亮，但我觉得……味道没进去，蔬菜是鲜脆，但还是有些生菜味。很多也是该有的味道都被调味料带过去，而且还很油腻，没法把整盘都吃乾净……不过这是我个人口味吃的太淡的关係，餐馆应以大眾的口味为准才是……」柳韶庭赶紧说，毕竟他是宫里养出来的孩子，一般平民的大厨自然无法跟御厨相比。
    「那汤呢？」新大厨赶紧问，其他菜因个人口味不合也就罢了，这香菇鸡汤却连动都没动，应该不可能这么糟吧？
    柳韶庭面有难色，看了眼还在场的方淇一眼，靠在杨皓宇耳边低语。
    杨皓宇听了下，似乎有些讶异，「真的？」
    柳韶庭略微犹豫，「见过，但我不是很确定，要不我去请品大夫过来看看？他知道这种蕈菇。」
    「不用，我叫人去请，待会儿你跟我们到厨房去一趟。罗掌柜、大厨，你们来一下。」杨皓宇说完站起身。
    这餐馆本就吵杂，杨皓宇又将罗掌柜和新大厨带到角落去，方淇根本听不到她们再说什么，只见罗掌柜脸色大变，立刻叫新大厨回厨房去，并叫来两三个伙计，低声吩咐一番。
    她看着那锅鸡汤，色香味俱全，根本看不出哪里有问题。伸手舀出一碗，想要嚐试看看。
    「不能喝！」柳韶庭原本还一脸忧虑的看着杨皓宇，猛然看到方淇正在舀汤，他赶紧连忙衝过去抢夺汤勺和碗。
    「呀阿！」汤水泼洒到方淇白嫩的手上，她惊叫一声倒地，小果连忙上前护主。
    「小姐，您没事吧？」看到自家小姐手上出现红肿，转头瞪向柳韶庭，「你这人怎么这样阿？」
    「对不起，方姑娘，我不是有意……」柳韶庭连忙上前想看，小果挺身挡在面前。
    「你想干什么？走开，不许你靠近我家小姐！」她尖叫着，引起更多人的注目。
    「怎么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听到喧闹声，罗掌柜和杨皓宇也急忙上前查看。
    「我家小姐还没用餐，想喝个汤罢了，少奶奶突然就伸手抢走小姐的碗。这汤这么烫，把我家小姐的手烫的都肿起来了。」小果连忙返回方淇身边大声告状，眾人一看，方淇白皙的手背上的确有些红肿。
    「没事的，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方淇一脸逞强的样子笑着。
    「方姑娘，来。」杨皓宇走过去，伸手将人扶起身，「您且在这里稍坐片刻，正好去请了大夫，很快就能为您诊治。」
    「多谢杨公子。」方淇笑得靦腆，心里暗自得意。
    看吧！有哪个男人能抵抗的了这样柔弱的攻势？何况她还是受害者，就算无法改变太多，起码让他们產生嫌隙，也算因祸得福了。
    方淇还得意想着这些，看着杨皓宇神情也是一副情竇初开的模样。
    杨皓宇注意到她的眼神，也回以一笑，转头看向罗掌柜。
    「罗掌柜，麻烦你派人去报官。」
    「咦？！报官？」这命令吓到在场的人，包括柳韶庭和方淇。
    「这……我只是小伤，用不着惊动官府吧……」方淇震惊不已，赶紧开口想要回绝。
    「为何不？」杨皓宇一脸严肃看她，「大夫待会儿就到场为方姑娘疗伤，若真是烫伤，你儘管可以向官府控告我们伤人，我们绝不多说半句，听从官府判决。但若是方姑娘诬衊我娘子，你也得听从判决，绝无二话。」
    「你！」方淇气的站起身，「伤我的人是他，跟你有何关係？」
    「夫妻祸福共担，他是我娘子，自然与我有关。」他牵起柳韶庭的手，严厉的看向方淇沉声，「我说过，谁让我娘子受伤，我决不会善罢甘休。方姑娘不就是想知道下场吗？」
    杨皓宇说的严词厉色，颇有霸气。震得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声，包括方淇。
    上次还没见到人如此动怒，甚至还带了点玩笑的样子。如今只不过碰了一下柳韶庭，杨皓宇居然就把事情做到如此绝情。
    在场有几个是当初想嫁给杨皓宇的姑娘，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去动柳韶庭，但都因为找不到人才放弃，现在都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出手，否则此刻丢脸的就是自己了。
    「掌柜，人带来了。」一名小二走到掌柜边说。
    这下连台阶都下不去了！方淇的脸色比鬼都还要白，柳韶庭看得有些心软。
    「相公，算了吧！」他轻扯对方的袖子说，杨皓宇的脸色更难看。
    「这怎么能算了？方姑娘想要公道，我们就给她一个理所当然的公道。免得以后她又来找你麻烦……」
    「方姑娘为人善良、识大体，我想应该不会了！何况方姑娘曾经救过我，这次就算了，好吗？」柳韶庭仰脸请求。
    杨皓宇还是一脸难看，但怒火似乎逐渐平稳下来。
    「她救了你几次？」
    「嗯？就这么一次阿！」柳韶庭困惑着，杨皓宇大吐一气。
    「好吧，看在她救了你一次的份上，这次就放过她。」他看向方淇，「加上我娘子为你代嫁那次，你对他的救命之恩就算扯平，从此我娘子与你们方家没有半点关係。若再有下次，你等着看吧！罗掌柜，派人传轿，送方姑娘回去。」
