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这个福晋有点虎》 第001章 倒霉九福晋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 皇宫.阿哥所 嫩白的手撩起烟青色的纱帐,床上的人儿小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睡梦中都不甚安稳,显然病得不轻。 “福晋,您可要挺住啊,初晴已经去请太医了。”小丫环满脸担忧,直到听得“吱呀”一声门响,她才露出笑容,也不知是安抚床上的人还是安慰自己:“好了好了,太医来了。” 转头却见一个面相刻薄的婆子领着几个丫环走了进来,初晴亦在其中,满面不甘和担忧,她唬了一跳,呐呐道:“嬷嬷怎么来了?” “哼!我要不来你们这两个小蹄子都要翻了天了。宜妃娘娘前脚刚罚了她,她立马去请太医是个什么意思?就这么急着给娘娘扣个恶婆婆的名声是吧?” 初晴道:“那福晋烧成这样却不让请医,万一烧出个好歹谁担待得起?” “不就跪了一个时辰么,赁地娇弱。金环,去绞个冰帕子给福晋降降温。房间这么热,也不知道给福晋打打扇,怕是中了暑了,银环去太医院抓两贴去暑药煎了,先给福晋喝了看看再说。” 谷雨急了:“不让看太医就算了,怎还乱给福晋吃药?” 那嬷嬷瞥了她一眼,“老身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这还能弄错了,还不快去?两个人都伺候不好福晋,等这事儿了了,定要禀了宜妃娘娘,给你俩退回董鄂家去。这宫里能伺候人的多了去了,换两个勤快点的,福晋也能过得顺畅点。” “你......” “你什么你,还不快去干活,要看着福晋烧死来吗?” 福晋还病着,这老货就死啊死的,半点不知忌讳,几个丫环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拿她半点法子都没有。容嬷嬷发了威,趾高气昂地准备走人。 金环忙道:“嬷嬷,福晋今日的冰还未领。” 其实已经领了,但八成已经叫容嬷嬷吞了去。此事已是常态,容嬷嬷是宜妃娘娘的人,福晋又惯常是个能忍的,小丫环便是不平又能说什么? 但这会儿屋里没冰,却叫她去哪儿绞冰帕子? 容嬷嬷看了床上的九福晋一眼,骂道:“这么热的天连冰都不知道去领,我看福晋这病就是让你们这帮小蹄子作出来的,还不来两人跟我去领冰?” 玉环和翠环忙跟了去,银环小声道:“两位姐姐,你们先照顾着,我这就去太医院。” 初晴着急道:“不能乱吃药,还是要想办法让太医来一趟才好。” “可容嬷嬷那里......” “太医都请来了,她还敢拦着不成?福晋真要出什么事,便是宜妃娘娘的人也一样要吃挂落,她不敢的。” 谷雨气得差点哭出来:“福晋明明是主子,份例让那老货吞了不说,如今更是连太医都不让请了。这日子可要过到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金环安抚道:”再忍忍吧,等福晋怀了小阿哥就好了。银环你去请太医的时候小心点,别叫旁人瞧了去,传出去于宜妃娘娘名声的确有碍,到时候福晋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银环苦着脸:“请太医都是要记录在档的,再小心也瞒不下去啊。” “实在不行,悄悄唤个医女来也行。” “我先过去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哪个八点档电视剧啊,这福晋过得可真是够惨的。 方舒迷迷糊糊地听了半天,对这福晋同情了好几波。口渴得厉害,她动了动身子,准备起来捞点水喝。哪知才刚一动,脑袋便如针扎般疼起来,零星的记忆片段唰啦啦地闯进脑海,仿佛几分钟内就过完了一个女子的半生,胀得她脑袋差点炸裂开来。 这是个满州贵族姑娘,复姓董鄂,小字婉宁,一等公哲尔本的嫡次孙女儿,康熙四十年选秀入了宫,因长相出挑,性子温婉被赐给九阿哥为嫡福晋,成亲两年自己肚皮不争气,府里其他侍妾拢共也只生了两个格格,所以她的婆婆宜妃看她是越发不顺眼了。 昨儿诚郡王家的七阿哥洗三,诚郡王的生母荣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笑政敌的机会,把宜妃气得不轻。 宜妃受宠多年,又生了五阿哥和九阿哥,地位稳固,多少年没人敢给她气受了,哪里忍得下。今儿就把“罪魁祸首”九福晋叫到坤翊宫,啥也没说,让她在大太阳底下跪了一个时辰。 可怜九福晋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端午时节的太阳,哪怕是早上,她亦晒出满身大汗,一回来就发了高热,又因容嬷嬷拦着不让请太医,娇弱的九福晋就这么烧没了,年仅十九。 有钱有势的贵族,居然病了不让请大夫,这死得也是够冤的。 方舒同情一波,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大概也许是穿越了,而现在她就是这倒霉的九福晋。 第002章 跳水寻归途 方舒心中咯噔一下,猛地睁开眼睛,入目便是烟青色的帐幔和古色古香的家具。三个梳着清宫剧中两把头的丫环就站在离床不远处,个个愁眉不展。 她又闭上了眼,这肯定是做梦。等梦醒了,迎接她的就会是白色的病房和她那刚相亲成功的男朋友。 可她又睡了好一会儿,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却半丝皆无,萦绕鼻端的仍是那淡淡的檀香味儿。 这年头,好人果然当不得。 想她方舒,父母在她十五岁时死于车祸,曾算得小康的资产被叔叔一家霸占,嗑嗑碰碰的念完大学。好不容易在职场杀开一条生路,凭着过硬的英语和西班牙语在外贸公司杀出一条血路,六年间在深圳挣下了两套房子。 虽然错过了最佳结婚年龄,好歹运气不错,邻居大妈给她介绍了一个还不错的对象。吃了四次饭后总算确定了恋爱关系,就等定下婚期...... 如果重来一次,她一定不会在晚饭后提议去海边散步,更不会在那陌生的姑娘跳海之后跟着跳下去救人。 结果倒好,人救上来了,自己却被那姑娘在慌乱中一脚踹回了海里,一个浪头打来小命丢了不说,还被卷到了清朝。 一想到她辛苦挣下的两套房又要便宜小叔一家,方舒就格外不甘。不行,好歹要把那房捐了再死啊,也不知再跳个水能不能死回去。 “福晋醒了!”不知哪个丫环赁是眼尖,发现她眉头都快紧皱成了一团,立刻便喊了出来。 方舒认命地睁眼坐起身,三个丫环便立刻围了过来。 一个在她背后塞了个靠枕:“福晋您觉得怎样,头还疼吗?” 另一个声音直接带上了哭腔:“阿弥陀佛,可算是醒了,不然奴婢们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也想知道怎么办啊,方舒欲哭无泪时,一盏茶递到了她跟前:“福晋,先喝杯水润润嗓吧。” 喉头冒烟的方舒赶紧接过,这个还挺懂事,不由多看了两眼,唔,一个丫环长成这样是不是太俊了点儿?再看另外两个,虽则风格不同,但也无愧美人二字。 原来清朝的女人长相都这么美的吗? 她喝了茶,琢磨着上哪儿找个有水的地方跳下去比较好。 正在这时,一个婆子领着两个丫环回来了,丫环手里捧着冰盆,那这婆子想来就是刚刚那嚣张的容嬷嬷了。啧,容嬷嬷,一听这名儿就知道不是好人。 方舒嗓子干得厉害,不想说话,不想那容嬷嬷居然先挑衅上了:“瞧瞧,福晋这不是醒了吗?就你们这帮小蹄子,惯会小题大做。福晋既然醒了就下床走走吧,这么一下午,您都躺在床上不合规矩。” “乏得很,不想起。” “那怎么行?都好几拨人来探过了,您这卧床不起,莫不是想坐实宜妃娘娘苛待你的名头?初晴谷雨,还不给福晋更衣上妆?一会儿好带福晋去外头走一圈。” 初晴气得瞪圆了杏眼:“太阳还没落山呢,这会儿出去便是好人都受不住,福晋这样,如何能再去受那暑气?” 容嬷嬷凉凉地道:“话已经递到了,怎么做福晋自己考量吧。若是宜妃娘娘因此损了名声,您跟九爷那儿也怕是不好交待呀。” 又是宜妃,又是九阿哥,这两尊佛搬出来,九福晋哪还能说个不字。 方舒惊讶不已,这下人也够嚣张啊。她眯起了眼睛,当初她在公司里随时能炒老板鱿鱼也没她这胆气,有人撑腰的果然不一样。 哼,九福晋会把她当回事,方舒可受不来这气。 “要我出去走走是吧,好啊,也别等待会儿了,这就走。”她直接跳下床,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便赤着脚披头散发地跑出了门。 容嬷嬷和一众丫环愣了一下,连忙往外追。 “福晋,福晋,您去哪儿啊?” “衣服还没穿呢。” “赤着足走路成何体统?”容嬷嬷也有些心虚,但还是开口训道。 方舒浑不理后头的叫喊,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直接便出了屋。年纪稍轻的阿哥们还没分府,这边刚闹出动静,隔壁便探出了许多头来。 方舒赤着脚踩在滚烫的路面上,差点跳脚,于是便越发快了起来,很快便寻到了荷花池旁。 不错,水挺深的。边上用白色大理石砌的花形围栏甚是漂亮。有点高,方舒一下子还爬不上去,目光梭巡一圈,瞧见了一个绣墩。待她将绣墩搬过来踩上去的时候,后头追的人也到了。 一个旗头上簪了红色牡丹的女子一把抱住她的腿:“九弟妹,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放开我,让我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 八福晋唬了一跳,九福晋向来性格温婉,说话都小声小气的,能忍就忍了。怎么今儿还闹得这样大:“九弟妹,你先下来,有什么委屈跟八嫂说,八嫂给你出头。” “好啊,那你先把容嬷嬷给我发卖了。” “啥?”谁不知道,容嬷嬷是宜妃派过来的,九福晋这是直接跟她婆婆杠上了? 第003章 还在大清朝 方舒开始抹泪:“我堂堂皇子嫡福晋被个下人压在头上,份例她领就算了,生病了请个太医还要她准许,想歇一会儿还被逼着这天气到外头遛圈。这一天天的活着还有甚么意思?倒不如死了干净,也免得给阿玛和玛法丢人。” 九福晋的祖父是一等公,伯父鹏春统领正红旗,父亲虽没总理一旗,但也领着都统的职位。从一品的武职京官,家中嫡女却混成这样,委实有些窝囊。 容嬷嬷脚下一软,直接瘫到了地上,旁边平时奉承着她的丫环太监,没一个敢去扶不说,还纷纷后退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宫中都是人精,九福晋闹这一通,容嬷嬷算是完了。 容嬷嬷敢苛待九福晋,一来是有宜妃娘娘当靠山,二来就是因为九福晋性子软和,她拿得住。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九福晋衣裳不整蓬头垢面的要跳荷花池,还说出这么一番话,别说宜妃,便是先皇后也不敢保她。 八福晋也惊着了,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么?九福晋这是蓄谋已久,还是突然爆发? 心中有了疑虑,手便不自觉地松了些,结果就听“扑嗵”一声,九福晋竟真的跳了下去。 “九弟妹!” “福晋。” “天哪,九福晋跳湖了,快来人,救命啊!!!” 荷花池旁登时乱做一团,初晴和金环几步跟上,赶紧跳了下去。正是荷花盛开的季节,荷叶挤挤挨挨地。两人费了番功夫才把人从池子里拖上来,但九福晋已昏了过去。 早有人去请了太医,八福晋恨声道:“来人!把这狗奴才关到柴房去,等九福晋醒了再行处置。” 她是听说九弟妹病了,特地进宫来探病的,要是再早点到就好了,有她在事情怎么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唉,也不知九弟妹后头要怎么收场。 宫中哪有什么秘密,不多时,九福晋被个奴婢欺得跳水的消息便传遍了三宫六苑。 大太监总管梁九功快步走进乾清宫,康熙正好在折子上落下最后一笔:“如何了?” “回皇上,不太好。九福晋现在还昏迷着,太医说了,若是今晚高热能退去便没事了,若是不能,怕是日后智力会退如孩童。” “怎就这么严重了?”便是大冬天落水也不至于啊。 “太医说,九福晋本就郁结于心,身子亏空得厉害,加之在太阳底下跪了一个时辰。暑热未去,凉气入身,能不能熬过去,就看她的造化了。” “胤禟呢。” “已经着人去寻了。” “寻着了先让他来见朕,家都管不好,还能干什么大事?还有,去坤翊宫传旨,宜妃教子无方,禁足半月。” “喳。” 坤翊宫 接完旨的宜妃面色不虞。 梁九功道:“娘娘莫恼,皇上这是为您好呢,提前罚了您,便是九福晋真有个三长两短,董鄂家也不好再寻您麻烦了。” “公公放心,这点事儿本宫还是知晓的。”宜妃使了个眼色,桃红便将一个装了金裸子的荷包塞进了梁九功手里,并亲自送他出门。待回来时,便听宜妃气道:“寻本宫麻烦?哼,本宫还要问问董鄂家怎么教的闺女呢。是有多苛待才能让她懦弱到被一个奴婢拿捏住?” 桃红提醒道:“娘娘,容嬷嬷可是您的人。” 作媳妇的,哪能真跟婆婆杠上,更何况,这婆婆还是宫中主位,甚是得宠的妃嫔。唉,当人媳妇不容易,当皇家的媳妇就更不容易了。 “那贱婢便是皇上的人,也越不过主子去。”宜妃头痛地抚额,“你去阿哥所看着吧,缺什么药,让他们来寻本宫便是。” 桃红哭笑不得:”娘娘您这张嘴啊。” “还不快去。” 醒来还是那股子檀香味儿,方舒很是失望,看来靠跳水回去是不太可能了,她认命地睁开了眼睛。屋内通明的烛火刺得眼疼,她不知觉地想抬手去挡。 手方一动,便传了几道参差不齐的惊喜声音:“福晋醒了!” 然后便见好几个秃头大叔从屏风那边围了过来。 哦,不是全秃,还有条小辫子呢,清朝这发型实在是一言难尽,丑得着实提神醒脑。有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还请九福晋伸个手,下官给您再把把脉。” 昏迷中还时有时无的脉像变得平稳许多,三个太医轮流把完脉皆松了口气,相视一眼,去了外间开方子。 初晴拧了帕子给她擦汗:“福晋,您觉得怎么样啊?太医说,高热退了便能好了。” 身上粘腻腻的,想是出了一身大汗,方舒张了张口,发出嘶哑难听的一个音:“水。” 谷雨忙递过一杯温水,见方舒大口大口地吞,忙劝道:“福晋,慢点喝。” 慢个鬼,再不喝水她喉咙就要冒烟了。 一杯水下肚,方舒才觉得好受些,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外间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太医甩着袖子下跪:“下官叩见九阿哥。” “听说福晋已经醒来,身体如何了?”声音有些急切,但不掩其磁性动听的本质,方舒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第004章 初见起争执 太医道:“启禀九阿哥,福晋高热已经退了,好生静养很快便能痊愈的。” 动听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好几个度,冷笑一声:“她连家都没管,还不够清闲的吗?还要怎么静养?” 几个丫环的神色顿时微妙起来,方舒亦抽了抽嘴角,这怕不是个傻子吧。身为嫡福晋连管家的权利都叫人剥了,难不成她还该高兴自己得了清闲不成? 太医也被噎得无语,想了想方道:“福晋的病是心结,方才睡梦中一直念着回家,许是想家了。九阿哥不妨请了福晋娘家人来宫中坐坐,兴许见着娘家人,福晋这心结也就解开了。” “你们先下去吧,缺什么药尽管开口便是。” “喳。” 外间响起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几道向外,一道向里。转过屏风的男子身姿颀长,俊逸无比。两道剑眉下狭长的桃花眼如秋水含波,高挺的鼻,薄抿的唇。五官有如上帝精心雕刻的杰作,挑不出一丝暇疵。 颜狗方舒整个人都呆住了,这,这,这也太好看了吧。 几个丫环显然已经习惯了九阿哥的盛世美颜,齐刷刷地福身行礼:“九爷吉祥。” “跪安吧。” 初晴担忧地看了床上的方舒一眼:”可是福晋她......” 漂亮的桃花眼闪出嘲讽的光,九阿哥的声音已带上明显的不耐:“怎么?爷还能吃了你们的主子不成?” “奴婢不敢。” “不敢就滚。” 陡然变得暴戾的声音让方舒吓了一跳,手中的茶杯哐啷落地,也彻底让她从方才的愣怔中回魂。 初晴担心地看了她一眼,但也不敢在九阿哥这头发怒的老虎头上拔毛,带着另几个丫环一起走了出去。 “董鄂氏,爷还真是小瞧你了,平时不声不响的,一出手就是大招啊。现在你高兴了吧,容嬷嬷被处死了,母妃也被禁足半月,你可算大仇得报了,这水跳得可真不冤。” 和着是来兴师问罪的。 方舒心中涌起一阵悲凉,那是原主残存的情绪。也是了,要不是自己穿过来,这姑娘其实已经没了。花一样的一条生命,还比不得婆婆被禁足半个月来得严重,这嫁的是什么人哦。放在现代就是妥妥不能嫁的渣男。 胤禟见她低头不说话,越发不耐:“明儿你自己去趟慈宁宫,怎么说不用爷教你吧?” “去慈宁宫做甚?”态度这么差,长得再好也休想她会买账。 “当然是去告诉老祖宗你已经好了,你还真想让母妃禁足半个月啊?” 方舒抬起头来,烛光映衬下苍白的小脸越发憔悴,水润的双眼却是定定地看着他:“太医让我静养。” 提到这个,胤禟越发来气:“你还好意思说?爷是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这偌大的紫禁城还装不下你了是吧?当着这么多太医的面念叨着要回家,不知道的还以为爷怎么亏待你了呢。” 靠,这男人哪来这么大的自信,方舒也提高了嗓音:“亏没亏待你心里没点逼数吗?董鄂家缺我吃穿啊,要我到你家受这鸟气,两年了,除了嫡福晋的份例,你特么还给了我什么?怕是你随手给个奴才的赏赐都不止这点数吧?” 柔柔弱弱的九福晋突然飙起了脏话,胤禟错鄂不已,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好啊,你总算露出真面目了是吧?不装大度可怜了?” “装你妹,老娘明儿就去乾清宫请旨和离。” 和离? 胤禟嘲讽地弯了弯嘴角:“好啊,这可是你说的。我倒要看看,皇家不要的儿媳妇,还有哪个男人敢娶你。” 方舒也学他的模样讥笑回去:“这就不劳九爷您操心了,我的嫁妆丰厚着呢,只要有钱,还愁没男人?” 这女人今天吃火药了吗?胤禟沉下脸来,细细地打量她。脸还是那张脸,就是这满脸怒火的模样比她平时温婉柔顺的样子鲜活了太多,他一时竟觉陌生起来。 方舒将心中的话一吐为快,整个人倒是畅快了许多,摸摸瘪瘪的肚皮,她高声唤道:“初晴。” “唤她做什么?” “我饿了,九爷这是连饭都不打算让我吃了吗?” “母妃还在禁足,你还有心思吃饭?” 方舒定定地看着他:“九爷,容我提醒你一下,从早上被你母妃叫进宫罚跪之后到现在,我粒米未进。” 胤禟梗在那里,张口结舌,再说不出半个字来,最后只得甩袖离去。 第005章 静夜暗思量 初晴进屋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九阿哥怒气冲冲离去的模样,顿时又担心起来:“福晋,九爷他……” 方舒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别管他了,先给我弄点吃的来吧。” “可是,九爷好像很生气啊。” “他生气又不会死,但我若再不吃东西就饿死了。” 初晴:…… 怎么回事,这还是那个把九爷当作天的福晋吗?初晴满脑子问号,脚步却也不慢,不管怎么说,福晋一整天粒米未进,是该吃些东西了。 屋里没了他人,方舒便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要是明天能和离那是最好了。虽然她历史学得很不怎么样,但是拜《康熙王朝》和《雍正王朝》所赐,她对九阿哥的结局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八爷党,蹦得欢,死得……也惨。 做为嫡福晋,肯定也落不着好。他要是和九福晋恩爱不疑也就算了,看在那副好看的皮囊上,她也乐意跟他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可是…… 记忆中的九阿哥对原主是要多冷漠有多冷漠,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压根儿就不会进她屋。 整个儿的例行公事。 后世送给九阿哥许多外号,什么美人九,毒蛇九,桃花九。 毒不毒蛇她暂时没看出来,但美人和桃花却是妥妥儿的。大抵是宫中居所太小,九阿哥身边除了完颜氏和兆佳氏两个婚前由康熙赐下的侍妾外,其他都是通房丫头,至于他到底染指了多少个,九福晋是数不清了。反正他屋里四个侍候的大丫头没一个是黄花闺女儿。 如意、如兰身娇腰柔,是去年宜妃娘娘送给儿子的,靠山很硬。 玲珑、碧玉是扬州送来的瘦马,从小接受那方面的调教,甚得九阿哥欢心。 完颜氏和兆佳氏虽然年纪不轻但地位超然,据说这两是九阿哥的性教育启蒙者,都给九阿哥生了一个格格。别看九阿哥喜新厌旧,但对这两个侍妾却很是贴心,赏赐不断。 除此之外,九阿哥一月有半月都在外头寻花问柳。是京城几大花楼的常客,每有姑娘要开苞,鸨妈妈都要给他送上一张请帖。要是有中意的,就春风一度。若是特别中意,就梳拢了置个宅子养起来,外室多多。 要不是他非处子不睡,方舒怀疑他早就花柳病缠身了。 她大致数了数九阿哥睡过的女人,顿时就膈应了。算了算了,还是赶紧和离了吧,别耽误姐找第二春。 想到这儿,方舒下了床。记忆中所有的人脸都有些模糊,方舒对九福晋的模样也没啥概念,只依稀记得长得还不错。 饿得狠了,她有些头晕眼花,好在梳妆台离得近,没几步她就走到了。那里立着一面人头大小的玻璃圆镜,清晰地照出了她现在的容颜。 饶是她被穿成九福晋这事儿震得头皮发麻,也不得不承认,她赚了。 镜中的女子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肤如凝脂,冰肌玉骨。哪怕云鬓蓬乱,脸色憔悴,也依然容色照人。这就算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也妥妥的是大美女一枚。 就这模样,居然是个失宠的福晋,九阿哥是瞎了吗? 或者,清朝的人颜值普遍比较高,她这样的只能算普通? “福晋,吃饭了。”她还没算清自己在脸在清朝能打几分,便听得初晴的声音。与此同时,一阵馋人的米香便飘了过来。 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了几声。 方舒也不尴尬,换谁饿个一整天还和没事人一样的。 “福晋,您怎么起来了?”捧着托盘进来的初晴和谷雨都唬了一跳,忙将东西放到桌上来扶她。 方舒摆摆手,自己走了过去,一看桌上的饭菜,顿时无语:“这是不是太简单了点儿?” 一碗粳米粥,三碟小菜,寒碜不说,份量还特别小。 初晴道:“福晋,您刚刚退烧,太医交代了不能吃硬的,只宜少量进食。” 行吧,有总比没有好,方舒坐下开吃。九福晋那优雅到骨子里的模样她是学不来了,不过当初她所供职的外贸公司贼事儿妈,为了应付各种场合,她特意报了礼仪班。加之特意放慢了进餐速度,倒也没惹人怀疑。 粥虽少,胜在味道不错。 她以为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但事实是,一碗粥都没喝完,她就饱了。长期少食多餐的胃果然比鸟大不了多少,她放下筷子道:“去把我的嫁妆单子拿来。” 初晴收碗的手一顿:“福晋,您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歇息吧,一会儿天就该亮了。” “大概之前睡多了,这会儿倒精神得很,我就看看,把单子拿来你就跟谷雨去休息吧,你们也忙了一天了。” 两丫环齐齐摇头:“福晋,我们不累。” 方舒声音还是哑的,说话时嗓子拉得隐隐作痛,她挥了挥手:“我喉咙疼不想多说,你去吧,就里外间,有事儿我叫你们便是。” 正房边上便是耳房,守夜的丫环一般都睡在那里,方便主子随叫随到。 初晴和谷雨对视一眼:“多谢福晋体恤。” 第006章 一语惊众人 董鄂家可真有钱啊。 方舒看着长长的嫁妆单子,按照九福晋的记忆整合了下,所有的珠宝字画,店铺田产加在一起,绝不下于十万两,更别提还有一万两的现银。 唔,只要能带走嫁妆,便是坐吃山空也够她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了。 她是带着笑睡着的,而后做了个美美的梦。 梦中的她成功和离后没回董鄂家而是买了宅子自立门户,然后养了五个风格迥异的帅哥,从此过上左拥右抱的美好生活。 “福晋,该起了。” 烦人的声音打断了方舒的美梦,她不爽地睁开眼,便见一个俊眼修眉的丫环站在床前,哦,是金环,她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累得很,起不来。” “病去如抽丝,福晋这身体可有得养呢。但今儿不行,您得去太后娘娘那儿请安,不然九爷下朝回来您还躺着,怕是该生气了。” 是了,九阿哥还等着自己去慈宁宫给宜妃求情呢。她虽然没这个打算,可也有别的事儿要干啊。于是她强打着精神坐起来:“什么时候了?” “卯时末。” 方舒算了算,差不多早上七点。 有点儿早,这会儿指定还没下朝呢。不过女人出门事儿多,早点起来也没什么坏处。金环负责叫起,银环她们正在洗漱架上忙碌着,想是准备洗漱用具。 方舒把枕下的嫁妆单子递给她:“去点点,寻几辆车装好。” 金环奇道:“福晋这是要做甚?” “让你办就去办,问这么多干嘛?”方舒好歹当了几年的领导,沉下脸时气势不自觉地就出来了,压得金环再不敢多问,就连方舒大病未愈便要沐浴的要求也应了下来。 昨儿退热时发了一身大汗,粘腻得不行,再不洗方舒觉得自己就要臭了。 甫出金銮殿,胤禟便见自己的贴身太监金明满脸焦急地跑过来:“主子爷,您快回去看看吧。” “怎么了?” “福晋身边的金环叫了几辆马车,正在整装福晋的嫁妆。” “这女人。”胤禟皱眉,她不会真要去皇阿玛面前请旨和离吧? 主仆俩快步回了阿哥所,屋里的方舒刚刚吃完一碗苦药,正在吃蜜饯。 胤禟见她尚未梳妆,立刻便来了气:“你还未去慈宁宫?” 方舒看了他一眼,长得倒是一副好模样,可惜为了更美好的新生活,她绝不会被这家伙的美色所惑。 她坐到了梳妆台前:“金环银环,来给我梳妆。” 金环瞥了下今早翻出来的皇子嫡福晋礼服,心中有些着慌,感觉要出大事儿。可偏偏初晴昨儿守了一夜,这会子休息去了,她便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着。 胤禟却是松了口气,虽然有些迟了,但太后肯定不会计较的。他在桌前坐下,玉环忙递上一杯新沏的茶,柔媚地道:“九爷请用茶。” “还是你乖巧。” 玉环羞涩地低下了头,弯腰的弧度刚好让九阿哥瞧见她故意露出的一节雪白天鹅颈。 方舒瞧着这段你来我往的眉眼官司,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切,没见识。想想现代姑娘们胆大的着装,这露个脖子算啥啊? 上妆比较麻烦,她闭上了眼睛打算再养会儿神。但有人却不肯放过她,安静了没一会儿就又开口了:“你没事整理嫁妆做甚么?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叫别人看到还不知传出什么去呢。” “都要和离了,嫁妆自然得先清点好,免得一会儿走得时候落下什么,日后讨要也麻烦不是?” 一句话惊了一屋子的人。 金环手一抖,在她眉上的笔便划出去老大一横,银环则拽断了她好几根头发,就连玉环也顾不得对九阿哥温柔小意了,满目错鄂地看向方舒。 胤禟最先回神:“你说什么?” “九爷耳朵不好吗?我说我要跟你和离。银环别给我簪花,一会儿要戴朝冠的。”嫡福晋的礼服配的就是个华贵的帽子,瞅着就重。方舒拭去被金环描坏的那一笔,自己描补了一番,然后点上了口脂。 不错,浓妆掩不住憔悴,憔悴亦不掩其姿容,一会儿哭起来应该挺柔弱动人:“你们愣着干嘛,快给我更衣啊。” “福晋。”金环呐呐的开口叫了一声,却哪敢真给她更衣。 哐啷一声,胤禟摔了杯子:“都给爷滚出去。” 几个丫环立刻溜之大吉,方舒叫都叫不住,有没有搞错,好歹帮她把衣服穿好再走啊。这皇子嫡福晋的衣服繁琐无比,她哪里穿得来。 胤禟却是满脸风雨欲来,竭力压着自身的火气道:“董鄂婉宁,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第007章 坎坷和离路 屋内只剩了他们两个,九阿哥濒临爆发的怒火让气氛压抑无比,似乎连呼吸间都带着焦灼的味道。方舒却是怡然不惧:“九爷真是贵人多忘事,和离的事昨儿不就说过了吗?你当时可是没反对的,怎么这会儿又来冲我发火?” “浑说什么?京里这么多的福晋,哪个闹出过和离这等丑闻,你是嫌母妃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董鄂氏,爷的耐心有限,你今儿好好去慈宁宫走一趟,昨儿跳水的事情就揭过去了,否则……” “否则怎样?让我过得比现在更惨吗?”方舒挑了挑眉,戏谑道:“九爷,有求于人这个态度可不行啊。” “求?你做什么梦呢?” “不是求吗?那你从昨晚开始,几次三番地要我去慈宁宫,难不成不是为了让你母妃早点解除禁足?” 胤禟看着她嘴边那抹讥笑,只觉碍眼极了,印象中那个只会对他唯唯诺诺的董鄂婉宁怎会变成这个样子?他额头青筋暴起,提醒道:“董鄂氏,那也是你母妃。” “我额娘可不会指个奴才让她苛待我,更不会让我跪在大太阳底下。” “呵,真面目露出来了吧,你就是记恨母妃,所以故意跳水抹黑她。什么性子柔顺,什么温婉知礼全是狗屁,你就是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恶妇。” 心口又泛起熟悉的痛,方舒感受着原主的情绪,很是为她不值,张口应道:“所以这个恶妇现在要跟您和离了,九爷您不该弹冠相庆么,却又在这里拦阻什么?” 胤禟:“......牙尖嘴利。” “过奖,九爷刚刚说的那句话我甚是认同。性子柔顺,温婉知礼的确全是狗屁。要不我的丈夫也不会在我大病初愈的时候就逼着我去给罪魁祸首求情。” “什么罪魁祸首,你可别给母妃乱安罪名,那莲花池子可是你自己跳下去的,昨晚撑不过那也是你自己作的,休要胡乱攀咬。” 渣男,这婚不离是不行了。 莲花池的确是她跳的,可是九福晋,这个可怜的女人。早在被暴晒又无医的时候就已化成了一缕芳魂,这条命却又要向谁去讨回? 体内悲伤的情绪越发浓重,方舒眼眶酸胀,只得低下头去,不让九阿哥看到自己通红的眼。 可这一低头的动作落到九阿哥眼里,却成了她服软的证明。 罢了,她也的确受了委屈。如今她正在气头上,何苦和她硬碰硬呢。这般一想,他便放缓了语气:“好了,额娘是气爷不务正业,所以有些迁怒于你。这样吧,只要你让额娘解除禁足,爷这个月就都在主屋陪你可行?” 她听到了什么? 方舒错鄂得瞪大了眼睛,所以九阿哥这是给她求和了,求和的条件便是陪九福晋一个月。 对于风流不羁的九阿哥来说,这也许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吧,这要换了原主,肯定立刻就感恩戴德的同意了,可她是方舒啊。 他长得很帅没错,还贵为皇子,可她却不是这个时代以夫为天,整日甘心呆在后院,等待丈夫垂怜的女人,他自以为的宠爱和施舍,对她来说,全都一文不值。 何况九阿哥注定是要被雍正料理的,她还是及早抽身为好。若错过这次机会,又要何时才能寻着合离的借口? 方舒粲然一笑:“一个月都陪着我,那九爷不是太委屈了吗?九爷要没什么事就走吧,我还得赶着去面圣呢。” 说了这么多话,也不知道一会儿面对康熙的时候还能不能把戏演好。 胤禟看着她眼底的坚定,一时有些拿不住缰,气得绕着桌子转了两圈:“董鄂氏,别以为爷最近跟你小哥走的近了些就能恃宠生骄。断了这条线,大了不再寻个商人便是,满京城想搭伙的人多了去了,哲羽便是此时退出,爷也不愁寻不到资金。” 董鄂哲羽是九福晋的亲哥哥,一母同胞,作为董鄂家的嫡孙,他算是不务正业的典型。 宗室子弟,不思为官之路,却偏好钻营那些个黄白之物,几乎是宗室中教子的反面教材。不过董鄂齐世倒不怎么在乎,他已经有了能干的嫡长子哲贤,其他出息的庶子也不少,嫡次子浑一些反而更能保家中安宁,也省得他百年之后,两个嫡子为了爵位和家财争论不休。 只是他没想到,哲羽便是经商也经出了名头,短短几年,已隐有成为京中商业巨子的模样。虽说经商没甚么好名声,但拿回家的真金白银却是实实在在的。 方舒有些迷糊,后世传言九爷可是相当有钱的,要不也不能成为八阿哥的钱袋子,怎么还在和她小哥拉投资?难不成时间尚早,九阿哥还没来得及发家致富? 第008章 额娘来探病 雍正登基之后,八爷党持续作死,最后被清算了个彻底。 董鄂家怎么样,方舒不知道,因为电视上没演,但她对八阿哥贪污一千万两,九阿哥两千万两这数据却是记忆深刻。传言九爷生意做得非常大,但是短短二十来年,要积下这样一笔财富,显然靠正经经商不太可能。 方舒想到了一种可能,九爷的生意怕只是明面上的幌子,赚钱不假,但真正的大头显然来自于贪污。 那就更不能让董鄂家再扯进去了。 她扯了扯嘴角:“九爷要不说,我还真不知道,你还在求我小哥办事呢。” 胤禟瞪大眼睛:“你会不会说话,找他那是爷给他面子,跟爷合作,还能让他吃亏不成?你知道这京中有多少关节需要靠爷去打通吗?” “那爷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毕竟董鄂家也不缺在朝中的人脉。” “你什么意思?” “皇上拉拢蒙古王公的时候,后宫高份位的全是蒙古女人,一国之君拉拢人心尚且要善待人家女眷,九爷却放任你母妃摆婆婆威风,往死里磋磨我,我是真搞不懂,你到底哪来的脸去寻我小哥帮......“ 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就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 胤禟气急败坏:“董鄂氏,你是不想活了吗?皇阿玛也是你能随便编排的?” 方舒用力挣开他的手,嚷得比他还大声:“与其在宫里被人欺压,还不如死了算了,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金环,银环,进来帮我更衣。” 可惜门外早已空无一人。 胤禟卷了她的礼服,头痛不已:“圣驾面前岂容你发疯?当心被打板子。行了,你病还没好,安心养着吧,爷去一趟董鄂府,请岳母大人下午来陪你。” “你不要我去慈宁宫了?” “满口胡言乱语,爷怕太后被你气死。”一向温柔听话的人犟起来还真拿她没办法,眼见董鄂氏油盐不进,胤禟只能无奈妥协,他要她去慈宁宫,是去给母妃求情的。可她现在满身怨恨,真去到慈宁宫再说出些胡话,这事儿就更不知要闹成什么样了。 方舒却不理会他的退让:“那和离的事儿呢,你去跟皇阿玛说?” “不可能。” “凭什么?你毁了我上半辈子还不够,还要连我下半辈子一块毁了么?” 胤禟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会儿:“爷懒得跟你瞎扯,金明。” 守在门外的金明叫苦不迭,却不得不应道:“奴才在。” “着人看着福晋,若她出了这屋半步,唯你是问。” 九福晋病了。 这没什么稀奇的,昨儿闹了一出又一出,好几个太医都守在阿哥所里过的夜,谁都知道九福晋病了。 稀奇的是,九阿哥居然吩咐闭门谢客,去探望的女眷全挡了不说,就连八福晋和十福晋也吃了闭门羹。更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是,向来风流的九阿哥居然也守在屋里陪着,还亲自去了趟国公府,将九福晋的亲娘接进了宫。 外头烈阳炙烤着大地,屋内摆了四盆冰山,倒是觉不出暑热。 金环捧着药进屋:“福晋,该喝药了。” 躺在床上的方舒转了个身,给了金环一个冷漠的后背。 金环有些着急,苦口婆心地劝道:“福晋,您中午饭就吃得少,再不好好吃药,这病怎么会好呢?” “不好就不好,反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好不容易穿成个贵族,却提早二十多年知道了自己结局悲惨,是个人都高兴不起来。更何况,这个贵族还没什么发言权。 早上九阿哥一开口,别说宫里的奴才,便是她从娘家带的陪嫁丫环也不听她使唤了。一群人将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别说人,她怀疑连蚂蚁都爬不出屋去。 这么一来,她到康熙面前求和离的愿望就彻底落了空。 “宁宁,你这是要额娘的命啊。”哀婉的哭声从门边响起,方舒还没回过神来,心中便涌起了一阵浓浓的依恋,一声“额娘“哽咽出口,然后便泣不成声了。 朦胧的泪眼中,一个打扮贵气的妇人从门口跨进来,九阿哥紧随其后。 金环和初晴大喜,行礼道:“九爷吉祥,二太太吉祥。” 女儿哭成了泪人,二太太马佳氏哪还有空去管丫环,几步奔到床前,本想安慰两句。可见到女儿消瘦憔悴的模样,哪里还忍得住,眼泪跟着便落了下来。 母女俩抱头痛哭,几个丫环也跟着抹泪。胤禟在门边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头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真让人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哭了好一会儿,初晴上前扶人:“二太太,福晋身子弱,可再经不住伤心了。” “是啊二太太,福晋药还没吃呢,再哭下去可就冷了。” “还是福晋的身子要紧。” 马佳氏也知道是这个理,到底是大家族出来的贵妇人,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掏出帕子,亲自给方舒擦了泪:“乖女儿,咱先把药吃了好不好?” 第009章 劝和不劝离 有妈的孩子可真幸福啊!方舒被马佳氏哄着吃了药,嘴里含着蜜饯时头一次觉得,穿越也不错,至少有真心疼爱她的家人了。 董鄂夫人姓马佳,也是满洲八大姓之一,只是这些年,已经败落得差不多了。好在儿女争气,她在董鄂家的地位并没因马佳氏族的衰败而动摇。 几个丫环很是自觉,见方舒喝完了药,便退了出去,给母女俩留足了说小话的空间。方舒趴在马佳氏的膝盖上,任她一下下地轻抚自己的背,舒服的简直想呻、吟,实在是太温暖了,温暖得她那声额娘都唤得格外真心实意。 “怎么就闹成这样了?昨儿听说你跳了莲花池,额娘担心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可你人在深宫,这些消息便是知道了,没有旨意额娘也进不来宫里,好在九阿哥体恤,求了旨让额娘来看你。跟额娘说说,可是受了委屈了?” 方舒吸了吸鼻子:“额娘,女儿想和离。” 马佳氏唬了一跳,复又温柔地道:“说什么胡话呢?你跟九阿哥可是皇上赐的婚,哪能和离?再说了,这九阿哥当初可是你一眼看中,央了你阿玛到皇上面前求的旨意,如今不过两年就要和离,让皇上如何想?” 方舒顿时哽住了,仔细地回想一番,果然从记忆中扒出了两人的初遇。 桃花盛开的皇觉寺后山,董鄂婉宁巧遇了陪宜妃娘娘去礼佛的九阿哥,不知是桃花开得太艳,还是九阿哥的颜值太高,十五岁的婉宁一眼万年,再也忘不了那张脸那个人。 多方打听得知了对方的身份,更是开心,软磨硬泡地跟她小哥磨了许久,最后说动了父亲,这才有了后头的赐婚。不过,这事儿九阿哥却是不知道的。 美色误人啊,方舒恨不能回到两年前,好生告诫婉宁一番。 漂亮的男人只能用来欣赏,用来当丈夫,冒的风险就太大了,这不,头上绿成了蒙古大草原。 她落下两滴悔恨的泪水:“额娘,女儿知道错了,九爷本就花心,宫内宫外的女人加起来,二十个都不止。更何况,女儿如今还得罪了宜妃,若是不和离,不出两年,额娘就得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马佳氏只知道女儿跳莲花池,却不知道宜妃罚她跪那出,闻言一愣:“怎么连宜妃娘娘都得罪了?” 方舒便将事情大致说了,从罚跪到被容嬷嬷逼迫,把一个小可怜的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 马佳氏心疼不已,掏出帕子给方舒拭泪:“乖女儿,你受苦了。” 瞧着她眼中的心疼,方舒觉得自己成功了一半,都这么可怜了,额娘一定会同意她和离的吧?哪知马佳氏开口说的却是:“等额娘回去便给你寻些求子的偏方来,听说城郊的碧灵寺虽然庙小,求子却很是灵验。等你有了孩子傍生,宜妃就不会这么磋磨你了。” 方舒差点跳起来:“他都这么对我了,我还给他生孩子,疯了吗?” “说什么胡话呢?宜妃不厚道,但九阿哥对你还是不错的。” “哪儿不错了?额娘你是不是不知道他在外头有多少女人?”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九阿哥尚且年轻自然爱玩,他是皇子长得又俊,虽然只在工部蹉跎日子,却是所有皇子中最有钱的。便是他不去招惹那些女人,也有得是不要脸的对他投怀送抱。像他这样的新鲜劲儿过了就摞开了,怎么都比那些被狐媚子迷住的强。瞧瞧十福晋过的日子,被一个妾压得死死的,跟她比起来,你就知足吧,至少九阿哥不会宠妾灭妻。” 方舒:…… 代沟,三百年深深的鸿沟,她俩完全没法正常交谈。 合着在她额娘眼中,没有纵容小三小四欺压她这个正房就是好男人了。 什么狗屁三观。 可她很快悲观的意识到,马佳氏这样的想法在这个朝代才是正常的,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马佳氏见女儿神色凄然,叹了口气道:“额娘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九阿哥的,所以受不了他外头有那么多人。但是宁宁啊,只有没出息的男人才会不纳妾呢,你瞧瞧八贝勒,被八福晋管得那么严,差事办得好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嘲笑?” 方舒:…… “宁宁,额娘跟你说的话,你要好好想想。和离这种话可万万不能说了,别说皇家了,便是宗室子弟,哪家夫妻是敢闹出和离的,都是皇上赐的婚,和离那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吗?” 方舒不死心:“皇家宗室这么多夫妻,难道每对都和睦美满吗?” “那怎么可能?不过和离休妻没听说过,嫡福晋身染恶疾,早丧或被送去家庙的却不在少数。宁宁,你爷爷虽然是一等公,但是跟皇家比起来,这又算得什么呢?真给了皇家没脸,家里怕就护不住你了。” 方舒心中一凛,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 第010章 责备与委屈 马佳氏眼眸微阖,知道自己的恐吓起了作用,漂亮的唇角微微勾起,心中却是难安,女儿入宫两年还是这般单纯,日后想靠她自己立起来怕是难了。她拍了拍方舒的手:“怎么就怕成这样了?以董鄂家的地位,宫里便是想动你也是要好生思量一番的。更何况你小哥跟九阿哥交情不错,又在合伙做生意,只要你不犯忌讳,便是跟九阿哥使使性子也没什么打紧。” 方舒心道,可我要做的事在你们看来就是犯忌讳的啊。如今看来,这事儿保不准是要掉脑袋的。万一惹恼了康熙,一杯毒酒赐过来,再往外报个暴毙,董鄂家便是知道真相也不敢怎么样。 毕竟康熙已经大权在握了。 算了,还是先解决小哥的事儿吧,她斟酌了一下,拉着马佳氏的手真切地道:“额娘还是跟小哥说说吧,跟九爷还是适当保持些距离比较好,万一他贪心不足,贪了小哥的家财,咱们家还能跟他杠上不成?” 话音未落,头上就挨了一个爆粟:“又浑说。九阿哥最是仗义之人,怎会去贪朋友的钱财?” 最仗义的不是侠王十三吗?怎么听这意思,九阿哥也有这么个名声?方舒再次满脑袋问号,这跟她所知的历史严重不符啊。 她呐呐道:“那也别走太近啊。这些个皇子阿哥的,到时候肯定要争皇位,万一失败了,牵连咱们家怎么办?” 马佳氏奇怪地看着她:“宁宁,你到底怎么了?怎么竟说些胡话?“ 方舒咬咬牙,决定往怪力乱神上扯,古人不是最信这个的嘛! “额娘,女儿做了个梦。” “嗯?梦到什么了?” “梦到九爷站错了队,下场可凄惨了,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儿吧。” 马佳氏霍然起身,厉声喝道:“跪下。” 方舒吓了一跳,迷茫地抬头,却见刚刚还一脸温柔的马佳氏已是满脸怒容,她惊鄂不已:“额娘。” “跪好。” 方舒只觉莫名其妙,但见马佳氏气得浑身发颤,也不好再说什么,依言跪了下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董鄂婉宁,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莫说只是一个梦,便是有天九阿哥真的落魄了,你做为嫡福晋也不该只想着独善其身啊!”马佳氏越说越气:“来时我还想着,若是你受了委屈,便是拼着被太后斥责,额娘也得找九阿哥理论理论,可到头来混帐的却是你。” “我怎么混帐了?”方舒不服气,梗着脖子道:“他要是与我恩爱和睦,举案齐眉,便是刀山火海,我也愿陪他去闯一闯。可他是怎么对我的?婚后两年,除了每月的初一十五,他何时进过我的院落?他额娘罚我,催我生孩子的时候他可曾为我说过一句公道话。他小妾在我面前上蹿下跳的时候,他哪回帮的是我?他好时我备受冷遇不公,凭什么他落魄了却要我赔尽一生甚至我的娘家?” 她越说越委屈,体内的情绪与之强烈共鸣,几乎在瞬间,泪水便夺眶而出。 她小脸微仰,泪水却不曾因角度而止住下坠的趋势,反而大滴大滴地顺着脸颊流淌,衬着她苍白憔悴的脸色,越发显得凄凉,委屈得无以复加。 马佳氏的怒火几乎立刻就散尽了,一把将方舒抱进怀里:“宁宁,你是要心疼死额娘啊。” 这孩子,以往回家只会说一切都好,若不是这次爆发,她哪会知道她如珠似宝般宠大的女儿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虽外头有些传言,可她想着九阿哥好歹和嫡子交好,怎么可能真的冷遇女儿。 哪知道…… 母女俩再次抱头痛哭。 方舒到底大病未愈,哭不多时便觉得撑不住了,眩晕感一波一波地袭来,彻底昏过去之前,她听到自己凄婉的声音:“额娘,宁宁想回家。” 这绝不是她想说的话,而是董鄂婉宁真正的心声。 手上一沉,马佳氏惊慌低头,却见女儿已是双目紧闭,昏了过去。 “来人啊,快传太医。” 胤禟无比郁闷,本以为请了岳母来,董鄂氏就该消停了。哪知母女俩关在一块儿不知说了什么,董鄂氏居然又晕了。而对自己一向甚是温和的岳母也没了好脸,确定董鄂氏暂时没什么大碍之后,就沉着脸出了宫。 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汁儿。 他有些忐忑,决定明儿去找哲羽探探口风,哪知当天夜里,梁九功便将他请去了乾清宫。 第011章 九阿哥示好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啪。” 刚请完安,一本折子便砸到了胤禟肩上:“吉祥?有你这么个不孝子,朕没被气死就不错了,哪儿来的吉祥?” 胤禟心里咯噔一下,董鄂氏跟岳母到底说了什么?岳父不会真上了个请求和离的折子吧? 早知道就该在门外偷听的。 他忙低头认错:“儿子该死,回去定当好生教导董鄂氏为妻之道。” 康熙依然很气:“教导?那也得你有机会才行,先看看那折子再说话吧。” 折子就落在身边,胤禟急切地捡了起来,果然是他岳父董鄂齐世上的折子。言辞恳切,姿态极低,言及爱妻思女心切,想接董鄂婉宁回家小住。 胤禟松了口气,不是请求和离就好。可再一细想,接回去小住也不行啊。 这折子放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可偏偏在董鄂婉宁被宜妃罚跪,继而被恶仆欺凌跳莲花池之后。大病一场,娘家派人来接回,显然是觉得女儿在婆家受委屈了。 当然,人也的确受了委屈,胤禟想起今儿白天母女抱头痛哭的情景道:“皇阿玛,董鄂氏年纪尚轻,会想家也是正常的。儿子明儿就送她回董鄂家住几日便是。” 康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难道这儿子蠢到没看出来董鄂齐世这是在帮女儿叫屈?他转了转手中的扳指道:“去之前,带你媳妇到慈宁宫去请个安,你母妃可还在禁足呢!” 胤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黑甜一觉睡到月上中天,方舒发了一身大汗,只觉整个人都松快了几分。 几个丫环也是喜上眉梢,初晴一边帮她梳发一边道:“福晋的呼吸听着都轻浅了呢,想是大好了。” 金环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准备热水,抽空道:“等过两天,奴婢拿些血燕窝出来,福晋每天早上喝一碗,身体肯定很快就恢复了,水好了,福晋今儿还用玫瑰花瓣吗?” “行吧。”方舒随口应了一声,她还有些回不了神。 下午董鄂夫人的话让她发现,这个世界跟她所认知的大清朝存在着一定的偏差,也不知是时间尚早,还没到九子夺嫡的时候还是她穿的根本就不是正史。反正目前的八爷虽办差有些功劳,早早封了贝勒,但还跟在大阿哥身后转,根本没自立门户,更别提形成党派了。 十阿哥胤誐也不像后世所说般是个草包,他只是脾气比较大而已,目前在兵部办差,什么职位不清楚,但比九阿哥这个只在工部挂个闲职的要厉害得多。 至于其他人,她就不知道了。董鄂婉宁是个内宅妇人,后宫尚且不能干政,她一个皇子福晋就更不用说了。天天宅在后院,不是斗小妾就是斗嬷嬷,方寸之间的地盘,想想就觉得人生无望。 “福晋,沐浴吧。“ 方舒不想被看出端倪,只得忍了羞怯,在几个丫环的注视下脱衣下水。 被三个丫环伺候着洗澡,这日子怎一个奢靡了得,这要是换成三个帅哥,哎妈不敢想,不敢想。 最麻烦的其实是头发,原主的头发又黑又密,因为保养得当,顺滑如最上等的丝绸。 可这保养也相当麻烦,远不是后世抹点护发素再拿水冲掉那么简单,所以她也就由着丫环们折腾。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熏干了头发,可以吃饭了。 早知道她就先吃饭再沐浴了,可把她饿的。方舒摸了摸肚子,坐到外间的小桌前,眼中期待的光在看到金环托盘中的清粥小菜时灭了个彻底,她一下垮了脸:“怎么又是这个?” “福晋,这是太医交待的啊,您再忍两天吧,病好了就能敞开吃了。“ 方舒眨眨眼睛,甚是可怜地道:“可我很饿啊。“ 初晴不忍心了:“小厨房备了绿豆汤,福晋先用饭,过一会再添一盅绿豆汤可好?” “行吧。”方舒想说自己想吃鸡腿,想吃糖醋排,可这是清朝,医疗落后,一场风寒都能让人一命呜呼,她还是听太医的比较好。 “九阿哥到。”大监的声音总比常人尖细几分,方舒听得不太舒服,几个丫环却是喜上眉梢。初晴拿了旗袍过来:“福晋快更衣啊。” 方舒低头喝粥:“热。“ “可是……“ 话未说完,胤禟便掀帘子走了进来,得,来不及了。 几个丫环连忙行礼:“九爷吉祥。” 方舒入乡随俗,也放下了碗筷,刚一福身就被九阿哥亲自扶了起来:“你身体没好,还跟爷见外什么,安心吃饭。“再一探头,陡然怒道:“你们就给福晋吃这个?” 几个丫环面面相觑。方舒嘴角抽了抽:“这是太医吩咐的,近日不便吃那些油腻的。” 胤禟顿时尴尬不已,他只是想寻个由头示好而已,怎么也这么难。 第012章 激将求休书 初晴她们知趣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方舒可不管九阿哥作何感想,自顾自地坐回去喝粥。虽然清淡了些,但这粥和小菜做得都相当不错。 而且,她是真饿了。 胤禟被无视得彻底,心中升起一阵闷气,很想甩袖离去。但想到皇阿玛交待的事,他也只得耐下性子去哄她:“你可想回董鄂家住几日?” 方舒咽下一口粥:“这还用问吗?” 在宫里呆着能有什么意思,回了娘家她至少可以抽冷子上街去逛逛。 胤禟道:“这样吧,只要你明天去给太后请个安,解了母妃的禁足令,爷便送你回娘家住几天怎么样?” “比起这个,我更想去乾清宫走一走,如果皇阿玛能同意让我们和离,那我在董鄂家想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放过宜妃,呵,原主一条性命,难道只关她十五天禁闭她还委屈么?占了原主的身体,方舒早打定主意,该记的仇绝不轻易放下。 “董鄂氏,你别得揪着点小事就不放啊。爷也是为了你好,你为母妃求情,她定会记着的。可你若非要和她作对,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方舒依旧慢条斯礼地吃着粥:“我以前奉承伺候得还不够精心么?她记我什么情了,该摆的婆婆谱可半点没落下。宜妃娘娘金尊玉贵,我是伺候不起了,爱咋咋滴吧,大不了再送个嬷嬷来帮我管家呗,我还懒得管了呢。“ 胤禟再次感受到了她的牙尖嘴利。 想他堂堂皇九子,何时被妇人甩过脸子,当下便想甩袖离开。可想到乾清宫看到的折子和皇阿玛的态度,他也只能强忍下来:“好了,爷知道你这次受了委屈,这样,只要你好生别闹,爷答应你,以后每月逢五逢十都歇在你屋里总成了吧?” 方舒差点被粥呛到,抚了抚嗓子道:“九爷,除了卖身你就没别的招了吗?” 卖身? 胤禟一直压制着的火气因这两字彻底暴发,他拍案而起:“董鄂氏,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方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九爷给那么多的美人赎过身,怎会听不懂我的话?” “这样闹下去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别以为爷真不敢休你。” 方舒看了他一眼,突然放下碗筷,迅速从另一个桌案中翻出了文房四宝:“九爷,请吧!” 胤禟一愣:“......什么?” “休书啊,不是要休了我吗?九爷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你……你……你是不是疯了?” “对啊,让你们逼疯的。”在胤禟不可置信的眼神下,方舒开始研墨:“当我求您了,您就把这份休书写了吧,也省得我日后不知怎么面对宜妃娘娘。” 胤禟的脾气也上来了:“好,你很好,要休书是吧,爷这就成全你。” 他几步过去,方舒比他还殷勤,不光铺好了纸,还将一根狼毫递给了他,那眼里的雀跃和期待几乎溢出眼眶。 他何曾被人如此嫌弃过,还是曾经把他当成天的女人。他恨恨地瞪了方舒一眼,一把接下那根狼豪,三两下就在第一列写下了龙风凤舞的休书二字,然后便卡了壳。 方舒皱眉:“你怎么不写了?” “爷没写过这个,不知怎么写?再说了,休妻也是要理由的,爷总不能凭白无故休了你吧,那怎么跟岳父交待?” “怎么就凭白无故了,无子,不敬翁姑,这不现成的罪名嘛。”方舒越说越兴奋,恨不能拿了那笔帮他写。只要拿到休书,她跟九阿哥就再没关系了。宜妃再得宠又怎样,还能去找一个臣女的麻烦不成? 更重要的是,她就再不用担心九阿哥被雍正清算时连累自己了。而且,没了自己这个纽带,小哥和他的生意自然会慢慢疏远开来。 简直一举数得。 无子。 不敬翁姑。 的确是是七出之中的教条,可胤禟却哪好意思落笔。董鄂氏之前对母妃,说逆来顺受都不为过,要不容嬷嬷也不敢猖狂到这份上。便是此次不去给母妃求情也是因为母妃做得太过了。 董鄂氏虽是媳妇,可也是一品大员家的嫡女,莫名被罚跪在太阳底下,身子受不了不说,以后哪还有面子在皇家立足。也难怪她此次心硬如铁还一心求去。 而无子就更不消说了,他一月就两天住在董鄂氏屋里,且还不太爱碰她,她要是能有孩子就有鬼了。 把这两条当作休妻的罪名,他自问脸皮还没那么厚。 更何况,这休书真要写了,哲羽怕得跟他拼命。 第013章 姨娘来抢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屋内静得针落可闻。 胤禟提着狼毫,写也不是放也不是,就那么僵在了那里。董鄂氏是豁出去了,所以有侍无恐,可他不行啊。 一滴墨自笔尖滴下,在洁白的宣纸上晕出一团黑印。方舒耐心告罄,冷笑一声道:“九爷别不是不敢写了吧?” 胤禟的确不想写了,但在方舒讥笑的眼神注视下,就这么放下笔未免也太没面子。他梗着脖子道:“没见纸脏了吗?让爷怎么写?” “九爷是怕牵扯过大所以不敢写吧,糟蹋宣纸做甚?”方舒不屑地哼了一声,眼中的嘲讽越发明显,虽然换了一张宣纸,可那眼神却似乎笃定了九阿哥不敢写。 被一个女人这样挑衅,胤禟脑海中那根属于理智的弦彻底崩断,狼毫再次沾上浓墨,眼看就要落到纸上,方舒努力维持着嘲讽的表情,心里已经快要乐开了花。激将法果然好用,快写吧,快写吧,写完姐就自由了。 可就在这时,门外却传来了一道尖细的嗓音:“主子,三姨娘求见,说是大格格病了。” 胤禟头一次发现,原来金明的声音是如此动听,他一把扔下笔,急匆匆地往门外走:“爷还有事,明儿再来与你细说。” 方舒差点气死,横袖一扫,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便落了一地,呯呯之声不绝于耳。 金明缩了缩脖子,见九阿哥走出来忙迎上去:“主子。” 胤禟长舒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问道:“怎么回事?” “说是大格格拉肚子,晚饭后已经拉了三回了。”金明有些奇怪,福晋屋里不是有四盆冰山吗?怎么还把主子热成这样 “那还不快请太医?”胤禟急了,举步便往外走,大格格去年十一月才出生,算来如今才半岁,这么小的孩子哪经得住拉肚子。 金明连忙跟上:“已经着人去请了,主子您去哪儿啊?” “当然是去看大格格啊。” “可是福晋似乎很生气啊,您就这样走了……” “闭嘴,有没有点轻重缓急?是她董鄂氏发脾气重要还是大格格身体重要,你连这点都分不清吗?” 金明:…… 不是您自己说要哄好福晋,让她开口去慈宁宫给宜妃娘娘求情的么?再说,三姨娘用大格格邀宠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当然这话他聪明地没说出来,只是跟着九阿哥的步伐去了西厢。 屋里的方舒自然也听到了这话,她扯了扯嘴角骂道:“狗屁,明明是自己怂了不敢写休书,装什么好爸爸?” 不多时,金环推门而入,便见书案前一片狼籍,方舒临窗而坐,正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清冷的月光给她渡上一层银辉,衬得她怔然的神色一片阴郁。 金环心中一酸:“福晋,您别和那起子贱人置气,不值当的。” 方舒恍然回神,旋即笑了开来:“说什么呢,我哪有空和人置气啊?初晴呢,她不是说有绿豆汤?” 金环嘴角抽了抽,亏她以为福晋是在伤心,哪知她竟只在惦记绿豆汤。不过惦记吃的总比惦记人好,毕竟吃的触手可及:“……奴婢这就去拿。” 吃完半盅绿豆汤,方舒揉了揉肚子,总算是不空了。 初晴瞧着她意尤未竟的模样,担忧地道:“福晋,可不能再吃了。” 方舒郁闷地翻了个白眼,换了话题:“九爷呢?” 金环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还在西厢呢!” “大格格怎么样了?” “会怎么样啊?太医扎两针就没事儿了,三姨娘惯会小题大做,人老色衰就拿大格格争宠,呸,不要脸。”金环义愤填膺。 初晴皱了皱眉,轻斥道:“金环,别浑说,三姨娘怎么说也是主子,这话传出去,别人还不知要怎么议论福晋呢?少给福晋招祸。” 金环气道:“我又没有说错,这都第几次借口大格格从福晋这里抢人了?也就福晋大度,没跟她计较,换个人,哼……” 方舒无语,就算她想计较也没用啊,九阿哥又不待见她,她摆摆手:“算了,你们看着点,等九爷出了西厢跟我说一声便是。” 休书可还没写呢。 初晴和金环怔了怔,同情地看了方舒一眼:“福晋,三姨娘好不容易把九爷拉去,九爷今晚定是出不了西厢了,要不您还是先睡吧,有什么事儿等明儿再说。” 看来今晚是不可能要到休书了,除非她愿意到三姨娘那里去抢人。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休书的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方舒惆怅地叹了口气,想当个单身贵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还是洗洗睡吧,梦里就什么都有了。 第014章 小三扎堆儿 天还刚亮,方舒就被迫起了床,梳洗之后才有了几分精神。被初晴和谷雨扶着进到正厅的时候,厅里已经坐了五个女子,环肥燕瘦,风格不一。 记忆中的人名和脸逐一对上号,她不得不感叹,九阿哥真是艳福不浅啊。 二姨娘芳荷端庄守礼,人淡如菊。如意柳眉桃腮,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如兰玉雪可爱,笑起来还带着两个深深的酒窝。两个扬州瘦马就更不消说了,生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且两人一高挑一娇小,亦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看来九阿哥的口味比较驳杂,不拘风格,是美人就能得他欢心。 至于其他的通房丫头,因身份低微,还没有给她请安的资格。 看着这几个美女,方舒真的很怀疑,清朝的贵女都是忍者神龟吗?话说让小妾给主母请安到底是谁定的规矩,大清早的就要看到一堆跟自己抢丈夫的女人,每日提醒自己头上到底有多绿,确定不会气到减寿? 原主在这样的环境里两年还没被气死,可真是好肚量啊。金环居然说这是在给这起子小狐狸精立规矩,让她们知道这府里究竟谁才是主人。 呵,这样的主人,还是不要当比较好。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睡到日上三竿不香吗? “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她好回去补个回笼觉。 “可是福晋,三姨娘还没到呢。”开口的是如意,语气并没什么不妥,可那幸灾乐祸的模样却是毫不掩饰,方舒瞧着不爽,正打算说两句就听另一美人开了口:“是啊,三姐姐还没来呢,怎么就能散了呢?” “三姐姐真是越来越过份了,连给福晋请安都敢迟到,这分明是仗着自己得宠不把福晋您放在眼里。”碧玉撇着嘴:“福晋,您可得好好儿给她立立规矩了。” 玲珑紧接着帮腔:“是啊福晋,不然这府里都不道谁才是主子了。” 方舒眼皮子耷拉下来,这几个小妾未免也太猖狂了吧,明目张胆的上眼药,想拿她当枪使,当她是傻的吗?等等,这事儿原主似乎没少干啊?只可惜每次罚了人后,九阿哥都要为他的爱妾讨回公道,反正她一次好都没讨着。 此时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弱柳扶风的三姨娘梅蕊踩着花盆底跨门而入,莲步轻移,袅娜生姿。容貌娇艳,比外头的盛开海棠还要更惹人怜爱几分。 靠,这就是金环说的年老色衰? 这不明显的谎报军情么?她又偷偷看了二姨娘芳荷一眼,虽当不得国色天香,却也足够动人。 这两人是最早伺候九阿哥的,比他还要大两岁,算来已是二十有三。 二十三,放在现代还正含苞待放呢。 且这两人保养得甚好,正是一个女人褪去青涩走向成熟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成熟女人的魅力。三姨娘容貌偏柔媚,加上成熟的韵味,便更加吸引男人。 “对不住福晋,妾身不是故意起晚的,实在是爷折腾得实在太厉害了。”三姨娘盈盈下拜,满脸娇羞无奈,手指不经意间抚过脖子,上面有一道红痕,赤裸裸地向方舒示威。 这个时代的小三实在是太猖狂了。 方舒瞬间没了欣赏美人的心情,冷笑一声道:“大格格都生病了,三姨娘倒是好兴致。” 三姨娘表情一僵,旋即委屈道:“这……爷想要,妾身还能不给吗?” 禽兽,方舒给九阿哥又打上了一个标签。 看着下头几个美人羡慕嫉妒恨的模样,方舒越发意兴阑珊,挥手道:“我乏了,你们各自散去吧。” “可是福晋……“ 没见三姨娘被罚,其他几人显然不太甘心,但方舒摆出一副疲惫的模样,她们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杆枪走出大厅。不甘之余,恨恨地瞪了三姨娘好几眼,顺便附赠几许酸话。 三姨娘也不是省油的灯,方舒走后,自又是一番口水官司,只是结局如何方舒已经完全没兴趣了。 御花园中百花吐艳,太液池里的荷花开得尤其好。 今儿的早朝,鸡毛蒜皮的小事一件接一件,散朝的时候,荷叶上的露珠都已没了踪迹。康熙没坐龙撵,领着一行人穿过了御花园。 梁九功一瞧,这可是去坤翊宫的路啊,他忙小声提醒道:“皇上,宜妃娘娘还在禁足呢!” 康熙脚步一顿:“胤禟媳妇今儿没去慈宁宫?” “昨儿夜里,九阿哥与九福晋大吵一架,听闻还砸了不少东西。加之大格格病了,九爷最后是在三姨娘房里过的夜,九福晋至今未出过阿哥所呢。” “大格格又病了?现在如何了?” “孔太医去瞧的,要不奴才去问问?” “问什么?真要病得严重,太医院早报上来了。”康熙气得胡子抖了抖,这个不孝子,让他好生安抚下董鄂氏,居然还跑去睡小妾,就连一天都忍不了吗?那小妾莫不是个天仙:“胤禟呢?” 梁九功道:“刚一下朝,九爷便被都统大人拉走了,想是为了接九福晋回娘家小住的事。” 康熙:…… 都允了的折子,自然没理由收回。康熙笑了笑:“倒没想到,胤禟这媳妇还真硬气了一回。” 梁九功没明白他说这话意图何在,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皇上,那宜妃娘娘那里?” “罢了,倾心近年来越发任性,借此修身养性,若能反省一番也是一件好事。午间你挑两个好瓜去坤翊宫走一趟吧。” “喳。” 第015章 带嫁妆被阻 方舒的回笼觉再次被打断,初晴和谷雨几乎是将她从床上硬拖下来更衣的。她幽怨无比:“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个病人啊。” “福晋,都统大人来了,说要接您回家呢!”初晴将一条白绺子搭在她脖子上,然后将她按到梳妆台前梳头:“都统大人不比二太太,虽是您的阿玛,可到底不是女眷,总不好再叫他来屋里看您吧?” 方舒已经听不着后面的话了,激动地问道:“你说,他来带我回家?回哪个家?” 谷雨笑了起来:“当然是您娘家啊,都统大人请了旨,说带您回家散散心呢。” “有没有说住多久?” “没有,只说回家小住而已!” 方舒顿觉失望无比:“怎么只是小住啊?” 董鄂齐世留着短短的两撇鬓须,虽是武将,却是生得白净,若不是那身从军的威严气势,方舒差点以为他是拿笔杆子的文官。 她弯腰福身:“女儿给阿玛请安。” “身体不好还这么多礼做甚?坐椅子上好生歇着,等你丫环把东西收拾好就回家,你额娘在家盼着呢!”并没有温声软语,也没什么感人的话语,但方舒体内却依然涌起了一阵依恋,和昨儿见到董鄂夫人时的反应一模一样,且更为激动。 隐隐约约间,方舒似乎听到了一个女子轻声的呢喃:回家,回家,我要回家。 一体双魂么?还是说,这是董鄂婉宁的执念。 “咳咳。”两声咳嗽响起,被无视的胤禟有些尴尬地开口:“那个婉宁啊,爷让秦先生给你拿了两千两银子,你且放心花用,看到喜欢的买就是。爷过几天就去接你回来。” 方舒淡淡道:“不用,我不缺这点银子。” 更不想回来。 这两天被她怼得多了,胤禟都有点习惯了,但董鄂齐世却是皱眉:“婉宁,怎么跟九阿哥说话呢?” 虽说他官品比九阿哥高,但九阿哥毕竟是皇子啊,该有的恭敬还是要有的。 方舒撇了撇嘴。 胤禟有意挽回,便道:“岳父大人无妨的,都是小婿疏忽,让婉宁受了不少委屈,这才会心情不好。您把她接出宫也好,等她身体好些了,我便带她上街逛逛,换换心情,在宫里住着做什么都不方便。” 董鄂齐世顿觉昨晚老婆说女儿在宫里受苦水份巨大,瞧瞧,女婿这不很贴心嘛,女人就爱夸大其辞。一时间,崩着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 方舒却只想翻白眼。 胤禟一见岳父的模样便知有门,越发体贴周到:“太医说你身子需要养,爷已经让金明备了些人参血燕,你记得让人每日煮了吃。” 方舒瞟他一眼,早这么贴心,原身哪至于落到这个地步,装给谁看呢。她哼了一声:“劳九爷挂心了,不过,董鄂家也不缺这点东西。阿玛,银环沏了茶,您移步偏厅可好?等喝完茶,这行李也就收拾完了。” “怎么要收拾这么久?”董鄂齐世看向初晴:“你回去交待一声,必要的东西带两件便是了,家里什么没有?” 初晴可算是逮着机会告状了,压根就不顾方舒警告的眼神,小碎步走到董鄂齐世跟前:“老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九阿哥还在呢,这么光明正大的找他说小话,这丫环有没有脑子?董鄂齐世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满脸焦急,不由有些诧异。 胤禟很有眼色:“岳父大人久未见婉宁,想必你们父女两有许多话要说,小婿便不打扰了。” 闲杂人等退出去,厅里只剩下了三人,初晴再无顾忌,跪下去道:“大人,您快劝劝福晋吧,福晋她要把嫁妆都带回去。” “带嫁妆?”董鄂齐世脸色一黑:“胡闹,嫁妆是能轻易动的吗?” 方舒忙道:“放心吧阿玛,我早便让人收拾好装车了,套上马就能搬完。” 董鄂齐世差点气笑了,和着她还早有预谋,想起老婆的哭诉,他觉得得给她说清楚了:“婉宁,阿玛知道你这回受了委屈,但使使小性子可以,胡闹却是不行的。宜妃无故罚你,如今你占着理,闹一闹也算是给她一个警告,咱们董鄂家的闺女不是任人欺负的。可闹到要和离,那就是不给皇上面子了,那还能落着好?” 方舒不太甘心:“就一点法子都没了吗?” “当初不让你嫁入皇家,是你自己死活要嫁,我豁出这张老脸到皇上跟前求了,你现在却要和离,让为父怎么跟皇上交待?还有,宜妃虽然任性,九阿哥却是不错的,他跟你小哥关系也好,莫让你小哥为难。”董鄂齐世没好气地训了一通便对初晴道:“去拦着点,福晋要搬嫁妆也随她胡闹,有没有点脑子?” 初晴哪怕被骂也还是高兴的,响亮地应了一声,往后头跑去。 第016章 进门就哭晕 嫁妆都带不走,看来短时间内是别想和离了。方舒郁郁寡欢地上了九阿哥给她准备的马车,豪华座驾,座椅甚是软和。车厢内还摆了小茶几,上头放着磁石雕的棋子棋盘。 圆润的黑白棋子触手微凉,甚是可爱。 可方舒却提不起丝毫兴致。 随后上车的九阿哥见她拿着棋子发怔,问道:“可是想来一局?” 方舒蔫蔫地丢了棋子:“没兴趣。” 倒不是她非得驳九阿哥的面子,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打从董鄂齐世提出回家起,她体内的那一抹情绪便一直在燥动,时不时朝她传播一下兴奋之情,情绪激烈的时候,方舒甚至以为自己的灵魂会被排斥出这个身体,是以越发恍忽。 胤禟也有些生气了。 这两天自己一直在伏小做低,但董鄂氏却连半个好脸都没给过他,做为一向被人追着捧着的皇子阿哥,他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偏她还在拿乔,是打量自己真怕了她吗? 他正要发火,却见方舒的身子晃了晃,然后纤手抚上额头,一副难受的模样靠在了车壁上。他这才发现,董鄂氏的脸色苍白无比,连眼神都有些恍忽,他抬手摸摸董鄂氏的额头:“可是又不舒服了?莫不是晕车?” 这话问得胤禟自己都觉得奇怪,这马车可才刚开始跑起来呢。 方舒轻轻摇头:“我歇会儿就好。” 她干脆地闭上了眼睛,但胤禟却很有些担忧,想说让她改天再走,又怕她归心似箭,一会儿再吵起来。以前的董鄂氏温婉柔顺,他说东她不敢应西。可现在的董鄂氏却是牙尖嘴利得紧,他委实是有些招架不住。 哲尔本去世以后,鹏春袭了爵,大房二房也因此分了家,不过也离得不远,就在原勇勤公府的边上起了一栋豪宅。做为一等国公府,董鄂家自然是住在内城的,离皇宫并不算远。 马车辚辚,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座气派的府门前,牌扁上董鄂府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胤禟先跳下了马车,然后冲方舒伸出了手,甚是绅士体贴。 悬正厅里,马佳氏稳重地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只那不时瞟向大门处的目光泄漏了她对女儿归家的期待。而那眉眼清俊,穿着华丽的男子就不行了,时不时便跑到厅门口向外张望一番,手中的核桃串珠被拨得又滑溜了几许。 马佳氏看不下去了:“羽儿,你快别晃悠了,额娘给你晃得眼晕。” 哲羽嘻嘻笑道:“额娘快别装了,小妹回家,就不信额娘你不是盼着的。咦,回来了。” 不用她说,门口也已想起了小厮丫环们的声音:“四小姐回家了,九阿哥也来了……“ 马佳氏豁然起身,穿着花盆底却依然走得飞快,几步就走到了门口,果见女儿在九阿哥的搀扶下跨进了府门。哲羽已经跑了过去,高兴地道:“妹妹你可回来了,小哥给你准备了好些新奇玩意,都布置在你的霁月轩了,你肯定喜欢。” 方舒却只是虚弱地看了她一眼,她已完全压不住体内那道亢奋的情绪,若不是九阿哥扶着,她早已倒了下去。 胤禟道:“哲羽,有什么话还是进屋再说吧,婉宁病还未好,可不能再晒着太阳了?” 董鄂齐世也瞪了他一眼:“毛毛躁躁的,一点分不清轻重。” 哲羽嘿嘿一笑:“这不是太久没见小妹激动的嘛,来来,咱们先进屋啊,小妹你这脸色真是太苍白了,来人,去把刘大夫请来候着。” 一行人总算进了悬正厅,方舒在被马佳氏拉住手的时候再撑不住,发昏的脑袋彻底失去了意识。 可在别人眼中,九福晋却是一把回握住董鄂夫人的手,大哭出声,像是久未归家的游子,哭声中全是依恋和不舍。 她哭得太过伤心,一时之间竟没人想到要去劝,于是没一会儿,九福晋便哭着晕了过去,被九阿哥一把抱起,匆匆送进了她以前住的闺房里。 彩绘的狻猊香炉升腾起清薄的烟雾,水沉香轻轻浅浅缭绕鼻端,不自觉中便能减缓人们心中的焦躁。 但是今天,这香似乎没什么作用。 屋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焦躁,俱是心急如焚。刘大夫一把完脉,好几个人便都围了过去:“怎么样了?” 老爷太太,二少爷,还有一个九阿哥,每一个都是大人物,府医给他们盯得差点软了腿。略微后退了一点才道:“各位放心,福晋只是有点虚弱,好生养养很快就能补回来的。” 哲羽眼睛一瞪:“有点儿?一点虚弱我妹妹能说晕就晕?” 刘大夫看了九阿哥一眼,才道:“主要是福晋这几日伤心过度,郁结于心。这往后补身子的时候,还是要兼顾她的心情,让她畅快些病才好得快。” 这就跟太医说的对上了,胤禟心中一梗,哲羽不会也认为自己苛待他妹妹吧? 唉,自己除了不太爱去她屋里也没做什么啊,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 “方姑娘,方姑娘。” 空灵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是谁在叫她吗?方舒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张倾城绝色的容颜,正是昨儿在镜中见到的那位。 她打了个激灵:“你是,董鄂婉宁?” 第017章 双魂话别离 美人儿便笑了起来,两个梨涡隐现,甜得醉人,她说:“我要走了,以后你才是董鄂婉宁,谢谢你,让我能回家。” “你要去哪儿?” “不知道呢,但肯定不能留在这身体里了,一体双魂,这个身子撑不住了。若不是你,我已是往生之人,肯定回不来娘家。”董鄂婉宁给她鞠了一躬,吓得方舒连忙避开,摆手道:“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啦。” “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断没有葬回娘家祖坟的道理。是你圆了我的回家的心愿。” 方舒略一细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由有些好奇:“你很恨九阿哥吗?” 因为恨,所以才一心想回家。 董鄂婉宁却是摇头:“是我年少轻狂,总以为能让他为我改变,可却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本是多情之人,又怎么可能轻易对我钟情。” “好吧,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占了你的身子便算我欠你一份人情,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董鄂婉宁迟疑了一下:“你似乎知道九爷的结局。” 方舒也挺大方:“嗯,我来自三百年后,史书记载,八爷与四爷争位失败,九爷做为八爷党,最后被圈禁至死。” “那你能帮帮他吗?” “大姐,这是史实啊,我何德何能,能改变历史?再说了,他对你又不好,你何必管他死活。” “可我还是希望他能活着。” 方舒头痛:“这我可不敢答应,不过我会努力把董鄂家摘出来的,绝不让你娘家受到牵连。” 董鄂婉宁叹息了一声,但也没再强求。 方舒灵机一动:“那什么,如果你去了我的身体里,那可要记得了,我家那叔叔可不是什么好人,一毛钱便宜都不能叫他占去知道吗?” “一......毛钱?” “唉,就跟一文钱差不多,不过比一文钱要少。你别管这些,你只要记得我所有的亲戚除了奶奶,别人你都甭理会就是了,那可是个好时代,你适应了会喜欢的,我所有的密码都只有一个,二九五九八九,记牢了。” 这董鄂婉宁瞅着就是个心善的傻白甜,要是去喝了孟婆汤重新投胎也就罢了,可若魂穿到她的身体里,还不得被她那叔叔骗得团团转啊?到时候她辛辛苦苦挣下的房子再被那可恶的一家子占去,她就真是死不瞑目了。 董鄂婉宁听得云山雾罩,正想再问问,忽而一阵白光袭过,方舒感觉脚下一空,然后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动静太大,哪怕隔着床幔也惊动了守着的丫环,金环银环飞快地走到床边。 金环:“谢天谢地,福晋您可算是醒了。” 银环:“福晋您觉得怎么样?喝水吗?” 梦中的情景记忆犹新,方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吩咐道:“去给我拿面镜子来?” “啊?”两个丫环显然不能理解为什么她刚醒来会想照镜子,好在执行力不错,惊讶过后,金环就捧来了一面玻璃圆镜,这镜子比之宫中那快还要大上几许,照人也更加清晰。 看着镜中映出的脸,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身体舒服了许多。打从穿来就疲惫不适的感觉已完全散去,她之前只当自己是病了,可现在看来,那是一体双魂的缘故。 人类弱小的身体无法负担两个灵魂,所以她病势汹汹,如今董鄂婉宁离开,那她的魂大概就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了。别的不说,这脸色还真比原先红润了不少。 她抚上胸口,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我就婉宁了。你放心,既然占了你的身体,我定会护住董鄂家的。 要护住董鄂家有两个法子,要么阻止九阿哥跟在八阿哥身后作死,要么让董鄂家和九阿哥交恶。 前者太难了,后者似乎也不那么容易。 不过婉宁也不怕,来日方长,距离雍正上位还早着呢,总能想到法子的。困难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迎难而上四字便是她前世的真实写照,只要努力,日子总会越过越有奔头的。 金环见她对着镜子出神,担忧地开口:“福晋,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有,就是有些饿了。” 银环道:“福晋您这一觉睡了四个时辰呢,可不得饿了嘛。奴婢这就去拿给您备膳,厨房里可一直准备着呢。” 婉宁惊讶不已:“四个时辰?那这会不是都傍晚了么?” “可不是,得亏现在是夏天,若是冬天,这会儿都掌灯了。” 金环道:“福晋您在这等一会儿,奴婢还得赶紧着人去通知夫人和二少爷呢。夫人守了您半天,好不容易才被劝去歇会儿,想来没等到您醒来她也睡不安稳,二少爷也是急得不行,连店里都没去。” 婉宁心里暖流淌过,笑骂道:“那你还不快去?” 第018章 挑拨又离间 银环还未把饭拿回来,哲羽便到了,脚步甚是匆忙地跑过来,见她已下了床,不由更加焦急:“宁宁,你怎么还起来了,快躺下快躺下。” “小哥你别急,我这不是没事儿了嘛,躺了一天,再躺下去人都要僵了。”婉宁用手捶了捶僵硬的腰。 哲羽打量她的脸,发现她的面色果然红润了不少,当下松了口气:“瞧着是比早上好些了,就你早上那脸色,白得跟宣纸都差不了多少,差点没把我们吓死。不过还是要让府医看过才放心,刚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请了。” “谢谢小哥。” “跟小哥还客气什么?宁宁你告诉我,是不是九阿哥那混蛋欺负你了?额娘说你想要和离。” 婉宁想到九福晋离开前说的话,对九阿哥的怨气倒也小了几分,说到底,他对九福晋只是因为不爱,所以没那么上心而已。她斟酌着措词道:“倒也说不上欺负,只是他的心不在我这儿罢了。小哥,你觉得我能和离成功吗?” “宁宁,毕竟你们是圣上赐的婚,和离便是大不敬。”哲羽有些为难,转而捏紧了拳头道:“不过你放心,小哥一定会让他好好待你的。” 婉宁眼中满是期待的光暗了暗,连离经叛道的小哥都觉得没希望,看来这事是很难成了:“强扭的瓜不甜,算了吧,反正我已经看开了。” 哲羽看着这样的妹妹越发心疼:“宁宁,九阿哥的生意需要我的地方还很多,他定会给我几分薄面的。” “真要给你面子的话,他早就给了,何至于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婉宁摇摇头,真诚地道:“小哥,熟话说民不与官斗,咱们董鄂家虽也显赫,但到底承了爵的不是阿玛。我知你与九爷以朋友相交,可这朋友二字委实没什么含金量,他真要用身份压你的时候,你也无法反抗,所以生意上的事,还是要悠着点才好,莫要与他裹得太深了。” 哲羽若有所思,想到婉宁进府便哭到晕过去的样子,抬手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小妹说的也有道理。”想那九阿哥平时与他没少称兄道弟,他问起婉宁的时候也总是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她是你妹妹,爷还能让她受委屈不成。 可她的妹妹却被宫奴欺压,被宜妃罚跪在大太阳底下。 但凡九爷对婉宁有半分上心,区区一个嬷嬷又怎敢欺负嫡福晋,那宜妃便是再骄纵,又怎会半分面子都不留给儿子。若不是此次婉宁在沉默中爆发闹了这么一场,他们阖家还都蒙在鼓里,以为他们如珠似宝宠大的宁宁真的生活得很好呢。 哲羽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被遮掩过去。如果九阿哥这两年跟他的交情都是假的,那他今儿只是把他赶出府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婉宁一心想着要在小哥和九阿哥之间划下一道鸿沟,是以并没有注意到,听哲羽觉得她说有道理,连忙趁胜追击:“小哥要是觉得有几分道理的话,不妨细细思量一番。你费了这么多心力打下的基业,若是因为皇权争斗被卷进去,那你这些年的辛苦不是白废了么?” “放心,小哥知道的。你呀,身子不好就好好歇着,这些东西自有小哥去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把身子养好,额娘进宫的时候你晕了一回,今儿又晕了一回,你说说这都弱成什么样儿了?” 我那是因为一体双魂。 可惜婉宁不能说,只得认了这体弱的事实,假意羞愧地低下了头。 “兄妹俩说什么悄悄话呢。”马佳氏的声音自屋外响起,不一会儿就进了屋,见婉宁精神不错的样子,这才略略放下心来。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府医刘大夫并几个丫环。婉宁探头看了看银环手中的托盘,顿觉失了胃口:“怎又是清粥小菜?” 马佳氏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米,这珍珠米可是辽东的特产,专门上贡的。要不是你小哥有本事,还弄不来呢。” 婉宁抽了抽鼻子:“的确比之前喝的粥香些。” 银环把粥和菜一样样地摆到她面前:“那福晋就好好尝尝吧。” 刘大夫忙道:“还是让老朽先给福晋把个脉吧,一会儿吃了饭,脉像就没那么准了。” “对对。”哲羽忙站起来,算是给府医让出了一个位置。 宫里头流行悬丝诊脉,但真要到急病重病的时候,太医们也不敢真悬丝而诊,那样偏差就太大了,且也不是谁都有那个本事的。 金环将一纸薄绢覆在婉宁腕上,刘大夫这才搭上去,好半晌后惊奇地抬起了头,然后又检查了婉宁的舌苔和眼瞳,末了奇怪地道:“怪了,今晨给福晋把脉时还觉福晋病弱难养,怎才过去半天,福晋这脉象便似强了许多呢?” 第019章 哥仨话家常 婉宁有些心虚,忙道:“许是前两日没休息好的缘故吧,今儿回了家,我觉安心不少,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所以把之前缺的都补睡回来了。” 刘大夫觉得这解释很牵强,但一时间也想不明白,便道:“也许吧,不管怎样,福晋身体康健是好事儿,明儿老朽再来给福晋请平安脉。若果真是大好,福晋也就不用日日清粥小菜了。” 婉宁用力点头。 马佳氏则开心道:“宫里的太医说宁宁是想家了,看来还真是,这一回来啊,病就好了一半儿了。” 哲羽也很高兴:“宁宁,等你好了,小哥带你去小哥开的酒楼吃饭。那里有好些从各地来的厨子,每日都让你尝不一样的味道。” 没条件的时候,方舒便只求吃饱,连续吃一个月的泡面都不是问题。可若有了条件,方舒还是愿意吃得好一些的。前世闲暇的时候,她也会查各种美食攻略,坐几小时地铁就为吃一笼小笼包的事儿,她也不是没做过。 因此听了哲羽这话,更是喜得眼都笑弯了:“小哥真好。” 这边一片和乐融融,得意楼的贵宾包厢里九阿哥却是一脸愁云惨雾。 十阿哥胤?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往嘴里塞牛肉一边道:“九哥听说你今儿被哲羽赶出来了,中饭都没得吃是不是真的啊?” 胤禟没理这话,继续借酒浇愁:“八哥九弟,你们说我是不是真的太过份了,董鄂氏身体是真虚啊。马车才刚开始跑就脸色煞白,从宫里到董鄂府的路才多长,她居然站都站不住,一进府就哭得晕过去。哲羽拳头都提起来了,要不是被人拉着,我今儿非挂彩不可。” 胤?不以为意:“后院这些女人惯会扮柔弱,博同情罢了。” 八阿哥胤禩看了胤?一眼道:“原来十弟你知道啊,那你还由着郭络罗氏闹腾?也就十弟妹性子好,换了你八嫂,郭络罗氏不死也脱层皮。” 胤?瞪大眼睛:“那蒙古女人还叫性子好?天天鞭子甩得呼呼的,还敢跟我动手?红绡要是挨了她一鞭子,不得卧床不起啊?我当然得护着点了。” “郭络罗氏有宜妃娘娘撑腰,你也别做得太过了,十弟妹的娘家真要闹起来,皇阿玛都得头疼,到时候少不了让你吃挂落。” 十福晋是漠北蒙古乌尔锦葛拉普郡王之女,阿巴垓博尔济吉特氏,出嫁前便是郡主之尊。草原上长大的儿女,脾气都不小。十阿哥从小爱武不爱文,也不是个能受气的,两人新婚不久就开始吵架,给京城百姓添了许多谈资。 胤禟闻言一愣:“母妃怎会给十弟家的小妾撑腰?” 胤禩恨铁不成钢:“人家姓郭络罗啊,算起来也是你的表妹。” “我表妹?十弟,你家这位是个什么来头?” “有来头的能给我当通房啊?她爹在吏部当差,从五品的员外郎永保。” 永保?胤禟没什么印象,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谁,当即嗤笑一声:“这算我哪门子的表妹,八哥你这话可莫要让八嫂听着,不然她肯定跟你急。” 八福晋郭络罗绮彤,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那才是宜妃正儿八经的侄女。至于永保,一表三千里了,五服之内都寻不着他们的联系。 胤禩幽幽道:“算不算表妹,不都看宜妃娘娘的意思么,她愿意认下这门亲,愿意给郭络罗氏当靠山,你认不认又有什么关系?” 胤禟醉意微熏,也没了平时的顾忌,脱口而出:“母妃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儿?” 胤?嘿嘿笑道:“九哥,这话你敢到宜妃娘娘面前说么?” 那自然是不敢的,胤禟不满道:“不是说哲羽的事吗?怎么扯到十弟的家事上去了?你们给我说说,哲羽这气什么时候才能消啊?” 胤?浑不在意道:“哲羽是个爽快人,过不几天肯定就好了。” “你不知道,哲羽有多宝贝他妹妹,每回见面都是要问的。之前我一直跟他说,董鄂氏好得很,结果突然就又是罚跪又是跳水,得亏人救回来了,要是她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交待。” 胤禩借机训弟:“早让你收收心,别一天天地留连烟花之地,你回宫的时日要多一些,怎么也不至于对九弟妹过啥日子一无所知。” 