    「是。方姑娘，请。」一旁的罗掌柜也不马虎，立刻吩咐一旁的伙计去办。
    一旁的小果还想为方淇出头，但立刻被方淇阻止，现在好不容易出现台阶可以下，再不接受可就真的难看了。
    方姑娘在眾人注目下跟着小二离开，眾人也回去各自做各自的事。
    想到方才杨皓宇霸气维护自己的英姿，柳韶庭心里感到甜孜孜的，伸手挽住对方的手臂，衝着人一脸甜笑。
    「相公真是太帅了，你是天底下对我最好的人，嫁给你真是我的福气。」
    杨皓宇被这笑脸和甜言蜜语的攻势，打的差点站不住脚，心里的乌云瞬间烟消云散。
    他笑了下，一手掐起柳韶庭的嘴脸。
    「你相公我的气还没消呢！你居然帮她说话，还说两次？你是想气死我吗？」
    「没有没有，我没这意思……」他连忙拉开对方的手指，有些彆扭的样子，「方才见到你们坐的那么靠近，我以为她是拿我的事来接近你。我不希望这成为你的死穴，也不想让方姑娘可以藉此接近我们，所以我才趁机把恩情拿出来说嘴……」
    所以才会直接跳上二楼打断他们吗？杨皓宇本就觉得奇怪，柳韶庭是会为了他的名声而忍耐的人，没想到是因为吃醋了阿……
    那现在也是为了让他消气，才特意提出来的吗？
    无所谓，反正是真的为自己吃醋了，他也高兴，心中那点气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不起阿，让娘子感到不舒服了。」杨皓宇往他额头亲了下，柔声安抚，「你放心，即便她直接贴上来，我也不会碰她一根头发。除非她攻击我，那我只能还手了。」
    这话把柳韶庭给逗笑了，「哪有男人打姑娘的？」
    「为何不？难道你忍心看你相公被打？」杨皓宇一脸可怜样，柳韶庭想了想，那倒是挺心疼的。
    「要不打在看不到的地方吧！姑娘外表有损很麻烦的。」他轻声道，这次反倒是杨皓宇被逗笑了。
    「好，都听娘子的。娘子就别担心了，嗯？」
    「不会，我最信任相公了。」
    看着天真无邪衝着他笑的人，杨皓宇实在不懂为何柳韶庭总能露出如此甜的笑脸，看着就像蜜糖似的，实在可口，忍不住想低下头去咬一口看看……
    「别！」柳韶庭红着脸推开他，眼神看向在他身后忘记躲的小二。
    一旁的罗掌柜早就躲起来，眼看自家伙计这么不长脑，伸手把人拎走，直接踹下楼去。
    虽然他们俩感情好的事情传的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但这种事实在不必在他人面前做，可机会难得，杨皓宇还是觉得可惜，只得一脸幽怨的叹气。
    「走吧。」
    「嗯。」柳韶庭明白他的心情，但也无奈，再度挽住他的手，多少安抚一些。
    两人相视而笑，一同下楼。
    杨睦文从梁柱后静静走出，盯着相依在一起的两个身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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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除夕过年了，祝各位新年快乐，牛年行大运～

 【三十八】上

    【三十八】上
    方家。
    方淇怒气冲冲地往房内走，拿起枕头用力往床上打。
    「小姐！小姐！」小果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自家小姐已经很久没这么恼火了。
    「讨厌！真是太讨厌了。」方淇用力将枕头扔到床上去后，气喘吁吁的坐在床边，「我到底哪点比不上柳韶庭？不，他是男人，根本就不能跟我相提并论。那为何还是没有正眼瞧我？小果，你说杨皓宇到底是怎么想的？」
    「小姐，那杨皓宇本就不是好东西，您看他对柳韶庭那么粗暴无礼，您又何必这么坚持要嫁给他呢？这不毁了你一生吗？」小果不太明白自家小姐的思绪，追求小姐的男子何其多？为何就要这样跟一个男人较劲呢？
    「但我不甘心啊！」
    当初对方的确是恶名昭彰，可如今是这镇上最富有的大财主啊！重点还是杨皓宇一人起家，有哪个女人不会对有上进心的男人心动的？当方淇陆陆续续听到杨皓宇的变化时，她确实是有些后悔，当初找人代嫁一事。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杨皓宇不但没有把人退回来，居然还在一起了？或许对方是真的喜好男色，但碍于顏面，总也是会找女子为伴，谁想到杨皓宇居然一点都不在乎，还当眾宣示自己对柳韶庭的真心，还有关係了？！两个男人到底要怎么发生关係？身为大家闺秀的方淇连男女房事都一知半解，更别说是要探讨这种事。
    如今她没空去鑽研这种事，一心只想着要怎么把杨皓宇抢回来。
    「小果，咱们走。」方淇整理好自己的衣装，再度走出房外。
    「小姐，咱们要去哪啊？」
    「去河边。」