胤禟觉得很冤:“我哪儿知道她堂堂嫡福晋能被一个嬷嬷欺负啊。” “主要是那嬷嬷是宜妃娘娘特意派过去的。”胤禩意有所指,忽而道:“十弟,我记得宜妃娘娘给九弟妹送管家嬷嬷的时候,给你那儿也送了一个,你回去可得看紧点儿,别再因为奴才又闹出给嫡福晋没脸的事儿来。” “那哪儿能啊,蒙古女人院子里一水儿的强壮侍卫,就连贴身服侍的几个婢女也会些拳脚功夫,桂嬷嬷就是再能耐也欺负不了她去。” 胤?这话说得其实很心虚,桂嬷嬷是欺负不了诺敏,可耐不住自己也跟着拉偏架啊。昨儿早上他还因为几匹缎子给了她没脸,差点把人气哭。 九弟妹再闹腾娘家也在京城,闹不到哪儿去。可诺敏要是闹着跑回蒙古...... 皇阿玛能饶得了他才怪。 第020章 深夜去散步 心虚的胤?坐不住了,又喝了两杯酒后便随便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席。 胤禟道:“怎么就走了,不是说好给我出主意的么?” 胤禩安抚他:“行了,十弟是能动武就不动脑,你还指望他给你出什么主意啊?八哥给你想。” 胤禟笑道:“八哥你这就不懂了吧,十弟也就表面憨,实际上精着呢。兵部的人都说,他鬼主意多得不行。” “那要不你再去把他拉回来?” “算了,就他跟十弟妹那闹的,哪是个能哄媳妇的啊,这事儿还得八哥有经验。你快给弟弟传授传授,你是怎么哄我表妹的啊?” “不是说哲羽么,怎么扯到哄媳妇上去了?” “唉,哲羽生我气,说到底不就是因为董鄂氏么,只要把她哄好了,哲羽自然就不气了。” 胤禩想了想:“九弟妹是个性子软和的,你备了礼物好生哄哄,她肯定就回心转意了。这倒是不急,急的是你那钱庄是不是就快开业了?哲羽生了气,银子还能按时到位不?” 胤禟一愣,旋即苦着脸道:“下月初一,算算也就剩五天了,可现在我哪还有脸问啊。而且你也别说董鄂氏性子好了,这平时性子好的人犟起来才真是厉害。十弟妹那么悍,闹到最后顶多跟十弟吵起来。董鄂氏那才是让人招架不住。” “怎么说?”胤禩对董鄂婉宁其实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是哲羽的妹妹。九阿哥从商,身家不菲的哲羽显然要比当一品大员的栋鄂齐世更有吸引力。更何况,皇子不得得结交朝庭官员,跟董鄂齐世交好反而犯了忌讳,要拉拢董鄂家还是从哲羽下手比较妥当。 “我让她去慈宁宫给母妃求个情,你知道她怎么干的么?皇子嫡福晋的礼服搬出来,要去面圣求和离,要不是爷亲自看着不让她出房门,这会全京城都该来看我笑话了。” 胤禩顿时被口中的酒呛得不轻,咳了好一会儿才道:“和离?怎么可能?” 胤禟继续诉苦:“我寻了岳母过来劝她,她大概是知道和离不成,就激我给她写休书。得亏梅蕊着人来寻,不然那休书真写成了,哲羽这会儿肯定提着大刀来跟我拼命,皇阿玛也饶不了我。” 说到这,他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你说她怎么就突然这么厉害了,还会用激将法,我差点儿就着道了。” 胤禩心想,看来董鄂氏这回闹得真挺厉害的,他道:“女人嘛,一哭二闹三上吊。现在有求于她,该哄还是要哄的。这样,你这几天殷勤些,也莫再去寻你那些红颜知己了。态度先摆出来,过个几天,我再让你八嫂过去劝劝。” 这话听着不太对味儿,但是胤禟这会儿酒意上头,也不及细想。听胤禩说会让八嫂去说和,顿时松了口气:“董鄂氏和表妹交情好,肯定会听她的的。” 白天睡得多了,夜里自然就睡不着。 婉宁翻着屋里的几本藏书,百无聊赖。 以前看清宫剧的时候,总觉得大清朝的贵女们琴棋书画样样信手拈来,还总有那么几种特别拿得出手,她以为她们的文化生活很丰富呢。 可真到这儿了才发现那些全是扯蛋,这里讲究的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认得字,读过女戒女则就差不多了。嫡女一般学的是管家和算帐,那些培养来给大人物做妾的庶女们则学厨艺和女红。琴棋书画也会挑写学学,但绝不会专精,谁愿意跟个伶人家妓抢饭碗呢。 董鄂氏的闺房里除了这两本就剩几本佛经和一本饮水词,着实是没什么可读的。 她走马观花地翻着佛经故事,心里琢磨着该去小哥的书房里瞧瞧有没有话本什么的。 一只手冷不防伸出抽走了她手中的书,金环一脸严肃:“福晋,您身体还没好呢,大晚上的怎还在看书?还是早些歇了吧?” “时辰还早吧?” “已经亥时正了。” 才十点,婉宁推开窗户,徐徐凉风扑面而来,今夜无月,星光漫天。她顿时来了兴致:“金环,这屋里又热又闷,咱们去外头走走吧。” 金环忙道:“可是福晋,您该就寝了。” “白天睡太多,这会儿还精神着呢。外头多凉快啊,走走也有助睡眠不是?” 金环刚从外头进来,也觉外面舒服,可还是迟疑:“但您的身体受得了吗?” “受得了受得了,这一回家啊,我就什么病都好了。”见金环有所动摇,婉宁自是再接再励,又劝了几番,总算如愿以?地出了门。 大城市里灯光太亮,婉宁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般灿烂的星空了。漫步在鹅卵石扑就的小道上,身边花香阵阵,着实令人心旷神怡。金环担心她的身体,可见她精神头很好的模样,让她回屋的话就变成了:“福晋,夜里风大,还是避着点儿吧?” 婉宁失笑:“现在可是夏天啊,夏夜的风最是凉快,谁舍得避着啊?” “可是,您的身体……” “哪里就那么弱了。” 金环还想再劝,却见玉环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福晋,福晋,您快去看看吧。” 金环皱眉:“你去哪儿了,怎么是从院外回来的?” “我,我去厨房给福晋看看有没有宵夜。” “那宵夜呢?” “这不是还没到厨房就回来了嘛,福晋,九爷喝醉了,您看是不是要找个人去帮忙伺候一下啊?”说罢,满目期待地看着婉宁,显然很想要这门差事。 第021章 玉环求上位 婉宁肯定是不介意放玉环去勾搭九阿哥的,但原身对九阿哥情根深重,虽拦不住九阿哥在外头打野食,也拦不住他找宫女丫环。可对她屋里的这些陪嫁丫环却明确讲过,不准她们以任何形式勾搭九阿哥。 前天两人那场眉眼官司她还没忘呢,这玉环倒是又来挑恤了。打量原身性子好,就开始得寸进尺了么。婉宁心下不爽,瞟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九爷喝醉了?” “奴婢去厨房的时候,正好看见八爷将醉了的九爷送过来,二少爷把人安排在客房了。福晋,客房里伺候的人粗手粗脚,怕是不合九爷心意呢。” 金环差点气笑了,正要发作,却听婉宁问道:“你想去伺候九爷?” 玉环跪下嗑了个头,娇滴滴地道:“奴婢愿意为福晋分忧。” 婉宁“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道:“既是为我分忧,那就......免了吧,毕竟本福晋可一点都不愿意去伺候他。” 玉环已经扬起的笑容瞬间僵掉,错鄂地抬头看向婉宁。却见一向温婉和顺的主子面带讥诮,满目寒凉地盯着她:“玉环,本福晋记得,入宫之前便告诫过你们,当我的人,就不能对我的相公存在非份之想,这才两年,你便忘了?” 她心中一凛,却是不愿放弃:“福晋,便不是奴婢也会有其他的女人的。奴婢自小便伺候您,又对您忠心不二。若能如愿以偿,必不忘福晋大恩,努力替您拉拢九爷。” “你的意思是,本福晋要靠你固宠?” 玉环梗着脖子:“奴婢不敢。” 婉宁笑出声来:“这么言不由心地作甚?就像你说的,打小你便伺候在本福晋身边。这么多年情份不浅,本福晋自然不会阻了你的青云路的。 “福晋?” “福晋。” 金环玉环同时出声,只是一个错鄂一个惊喜。 婉宁并不理会她们,继续道:“不过,本福晋立下的规矩也不能改。这样吧,明日九爷醒了,本福晋便将你送过去,日后你得宠了,本福晋也用不着你干什么,只是不管你混得如何,我这儿却是再不需要你了。” 只要能去伺候九爷,谁还愿意回来伺候这个不得宠的福晋啊?玉环登时大喜,结结实实地给婉宁磕了三个响头:“多谢主子成全。” 金环大怒:“玉环你太过份了。” 婉宁拉住她:“怎么这样说话呢,水往低处留,人往高处走,有志向是好事儿啊。金环,你也想去伺候九爷不?” 金环忙跪了下去:“福晋,奴婢绝无此心。” “有也没关系,明儿你去问问,这院儿里若还有人想走这青云路,便到本福晋这儿报备一声,一个是送,两个三个也是送,也省得日后麻烦不是。跪着作甚,玉环就要出嫁了,虽然没有婚礼,但好歹主仆一场,一副陪嫁还是要送的,你去瞧瞧,首饰布匹都备上些许,莫要寒酸了。” 玉环越发高兴:“奴婢多谢主子大恩。“ 婉宁对她的道谢不以为意,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玉环高高兴兴地走了,走路生风,满身都洋溢着喜气。金环看得越发气愤:“福晋,玉环生了二心,您还如此纵容她,那起子妖精怕是更加难管了。” 纵容?你怕是对你的新主子不太了解,她可没有原身那好性子。婉宁呵呵一笑:“无妨,好歹主仆一场,以后都见不到了,又何必做得太难看?” 见不到了? 金环愣住,便是九爷真收了玉环,顶多也就在不同的院子里而已,怎就会见不着了?她略一细想,气红的脸色蓦地苍白。外人不知,她们几个贴身伺候的又怎会不知道,九爷正着力修复和福晋的关系呢,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收通房。 且还是在岳丈家收,玉环这一去,指不定落个什么下场呢。 婉宁并没有因为玉环而失去散步的兴致,金环却是有些坐立难安。婉宁瞅着她心不在焉的模样道:“我饿了,去厨房给我煮碗面吧。“ “福晋,太医说您只能吃清汤面。“ “卧个荷包蛋成不成?“ “成,奴婢这就去。” “面煮好了让厨房的人直接送过来,你便去歇息吧。再过一会儿,银环便该来守夜了。” 金环有些不放心婉宁一个人呆着,但想到玉环,到底还是决定过去劝劝:“奴婢会让银环早点过来的。” 婉宁点头,然后便见金环脚步匆匆地去了正院后面一排的下人房。她勾唇浅笑:“也是个傻的,可惜那丫头已经被富贵迷了眼,怕是听不进劝啰。” 第022章 给爷送个妾 清晨,婉宁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她掀开帐幔一瞧,太阳已经照到床前了。 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正准备起床,就听外头传来了金环的声音:“你来做甚?” 玉环道:“我就来看看福晋醒了没。” “福晋病还未好呢,自然要多睡一会儿。” “那我怎么办啊,九爷那边可已经起了呢。” “你就这么迫不急待吗?”金环有些气急败坏,但转而又忍下了怒气,劝道:“玉环,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你再好好想想,九爷的女人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如意如兰还是宜妃娘娘给的呢,不也还在当丫环吗?” “那是因为还没开府,没院子安置她们。等日后开了府,她们可不就是主子了嘛。” “你怎么不算算,跟过九爷的女人都多少了,难不成个个都能当上姨娘不成,那得多大的院子啊?” 玉环不高兴了:“金环,我知道你嫉妒我,但你也不用拿我跟那些小浪蹄子比吧?昨夜福晋可是给过机会了,你自己不要的,如今却拿这些话来阻我做甚?不就是怕我日后过得比你好么。”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就算了,玉环竟还如些说她,金环气得发抖,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你了半天却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不用看,婉宁都能想像出玉环此时得意的模样,她出声问道:“何人在外喧哗。” 金环擦了擦泪,正要搭腔,却见玉环已提着群摆跑了进去,粉色的纱衣柔美婉约,正是小妾姨娘们成亲时穿的颜色。她跺了跺脚,也跟了进去。 玉环一进去就跪下了:“奴婢给福晋请安。” “这还没当姨娘呢,怎么就急着请安了?大清早的找我作甚?” “奴婢本不该打扰福晋休息,但是客院那边,九爷已经起了呢,奴婢怕耽搁了服侍九爷的时辰。” 呵,皇子阿哥身边还能缺了伺候的人?这丫头摆明是怕夜长梦多自己反悔。 婉宁也不拆穿她:“说得也对,金环啊,昨儿让你问其他人的话你问了么?可还有其他人也想去伺候九爷的?” 金环看不上玉环这上赶着的样儿,福晋明显是料定了九爷不会收她,连她回来的路都斩断了。可她偏生还上赶着的要去,今日过后,真不知她该怎么办? 可福晋问起,她也只得应道:“回福晋的话,除了玉环,其他人与奴婢一样,只想好生伺候福晋一人。” “那就把给她的陪嫁带上,送她到客院去吧,速度快点,免得九爷出了门,耽误玉环的好日子。” 玉环顿时喜上眉梢。 金环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便问道:“那福晋,送过去的时候,奴婢要说什么?” 婉宁笑道:“玉环不是早与九爷心意相通了么,带着嫁妆穿着粉衣过去,九爷还能不明白不成?” 客院,胤禟正在吃早饭。 董鄂家的几位主子虽然生他的气,但也没人敢怠慢他,是以下人们都伺候得极为周到。 胤禟昨夜宿醉,虽喝了解酒汤,早起时头却仍是隐隐作疼,是以只选了碗清淡的面线。就着金丝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往嘴里送。 伺候早膳的丫环见他这模样,很是忐忑地问道:“九爷,可是这些不合心意?” “没有,只是爷没什么味口而已,哲羽呢?” “二少爷一早便出门了,说是去店里有事。” “福晋醒了没?” “这个,奴婢不知道。” 胤禟叹了口气,八成气没消呢,罢了,一会儿还是亲自去看看吧。正琢磨间,一青衣小厮走了进来:“九爷,金环和玉环求见。” 说曹操曹操到啊,看来董鄂氏还是惦记着他的,这不就让身边的丫环来看他了么。胤禟高兴了:“传。” 不一会儿,金环和玉环便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几个小丫头,手上各自抱着几个大盒子。 一行人向他行了个礼:“九爷吉祥。” “免礼,你们福晋给爷带了什么啊?” 董鄂氏虽然嘴里嚷得凶,但还是不放心爷,给爷备了这许多东西。胤禟越想越得意,觉得哄好她简直手到擒来。 哪知却听金环道:“福晋让玉环来伺候您,这是福晋给玉环备的嫁妆。人已送到,奴婢们便先回去了。” 玉环则羞答答地上前:“爷,奴家来伺候您用膳吧。” 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扑鼻而来,玉环弯身给他夹菜的时候,身体蹭着他的手臂而过, 胤禟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却见金环已领着人走到了月洞门前,忙一把将玉环推开,高声叫道:“金环,你给爷回来。” 第023章 爷无福消受 玉环特意穿了花盆底,措不及防地被九阿哥这么一推,自然便倒到了地上,泪眼朦胧地看向他:“九爷……” 可惜,她的九爷完全不理她,只对着金环问道:“怎么回事?谁要她来伺候了?” 金环福了福身:“福晋说九爷与玉环已经心意相通,她自然该要成人之美,玉环对九爷一片真心,还请九爷笑纳。“ 胤禟的桃花眼差点就瞪圆了,往侧边一步离玉环远远地:“胡说八道什么,爷什么时候与她心意相通了?快把人给爷领回去,对爷一片真心的女人多了去了,爷笑纳得过来吗?” 他便是再好色,也不可能在岳丈家里纳通房啊。这事儿可得解释清楚,不然哲羽不原谅他不说,怕是岳丈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人一品大员不要脸的吗?女儿能让他这么轻慢。 金环心中叹息一声,就知道会这样,昨夜她是掰开了揉碎了地劝,可玉环就是不听啊。 玉环面如死灰,一时间泪如雨下,几步爬到胤禟身边,急切地道:“九爷,奴婢是玉环啊。你不是说过的吗,奴婢肌肤胜雪,甚得你心。” 胤禟无语:“这话爷一天都不知道要说多少次,你也能当真?行了行了,赶紧跟金环回去吧,让你们福晋少胡思乱想。算了,爷还是亲自去吧。” 说完,便不再理会哭得动人的玉环,匆匆往院外走去,生怕玉环会跟出来赖上她。 若是在平时,他倒是不介意多睡一个丫环,反正她长得也挺漂亮的。可如今董鄂氏还卧病在床呢,他就急着把她身边的丫头往床上拖,传出去他得被唾沫给淹死。 不对,董鄂氏肯定是故意的,她就是想借此和离。 真是太阴险了,从前那个温柔小意的董鄂氏到底哪儿去了啊? 自认识破了董鄂氏阴谋的胤禟在进婉宁的霁月轩前再三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能和她吵。 一吵她的阴谋就得逞了。这会真要和离了,母妃要背个恶婆婆之名不说,哲羽也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可不想因为一件衣服而失去手脚。 做足了不跟董鄂氏一般见识的心理准备,他才踏入霁月轩。 结果发现压根就吵不起来,因为哲贤也在。兄妹俩正在说话:“宁宁,大哥昨晚有应酬回来得晚,便没好来叨扰你,你嫂子下午便会从娘家回来,介时有缺什么,尽管跟她说便是。” “大哥放心,我肯定不会跟嫂子客气的,小侄儿也会回来的吧?他是不是快要开蒙了?”跟哲羽一心赚钱不一样,哲贤早早就成了家,如今嫡子子骞已经五岁了,另还有一个三岁的庶女,两岁的庶子。不过因为身份差一点,婉宁又生着病,所以没叫到跟前来。 哲贤道:“已经跟着先生习字了,臭小子贪玩得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没个定性。” “小侄儿才五岁嘛,贪玩才是正常的。等过两天我身体好了,便带他上街去逛逛。” “成,到时候子骞寻你要礼物,你这当姑姑的可不能吝啬才行。” “那还用说。” 哲贤正待细问她的身体情况,却见九阿哥走了进来,他连忙半跪行礼:“九爷吉祥。” “都是一家人,大哥不用如此多礼,快起来吧,这是下朝了?” “嗯,想着昨儿没见着宁宁,今日便赶早来瞧一瞧,不然衙门里的事儿忙起来,今日就又过去了。” “那大哥还得去衙门?” “这是自然,九爷还请自便,把这儿当自己家便是。”说罢转向婉宁:“宁宁,大哥一会儿便要出门了,你有什么想要的么,大哥下衙的时候给你带回来。” 婉宁笑道:“大哥且去忙去呗,真想要什么,我让小哥去买便是,他可比你闲多了。” 哲贤摇摇头:“你小哥也忙,那么多店铺要他操心呢。不过谁让他最宠你呢,想来这几天他是不会怎么去店里的了。” “哪有,初晴说他一大清早就赶到店里忙去了,我还想去他书房寻些闲书看呢。” “闲书倒还真只有你小哥那有,要不大哥着人去书店里给你寻寻?” “不要,回头我要自己去挑,大哥挑的都不好看。” “成吧,那大哥就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九爷,宁宁娇气,您可得让着她点才成。” 胤禟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大哥慢走。” 哲贤一走,婉宁便奇道:“九爷刚得了如花美眷,不在屋里好生享用,却到我这里来做甚?” “别闹,爷什么时候要收玉环做通房了?爷已经让金环把人领回来了,你也莫要胡思乱想,爷暂时没那心思。” “玉环对您一片痴心,把她退回来就太伤人了吧?” 第024章 金环求情 胤禟哼了一声:“反正爷无福消受。 当他傻呢,真要了玉环,你还不得借此闹翻天?胤禟聪明地转移话题:“对了,刘大夫来请平安脉了吗?瞧着你这精神头,倒是比昨天好上许多了。” 嫩绿的颜色衬得她格外朝气蓬勃,胤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感觉她比在宫里时要年轻了好几岁。 婉宁早猜到他不会在董鄂府接受玉环,倒也没太失望,拨了拨花瓶里的海棠花问道:“还行吧,爷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儿还得去铺子里呢。” 婉宁了然,这是扮贴心来了,八成是做给家里人看的。短时间内和离不了,她也不打算和他交恶了,倒是心平气和地附和着聊了几句。 正说着话呢,金环进来了。 胤禟见她一个人,警觉地问道:“还有一个呢?” 金环屈膝行礼后方道:“玉环说她生是九爷的人,死是九爷的鬼,在客院住下了。” 婉宁:…… 这丫头可真是……该说她天真还是愚蠢呢?九阿哥能受这威胁,那宫里怕是早就人满为患了。果然,九阿哥不甚在意地挥挥手:“那这客院爷不住便是,婉宁,你这丫环不行啊,爬床的爷见多了,爬得她这么不要脸皮的爷却还是第一回见。回头回宫的时候就别带回去了,待我禀明了岳母,让岳母处置了便是。” 婉宁幽幽道:“爷,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别冤枉爷,爷可没碰过她。” 金环心里咯噔一声,完了。本以为玉环最多被福晋扔在董鄂府不管,可如今九爷却开了口让二太太处置。 虽说玉环是福晋自己送过去的,可她勾搭九爷是事实,二太太能饶得了她才怪呢。二太太瞧着慈眉善目,可这府里长大成人的少爷却只有两位嫡少爷,几位庶出小姐亦是乖乖巧巧的,大小姐和二小姐的婚事看着平常,但也给府里带来了不少利益。府里便是最得宠的邹姨娘最多也只敢给她添添堵,可见手段定不一般。 玉环落到二太太手里,还不知要受什么样的折磨呢。想着她昨日那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金环想到了一句话,真真儿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马佳氏听跟前的大丫环说了客院的闹剧,斟酌了一下便带了刘大夫一起去了霁月轩。 九阿哥还未走,两人正坐在一张桌上说话,虽没什么高兴的样子,看着倒也和谐。马佳氏松了口气,和离是不可能的,作为母亲,她自然希望女儿跟女婿能握手言和,和和美美地走下去。 诊脉的结果让刘大夫惊奇不已:“果然心病还需心药医,福晋这身体可真是大有起色啊。” 马佳氏大喜。 婉宁则追问道:“那我今儿可以不再喝粥了吧?” “自然,不过福晋入口之物还是要软和些才行,过于油腻的东西也不能碰。” “嗯。”为了将来,婉宁决定忍耐一时。 她这么有钱,只要身体养好了,什么样的美味会吃不到?可若是身体垮了,日后便是满汉全席摆在跟前,她也吃不了了。 九阿哥却很是怀疑,董鄂氏这病也好得太快了吧?莫不是之前都是装的?也不对,宫里会诊的时候可是足有三位太医,而且还有院判在,董鄂氏有什么能耐能支使动那几位啊? 且昨天她的晕倒也是实打实的。 算了,人好了就好。 刘大夫重开了药方,去了几味药材,又添了些滋补之物,这才让银环翠环跟着去煎药。 马佳氏见女儿病情好转,又见九阿哥有求和之意,自然乐得成全小两口,借口有事要处理便跟着离开,顺便还给初晴谷雨使了眼色,于是不多时,屋里便又只剩了她们二人。 可惜婉宁完全没体会到她的用心,直接端茶送客:“九爷不是有事要去处理吗?” 胤禟在心里默念,不能让她得逞,不能让她得逞。可离去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憋屈,袖子甩得虎虎生风。 初晴端了早膳进来:“福晋,九爷既来求和,你又何必还把她往外赶呢?” 婉宁立马抚额:“初晴,我还是病人,最听不得这些烦心事了。” 初晴:…… 婉宁慢悠悠地吃了早膳,碗筷刚被收下去,金环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她面前:“福晋,求您放过玉环吧。” 接着“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瞬间额头就见了血。 婉宁愣了好一会儿:“你这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准备打杀了她呢,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金环抹着泪:“福晋,二太太要将金环发卖到窑子里去,求您了,看在玉环侍候您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您就饶了她吧?” “额娘说的?”这动作是不是太快了点儿? “春风楼的花老板已经来了,您要再慢一点,玉环,玉环她就......” 婉宁再次对她婉娘的速度叹为观止,她这一顿饭的功夫,居然连老鸨子都叫来了。 她虽然想对玉环小惩大诫,但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送到窑子里,这就太狠了点了。她起了身对金环道:“行吧,我过去看看。” 第025章 玉环的下场 客院门口,玉环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走,我是九爷的人,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二太太,你不能这样,九爷不会放过你们的。九爷呢,我要见九爷。” 马佳氏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要不是九爷开口让我处理了你,你当我愿意沾这种事啊?” “不,不可能,怎么会是九爷吩咐的,你骗我,你骗我,花老板,你别听她的,她就是怕我夺了她女儿的宠,所以才趁着九爷不在想把我发卖出去。九爷不能轻易动她,可你呢,你可能承受九爷的怒火?” 花老板见她说得煞有介事,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要真是皇子阿哥的女人,她小小的春风楼可担不起这责任啊。 马佳氏身边的吴婆子看不下去了:“小贱蹄子别的不行,忽悠人倒是有一套。就你还夺福晋的宠,做什么美梦呢。人家爬床上位那叫本事,你呢?福晋给你开了脸备了嫁妆送过来,九爷都不稀罕碰你一下,亏得你还好意思赖着,我要是你,早找根柱子撞死了。” 早上被九阿哥推开的屈辱涌上心头,玉环知道自己大概是逃不过了,她恶狠狠地看向马佳氏:“马佳氏你不得好死。” 马佳氏处理过的狐媚子不老少,比玉环骂得难听的她听得多了去了,哪里会在意。当即挥挥手道:“堵了嘴带下去吧,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儿。” 几个婆子三两下就将玉环捆成了个粽子。 徐婆子道:“花老板,这贱蹄子我们家是不要了,你要是不敢接呢便说一声,我们另寻人来便是,莫要耽误主子们的时间。” 花老板也是人精,看这样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忙点头哈腰道:“要,要,自然要。多谢二太太,你们两个还站着做甚,还不把那小浪蹄子抬起来带走?耽误了贵人们的时间,赔得起吗?” 两个汉子是花老板带来扛人的,闻言立刻走到了玉环面前,玉环满眼恐惧,呜呜地叫着,奈何嘴里塞了抹布,却哪里能叫出声儿来。 眼看她就要被带走,婉宁走了进去:“哟,额娘这是做什么呢?” 马佳氏见是她便朝她招招手:“宁宁怎么跑这儿来了?” “额娘,玉环好歹侍候了我一场,就别卖了吧,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已经绝望的玉环没想到婉宁还会来救她,泪水登时就涌了出来。倒不是后悔不该勾搭九阿哥,而是又看到了生的希望。 马佳氏道:“知道你心善,但这不是九阿哥交待的嘛,他让我处置,我总也得做个样子出来吧。” “回头我跟他说吧,金环,给花老板拿点银子请她喝酒,辛苦她白跪一趟了。” 金环立刻应下,更是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塞到了花老板手里。 那荷包还挺沉,可花老板并不怎么高兴。玉环姿色不错,又是个雏,若是落到她手里,随便养个几年,不说上万,几千两银子定是能弄回来的。 女儿开了口,马佳氏自也不会驳她的面子,吴婆子很有眼力劲,当下就将花老板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花老板离开的时候满脸遗憾,但也没办法,谁能想到,这个福晋居然要保她呢?白跑一趟就白跑一趟吧,她将金环给她的银子悄悄儿地又塞到了吴婆子手里,只希望下回有这种好事,吴婆子还能想到她。 闲杂人等退了出去,马佳氏把婉宁拉进屋子,关起门来训道:“宁宁你怎么回事儿,那个玉环看着就不安份,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把人弄出去,你怎么还拦着?难不成你还真打算把她弄在身边拉拢九阿哥不成?” “额娘你说什么呢,我这不是不忍心嘛,落到那种地方,好生生一个人可就毁了。” “一个贱婢而已,九阿哥也发了话任额娘处置了,你还拦个什么劲?” “唉,这不是怕额娘脏了手嘛。额娘,九爷发了话,不让她回宫了,你便随她去吧,打发到庄子上也行,就在这客院当个粗使也行。好不容易调教出来的人,就这么送出去岂不可惜了么,就当是帮女儿祈福了呗。” 最后一句话说服了马佳氏:“依你依你,只是宁宁啊,你这样心善,日后在宫里可也怎么生存哟。” “额娘放心,女儿日后定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窝囊的。想来以阿玛和哥哥们的能耐,只要女儿自己立起来,别人欺负之前自是要掂量几分。” 马佳我很是欣慰:“我的儿,你知道这样想就对了。” 玉环最终留在了客院,只是从一等丫环变成了粗使,婉宁给过她机会,让她收拾细软离开,但是她不愿意,坚持要留下来。 婉宁也懒得去想她留下来的理由,随她便吧,反正不是自己的人生。 第026章 哲羽的试探 得意楼 胤禟正对着算盘和账本发呆,没有哲羽的那笔资金,这个钱庄无论如何也开不起来的。正焦头烂额之际,金明敲了敲门:“九爷,哲羽少爷求见。” “说什么求见,直接让他进来不就是了?”他扔了算盘,起身准备去迎人。 不多时,哲羽便进了屋,却是撩起袍子跪了下去:“草民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胤禟一愣:“干嘛呢,你今儿怎么还给爷行起礼来了?” 哲羽道:“礼不可废。” “咱们兄弟何时讲过这个了,快起来吧。” “谢九爷。” 胤禟梗了一下,只觉别扭不已。 哲羽却是直接说起了事情:“九爷,草民已备下一百万两银子着人送到了泰隆钱庄,您看是不是有空过去验收一下。” 胤禟登时大喜,那点别扭被抛之脑后,站起身道:“走走走,这就过去。” 他勾住哲羽的肩膀:“兄弟还是你靠谱啊,爷刚还在担心,你生了爷的气再不肯管这个钱庄了呢。” “九爷说笑了,哲羽怎敢拿生意上的事开玩笑。” 一百万两封存入库,胤禟高兴不已,着人拿了文房四宝写契约书:“哲羽,按之前说的啊,这一百万两银子算你的入股费,你占四层,爷占六层。” 哲羽道:“不用了,我想了想,这钱庄能开成皆是因为九爷的身份,这股我拿得不安心。这样吧,这银子便算是草民借给九爷的,等您手头宽裕了再还我便是。” “那哪儿成,说好了咱俩合伙的,再说了,一百万两,短时间内爷也凑不出来啊,你总不会还想收爷的利息吧?” “九爷用草民的银子是草民的荣幸。” 胤禟总算是听出不对味儿来了,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试探着问道:“那爷给你写个欠条?” “不用,草民还能信不过九爷吗?” “啪!”胤禟用力将毛笔打到桌上,脆弱的笔管断成两截:“哲羽,你他妈什么意思?” 哲羽跪了下去:“九爷,草民的身家你知道,要多少银子你开口便是,草民只求你,别折磨婉宁。草民就这一个亲妹妹,草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让她活着就成。” 胤禟多聪明啊,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气道:“你以为她这次生病是爷故意的,就为了用她来拿捏你?” 哲羽胆子也是真肥,梗着脖子问道:“要不为什么婉宁会在这关头出事儿?” 胤禟哑然,半晌拍了自个儿额头一把,无奈道:“这真的是个意外,爷真不知道额娘罚了她,不然定会阻止额娘的。” “那就当这是婉宁的买命钱吧,她嫁给了您,董鄂家肯定留不住她的。草民可以为九爷赚银子,只求您护着她点,别让她莫名其妙就丢了命。” “哲羽。”胤禟大喝一声:“爷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你就这么想我的?我说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原来是因为这个。爷告诉你,爷还没下作到拿媳妇威胁大舅子的地步。” “草民也不想这么想九爷,就当是我为了妹子能多一重保障吧。” “所以你就是认定爷不会护着你妹妹,所以拿钱在给她买保镖。董鄂哲羽,你是想气死爷吗?” 哲羽没说话。 胤禟在屋里转了两圈,突然刷拉撕了刚写的协议:“这钱,爷不要了,你给我把它抬回去。” 哲羽一愣:“九爷,钱庄就快开业了。” “大不了不开便是,爷让你看清楚,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气呼呼地跑了出去,竟真的叫人去搬银子。 金明在屋外听了全过程,对着哲说道:“哲羽少爷,你是真的误会九爷了,你与他相交多年,当知道九爷的人品。” 哲羽漠然道:“就是因为相信他,婉宁才会遭这么大的罪。” 他没去管胤禟发疯,在金明错鄂的眼光中,径自离开了钱庄。他就不信,九阿哥会舍得把那一百万还回来。 金明只得去劝九阿哥:“爷,您别生气了,哲羽少爷这是关心则乱。等他冷静下来,自然就会明白的。” “少说这些没用的,去叫人来,把这些银子都装上。” “爷,这么多银子呢,运来运去的动静多大啊,被那些御史看到又该弹劾你了。再说了这钱庄一开起来,这些钱马上就要用的,难不成又再运回来不成?” 胤禟怒道:“没听爷说嘛,这钱庄爷不开了。一百万两,在他的眼里,爷的人品就值这一百万两,真是气死爷了。去,把银子装车,爷非砸他脸上不可。” 第027章 无效的劝解 在九阿哥暴怒的眼神下,金明不敢再说,只得偷偷吩咐下人干活时速度慢点,然后悄悄跑去找八阿哥来救场。 胤禩正在礼部上差,听金明说清情况后立刻放下了工作跑来,十来车的银子已经装点完毕了。九阿哥正指挥着这些马车出发。看到八阿哥出现,狠狠地瞪了金明一眼:“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寻八哥的?” 胤禩道:“好了九弟,你别怪金明了,瞧瞧你做的事,快让他们停下。” “不行,八哥,我今儿非让哲羽好好看看,爷是什么样的人。” “想来哲羽是在气头上,你跟他斗什么气啊,折腾来折腾去也不嫌扎眼,生怕御史没事儿干吗?” “八哥,你不懂,我要不把这些银子送回去,哲羽就不会信我。” 胤禩道:“不会的,你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缓过来自然就知道自己错怪你了,要不八哥去跟他说说?” 胤禟不肯:“这时候谁劝,劝什么都没用,他就是认定了爷要拿他妹子的命要胁他出钱出力。八哥这事儿你别管了,大不了就是钱庄迟些日子再开业,爷就不信了,没了哲羽,爷会连一百万两银子都弄不来。” “胡说,钱庄怎么能推迟开业,那不让人看笑话吗?” “哼,打从爷做了生意看笑话的人还少吗?也不差这么点笑料了。” 见胤禟主意已定,胤禩也没了办法。是以虽然舍不得那百万两银子,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银子装车,拉到了源和当铺。 那里是哲羽的大本营。 虽然他有很多营生,但最常呆的地方便是这当铺。 看到那些装银子的马车时,哲羽整个人都愣住了,难不成自己真的误会九阿哥了? 胤禟将银子送到就走了,哼让你误会爷,躲一边羞愧去吧。 胤禩语重深长地道:“哲羽啊,你这回是真伤着九弟的心了,他于男女之事上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对朋友兄弟却是没话说的,你却这般揣测他,唉。” 哲羽本以为他最多张借条回来,哪知他会将银子悉数退回。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自不是轻易能消除的,他淡淡一笑,无奈地对胤禩道:“九爷这性子可真够让人喝一壶的,钱庄开业在即,却将钱送回来,那开业时可怎么办?八爷,要不您再去劝劝,九爷平时可是很听您的话的。” “爷劝要是有用的话,还能让他把银子又弄回来?罢了,你先收起来吧,等他想通了自然就好了。”他拍着哲羽的肩膀:“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只有你去劝了。钱庄最重信誉,你们早就放出风声定了开业的日子,到时候却没能如期开业,那叫人如何敢来存钱?” 哲羽忙表示自己知道了。 送走八阿哥之后,哲羽看着那几车银子,却并没有去劝九阿哥的打算。 离开业只有几天,是不是真心把银子还回来,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婉宁自是不知道自家相公和小哥已经闹了一场,正和大嫂静娴闲话家常。五岁的小侄儿生得虎头虎脑,在他额娘的要求下,给婉宁背诵三字经。 看得出,师傅是费了心的。小小的孩童背起来毫不含糊,已经能背出八个四句了。婉宁很是高兴,拿了一块端砚出来:“子骞真棒,姑姑送你块墨,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知道吗?” 子骞用力点头,捧着那端砚喜不自胜:“额娘,这砚好漂亮啊。” 静娴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自然知道端砚难能可贵,劝道:“婉宁,子骞才开始学握笔呢,这么好的砚给他岂不是糟蹋么?不小心打了可不得心疼死,还是快收起来吧。” “大嫂真会说笑,哪有把送出去的礼收回来的,再说了,不就一块端砚么?别人家用不起,咱家还能用不起不成?你要觉得他现在用糟蹋就给他藏着,等他字写好了再给他嘛!” 静娴还没说话,就听子骞大声道:“多谢姑姑,子骞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这是生怕我把砚还你呢,臭小子,惯会看人下菜。不过婉宁,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倒是说得真溜,朗朗上口,莫非这是宫里新近时新的话?” 婉宁汗,她只是说顺口了而已。好在静娴已经给这话找好了出处,她也只能点头了。 小姑子是皇子妃,又是家人的心头宝,静娴自然不会怠慢她。说了会儿话之后,让婉宁缺什么尽管去找她,婉宁自然再次谢过,一时间,气氛倒也十分融洽。 第028章 一桩趣事儿 乾清宫 梁九功手持一柄拂尘,低眉敛目地守在书房外,仔细地聆听着屋里的声音,力求第一时间听到康熙的召唤。这时,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地出现在殿门边冲着他招手,同时小声唤道:“师傅,师傅。” “小珠子,你又干啥呢?”梁九功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一下午没瞅见你人,又到哪儿躲懒去了?” “疼疼疼,师傅,徒儿作为您的耳目,自然要帮你眼光六路耳听八方,这不探听消息去了嘛!” “那你又探着啥了?” “还真有一桩事儿,徒儿正准备向您老人家汇报呢。” “哦,什么事儿啊?说出来也叫朕听听。”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身着明黄绣五爪金龙龙袍的康熙出现在门口,把这师徒吓得够呛。 两人连忙跪了下去,小珠子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奴才该死,惊扰了圣驾,还请皇上责罚。” 康熙道:”没有的事儿,批奏折批得眼睛疼,朕正好打算出来换换心情,快起来吧,瞧你们师徒两这小心劲儿。” “谢皇上。”师徒两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康熙追问道:“小珠子,你听着了什么事儿啊,这下可以说了吧。” 小珠子干笑了一声,有些为难:“皇上,这事儿吧,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 “怎么,跟你师傅说得,跟朕还说不得了?” “这个,事关九爷呢。” “说,有那犯了忌讳的,朕也恕你无罪。” 话到这份儿上,小珠子自然不敢再瞒着:“皇上,奴才听说,九爷跟哲羽少爷闹翻了,好几大车银子都不要了。” 康熙原本以为只是听个趣事儿,不想竟听到这个,当即便严肃了起来:“你细细说来。” 小珠子也不太确定:“是。奴才今儿下午不当差,便去寻几个兄弟们喝酒。这事儿也是听他们说的,听说是九爷想要休了九福晋,哲羽少爷带着银子去求情。但是九爷郎心似铁,不为银钱所动,还有人开了盘子,猜九福晋何时下堂呢。” “一派胡言。”康熙哑然半晌,给了这么个评价。 小珠子忙又跪了下去:“皇上,这事儿奴才也就听了那么两耳朵,真实性还有待商榷。” 康熙看了他一眼:“你最近倒是学了不少,成语都会用了。梁九功,着人去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喳。” 皇上想要知道的事,自然不多时就查到了。 康熙听完暗卫的报告,静默了一会儿才道:“胤禟人呢?” “九爷走访了几个跟他交好的商贾,大概是想借钱。” “短短几天,怎么可能凑出百万雪花银?” 梁九功道:“要不奴才去董鄂家走一趟,敲打敲打二少爷?” “胡闹,真要这么干,那朕成什么了?带头逼迫人家掏银子,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着人看着点胤禟,看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九阿哥最是讲义气,可这义气究竟是真的,还是人为放出来的消息,这次的事便是最好的试金石。 想了想,他又吩咐道:“寻个多嘴的太监,让他去坤翊宫走一遭。” “喳。” 晚霞映红了天空,婉宁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山头,忽而幽幽地叹了口气。 “宁宁这是叹什么气呢?”爽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婉宁惊喜地看过去,果见哲雨踏着满地残阳走了进来。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正含笑看着她。 她欢呼一声从秋千上跳下来:“小哥,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快无聊死了啊。” “呸呸,还在养病呢,说什么死啊活的。” “小哥你怎么跟个老太太似的,这也忌讳那也忌讳?” “臭丫头,小哥这不是担心你么?走呗。” “干什么去?” 哲羽道:“当然是去挑书啊,你说你也真是的。小哥又不是朝庭命官,那书房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想挑书看直接去就是了,还非要巴巴地等我回来,难不成小哥还会因为这点事生你气不成?” 婉宁嘿嘿一笑:“小哥虽不是当官的,但也是商业巨擎啊,保不齐书房里头就有不外传的机密呢?再说了,我也就挑几本闲书打发时间,这又不急的。” “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不过便是有机密,小哥也用不着瞒着你。我已经交待了双福,以后你直接进去便是。” 双福便是洗砚轩里专门打理书房的小厮。 婉宁觉得自己进他书房除了挑杂书也没别的事,根本用不着这项特权,但这是哲羽对她的宠爱,她自然也不会拒绝,甜甜地说了声:“小哥最好了。” 第029章 婉宁查账 哲羽的书房很大,藏书却不多,倒是各种账本占满了好几个柜子,就连桌案上也放着一大叠。 她不由咋舌:“小哥,这些账本你都看过了啊?” “怎么可能,看完这些,小哥还做不做别的事了?这都有专看过之后送过来的,我也就偶尔抽一本看看而已。” “那万一账房先生做假账怎么办?” “若是觉得账本不对劲,可以找专人查账,但零星细节的就没办法了。” “账房先生油水可真好捞啊。” 哲羽摊了摊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店大了,肯定查不过来,所以账房都得是自己人。上个月,王先生生了病,暂时还没找到人顶上,可把小哥烦死了。” 