    「河边？您是要去找他们？为何啊？」小果关上后门，连忙跟上快步的人。
    「我就不信了，梅院的人都会站在他们那边。若我能跟下人打好关係，指不定哪天能帮上忙。」方淇依旧不放弃的计画着，小果也无奈，只能随时跟在身边。
    「找死阿你？」
    「找死的是你们！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是杨家的下人吗？」
    才刚看到河流的影子，两人就听到争执声。他们连忙躲到树边，一名男子护着两个姑娘，与三个装扮看起来还挺正式的男子对峙。
    「小姐，他们好像是景公子他们。」
    「是啊！他们在这儿做什么呢？」
    两人立刻就认出紫衣男子的身分，这些人一直都想娶方淇为妻，但听说为人不正、纯粹只是仗着富家公子的名声在这镇上作乱，恶名声比当初的杨皓宇还差，所以方家老爷连面都不给对方见，直接拒绝，没想到为非作歹到这里来了。
    「臭小子，你只不过是低贱的下人，敢碰到我们一根手指头，肯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给我让开。」景绍昌恐吓道。
    眼看似乎在恐吓取财似的，方淇和小果都是一脸苍白。
    「小姐，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妙，咱们赶紧走吧！」小果轻扯方淇的袖子说。
    「怕什么？他们是杨家的下人，要是我们去救他们，不就等于让杨皓宇直接欠我们一个人情吗？」方淇也没什么底气，但这机会不得不抓。
    「可是小姐……」
    「太嚣张了你！」旁边的白衣男子大喝一声，直接将阿财揍倒。
    「住手！」方淇一看，立刻现身大喊，「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无故动粗？！」
    「小姐！」小果眼看也紧张地衝过去想拉走人，方淇依然瞪着他们，丝毫不畏惧。
    「呦，这是哪家大小姐啊？」景绍昌没有认出眼前的女子，但身上的装扮和那秀气的脸，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哪家千金，「你一个姑娘家最好不要强出头，否则有你好看！快走开！」
    方淇被对方的威吓声吓的往后退一步，引来对方的嘲笑声。
    「呀阿！」身后突然传来小果的尖叫声，橘衣男子一手搭上小果的肩膀，小果吓得跑到方淇身边，「你做什么？」
    「果然是方淇方姑娘。」橘衣男子一抹诡笑，「我才刚从镇上走来，听到餐馆的事。唉唉，像你如此优秀的姑娘，居然受到那样的委屈，不如跟我们吧！我们肯定好生相待……」说着，伸手就想抓住方淇的肩。
    啪！
    「无耻之徒！凭你也想碰我？」方淇受不了如此调戏，忍不住一巴掌打过去。
    「你这臭娘们，居然敢打我？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平安回去！」橘衣男子气的抓起对方的手想拖走，转头就看到一个石头近在咫尺，下一秒就感到脑门传来疼痛。
    「放开她。」文清山手拿数块石头站在远方，一手扔接着准备下一颗砸过去，「你们这几个不学无术的人，整日不干好事、强抢民女，你们以为不在城内作乱，就不会有人看见了吗？」
    看到出现的是文清山，四个男子都有些畏惧，这位毕竟是县令大人的儿子，民不与官斗，实在不好惹。
    但是橘衣男子生生被一个女人打了巴掌，顏面实在丢尽了。
    「你是县令的儿子，我自然动不了你。可是是这个女人先动手打人的，在场都是人证！」他将方淇拉上前，方淇痛得惊呼一声。
    「那你是要公办呢？要是要私了？」文清山问，对方愣了下。
    「怎么公办？怎么私了？」景绍昌问。
    「公呢，就是所有人都上衙门，把事情经过都说出来，听从官府的判决。不用担心我的问题，我会当报案人，不涉及这件事。」文清山丢接两下石头，「私呢，很简单，我们就在这里打一场，直接论输赢。只要不出死人，官府也只是当作斗殴，把我们全部都关个几天就算了事。」
    四个男子一听，若是真的报官，他们先来找碴肯定不利。对方人虽多，但只有两个男的，其中一个还是下人，刚刚才被揍了一拳，怎么听都觉得私了对自己有利。
    彼此互看一眼，都笑着纷纷走上前去，凹手指拿木棒，一副作势要对方死的很难看的痞样。
    「……看来，你们是决定要私了了？」文清山退了几步，这让他们底气更足。
    「瞧你这样还想跟我们打？今日就让你知道自己有几两重！」橘衣男子说完立刻朝文清山的脸直接挥一拳。
    文清山不逃不闪，看着橘衣男子往河面飞去。
    「咦？」景绍昌三人一脸惊吓，看着将人踹到河里去的人，杨皓宇一脸严肃瞪着他们。
    「又是你们这几个混帐，三番两次找麻烦，这次还拿餐馆的事说嘴。姑娘的名声岂是你们这群混帐能诬衊的？」
    「杨皓宇？！」三人惊讶的愣了，这里离可躲藏的树林有好几公尺远，怎么连人影都没看到，就把他们的人给踹飞了？
    杨皓宇的武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远方的方淇看了又惊又喜，这杨皓宇果然还是心向她的。
    「你武功好又怎么样？我们可是有三个人！给我打！」景绍昌大喝，与另外两人手持木棒就朝人乱挥。
    杨皓宇看到这乱无章法的木棒攻击，一一闪过，还借力使力让对方转个身，自己跌到地上。但景绍昌似乎有点本事，没有过于使劲，杨皓宇也不想被白打，抢走其中一人的木棍还击。文清山只是退到一旁，他没有伸手，只能在远方扔石头攻击。

 【三十八】下

    【三十八】下
    这边打的激烈，橘衣男子从河里爬起身，眼看似乎不利，正打算要逃跑，转头就看到阿财等人。现在阿财一个人要护着四名女子，肯定无法周全，他好歹也要拿一点甜头回来，便拿着木棒走去。
    「你别过来！」阿财警戒着，这种情况下他还真无法放开手脚跟对方拼斗。
    橘衣男子笑了声，举起木棍用力挥下。
    树林传来女子的尖叫，随后就是一阵男子哀嚎声。
    橘衣男子直接飞撞倒景绍昌，后者转头一看，橘衣男子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柳韶庭手拿抢来的木棍，静静站在阿财等人前方，也朝他瞪了过来。
    景绍昌猛然想起自己被对方赏了一巴掌，半张脸肿了将近十天才消，治疗的大夫说过对方是个内力深厚的人，若在加大一点力道，很可能他会被打裂头骨。
    景绍昌瞬间明白，杨皓宇的武功肯定是这个女人教的，若是继续对峙，杨皓宇恐怕真的会把他的骨头都给打断。
    「快走！」他面露惊恐大叫逃走，另外两人也察觉现况实在不利，一人抓着橘衣男子各一隻手，直接拖回城里去。
    「喔？回来啦！」
    突然一群人挡在四人面前，王德义双手交叉抱胸，一群官员早已在这里等候他们多时。
    景绍昌四人，欲哭无泪。
    「小姐，您没事吧？」小果连忙开口，方淇左手刚被硬抓过去，白皙的手腕红了一拳。
    但方淇没有理会，她只是看着杨皓宇跑来，一脸担心抓着柳韶庭东瞧西看。
    「没事吧？」
    「没事。」柳韶庭笑着。
    方淇突然气打一处来，「你少在哪儿装好心！」
    「你什么意思？」杨皓宇一脸怒色瞪过去，「方淇，你可别太过分了！餐馆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现在我娘子救了你，你不道谢也罢了，现在还敢口出恶言？我看你真的……」
    「相公，相公！别激动……唔！」柳韶庭连忙抓住，脸色突然一抽。
    「你看他的左手。」方淇指着人说，杨皓宇立刻拉起柳韶庭的左袖，左手臂上一长条的红肿，已经开始瘀青了，「他方才替那奴才直接挡了那一棍，还以为大家都没看到。」
    「真的没事，只是一棍棒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挨过……唔！」柳韶庭还想辩解什么，杨皓宇一把掐起他的嘴脸，一脸的怒火。
    「柳韶庭，你最好现在开始都给我闭嘴！否则我真会打断你的手，让你不得动弹！」
    「少爷，少爷你冷静阿！」旁人赶紧上前阻拦。柳韶庭也看出对方是真的火了，只好抿着嘴点头。
    眾人帮受伤的阿财和柳韶庭治疗，方淇也让铃儿抹上消肿药膏和包扎后，带着小果离开。
    「谢谢你为他们挺身而出。」离开前，杨皓宇向她道了谢。
    方淇没有说什么，只是红着脸离开。
    「我就知道，相公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内心还是很温柔的。」
    当晚两人坐在屋顶上赏月，柳韶庭靠在杨皓宇怀里笑。
    「才不是！若不是为了你，我直接将人轰出去了！」杨皓宇抱着人有些埋怨，却突然笑了声，「今日也多亏娘子，发现那蕈菇有毒，幸好是新进货，还未曾给客人们吃下，否则餐馆真得关门大吉了。」
    柳韶庭靠着人轻叹，「品太医也说，其实那蕈菇毒性不强，一般人吃了也不会如何，长期吃了才会出现精神问题。」
    「这在宫里是不是被用过？」杨皓宇问，这八成还是后宫争宠的手段。
    「……我被用过。」柳韶庭安静好一会儿坦言，「之前跟你说过，王大哥是被太后发现对我有私情，威胁将我带走。我不知道王大哥是不是真的想带我逃出去，才让我吃这蕈菇，好心甘情愿地跟着他。跟着他那两个月从没吃到这蕈菇，因毒癮发作而感到痛苦，王大哥总会抱着我，等我发作完毕。后来是品太医查出这蕈菇有问题，我也是在那时才知道这件事。现在想来，他那些道歉，应该是后悔让我吃了这东西吧？」
    「那你还不恨王大哥？」杨皓宇问，柳韶庭摇头。
    「不会，他待我真的很好，从未伤害我。」
    杨皓宇有些不是滋味，「这样你也不恨，你心胸还真是宽……那我呢？」
    似乎闻到一股醋味，柳韶庭笑着，「相公比王大哥还疼我，我最喜欢相公了。」
    「娘子！」杨皓宇听的心花怒放，就抱着人亲，「如今方淇的事也搞定了，若是能从此谢幕最好，可我就是觉得好像哪儿还没处理好……」