婉宁指指桌上那一摞:“那这些都是有问题的?” “嗯,利润都有不同程度的缩水,但是生意明明是很好的。” “那小哥,我能看看吗?” “看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婉宁心想,哲羽可真是够宠她的,账本也让她随便看。她随手捞起一本《鸿运酒楼》的账册,甫一打开,就被上头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晃晕了眼:“我去小哥,这也太费眼了吧?” 哲羽揉揉眉心:“可不是么,王先生病要再不好,小哥就该得眼疾了。” 这账记得密密麻麻看着许多,但是婉宁多看几眼就发现了,这数字全是大写的,一整列写下来,其实就是个四位数。有没有搞错啊,都大清朝了,居然还没学会用阿拉伯数字吗? 见桌上有笔墨,她随手就在指上把一到九的数字写了出来:“小哥,你认识这些么?” 哲羽探头看了一眼:“数字嘛,这有什么难的。” 婉宁更惊讶了:“小哥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用这个来做账啊?” “这是外国人才用的,根本没咱们的筹算学好用,为什么要用这个啊?“ 婉宁回忆了一下筹算,发现当时的原身学得特别笼统,具体操作上根本不行。看着哲羽眼下的青黑,她想了想道:“小哥,要不这账我来帮你查吧。” 哲羽立刻反对:“开什么玩笑,你是回来养病的,哪能拿这个烦你?” “哎呀我这不是无聊嘛!” “无聊就多睡觉,再说你不是要看杂书吗?” “不都差不多,反正就是用来打发时间的,你就让我玩玩嘛,不行你再自己重查就是了。” 那倒也是,哲羽随口便道:“行吧,你高兴就好,不过不可以看太费神知道吗?” 婉宁重重点头,也不找杂书了,抱了几本账本就回了霁月轩,看得哲羽摇头不已,看来宁宁真的是太无聊了。 被哲羽认为无聊的婉宁回到霁月轩就翻开了鸿运酒楼的账本,大写的数字看得实在烦人,她唤来初晴,让她备好笔墨,直接画了张表出来。 为了不糊成一团,她线条用的都是红墨。 好在她继承了原身那一笔漂亮的簪花小楷,看着毛笔下出来的数字一个个娇小玲珑的模样,不禁有些自豪,她居然能用毛笔写出这么漂亮的字。要知道当年的她,成绩虽好,字却着实无法见人。 当然,处在她当年那种环境中,能保证成绩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其他方面自然不好强求。而毕业之后,电脑已大行其道,真正用到笔的时候其实不多,除了特意寻人设计的签名,她其他字都只求能让人看懂就好。 硬笔都这样,软笔可想而知。 “福晋,你这是在干嘛啊?”初晴瞅着纸上的东西,表示看不明白。 婉宁道:“小哥这账本瞅着太伤眼了,我想着能不能做成比较简单的。” “啊?那您打算怎么做啊?” “这不是在摸索嘛!初晴你要是有空,照这张纸给我画些格子。” 初晴虽然不明白画格子有什么用,但还是照着做了。 因着墨还未干,婉宁也不急着动笔,而是拿过那本鸿运酒楼的账本看了起来。作为靠奖学金养活自己的超级学霸,她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自然不是盖的,虽然从没接触过会计这一行,但当年也没少接触各类报表,她琢磨着应该能弄个简化版的出来。 但账本才翻到一半,她便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怎么预支款里的菜金在支付时又出现一次?这不就重复了吗? 发现了问题,婉宁立刻打起了精神,重头开始检查。 账房很小心,这种重复支出并不是很多,但每天总有那么三五笔。鸿运酒楼生意好,开销庞大,就这么三五笔落到私人口袋里已经算是相当不菲的收入了。她兴奋地拿起笔,正准备把这些有疑点的地方找出来,就听初晴劝道:“福晋,您已经看了整整一个时辰了,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已经一个时辰了吗?怪不得脖子酸疼得厉害,这工作果然不是那么好作的。她以手作拳给自己捶了捶:“想不到已经这么久了。” “是啊,福晋看得好入神,这是二少爷的账本吧。” “嗯,小哥说这几本有些不对劲,我这不是想帮帮他嘛!” “二少爷要是知道您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定要后悔把这账本给您。要不咱们先沐浴,一会儿再来看?” 婉宁笑道:“沐浴完后你们就该叫我睡觉了吧?” 初晴嘿嘿笑道:“福晋毕竟还生着病嘛,刘大夫也嘱咐了要多休息才成啊。” “那去准备吧。” 初晴总算松了口气,唤人备水。 第030章 查账揪蛀虫 婉宁又泡了个舒舒服服的花瓣澡,一切都很和谐,只是金环时不时便会走神。婉宁知道她是在担心玉环,便也不去戳破。银环和翠环有些担心她,很自觉地在金环失职地时候给她打了掩护,但到底没把这层担心捅到婉宁面前来,婉宁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洗完澡后,初晴自然来叫她睡下,婉宁却是问道:“小哥睡了没?” “啊?”初晴摇头:“这个奴婢怎会知道?” “不知道不能去问问吗?叫个人陪你去小哥院子里走一趟,若是小哥未睡,便请他过来,若是睡了,让他明早务必等我醒来再出门。” 初晴有些为难:“福晋,大半夜的还见外男,不太合适吧?” 婉宁瞪了她一眼:“什么外男,小哥是我的亲哥哥好不好?快去。” 不多时,哲羽便被请了过来,大概是刚洗完澡,他身上还带着薄荷的香味,清新提神,让睡意开始上头的婉宁瞬间清醒过来,她忍不住笑道:“小哥,你闻着自己身上这味道,不觉得瞌睡虫都跑光了么?” “小哥我还刚喝了杯浓茶呢,小哥可不像你这么命好,早早地就能去睡觉了。” “还要看账本吗?” “嗯,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叫小哥来做甚?” “嘿,一会儿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她拿过那本鸿运酒楼的账本指给他看:“小哥你瞧,这笔买虾的钱记了两回,一回在预支,一回在支出,相当于付了两次对不对?” 四十两的支出立刻变成了八十两。哲羽目光一凛,妈的,这小账房胆还真够肥的。 婉宁继续道:“这种重复支出不是很多,每天就那么几笔,夹杂在里头不细看很难看出来。” “他倒是聪明,两种记法都合情合理,不特意提出来,谁会想到这其中已经被他是昧了银子?”哲羽上上下下打量了婉宁一番:“宁宁你可真厉害,小哥只当你是玩玩,想不到你还真能找出问题来,还有别的吗?” “我才看了一个时辰而已,这个问题你先注意,其它的我待会儿再帮你看吧?” “待会儿什么待会儿,什么时辰了你知道吗?还不快点去睡觉。” “可是账本......” “账本的事儿不急,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初晴,一会儿你就把所有账本都拿走,明日再还给她知道吗?” “哎。”初晴应得无比响亮。 哲羽走的时候带走了鸿运酒楼的账册,那个账房怕是做到头了。 婉宁半点没有挡人财路的羞愧,很是为能帮到哲羽高兴了一通。 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婉宁总算琢磨出了一种简单的账本。摘要,收入和支出,再加一栏合计数,一目了然,便是同样用大写数字,也比之前的账本容易看多了。 当然,她是不会用大写数字的,直接换成阿拉伯数字,加加减减间,又揪出了几个做假账的蛀虫。 哲羽乐得眉眼都弯了,竖着大拇指直夸他妹能耐。 婉宁也很高兴,豪气万千地道:“小哥,你屋里那些有问题的账本都送我这儿来吧,我保证帮你把这些蛀虫都揪出来。” “小哥也希望你能帮我啊,但是你病还没好呢,我可不敢拿你的身体开玩笑。你这表格就很不错,已经是帮了小哥大忙了。” 婉宁有些失望,不过也明白哲羽的担心,便道:“成吧,明儿我便上街去逛逛。” “可是,你的身体......” “放心吧,刘大夫说我恢复得非常好,只要不累着,逛街完全没问题。再说了我还想去小哥的酒楼尝尝各种菜肴呢。” “对对,这事儿小哥答应过你的。这样,明儿中午小哥带你去鸿运酒楼吃饭好不好?那边的淮扬菜做得很是地道。” 终于可以上街了,婉宁自然兴奋无比,送走哲羽后饶有兴致地去翻她的衣服。 谷雨忧心忡忡:“福晋,您怎么还有心思去逛街啊,九爷可已经两天没来看您了。” 婉宁这才想起这茬,不过她也不以为意:“不来就不来呗,我还乐得清静呢。” “可是福晋,若是九爷不肯接您回宫怎么办?” “愁得你,有这时间不如给你自己物色一个相公啊,老大不小了,再不嫁就成老姑娘咯。” 哼,不接她回宫更好,她还不乐意回那金丝笼呢。 不过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能回娘家住几天就已经是康熙的恩典了,时间一到,就算九阿哥不乐意,康熙也定会着人来传旨的。皇家媳妇,哪有在娘家长住的理儿。就不知道是哪个美人绊住了九阿哥的脚。 第031章 九阿哥筹钱 九阿哥没来府上,婉宁是乐得清静,可她阿玛额娘却是坐不住了。 “老爷,九阿哥这是什么意思啊?把宁宁扔回娘家就不管了?” 董鄂齐世道:“还不是哲羽那臭小子折腾的,陡然撤资,九阿哥这两天焦头烂额的,正四处筹钱呢,听说他连得意楼都准备出手了。” “得意楼的生意不是特别好吗?” “生意不好的地方能那么容易脱手?不过他要现银,怕是也不那么好卖。” 马佳氏皱了皱眉:“哲羽这是要闹哪样?” “我也是才得的消息,正准备去找他呢,这不被你拦住了么。” 和着这还怪自己妨碍他教训儿子了,马佳氏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妇道人家听这些做甚?”齐世瞪了她一眼,背着手去了洗砚居。哲羽正心情大好地整理着自己的新账本,以后就让底下的人用这种方式记账,简洁明了,还不容易被浑水摸鱼。 宁宁可真是个天才,只可惜不是男儿身,颇为遗憾。 “老爷,您怎么过来了?”双福惊讶的声音透门而入。 阿玛?哲羽忙去开门接人:“阿玛今儿不用去衙门吗?” 齐世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兔崽子,你说,好端端的,怎么说撤资就撤资?知不知道九阿哥这两天为了筹钱忙成什么样儿了?” “可不是儿子要撤资,明明是他不要,自己送回来的好吗?我总不能求着他收下吧,银子又不烫手。” “少扯蛋,你是不是还因为婉宁的事怪他呢?” 哲羽梗着脖子:“我不该怪他吗?差一点,宁宁就没了。” “哪儿就有那么严重了?婉宁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说了,她日后可还是得回宫的,你与九阿哥为难,日后遭罪的还不是你妹妹?” “九阿哥不会的。”别扭的声音声若蚊呐。 要不是离得近,齐世都要听不见了。他看向自己的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哲羽当然不会说自己只是想用这一百万两试探九阿哥的人品,他推着老爹的胸口往门口走,边走边道:“阿玛,这是我跟他的事儿,你不甭管了。” “混蛋,这么大的事儿我能不管吗?” “那你打算怎么管啊?” 齐世一下卡了壳。 哲羽笑了起来:“阿玛,你就安心当你的官,这银钱上的事,儿子自有分寸。” “确定不会把九阿哥得罪死了?你妹妹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全在他手上呢。” “嗯。”九阿哥这次能把一百万两还回来,他对他的人品倒还是信得过的。 乾清宫 梁九功恭敬地将一杯茶递到御前:“皇上,请喝茶。” 康熙喝了一口:“胤禟怎么样了?还差多少银子?” “已经凑齐了。” “咳咳......”康熙被茶呛着了,好一会儿才缓回来:“你说什么?一百万两银子,他两天就凑齐了?”什么时候这个儿子财力已经如此恐怖了? 梁九功解释道:“倒不是他一人凑齐的,宜妃娘娘让桃红送了批财物出宫,典当完后大概能值个十万两银子。八贝勒出了十万两,说是八福晋的嫁妆一起凑的,十爷最是阔气,送了四十万两,十四爷也送了十万两。” “慢着,胤祯砸锅卖铁的十万两倒也能凑起来,胤?那四十万两是哪儿来的?” “呃,这个,十爷是朝国库借的,他本来想借八十万的,户部尚书差点以死明志,才让他将借款降到四十万,十四爷知道后,也赶紧去借钱,但户部尚书卡死了,最后只让他借走十万两银子。” 康熙失笑:“合着这五十万两全是朕的?” 梁九功最会察言观色,闻言笑道:“便是十爷和十四爷不去借,皇上不也打算出这笔钱的么?” “那能一样嘛,还不兴朕跟着儿子赚点零花钱啊。董鄂家什么反应?” “不知,但哲羽少爷反应如常,还带着九福晋上街了,听说给九福晋买了不少东西。” “胤禟媳妇这病是好了?” “应,应该是吧。” 康熙眉头皱了皱:“越发没个当人妻子的样儿了。” 被康熙批判的婉宁浑然不知自己已不被公公待见,正兴致勃勃地跟着哲羽往酒楼走去。后头的丫环小厮们手里或抱或提,拎了不少东西,她这街逛得收获颇丰。 主要是哲羽太能买了,凡是她多看了两眼的东西,他都给买了,着实是财大气粗。搞得婉宁后面都不敢多瞄。 前世贫苦人民出生,实在见不得哲羽这般败活银子。 第032章 哲羽的决定 鸿运酒楼是一幢三层的大楼房,鎏金的瓦片彰显着奢华,一看就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的地方。 掌柜的早得了通知,站在门口恭恭敬敬地把她们迎进门带到了二楼:“主子爷,您看上些什么菜啊?” “这还用问,当然是捡各地方的特色菜上啊,对了,不要油腻辛辣的,再切个井水里浸着的西瓜上来,可热死我了。” “宁宁,九阿哥要把得意楼卖了。”差不多吃饱的时候,哲羽说起了正事。 婉宁却是不以为意:“怎么?小哥想要接手吗?得意楼要是赚钱的话,也可以考虑考虑。” “说什么呢,得意楼是九阿哥开的第一家酒楼,也是他最喜欢的一家,我怎能去抢他的产业?” 婉宁奇怪了:“可他都要卖了啊,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买的。” 哲羽道:“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 遂把一百万两银子的事给婉宁说了一遍。 婉宁斟酌了一下:“所以小哥是不忍心了,想再把那一百万两送回去吗?” “也不叫送吧,那一百万两本就是说好了算我入股的,只是那天我有意想试探试探他罢了。宁宁,九阿哥虽然有点花心,但是人品还是信得过的。罚跪和容嬷嬷的事,怕是真不知情。日后你在宫里受了欺负,便直接找他便是,就算没有小哥,你也是他的嫡福晋,他不会任你被人欺负的。” 难道花心不是最大的问题吗? 婉宁苦笑,罢了,这在男权至上的大清朝,跟他们讲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不就是个笑话吗? 不过,如果小哥把这一百万再送过去,那他跟九阿哥的生意怕是就彻底地连在一起了吧。钱庄耶,相当于后世的银行,用膝盖想都知道这是个多么庞大的产业。一旦掺了股,那以后只要有这钱庄在,小哥和九阿哥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小哥,我还是那句话,民不与官斗,既然九爷已经想到办法筹钱,你又何必去锦上添花。落个出尔反尔的名声岂不冤枉?” “九阿哥会懂我的。”哲羽微微一笑:“再说了,两天内怎么可能凑到一百万两,你可知这钱怎么来的吗?” “不是卖了得意楼?” “得意楼顶多卖两万两,而且还没卖出去。这一百万两多是八爷十爷还有十四爷凑的。十爷最是财大气粗,从国库借了四十万。” 婉宁一愣:“十爷对九爷真可说是肝胆相照,那八爷呢?给了多少?” “听说是十万两。” “切,那八爷可比十爷差远了。” “怎么说话呢?” 婉宁撇了撇嘴。 哲羽道:“国库里借的钱定是要尽早还的,总不能真让十爷和十四爷背了这债。我打算晚上去找九阿哥喝两盅。” “小哥这是已经决定好了呀。”婉宁见他的神色,便知他这决定已无法更改,只得幽幽地叹了口气。 哲羽安慰道:“宁宁放心,经此一事,九阿哥定然会好好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 “我也不会再让自己受委屈了。”她又不是原身那个傻的,这么好的家世背景不知道利用,生生把自己憋屈成了一个小可怜。 “你能这样想,小哥就放心了。” 哲羽说是晚上去找人,但其实把婉宁送回府他就去了。 婉宁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小哥把自己又跟九阿哥裹到一块儿去,心里越发发愁。 “姐姐怎么愁眉苦脸的,可是为流言所扰?”娇滴滴的声音满怀关切,婉宁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着嫩黄色旗装的柔弱美人儿。她微微福身行了一礼:“婉清给姐姐请安,姐姐吉祥。” 她身边跟着一个着浅杏留仙裙,梳着汉式发髻的少妇,也跟着婉清对她行了一礼:“妾身见过福晋。” 原来是她爹的五姨娘和原身的庶妹。两人长得极为相似,都是柔弱甜美,楚楚动人的模样。 五姨娘是汉家女,弹得一手好琵琶,颇得齐世的欢心。是以董鄂婉清比前头两个庶姐要娇贵得多。 男人总是这样,一边标榜女子无才便是德,一边又忍不住被有才华的女人吸引,董鄂齐世便是如此。马佳氏是典型的大家族中培养出的女人,对丈夫的要求便是尊重,至于宠爱,曾经当然也是奢求过的,只是随着孩子的出世和年龄的增长,情爱这种东西早就看淡了。 只要董鄂齐世不会宠妾灭妻,她就没什么意见,更不会降低身段去跟一个女人争宠,是以邹姨娘便受宠至今,也算是个厉害人物了。 婉宁对董鄂婉清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嫡庶有别,邹姨娘再受宠,董鄂婉清也只是个庶女而已,平时根本凑不到她的跟前来。今儿这样,这母女两显然是来找她的。 她笑了笑:“原来是五姨娘和六妹妹啊,你们这是来寻我的?” 第033章 庶妹献殷勤 董鄂婉清上前一步,想要去挽婉宁的手,被婉宁下意识地避开。 她也不觉尴尬,继续笑道:“姐姐回来好些天,妹妹跟姨娘老早就想来看看你的。只是之前你病重,我们也不敢打扰。今儿听闻姐姐好了许多,这不就来看您了嘛!” “那进屋里坐会儿吧。” 霁月轩里放了冰盆,一进去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留守的翠环很快给婉清和五姨娘上了茶,当然也没忘了婉宁这个主子。 但是茶端到婉宁手上之前被婉清接了过去,她极其乖巧地将那茶盏递到婉宁面前:“姐姐请用茶。” 婉宁愣了一下,却是道:“六妹妹,你也是主子,不用做这些事儿。” “可是妹妹想孝敬姐姐呢,姐姐平时在皇宫,妹妹也没这个机会。” 婉宁:…… 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模样,婉宁最终不好拂了她的意,接了茶后让翠环去切个西瓜过来。 她喝了口茶:“许久不见五姨娘和六妹妹,不知你们一向可好?” 邹姨娘道:“托福晋的福,过得还不错,婉清也越发乖巧懂事了。今儿听了外头的流言,可把她担心坏了,生怕福晋您气坏了身体呢。” 婉宁“哦”了一声:“倒是忘了这茬,适才六妹妹说的流言是什么?” “姐姐竟不知道吗?”婉清瞪大眼睛,赶紧以手捂嘴,一副不小心失言的惊慌样。 这演技也太浮夸了,婉宁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妹妹也知道的,前两日我便没出过这屋,今儿好不容易出去,那也是有小哥陪着的,他又岂会让那些流言传到我耳里?妹妹既知道了,不妨便说给姐姐听听吧。” 婉清苦了脸:“不行不行,万一你被气出个好歹,妹妹可就没法儿跟小哥交待了。” “哪有那么容易气着?快说吧。” 婉清又假意为难了一下,方道:“姐姐,听闻九爷想休了您另娶呢,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可把妹妹吓得,姐姐,这一定不会是真的对吧?” 切,你都不知多希望是真的。当然婉宁自己也很希望这是真的,她表情扭曲了一下才配合着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会?” “外头连三岁稚儿都知道啦,姐姐,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姐夫已经如此不喜欢你了吗?”婉清满脸都是遗憾和担忧,看得婉宁恨不能打她一顿,这要是原身在此,听到这话不得伤心死啊。 这哪里是来慰问,分明就是来幸灾乐祸的。 她正琢磨着该怎么一句话怼死她,却听五姨娘哽咽着开了口:“都说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想福晋天仙样的人物,却要在那皇宫里吃苦。受了委屈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臣妾是真的心疼啊。那九阿哥也不是个好的,这才两年,居然就敢让你下堂,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婉宁心中白眼翻过了天,口中却只是哼了一声道:“我是皇上亲赐的嫡福晋,岂是那容易就被休的?” “那就好那就好,但是姐姐,你这么一直不得宠也不是办法啊。” “六妹妹有何高见?” 婉清低下头去不说话,五姨娘再次挺身而出:“福晋,妾身左思右想,觉得不能再让您一个人在宫里了。以后就让婉清入宫陪你可好?她虽不及福晋容色照人,但也算得小家碧玉想来是能帮福晋您分忧的。” 分忧可真是个好词啊,合着闹了半天,这位是自荐枕席来了。婉宁看了这母子两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想给九爷当妾?这事儿阿玛知道吗?” 三姨娘抹着泪:“福晋放心,老爷最是疼您,肯定是会同意的。日后有婉清在宫里陪着你,老爷和太太也会更放心一些。” “对啊姐姐,且阿玛也说过,与宫里的联系不能断了,还是要生一个有皇家血脉的阿哥才能保董鄂家繁荣昌盛。姐姐最是识大体,想来会明白阿玛的心意吧。” 啧,真是搞不明白,一个种马样的九阿哥到底有什么好争的。婉宁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董鄂婉清自己的意思。姐妹俩共侍一夫,传出去不得被人笑话死,阿玛才不会那么糊涂呢。 不过她也懒得去拆穿婉清的谎言,生活如此无趣,看看这些美人如何演戏,不是挺能娱乐的么。她莞尔一笑:“既然是阿玛的意思,我自然不会有意见。” 婉清顿时喜上眉梢。 如果董鄂婉宁都没意见,那阿玛肯定会同意的吧。想到自己不久之后就能嫁给九阿哥,便是只能做妾她也好开心啊。 邹姨娘也露出一个舒心的表情:“以后婉清就靠福晋照拂了。” 婉宁喝了口茶疑惑道:“不是说婉清进宫是去帮我的吗?怎么眨眼就成让我照拂她了?” “呵呵,姐妹俩守望相助、守望相助嘛。” 第034章 将就着过吧 一起床,婉宁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屋里这几个丫头个个脚步生风,喜上眉梢,活上赶上了什么大喜事儿。 金环拿了件藕色绣莲花的旗袍在她身上比划了半晌,后又选了件白色银线滚边绣暗纹的:“这件不错,瞧着便华贵。” 婉宁本来是无所谓的,但衣服一上身,她立刻不乐意了,也不知这件衣服究竟用了多少银线,好重。 “还是穿另一件吧。” “可是福晋,九爷带您出门逛街,穿这个是不是太随意了点儿?” 婉宁无语:“这是蜀锦吧?这料子哪儿随意了?说来我没有汉服吗?昨儿瞧着五姨娘留仙裙就很不错,又漂亮又凉快。” 金环愣了一下方道:“可是福晋,您从小到大都是穿旗装的啊。” 清朝的贵族女子皆是如此,当皇帝的是旗人,旗人自比汉人要高贵些许。不过康熙主张满汉一家,许多汉人都当了大官,汉家女的地位也跟着提了些许。 可女子还是以旗人的身份为荣。有汉家女会穿旗装,但旗人女子却鲜少会穿汉服。 婉宁想了想道:“只是觉得那衣服挺漂亮。” “奴婢觉得还是咱们的旗装最好看,谷雨快来给福晋梳头,莫要让九爷等久了。” 怪不得这群家伙这么积极,原来是九阿哥来了。婉宁有些郁闷,为什么他来不来,直接能影响她身边人的情绪?这种感觉相当不好,弄得就像她是一心只等着皇上临幸的深宫怨妇似的。 难道她发了那么大一场脾气,还是无法改变这些人的观点吗? 于是,直到出房门之前,婉宁也还是臭着一张脸。 初晴小心翼翼地问道:“福晋,您还在生九爷的气吗?” “不,我生的是我自己的气。”为什么会是一个女子,还是个已婚的女子。 初晴梗了一下,还想再劝,结果婉宁却不听了,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大概是小哥那一百万两起了作用,她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九阿哥却很是贴心,亲自扶了她起来,还道:“你我夫妻之间何必如此多礼?爷说过要带你出去散心的,瞧着今儿气色还行,不如爷带你出去逛逛?” 和离之路困难重重,短期内小哥与他亦是密不可分,婉宁看着眼前这张俊俏无比的脸,心道,看在这张脸的份上,倒也不是不能做做面子活儿。 将就着过吧。更何况还能出去逛街,于是她爽快地应了下来。 胤禟亦是松了口气,他牵了婉宁的手:“你放心,爷日后定不会再让人欺负你的。” 只被相亲对象牵过手的婉宁觉得很别扭,却是不好甩开。这是他小哥用一百万两换来的好态度,她不能随意地糟蹋了。 这是初晴开口道:“九爷还未用早膳吧,不如和福晋一起用一点儿?” 九阿哥却是摆手:“不用,家里的吃来吃去就那几样,爷带福晋去店里吃。” 这个婉宁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且因为有好吃的,她脸上还带出了几分期待的神色,恰好被九阿哥给捕捉道,他不由笑问道:“喜欢在外头吃?” 婉宁也不扭捏,大方道:“昨儿跟小哥在外头吃的饭,觉得比在家吃有意思得多。” 她归宁回家便病倒了,此后便一直是一个人在霁月轩吃的饭。大家族里多是如此,但婉宁是个喜欢热闹的,前世哪怕她一个人过了很多年,可亦有同学和同事,再不济,在热闹的面馆里一个人吃饭,亦不会觉得孤单。 可是在这儿却多是一群丫环盯着她一个人吃,哪怕吃着山珍海味,也着实没什么意思。 更何况,她还只能吃清淡的。 胤禟哈哈笑道:“这还不容易,日后爷常带你出来便是。之前老叫你一个人呆在宫里,闷着了吧?” 婉宁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爷说真的?” “那是,爷还诓你不成?左右得意楼是咱自己家的,给掌柜说一声,他自会给你留个单独的包间,也不算抛头露面。” 婉宁乐呵了一阵,然后又觉得不太可能:“爷,宫门没那么好出吧?” “嗨,爷还能一直住宫里不成?最多明年,皇阿玛定会给爷分府的,到时候出门还不容易?” 第035章 九爷陪逛街 胤禟早准备带婉宁出门,这会儿马车自是已经备好,照例是初晴和金环跟在婉宁身边,而胤禟则带着金明,一行五个人沿着鹅卵石铺的小路出了府。 得意楼的规模比之哲羽的鸿运酒楼要小一些,但因为大堂上摆着康熙亲笔画的八骏图,所以倒比鸿运楼还要高一个档次。掌柜的是个微胖的中年人,见了九阿哥自是一番点头行礼:“主子爷,您今儿怎么这般早就来了?” “带福晋来用早膳,拣特色的早点送些来,要口味清淡的。” “好嘞,主子爷,福晋,您二位这边请。” 水晶虾饺燕窝粥,灌汤小笼包豆腐脑,各色叫不出名儿的点心并几样切好的水果,末了还上了一碗酱味儿十足的炸酱面。 婉宁吃了一口面,虽未吃到辣味,但浓郁的香味在嘴里炸开,她还是觉得好爽。 胤禟见她爱吃,颇觉惊奇:“你还喜欢这味儿?” “你要是吃了这么多天的清粥小菜,也会想吃点儿味儿足的东西的。” “亏爷还特地交待给你炖了金丝燕窝粥呢,结果你只想吃面。” “这面是爷给自己点的?” “那可不?” 婉宁打了个响指:“小二,再上碗炸酱面。” 胤禟一愣,好一会儿才道:“你这动作倒是干脆。” 婉宁这才想起这已经是在清朝了,不过管他呢,生活已经有这么多的身不由己,若是再连一些小习惯都要向原主那贞静的性子看齐,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吃罢早餐,胤禟还带着婉宁去梨园听了一出折子戏,只可惜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婉宁听得甚没意思,要不是有糖炒粟子撑着,她怕是早睡过去了。 胤禟颇为郁闷,哲羽怎么谎报军情啊,董鄂氏这也叫爱听戏吗? 爱吃才是真的。 想到她早上把餐桌上的各色点心都尝了一个,然后被撑着的模样,他不禁有些想笑。 在宫里时,她一定装得很辛苦吧。 陪女人逛街对胤禟来说是个很新奇的体验,他虽然女人众多,对喜欢的女人也很大方,可送的礼物却都是金明去挑的。反正不管他送什么,收礼的人都是欢天喜地的模样,他自然不会多费心思。 从梨园出来,婉宁问道:“爷,现在去哪儿?” “去珍宝阁吧。” 于是马车又将她们拉到了珍宝阁。 胤禟道:“这是自家的铺子,你有什么看上的,尽管拿走便是。” 婉宁道:“我若是都瞧上了呢?” “那这铺子就送你了。” “这么大方?” “免得日后吵架的时候,你又说爷,给个奴才的赏赐都比给你的多。” 晕,便是记仇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的吧?婉宁哽了一下,瞪他一眼才跨进店门。掌柜自又是对着九阿哥一通行礼,得知她是九福晋后,更是殷勤,把好几套镇店之宝都拿了出来。 婉宁想到原身这些年受的苦就毫不客气地全都笑纳了。便是不喜欢,留着送人也是顶好的。 胤禟指了指那套红宝石的头面:“把这套换了吧,你戴就显老成了。” “这是送我额娘的。” “倒是爷疏忽了。”他又让掌柜的包了一套绿松石的:“这套一起送吧,算是爷的一点心意。” 一连逛了七八家店,都是各行各业中名气最大的,婉宁对胭脂类的一窍不通,也懒得费那心思,倒是挑了好几件新衣,其中便有两套汉服,还有一套适合她身量的男装。 胤禟在店里没说话,但上了马车就忍不住了:“穿男装爷能理解,但你买汉服作甚?” “穿旗装出门好生麻烦,你瞧这大街上,穿汉服的女子都大大方方地走在街上,就穿旗装的,不是坐马车就是戴面纱,麻烦得紧。” “汉家女哪能跟旗族贵女相比?” 婉宁撇了撇嘴:“要我说,她们活得可比旗族的女子自在多了。” 胤禟想反驳,后一想,自己是来跟她修复关系的,还是顺着她点吧。万一一个意见不合又吵起来,今儿一上午的时间可就白瞎了。 于是两人在得意楼又吃了顿午饭,然后顺利地回了董鄂府。 刚进门,便见一个身着黄衣的女子踩着花盆底袅袅娜娜地行了过来:“清儿给姐姐姐夫请安,姐夫吉祥。” 婉宁:...... 九阿哥完全不记得这号人,但见这姑娘姿容上等,虽然隐晦,但的确给他抛了好几个媚眼。被勾搭习惯了的他下意识地便给了个笑容:“你是?” 第036章 绝不妥协 董鄂婉清的神情越发羞涩,声音却甜得仿若黄莺出谷:“臣女在家排行第六,小字婉清。” 胤禟露出恍然的模样:“原来是六妹妹啊,快起来吧,行个礼意思意思就好,一直半弯着腰作甚?” 婉清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婉宁:“姐姐还没叫起呢。” 婉宁:......这眼药上的。 她袖子一甩大步走人,边走边道:“既如此,你就保持这姿势一柱香时间吧。” 婉清傻了眼,泫然欲泣地看向胤禟。 胤禟瞧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哪还忍心,便道:“起来吧,你姐跟你闹着玩儿呢。”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婉宁已经领着两个丫环走远了。金明见婉清还要纠缠连忙提醒:“爷,福晋已经走远了呢。” 胤禟总算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连忙跟了上去,走过拐脚疑惑地问道:“爷记得福晋以前脾气很好的,怎么现在动不动就给爷甩脸子?” 金明叹着气:“爷,您就没看出来那六小姐是想勾搭你吗?” 要他说,福晋只是甩脸子已经算是脾气很好了。 “这个自然是看出来了,可惜啊,时机不对,只能辜负那个小美人咯。”胤禟颇觉遗憾,这个庶妹走路弱柳扶风,好似没骨头似的,在床上肯定很有风味儿。 金明:...... 是夜,胤禟想要留宿,但被婉宁拒绝了。 胤禟也没说什么,转身就去了哲羽的院子,倒是让在客院的玉环巴巴儿地等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哲羽便来劝婉宁了:“宁宁,小哥知道你意难平,但是九爷已经示好,你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呢?” 婉宁不说话,主要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哲羽有些急了:“你不会还想着和离的事儿吧?且不说能不能成功,便是真合离了,你以后要怎么办呢?和离再嫁可不是什么好名声,更何况你曾作为皇家儿媳,普通人家哪个敢娶你?” 婉宁奇道:“小哥,宋朝时期便有典妾的说法,大清入关之前也不甚看重女子贞洁,怎么到了现在,女子和离反而不好再嫁了呢?” “你也不想想你嫁的是谁?皇家的儿媳妇,便是和离了,又有几个人有胆子去动?”哲羽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再说了,皇上崇尚汉学呢,这些都是跟汉人学的。” “切,尽学些糟粕。” 哲羽忙去捂她的嘴,恼道:“宁宁,你怎么越发口无遮拦了?” “小哥我知道,犯忌讳嘛。我这不是只在你面前说说嘛!” “别想转移话题,你跟小哥好生说说,九爷那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婉宁无奈道:“还能怎么想啊?走一步看一步呗,这九福晋不当也当了,和离不了,总不能因为这点不顺心连日子都不过了吧?” 哲羽松了口气:“既如此,你便进宫一趟吧,到慈宁宫给宜妃娘娘说项说项,毕竟是你婆婆,闹得太僵,以后吃亏的总是你。” 他本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哪知话未说完,前一刻还隐有笑意的婉宁却是瞬间黑了脸,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 “宁宁!” “小哥这事儿你别劝了,别说闹僵,便是她以后恨毒了我,这次我也绝不妥协。” “宁宁,这不仅是九爷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呵。”婉宁冷笑出声:“合着我这一条命,在皇上眼里,连宜妃禁足半月都不值。既舍不得罚,他直接宣布解了他的禁足令便是,非要逼我出面作甚?又当又立的,做给谁看呢。” 这事儿不能细想,一旦细想,哲羽也很是不满。不过,他奇道:“又当又立是什么意思?” “当了表子又立贞洁牌坊。” 哲羽脚下一个踉跄,好悬抓住了桌角才没摔倒,喘着粗气道:“宁宁,这话传出去可是大不敬之罪。” 婉宁扶着他坐下,还给倒了杯茶:“我晓得,不会在外头乱说的。” “唉,你以前明明很乖巧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倔?” “以前就是太好说话了,才让人往死里欺负。你看八嫂,她可没受过婆婆的气。” “那能一样嘛,惠妃不是八贝勒爷生母,良妃又是个身份低微的,她们哪会给八福晋气受,她好歹是安亲王的外孙女呢?” 婉宁道:“我还是勇勤公的嫡孙女呢,也没有让人白白欺负的道理。” “唉,行吧,小哥主要怕你跟九爷越闹越僵。” “僵就僵呗,大不了貌合神离,这京里,如此的夫妻还少吗?” 哲羽叹息不已,婉宁便假做不知道,拉了他说要出去玩。 两人整装待发,金环走了进来:“福晋,祝掌柜来送账册了。” “什么账册?” “当然是您名下的两间铺子啊。” 婉宁来了兴趣,哲羽则乐呵呵地问道:“盈利几何?” “茶楼净利润四十两银子,绸缎坊的差一些,只有三十两出头。” 一两银子在民间差不多兑七百个铜板,算起来也有近五万个铜板了。婉宁还没想明白这到底算多算少,便听哲羽声音冷了下来:“怎么利润缩水得这般厉害,让他来见我。” 第037章 油盐不进 哲羽在婉宁面前,总是阳光温和的,骤然冷下脸来,便是不针对婉宁,也让她感觉到了一股迫人的压力。婉宁愣了一瞬,看着跟平时截然不同的小哥,顿时来了精神,看来是铺子出了问题了。 想到之前帮哲羽查账揪出的蛀虫,婉宁跃跃欲试。 哪知祝掌柜还没到,初晴却又小跑着进来:“福晋,八福晋和十福晋联袂来访,说是来探病。” “我都好了啊,还有什么可看的。” 话虽如此,但也没有抛下贵客去见掌柜的道理,她期期艾艾地看向哲羽:“小哥,查账的事让我来啊。” 哲羽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也不一定是账房的问题,小哥先去帮你看看,你好生招待两位福晋,莫要因为跟九阿哥置气而失了礼数。金环,把人带到我院子里去。” 身着红色旗袍,生得明艳动人的是八福晋,举手投足间一副爽利模样,很是干练。 十福晋则穿了一件紫衣,浓眉大眼,异域风情十足。只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显得有些精神不济,但看到婉宁的时候还是打起了精神。 八福晋一如既往的快人快语:“昨儿听说你去逛街了,今儿一瞧,果然是大好了的模样。前几日可把我跟十弟妹担心坏了。下回有事可不许跳莲花池了,那天没拉住你我连着做了好些天的噩梦呢。” 婉宁道:“劳八嫂费心了。” “费心倒说不上,就是你呀,好歹是自己的身体,还是要自己爱惜着才行。” “就是,指望男人心疼你,那简直是在做梦。”十福晋嘀咕了一句,递过来一个锦盒:“这是铁皮石斛,漠北难得的好品种,九嫂偶尔让人泡了当茶喝,很是滋补。” 八福晋也把手中的锦盒递过来:“这是百年的老山参,九弟妹没事让人给你煮参汤喝。” 这是贵族之间的人情往来,婉宁也没有推拒,只道:“让你们破费了。” “什么话,只要你能好起来,这点子东西算什么。” 初情给她俩上了茶,一起的还有一盘瓜果,都是刚从井水里拎回来的,冒着丝丝凉气,光是瞧着身上的暑热便去了几分。 十福晋剥了颗葡萄往嘴里塞,连吃了两个赞道:“真凉快。” 婉宁道:“十弟妹喜欢便多吃点,八嫂,你也吃啊。” 八福晋却是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后慢条斯理地道:“吃东西不急,九弟妹,你如今病已经好了,该要回宫了吧?” “不急,宫里头有甚好玩的,哪有宫外来得痛快。” “可是宜妃娘娘还在禁足呢,便是不回宫,也该给太后娘娘请个安啊。” 婉宁恍若未闻,直接岔开了话题:“八嫂已经开府了,十弟妹却是难得出宫,不如上街去逛逛吧。昨儿爷跟着不方便,好些地方都还没去呢。” 八福晋一愣,然后严肃地道:“九弟妹,你别犯浑,我这也是为你好。宜妃娘娘她......” 婉宁不想听这些,干脆站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十福晋打起了圆场:“八嫂真是的,好不容易出了宫,怎还记挂宫里那些屁事儿啊。九嫂,你想买啥,我陪你去,正好我都好久没出宫逛过了,可把我憋坏了。” “我想选盒口脂呢,昨儿打眼瞧了一下,颜色太多根本不知该选哪个,可巧,今儿你跟八嫂就来给我当参谋了。” 八福晋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十福晋撞了一下:“八嫂,别扫兴啊,不然我们可就不带你玩儿了。” 八福晋没办法,再看婉宁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也只得道:“那咱们就去逛街吧,逛完了还能在外头吃顿饭,十弟妹你想吃啥?” “只要不在宫里,吃啥都好。” 婉宁听得甚有同感,在旁边用力点头,瞧得八福晋心里越发没了底。看九弟妹这意思,莫不是气还没消呢,那可怎么办才好? 依她的意思,自是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儿劝劝婉宁的。奈何另两个人不配合不说,还相当雷厉风行。说出府就出府,拖着她没一会儿就到了大街上。三人各带了两个丫环,可谓浩浩荡荡一大群,特别引人注意。 十福晋是真在宫里关久了,到了街上是看什么都新奇,且她不缺钱,看上什么就让丫环掏钱。不一会儿,几个丫环手上就都拿了不少东西。 八福晋劝道:“十弟妹,你别乱买啊,等会儿都拿不回去了。” 婉宁笑道:“这有什么,前边儿就是鸿运楼了,派个小二先把东西拿回家不就得了。” “九弟妹慎言,你现在的家已经在皇宫了。” 婉宁撇撇嘴,只当听不懂她话中的深意:“八嫂别那么较真嘛,瞧,前面便是家胭脂铺,咱们去瞧瞧吧。” 第038章 同仇敌忾 无论哪个时代,女人都抵挡不了化妆品的吸引,三个女人在这家店流连了许久,出来后又逛了首饰楼和成衣铺,眨眼便到了午饭时间。婉宁便邀请她们去鸿运楼用餐,掌柜的已经认识婉宁,殷勤地给她寻了个靠窗的包间。 其间八福晋无数次意图挑起宜妃的话题,均被婉宁用别的话题引了开去,十福晋还总是特别殷勤地应和,搞得她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尴尬得不行。她没了办法,只得叹道:“你就倔吧,到时候吃亏了可别怪八嫂没提醒你。” “嘿嘿,怎么会呢,来,吃菜吃菜,这个猪蹄最是美容养颜,八嫂可要多吃点才好。” 八福晋是带着任务来的,但是婉宁油盐不进,死活不听她也没有办法,吃完饭后怏怏地和婉宁告了别。十福晋却不愿走:“八嫂,你先回去吧,出宫一趟不容易,我还想再逛逛。” “十弟妹,九弟妹大病初愈,可经不住你折腾,还是改天再出来吧。” 十福晋很是失望。 婉宁道:“正好下午我想去我看那个铺子看看,十弟妹要不嫌无趣,便跟着我一块儿吧。落晚之前,我亲自送你回去便是。” “不嫌不嫌,说来大哥来给我送嫁的时候,也在京城给我置办了两间铺子,正好我也去瞧瞧。” 八福晋交待道:“那好吧,不过不能惹事知道吗?” 十福晋撇撇嘴:“八嫂就会瞎操心,我能惹什么事儿啊?” 八福晋没说话,目光却在她别在腰间的鞭子上停了许多,直到十福晋保证不会动鞭子才罢休。 为了方便婉宁打理,当初的两间陪嫁铺子是连着的,就在朱雀街上。绸缎庄门脸小些,里头的货也比较杂,婉宁瞧了瞧,贵重的品种不多,想是做的平民生意。 茶馆就大了,分上下两层楼,楼下是大堂,楼上是隔音效果很好的包间,很适合谈生意。但里头生意却很是冷清,从掌柜到伙计都是没精打采的模样。见来了两姑娘,小二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夫人来点什么?” 语气平淡,半点不见热情。 这样的店居然还是盈利的,婉宁觉得她应该很知足了。她看向十福晋:“十弟妹,你爱喝什么茶?” “随便吧,反正这儿也没有酥油茶。” “是我疏忽了,要不咱们换一家?”婉宁也不是会品茗的人,比起这什么翠徽银毫,西湖龙井的,她更想念现代的奶茶,可惜大清朝没得卖。 “嗯,我知道有家蒙古人开的店,里头的蒙古吃食特别地道,我请你吃烤羊肉。” “别别别,我才刚刚吃饱,这会儿还撑得慌呢要不晚上再去吃?”两人边说边走出了茶馆,后头的小二不满地呸了一声:“不喝茶早说啊,耽误爷功夫。” 十福晋挽起袖子就打算找他理论。 婉宁连忙拉住她:“行了行了,回头我便将他解雇总行了吧,你跟个小二置什么气?” “就看不惯他那张狂样儿。” “以你的身份,跟他理论一场,赢也是没脸,输也是没脸,何必呢?更何况这是我的店,我动动嘴就能让他没活儿干了,咱还费这劲儿干嘛?” 十福晋想了想,冲她竖起了大拇指:“有道理啊。” “你若觉得有道理,便听听呗,现在咱去哪儿啊?” 婉宁只是随口一说,十福晋却有了一丝了悟。她挽了婉宁的胳膊道:“你的店巡视完了,便去我店里看看吧,说来我许久未出宫,也不知道里头的人会不会跟你店里这个一样。” 十福晋的店一家是卖蒙古吃食的,大概是她大哥怕她想念家乡的味道了却吃不到。里头从管事到厨娘一应全是蒙古人。另一家则卖些日用杂货,门脸都不大,但店员很热情,比婉宁店里的强多了。她乐呵呵地道:“看来大哥寻的这管事不错,朵娜,跟店家说一下,晚上我要和九嫂来吃饭,让他们精心些,可别怠慢了我的贵客。” 婉宁笑道:“我算什么贵客啊,咱们自在点就好。” 当天的晚餐,两人果然吃得十分自在。十福晋很是开心,和婉宁分别的时候甚是依依不舍,还不忘嘱咐她:“九嫂,你可别听八嫂的早早回宫,宫里无聊死了。再说了,宜妃娘娘最是记仇,这回你狠狠落了她面子,到时还不知怎么整治你呢。