    「哪儿呢？」柳韶庭偏着头帮忙想。杨皓宇看着对他露出的脖子，低头就是一吻，「哎！你趁机做啥呢？」
    「做啥？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亲一口都不行阿？」杨皓宇得意笑着，柳韶庭实在无言。
    想起餐馆的事，他深刻发觉到自己是真的不乐意看杨皓宇去亲近另一人，哪怕是自己同意的人，这心里总是一阵阵的抽着疼。但又想到对方如此护着自己，心理又是一阵甜。
    『哪有男人不好色？只不过还没遇到真心喜欢的姑娘。等遇到了，还不天天化成禽兽？』猛然想起秦妈曾说过的话，柳韶庭更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秦妈还真是未卜先知呢！
    转身勾住对方的脖子，肆意的在对方颈间到脸颊的范围胡乱亲吻。杨皓宇有些吓到，但他只是紧抱着对方不掉下去，任凭对方动作，直到吻到自己的嘴唇上，他才开口。
    「怎了？想要吗？」他笑着。
    「嗯，想给相公疼。」柳韶庭也不避讳，再度往对方亲吻几下。
    反正现在没其他人在，两人也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又有什么好矜持的？
    「可你的手还伤着，会弄疼你的。」
    听到对方依然为自己着想，柳韶庭甜笑着，「相公抱抱就不疼了。」
    杨皓宇也跟着笑了，「好，那我就疼到你不觉得疼，怎么样？」
    听懂话中话的柳韶庭，脸上加深不少红润，只是点点头，没有反对，甚至还不好意思的笑了几声。
    杨皓宇就喜欢对方这点，懂得知所进退，总顺着他的心意去做。但这点却是在那种艰险的环境下养成，想想就觉得心疼。
    前半生压抑着自我成长，是为了保命。但从今往后，他绝不让柳韶庭再过那样的生活，他要让对方开心的、顺着心意而活。

 【三十九】

    【三十九】
    「方家来提亲？」
    柳韶庭停下作画的手，看向慌忙衝过来的阿财，后者点头如捣蒜。
    「是啊！现在方老爷带着方姑娘正待在主厅呢！」
    「那个厚脸皮的女人！」秋儿愤愤不满拿墨条敲砚台，「少爷都说了不娶，她还是三番两次的找上门。今日更趁少爷不在，直接带人来了！」
    「好了好了，只是来提亲而已，事情还未可知呢！」看着手上的白纸已经被泼到一些墨，柳韶庭赶紧安抚，免得秋儿一火大，把整个砚台都给敲破，「阿财，那爹呢？」
    「老爷和我们夫人去庙里参拜，总管已经派人去请，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是要我出面待客吗？」柳韶庭问。
    按照规矩来说，女主人本就是掌管家务事，来了客人也是女主人接待。之前都有张雅蓁和游眉儿在，所以他几乎没出面，现在游眉儿出门了，张雅蓁估计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我才赶紧来请你阿！现在大夫人和大少奶奶正在主厅接待呢！」阿财着急着，「万一大夫人答应了怎么办？」
    这两人出面让柳韶庭有些意外，但似乎也没那么吃惊，毕竟他们才是杨家的女主人，妾室只是半个主子罢了。
    「是阿！少奶奶赶紧的，我们可不能任人宰割！」秋儿一听，更是直接将墨条扔到纸上，一把捞起柳韶庭想带去主厅。
    「哎？哎哎哎、你们两冷静一点，这事不是我也出面就能解决的……」柳韶庭看着已经不顾身份想把他这主子拖出去的两人，实在哭笑不得。
    「竟敢对主子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一旁传来严肃的喝令，应该在大厅的方淇和小果在梅院管家带路下，来到这主院和梅院之间的凉亭。
    「你来这里做什么？」阿财和秋儿一副对方是来打架闹事的样子，将柳韶庭护在身后。
    柳韶庭实在无奈，怎么梅院的人各个脾气都这么直接，也不怕真的得罪人。
    「人家来者是客，你们这般实在不礼貌。赶快退下去做自己的工作。」他赶紧拿出主子的姿态说。
    「可是少奶奶，她肯定是来拆散您和少爷，怎能让她得逞？」秋儿自从听到餐馆的事情后，就对这种拆散他们的方淇份外反感，一副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的样子。
    「没事，我不会让她得逞的。你去拿些茶点来吧！」柳韶庭拍拍她的头笑道。
    听到自家主子都这么说了，阿财和秋儿也无法反驳，反正对方一介弱女子，打是打不过柳韶庭了，说话虽伶牙俐齿的，但柳韶庭也不落人后，否则杨皓宇怎么会放过方淇呢？
    阿财和秋儿互看一眼，只好听他的话退下。眼看似乎真没大事，一旁静静待命的梅院管家也默默退下。
    「小果，你也退下。」方淇说，小果这边就很担心了。
    「不，让我在这伺候吧！」
    这里可是杨家，对方会武功，万一一言不合打起来，她家小姐可是没胜算的，说什么她都要留下来。
    「请坐。」柳韶庭没有理会她的去留，只是笑着替人倒茶，放到对面的位置上。
    方淇也不管小果，坐到位置上，看到对方桌上摆着笔墨和一些顏料，旁边已经有两张画好的图，一张莲花、一张菊花。
    「这是你画的？」方淇有些讶异，没想到对方能文能武，还会作画？
    「稍微学过，只是劣作。」柳韶庭悠着喝茶淡然道。
    方淇注目着对方的姿态，她在餐馆那时本来是想挑剔对方的吃像，虽说穿着女装有些粗俗，但吃像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优雅，显然受过礼仪的训练，若是换成男装，那可是气质高雅的男子。
    「你到底是谁？究竟给杨家什么好处，让他们这么对你死心塌地。」方淇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柳韶庭到底哪里特别，今天才藉机过来问个究竟。
    柳韶庭看了她一眼微笑，「若你知道我是谁，你真的会善罢甘休吗？」
    「我想知道为何我比不上你。」方淇也坦然，至少输了也要输个明白。
    「那么你不该问我的身份，而是手段。」柳韶庭放下茶杯，「我没有给杨家什么太大的好处，也给不出什么实质的东西，就只是把心给了相公罢了。」
    「杨公子在大庭广眾之下就说了，人尽皆知。」
    「是的，人尽皆知，但又有几个人是真正知道这个含义？」方淇不解的瞪着他看，柳韶庭为这还未见过世面的姑娘感到一丝可爱，「方姑娘，你还未经过任何大风大浪，而且还有这么疼爱你的家人，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我希望你今后不论嫁给谁，也能过的如此顺心如意。」
    这些话让方淇產生了错觉，柳韶庭看起来应该没比自己大多少，说起话来却如此老气横秋，彷彿是家中长辈似的。若不是年纪的关係，那就是经歷太多她无法想像的事情，当初她第一眼见到人已经是命悬一线，随时都会断气似的。
    经歷生死关头的人，思想都是如此吗？
    她不知道、也不清楚，眼下她也无法再和人争抢，而她却不知道原因，这让她有些恐慌。
    一旁的小果则是一脸茫然，但却没有方淇这么有天份，能理解这种恐慌。端茶点来的秋儿也不太懂，但她是跟着梅院经歷过兴衰起伏，多少知道柳韶庭的话。所以她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递上糕点，静静的站到一旁。
    碰！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愿让出位置就是了！」无法再思考的方淇拍桌站起身，眼前这个她看不透的人，让她有些开始恐慌。
    「是。」柳韶庭也不介意，平淡的看着人，「我很感谢方家，你们是我的贵人，让我来到杨家、遇到今生最重要的人。无论何事，我都不会离开杨皓宇。」
    方淇也早料到，冷哼一声，「忘恩负义的傢伙。哼，你现在不退出也无妨，我已经表明可以嫁与杨皓宇为妾，想必杨老爷是不会拒绝。等我进入杨家、生下子女，我就不信，杨家和杨皓宇还能护你到何时？到时候，你想走还未必能走呢，等着瞧吧！」她朝人嘲讽一番后，转身便离开。
    这是每个人接受度的问题，柳韶庭也无奈，只得叹气。
    「什么嘛！」秋儿倒是气的火冒三丈，「都已经好声好气的跟她说了，还这么不识相。是不是千金小姐们都这么死脑筋阿？要不然我去教训教训她。」
    「哎、别别别！冷静点，秋儿，你别理她就是了阿！」看人已经捲起袖子，柳韶庭赶紧起身拦住，就怕对方直接把端盘砸出去。
    刚回来就在廊下看到一切的杨睦文与游眉儿静静看着，杨睦文轻叹一气。
    「这姑娘见过几面都是温和柔顺，不想私底下却是如此慓悍跋扈。」虽然自己也认为传宗接代是要紧事，但是以此为荣？他实在不知道这是什么想法。
    「反观韶庭，」游眉儿一抹欣慰的笑容，看向还在安慰秋儿怒气的人，「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还能以笑回礼、知恩图报，不挑事不抱怨，这点无论是谁，都是难以见得的宽大心胸。」
    「是阿，他明明可以以正室的身分拒绝皓宇纳妾，却毫无怨言。」杨睦文也跟着欣慰一笑，他拍拍游眉儿的手，「经过这些事，我也看开了，不想再去强迫皓宇纳妾。何况娶妻娶贤、娶妾娶色，不论哪一点方淇都比不上，若有这样的媳妇进门也是家门不幸，我决定去回绝他们，你就不必出面了。」
    「是。」游眉儿笑着，行礼目送杨睦文离开。
    她再度看向凉亭，柳韶庭正好把菊花那张画拿下送给秋儿，秋儿这才眉开眼笑的笑得开心。
    柳韶庭无奈笑了笑，拿起毛笔打算继续作画，但笔尖还没碰到纸却又被提了起来，手放在半空再也没有动作。秋儿以为他在思考，便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
    但不知为何，游眉儿感到心里有些疼，提起脚步往凉亭走去。