在外头多自在一天便赚一天不是?”她羞涩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而且,你在宫外,我借着来看你的名头总还能再出来逛逛嘛!” 婉宁没想到她这般实诚,当即也笑出声儿来:“我还当你跟八嫂一样,也想让我早点回宫呢。” “切,我跟宜妃八字犯冲,巴不得她被禁足一辈子呢。” 这回轮到婉宁去捂别人的嘴了:“祖宗,你小点儿声,这可是在宫门口啊。” 十福晋扮了个鬼脸,末了还冲她吐了吐舌头。 第039章 缓和 目送十福晋和她的两个丫环走进宫门,婉宁也准备回家。结果一转身,便见两个姿容上乘的男子并肩而立,正对着她微笑。 右边一个朗月清风,笑得一派温和宠溺。左边一个更不得了,狭长的桃花眼潋滟生波,映衬着夕阳细碎的金光,恍得婉宁差点移不开眼。 妈呀,怎么能长得这么俊?婉宁差点就忘了这个家伙是个渣渣。 她迎着他俩走过去:“小哥,爷你们怎么来了?” “我跟九阿哥正好在附近办事,听说你送十福晋回来,便顺道来接你了。” 九阿哥和哲羽都骑着马,但没一会儿,九阿哥便在哲羽的暗示下钻进了婉宁的马车:“爷乏了,不想骑马,便在你车上歇歇吧。” 婉宁:...... 这借口找的,这地儿离董鄂府又不是远得很。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口中却道:“爷今儿不回宫?” “嗯,钱庄快要开业了,好些事情在宫外处理比在宫内方便得多。” 婉宁趁机道:“爷的生意多在宫外,何不向皇阿玛请旨,在外头开府呢?” 胤禟哪能不知道,她这是不想面对自己的母妃,当下便觉头疼。 母妃从小顺风顺水,进宫后又深得皇阿玛宠爱,养得这性子是越发骄纵。他有时也觉得母妃管得有点多,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作儿子的总不能让老娘让着媳妇吧。以往的董鄂氏性子绵软,哪敢跟母妃对着干,便是被欺负也默默忍了,回过头来还是要讨好母妃。 哪知她冷不防就摞挑子不干了,还摞得明目张胆的。虽然宫里严禁将董鄂氏跳莲花池的事外传。可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全京城不敢说,可是稍得脸点的人家肯定都知道,包子样的九福晋明晃晃地跟宜妃干了一架。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梁子是结大了。 他才承诺哲羽要好好待她,总不好转眼就押着她向母妃低头吧。他叹了口气道:“开府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要建府还要给一笔安家费。再说了,总不能爷一个人开府吧,十弟和十二弟也都大婚了,十四弟也娶了侧福晋,这么一算,国库哪儿有这么多钱?” 婉宁听着不对:“怎么漏了十三弟?” “算命的说十三命硬,不宜早娶。” 婉宁:...... 是夜,婉宁依然拒绝了九阿哥的留宿,急得几个丫环团团转,几次三番想要劝说她。可惜婉宁左耳进右耳出,任她们叹气叹得再大声,也依然八方不动地翻着店里的账本。 她本以为店里利润大幅缩水,定是被账房吞了钱,可她翻了许久却发现,这账虽记得有些乱,可却没什么猫腻。难不成是她本事不够,所以没看出问题来?明儿还是找小哥再看看吧。 坤翊宫 宜妃娘娘面色不虞:“胤禟还没回宫?” 桃红道:“是,宿在董鄂府了,想是后天钱庄开业,住在宫外更方便吧。” “他在宫外那么多宅子,非住在董鄂府还不是为了给董鄂氏做脸?哼,有了媳妇忘了娘,本宫真是白疼他了。” 桃红给她递了杯茶:“娘娘,哲羽少爷才给九爷送了一百万两银子呢,便是看在这笔钱的份儿上,也不好太过冷落福晋啊。” “你还真当那一百万两银子是白送的啊?日后钱庄开了,以哲羽的股份,还不知要赚回多少钱呢。” “总归现在要先投资的嘛,再说了,家和万事兴,他们小两口和好了,九爷才不会家宅不宁啊。” “要不是为了这个,本宫干嘛要送个嬷嬷过去,好心当成驴肝肺,董鄂氏就是个蠢货,居然叫个奴才拿捏住了。”宜妃想到这个就心口痛。 桃红道:“娘娘本是一片好意,可谁能想到阿容阳奉阴违呢。娘娘莫要再为此事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左右九福晋还年轻,等日后再好好教导便是。” 宜妃喝了口茶,不想再说这个话题。 桃红察言观色,知趣地闭了嘴,拿了小锤子轻轻给宜妃敲起腿来。 第二天一早,婉宁吃了早饭便拿着账本去了洗砚轩。 下人知道哲羽疼妹妹,直接便放了行。结果她刚进正厅,便瞧见了九阿哥,当下不太情愿地行了个礼:“爷吉祥,今儿怎么没去早朝啊?” “爷的生意都在宫外,老往朝堂上跑什么,你来寻哲羽?” “嗯,有些事想找他商量,小哥人呢?” “出去了,说是当铺里有事儿。你要和他商量何事?” “店里的事儿罢了,小哥既然没在,我回头再来寻他便是。”说罢转身就想走。 胤禟却是拦住她道:“是你嫁妆里的那两个店吗?昨儿哲羽跟爷说了一嘴,要不爷给你分析分析?” 第040章 指点 婉宁郁闷不已,小哥怎么什么事都和他说。 但是人家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再拒绝似乎就有些过了,于是便坐了下来:“那爷有何高见?” “先说你那茶馆,啧,也不知选的是些什么小二,一个个的眼高于顶,招呼客人都不会,白瞎了一个好店面,生意当然越来越差了。再则,现在的茶馆酒楼都会和卖唱的,说书的,玩杂耍的合作,让人在品茗之余还能寻个乐子,但你的茶馆里却是除了茶水连个点心都不曾有,要不是茶着实不错,哪能撑这么些年。” 这点婉宁昨夜也想过,见九阿哥一下说到点子上:“那爷觉得这茶馆要怎么办?” “简单,先换一批小二,然后引进说书和唱曲儿的便好了。不过邻着你那茶馆三坎店面的地方新开了一家茶馆,各方面都比你的要强上不止一线,你再改进也落后了,怕是没那么容易把跑了的客源拉回来。” 婉宁一愣,她还真没注意茶馆有了竞争对手这事儿。她想了想问道:“那绸缎坊呢?我翻了以前的账册,发现这家店更加堪忧,许多时候都不赚钱,偶尔还要赔本儿。” 胤禟悠悠然地喝了口茶:“定位不对。” “嗯?” “京城这地方,要么做高端货,要么做低端货,中庸是行不通的。你那店里的货有钱人看不上,没钱人买不起,着实鸡肋。” 见他一语中地,婉宁有些好奇:“爷怎么对我的铺子这般熟悉?” 胤禟很是自恋地扫了她一眼:“就你那两小铺子,爷看一眼就能找出问题,还用得着熟悉?” “那爷觉得我那两店要怎么办才好?” “绸缎庄好说,爷和你小哥有个商队,专从各地进些稀奇货到京城,其中便有专门收罗绫罗绸缎的,给你那小铺子换批货就好了。倒是你那茶馆不太好办,若不换个营生,怕是很难再做起来。” 换个营生吗?婉宁想了想便有了主意,不过小哥不在,她也懒得跟九阿哥提,便道:“那我回去想想吧。” 还未到正午,天儿便热得不行了。婉宁站在廊下,想念着各色奶茶和冰淇淋,昨儿听十福晋说起酥油茶,她便想到了奶茶。大夏天的时候,来一杯甜甜的冰冰的奶茶,可真是舒服得紧。 她以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奶茶店,店面要很大能放下许多座位,墙边立着高高的书架,客人可以边看书边喝茶悠闲地渡过下午茶时间。当然这只是一个梦想而已,毕竟手机当道的时代,纸质书着实没什么吸引力,这种店估计赚不了什么钱,而她最缺的就是钱。 可现在不一样啊,她可是有钱人,而且书在这个时代算是奢侈品,就当是圆梦了。 打定主意,她兴致勃勃地列了张单子让金环去采买,其实拢共也就三样东西:茶叶、牛乳和糖。感谢小红书app,让她曾经跟着视频自制过奶茶,不然她这辈子可能再也喝不到奶茶了。 金环看着觉得莫名其妙:“福晋这是要做甚?” 婉宁道:“想做点新奇的吃食。” 屋里几个丫头同时惊掉了下巴,谷雨最是直接:“福晋从没下过厨,怎会想起做吃食?” 婉宁大囧,怎么就望了原身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只得道:“这不是从杂书上看到了一个方子,觉得好奇嘛。快去办吧,左右闲着也是无聊。” 初晴不太放心:“还是不要了吧,万一伤着怎么办?” “不会的,这又不是做菜不用拿刀不用拿铲的,哪就伤得着了?” “行吧,不过福晋动手的时候,我们可得在旁边看着才成。” 婉宁叹着气应了下来。 金环道:“茶叶和白糖厨房肯定有,就是这牛乳得去外头寻一寻,福晋且稍等一会儿,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一下哪儿有新鲜的牛乳卖。” 婉宁看着屋外的烈阳道:“让小厮去吧,你这身白嫩嫩的皮肤可经不住晒。” 金环一愣,感动地道:“多谢福晋体恤。” 一过小半个时辰,外头的小厮便将新鲜的牛乳送了过来。婉宁取了小锅直接在煤炉上开火,依着记忆中的步骤,很快便做出一杯简易奶茶,只可惜茶少奶多,腥味颇重,她只得重新来过。 第二回茶太多了,喝不着奶味。 直到第八回,她才真正掌握了茶和奶的配比,调出了一杯味儿很正的奶茶,品着记忆中的味道,婉宁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初晴,去取些杯子和干净的冰来。” 小厮牛乳买了不少,奈何她糟蹋得太多,剩下的也就两三杯的量了,给小哥尝都不够,哪还能给丫环们分,她只得保证明天一定给她们做。 瞧着她一本正经承诺地模样,金环她们哭笑不得。 第041章 失宠 哲羽一回家,便被守在门边的翠环拉进了霁月轩。他妹笑眯眯地给他奉上一杯茶:“小哥,尝尝。” 哲羽半点没有客气,端起来便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他细细一品,奶香混着浓郁的茶味儿,味儿有些怪,却是意外地好喝,他忍不住问道:“这什么?” “我做的奶茶。” “茶味儿伴着奶香,这名儿倒是贴切,就是甜了一些。” 婉宁忙又端出另一杯:“那小哥再尝尝这个,这个糖放得比较少。” 哲羽不爱吃甜,半糖的的确更贴合他的口味,再加上从外头回来他正热得不行,那杯半糖的奶茶不一会儿便进了他的肚子:“凉快。” “嘿嘿,小哥觉得味儿怎么样?” “不错,想不到宁宁居然都能下厨了。” “这个做法简单根本用不着厨房,小哥,你觉得这奶茶放在酒楼卖如何?” 谈到正事,哲羽便来了精神:“你这茶味儿新奇,且甜度可控,当很受女人和小孩喜爱,只不知这一杯茶造价如何?” 这个婉宁还真不知道,想了想把金环叫了过来:“金环,你来给小哥算算,这一杯奶茶成本得多少啊?” 金环奔进房间取了算盘噼里啪啦地一阵拨弄,最后得出结论:“不算福晋前几次浪费掉的,这一杯大概在一两银子左右。” “多少?”婉宁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还伸手掏了掏耳朵,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金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重复道:“一两银子。” “你确定你不是算错了,怎么会这么贵?” “贵吗?”这是几个丫环共同的想法。银环笑着解释道:“福晋,要说这牛乳和糖着实用不了什么钱,但雨前龙井难得,要三十两银子一斤呢。” 三十这个数听说并不大,可如果再乘个七百的话,那就是两万一千个铜板啊。 婉宁整个人都不好了,生无可恋地道:“就非得给我这么贵的茶叶吗?” 几个丫环面面相觑:“可是福晋,府里的茶叶基本都是这个价啊!想着您没下过厨,奴婢都不曾去拿那些顶级的呢。 哲羽最是懂她,当下笑了起来:“放心宁宁,明儿小哥带你去茶叶店好好儿选选,价格低的茶叶虽比不得府上的,但你是用来作奶茶的,想来差上些许也不妨事儿的。” “当然不妨事儿,只要茶香味儿够浓就好了。”想当年她用的茶叶一百块就能买上一斤,做出来的奶茶一样好喝。 夏日炎热,婉宁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以后,她就不爱赖床了。 早起给马佳氏请个安,还陪她用了早膳。 贵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马佳氏攒了一肚子的话,挨到早膳之后便再忍不住,放下筷子便道:“宁宁,额娘听说,你已经连着两天不让九阿哥进屋了?” 婉宁愣了一下,忙道:“没有的事儿。再说了,他可是九阿哥,霁月轩哪个下人胆大包天到敢拦他啊?” “别跟我扯,你当额娘不知道是你不让他留宿吗?” “额娘,我这不是还没消气嘛。” “差不多得了,九阿哥已经跟你低头了,是时候给他递梯子了。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你多来几次,当心冷了他的心。” 婉宁撇了撇嘴:“我心还已经冷了呢。” 马佳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女人能跟男人比吗?你不好生笼络好他的心,有的是女人虎视耽耽的,等他完全被别的女人拉去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唉,这万恶的大清朝。 婉宁瞬间什么话都吞回去了。这个时代,女人的尊严着实值不了几个铜板。 可作为一个现代人,一时之间,她又哪里适应得了。 马佳氏看出了她眼中的不情愿,拉了她的手,酝酿了一个语重心长的开头:“宁宁啊,你听额娘跟你说......” 婉宁顿时苦了脸,可却没法阻止她额娘洗脑式的说教。 好在外头传来了小厮的声音:“九阿哥到。” 马佳氏只得闭嘴,婉宁松了口气,不想被马佳式逮了个正着,又赏了她一记眼刀。 胤禟很懂礼貌,行了个礼道:“小婿给岳母大人请安。” 马佳氏只敢受他半礼:“九阿哥客气了,快请坐吧,阿秀看茶。” “不用了岳母大人,小婿只是来接婉宁上街的。” 婉宁奇道:“上街作甚?” 马佳氏立刻又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别作妖,再对上九阿哥时却又笑得一脸慈祥:“说来宁宁在家也闷得慌,是该多出去走走,九阿哥这么有心,我当额娘的先替宁宁道谢了。” 胤禟本想说哲羽让他带婉宁去挑茶叶,但岳母既然已经帮他想这么好听的说词,他自然不会反驳:“岳母大人言重了,这是我应当做的。” 婉宁听得猛翻白眼。 虽然不想跟九阿哥一起出门,但在马佳氏虎视耽耽的眼神下,她也不敢作妖,老老实实地跟着九阿哥上了马车:“爷,今儿去哪啊?” 胤禟道:“哲羽说你想买些茶叶,听说你昨儿还作了个新奇的吃食想放在茶馆卖,怎没送来让爷给你参详参详?” “昨儿买的牛乳不多,试验成功的时候就剩下两杯了,只够给小哥品鉴,一杯甜些,一杯糖放得少些。” 第042章 卖唱女黄鹂 两杯都是给哲羽的,看来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着实下降了许多。胤禟梗了梗换了话题:“一会儿到店里,茶叶你随便挑,不用跟爷客气。” 婉宁道:“爷不用这般客气,不过这茶尚在实验阶段,还请爷告诉我实际价格,方便我计算成本。” “你想要什么价位的?” “最便宜的茶叶什么价?” 胤禟皱了皱眉:“你的茶馆以后要面向普通百姓吗?” “以奶茶的口味来说,怕是更得女子与小孩的亲睐。” “女子和小孩岂会轻易上茶馆?” “嗯,所以我还得细细思量一番才能决定,目前不过是先试下新茶罢了。” 胤禟见她认真的模样,觉得还是不要打击她比较好,于是他道:“成吧,你尽管去试,万一亏了,爷把银子给你补上便是了。” 婉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缺钱。” 胤禟:...... 不缺钱的婉宁在九阿哥的茶叶店选了三种茶叶,虽不是最低等的,但也绝不是她这个阶层会看一眼的。搞得店里的掌柜偷偷斜了九阿哥好几眼。亏得生意做这么大,对媳妇居然这么抠。 胤禟只当没看见。 婉宁是个急性子的人,奶茶还没研究好,自然没心情逛街。选好茶叶就准备回家,却听九阿哥道:“今儿和八哥十弟约了在得意楼吃饭,你陪爷一起去吧?” “你们哥仨儿吃饭,我一女的去不合适吧?” “八嫂和十弟妹也会去的。” 婉宁对八福晋没什么感觉,但对爽朗活泼的十福晋却很有好感,当下便点了头。 胤禟道:“时辰尚早,不如去梨园听一场戏,今儿唱的十八相送。” “没兴趣。” “那要不去悦来茶馆听说书?” “跟我抢生意的那家茶馆吗?” “对。” “成,正好我也找找灵感。” 悦来这名儿在后世可谓如雷贯耳,但凡武侠小说中,必有一家客栈集结了所有的江湖是非,而这家客栈十有八九就叫“悦来客栈”。 但这悦来茶馆却一点江湖味儿都没有。 里头多是溜着鸟,带着蝈蝈笼的辫子们,在大堂里三五成群地高谈阔论着。台子上并非说书人,而是一个身着白衣的卖唱少女。梳着简单的发髻,长得甚是清丽,歌声仿若黄莺出谷,正唱着一首不知名的小调。边上还坐着一个拉二胡的老汉,不过他此时并未拉弦,婉宁细细听了一会子,觉得她唱得很不错。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好几个辫子过来跟胤禟打招呼了。掌柜的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他的身份,更是谄媚得不行,点头哈腰地道:“我说今儿屋外的喜鹊一直叫呢,原来是九爷和福晋来了,楼上雅间已经备好,您二位楼上请?” 有女眷在侧自是不能坐在大堂的。 胤禟带着她一块儿上楼,大气地点了一堆吃的喝的。 糕点也就普通,至于茶水,婉宁是喝不出什么区别的,于是乐趣便只剩下听小曲儿了。好在楼下那姑娘嗓音着实不错,一首接一首都不重复,倒也不觉无聊。 胤禟有些奇怪:“你喜欢听小曲儿?” “比戏好听。” “可你小哥说你更喜欢听折子戏。” 婉宁面不改色:“人是会变的,我都进宫两年了,小哥哪还能摸得准我的喜好。” 有道理,胤禟也不再纠结这个了,喝了口茶又很嫌弃地抛在了一边,转脸去看楼下台中的唱曲姑娘。小模样还真不错,那双眼睛跟会说话儿似的。 他下意识地看了婉宁一眼,可惜,现在也只能看看了。倒不是他怕了婉宁,而是觉得在这关头,再为了个女人把好不容易缓和了些许的关系搞僵不划算。 婉宁倒没注意到九阿哥色眯眯的眼神,因为楼下有辫子们闹起来了。。 “别唱了别唱了,唱来唱去都是这几首,忒没劲儿。” “就是,老子都听烦了。”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道:“那几位爷想听什么?” “十八摸。” “对,要唱就唱十八摸。” “只要你唱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婉宁瞄了一眼,瞧着有五两的样子,不由惊讶道:“嚯,还挺大方。” 大方的人还不少,拿出五两的人出现后,起哄的人便更多了。这个二两,那个三两,很快桌上便堆了二十来两银子。 卖唱姑娘却是泫然欲泣:“各位爷,小女子是真不会唱。” “不会唱让会唱的来啊,你占个位子做甚?” “下去下去。” 卖唱姑娘哭得越发可怜,掌柜的见越发闹起来,忙走上前去:“黄鹂姑娘,要不今儿你就到这儿吧。我已经通知牡丹姑娘了,你明儿再来。” 被称作黄鹂的姑娘绞着衣摆:“可是掌柜的,家母病重,若再凑不足今儿的药钱,我......” 掌柜的有些为难:“要不跟牡丹姑娘商量一下,这首十八摸你来唱?我瞧着这几位爷出的钱倒是不少,你要是拿了,你娘这个月的药钱也就不愁了。” “我......可是掌柜的,我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啊,我不能唱这个。” 第043章 你想当妒妇么? “唉,那就没法子了,你知道的,我也只是个掌柜而已,这些爷又哪个是我得罪得起的?”掌柜的懒得多劝,只想着赶紧换人好安抚底下那些大爷。 “牡丹姑娘,牡丹姑娘。”底下起哄得越发大声,笑声着夹杂着无所顾忌的荦话,气氛倒是越发活跃。 婉宁瞧得乐呵,看来牡丹姑娘的人气要更高一些啊。这茶馆倒是很能迎合顾客,想要哪种风格的都能上,怪不得糕点这么普通也能让她的茶馆门可罗雀。 就在婉宁以为她能听到古代版的十八摸的时候,黄鹂扑嗵一声跪了下去:“掌柜的求求您,我真的不能唱这个,你,你不能逼良为娼啊!” 掌柜的一脸懵,诧异地看向黄鹂,正待说什么,却被楼上雅间扔出的一颗花生砸了个正着。一把磁性的声音响起:“不知道爷今儿带了福晋来听曲啊,唱什么十八摸?” 大堂先是一阵静默,然后之前几个跟九阿哥打了招呼的人便笑着告起饶来:“哈哈,还真把这茬儿忘了,九福晋对不住啊。” “接着唱接着唱,十八摸改天再听便是,污了九福晋的耳朵可就不美了。” “今儿无论得给九爷这个面子,哥儿几个把银子收起来,晚上再来捧牡丹姑娘的场。” “要我说,这十八摸就得在晚上听才够意思。” “啧啧……” 不知不觉间,话题再次歪楼。黄鹂水汪汪的眼睛看了九阿哥的雅间一眼,再次开嗓唱了起来,只是声音中多了几许婉转缠绵。 婉宁颇为遗憾,她还没听过十八摸呢。 都怪九阿哥这个色胚,定是见那卖唱姑娘长得漂亮又动了歪心思了,还说什么是为了她,阿呸。 胤禟自是不知婉宁在他头上又扣了顶帽子,尤自道:“这些闲散宗室越发混账了,一天天的游手好闲,除了遛鸟斗蛐蛐也就剩下欺凌弱小了。” 婉宁有些纳闷:“不就是花钱点了首小曲儿嘛,怎么就成欺凌了,刚可没人逼这姑娘唱十八摸。” “你堂堂嫡福晋怎能把这么不雅的曲名挂在嘴上?” 切,说得跟你上花楼不听这曲儿似的,婉宁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可惜,一张桌子的距离太近,她哪怕说得再小声,胤禟也都听着了,漂亮的桃花眼登时又染上了几分不满:“你说什么?” “没什么,喝茶喝茶。” “这么差的茶,亏得你喝得下去。金明,让掌柜的换茶。” 婉宁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爷,你在这儿稍事歇息,我去书店淘点书看看。” “不是说这小曲儿唱得不错么?怎又不听了?” “突然想起要买书而已。” “那爷陪你去吧。”这茶难喝得紧,胤禟也跟着站了起来。 婉宁越发奇怪,自己都识趣地走人了,难道他不该留下来猎艳么?不过他既然要走,她自也不会拦着,随着他下了楼。 刚下到大堂,婉转缠绵的小曲便停了下来,黄鹂用她那把好听的嗓子轻声唤道:“九爷请留步。” 漂亮的小姑娘款款行来,走到他们面前优雅地福了个身:“鹂儿多谢九爷方才相助之恩,如果没有九爷,奴,奴家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作为花楼的常客,这种典型的勾搭台词胤禟哪有听不出来的理儿,一时间心中的小火苗忍不住又窜了起来。这等姿色,这把嗓子,在这茶馆里最后不知又便宜了哪个纨绔,就这么错过了着实可惜。 他给金明使了个眼色,正想说两句场面话,却听婉宁道:“你怎么光谢九爷不谢本福晋啊,九爷可是说了,因了我在,才没让牡丹姑娘抢了你的卖唱机会呢。” 黄鹂的错鄂只在一瞬,忙又低眉顺眼地向婉宁深深行礼:“要谢的,多谢九福晋大恩。” “既要多谢我,那就别当着我面勾搭我男人了,我瞧着膈应得慌。”她声音并不算大,可此时,整个茶馆的宾客都盯着他们这几人,哪有听不清的道理。 别说胤禟,就是满茶馆的人都愣住了。金环和初晴担忧不已,一个劲儿地给她使眼色,却全被视而不见。 黄鹂扑嗵一声跪了下去:“九福晋,奴家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奴家只是,只是想要感谢两位而已。” “瞧把你紧张的,没有就没有呗,我还能把你怎么滴不成?爷,听着了没,人家没那意思呢。金环,给这位姑娘三十两银子。” 金环忙从荷包里掏钱。 而婉宁已经奕奕然地出了茶馆。 胤禟头一次被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了面子,气得差点神智不清,哪还再顾得黄鹂,几大步追出去,拉住婉宁的一条手臂:“董鄂氏,你是想成为大清第一妒妇么?” 第044章 说开 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映照着胤禟盛怒的容颜。 哎玛,美人就是美人,吵架都是这么好看。婉宁瞧着他因愤怒而更加鲜活的脸,只觉比这几日他刻意收敛了脾气的模样不知顺眼多少倍。 她也不恼,反而笑问了一句:“九爷确定要在街上跟我吵吗?” “你给爷滚过来。” 这回没做马车,胤禟拽着婉宁闷头往前走,婉宁跟不上他的脚步,走得跌跌撞撞的,却没叫过半声。只看得金明和初晴金环心惊肉跳。可九阿哥的脸色着实黑得厉害,三人谁也不敢吱声。 去的是一个别苑。 四进的院子,亭台楼阁,曲径通幽。 只是婉宁却没能好生欣赏。 胤禟无视了一堆下人的问候,直接将婉宁拖进了一间屋子,然后一把将之甩开:“董鄂氏,今儿要不给爷一个交待,别怪爷不给哲羽面子。” 婉宁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却是半点不带怕的,感慨道:“还是这声董鄂氏听着顺耳,爷每次唤我婉宁,我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你......你别登鼻子上脸啊。” 呵,这才哪到哪儿啊?婉宁在桌子上坐了下来,瞧着上头还备着茶水,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才迎上九阿哥愤怒的眼神,慢条斯理地问道:“爷在气什么?” 胤禟瞪着她:“爷不该气吗?董鄂氏,别以为爷会因为哲羽无限度地容忍你。” “就是知道不会,所以才要和爷好好谈谈条件啊。” 胤禟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婉宁却是恍若未觉,了然地笑道:“爷这几日脾气压得很辛苦吧?现在也没有旁人,咱们来谈一桩交易如何?” 九阿哥是个成功的生意人,深黯谈判的技巧,他盯了婉宁几秒,然后坐了下来。周身火气敛去,气势却更加迫人。 他把玩着一个小小的茶杯:“董鄂氏,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和爷谈条件?” “我的身份啊,想来爷也不想因为家宅不宁而被御史弹劾吧?” “你真以为爷不敢休你么?” “爷当然敢,可爷刚与我小哥合作开了钱庄,一百万雪花银还没花尽呢。这时候休了我,忘恩负义的名声您是背定了。哦,还得搭上宜妃娘娘的贤名,这不划算的买卖,精明的九爷可不会做。” “你倒是计算得够清楚的。说吧,爷倒要听听你要提些什么条件。” 婉宁笑出一口白牙:“放心,爷这几天给足了董鄂府的脸面,我自也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不过大家都是商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如今我小哥于你有用,你对董鄂府自会宽容些。可说到底,这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哪天您不想给这脸面了,恐怕董鄂家讨不了好。” 她顿了顿:“董鄂家在朝中亦有些地位,爷应该不会轻易动它。可我就不一样了,我深陷您府中,便是顶着个嫡福晋的名头也没甚用处。所以与其指着我小哥的脸面让您压着脾气善待我,然后某天爆发让我死无全尸,不如咱做个一锤子买卖。” 胤禟差点气笑了:“董鄂氏,你到底把爷当成什么人了?哲羽是爷的朋友,爷还没你想的那么龌龊。” “随便吧,您是皇子,自然说什么就是什么。”婉宁手一摊,显然对这朋友两字不报什么信任。 胤禟心中的不爽已经到达了极致。 自打董鄂氏跳了莲花池后,他的人品就遭到了极大的质疑。他本以为他和哲羽之间的友情坚不可摧,可哲羽居然运来一百万两银子,表示要白送,只求能让他妹妹活着。好不容易解除了误会,自己也努力让董鄂氏感受到自己的善意,结果她却还是这油盐不尽的态度。 他眯着眼打量董鄂氏。 董鄂氏依然在喝茶,明明只是一杯白开水,却被她喝出了绝品名茶的模样。 品完茶,她才看向自己,眸中带笑,态度从容:“爷,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只是朋友而已。您觉得我说得对吗?” “哼,说来说去不就是你担心爷哪天翻脸不认人么?爷明确地告诉你,爷这几天对你好,的确是因了哲羽。爷承诺过哲羽会好生待你,却让你受了委屈,爷有愧。但这跟他对我有用没用没半点关系。更何况在生意中,爷一样给哲羽提供便利,说到底是互惠互利的,若不是把他当朋友,爷大不了换个合作伙伴,谁奈烦受你这冷脸?” 第045章 婉宁的条件 婉宁愣住。 旋即有些高兴,如此说来,九阿哥的人品倒比她认为的要更好一些。 这于她自然是好事。 于是她给九阿哥倒了杯茶,甚是能屈能伸地道:“爷,是我小人之心了。您喝杯茶消消气。” 胤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地认错,一时倒有些反应不过来。旋即他一甩袖子:“气都气饱了,喝不下。说吧,你想做个什么一锤子买卖?爷应了你就是,省得你天天疑神疑鬼,觉得爷下一刻就会弄死你。” 婉宁稍稍心虚了一把,然后又挺起了腰杆。就她穿来之后,他的表现就一直都很渣,不怪自己往最坏的方向想他。再说了,谁又能保证他现在说的话就是真的呢。 她毫不客气地伸出三个手指:“我的要求不高,爷答应我三个条件便好。” “说。” “第一,我知道,和离是不可能的,那我就不强求了。但是回宫之后,该我嫡福晋的体面你得给我,当然,该嫡福晋做好的份内之事,我也不会给你拖后腿。” “这是自然,然后呢?” “第二,你母妃不能再以任何理由刻意刁难我,毕竟我不欠她的。” 胤禟一听这个就头疼,但还是道:“我会跟母妃好生说说的,再说了,母妃只是有些任性,却并没什么坏心。容嬷嬷做的事,她事前并不清楚。” 婉宁嘲讽地弯了弯嘴角,这话也只有他会信了。 胤禟看她的模样就知她不信,心想,这下婆媳俩这梁子是结大了。他只得强调:“母妃毕竟是你婆婆,便是你心中对她不满,媳妇该有的样子你也得做出来。” “这是自然,毕竟我还是九福晋嘛,对她不敬只会让我自己被人诟病。”这种把把柄送到敌人手上的蠢事她才不会做呢:“第三,我要一块出宫的令牌。” “不行,内宅妇人天天往外跑像什么样?” “放心,我会打扮成小太监出宫,绝对丢不了您的脸。” “你要出宫做甚?” 婉宁也不瞒他:“这不是打算重开茶馆嘛,我自然得时不时地出来看着才行。” 胤禟退了一步:“爷给你指派个女掌柜,让她每隔五日向你报告一次。” “不要,我要开的这茶馆跟旁的茶馆都不一样,不亲自看着我不放心。” “你还要亲自出马?”胤禟觉得不可思议:“爷做生意都被人诟病,不知被御史弹劾了多少次,你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难道不怕被人用口水喷死?” “我自是不会傻到用九福晋的身份来做这事儿,再说了,爷,万事开头难。我保证,等将这茶馆理顺就交给底下人办,只是这段时间出宫会稍微频繁一点而已。” 胤禟想了想:“你以前不是不爱打理这些吗?” 婉宁看了他一眼:“以前那不是一心都扑在您身上,忙着跟你后院的美女们斗心眼么。这回奈何桥边走一遭,我决定换个活法了。“ 胤禟梗了一下,不太自在,合着还是因为他。 唉,董鄂氏以前就是太爱自己了,这才被伤透了心。他斟酌了一番,回应她的爱情是不可能的。毕竟美女这么多,他只想游戏人间。但她毕竟是哲羽最爱的妹妹,让她伤心似乎对不住好兄弟。如今她打算换个活法似乎更不错,要不就允了她吧,就当是补偿好了。 他咳了一声:“好吧,回宫后,爷给你弄个小太监的身份,以后有事爷带你出宫便是。” 婉宁不太满意:“还得你带着才行?” “那当然,宫里规矩大,一个小太监怎可自由出入宫门,你的身份摆在那,经不起推敲的。” 行吧,能出宫就好,婉宁叹了口气,勉强应了下来。 跟九阿哥把话说开之后,婉宁觉得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总算挪开了,每日的心情都跟天气一样,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奶茶的制作比较简单,她花了一天的时间重新调好了各种茶叶和牛乳的比例,然后一头扎进了茶馆的装修里。 她不是设计师,也不是学这个的,但她从后世来,去过无数的咖啡厅。在画废无数张的宣纸之后,也算勉强拼凑出了茶馆的新模样。 新式的专供女士下午茶的咖啡馆。 当然,没有咖啡,只有奶茶和各式糕点。清朝的糕点种类已经相当丰富,只要请一个糕点师傅就好了,等以后闲下来,还可以推出薯条和炸串,完美。 这几日,九阿哥和之前一样,每天都来报到,有时候在霁月轩呆一会儿就走,有时候也会看看婉宁的图纸。他对她的新式茶馆颇有兴趣,特别是那些经过特制的卡座和焕然一新的装修。顺便也提了些自己的看法。 无论什么年代,女人的钱都是特别好赚的。 这样的茶馆京城还不曾有过,加上主打的奶茶,想来去消费的人不会少。 九阿哥看着婉宁将一叠手稿理在一起,忍不住道:“你这脑子里新奇的东西不少啊,爷以前怎么没有发现?” 婉宁有些心虚,这些可不是她想出来的,不过是照搬了后世的智慧结晶罢了。 当然,这不妨碍她怼他:“爷要是少花点心思在外头的莺莺燕燕上,自然就能发现我的厉害了。” 胤禟没觉得尴尬,反而勾唇一笑:“婉宁这是在跟爷吃醋吗?” 婉宁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回他一声:“呵呵。” 第046章 姐妹侍一夫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婉宁刚将所有的装修细节落上图纸,还没来得及请工人,宫中便来了圣旨。 小太监魏珠一通念叨,大意是婉宁回娘家已经住得够久,该回宫了。 于是,当天晚上,董鄂府的膳厅全员到齐,算是给婉宁践行。 满满一大桌子菜,婉宁却是胃口全无,一想到禁足期满就要被放出来的恶婆婆,她就格外舍不得现在的惬意日子。马佳氏也没心情吃饭,倒不是因为女儿要回宫,毕竟女儿已经是皇家人了,迟早得回去的。 她不高兴的是,五姨娘还有那个和她一脉相承会做戏的女儿居然也上了桌,此时的五姨娘正温柔小意地给齐世布菜:“老爷,这是您最爱喝的鸡丝笋尖汤,臣妾亲自为您做的呢。” 齐世喝了一口赞道:“小五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五姨娘笑得越发柔情蜜意,马佳氏看得不舒服,但不好当着齐世的面发作,桌下的手用力抓住衣摆,琢磨着怎么弄死她才能不引人怀疑。 好在齐世并没有沉浸于温柔乡中,喝了口汤后便唏嘘道:“想不到婉宁这么快就要回宫了,阿玛真是舍不得你啊。” 这话要是马佳氏说婉宁倒不觉得什么,但这话出自老爹的口中,怎么听着这么违和呢。她看向马佳氏和哲羽,却见他俩一个微微蹙眉,一个满眼茫然,她只得顺着应道:“嗯,宫里哪有家里舒服。” “阿玛也是这么想的,婉宁啊,左右你妹妹在家无事,不如便让她进宫陪陪你吧,你们姐妹二人相互照应着,我这当阿玛的也就放心了。” 婉宁是真没想到,她爹居然还真能把这事儿提出来。 一时间,膳厅里针落可闻。 哲羽最先爆发,“啪”的一声放下筷子:“阿玛,您这话什么意思?” 齐世眼一瞪:“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让清儿陪陪婉宁吗?” “陪?怕是让她跟宁宁抢相公的吧?” 哲贤拉了他一把:“哲羽,好生跟阿玛说话。” “大哥你听听阿玛说的什么?” 齐世也加大了声音,他是个武将,平时再向温文风雅靠拢,到发起火来时便都顾不上了,声音大若奔雷:“我说什么了?我为的还不是这个家,要是婉宁手段好一点,拢住了九阿哥的心,我何苦再牺牲一个女儿,婉清虽然是庶出,但是品貌才情样样不差,给九阿哥当个妾侍她不委屈吗?” 马佳氏哼了一声:“哈,这么上赶着的委屈,我可真是头一回见。” 眼见哲羽又要爆发,婉宁拿帕子擦了擦嘴:“阿玛,我倒是不介意在宫里又多一个姐妹,不过你怕是要失望了。便是婉清真搭上了九爷,这个妾的位置怕也轮不上她。” 齐世一愣:“什么意思?” “阿哥所地方小,主子多了哪还住得开。如今便是宜妃娘娘送的两个也还顶着通房的名头呢,送个女儿给九爷当通房,阿玛您这一品大员的脸面是不要了么?” 齐世下意识地摇头:“当个通房可不成。” 马佳氏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奇,而哲羽在短暂的错鄂后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婉清有些急了,想着九阿哥那难俊逸的眉眼,高贵的身份,她捏紧手中的绣帕,小声道:“阿玛,若是能帮到姐姐,便是从通房做起也无妨的。所谓母凭子贵,等女儿诞下姐夫的第一个小阿哥,份位自然就提上去了。” 哲羽嘲讽道:“你还知道那是你姐夫啊?阿玛天天夸那五姨娘饱读诗书,知书达理,教出来的女儿居然名目张胆地要给姐夫生孩子,啧,可真是让我开了眼了。” 婉清顿时泪盈于睫:“小哥,你,你怎么这么说我?” 哲羽的表情无比厌恶:“叫我七哥,小哥不是你能叫的。” 他在董鄂家这一辈正好行七。 婉清委屈不已,却也只得期期艾艾地应下。齐世看不下去了:“哲羽,不管怎么说,婉清也是你妹妹,一个称呼而已,你又何必较真。” “额娘生的跟那些贱妾生的自然不同,宁宁,阿玛既不是诚心给你践行,这饭不吃也罢。走,小哥带你到酒楼吃去,想吃什么吃什么。额娘,大哥大嫂,咱带上小侄子走呗。” 哲贤道:“二弟别胡闹,阿玛也只是随口提一下而已,既然你跟额娘都反对,阿玛肯定也不会坚持送婉清去当通房的。” 如果婉清一开始能混个姨娘当当,日后母凭子贵,庶福晋和侧福晋也不是不能想想。可若只能当通房,齐世自然不干。再说了九阿哥花名在外,真等开府了再提份位,那时节九阿哥保不齐连婉清是哪号人都不记得了。 既然女儿送不成了,齐世自然不愿跟儿子老婆闹僵,连忙就坡下驴:“好生坐下吃饭,既然此路不通,咱换个法子帮婉宁便是。” 帮个屁。马佳氏心里狠狠骂了一通,口中却是跟着假意斥责了哲羽两句,一家人再次和乐融融地开席,只是马佳氏的眼中却多了几许悲凉。 第047章 回宫前的安排 餐桌一役,最惨的是董鄂婉清,没捞着进宫的机会不说,还平白惹了哲羽的厌恶。 董鄂家是公候之家传世不假,可爵位早落到了大房手里,齐世做为被分出来的那个并没能得到太多东西。要维持一品大员脸面的开销可不在少数,早些年过得其实很有些紧巴,直到哲羽做了生意才好转。 这个家别看齐世和哲贤都官位不低,可真正能弄钱的却是哲羽。以后她出嫁,嫁妆多少全看哲羽的心情。可齐世临时变了卦,她没了帮手,便是得罪了哲羽也进不得宫了。 她愤恨不已,垂下的眼睫中,目光已变得无比怨毒。 凭什么董鄂婉宁那个草包都能霸着九爷嫡福晋的位置,而自己却连靠近他的资格都没有。那天,九爷明明对她有兴趣的,要不是董鄂婉宁,她肯定已经是九爷的人了。 有了婉清这个插曲,吃饭的气氛自然差了许多,大家草草吃了几口便纷纷散场。 子骞小朋友没有吃饱,揉着瘪瘪的肚子跟着静娴离开膳厅,表情颇为委屈。婉宁冲他招了招手:“子骞,到姑娘霁月轩玩一会儿好不好?姑姑让谷雨给你做好吃的。” 谷雨不如金环精明心细,也没有初晴长袖善舞,但她却有一双极为灵巧的手,做吃的尤其在行,只要婉宁讲一讲,什么煎饼果子,广东肠粉,山东杂粮都不在话下,昨天还在她的指导下,做出了一锅蛋糕,馋得小子骞差点流口水。 想着那香香软软的蛋糕,子骞二话不说便点了头,屁颠屁颠地被婉宁牵走了,看得他娘直骂他小馋猫。 小馋猫一进霁月轩就闻着了“腥”味,谷雨做了只脆皮炸鸡,满院子都是鲜香味,瞬间就把子骞的魂勾走了一半儿。 婉宁笑着把他交给谷雨,招来金环说话:“金环,你这次就别跟我回宫了。” 金环一愣,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福晋,是奴婢做错酒了什么吗?奴婢改,奴婢都改,求您别不要我。” “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婉宁失笑:“先起来说话,跪着像什么样子?” 金环犹挂着泪珠:“真的不是不要奴婢吗?” “是,起来吧。” 金环这才站了起来。 婉宁道:“我只是让你不要回宫而已,茶馆要重新装修,我瞧你账管得不错,便想让你留下来当个管事,你不喜欢这个差事吗?” “喜欢,当然喜欢。”金环用力点头。 丫环和管事,当然是管事更加体面。再则,宫里虽然富贵奢华,可对于她们这些丫环来说却是如履薄冰,说不准哪天就没了。她又没有攀高枝的想法,自然觉得外头的天地更广阔。 只是,她有些为难地低下头:“可是福晋,奴婢不曾做过管事,怕是管不好给您惹麻烦呢。” “无妨,小哥会看着的,有他掌舵,你便是错也错不到哪儿去。再说了,九爷也答应送个女掌柜来,到时候你好好学,学成了,福晋我再给你开一家店,让你当个掌事大娘子。” 金环大喜,复又跪了下去:“福晋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干,绝不辜负您的信任。” 婉宁还是不太习惯被人跪着,但想到日后总要习惯的,便也压下了这种别扭,满意地点点头:“这干劲不错,好生保持。” 正说着话呢,银环走了进来:“福晋,玉环求见。” “有说什么事吗?” 银环有些说不出口,顿了下才道:“她说想回来继续伺候您。” 呵,定是听到她要回宫的消息呆不住了。想想也是,若是她回了宫,便是九阿哥跟哲羽关系再好,也不可能经常踏足董鄂府,那留在客院的她还能有什么指望,自然是想回来了。 可惜,她却不想收留,她干脆利落地一挥手:“不见。” 金环欲言又止,婉宁直接无视。 银环只得叹息一声出去传话,不一会儿又跑着进来:“福,福晋,玉环在门外跪下了,说您不答应她便不起来。” “那便让她跪着吧,好歹我曾经也是她主子,被她跪一跪折不了寿。” 想用下跪让她就犯那是做梦,给她几百两银子贿赂贿赂倒是有可能。婉宁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明日就要回宫,她着实没什么耐心,见金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也不去管她,招了初晴来,吩咐她备水沐浴。 婉宁不太习惯别人伺候,除了最开始怕被揭穿勉强接受丫环伺候外,后来都直接将她们打发出去的,今儿自然也不例外。 初晴拉了金环出门,小声道:“你怎么回事,平时瞧着挺精明的,怎么一碰到玉环的事就六神无主,居然在福晋面前走神。得亏福晋心善不与你计较,不然有你哭的。” 第048章 男色惑人 金环也知道玉环这事儿是一滩浑水,沾上就没个好,可这心里就是放不下。她苦笑道:“玉环这样,我担心她日后不得善终。” “我知道你俩打小就在一处,与别个情份不同,但是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担心又能怎样呢?别忘了,你自己的身契还在主子手里呢。福晋宽厚,可也不是没脾气的。你与其想着求福晋,不如去劝劝玉环。九爷是花心不假,可他表示过看不上的女人,哪个还能再近他的身?她这般死缠烂打的,真惹恼了九爷,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我忧心的可不就是这个么,这些天我都不知劝了她多少回了,可她不肯听啊,一心就想着伺候九爷,我看她是魔障了。” 初晴微微颔首:“那就更不能让她回宫了。” 金环自然也知道这个理儿,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两人守在屋外,等着婉宁洗完澡再进去伺候,结果没等来屋里的动静,却见九阿哥大踏步从月洞门那边走了过来。龙行虎步,龙章凤姿,皎好的容颜在宫灯的映衬下越发夺目。 这般模样,怪不得宫里宫外一堆堆的女人为他疯狂。 待人行至跟前,二人才发现,跟着他身边的除了常见的金明,还有一个瞧着颇为温婉大气的女子。两人虽有些好奇这女子的身份,却也无暇思考,连忙福身行礼:“奴婢给九爷请安。” “嗯,福晋呢?” “福晋,福晋正在沐浴呢。” 胤禟勾唇一笑,桃花眼中闪出邪恶的光,俊逸的容颜带出了几分邪魅的诱惑:“沐浴啊,看来爷来得正是时候,你们下去吧,这边不用伺候了。” 初晴和金环顿时喜上眉梢,欢快地应了声是,便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胤禟径自推门而入,可惜却没能看到想像中的美人出浴图,听得声音的婉宁已经穿好了保守的里衣,正拿着布巾在擦沾湿了的发梢:“爷怎么这时节来了?” “给你带个人。” “什么人?” “不是给你说过吗?爷会给你送个女掌柜来,本来没这么快的,只是没想到皇阿玛会突然下旨让你回宫,只能赶紧把人送来了。”胤禟回着话,眼睛却忍不住在她身上梭巡。 白皙的小脸肤若凝脂,几缕湿发贴在脸上,显得越发温柔。 大眼小脸,琼鼻樱唇,每一个五官都长得恰到好处,整合在一处更是明媚婉约,动人心魂。 胤禟不自觉地撩起她额前的碎发,哑着声音道:“婉宁,爷居然头一次发现,你竟长得这般好看。” 婉宁一秒警觉,可抬头却对上一张俊雅至极的容颜,桃花眼着闪着几许痴迷和欣赏,好似面前的是他最爱的女人。作为一只颜狗,婉宁不自觉地便凛住了呼吸,天呐,这男人也太帅了吧。 不行,董鄂婉宁你要清醒一点。 这男人不只帅,他还是只种马啊。无数美人的脸在她脑海中交错,她总算在九阿哥吻上她的前一秒抵住了美色的诱惑。手一伸将人推到了一边。 胤禟冷不防被推得一个踉跄,刚刚的旖旎气氛霎时间散得干干净净。他不爽地开口:“你干什么?” 婉宁讪笑两声,聪明地转移话题:“爷不是说要介绍个女掌柜给我吗?人呢?” “这种时候你跟爷说这个?” “呃,那不然要说什么?”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满眼都是迷茫,心中却骂道,色胚,种马,居然还想染指本姑娘。 胤禟差点给她气笑:“罢了罢了,柯芸,进来。” 外头的金明一愣,不是吧,爷今天这么快? 柯芸迈着小碎步进屋,先给婉宁行了个礼:“属下柯芸见过福晋。” 是属下而不是奴婢,婉宁不觉对这个叫柯芸的女人高看一眼。跟这些时日见过的美人比起来,她算不得多好看,但身上温婉的气质却很是独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眼看去好似不争不抢,可一旦注意到她就再无法忽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婉宁莞尔一笑:“日后我的茶馆就靠柯姑娘多多指教了。” “福晋言重了,属下不敢当。” “爷既然指了你来,说明你定是有几分本事的。我这里也不兴客气话,总之,差办得好重重有赏,若办得差了,柯姑娘也别怪我不给爷面子另请高明。” “这是自然。”柯芸爽快地笑了起来:“若是办得不好,不用福晋发话,柯芸自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 胤禟道:“婉宁,柯芸管着爷的三个酒庄都不在话下,还能管不好你那么个小茶馆,你就放心地回宫去吧,过几日,爷再带你出来瞧进度便是。” 婉宁想了一下:“爷,我想把金环留下,本想让她跟着小哥学学的,可到底男女授受不亲,瓜田李下的也不太合适,不知可否让她跟着柯姑娘?” “这得看柯芸答不答应。”他坐在椅子上换了个慵懒的姿势:“柯芸?” 柯芸挑了挑眉:“福晋,跟着属下自是没问题,但属下不会教人,能否学到东西就得看金环姑娘自己了。” “嗯,我会跟她说的。”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婉宁能理解。且金环聪慧,她缺的只是锻炼而已。 柯芸下去以后,小丫环利索地行动起来,将婉宁的洗澡水抬了出去。胤禟抬了抬手:“再给爷准备一桶水。” 小丫头自然应了下来。 婉宁诧异道:“爷要在这儿洗澡?” 眉峰微微挑起,胤禟笑得又邪又魅:“怎么?不行吗?” 第049章 翻脸无情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婉宁被胤禟这笑容迷得五迷三道,差点就点了头。好不容易一口咬住舌尖才保持清醒,寻了个差不多的理由:“倒不是不行,只是爷并没有换洗的衣裳啊。” “这有何妨,让金明去哲羽那拿一套便是。”胤禟慢条斯理地解开衣裳最上头的扣子:“婉宁似乎不希望爷留宿啊。” 虚以蛇委不是个办法,也不是婉宁的处事风格,她可不想日后总受这种美色的诱惑,万一她哪天没把持住怎么办? 早死早超生,她咬牙开口:“的确是不太希望爷留下。” 胤禟没想到她还真能把这话说出来,好半晌才开口:“哦?我以为咱们已经讲和了。” “的确是讲和了,但是爷,我好不容易把对您的心思收起来,可经不住撩拨,您若是再靠近,我不确定是否还能把持得住。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有点距离的好,当个朋友不是更好么?” 胤禟无奈地想,爷的魅力果然还是太大了。 婉宁摆出一副落寞的模样:“爷也不希望我以后再因为求而不得而寻死觅活吧?” 的确,现在的婉宁瞧着可比以前老盼着他留宿的董鄂氏好相处得多。反正又不缺女人,何必再撩拨她呢。想到此,他迅速扣好扣子:“那爷去哲羽那了,你早点休息。” 话落快步出了房间,生怕晚了一秒婉宁会后悔似的。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婉宁落寞的模样顿时隐去,她甩着手中的帕子不屑地转身:“呸,渣男。” 渣男匆匆出得房门,看得门口的金明愣了一瞬:“爷不是要沐浴吗?奴才正准备去哲羽少爷那儿给您拿衣服呢?” “不拿了,找哲羽去。” “啊,那福晋那里?”天呐,可怜的福晋不会已经关起门来哭了吧? 胤禟却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无妨,明日再来接她便是。” 金明很有些不确定,福晋明天真的会跟他回宫吗?但见自家主子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哪里敢多问,只得加紧脚步跟着出了霁月轩。 胤禟本还担心董鄂氏仗着哲羽的关系对他指的划脚,但今儿看来,她日后定不会再管他在外头有多少女人了。有一个这么贤惠的福晋,真是太棒了,他心情好得很,觉得今儿适合喝两杯,正划计着该去找哪个红颜知己,便见一个粉色的身影朝他扑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闪到一边,那身影便扑到了他身后的金明身上。 定睛一看,不就是玉环吗? 他对这个不知进退的女人早没了兴致,联想到她刚刚的行为,只觉这女人怎么跟个牛皮糖似的,说粘就粘上来了。当下没好气地道:“眼瞎么?” 玉环赶紧推开金明,楚楚可怜地道:“爷,奴婢是玉环啊,您不记得了吗?“ 胤禟皱眉问道:“记得又怎样?” “爷,奴婢在客院等了您好久好久,天可怜见,今儿终于见到您了。” “等爷作甚?爷不是早告诉你对你没兴趣了吗?岳母大人真是太仁慈了,居然还留着你。罢了,爷今儿心情好,快滚回你的地盘呆着吧,不然爷把你送到群芳楼去可有得你受的。” 玉环顿时如遭雷击。 眼见胤禟已经加快脚步走远,她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了上去。 这回是从后面扑的,胤禟没想到她还敢再扑来,小腿被她抱了个正着。 玉环再顾不得什么梨花带雨,哭得满脸是泪:“爷,您不要我了吗?” 止不住的泪冲刷着她的妆容,这年头又没什么防水的粉,顿时在她脸上划下几行道道,胤禟看得嫌恶不已,一脚将人踹开:“爷什么时候要过你了,爷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 啧啧,幸好当初没碰她,最讨厌这种爱粘人的女人了。 无情的九爷踹完人便走,半点不带留恋的,可怜玉环正正被她踢中胸口,一口气没喘上来,登时晕了过去。 金明见惯了这种场面,连声叹息都没留下就跟着九阿哥走了。缠着谁不好,偏缠上他们家的爷,爷要是个有心的,哪里来的群芳楼。 这些女人怎么就是瞧不明白呢,真以为高枝儿那么好攀啊。 金明是见惯了,可月洞门边上的守门小丫环却是吓得够呛,直等九阿哥和金明走远了,才战战兢兢地进屋找人。巧了,正碰上金环和初晴从主屋出来,小丫环忙喊道:“金环姐姐,初晴姐姐,你们快去救人啊。” “桃儿怎么了?你慢慢说。” “玉环在门外缠着九爷被九爷踹了一脚,现在已经晕死过去了。” 第050章 回宫 金环一听,拔腿便往门外跑。初晴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我去找福晋。” 已经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婉宁听了事情原委,对九阿哥的渣男程度又加深了几分。天呐,她到底嫁了个怎样的男人啊。 她刚醒来那会儿,九阿哥明明还跟玉环眉来眼去的,这才多久,居然就狠心到给人窝心脚了。 谁说女人善变的,男人善变起来才是真要命啊。 初晴见她沉默,以为她是不想管。她知道自己不该劝,可到底不忍心,只得小心翼翼地道:“福晋,玉环虽然该死,但她打小与金环一起长大,怕是就这么去了的话,金环会受不了。奴婢求您,看在金环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叫府医给玉环看看吧。” 婉宁看了她一眼:“怎么?以为我要见死不救吗?” “奴婢不敢。” “得了,你去叫府医吧,记得把人弄到客院去,别再来烦我了。若是额娘或小哥问起,就说我说的,好歹服侍我一场,留她一命便是。等她醒了,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去吧。” 初晴登时大喜:“多谢福晋,奴婢这就去办。” 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门。 婉宁抚额,一个比一个心善,怪不得在宫里护不住主。 玉环想巴上九阿哥的事府里早就传遍了。府医对这种一心攀龙附凤的丫环很是看不上眼,这事儿要不是婉宁交待的,他才懒得跑这一趟。便是来了,也没什么耐心。把完脉后,没好气地道:“醒了就别装了,晕得久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九爷多狠呢,别为了扮柔弱博同情毁了主子们的名声。” 守着的金环和初晴齐齐一愣,装的? 再看向床上的玉环时,担忧的神色便都染上了愤怒。 初晴更是耐心耗尽:“亏得我和金环为了你担心半天,结果你这时候还在使苦肉计,真是没救了。” 她拂袖而去。 金环闭了闭眼,不再去理床上睁开眼睛的玉环,只看向府医:“王大夫,可要开药吗?” “开什么药?浪费。” 说完提着药箱便走,金环赶紧把人送了出去,再回来时,玉环已经半靠在床上默默垂泪。她刚是真的疼晕过去了,只是很快就醒了而已。 金环道:“玉环,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看清楚吗?爷就不是个有情的人,你又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呢?宫里惹了他厌烦的人是什么下场,你是不是都忘了?“ 玉环满眼茫然,猛地拉住金环的手:“可我已经这样了啊,除了巴着九爷,还有别的方法翻身吗?我不想等到了年纪被随便配个小厮,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金环,看在我们一起长大的份上,你帮帮我好不好?” “你想我怎么帮你。” 金环不动声色地抽出了手,连声音都冷了几分。 可惜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玉环并没有留意到。 她仍是凄楚的模样:“你帮我在福晋面前说说话,求她让我跟她回宫吧,我不想一辈子都留在这个鬼地方。” “回宫?你对九爷还没死心?” “九爷只是碍于董鄂府的面子所以才不要我的,只要离了这个地方,他一定会记起我的好,求求你了金环,你就帮帮我吧。福晋最是心善,你去求她,她定会应了你的。” “福晋心善,所以你就有侍无恐是吗?玉环你真是没救了。”金环失望不已,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玉环哪能看着她离去,慌忙从床上下来,拉住金环泪眼婆娑地道:“连你也不管我了吗?” “我管不了。” 金环拂开她的手,走了出去,屋里传来玉环的哭声,她脚步微顿,却是没再回头。 初晴说得对,路都是自己选的。 她能做的也都做了,可是她注定叫不醒沉浸在自己梦幻中的人。 豪华的马车行走在街道之上,前头两匹俊马领路在前,马上的男子一个是容貌惑人的九阿哥,另一个自然是哲羽,虽不极九阿哥俊美,却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两个贵公子引得路人频频回顾,好在清朝对女子约束颇紧,没人敢往他们身上扔香袋,否则这两人怕是要满头是包。 哲羽忧心忡忡,时不时地回头去看马车。 胤禟看得无语:“行了,爷既然应了你会好生照顾她,自不会食言,把你这副担心的模样收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送你妹上刑场呢。” 哲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送婉宁上花轿的时候,你也告诉我会好生照顾他,结果呢?” “唉,那不是我一时疏忽嘛!咱把这页翻篇吧,这回爷保证不会再让她受委屈。再说了,我都应了她隔几天带她出宫看看,你还有什么放心的?” “那倒也是,算你做了回好事,宜妃娘娘那里?” “额娘那么疼爷,还能看着爷为难不成?” 第051章 婆媳过招 两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车里的婉宁也偷偷掀开了马车的车帘,街景一如前几天的模样,她看得甚是津津有味儿。 初晴小声提醒:“福晋,这不合规矩。” 谷雨小声切了一声:“说得你不想看似的。” 初晴怒目视之,婉宁则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谷雨说得好,赏你一串糖葫芦。” “福晋尽会给奴婢开口头银票,今儿回了宫,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呢,上哪儿买糖葫芦去。” 婉宁神秘一笑:“这你就不用操心了,看你的街景去吧,毕竟过了今天,你就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宫咯。” 而她不一样,摸了摸腰间新得的玉牌,婉宁甚是心满意足,她可是过几天就能出一趟宫的人。 归宁回宫,第一站便是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一如她印象中的长相慈祥。 她并非康熙生母,打从当上太后的那天起,她守着的唯一原则就是不和康熙对着干。亦不在后宫多事,只安心颐养天年,仅有的几次出手,也是出于康熙的授意。 康熙对这个知趣的太后颇为满意,几十年下来,倒也处出了不少母子情份,二人的关系甚是融洽,倒也给人描绘出了一幅母慈子孝的画面。 虽然不管事,但宫中想要讨好太后的人自不会少,宜妃和九福晋的八卦她亦听得挺多。宜妃向来是个跋扈的,因着康熙的宠爱,入宫后只有她欺负人的份,甚少吃亏。 这回算是被儿媳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而且还不占理。太后虽不至于幸灾乐祸,但也乐得看热闹。当然,她更没打算管这婆媳间的事儿。 因此婉宁来请安时,她依然是慈祥和蔼的模样,连半句训斥的话都没有,只问了她的身体状况,还颇有兴趣地问了问宫外的见闻,言语间颇有几分向往。 这让婉宁狠狠地松了口气。同时对这老太太亦多了几分好感。 如今宫中份位最高的当属惠贵妃佟佳氏,孝懿仁皇后的庶妹,乃一等公佟国维的女儿。 接下来便是惠宜德荣四妃。 哪怕婉宁再不待见宜妃,给惠贵妃请安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在九阿哥的陪同下走进了坤翊宫。 “儿臣/儿媳给母妃请安。”她和九阿哥同时行礼。 宜妃连个眼角都没施舍给婉宁,倒是亲自扶正九阿哥,同时理了理他的衣领:“今儿忙吗?你那钱庄刚刚开业,生意如何?” “还好,钱庄运作正常,来存钱的人不在少数。” “那就好,早日把那一百万的人情还了,免得受制于人。” 这话明晃晃地是说给婉宁听的,看来九阿哥和他娘的沟通并没什么效果。既然宜妃没有和解的打算,婉宁也懒得委屈自己保持那半蹲的姿势给自己找苦吃,直接站了起来。 绿珠目光一凌,提醒道:“九福晋,娘娘可还没叫你起来呢?” 婉宁一脸无辜:“母妃和爷母子情深,忘了我这儿媳也是正常,总不能母妃是故意罚我吧。” 宜妃这才投来淡淡地一瞥:“在宫外住些日子,嘴巴倒是厉害了不少,看来马佳氏很会教女儿啊。” “不及母妃调教嬷嬷的手段。” 眼见宜妃要发飙,九阿哥连忙安抚道:“母妃,儿臣昨儿得了一枝步摇,觉得与您甚是相合,儿子给您簪上可好。” 宜妃不满地看着他:“怎么?怕我罚你这媳妇吗?” 九阿哥苦了脸:“额娘,董鄂氏病还没好呢,您就别跟她计较了,待她病好了,儿子再带她来给你赔罪。” “哼,怕我是等不到那天了。”她转身坐回了贵妃椅上,没好气地瞪了婉宁一眼:“本宫乏了,带着你媳妇快滚,别打扰本宫休息。” 这么容易就过关了? 婉宁深觉诧异,向九阿哥投去询问的目光,却见他满脸都写着郁闷。 她无辜地耸耸肩,她今儿可是表现得很乖的,半点都没挑衅。 出得坤翊宫,胤禟无奈地道:“你就不能顺着母妃一点?她禁足了十五天,你总得叫她出出气吧?” 婉宁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爷,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第二个条件。” 宜妃这明显找事的态度,她是傻了才会惯着。有句话叫得寸进尺,她保证,只要稍稍退让半步,等着自己的日子就消停不了。反正都撕过一场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左右她再看不惯自己,也不能真拿自己怎么样。 胤禟瞧着她走得飞快的背影,抬手抚额,唉! 第052章 管家的盘算 拜见完长辈,就该轮到别人来拜见她了。 二人刚回到阿哥所,听到风声的两个侍妾和四大通房便袅袅婷婷地赶了过来,顺带的还有两个才半岁的小格格。见到九阿哥活像狗狗见到了肉骨头,瞬间就将他围到了中间。 婉宁瞧着九阿哥夸一下这个又安抚一下那个,在美人堆中左右逢源,倒是乐得逍遥自在。她懒得看这n女争一男的戏码,略站了站便悄没声息的就回了自己的卧房。 几个丫环以为她是伤了心,可却不知该从何劝起。 谷雨想了想道:“福晋,奴婢给您做些好吃的吧,喝奶茶好不好?” 这天儿是真热,婉宁又在各个宫殿中跑了好一会儿,着实热得不轻,这时候来杯冰奶茶着实不错,于是爽快地应了下来,顺便提醒谷雨记得多加冰。 初晴拧了干净的帕子:“福晋先擦把脸吧,这太阳大的,脸都给您晒红了。” 婉宁解开旗袍最上头的两颗扣子,顿觉松快许多,她道:“要是能沐浴一下就更好了。” “福晋怎么能把扣子解开,衣裳不整的让人瞧去多不好?” “我在自个儿的屋子里,你们不说谁能知道?快去备水吧。” 初晴无奈,只得应声出去。福晋自打跳了莲花池后,这性子就跳脱了许多,还特别有主意,自己决定了的事,任她们说破了嘴皮子都不会改变。 唉,也不知这变化是好是坏? 本以为九阿哥今儿是没空理自己了,婉宁乐得自在,用了午饭后就准备午休。哪知九阿哥却走了进来。 婉宁纳闷儿:“爷怎么还有空过来?” 那群女人居然没把他分吃了,真是奇迹。 胤禟道:“你不是要爷给你嫡福晋应有的尊重吗?走,爷带你去见见管家,日后这院子里的事就都交给你管吧。” “管家不是容嬷嬷吗?” “一介奴婢怎能管皇子的家?不过是管管后院罢了,前头一直是吴顺平在打理。容嬷嬷去了以后,后院也扔给了他,你好生理理,有不会的地方可以跟八嫂讨教讨教。” 婉宁其实不是很想管这个,但又不愿跟容嬷嬷在时一样被人驾空。 这九福晋的帽子,她暂时还没办法摘掉,看来为了活得自在点,她也只能先把这麻烦事儿接下来了。 吴顺平是个四十来岁的公公,很有几分见风使舵的本事,虽不曾对她不敬,但在容嬷嬷来了以后,她身边的几个丫环没少在他那里碰软钉子。 这会儿见他低眉顺眼地给自己行礼,婉宁微微眯起了眼睛。哼小样儿,没想到老娘还能翻身吧?等着吧,给我抓到小辫子,分分钟炒你鱿鱼。 婉宁没想到,她只是随便想想而已,哪知机会来得这么快。 当然,这是后面的事儿。 婉宁在心里给吴顺平记小本本的时候,吴顺平也在用隐晦的目光偷摸着打量她。他对这个福晋一向是不放在心上的,不过是个不得宠的妇人而已,便是九爷因了哲羽少爷给了几分脸面,让她当了这个管家,她也没那本事管好。 真有本事,哪可能被个嬷嬷压制住。 当着九阿哥的面,吴顺平自是不会把这份轻视表现出来。对于九阿哥让他交出管家权的要求更是应得爽快,还答应定会好好辅佐福晋。 婉宁对此嗤之以鼻,但面上亦做出了合作愉快的模样。 作为皇子的管家权力可是很大的,而且九阿哥生财有道,比别的皇子有钱得多,他能捞的油水亦是不少。婉宁可不信他会乖乖把这块肥肉交出来。 果然第二日,管家便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他着人搬来了十几本账册:“福晋尚未管过家,还是先从管账开始吧,等把账理顺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哼,这么多账本,看都把你看晕了。真当管家那么容易呢。 初晴气道:“吴管家这是什么意思?府里没有账房了吗?要福晋来做这繁琐事?” 吴顺平低眉顺眼,口气却很是强硬:“初晴姑娘此言差矣,所谓管家,管的不就是迎来送往和财物发放吗?哪样儿能离开账,福晋要是连账都看不明白还怎么做事?” 他又转向婉宁:“福晋明鉴,奴才是真的一心为你着想啊。” 初晴还要再说点什么,被婉宁按下。自打帮小哥揪出了账本里的错漏之后,她对这古代的看账有种迷之自信。瞧着摆放在桌案上的一摞账本,就像已经握住了吴顺平的把柄。 她看了吴顺平一眼:“本福晋自是信你的,你且先下去吧,等我理顺了账本再着人来寻你。” 吴顺平走后,初晴急得直跺脚:“福晋,您刚刚为何不让奴婢和他理论?这么多账本,别说理顺,便是看完都不知要猴年马月,更别说理论了,那老阉货分明是不想交出管家权,所以借机为难您。” 第053章 接招 婉宁轻笑出声,纤白的手指慢慢抚过最上头的账册:“账册都送过来了,怎么还能叫为难呢?”” 吴管家可真是看不起她啊,账册都敢送过来,这是量死了她看不明白么? 切,蠢货,她看不明白,还不能请人看么?眼中闪过嘲讽的光,她随手拿起一本,一打开再次觉得眼睛疼。 密密麻麻的文字,记得一点都不简洁,而且这记的是流水账,不管什么全都记在同一页上。真按常规方式去看账,没花上几个月想弄明白这些根本就不可能。 婉宁“啪”的一声摞下账本:“怪不得这家伙有侍无恐,这么乱的账哪儿理得顺?初晴,回去招集人手给本福晋画格子去吧。” 初晴有些惊讶:“福晋,您还真打算理这些账啊?” “那是当然,这账不对清楚,留下的亏空岂不是要由我来承担?” 初晴细细想了想,杏眼慢慢瞪圆:“福晋,您的意思是,吴管家贪污了?这不可能,吴管家可是宜妃娘娘送来的人,怎么可能坑九爷的钱?” 这可是亲生儿子啊。 婉宁无语:“怎么又是宜妃娘娘的人?坤翊宫里是人满为患了么?可着劲儿的往这送。” 初晴急忙去捂她的嘴:“福晋,小心隔墙有耳,这话若是传出去,外人还当您对宜妃有意见呢。” 婉宁两手一摊:“可是初晴,现在皇宫里还有谁不知道我对她有意见吗?” 初晴急得直跺脚:“您就不能收着点吗?非得跟她当面锣对面鼓地对上?再怎么说,她也是您的长辈,终究吃亏的不还是您嘛!” 这个婉宁自然知道,可怎么办呢?她是不可能向这个害死原身的女人低头的。 瞧着初晴急白了的小脸,婉宁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好了好了,这么多账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完呢,你快让银环和翠环来帮忙画格子吧。” 闲着也是闲着,婉宁决定投身于查账这一伟大的事业中,结果才刚把几个丫环招齐,便听下人来报:“十福晋来了。” 说起来,好多天不曾见到十福晋了,本来前些天能见着的,可惜因为卖唱女黄鹂的事儿,九阿哥将她抓回去做了通教育。虽然和九阿哥彻底说开,可也错过了那天的饭局。 别说,婉宁还怪想她的,连忙让人把她请进来。 今儿的十福晋规规矩矩地穿着一件藏蓝色的旗袍,深重的颜色衬得她稳重了几分,却失了在外头的活泼伶俐。 她拎着一条白帕子踩着花盆底走进来:“可算把你给盼回宫了,这些天我差点无聊死。” 婉宁亲自给她倒了杯凉茶,故意逗她:“我昨儿不就回来了嘛,也没见你来找我玩儿啊,可见这话水份不低。” 十福晋嘿了一声:“昨儿?光是拜见各宫娘娘就够你忙的了吧?再说了你这半个月没回来,院子里琐事儿也不少,我哪儿好来打搅你?枉我处处为你着想,你居然还敢怀疑我?” 婉宁笑着午饭,十福晋这才放过她,转而问起别的:“宜妃娘娘那怎么样?她有没有为难你啊?” 婉宁点她的额头:“说话也没个遮拦,这话叫宜妃听见,还不定怎么不待见你呢。” 十福晋不以为意,喝了口茶道:“她本来就不待见我,见天的帮着郭络罗氏争宠,不知道的还以为十阿哥是她的亲儿子呢,管得忒宽。” 十阿哥宠爱郭络罗氏人尽皆知,不过没到宠妾灭妻的地步也没人管他。 蒙古人嫁到皇家宗室多不得丈夫欢心,好一点的坐冷板凳,差一点的被妾侍欺负打压,这在京城人的眼中早就成习惯了。十福晋并不是特例,且她身份尊贵,陪嫁的蒙古侍卫亦足够彪悍,除了十阿哥不喜欢她之外,其实过的并没有别人想的那么惨。 婉宁也搞不懂宜妃的神操作,只得安抚道:“等十弟出宫开府就好了。” 十福晋睨了她一眼:“左右又不是我正经婆婆,除了偏帮郭络罗氏她还能拿我怎么样?不就是个臭老十嘛,当谁都拿他当香饽饽呢?倒是你,日后免不了三不五时地进宫和她请安,那才叫真正的难过呢。唉,咱们好些天不见,不说她了,你这几日在宫外可有什么好玩的,快跟我讲讲。” 她在这宫里憋了好些天了,着实难过得紧。 婉宁笑道:“好玩的没有,好吃的倒是不少,不如让谷雨做了给你尝尝?” “算了吧,我对京城的食物没兴趣。” “嘿,话可别说这么满啊,初晴,让谷雨去调杯奶茶来,奶味重些。十弟妹喜甜不?” “不太喜欢。” “那让谷雨少放点糖。” 第054章 出宫聚会 初晴应声而出,不多时端了两杯奶茶进来,都放了冰块,杯壁上冷气凝成水珠,还冒着丝丝白雾,瞧着就无比凉快。 十福晋轻轻嗅了一下,诧异道:“好浓的奶味啊。” 初晴将一杯放在她的面前:“十福晋,这是为您特调的。” “多谢。” 婉宁催促道:“瞎客气什么,快尝尝味道,若是觉得奶香不够,还可以让谷雨再多放点奶。” 一口喝下去,十福晋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冰凉沁爽,奶味香浓,这味道我还是第一次尝到呢。” “喜欢不?” “喜欢。” “那你没事常过来玩儿,我让谷雨给你做。”嘿嘿,她就知道,没有女人能拒绝得了奶茶的诱惑。 十福晋也不推脱,爽快地应了下来:“好呀,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婉宁笑道:“怎么又客气上了?” “礼多人不怪嘛,你们京城毛事儿忒多,我刚进京那会儿,汉话说得不太溜,就不爱开口。结果到处都在说我,蒙古蛮夷之地,教出来的女儿没规矩不说,连基本的礼貌都不懂,天地良心,我就是少说了几个谢谢而已啊。”十福晋一想到当初就无比哀怨。 这事儿本是心酸,可如今十福晋说起时却已是释然,像是讲笑话般给婉宁讲出来,倒让婉宁有些心疼。这个姑娘远嫁她乡,在这处处讲规矩的牢笼里,真不知是怎么熬过这么多年。 两人本就投契,此次多日未见,聊起来就没个完了。等到十福晋起身告辞之时,已是中午时分。婉宁便热情地邀请她一起用午膳,十福晋大概也不想回家,欣然应下,待吃了午饭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婉宁近来午休成了习惯,中午又吃得有些饱,早已是哈欠连连,初晴一边伺候她更衣一边道:“十福晋怎突然与您这般投契了?奴婢瞧着要不是看您犯困,她肯定还舍不得走呢。” “大概是宫里太无聊了吧。” “也是,她一个蒙古格格,嫁到宫里别说亲戚,便是朋友都没有,也是难为她了。” “等十阿哥出宫开府就好了,这宫里的规矩委实烦人得紧。”婉宁在床上躺好,朝初晴挥了挥手:“过一个时辰叫我起来。” “是。”初晴低声应下,想了想又问道:“福晋,可要奴婢们先把格子给您画好?” 婉宁闭着眼睛摇头:“不用,一会儿我醒了先教你们分类。” 她可不想以后都用那么凌乱的方式记账,那她以后也别想干别的了,因为光看账册就能把她忙死。 做为一个习惯了高效的现代人,这种冗余的方式必须彻底摒除。 唉,早知道她会穿越,当初还学什么外语啊,直接学会计多好。外文在这三百多年前的大清朝委实派不上什么用场。 夏日的白天总是特别漫长,婉宁睡饱之后,领着三个丫环将账册里的东西分类摘抄,忙得不亦乐呼。谷雨在旁边伺候茶水,时不时还帮着研个墨什么的,亦是相当忙碌。 又抄完一页,初晴又红笔做了个记号,揉揉酸疼的手腕,自打入宫后,福晋的嫁妆都是金环在打理,她已经许久不曾写过字了。 婉宁见银环和翠环也在甩胳膊,便道:“累了就停下来歇歇吧,也不用急在一时。” 初晴道:“不行啊福晋,得赶紧帮您把这些弄好才行,不然我们都在整理账册了,谁来侍候您呢?” 婉宁失笑:“这宫里最不缺的不就是侍候人的嘛,你从小丫头里随便再挑几个就是了。倒是这知识型人才难得,你们可得好好学,日后才好当我的左膀右臂嘛。” 四个丫环听得有些晕,好一会儿,银环才壮着胆子满怀期待地开口:“福晋是想让奴婢们都跟金环一样吗?” “这得看你们喜欢干什么,当个普通丫环没前途,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你倒是聪明,现在就开始给自己培养助手了。”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屋里的五个女人齐齐吓了一跳,待看清来者何人,四个丫环连忙福身行礼:“九爷吉祥。” 婉宁则给他倒了杯凉茶:“爷喝茶。” 九阿哥喝了一口道:“还是你这儿凉快。” “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回宫了,这会儿外头的太阳还毒着呢吧。” “爷一个大男人还怕晒不成?八哥说今晚要聚聚,他会带八嫂去,爷想着你要接手府里的事务,正好借此跟八嫂讨教讨教,便来接你一块儿出宫。” 这么快就能出宫可真是意外之喜,婉宁欢快地应了下来,想到在宫里憋闷的十福晋,她还多问了一句:“十弟去吗?” “这是自然,哪回聚会能少得了他。” “太好了,那我一会儿叫上十弟妹一起。” 第055章 莫名的惊艳 胤禟愣了一下,心道十弟可从没在聚会时带过十弟妹。当然,他以前也没带过婉宁。 这话不好由他来说,他道:“不用,十弟自有安排的。你换身衣服,咱们这就出宫吧,哲羽说你的奶茶定价太低,让你过去商量商量。” 还能跟小哥见面,婉宁更开心了,乐呵呵地换了九阿哥给她备的一套太监服。 这是九阿哥着人去内务府新拿的,稍微有点儿不合身,不过没关系,扎好腰带基本就看不出来了。以九福晋的身份出宫,少不得要向管事的娘娘报备,宜妃帮着惠贵妃协理六宫,这事儿绕不过她,还是扮成小太监出宫利索,只要有九阿哥领着,轻轻松松就能出去。 小太监的衣服从头蓝到尾,亦没什么款式,着实称不上好看。 但这单调的颜色却更加凸显了婉宁皮肤的优点,如玉雕成,如雪堆就。小脸上眼睛忽闪忽闪,狡黠灵动,像是一个还未长开的男娃,青涩稚嫩,满怀天真。 便是久经花丛的胤禟都看得愣了一下,俊逸的脸色黑将下来,这般模样要是被那喜好娈童的瞧见了,怕是要惹祸上身。 婉宁见他忽然变了脸色,不禁有些纳闷,仔细打量自己的身上,却没能看出个一二三来,只得小心地开口:“爷,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胤禟回神,继续黑着脸道:“你皮肤太白了,一看就不是真太监,这模样蒙混不过去的。” “那还不简单。”婉宁奔到梳妆台前,也不用丫环帮忙,拿起眉粉在脸上打色,然后再敷一层妆粉,白晳红润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好几层,变为健康的小麦色。 虽然依旧是个清秀的小太监,可却不那么打眼了。 胤禟满意地点点头:“这模样儿不错,能糊弄过去了,改天爷再让金明送几套这种衣服过来,让你屋里的丫头给你改改大小。” 婉宁真心地道:“谢谢爷。” 有九阿哥领着,婉宁果然未受盘查,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两守门的眼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马车驶出宫门,九阿哥便扔了套衣服给她:“换上。” 正是婉宁平时穿的旗装,婉宁不太想换:“爷,这男装穿着不是更方便么?一会儿回宫还得再换,多麻烦啊?” 胤禟没好气地道:“见你小哥穿这样还好说,难不成你还要穿个太监服去见八哥和十弟,那成何体统?” “行吧。”她将衣裳接过,却见胤禟盯着自己:“换啊。” 婉宁大囧,瞪大眼睛道:“爷在这里我怎么换?难不成爷还要盯着我换衣服不成?” 胤禟撇撇嘴:“就你事儿多,你身上哪里是爷没看过的?”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利索地跳下了马车,徒留婉宁一人闹了个大红脸。 到得意楼时,婉宁被九阿哥带着去洗掉了脸上的伪装,就又变回原来那个漂亮的九福晋。可胤禟左看右看,却觉得完全没了之前的惊艳。 搞什么,难不成自己喜欢娈童吗?思及此,桃花眼中划过一抹极重的厌恶,口不对心地道:“还是这模样好看。” 婉宁理着自己的袖子,闻言接道:“那当然,这衣服什么料子,太监服什么料子,能比么?” 胤禟:…… 得意楼包间,哲羽已经等候多时。怕婉宁回宫受委屈,他从昨儿到现在就一直在担心。直到见到跟在九阿哥身后的婉宁面色红润的模样,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宁宁,昨儿怎么样?没被欺负吧?” 婉宁自是摇头。 胤禟不爽地道:“哲羽你过份了啊,和着爷在你眼里就这么点信用都没有吗?” 哲羽哼了一声:“你又不是没有过前科。” 胤禟讪讪:“这页什么时候才能翻篇啊?” “你以后对宁宁好点,我自然就不会一直记着了。” 婉宁觉得九阿哥现在是友非敌,便主动给他打起了圆场,转移话题问起了哲羽奶茶的定价问题:“小哥,已经六十文一杯了,这价格按成本来都翻了一倍,怎么还会低?” 她做过比较,这时期的铜钱购买力还是挺高的,两文钱就相当于后世的一块钱,可以买个肉包了。六十文一杯的奶茶绝不算低价。毕竟奶茶跟普通的茶不同。像是店里的大红袍,一壶茶泡出来可以供一桌人,而奶茶一杯只够一人喝的。 哲羽道:“你忘了把冰的成本算进去。” “冰?冰很贵吗?那要得了多少钱?” 胤禟跟哲羽同时瞪大眼睛看向她。哲羽更是摇起了头:“宁宁,你真是不当家不知茶米贵。这冰得在冰天雪地时开凿切割放进地下冰窖,才能存到夏天用,这么大的工程,你说冰贵不贵?” 婉宁疑惑道:“不是可以用硝石制冰吗?” 她记得唐代以后就有这技术了啊。 第056章 八面玲珑 哲羽摆摆手:“那个更费钱好不好,你当硝石便宜啊?唉,宁宁你真的是......胤禟,你真放心把家交给她管啊?不怕她全给你败活了?” 胤禟作认真思考状:“看来这个问题爷得重新考虑一下了。” 婉宁闹了个大红脸,只得虚心向哲羽求教:“那小哥觉得定多少比较合适啊?” “一百文吧。” 那就相当于五十块钱一杯了,婉宁默默吞了吞口水:“这么贵,确定有人会买吗?” “自然,你的茶馆本来就是走的高端路线,便宜了才没人敢喝呢。” 好吧,婉宁嘴角抽了抽,有钱人的思想果然不是她这种贫民能理解的。从今天开始,她要时刻提醒自己,如今的她是一个贵族。 兄妹两只一天未见,哲羽确定她没受欺负便放了心,和她说起了茶馆的事儿。胤禟偶尔插几句,意见都相当中肯适用,让婉宁对他刮目相看。怪不得这家伙后来能成为大清第一皇商,这头脑果然灵活变通,特别适合做生意。 可惜,他是八爷党,不然他的成就没准会更高些。 差不多到饭点的时候,金明过来通报:“爷,福晋,八爷和十爷带着家眷已经到听竹苑了。” “爷这就带福晋过去。” 听竹苑并不是一个院子,而是一个大包间。这样的大包间设在得意楼的四层,拢共就五个,而听竹苑是九阿哥预留给自己用的。 婉宁跟哲羽道了别,随着九阿哥上楼。 还未进去,便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琵琶声。 圆桌并不算大,但只放了六个座位自然不会觉得拥挤。 见他俩进屋,一浓眉大眼的男子便吆喝了起来:“九哥,说好了请客的,你这主人怎么比客人还晚到啊,先罚三杯再说。” 管九阿哥叫哥的,自然就是老十了。 历史上最著名的草包皇子。但婉宁怎么看,这人都跟傻不搭边。许是在兵部呆久了,自带一股兵爷们的痞气,举手投足间大气中带着粗犷,倒是跟旁边淡若君子的八阿哥显得有些不搭。 胤禟自然不惧这三杯酒,爽快地道:“喝就喝,不过哥哥我可不是迟到啊,我跟哲羽就在楼下谈事情呢。” “哲羽也在啊?怎么不叫上来喝几杯?” “他有事呢,说是下次再聚。” 胤誐已经倒好了酒,送到胤禟手上,胤禟一饮而尽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婉宁自也跟着落坐。 八福晋道:“表哥怎还没吃东西就喝酒,这对胃可不好,十弟快别闹了,不就三杯酒嘛,一会儿吃了东西垫过肚子再喝便是。” 胤誐哈哈一笑:“九哥哪有那么脆弱。” “爷,便是身体好,也不能这样故意伤身啊,再灌九爷酒,九福晋该心疼了不是?您也一会儿再喝好不好?”柔柔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婉宁一愣,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一个纤弱的女子正依偎在十阿哥的身边,温柔小意地劝说着,小模样我见犹怜,像极了盛放的小白花。 这明显跟十福晋诺敏不是一个画风。 她皱了皱眉:“这位是?” 那女子神色一僵,委屈地道:“九福晋贵人多忘事,自是记不得奴婢这种小人物的。” 十阿哥胤誐不太高兴地看了婉宁一眼。 婉宁觉得莫名其妙,她根本就没见过郭络罗氏啊,怎么说得她跟狗眼看人低,瞧不上郭络罗氏似的。 当然,她的确瞧不上她,毕竟她可是拿十福晋当朋友的。 朋友的情敌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 但显然,八福晋不是这么想的,她道:“九弟妹病这一场,人都糊涂了,这是十弟的爱妾郭络罗氏,你且唤她阿鸳便是。阿鸳性子很好,你会喜欢的。” 婉宁笑了起来:“八嫂真会说笑,十弟府上的人,要我喜欢做甚?快坐下吧,我去厨房催催,贵客都到这么久了,怎还不上菜。” 说罢,就真的出了房间。 在原身的记忆中,她和八福晋十福晋是相当要好的闺密。她不受宠,性子懦弱,每每受欺负时都是八福晋来宽慰她,她一直以为这是个相当热情的好姐妹。 八福晋也一直以她和十福晋的嫂子自居,说会罩着她们。 可今儿一看,这事儿不太对劲啊。 众所周知,十阿哥独宠郭络罗氏,与十福晋摩擦不小。平时,八福晋没少在她俩面前骂十阿哥和郭络罗氏,她还真当她们三同仇敌忾呢,结果人家在背地里和那郭络罗氏亲热得很。 她刚进屋的时候亲眼见到的,两人说话离得无比近,相谈甚欢。她以为是十福晋就没在意,结果居然是十福晋的情敌。 郭络罗绮彤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边以十福晋的闺密自居,一边与她的情敌交好? 她倒是八面玲珑。 “你怎么回事?” 婉宁还没想明白,头上就响起了一道低沉的声音。 九阿哥明显有些生气了:“莫名其妙的你冲郭络罗氏摆什么脸子,下回再这样,别想爷再带你出来。” 第057章 真心与假意 婉宁低声道:“我以为,十弟会带十弟妹出来的。” “十弟与十弟妹感情不和,你少操这些闲心,快进去吧,没得让八哥十弟以为爷对他们不上心。你瞧瞧你八嫂,她也跟十弟妹交好,可这也不妨碍她对郭络罗氏亲热啊。你也是一品大员家的嫡女,怎么连这点面子活儿都做不好?” “可是,对谁都一样亲热,又该怎么分辩她对谁是真心对谁是面子活呢?” 胤禟被问得一怔,说实话,他也不知道。 抬手敲了婉宁的头一下:“绮彤是爷的表妹,她心还能偏向别人不成?” 婉宁在心底切了一声,对这话很是不以为然。 俗话说,城堡都是从内部被攻破的。 她想要瓦解九阿哥和老八的联盟,就必须打进他们的内部,这样才好对症下药。之前没机会她不上心,可如今机会摆在面前了,自然不能叫它轻易错过。她深吸一口气,拿出以前跟客户打太极的心态,随着九阿哥再次进了包间。 桌上不再冷盘当道,热菜热汤亦上了不少。 八福晋还是那般热情的模样,舀了碗莲子羹递过来:“九弟妹,这甜汤冰镇过的,甚是解暑。” “八嫂怎这般客气,该我给你舀汤才是嘛。” 胤禟笑道:“都别客气,在这得意楼还讲这些,可就到哪都没个松快了。十弟,听说皇阿玛想派你去齐齐哈尔劳军,有准信了么,什么时候出发啊?” 胤誐喝了杯酒:“正扯皮呢,十四弟非嚷着要抢这差使,皇阿玛还没定下来。” “十四弟就是胡闹,他才多大?就算上书房的师傅答应放人,皇阿玛也不能同意啊。还没开始办差呢,就想往军营里跑,八哥,你怎么也不劝劝?” 胤禩笑了起来:“怎么没劝,关键是他不肯听啊。前儿在阿哥所里上演泼孩上吊,扬言皇阿玛不同意,他就要吊死自己。舒舒觉罗氏抱了弘春去劝,他才不好意思地结束了这场闹剧。” 十四阿哥胤祯虽然没有大婚,却早早娶了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今年才十六,但他的长子弘春已经两岁了。 八福晋道:“别看十四弟都当阿玛了,可这年龄摆在那,他呀,还是个孩子呢。我看这回要不让他去,指不定还得闹一场。十弟,要不你大人有大量,让让他?“ “嘿,别的好说,这个可不行。八嫂,弟弟我可是等了好些年才等到这个机会呢。” “你就不会舍不得阿鸳?” 阿鸳娇羞地低下了头,嗔道:“八嫂,爷答应带我去见识见识呢。” 爷们出门在外,带个把小妾随身侍候是很正常的事。但是八福晋却是皱起了眉:“才说十四弟胡闹,却原来十弟才是最胡闹的那个,府上的小阿哥还未满周岁,生母如何能离家?” 胤誐大手一挥:“没事儿,诺敏不是在吗?她虽然咋咋呼呼的脾气又大,但心地还是很善良的,有她在,那小子能有什么事儿?” 阿鸳悄悄捏紧了手绢。 那个只知道发脾气的蠢女人什么时候在十爷心里有了这么高的评价? 爷这是信任她了么?不,绝对不能这样下去。 并没有人留意到阿鸳的想法,几个男人该聊什么聊什么,朝政上的,生意上的,天南地北地扯一通。婉宁听得有趣,也就将最开始的不愉快放到了一边,吃喝起来。 待到酒足饭饱已是月上中天,八阿哥已经开府,剩下他们四个同乘一辆马车回去。胤禟掏出一张银票塞到胤誐手里:“十弟,穷家富路,这钱你拿着,到时候在外面别省着自己。” “九哥你可真是我的亲九哥,不过去劳军的事儿还没定呢,再说了,我有钱。” 胤禟不信:“九哥还不知道你,哪回你的月俸够花过?” 胤誐依然摆手:“这回真不用,之前不是去国库借了四十万两嘛,你没用上,我也没全还,还留了五万两傍身呢。” 婉宁:...... 原来十阿哥欠国库的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史料记载,十阿哥干得最离谱的一件事就是在冷面王追邀国库欠银的时候,他没钱还不说,还把家里的东西搬到街上叫卖。最后惹得爱面子的康熙龙颜大怒,把他弄进宗人府关了大半年。 她看了九阿哥一眼,越发觉得奇怪。 以他俩的交情,九阿哥怎么可能看着十阿哥犯诨不管? 唉,算了,史料这东西毕竟是胜利者书写的,肯定不能全信,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福晋,该起了。” 初晴撩开帐幔,将沉睡的婉宁推醒。 婉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刚刚泛出白光的天色,郁闷无比地叹了口气:“怎么又这么早?” “要去给宜妃娘娘请安啊。” 婉宁欲哭无泪。 第058章 改了规矩 生无可恋的婉宁迷迷糊糊地被伺候着梳洗打扮,出了房门也没能彻底清醒,半眯着眼由初晴和银环扶着往前走。 “呵,你这德行确定是去请安而不是挑衅么?” 婉宁已经熟悉九阿哥的声音了,闻言头也未抬地继续前行,有气无力地道:“爷,咱得讲讲道理,要不是昨晚喝酒喝到那么晚,我今儿能醒不过来吗?” 胤禟道:“和着还是爷的错了,去拿点薄荷膏过来让你们福晋闻闻,免得一会儿又被罚。” 初晴和银环忍着笑给九阿哥请完安才道:“爷,已经给福晋闻过了,福晋说她走一走就会醒来的。” 左右从阿哥所走到坤翊宫也不算近,胤禟也就将信将疑地领着她走了。 果然,行到半路婉宁便彻底清醒过来,看到胤禟奇怪地问道:“爷今儿不出宫吗?” “先给母妃请安再出去。” “爷也要给母妃请安么?她就不心疼你工作辛苦让你多睡会儿?” 胤禟哼了一声:“这时节,早朝都过了一半了,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喜欢赖床么?” 婉宁无言以对。 