 【完】

    【完】
    「韶庭。」
    「娘。」柳韶庭没有注意到她走来，赶紧放下笔走去行礼，搀扶人到石椅上坐，「何时回来的？外衣给我。」
    看对方连忙从秦妈手上拿来外衣，小心翼翼披在自己肩上，游眉儿满意的笑了笑，「方才回来没多久，正好看到你在这儿。没打扰到你作画的兴致吧？」
    「怎会呢？娘身体健康才是最要紧的。娘，请用。」柳韶庭赶紧倒一杯热茶给人。
    「好了，你别忙了，这些琐事就让下人他们去做，坐下陪娘说说话。」她挥挥手阻止对方还想帮忙切糕的举动，秋儿笑着接手，让柳韶庭坐在旁边的石椅上，「你啊，从一开始见面便是这样，照顾我时，凡事亲力亲为，熬汤换药都自己动手，一点也没有少奶奶的样子。」
    「这……我习惯了。」柳韶庭也想起当时的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习惯？你是皇室出身之人，这些事怎会习惯？」游眉儿一言戳破对方谎言，柳韶庭不好意思地低下发红的脸，「今日，方家又来提亲，你爹到前厅接待他们，这件事你可知？」
    「我知道。」不出意外，柳韶庭依然平静淡定的样子，反倒一旁的秋儿又是一把怒火。
    「方才才见过，藉着少奶奶恩人之身，摆了好大的架子！」
    「不可无礼，方姑娘确实是我的救命恩人。」柳韶庭厉声劝阻，秋儿只能不甘愿地闭上嘴。
    「韶庭，娘再问你，你真同意宇儿娶妻纳妾？」游眉儿开口问，柳韶庭点头。
    「男人三妻四妾，自然同意。」
    「若方姑娘进门却闹的家里鸡犬不寧，来日生下孩子，对你作威作福，难道这你也同意吗？」这话让柳韶庭愣了愣，他知道刚才的对方被游眉儿知道了。游眉儿看出他的惊讶，伸手牵起对方的手，「你和宇儿一路并肩走了过来，他对你有多重视和珍惜，我们大家心知肚明。你难道不想好好珍惜这份心意？」
    「我知道，自然也很珍惜……」他甚至可以为了对方捨弃一切都无所谓，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他好像不放心上似的？
    「是的，你知道也珍惜他，这点我很欣慰。」游眉儿伸手轻抚对方露出困惑的脸，「但我也希望，你能更珍惜他所爱的人。不要让他的心意像流水一样，有去无回。」
    「…有去无回……？」柳韶庭困惑唸着对方的话，游眉儿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站起身。
    「出来久了，我该回去休息。别送了，你好好想想便行。」她阻止还想跟上来送她回房的人，柳韶庭顿时也没了坚持，只是行礼目送。
    「是。」
    噠噠噠噠！
    突然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远传近，正要回房的柳韶庭才刚困惑转头，就被一隻手抓住前领。
    「柳韶庭，你什么意思？」杨皓宇一脸怒气，沉声发问。
    「什么？什么什么意思？」这没头没尾的就要答案，柳韶庭比他更多问号。
    「少爷，有话好好说，请放手吧！」一旁的秋儿吓得手上的东西都快摔到地面，对方瞪向她。
    「我有话要跟少奶奶说，退下！」
    「但、但是……」一来就直接抓人前领，这不是就是要揍人的姿态吗？虽柳韶庭也会武功，就算动手也应该不会太夸张……但动手怎么说都不好啊！
    「你不走？那我们走！」杨皓宇眼看对方不退开，拽着柳韶庭就往房间拖。
    「没事的，你先下去吧。」眼看秋儿还想追上来，柳韶庭赶紧开口遣人，秋儿这才停下脚步目送他们离去。
    一路乒乒碰碰的，门都用脚踹开。杨皓宇将人拖到房间后，直接往床榻上甩，重重的将门关上。
    「你这傢伙！你……」他一手指着柳韶庭的脑袋，似乎要开始骂些什么，却在看到对方一脸柔顺困惑的脸后，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来回踱步几次后，一脚踏在床沿，一脸凶狠瞪着人，似乎在考虑该从哪里开始骂。
    「怎么了？」柳韶庭此刻才开口，一脸的困惑，「我知道方家今天又来提亲，是不是方家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方家。」不同怒气的疾言厉色，柳韶庭柔顺的问话显得弱气许多，让杨皓宇顿时感到自己实在反应过度，语气也缓和下来。
    「那是不是爹跟你说了什么？」柳韶庭一步步问话，杨皓宇瞪了他一眼。
    「没错，还是我跟爹问，他才说的。」他没好气地收回脚，坐在对方旁边，「我一回来就听到爹和方家的人见面，我担心爹会答应婚事而匆匆赶去，结果爹早下定决心拒绝，连娘都没出面。」
    「拒绝了？真的吗？」柳韶庭感到有些意外。
    「嗯，然后我去问爹原因，他说他看到方淇在凉亭对你冷嘲热讽，还以可以为我生儿育女而沾沾自喜的嚣张样子，就觉得很不适合成为杨家媳妇。」
    「爹也看到了阿……」想起游眉儿对他说的那些，应该也是因为看到而为了安慰自己才说，顿时感到心里有些暖意，微微扬起微笑。