古人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皇家人更变态,半夜就得起来上早朝,大官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紧赶慢赶赶到坤翊宫,五福晋塔塔拉氏已经在侍奉宜妃用茶了。 婉宁赶紧跟着九阿哥行礼:“儿子/儿媳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 宜妃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九阿哥一眼:“都起吧,免得有些人又觉得本宫是故意罚她。” “儿子不敢。” “儿媳不敢。”婉宁跟着鹦鹉学舌,然后被宜妃赏了个白眼。 她也不在意,起了身就站在一边。 宜妃搭着五福晋的手起身,然后走到九阿哥身边,理了理他的衣领:“今儿怎又没去上朝?” 胤禟道:“母妃,儿子又没领差事,去朝堂上作甚?外头的事就够儿子忙活了,可不想再掺和到朝政里去。” “那你就打算和铜臭为伍了?你五哥年纪轻轻就封了贝勒,你呢?现在还是个光头阿哥,也不怕被人嘲笑。” “有钱不就好了,就算没有爵位,日子也一样好过。额娘别为这事儿操心了,像您这样的大美人,若是操心出了皱纹可怎么好?”九阿哥得心应手地撒着娇,很快就哄得宜妃眉开眼笑。 婉宁瞧得惊奇不已,就他那一米八以上的个头,撒起娇来居然一点也不违和。 哼,肯定是颜值太高的缘故,长得好看就是占便宜。他要是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宜妃瞧着他这作态,不吐出来也要把他打出门去。 有九阿哥在,宜妃果然将婉宁忽略了个彻底,除了请安和告退,她只跟五福晋隔空打了个无声的招呼。 出得坤翊宫,九阿哥便道:“行了,你自个儿回去吧,爷要出宫了,一大堆事儿等着爷呢。” 婉宁道:“我也很忙啊,一大堆账册等着呢。” 婉宁每日要去给宜妃请安,每旬逢一还得去慈宁宫走一趟,比上早朝的大臣们还要心累。更心累的是,回到阿哥所还得面对九阿哥那六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再次听她们明争暗斗地打了半天机锋,婉宁当机立断地宣布:“本福晋近来身体违和,你们这请安便免了吧!” 一语既出,六个女人都愣住了。 初晴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声提醒道:“福晋,规矩。” 婉宁纤手一挥:“九爷既把这个家交给我管,这么点小事想来改了无妨,你们且下去吧,日后有事儿,再来寻我便是。” 能睡懒觉,谁愿意天不亮就起来呢,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可真是要命。六个女人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通,又隔空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确定此举的确于她们有益无害后,纷纷感谢婉宁的体恤,然后乐呵呵地走了。 初晴担心地道:“福晋,往常她们在这府里就无法无天的,这以后连规矩都不用立,怕是更难管了。” “可她们天天请安的时候也没见消停啊。”婉宁忽闪着大眼睛,在初晴劝谏的话出来之前道:“好初晴,你就行行好吧,她们六个每天请安,除了比衣裳首饰,就是互相踩一脚,这戏码我着实不想再看了。我还要看账本呢,怎能天天叫她们伤了神?” 初晴捂脸,她还能怎样?自然只能妥协。 免了府里六个女人的请安,婉宁的日子顿时清静了许多。每天早上去宜妃的坤翊宫走一遭,回来就带着几个丫环翻账册,初晴很快选了两个新丫环到屋里伺候,婉宁给她们赐了新名字,白露和秋霜。 如她所说,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人的。 白露秋霜一点都没有新手上路的生疏,婉宁依然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生活。 第059章 烫手山芋 许是怕她和宜妃再起摩擦,九阿哥近来天天都宿在宫里,虽然没睡婉宁房里,却每早都陪她去坤翊宫走一遭。一时间,失宠福晋再度得宠的流言刮遍了皇宫。十福晋甚至还上门求教,如何让老公浪子回头。 婉宁觉得九阿哥甚是仗义,打定主意,看在他如此帮她的份上,她定要在他和八阿哥之间划下一道鸿沟,绝不让他走上历史的老路。 转眼便过去半个月,婉宁总算将十几本账册理了出来,看着报告上的问题和数字,婉宁却是头疼不已。 九阿哥尚未开府,一应开支都由内务府出,相当于九阿哥领着一家老小还在啃老。 吃穿用度之外,她和完颜氏、兆佳氏还领着一定数目的份例银子,而院里的宫女太监们月钱也由内务府发放。 不过,九阿哥院子里的女眷跟普通宫女有些不一样,因为有相当一部份已经是九爷的人了。 九爷的口味比较驳杂,无论是可爱的还是性感的,只要长得好看他就都来者不拒。虽然睡过之后就丢开了,但被皇子睡了的女人都会被记录在案。飞上枝头的梦太过美好,就算成功上位的人一个都没,也依然挡不住丫环们前赴后继的脚步。 院里的宫女们丫环不像丫环,通房不像通房的现象由来已久。 被皇子睡过的自然不能再当丫环使唤,可内务府却没有给通房补贴。好在九阿哥有钱,每月除了从内务府领的份例,还会额外给管家一笔家用,五百都一千两不等,由他支配。 这笔钱着实不少,婉宁本以为账上的余额应该很可观,结果却没比赤字好多少。 诚然,院里女眷多,花销不少。 可吴顺平却贪得更多。 要是按照婉宁的意思,铁定是立刻把人遣回内务府了。手脚不干净,贪污金额如此大,这奴才被送回去的结果可想而知。 可她不能这么做,因为吴顺平是宜妃送来的人。 唉,这真的是亲娘? 婉宁头疼地把报道扔在一边,把自己摔在柔软的床上哀嚎了一声:“这破事儿现在说不管还来得及不?” 初晴捡起那厚厚的一册报告,心疼不已:“福晋,这可是您大半个月的心血呢。” “可我不想捅这马蜂窝啊,这事闹起来,宜妃肯定又得把我恨得满头包。” “怎么会?吴顺平这狗奴才做下这等事,定是瞒着宜妃娘娘的,您把他揪出来,娘娘谢您还来不及呢,这可都是九爷的钱。” “你不懂,像宜妃这样的人,脸面可是大于一切的。她宫里出来的人,一个欺压儿子嫡福晋,另一个贪他儿子的钱,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训奴无方啊。” 初晴细细一想,也有些傻眼:“福晋说得好有道理,可这账都理出来了,难道要压回去吗?” 婉宁摇头:“我倒是想息事宁人,可看这架势,库房里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要是里头的东西对不上,我贸然接手,不是把自己坑了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初晴陷入了两难。婉宁瞧着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反倒笑了起来:“好了,你先玩儿去吧,这事儿我来考虑便是。” 考虑了一个下午,婉宁决定将这烫手山芋扔还给九阿哥。 于是,当晚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宫的九阿哥没能马上去会周公,而是被守在那儿的银环请进了婉宁的房里。 屋里灯火通明,婉宁穿着用丝绸裁剪的长睡裙,长发半挽,一派慵懒居家的模样。九阿哥挑了挑眉,眼见银环带上门出去,不由笑道:“怎么?婉宁这是邀请爷留宿么?” 灯下看美人,果然越看越有韵味,丝绸垂感甚好,贴着婉宁玲珑的曲线而下,蜂腰翘臀,双腿修长。 刚由花魁陪着春风一度的九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觉得梅开二度也不错。 婉宁自认这遮得严严实实的睡裙已相当保守,压根儿就没发现九阿哥这都能看出感觉,没好气地把报告塞到他怀里:“爷瞧瞧吧,这马蜂窝我可不知道该怎么捅。” 胤禟一愣,神思从美色中抽离:“这什么?” “府上的账册总结,吴管家伙同账房做假账,以次冲好,大量盘亏,巧立名目。总之,您每个月拨给院里用的银子,泰半都进了他的腰包。账面都这么难看,如今库房还未盘点,我着实不知该如何跟他交接。” 胤禟生意做得大,几乎天天跟账本打交道,婉宁的总结和几个丫环们新誊抄的账册又清晰明了,他只看了几眼便确定她所言非虚。 气得他当即就摔了婉宁桌上的那套清瓷茶盏:“混账,爷当他只贪了三瓜两枣,也懒得找他麻烦,不想他胆子大成这样?你是嫡福晋,这等手脚不干净的奴才直接处置了便是。” 婉宁哼了一声:“你当我不想啊,可吴顺平是你母妃的人,你能保证我处置了他,你母妃不会找我麻烦吗?” 第060章 宜妃生气了 胤禟一愣,这才想起这事,当下头疼地抚额。 婉宁在一旁幸灾乐祸:“嘿,爷你其实不是你母妃亲生的吧,我就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亲娘。” “又诨说,母妃日理万机,这些小事她哪管得过来,定是被那狗奴才蒙蔽了。”胤禟瞪了她一眼:“还有,别一口一声你母妃你母妃的,那也是你的母妃。便是你心里不认,嘴上也给爷守牢了,叫别人听去,母妃找你麻烦,到时候别指望爷再给你说情。” “爷,还是先说说这吴顺平要怎么办吧?大夏天的,一个月买一百两银子的银丝碳,也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别人的牙掉没掉爷不知道,但你再笑下去,信不信爷命人敲了你的牙。” “才不信呢,爷可不是那等赏罚不分之人,我将你府上的蛀虫抓出来,这么大的功劳,爷合该想想怎么赏我才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婉宁在他面前的胆子是越发大了,很有将他当兄弟的趋势。 胤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翻开桌上的账册细看起来。 婉宁打了个哈欠:“爷,夜深了,这账册您还是拿回去慢慢看吧。我得睡觉了,不然明儿早上可起不来给宜妃娘娘请安。” “是母妃。” “记得了记得了,爷您快请回吧。” 被赶出门的胤禟:...... 第二天早上,婉宁便在大厅见着了顶着熊猫眼的九阿哥,她捂着嘴笑问道:“爷不会一夜没睡吧?” “差不多,走吧,让你的丫环将你的太监服备好,请完安爷带你出宫。” “终于又可以重见天日了。”婉宁长叹一声,笑得越发开心。 胤禟瞧着满脸兴奋的婉宁道:“你这模样跟十弟当初上书房放假时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这宫里就这么难呆?” 婉宁道:“我埋首账册大半个月,能出去放风当然高兴啊,爷,我能把十弟妹也带出去吗?” 十阿哥五天前正式出发去齐齐哈尔劳军,本要跟随在侧的郭络罗氏被诊出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没能一同前往。十福晋不耐烦跟郭络罗氏打交道,越发不愿在宫里呆了。 “不能,今儿出宫可不是去玩儿的,你那茶馆已经重新装修好,正等着你去验收呢。” “这么快?” 胤禟反问:“这还快?也就你,同样是茶馆还非要换个风格,换别人不出三天就能照常营业了。” 婉宁吐吐舌头:“不整点跟别人家不一样的,我凭什么招揽客人?” “那倒是,你那茶馆爷瞧着相当不错,相信要不了两月,就能将你装修投入的钱给赚回来了。” “当然。”婉宁高傲地扬起脖子,这可是后世三百年智慧的结晶。 初升的太阳还未完全跃上地平线,漫天红霞映得她雪白的小脸染上绯色,她高傲扬头的动作像极了开屏的孔雀,这般自信满满的模样看得胤禟晃了晃神。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董鄂婉宁这般可爱,这般能耐呢。 之前哲羽跟他说婉宁看账本很是厉害,他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只当哲羽宠妹无度,夸大其辞。 直到昨夜看完她新理出的账册,他才知道,哲羽这话,所言非虚。 婉宁近来到坤翊宫请安的流程是这样的,跟着九阿哥给宜妃请完安,然后看着九阿哥跟宜妃撒娇卖乖,顺道再跟五福晋交换个把眼神。等宜妃被哄得开心了,她差不多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可是今儿不一样了,他俩明明是照着平时的时间去的,可却没见着五福晋的身影。 别说五福晋,殿里除了他们三压根儿就没有旁人,连宜妃最信任的桃红姑姑都没在。 这是要干啥? 婉宁顶着一脑袋问号给宜妃行礼。 “儿子/儿媳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 宜妃黑着个脸:“吉祥?本宫就差没被你们气死了,哪儿来的吉祥?” “儿子惶恐。” “儿媳惶恐。” 宜妃越发生气:“你俩倒是夫唱妇随,胤禟,你说,你每天陪着董鄂氏过来作甚?这坤翊宫莫不是龙潭虎穴,她董鄂氏还来不得了是么?” 胤禟忙道:“母妃说的哪里话,不过是儿子近来不怎么忙,所以想来多陪陪母妃罢了。” “哼,当本宫傻子哄呢?” 第061章 给自己挖坑 胤禟忙上前给她捏肩:“额娘貌美如花,聪明绝顶,儿子哪敢拿话哄你。真的是想陪陪母妃了,过几日新店开张,儿子怕是想来都来不了呢,到时候母妃可别又想儿子。” “你名下的产业还不够多吗?怎么又开新店?” “瞧母妃这话说的,谁还会嫌产业多啊,等这家店开了,京城所有的茶业基本都在儿子手里了。到时候母妃喝的茶儿子全包圆了,保准不比贡茶差,连皇阿玛都得上你这儿来讨茶喝。” “这话叫你皇阿玛听了,仔细你的皮。”这世间最好的东西自然该紧着皇上来。 胤禟道:“母妃这就不懂了吧,这贡品经过道道筛选和严查,才能到皇阿玛跟前。别的东西还好,这茶却是最讲香气的,这般折腾下来,早失了最初的风味,哪及得儿子这边妥贴保存的?” 宜妃一听也是,顿时就被哄高兴了。一高兴就忘了那些流言,转而道:“你也别一心想着生意,还是正经找个差事才是正经。也不瞧瞧,皇上这么多的阿哥,哪个是像你这般不务正业的。” “母妃说的是,八哥前几日给儿子在工部升了个职,儿子过几天就得天天去上差了。” “一直在工部呆着有什么出息?好歹去户部跟兵部啊。” “户部是太子的地盘,儿子这么有钱,进去了不就只等着被剥削吗?这蠢事儿子才不干呢。” “也是,可别你辛辛苦苦赚的钱,最后都给太子做了嫁衣。那兵部呢?十阿哥在里头干得不错,你俩打小就感情好,有他帮你一把,出头得定然也快,怎不考虑考虑。” 胤禟连忙摇头:“可别,兵部僧多粥少,一个劳军的差使都叫十弟和十四弟争得头破血流。您总不会希望儿子去战场立功吧,儿子打小都对兵书没兴趣,可做不了大将军。” “浑说,好好地上什么战场啊?”宜妃一提起这事就心有余悸,几年前五阿哥去打葛尔丹,几度在生死间挣扎。虽然立了军功回来,可脸却被砍了一刀,生生毁了容。太医说,那刀再砍重几分,五阿哥就连命都得丢了。 自此以后,宜妃再不肯让五阿哥上战场,更别说武功平平的九阿哥了。 胤禟两手一摊:“所以,儿臣去兵部能干啥?打杂吗?” “行了,母妃说不过你,终归你肯好好办差就是好事,日后好生办事,别教你皇阿玛失望。” 胤禟面上笑着应下,心中却微觉苦涩。他若真好好办差,才是真要惹皇阿玛不高兴了。想到皇阿玛对太子的亲厚和太子的为人,他就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宜妃倒没想那么多,只当儿子真的会回归朝堂,高兴得眼角都笑出了皱纹,慈爱地道:“日后又要办差,又要做生意,就别再陪着董鄂氏过来了,母妃还能真将她怎样不成?大早上的,便是不上早朝多睡会儿也好啊,瞧瞧你这眼下的淤青,也不怕母妃心疼。” 说着剜了婉宁一眼训道:“董鄂氏,你也别只顾着自己睡觉,有空也该帮胤禟分担分担才是。便是不懂生意上的事,府里总能管好吧?别一天天的尽整些幺蛾子惹人烦心。” 啧啧,什么叫倒打一耙,婉宁算是见识到了。 她低眉顺眼地点头应下,心中却在狂笑,你儿子眼下的淤青可全是拜你所赐啊,真想知道知道真相的你会是什么表情。 从坤翊宫出来,胤禟第一件事就是让金明去查宫里究竟多了什么流言。 金明挠着头道:“九爷,这事儿奴才已经听得一二,不知打哪儿传出来的,说您日日陪福晋过来请安,是担心宜妃娘娘秋后算账,找福晋麻烦。您担心跟哲羽少爷的关系破裂,不得不夜夜回宫。” 胤禟踹了他一脚:“狗奴才,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跟爷报告?” 金明叫屈:“奴才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啊。” 婉宁奇道:“之前不是说九爷浪子回头,与本福晋鹣鲽情深,所以形影不离么?这流言的风向怎么说改就改?” 金明尴尬地道:“大,大概是爷没宿在您房里的事被人发现了。” 婉宁仰天长叹:“这宫里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 胤禟笑睨了她一眼:“怎么?又想要爷的宠爱了,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爷可以考虑满足你这个要求。” “可别,我对咱们现在的状态挺满意的。好不容易立下的功劳,可不能浪费在这种地方。” 胤禟的笑僵在脸上:“你说拿功劳换爷的宠爱是浪费?” 第062章 甩锅 这可真是个送命题啊。 婉宁吞了吞口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叫你口无遮拦,这下完蛋了吧。这年头的男人,自己在外头夜夜笙歌没问题,可妻子要不围着他转,他铁定接受不了。 如今相处愉快,婉宁可不想“爱他爱到不敢爱”的人设轻易崩塌。她干笑两声,企图糊弄过去:“嘿……嘿……,爷,我这不就随便一说嘛,您别跟我计较了,咱们快出宫吧,不然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九阿哥才不上当,盯着她道:“哼,董鄂婉宁,你休想再蒙混过关,今儿不说出个所以然来,以后你就甭想出宫了。” 不能出宫?那她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婉宁一秒换上凄然的表情,很是幽怨地道:“色衰而爱驰,用外物得到的宠爱又怎可能长久呢?爷,婉宁等着您真心爱上我。” 胤禟却是没那么好糊弄了:“变脸变得比谁都快,爷要信你就有鬼了。” 婉宁:…… 他怎么突然就变聪明了? 好在变聪明的九阿哥也没在这事儿上头和她纠缠,虽黑着个脸,到底还是将她带上了出宫的马车。马车上不但有专门为她做的太监服,还有她用来化妆的眉粉和妆粉。 初晴这丫头实在是体贴仔细,让人省心。 茶馆已经换了新名字,牌扁上刻着四个行云流水的篆体字——闺秀茶坊。 而挑起的旗杆上,“公子止步”四个大字迎风招展。 从来只有不让女人进的地方,这闺秀茶坊到是厉害,居然不让男人进。 专做女人生意的地方也不少,那些首饰店,胭脂阁赚的可不都是女人的钱么。但是茶馆嘛,路人表示相当不看好。这年头喝茶侃大山那都是大老爷们儿干的事儿,哪有女的去喝茶的,那不成八婆了么? 婉宁到的时候,哲羽正指挥着工人往牌扁上挂红绸。 鲜亮的绸子垂坠而下,扫过婉宁来不及洗去的小麦色肌肤,看得哲羽笑出声来。 “宁宁,你近来天天在太阳下曝晒么?怎么黑成这样了?” 婉宁看了九阿哥一眼,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自己变装的事,只能问道:“有洗漱池么?” “卫生间里有。” 茶馆里的卫生间是仿着以前在农村的方式建的。 为防有臭味,垫高了坑位所在的位置,再用石灰和树脂胶砌了一条光滑的斜向石板坑。上完厕所后用边上的清水一冲,自然就干净了。而粪坑盖了厚厚的石板,除了清理的时候,平时绝不会有异味传出来。 婉宁把这卫生间的图纸拿出来的时候,哲羽都震惊了,连声追问婉宁是怎么想出来的。 “就那样想的啊,宫里的恭房打扫得再干净也免不了有异味,我就想要是秽物离得远些,自然就不那么臭了,小哥,你说这可行么?” “这得问过工匠才知道。” 如今看来,清朝的匠人的确相当厉害。在婉宁的设计图基础上,他们还用竹竿引进了泉水,在厕所边上做了个洗手池。用过的水直接接通坑位,半点都不会浪费。 婉宁一边感叹,一边接水洗净脸上的妆,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先白嫩的模样。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哲羽看着她笑:“这才是我们漂亮的宁宁嘛,来,小哥带你看看你这茶馆。也不知你这脑袋瓜里哪来这么些奇思妙想,这茶馆虽费了不少钱,但的确让人耳目一新。” 胤禟围着卫生间转了两圈,又进去看了看,再出来时,哲羽和婉宁的身影已快要离开后院。 他赶紧追上去,一拳落在哲羽肩上:“好啊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好的点子,也不说拿出来分享分享?” 哲羽回了他一肘子:“这些点子不都是婉宁想出来的吗?我妹妹的东西,凭什么分享给你啊?” “爷说的是这恭房。” “嗯,这茶坊所有的东西,从卡座到恭房,从奶茶方子到那满墙满柜的书籍,每一样全是宁宁想出来的。”哲羽无比自豪,顺手还揉了揉婉宁的脑袋。 胤禟吃惊地看向婉宁。 她还能再给他多少惊喜。 婉宁叫他们俩这样夸赞的目光看得心虚,只得打着哈哈道:“这也不全是我的想法,主要是杂书看得多。书中自有黄金屋嘛,里头好些东西虽然看着惊奇,但用在现实生活中也不是不能实现的。” “哪本书上看到的,也借爷看看。” “这两年在宫里呆着,没事干就只能看书,我哪还记得是哪本?要不爷您自己去宫中的藏书阁找找?” 胤禟道:“藏书阁那么大,怎么找?” 婉宁两手一摊:“那我就没法子了。” 第063章 管家要倒霉 入了大堂。入目便是一个个用山水墨画隔出的半封闭卡座。山水墨画贴在半人高的砖墙之上,上头还放了小小的绿植。桌子是藤编的,椅子却是各种各样,有的是垫了柔软布垫的长凳,有的却是两架秋千,还有藤编的鸟巢和可以让整个人陷进去的懒人沙发。 这些在现代已经普及的创意在大清朝却是头一份。别说小姑娘,便是胤禟和哲宇两个大男人都忍不住想试试这些卡座是否如看上去那般的舒服。 更醒目的是靠着两面墙的书柜,书柜上头摆着一本本的书,从诗经到女戒不一而足。 可若翻开却能发现,里头全是民间流传甚广的话本儿。也不知道哲羽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寻到这么多杂书。 试想一下,悠闲的午后,约上三两知交好友,点一杯甜甜的奶茶,再窝在那些看着就舒服的卡座上看书或聊天,该是多么的惬意。而且这里只有女子,半点不用担心受到流氓恶霸的骚扰,亦不用担心抛头露面,模样叫那些外男瞧了去。 当真是女子消遣的最好去处了。 婉宁高兴不已,这简直就是她梦想中的咖啡厅啊,她由衷地感叹:“小哥你可真厉害,居然真把我想像中的茶馆弄出来了。” “主要是你的点子好。” 两人互相夸了一通,又到楼上去参观了一下。 总的来说,楼上和楼下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多设了几个包间而已。 哲羽道:“宁宁,三天后便是黄道吉日,就那天开张如何?” “好呀,我可以邀请十弟妹一起来吗?”这话是对九阿哥说的,毕竟把诺敏弄出宫还得靠他出力。 胤禟敲了她脑袋一下:“你就只请十弟妹吗?八嫂呢?” 婉宁对八福晋有些疙瘩,但也不好对着九阿哥明说,便道:“八嫂就在宫外啊,邀请她还不容易,这不是十弟妹不方便出宫吗?爷,要不要给五嫂也送张请帖?” 每天早上都打照面,就算没怎么说过话,也算是有交情了,更何况,五阿哥还是九阿哥的亲哥,一母同胞的。 “这还差不多。”胤禟满意了,继而提出自己的意见:“这茶馆虽好,但毕竟顶着茶馆的名头,怕是那些大家闺秀们也不好意思直接登门。” “无妨,这不还有三天嘛,茶馆对外开放,免费营业,请路过的女子喝奶茶,也请她们进店观赏。” 哲羽咋舌:“免费三天啊?宁宁可真是大手笔。” 婉宁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让大家知道这茶馆的好,怎能让她们甘愿掏腰包呢?” 胤禟摸着下巴道:“爷现在相信了,你俩真的是亲兄妹,半点不带掺假的。” 晴了许久的天飘来了几朵乌云,但吴顺平的心情却丝毫不受影响,他愉快地在躺椅上架着二郎腿,口中不成调的曲子咿咿呀呀,正是昨儿碧玉在花园唱的那支。 打从那些账册送到福晋手里,福晋就再没提过管家的事,八成是被那些账册吓住了。 一想到日后还能源源不断地从九阿哥手里捞银子,他就心情特好。 账房讨好地给他点了一袋烟锅子:“吴管家,果然还是您高明啊!” 吴顺平享受着他的讨好:“别急着拍马屁,杂家问你,那些账册没问题吧,可别叫她看出什么。” “不可能,我那账册便是几十年的老账房来看也得头痛,她一个闺阁妇人怎么可能弄得清?您老就安安心心的吧,管家这事儿,怕她是再不好意思提咯。” “九阿哥到!” 小太监高亢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前一刻还跟大爷似的吴顺平一出房门便换了副谄媚的模样,点头哈腰地对着九阿哥行礼:“奴才给九爷请安了,九爷今儿怎到这儿来了?” “爷的地盘,爷还来不得了不成?”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胤禟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爷管你什么意思,去,把库房打开。” 吴顺平的后心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长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九爷是要取什么东西吗?” “嗯,母妃近来总是中暑,想来是身体虚了,爷挑点东西给她补补。” “奴才记得库房里有根百年的老山参,要不给宜妃娘娘送去?” “一百年的怎么拿得出手,爷记得有支五百年份的。” 吴顺平身体晃了晃。 胤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快去?” “不是九爷,您听我说,那根五百年的去年叫虫蛀了,奴才发现的时候,已经满是虫孔着实吃不得,便给处理了。”事实上,那根五百年份的早叫他送去找门路,如今大概已经在内务府某个主管的肚子里了。 “五百年的参叫虫蛀了?吴顺平,你当爷是傻子呢!金明,去把库房打开,好生对上一对,瞧瞧还有些什么也给虫蛀了。” 吴顺平再傻也知道,这是东窗事发,九阿哥找麻烦来了。 第064章 悄然的维护 一想到自己干的那些事,王顺平顿觉浑身一软,像被抽了脊椎骨般倒了下去,连带着他身边的账房亦没了力气,扒住墙壁才勉强没有倒地。 金明蔑视地看了这两人一眼,从身上拿出了一串钥匙。 库房里的东西堆得整整齐齐,可真到找东西的时候却发现,好多盒子都已经空了。 可这些东西却分明还记在账册之上,而实物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果然如婉宁所料,这个库房已经是个大坑,谁接手都得倒霉。 胤禟黑着脸:“把吴顺平和账房带下去,严加拷问,若是问不出来,你也不用再来上差了。” 金明忙道:“爷您就请好吧,奴才定给您查得清清楚楚。” 一顿饭的工夫之后,金明就回来复命了:“爷,这两人忒没骨气,几板子下去就全招了。吴顺平这阉货接手管家之位几个月,发现您从不查账,胆子便大了起来。伙同账房做起了假账,到后来更是偷偷将库房里的东西拿去变卖或是走门路。” “东西丢了多少?” “这个,得盘点以后才知道。” “去得意楼调两个账房进来盘点,那奴才还活着吗?” 金明道:“只是晕了而已,不过奴才瞧着,他不是被打晕,而是被吓晕的。” 胤禟冷酷道:“用冷水给爷泼醒,然后带到坤翊宫去。” “爷是想让宜妃娘娘来处置吗?” “母妃的人,自然只有母妃才能发落。” “也是,如果娘娘知道这吴顺平是福晋揪出来的,想来会对福晋改观不少。” 胤禟一个冷眼丢过去:“你给爷把嘴闭紧了,这账的事跟福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是爷想给母妃挑礼物,所以才发现库房的猫腻,懂了没?” 金明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是,是奴才想岔了。” 本来还想着能让福晋来盯着盘点呢,现在看来却是万万不能了。 这事儿是九爷撞破的,那该死的就是贪心不足的账房。可若扯上福晋,没准就又变成另一场婆媳大战了。 金明由衷地佩服他的主子,怪不得爷在万花丛中过,却能让这么些女的和平共处,果然心思细腻,了解女人啊。 午后下过一场暴雨,天儿凉快不少。没有炎热的天气闹心,婉宁晚饭都多吃了半碗。 正想着去外头走走消消食,便见银环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福晋,福晋好消息啊。” 婉宁笑骂道:“好消息你这么急做甚,歇下慢慢说。” 银环喘了口气,兴奋地道:“吴管家被抓了,宜妃娘娘着人将他贬为贱奴,送到辛者库服役去了。” 辛者库这词于婉宁来说有些陌生,但她有原身的记忆,倒也不至于不懂,更何况贱奴两字已足以说明问题。她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听说九爷下午去了库房,说要给宜妃娘娘寻些补品,不想库房里的东西却少了一多半。九爷一气之下,一番严刑拷打,吴管家受不住,啥都招了,现在金明正带着几个账房盘点呢。” 想不到九阿哥的动作这么快,还完整地把她给摘了出来,婉宁对这结果甚是满意。 她不禁替原身难过,既然哲羽和九阿哥的交情这么铁,她怎就不知道向九阿哥寻些庇护呢。就算没有爱情,有他护着,她怎么也不至于将日子过得那般憋屈啊。 第二日,婉宁早早起了床,给宜妃请安的时候发现她的神色有些倦怠,想来是前一天被吴顺平给气到了。 婉宁例行公事地向她问了安,然后就站在一边cos雕像。 宜妃却鲜见地向她开了口:“听说你的茶馆要开张了?” “回母妃的话,的确是今天开张。” “请了些什么人?” “只请了五嫂,八嫂和十弟妹。” “那就好,这经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还是低调些比较好。你们年轻人图热闹,又有胤禟看着,今儿本宫就允了,日后若叫本宫知道,你借着生意上的事见天儿地往宫外跑,可别怪本宫又罚你。” 切,后世做生意的不知多吃香呢。那些穿名牌开豪车,住大别墅的一多半都是经商的。真老老实实打工的永远都在奔小康的路上,至于大康......就只能指望下辈子投个好胎了。 听这意思,她能出宫,九阿哥还出了不少力,她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看在他为她说话的份上,她也就不跟宜妃呛了。 遂恭顺地应了下来。 开张赶早不赶迟,宜妃既答应了,倒也没再拖着她们,挥挥手让五福晋和她们一起走。马车拐道去接了十福晋,一行人再次出了宫。 第065章 飞来横祸 鞭炮噼里啪啦一通响,炸出一地喜庆的红衣,婉宁看着柯芸手执剪刀剪断一匹红绸,闺秀茶坊便在如雷的掌声中正式开业。 金环眼尖,一眼瞅到了人群中的婉宁,赶紧将四位福晋往二楼领:“福晋,奴婢给你们留了最好的雅间,只要门开着,便能看到整个大堂。” 十福晋开心道:“那敢情好,省得咱们不好露面错过了热闹。” 婉宁见金环进退从容,很是满意:“越来越有当大掌柜的样儿了。” 金环嗔道:“福晋就会取笑我。” “忙去吧,有事儿我会叫你的。” 今儿可是开业的第一天,一堆事儿等着这些管事儿的做呢,作为老板,怎能在这时候浪费人工? 金环下去之后,八福晋便问道:“九弟妹,这金环之前不都在宫里伺候你的么,怎弄到茶馆来了?莫不是伺候得不好?” “哪儿啊,这丫环管起事儿来头头是道的,正好茶馆缺个心腹,可不就把她派来了么?” 金环很快去而复返,领着人送来了四杯奶茶和几样糕点,她招呼道:“奶茶来了,五嫂八嫂,你们快尝尝,瞧瞧合不合你们胃口。” 十福晋嘟起嘴:“九嫂,你怎么不招呼我啊?” 婉宁笑道:“你平时在我那儿喝得还少啊?” “好啊,你俩居然撇下我独自开小灶,说,除了这个,你们还瞒着我吃了什么好东西?五嫂,咱可不能让她用奶茶就将咱俩给打发了。” 好东西不见得,但好吃的新奇吃食倒是吃了不少。 不过,婉宁和十福晋瞧着桌上大众化的糕点,对视一眼,坚决地摇头:“只有奶茶。” 那三天的广告打得不错,今儿来捧场的人着实不少,不过茶馆空间够大,倒也不算拥挤。 茶馆里的杯子是新烧的陶杯,薄到近乎透明的白色杯壁上印着闺秀茶坊四个字,旁边还配了一枚茶叶的logo。一根经过特制的芦苇插在其中,配了把精致的小银勺,专用来捞里头的芋圆。 婉宁本还想弄点椰果和珍珠出来的,奈何她连这两样东西是用什么做成的都不知道,只能用芋圆代替。 五福晋和八福晋自然对奶茶也是赞不绝口,四个女人吃吃喝喝倒也很是愉快。瞧着楼下的客人一波接一波,婉宁心里更是乐开了花。 做为老板,婉宁对第一天的营业额自然上心。五福晋和八福晋也知她无心招待,捧完场后就一起告辞离去,只是离开之前,都打包了奶茶外卖。而十福晋出趟宫不容易,哪能不到半天就回,和婉宁约好晚上来茶坊汇合,便带着她的丫环乌娜逛街去了。 坤翊宫 五福晋将一杯奶茶恭敬地呈上:“母妃,九弟妹想出的奶茶味儿着实新颖,里头搁了冰块,热天喝最是解暑,这是她托儿媳给您带的,您尝尝。” 宜妃神色淡淡:“她要记得给我带还用等到现在?是你的主意吧?” “母妃,这奶茶毕竟是吃食,九弟妹她......” “甭解释了,那丫头就是记仇。别说她现在这样儿倒是比以往低眉敛目,三棍子打不出一记闷屁的模样顺眼多了。堂堂嫡福晋,成日唯唯诺诺的像什么样,没得给胤禟丢人。” 五福晋:“......” 这些天她冷眼旁观,婉宁虽然日日来请安,规矩礼仪都挑不出错。可却再没了以往对婆婆的毕恭毕敬,很有些敷衍了事的味道。结果倒好,还对上婆婆的胃口了。 婆婆的思想可真是异于常人。对她恭敬温驯的她不喜欢,时不时刺她一下的,她倒觉得人家有个性了,难不成是宫里的日子太无聊,所以她比较喜欢有挑战的? 八福晋打包的奶茶则进了慈宁宫,于是宫中妃嫔便都知晓,九福晋夫唱妇随,也在外头做起生意了。 皇家媳妇怎能抛头露面?太后觉得这实在太不像话,于是婉宁还没从第一天营业便大赚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刚进宫门便被候着的小太监宣进了慈宁宫。 婉宁进慈宁宫的次数也不少了,但大晚上被宣进慈宁宫还是第一次,很有几分担忧。想找个外援吧,马车里就只有同样担忧的十福晋。 九阿哥回程时碰上生意伙伴,两人谈生意去了。至于是在春风楼还是群芳楼谈,婉宁此前没兴趣知道,此刻又能上哪儿去寻人? 慈宁宫中,太后的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印象中,太后一直是个慈祥和蔼还不问世事的老太太,可今儿的她却是紧崩着脸,一看就是出了大事,更何况,太后的旁边还坐着跟她不合的婆婆宜妃娘娘。 宜妃娘娘的脸色亦好不到哪儿去。 今儿傍晚,她不过在御花园散个步就巧遇了三位宫妃。一个个笑着夸她儿子会赚钱不说,儿媳也是个有能耐的,真真儿是财源广进,财运享通。 士农工商,商可是排到最末位的。 这些哪是夸奖,分明就是嘲笑,嘲笑她的儿子儿媳满身铜臭。 于是,对婉宁刚刚有些好转的印象瞬间又被拉到了谷底。 第066章 为商人正名 “婉宁给太后,母妃请安。” 太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声道:“请安就免了,哀家且问你,你今儿去哪了?” 婉宁一愣,她今日出宫可是得过宜妃准许的啊,当着九阿哥和五福晋的面应下的事儿,总不至于现在在太后面前告她一状吧? 心念百转,却不过一瞬,婉宁实话实说:“今儿孙媳的茶馆开张,出宫去凑了回热闹。” “身为皇家儿媳,不思在家相夫教子,却成日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 婉宁满脸疑惑地抬头:“可是太后,孙媳只今儿出宫一趟而已啊,怎谈得成日在外头?而且,孙媳只在茶馆的包间坐了坐,并不曾抛头露面。” 太后一梗,她都多少年没被人当面顶撞过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宜妃玉手拍得桌案一声巨响:“大胆,怎么跟太后说话呢?” 然后赶紧端了桌上的茶捧到太后跟前:“皇额娘,婉宁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婉宁脖子一缩,这才想起,这是在万恶的大清朝,上位者可是生杀予夺的。她赶紧磕了个头:“孙媳知错。” 太后就着宜妃的手喝了口茶:“说说,你错哪儿了?” 错哪儿了?婉宁一脸茫然。 这无辜的表情再次让太后气得不轻,她缓了缓才道:“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皇家是缺了你们吃穿么?九阿哥不着调,跑去经商你这当媳妇的不知劝谏,反而还跟着掺和,你的贤良淑德呢?这般行事可对得住你嫡福晋的身份?” 匆匆赶到慈宁宫的九阿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太后的责问,他心中一痛,抬手嘘了一下阻止小太监们出声,也不让他们通报。 自己这时候进去,怕是要火上浇油,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婉宁本来打算一忍到底的,可听太后将商人说成最低贱的,着实没法忍。 于是,在宜妃以为她会磕头认错的时候,婉宁反而抬起了头,朗声说道:“太后此话,请恕孙媳无法苟同。商人与士农工一样,都是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怎么就成最低贱的了?咱们的衣和食,哪一样又离得开商人?” 太后气笑了:“好好,哀家今儿倒要听听,哀家的衣食怎么就离不开商人了?这粮食莫非是商人种的,这衣裳莫非还是商人织布裁剪的不成?” 婉宁道:“商人自是不会养鸡种地,亦不会织布裁衣。可他们却能将让货品流通,满足各地间的供需平衡。听闻太后爱食梗米粥,宫中常备的上好碧梗米产自河北玉田县,由皇商靳家所贡。再比如太后身上的蜀锦,产自蜀郡,离紫禁城上千里之遥,由皇商江宁曹家所贡。再比如太后宫里的座钟,是西洋玩意儿,在到内务府之前,亦是由商人远度重洋带回来的。无论是皇商,还是走街蹿巷的货郎,他们都为百姓的生活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便是您,难道真敢说一声用不着商人么?” 太后忍不住被她带偏,这话似乎的确很有道理啊。 婉宁尤嫌不够:“因为商人的存在,我们才得以用金钱买卖,再不用像原始人一样以物易物。结果呢?一边享受着商人带来的便利,一边却将商人划为最低等的人,这不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么?” 偌大的正厅里顿时鸦雀无声,太后眨了眨眼,不太确定地看向宜妃:“宜妃,她这是在骂哀家?” 宜妃已经快被婉宁雷懵了,闻言忙要起身跪下,却见外口突然闯进一个人来。 还未及换下便服的九阿哥扑通一声跪在婉宁的身边:“太后息怒,董鄂氏绝对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她,她只是在维护孙儿,看在她一片真心待孙儿的份上,还请太后从轻处罚。” 婉宁有些发懵,发生什么了,她怎么就是在维护他了? 可是九阿哥已经重重地磕下头,然后伏地不起,她问都没地方问,只得也跟着磕头趴下去。如果她没有趴下,太后和宜妃就会发现此刻的她满脸都是问号。 唉,她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啊,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没有商人,难不成要自己种田种地,养蚕抽丝再织布裁衣么? 宜妃也跪了下去:“太后,这孩子虽然鲁莽了些,到底是为了胤禟,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她罢!” 太后道:“行了,一个个的跪成这样,哀家还能真为了一两句话打杀了她不成?不过,哀家可以不计较她口无遮拦,但是皇家的媳妇断不能抛头露面去做生意,那家茶馆,关了吧!” 第067章 后怕 什么?要她关店? 婉宁再跪不住,猛地抬起来:“凭什么?我凭本事开的店,一没偷二没抢......唔......唔。” 胤禟死死地捂住她的嘴,满头都是冷汗,对着满脸错鄂的太后和宜妃道:“太后容禀,茶馆本是董鄂氏的嫁妆,因经营不善才重新开张。孙儿已经给茶馆指派了管事,董鄂氏最多经手账本,孙儿绝不会让她给皇家丢脸的。” 太后愣了一下:“她没自己看店?” 宜妃忙道:“皇额娘,董鄂氏虽然鲁莽,到底也是一品大员家的闺女,读女戒女则长大的,怎可能干出这般糊涂的事儿?也不知是哪个见不得她店里生意好,上您这儿来乱嚼舌根。此事,怕是有误会呢!” 哪个宗室阿哥,朝庭官员没有经营点产业呢,不过是挂靠在奴才名下罢了。 婉宁这茶馆还是嫁妆,自然没有强令关门的道理。 太后细细想了想,八福晋并不曾说过九福晋亲自做生意。但她话里话外将九福晋夸了个遍,又说店里东西新奇,都是九福晋的点子,还说就连那厕所也是九福晋亲自设计,比宫里头的还要干净,她才一时想岔了,以为董鄂氏真的全部亲力亲为了。 她这话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太后眯起了眼睛,若是无心便罢,若是有意的......那她岂不是叫个黄毛丫头当了枪使? 她不动声色地将心里的思绪压下:“那就闭门思过半月,再把女戒抄上十遍吧。” 婉宁想要反抗,但被九阿哥强压着磕了头:“谢太后隆恩。” “退下吧,往后做事仔细些,莫要再叫人逮了辫子。再闹到哀家跟前来,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婉宁心里老大不服,什么叫闹到她跟前,明明是她派人把自己宣过来的啊。 眼见胤禟拉了婉宁出去,太后严肃的脸忽而展颜:“哀家以前便知道,董鄂家这四丫头对胤禟一见钟情,死乞白赖地求了这婚事。本以为经过这两年,这丫头被九阿哥的花心伤透了心。不想还是这般维护他,哀家不过说了句商人低贱,瞧把她激动的。” 宜妃亦跟着笑:“说实话,儿媳也给她吓着了。平时多闷一个人啊,想叫她开口都难,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做声。真没想到,为了胤禟,倒是伶牙俐齿起来了,胆大包天到连您都敢顶撞。也就皇额娘您心胸宽广没跟她计较,换个人,怕是不死也要脱成皮。” “胤禟可是哀家的孙儿,她这般维护他,哀家高兴都来不及呢,哪会因此罚她?” 慈宁宫外,婉宁被拉着越走越快,她跟不上,一路叫着慢点,九阿哥却是充耳不闻。 婉宁没法,瞅着路边的一颗柳树,忙手脚并用地抱了上去:“不行了,我真走不动了。” 胤禟这才回头:“你怎么了?” “我腿软,爷,刚刚太后是不是要杀了我?”有些事做的时候不觉得,回想起来才觉得后怕。她居然顶撞了大清朝最最尊贵的女人,还影射她端碗吃饭,放碗骂娘。 哎哟天呐,她怎么不上天呢? 胤禟瞪了她一眼:“你也会怕啊?爷还当你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呢?” “我才多大啊,还有那么多好东西没吃过,那么多好风景没看过,就这么死了多可惜?”她一边后怕,一边没出息地往地上出溜,不行了,腿要软成面条了。 胤禟猛地将她抱在怀里,语带哽咽地骂了一声:“傻瓜!” 婉宁彻底傻眼:“爷,您怎么了?” 胤禟没有回答,只是更用力地将她抱紧。自打他从商之后,哪怕做得再成功,也无人夸他一句。便是母妃,也是天天要他改过自新,弃商从政。只有这个傻瓜,居然敢因为一句“商人低贱”和太后据理力争。 在今日之前,便是他自己都不曾意识到,商人竟是这般的重要。 他将脸埋在婉宁的肩上,多年来受过的委屈一涌而上,最后化成一滴泪洇进了婉宁衣裳中。 夏衫轻薄,感受到那滴泪的热度,婉宁一怔,压下了满心的疑惑,任由九阿哥将自己抱紧又抱紧。 一轮残月半隐在云层之中,照着两个抱在一起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婉宁只觉全身都僵了,她再忍不住,轻声问道:“爷,你还要这样抱多久啊?” “你困了?” “嗯。”