    看到对方听到婚事被拒绝而露出微笑，杨皓宇心里意外也感到惊喜，这傢伙总算开窍了。
    「你啊！」手指弹了一下对方脑袋，「就算对方是你救命恩人，但也不能被随意践踏啊！被欺负了，不反击也不说，这事还是我从爹那里听到的！」
    「但你一回来就拽着我，根本没时间说啊……」柳韶庭一脸无辜。
    「可以派人来啊！方才我那样拽你，秋儿肯定到爹娘跟前告状去了。一个下人都知道该怎么做，发生这件事我却不知道，那肯定又是你阻止！以后不许你再这么做了，听到没？」他伸手捏着柳韶庭脸颊，后者都被捏疼哭了。
    「但、但我没受伤……」
    「不管！我娘子可不允许随便给人欺负的！」杨皓宇严厉训到，捏着脸颊的手轻抚着，一脸怜惜，「就当是为了我，好好守护我心爱的人，别让他受一丁点的委屈，好吗？」
    『答应奶奶，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委屈自己了，知道吗？』
    柳韶庭愣上好一会儿，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杨老夫人临终前对他说的话。
    心脏在他耳里咚咚咚的响。
    「皓宇，你老实跟我说，你想要孩子吗？」他一脸严肃的问，杨皓宇安静会儿。
    「我不知道。」他放开对方的脸，双手放在身后撑着，「在世人眼光来看，孩子是继承上一代、延续下一代的存在。但我是妾室的孩子，上头有两位哥哥，从不觉得我能继承杨家。如今眼前这一切是我自己得到的，即便传承也已有了各家掌柜。若是问我想不想要孩子，我只能回答，我真的不知道孩子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对方的话让柳韶庭愣上好一会儿，「你会这么想，是因为我是男人的关係吗？若我是女人，肯定会怀孕生子，届时你就不要孩子了吗？」
    「怎么会不要？既然是自己的孩子，自然会要的阿！」他笑了声躺下，「生了孩子就必须养，该教的教、该疼的疼、该打就打，但我不想像其他人一样，重男轻女或忽视妻妾，相反的，我就只疼娘子一人。」
    他握起对方的手笑，柳韶庭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为何阿？」
    「孩子自然有人疼，不差我这一个爹，但娘子进门只有相公，自然是给我疼的。」看着人半羞半喜的脸，笑得更开心，「对我来说，有没有孩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娘子。何况没有孩子可以跟我抢娘子，娘子就能一直把心放在我身上，多开心阿！」
    看杨皓宇笑得开心，柳韶庭也无奈笑了几声。
    「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他也躺到对方身边，有些紧张的看着人，「从今往后，不论是柔顺的、漂亮的、王家贵族的好姑娘，你都不娶妻纳妾，此生只许我一人在你身边，死后若因此入地狱，也让我跟你一起受罚，好吗？」
    杨皓宇愣的没有回应，没有及时得到回应的柳韶庭感到有些不安，但如果这就是游眉儿所说的心意，那他再也不愿意浪费。
    「太晚了。」许久，杨皓宇才开口说出这三字，柳韶庭猛然发现，对方红着眼眶，捞过他的身子紧紧抱住，「你回应也太晚了！笨蛋、傻子，这么晚才收到我的心意，你也太迟钝了！」
    「……对不起，我太害怕了。」看对方如此，柳韶庭也不自觉流下眼泪，「不论别人怎么批评我的过错，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都欣然接受。但要是因为我而让你、让杨家受到伤害，我寧愿牺牲。」
    「你这傻子。」杨皓宇翻身将人压在自己身下，「我们是夫妻，该是福祸共担，没有道理只让其中一人付出或接受。若是我们立场互换，我就不信你会因为名誉受损而拋弃我。」
    「当然不会。」柳韶庭立刻回应。
    「所以阿，你得改啊！知道吗？」感受到对方的心意，杨皓宇笑着亲吻他的眉心，「别再委屈我爱的人了，今日之事若再发生一次，我就唯你是问，听到没？」
    「是。」听到对方的笑声，柳韶庭也不禁笑了出来。
    两副身躯相互贴合没有缝隙，两颗心也终于会合在一起了。

 完结感言

各位读者大家好
    首先感谢各位阅读并支持【三妻四妾，不如一个公】
    这是一篇短短的清水古代耽美文
    当初正好看了许多古装片，又被一些桥段甜的满脸
    就想来个撒娇撒糖的小情人，甜的恶霸洗心革面
    里面有一些应该要写出来的心计场景，但想到只是想尽情洒糖，所以删了大部分的争斗剧情
    目前还在想下一篇主题与内容
    再度感谢各位的支持～
    有任何批评指教欢迎留言
    下次再见?:.?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