她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那我们回去吧。”他主动牵起她的手,走了两步,却发现婉宁没有跟上,回头看去,只见婉宁满脸委屈:“我腿麻了。” 第068章 美丽的误会 胤禟看了她一眼,忽而在她面前半蹲,然后抓住她的一只手将她背了起来。 婉宁是真被她惊着了:“爷,您干嘛呢?” “不是腿麻了吗?看在你今晚为爷顶撞太后的份上,爷便勉为其难地背你回去吧。” 什么?她什么时候为他顶撞太后了,顶多就是为商人说了句公道话而已啊。等等,九阿哥似乎就是一个商人。 怪不得宜妃居然为自己求情,难道她们都以为自己是为了九阿哥才说出那番话的吗? 这美丽的误会。 她轻轻转头,月光下,九阿哥的温柔的侧脸完美得有如上帝鬼斧神功铸就的神迹。她吞了吞口水:“爷,其实我只是为商人说句话而已。” 九阿哥轻轻一笑,只当她在害羞,他抱着她的腿,将她往上托了托:“婉宁,爷此生绝不会让人动摇你嫡福晋的地位。” 婉宁:...... 算了,他高兴就好。 婉宁今儿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受了一场惊吓,此时放松下来,只觉困倦上涌,上下眼皮打起了架,不多时就伏在九阿哥肩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值夜班的宫人便见到了无比惊奇的一幕。 最最花心的九阿哥居然将不受宠的九福晋一路背回了阿哥所,就算有宫人抬来了撵轿也被他给拒绝了。不过一夜时间,原本已经沉寂的“九阿哥浪子回头”的传言再次甚嚣尘上,袭卷了整个皇宫内苑。 当然,这事儿婉宁是不知道的,她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连初晴给她换衣服,她都没醒过来。更不知道,这一夜,她床上多了个人。 刺目的阳光透过帐幔,婉宁猛地坐起身来:“完了完了,忘了给宜妃请安了,初晴,初晴。” 一叫就应的初晴并没有出现,反而是身边传来了一道慵懒的声音:“瞎嚷嚷什么?你忘了你被太后禁足了,还请什么安? 禁足还有这等好处?婉宁咧嘴一笑,笑到一半然后僵住,她缓缓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惊恐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是爷的福晋,爷在你床上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醒了就起来吧,吃了饭去抄女戒。” 女戒可是一本书啊,用毛笔抄十遍,便是继承了原身写字的能耐,婉宁也觉得头皮发麻,她立刻忽略了九阿哥为什么会在她床上的问题,可怜巴巴地问道:“真要抄啊?” 九阿哥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那可是太后的懿旨,你想抗旨吗?” 抗旨可是要杀头的,怕死的婉宁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道:“我哪儿敢啊。” 婉宁怂得一批,这模样却意外地取悦了胤禟,这么胆小却敢跟太后对上,她一定是爱惨了他吧?他以前怎么就冷落了她呢,外头的女人长得再好,也不如这一颗赤诚的真心啊,更何况婉宁长得也不差。 婉宁哪知道九阿哥这么能脑补,越过他直接跳下了床。 那么大一个美男躺在她床上,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啊。 对于一个宅女来说,关禁闭半个月着实算不得什么大事。 有吃有喝有各种书籍,还不用早起去请安,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当然,如果有wify和手机就更美好了。 被禁足的婉宁不用出门,九阿哥却是不行的。工部的差事虽还是个闲差,但每日却都得去点个卯。再加上生意上的事,他自然不能呆在家里。 于是,吃过早饭后他便道:“今儿有事,不能在家陪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爷回来时给你带。” 婉宁一怔,觉得这个九阿哥体贴得有些过了头。 难道他还在为她昨日的仗义直言感动吗?可她真不是为了他啊? 这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只得含糊道:“院里啥也不缺,您安心做事便是。” 待人一走,婉宁便唤来初晴,让她将归宁时自己搜罗的杂书翻了出来。说起来,回宫之后,她便埋首账册,忙得昏天黑地,这些书可还没来得及翻呢。如今一禁足,倒是有时间看书了。 不过,在看杂书之前,得抄女戒。太后亲自下旨处罚的,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初晴铺好宣纸研好磨,婉宁刚提起笔,便听得翠环在门边扣了三下门扉:“福晋,十福晋托奴婢给您带了一封信。” 婉宁一听就乐了:“离得这般近,还用得着锦书传情?你且请了她进来便是。” 银环道:“可是福晋,您被禁足了啊,如何还能待客?” “这样的吗?我出不去,便是连别人进来也不行的?” “这是自然。” “行吧,把信给我。” 第069章 鸿雁传情 银环忙把信呈上。 薄薄的一张纸上,一手狗爬看得婉宁直发笑,不过想到十福晋出身蒙古。进京不过四年,汉语说得这般溜已经很厉害了,再指望她把汉字写得多好,那未免有些难为人。 字很大,瞧着满满当当,但其实没几个字。十福晋很着急,问她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关禁闭还有没有被罚别的。 婉宁心中稍暖,那将落在纸上的女戒便变成了回信。 对于一个不太会写汉字的姑娘,自然没必要用那文绉绉的文字去回信,她直接用大白话告诉十福晋,她一切安好。太后以为她抛头露面经营茶馆这才恼了,解释清楚后自然就不会苛责。 十福晋仍是不太放心,于是一柱香的功夫后,婉宁又收到了一封信。 “那怎么还要将你禁足啊?” “可能是因为我顶撞了太后吧。” 两人你来我往地写了足足七封信才罢手,直把跑腿的银环累得够呛:“福晋,日后这种事儿您可千万别叫奴婢做了,可把我给累死了。您跟十福晋感情也太好了吧,昨儿才在一起逛街吃饭,今儿怎么就又有那许多话要说了?” 婉宁两手一摊:“十福晋好心探问,我总不好知而不答,要不这样,下回她再来送信的话,你就告诉她,让她多写几个字,要问的都问了,省得你一趟趟地跑。” 银环一脸生无可恋:“还有下次啊?” 那必然是有下次的,她要被关半个月呢,十福晋也无聊得很,不定就拿这写信当消遣了。 婉宁也觉得挺好玩儿的,她上初中那会儿,班上的同学很流行交笔友,对着陌生人,什么样的话都可以尽情的说,反正对方又不认得自己。她也曾心向往之,可一来她没钱买邮票,二来课业之外,她还得忙着给自己赚学费,哪里又有空交笔友呢。 不想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朝,她倒是跟个妯娌鸿雁传情上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有些好笑。 有十福晋掺和着,她一个上午的工作量着实不怎样,望着薄薄的几页纸,她由衷的希望,十福晋会去睡个午觉。 摇头叹息着将那几页纸放好,婉宁正要叫人传膳,却突然下腹如刀绞般疼了起来。 她捂住肚子,瞬间就出了满头的冷汗:“初,初晴。” 这一声微弱隐忍,一听就知是在忍受着什么。正忙着的初晴回头,便见婉宁一手紧紧捂住肚子,整个人躬成了一只虾米,那前一刻还红润有光泽的小脸更是煞白一片,当即被唬得不轻。连忙跑了过去:“福晋,您怎么了?” “肚,肚子疼?” 初晴忙乱了一瞬,随即反应了过来:“福晋莫慌,想是来了葵水了,您这次推迟了半个月,定是要痛一番的。银环翠环,快过来帮忙。” 婉宁:…… 果然不出初晴所料,此次的葵水来势汹汹,初晴将她塞进被窝,在她肚子里塞了两个灌了热水的牛皮水馕也没能让她好受多少。小腹冰凉一片,时不时地抽痛几番,搞得她满身满脸的冷汗,隔不多久,初晴就得给她换一套衣服,一个下午下来,连床单都换了两遍。 婉宁上辈子过得不好,但是例假却从没作过妖,悄无声息的来,静悄悄的走。于她而言,那几天就是得花钱买点卫生棉而已。 所以痛经这事她还是第一次经历,哪知一上来就是个大的,差点没给她疼死。 第二次换了床单之后,婉宁依然煞白着一张脸。 初晴担忧不已,眼看已经下午,福晋却是连午饭都不曾用过。她用红糖红枣煮了蛋过来:”福晋,先喝点甜汤吧,喝下去,胃里饱了,好歹舒服一点儿。” 婉宁摇头,闭着眼睛摇头,连话都不想说。 福晋以往痛起来也是这般模样,四个丫环俱在屋里守着,却是毫无办法。正一筹莫展间,九阿哥带着一身热气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婉宁的四个丫环都围在床边,不经有些纳闷:“你们干嘛呢?” 四人见了九阿哥连忙行礼:“九爷吉祥。“ 这一行礼,自然露出了床上的婉宁。 胤禟见她煞白着一张脸,眉头紧蹙的模样很是唬了一跳:“怎么了这是?爷早上出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初晴脸有些泛红:“启禀九爷,福晋这是葵水来了。” 葵水? 胤禟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身为皇子,女子身上来这个的时候都被视为污秽,自然不会再被送到他跟前来,他不确定地看着婉宁:“这么痛的么?” “也不是,只是福晋体质偏寒,受的罪便大些。” “福晋疼了多久了?” “午饭时分便开始了。” “混帐。”九阿哥陡然拔高了声音:“你们是死了吗?福晋疼成这样都不知道去请个太医?” 第070章 体贴 初晴小声道:“以前请过的,但是太医说只能等过后再调理,经期却是没有法子,只能这么忍着了。” 胤禟看着床上疼得直冒冷汗的人儿,不可思议地道:“就这么忍着?你们就不怕主子疼死,请的什么庸医?” “是太医院的高太医?” 高太医?胤禟思索了一下,对高太医是哪个半点印象都没有,不由更气:“你们是猪吗?姓高的不行就不知道换一个?去,把秦太医请来。” 秦太医最擅长妇科,那是专给四妃以上的娘娘们请脉的秦太医啊。 初晴跪了下去,红着眼道:“九爷,我们福晋人微言轻,哪能请得秦太医大驾?” 九阿哥一愣,他也不是个笨的,这宫里捧高踩低的奴才比比皆是,想到婉宁以前连个嬷嬷都敢欺负,太医院哪会给她什么脸面,怕是都见不着秦太医的面,便被挡回来了。当下心中又是一番内疚,只得唤了金明过来:“拿了爷的牌子去,把秦太医请来。” 九阿哥的脸面着实比婉宁的好用得多,不多时,金明背着药箱将秦太医请了过来。 把过脉后,秦太医皱眉:“福晋这情况许久了吧?” “嗯,小日子若是准时还好说,若是有提前或延期,都得遭份大罪。” “老朽先给福晋扎一针,再开副药膳方子,等福晋小日子过了吃上半月,下回保证不会再疼了。” 初晴惊喜不已:“真的?” 秦太医吹吹胡子:“老朽还骗你个小丫头不成?” 扎完针后,婉宁果然好了许多,抱着热水囊睡了过去。虽然小脸依然苍白,但是紧皱的眉却已经松开了。 夜半时分,婉宁被腹中的饥饿唤醒,她茫然地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感觉腹部被压住。不是水囊,而是一只温暖的大手。 屋内尚亮着灯,她略显僵硬的转头,便见九阿哥半倚在床头,被上还摊着一本书。他一手捂住她的肚子,另一手便压在书页上,随时准备翻页。 “爷?”她眨眨眼,总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玄幻。 “醒了?肚子还疼吗?”胤禟的声音亦比平时轻柔。 婉宁摇摇头:“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晚上8:45),可是饿了?” “有点儿。” “秦太医说你晚上定会饿醒,你的丫头们都备着吃食呢,可要现在用膳?” 婉宁觉得肚子饿尚能忍受,但这一身的黏腻却是片刻都忍不下去了,于是她道:“我想先沐浴。” “胡闹,你现在的身子能沐浴吗?” “怎么不能?”小日子要持续五天呢,难道要她在这天气五天不洗澡么?那她铁定会发臭的。 胤禟看了她一眼:“让她们备热水给你擦擦吧,来人啊。” 外间立刻便响起了脚步声,初晴和谷雨齐齐走了进来。 婉宁最终也没能争取到洗澡的福利,只是擦了擦身,她这才想起来,这年头还没有淋浴,衰,她好想念现代的热水器啊。 秦太医的确擅长妇科,那一针扎下去之后,婉宁虽然还是不舒服,但那种疼得死去活来的状况却是再没出现过了。 没能洗成澡的婉宁吃了一碗小馄饨,再次上床的时候,九阿哥也跟了上来。她再次僵硬了身子:“爷?您今晚睡这儿?” “嗯,秦太医说了,你小腹会发凉,用热水袋怕水温不合适,爷用手给你暖暖。” 这待遇是不是太好了?婉宁受宠若惊:“爷?太麻烦了吧?” “无妨,快睡吧,睡得不好,明儿遭罪的还是你。” 睡就睡,反正她来那个了,睡在一起他也什么都干不了。婉宁豁出去了,一马当先钻进了被窝。 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九阿哥说到做到,每每婉宁觉得肚子凉凉的不舒服之时,九阿哥温暖的大手便会伸过来,带着热力的大手极大地缓解了她的不适,是以她再没遭过什么罪。倒是九阿哥,白天要忙,晚上还不能好好休息,看着憔悴了不少。 几个丫环看得喜上眉梢,只当婉宁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正院这边一团喜气,院里其他的女人们却感到了浓浓的危机。本来就僧多肉少,如今福晋竟一连霸占九阿哥三天,这怎么行? 第四天晚上,胤禟在外头应酬完,回宫都过了戌时(九点)。踏进婉宁的屋子他便吩咐备水沐浴。婉宁已经冲了澡,虽然搞得偏间一片泥泞,好歹她自个儿身上舒服了。此时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清清爽爽地站在那里:“爷,我已经好了。” 意思是你今晚不用再宿这里了。 第071章 渐入佳境 胤禟却是没听懂,闻言还挺高兴:“好了就好,以后有个头疼脑热,便派人去请秦太医,爷跟他打过招呼了,日后定不敢怠慢的。你也真是,面子不够大,不会使银子么?” 这个婉宁却是明白的。 九阿哥是唯一一个经商的皇子,本就被嘲笑钻在钱眼里。若是他的家眷还用钱开道,难保被人嘲笑满身铜臭。原身爱极了九阿哥,哪舍得让他的名声更加糟糕,于是能忍的便都忍了下来。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婉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胤禟被瞪得莫名其妙,片刻后后恍然大悟道:“难不成你的银子不够用?也是,毕竟份例就那么点儿,等你解了禁足,爷会另给你家用的,有多的你便收着当私房便是。” 越说越歪,婉宁干脆懒得理她,招呼谷雨给她上夜宵。 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她这身子骨太瘦弱了点,还是得好生补补。 胤禟洗完澡便发现婉宁在吃面,满屋都飘着鸡汤的鲜香,他忍不住凑过去:“这是吃的鸡汤面?” “嗯,爷要来一点么?” “那就来一碗吧。”他今晚光喝酒了,饭菜吃得着实不多,这会被这鲜香的鸡汤勾起馋虫,又见她吃得香甜,不由揉了揉肚子。 谷雨很快又端来了一碗鸡汤面。 喝了酒的胃仿佛很满,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空落落的难受得紧。 热腾腾的鸡汤面下肚,九阿哥因为饮酒而揪扯难受的胃顿时温暖而熨帖起来,直吃得满头大汗他才罢手,而此时,一碗面也只剩下汤底了。 婉宁的碗里却还剩下不少,她轻啜了一口鸡汤笑道:“爷晚饭光喝酒了吧?” “谈生意的时候都这样。” “爷还是要注意点,虽然年轻,可到底胃也不是铁打的,可经不住这样折腾。便是实在要喝,也该先垫点东西再喝,再说了,以爷的身份,难道还需要事事亲力亲为不成?差不多的人便让管事的去嘛。” 胤禟笑道:“你当这京城做生意的都是普通人啊?稍微齐整点儿的店面那后头都少不了靠山。爷一个光头阿哥,跟那些亲王郡王比差远了,不多费点神哪儿抢得过他们?” “这般辛苦也不知道爷图什么。” “男人总得有点事业啊,爷对朝政没兴趣,就觉得这银子亲。” “我也觉得银子亲。”婉宁乐了一下问道:“爷,我那茶馆这几天怎么样了?” “还成,虽然没头一天那般火爆,但是每日也很有赚头。过两天等你好彻底了,爷让柯芸进宫跟你报账。” 婉宁于是更高兴了。 两人一来一往的聊着天,却是越聊越投契,颇有种经年好友之感。 便在此时,金明来报:“九爷,三姨娘身边青杏过来了,说是三姨娘从下午便开始头晕,连晚饭都没用,请您过去看看。” 胤禟有些不耐烦,完颜氏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他在福晋房里她也敢这样来拉人,打量着是要给谁没脸呢?他道:“爷又不是太医过去有什么用?不舒服就着人去太医院走一趟。” “可是九爷,二姨娘嚷嚷着要见你。” 婉宁挑挑眉:“爷,既如此你便去看看吧,左右我也无事了。” 胤禟瞪了她一眼:“就你脾气好,你就看不出她是故意来抢人的?”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爷以前不是她一喊就走的么?” 胤禟:......怎么又开始翻旧账了?他更不愿过去了。 于是只等来了太医的完颜氏气得绞坏了一张帕子。那太医也不太舒坦,九爷府上这二姨娘没事装病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他还真不爱来走这一趟。 五日后,婉宁的小日子总算彻底过去,谷雨张罗着给她备药膳,而婉宁也把抄女戒提上日程。 禁闭的日子已经过去三份之一,她的罚抄却才只开了个头。她可不想,禁足结束了她还要在屋里抄女戒。她给十福晋写了封信,然后便投入到了抄写的大业中。 胤禟踏着夕阳再次进到她的院子时,婉宁正让银环给她揉手腕,用毛笔抄书这活真不是人干的,给她累得手腕都要断了。 见他进来,银环连忙起身行礼,婉宁也给他问了安,心中却是疑惑,这厮怎么又来了? 传言说他夜夜笙歌,夜御数女,于那方面精力甚是旺盛,是一天都空不得的。可他已经连着歇在她这儿五天了啊,盖着薄被纯睡觉的那种。唉,传言果然不可尽信。 第072章 给你一个娃 胤禟给她带了账本:“这是金环让爷交给你的,说是闺秀茶坊这几日的流水,你瞅瞅,要有什么不明白的,明儿爷把人给你叫来。” 婉宁满怀激动地打开,随手翻过几页,不由更加高兴。 金环这账本完全就是按照她曾教过的模式记的,每日流水之后都有一个统计表,收支利润皆是一目了然。表格上代表每日利润的数字更是让她笑得合不拢嘴:“想不到生意竟这么好,短短五六天,居然有上百两的纯收益,哈哈,发财了。” 胤禟奇道:“就这么一小会儿,你就看出收益多少了?” “上头都写着啊,你瞅瞅!” 婉宁大方地把账本凑到九阿哥面有,他本来是没打算看的,可一眼瞥到那页奇怪的表格,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作为皇子,阿拉伯数字自是学过的,但用到账本上,他还真是第一次见。见婉宁如此大方,他也不再客气,接过账本看了起来。看完才发现,这样记账是真的方便啊,如果他手下的生意都用这种记账法,那他看账本的时间至少可以缩减到原来的三分这一。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扣:“哲羽说你有一种简单的记账方法,就是这个吗?” “嗯,他没给你见过吗?” 胤禟:...... 他能说他当时根本就不觉得婉宁会有什么好法子,所以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吗? 六天的流水,胤禟很快就翻完了。缩减看账时间对他着实太有吸引力,他也顾不得之前在哲羽那儿的不屑于顾了,很有些期待的问道:“你这法子,爷可以用吗?” 婉宁很大方地道:“随便啊,不过你以前的方法不是这个,要改掉怕是要费点时间。” “现在多花点时间,日后自然就轻松了。你那丫环借爷用几天,等她教会了爷的掌柜就还给你。” “这可不行,金环给你借走了,那我的茶馆怎么办?” “不是还有柯芸吗?再说了,爷只是借她去教学而已,她有空时抽个时间出来便是了。” “那我有什么好处?” “哟,还会跟爷要好处了啊,放心,少不了你的好。”胤禟暧昧地看了她一眼。 可惜婉宁一听到好处就往金银财宝上想去了,压根就没发现他的眼神不对。 是夜,婉宁沐浴完毕,便拿了本话本儿翻看起来。正看到精彩处,一只手不客气地抽走了她的书。 婉宁一愣不满地道:“你干嘛啊?” “夜深了,还是早些安置吧。”胤禟将她打横抱起,走向雕工精致的黄花梨拔步床。 “可现在还早啊。”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女性敏锐的直觉让她本能地想逃。可惜桌子离床着实太近,九阿哥修长的腿不过几步便走到了床边。 “办完正事就不早了。”胤禟将她放到床上,颀长却不乏精壮的身体随之覆上,男子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婉宁不是问爷要好处吗?爷给你一个孩子好不好?” 孩、孩、孩子? 婉宁受到了成吨的惊吓,所以九阿哥这是打算对她下手了?她的脑子顿时乱成一团。 胤禟却没理她的想法,只当是女儿家羞涩,唇一下子找着她的,辗转亲热起来。 婉宁当初和相亲对像还只停在亲额头的阶段,陡然被个高手来了个法式热吻,整个人都当机了。她愣愣地睁着眼,看着九阿哥近在咫尺也找不出半点暇疵的完美俊颜,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好帅啊,跟这么帅的人,便是春风一度她也赚了啊。” 胤禟被她盯得好笑,拿手覆住她的眼睛,诱哄道:“乖,闭上眼睛。” 热吻再次袭来,有什么东西顺着两人相连的唇被渡进婉宁口中。婉宁呜呜两声,嘴被人堵着,却是压根儿说不出话来。 那药丸入口即化,九阿哥的声音再次温柔的响起:“乖,不过是能让你放松的小东西而已,爷许久没碰你了,怕你疼。” 他的声音太有磁性,技术太过高超,婉宁只觉脸上滚烫,身下已软成一团,一时竟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她乖乖地闭上了眼睛,任他施为。 滚烫的吻沿着唇线慢慢向下,大手更是在四处点火。胤禟久居万花之中,便是被人伺候惯了,也知道该怎么取悦女人。眼前的女子是她的嫡福晋,是敢跟太后顶嘴维护他的人,他愿意给她这份温柔。 账幔缓缓落下,拔步床上温度越升越高,就在九阿哥准备入巷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女子悲凄的哭声:“爷,爷,心雅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她啊。” 第073章 人干事儿? 这一声如石破天惊,生生将沉醉在九阿哥高超技巧中的婉宁叫醒了过来。 她这才惊觉,自己和九阿哥,已是赤呈相见。她猛地伸手一推,将人推到了一边。 九阿哥也很生气,任谁在这关头被人打断心情都好不了:“鬼嚎什么?” 守在外头的金明嘴巴都发了苦,他跟随九阿哥多年,屋里那动静他不用猜都知道九爷在做什么。可是二姨娘就这么闯进来,他连拦都来不及,再说了二姨娘跟惯会用孩子抢人的三姨娘不同,她说二格格病了,八成是真病了。 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回道:“九爷,是二姨娘,说是二格格生病了。” “生病了不会去请太医么?” 兆佳氏忙道:“爷,来的这个太医不行啊,二格格药都喝了两贴了,可还是不曾退热,爷,求您了让孔太医来一趟吧。” 孔太医最擅长给小儿治病,跟秦太医一样颇得贵人脸面,一般人亦是难以请动的。 听闻女儿病重,九阿哥亦没了兴致,一边穿衣一边给婉宁道:“爷出去看看,兆佳氏不比完颜氏,她不会拿女儿开玩笑的,怕是真病了。” 婉宁的脑子还是空的,他愣愣地看着那个人,将自己缩进被子里,只露了半个头道:“爷快去吧。” “爷改天再陪你,你放心,爷说过的话定然算话的,前头两个都是格格,爷定不会再让其他女人在你前头生下庶长子。”胤禟一边保证一边凑过去想亲婉宁的额头。 婉宁却是一动偏过了头去。 于是那个吻便落在了她的发间。 胤禟也不在意,一边系着衣扣一边往外走。 待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婉宁才坐起身来,双手捂脸暗叹好险好险。就差那么一点,她就清白不保了。 这好色的毛病不改是不行了。都怪九阿哥这几天太过温柔体贴,还日日夜里陪着她,让她产生了他俩在过日子的错觉。 可这也只是错觉而已,他在外头的女人可是一大堆呢。如果作为局外人,她自然不介意九阿哥有多少女人,毕竟大清朝就是这样的,贵族们哪个没有妾侍呢,便是妻子怀孕了,也要准备女人侍候丈夫才算贤惠。 她可做不了这贤惠人,更不愿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倒不是非要找个雏,可若是那个男人前一天还在跟别的女人缠绵,转天又到她这里亲热,她得多膈应啊? 想明白之后,她倒有些感谢二姨娘了。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算是在悬崖边上拉了她一把,她伸手去够被扔在床尾的肚兜,却惊觉一阵陌生的燥热从身上缓缓升起。 并不强烈,却让她浑身瘫软,莫名地渴望着什么。 她一下子想到九阿哥给她喂的小药丸。 靠,给老婆喂了助兴的药以后却跑了,人干事儿?她气得捶床,出口的声音却是软绵绵的:“来人。” 初晴大概是已经守在外间了,听得声音便赶紧走了进来。见婉宁两眼放空地盯着床顶发呆,心疼地道:“福晋,您别伤心了,那帮小贱蹄子,日后总有机会收拾她们的。” “我收拾她们做甚?二格格病了,我还能拦着爷不成?”也幸好二格格病了,不然过了今晚,她都不知过后该怎么收场了。 初晴气道:“什么生病,定是那兆佳氏故意的,要不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今儿晚上病了?” “小孩子生病哪说得准的,再说了,这是二姨娘,拿孩子邀宠的不是三姨娘么?” “我的福晋,您还真当二姨娘是吃素的啊?前儿三姨娘便来了一出,九爷没理,她们自然急了,如今九爷对您正上心,三姨娘是喊惯了狼来了的主,爷哪里会信,自然就得二姨娘出马了。福晋,您今儿就不该让爷过去,这回叫她抢人成功,下回爷就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来了。” 不来不是更好么?她道:“行了,去准备冷水吧,我要沐浴。” 身上那微痒的空虚感让她不舒服至极,这些事都以后再说吧,她现在只想钻到冷水里好生冷静冷静。 初晴大惊:“福晋,你身子才好,怎可用冷水沐浴?外头备着热水呢,奴婢这就去给你弄进来。” 婉宁觉得没脸,却也知道以她的身体状况,不说清楚,初晴是绝不敢让她洗冷水澡的:“爷给我用了助兴的药,不洗冷水澡,你要去给我找个男人来吗?” 初晴愣了一下,旋即气得差点哭出来:“九爷太过份了。” 第074章 送点礼哄哄 二格格烧得着实厉害,胤禟赶过去的时候,小小的孩子哭得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只时不时哼唧一下,平时光滑水嫩的小脸红通通皱巴巴的,像是被烘干了水份似的,连嘴唇都起了皮。 金明火急火燎地抓了孔太医过来,看诊抓药,好一通折腾,等二格格烧热退下,已经过了子时。 伺候二格格的丫环婆子们全被拉出去打了一顿板子,奶娘因为要给二格格喂奶一时无法替代,算是免了这顿皮肉之苦,但被扣三个月的月钱,也是心疼得很。 兆佳氏将二格格紧紧地抱在怀里,泪水涟涟:“爷,还好有您在,不然心雅她......” 胤禟道:“行了,小孩子生病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下回心雅再生病,直接派人去寻孔太医便是。我爱新觉罗.胤禟的女儿,还没到连个好太医都请不起的地步。” 兆佳氏惊喜不已,由衷地夸道:“爷真厉害。” “知道爷厉害下回行事就大胆一点,太医院派个医女过来就把你给打发了,你是泥捏的吗?心雅真要出了事,爷看你到哪里哭去。”他就纳了闷了,他母妃是一宫主位,自己虽然不领差但也没到失宠的地步,还给太医院塞了大把银钱,怎么太医院就敢怠慢成这样? “爷,妾身也想硬气点,可,可妾身毕竟只是个妾而已。”兆佳氏哭得可怜巴巴的,她想借机提一下自己的份位,庶福晋不行,能捞个格格也好啊。 哪知九阿哥却是全没听懂,大手一挥:“你便是个通房,心雅也是爷的女儿。折腾了一个晚上,早些安置了吧。” 兆佳氏忙把女儿交给身边的丫环莺儿:“爷,夜路不好走,就在这儿歇下吧,丫环们已经把床铺好了。” 便在这时,一个身段袅娜的丫环走了进来:“奴婢珍珠给九爷请安,二姨娘让奴婢今儿伺候九爷安寝。” 灯光下珍珠人比花娇,粉面含羞,剪水双瞳中全是期盼。 “心雅都病成这样了,你倒是还有心思想这些?爷是个禽兽不成?”九阿哥气结,恼怒地瞪了兆佳氏一眼,袖子甩得虎虎生风地走了,只留下满心失望的珍珠和错鄂的兆佳氏。 怎么回事?爷居然拒绝了送上门的美人? 且说胤禟气呼呼地离开兆佳氏的院子回到主院,主院的灯已经熄了,只留下零星的几盏路灯。 胤禟轻手轻脚地穿过堂屋,走向主卧,便见初晴端着把椅子守在外头,不由诧异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福晋呢?” 初晴心里含了气,安也不请了,冷淡地道:“福晋洗完冷水澡就睡了,爷还是不要打扰了吧?” “胡闹,福晋的身体能洗冷水澡么,万一受了寒......” 他的声音猛然顿住,终于想起自己之前干了什么了,他给婉宁吃了那种药却将婉宁独自撇下,她不洗冷水澡难不成还能把太医请来开药么? 俊俏的脸涨得通红,他张口结舌:“那福晋......罢了,爷去看看她。” 说着就要绕过初晴进屋,哪知初晴胆大包天地跟着挪了一步,堪堪拦住九阿哥的去路。初晴低眉顺眼,语气冷淡:“九爷,福晋吩咐了,这院子您随时能来,吃饭喝茶做什么都行,但是她的屋子,您却是万万去不得的。” 胤禟一听,也生气了,长这么大,哪个女人敢对他说这种话?他瞪着初晴:“这话真是福晋说的?” “是,福晋说,她身体弱,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胤禟:...... 刚生起来的气顿时如被针扎了个洞,扑扑几下泄了个彻底。 说到底,他这事儿做得的确过份,哪个女人敢这么对他,他非把人大卸八块不可,可这不是心雅病了嘛!他也是一时着急。 罢罢,还是明天给送个礼物好生哄哄吧。 他被女人捧惯了,已经习惯女人们对他前赴后继,偶有那使小性子的,哪个不是随便送点礼就全好了。 却不知,婉宁已经在心里给他俩画了一根界线分明的线。 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再不愿跟他有感情上的交集。 第二日,婉宁开始抄女戒,一边抄一边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十福晋又让银环给她送了信,说些宫里的八卦,当然也不忘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婉宁这才知道,九阿哥又从嫡福晋房中被姨娘抢走的消息已经再次传遍皇宫。 唉,这皇宫真是半点秘密都没有。 银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哟,金总管怎么这时候过来啊?” 金明的声音挺欢快,还带着点谄媚:“这不是爷得了些锦缎,让我拿来给福晋做衣裳嘛,福晋呢?” “屋里呢,我去禀报。”她正待进屋,房门却已被打开,婉宁瞧了桌上摆的锦缎一眼道:“九爷这东西送的心不诚啊,是吩咐你去办的吧?” 第075章 不走心的礼物 金明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这些可都是九爷亲手挑出来的呢,您看这匹软烟罗,还有这匹天水碧,那都是极其难得的好料子。” “哦?可难道九爷没告诉你,我有一间布店,虽比不得绸缎庄做的都是高端生意,可区区软烟罗和天水碧还真没看在眼里。拿回去吧,九爷红颜知己多,留着送她们倒是相当合适。” 金明目瞪口呆,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九爷时不是给女人们送礼物,全都是他经手的,不是送锦缎就是送首饰。无论送的什么,哪个女人不是欢欢喜喜的,福晋对九爷又是情根深重,自然是九爷惦记着她她就欢喜了。 哪知自己好送不送,送到了人家拥有一个店的东西。 “都说薄唇男子皆薄幸,九爷那唇着实是好看,可就是太没心肝了些。”婉宁说完摇摇头,关上了房门。 银环哼了一声:“拿回去吧,我们家福晋不缺。” 金明:...... 完了,回去怕是又要挨踹了。 胤禟昨儿晚上累着了,今儿处理了些紧急的文件后便将工作摞到一边,坐到特制的摇椅上养神。 想像着婉宁收到礼物时惊喜的样子,他觉得这件事该可以过去了。 正想得美呢,金明苦着张脸回来了。 他顿时惊觉事情可能没他想的那般顺利,从摇椅上坐直身体,他问道:“不是让你去给福晋送礼吗?怎么这副德性,福晋不喜欢?” 何止是不喜欢啊,金明耷拉着脑袋:“奴才给福晋送了几匹上好的绸缎。” “不错啊,女人不都喜欢衣裳首饰吗?”这般说着,他瞪了金明一眼:“不会是你以次充好,拿些次等货过去吧?哲羽有的是钱,她的眼光好着呢。” 金明幽怨无比:“九爷,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您忘了告诉奴才,福晋有一家布庄。” 胤禟:......他哪会记得这个? “福晋还说,薄唇男子皆薄幸,九爷那唇着实是好看,可就是太没心肝了些。九爷,除了夜半从福晋房里离开,您还做什么了?”金明很是疑惑,福晋一向都是贤惠人,被姨娘抢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回都没像这回一样黑过脸,更别说骂九爷了。 虽然他也觉得福晋说得不错。 但是,这里面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儿。 胤禟哪有脸说自己干出的荒唐事儿,恼羞成怒地去踹金明:“狗奴才,自己送东西没送好,还敢来怪爷?去,将昨儿收到的夜明珠给福晋送去。福晋出身大家,哲羽又有钱得紧,一般的东西哪能入她的眼,给她送礼能跟给其他女人送的一样么?” 金明心里切了一声,刚刚也不知是谁说,女人都喜欢衣裳首饰的。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而已,口中却是很乖顺地应了一声准备去取夜明珠。 刚走两步,又被九阿哥给叫住了:“算了,爷还是亲自去吧。” 这样好歹显得心诚些。 一主一仆回到阿哥所的时候,婉宁正在吃午饭。见九阿哥进来,便吩咐初晴添一副碗筷,初晴心里老大不愿意,但也不敢真对九阿哥不敬,只得照婉宁的话去办。 婉宁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一副昨儿夜里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胤禟悄悄松了口气,心想,董鄂氏爱惨了爷,定是舍不得跟爷生气的。他甚是体贴地给婉宁夹了片火腿,关切道:“今儿忙了些什么?” 婉宁将那片火腿拨到一边:“还能忙什么,抄书呗。” 胤禟挥手让伺候的人全下去,这才道:“昨儿晚上爷对不住你,害你半夜还洗冷水澡,今儿可有让太医过来请个平安脉?” “不用,初晴喂我喝了姜汤了。再说了,二格格生了病,你这当阿玛的理当去看看的。” 胤禟感动道:“爷就知道你最是贤惠,定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你放心,爷定会好生补偿你,今儿咱们早些安置了吧。” 他还真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啊,真当自己是泥捏的么?婉宁看了他一眼,冷道:“算了吧,我身子不好,夜半总被人打扰可经不住,爷还是回自己屋里去睡吧。” “别闹,心雅病了,爷总不能置之不理吧?你是没瞧见昨儿有多凶险,要不是找了孔太医来,那丫头的小命怕就没了。” “我也没拦着爷不让你去看二格格啊。”婉宁又扒了两口饭,确定自己的胃口已经全被败活完了也就不再为难自己,直接摞了筷子:“爷吃完饭就自己回去吧,我昨儿夜里没睡好,得补个午觉才行。” 第076章 打定主意 打从开荦起,胤禟的身边就没缺过女人。 他长得好看,又是皇子,后来更是身价不菲。女人自然是由他挑选,他也从来都是被捧着的那个,冷不防被人甩了脸子,哪怕他明知是自己有错在先也依然不痛快。 他不是已经道歉了嘛,做什么还揪着不放? 对着空荡荡的膳厅,他也来了气,摞了筷子便起身走了出去。 初晴等人守在门外不远处,满以为以福晋的性子,九爷都服了软,她定也是顺坡下驴,两人定会和好的。 她虽然很气九阿哥,但是这后宫中的女人,说到底还是要靠着爷们的宠爱才能好过。拿拿乔可以,真跟爷们儿杠上,最后苦的还是福晋自己。 哪知不过半刻钟,九阿哥居然气哼哼的出来了。 金明比她还担心:“爷?您这是?” 胤禟冷着个脸,哼了一声就走了。这是受了气了,金明没敢再多问,夹着尾巴跟了上去。 初晴和银环眉头紧皱,担心不已,忙要往屋里跑,跑没两步又被九阿哥给叫住了。他从袖中抽了个小盒子扔到初晴手里:“把这个给她。” 拉了帐幔的床铺,隔绝了外头的天光,只隐隐有光线透进,昏暗暗地正适合入眠。紫檀木雕的盒子卜一打开,莹光立刻倾洒而出,婉宁闭眼再睁眼,便见一颗硕大的珠子装在绒布之中熠熠生辉。 婉宁决定原谅九阿哥了,只要不跟他圆房啥都好说。 这出手可太大方了。 初晴也挺惊喜:“福晋,这是夜明珠啊,看来九爷心里还是有您的。” “我也觉得,这珠子下头这个是什么?” “灯座,这样您晚上看话本就不用怕烛火太暗费眼精了。” 用夜明珠当灯使吗?贫农出身的婉宁顿觉奢侈,但转念一想,现在的自己可是一贵族啊。那拿夜明珠当灯使也没什么了。再说了,这东西不就是这般用的么,若是将它收藏到盒子里,那才是明珠蒙尘,暴殄天物呢。 “不错,那就弄成灯摆在这床头吧。” 初晴见她似乎挺高兴的,忍不住问道:“福晋,您刚刚怎么惹着九爷了?” 婉宁把玩着那颗夜明珠随口应道:“也没什么啊,就是不让他说晚上早点安置被我拒绝了而已。” “啊?”初晴唬了一跳:“福晋,您怎么能说这种话?” “那我该怎么说?” “当然是借着这回九爷愧疚让他在您房里多宿几日啊,没准因此就怀上了呢?”初晴苦口婆心地开始劝:“福晋,奴婢知道昨儿您被伤了心,可是九爷就是这么个人,他长情不了。其实不止九爷,这紫禁城里又有哪个男人能真的专情对待发妻呢,都是面上过得去就好了。二太太说得没错,这女人啊,最大的倚仗就是儿子,只要儿子出息,就什么都不怕了。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便是怀上小阿哥。” 婉宁呵呵哒。 就九阿哥这渣劲儿,她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想和他生孩子。 有了孩子,她日后还怎么跑路。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日后肯定是要离开的。和离不了她就诈死,天大地大,她又有大把银钱,还愁没个容身之所么? 不过这事儿也不用着急,九阿哥倒霉那是四四上位以后的事儿,现在离那天还远着呢。等她谋划万全了,就到南方寻个山清水秀的小镇,然后找个老实本份的男人过日子。 富人三妻四妾,穷人可没这么多逼事儿。爸妈走了以后,她一直都是一个人拼搏,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有一个家,累了的时候有人能给她靠靠。 她承认她对九阿哥动了心,毕竟他长得那么好看,近来的表现亦是可圈可点的。对着那样一张脸,想要做到不心动实在是不太可能。 但也仅仅是动心而已。 昨夜的事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清楚地认识到,九阿哥不是能给她依靠的人。因为依靠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她这人于争抢一事上向来缺根筋,哪儿争得过这些浸淫争宠好些年的女人。 再说了,抢来的男人哪会有什么爱情? “福晋,您到底有没有听奴婢说啊?”初晴很是无奈,自己得巴得巴说了这半天,福晋居然还走神? 婉宁这才回过神来:“听着呢听着呢,你说完了吧?说完就出去吧,我困得很,要睡了。” 初晴:...... 第077章 回到原点 胤禟给自己寻了不少开脱的借口,然后心安理得地扎进了宫外的温柔乡里。 不过为了给哲羽一个交待,他隔那么两天总会回宫住住,他认为婉宁还在为那天晚上的事生气,也懒得去碰钉子。只命金明时不时送些东西过去。 如果有事过去的话,婉宁也好生让人伺候着,并不甩脸子,只是再不让九阿哥宿在她屋里。总得来说,两人又回到了在董鄂府时的相处模式。 婉宁对于九阿哥的留宿不屑一顾,可在其他女人眼中,他却仍是个香饽饽。 二位姨娘和四个通房为了抢到陪九阿哥春风一度的机会,那是斗得如火如荼。不时还有爬过床和想爬床的来凑热闹,这院里顿时一地鸡毛。翠环打听了这些,第二日便会说个婉宁听,有心让她也积极起来,别再将九爷往外赶。哪知婉宁却是当乐子来听的,人生这般无聊,能近距离瞧瞧宫斗也不错。 乐呵一天是一天嘛。 她这消极怠工的模样急坏了身边的丫环,就连十福晋也跟着着急,每日送进来的信里也总要多那么些劝谏的话。难为她字写得那么丑,还敢写那么多。 太监们急得要死,婉宁这个皇帝却是坐得稳如泰山。每日里抄抄女戒,看看杂书,不用请安,还能隔岸关火,看府里这些女人争风吃醋的乐子,日子简直不要太逍遥。 可惜,禁足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她上交了抄好的女戒,被太后宣布解禁的时候还很是舍不得。 给太后和宜妃请完安回到阿哥所,怪了,九阿哥居然还没出宫。 她很是乖顺地行了个礼:“爷吉祥。” “坐吧,今儿爷给你带了个人。” 婉宁这才发现,九阿哥身边除了金明,还有一个面白无须,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人。九阿哥看了他一眼,他便给婉宁磕头行礼:“奴才曹冠林拜见福晋。” 胤禟道:“今儿起,爷这院子就交给你管了,曹管家行事稳妥,你有事吩咐他去办便是。” 婉宁又瞅了曹管家一眼,看不出什么来,便大方地让人先起来:“日后好生办差,我和九爷都不会亏待你的。” 曹管家自是又表了一番忠心。 金明将两本册子放到婉宁面前:“福晋,这是盘点后库房的存货,各类物品已全部登记在册,还请您挑个时间过去看一眼。” 婉宁也没推脱,左右今儿也没什么事,索性抓了初晴和翠环去盘点了一通。然后将自己之前设计的管家章程拿出来给九阿哥过目。 她这份章程颇费了些心思,九阿哥看得连连点头:“你早把这本事拿出来,额娘哪会把容嬷嬷派过来?” 他提笔在几个细节之处修了修:“就照这章程执行吧,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再说。” 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帮婉宁立威,九阿哥特地将院子里的人全召集了过来训了一通话。意思是以后这院子里的事就都由福晋说了算了。 他这般给婉宁做脸,底下的奴才自然不敢再有旁的心思。倒是引得两位姨娘忌妒不已,尤其是三姨娘完颜氏,酸得不住地拿眼睃婉宁,可惜全被无视了。 训话完毕,九阿哥把闲杂人等赶出去道:“去换衣服吧?” “啊?换什么衣服?” 胤禟斜眼看她,老神在在:“当然是出宫的衣服啊,你在屋里憋了这么久,就不想出宫去瞧瞧?” “想,当然想,爷您等我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婉宁头点得像是拨浪鼓,风一样地刮进了屋里。 胤禟哼了一声,小势力眼,用得着的时候就知道用尊称了,没用的时候却是连屋都不让他进。 首站自然是闺秀茶坊。 一入店,便闻得一阵悠扬轻缓的琴音,店内却是门可罗雀,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 婉宁的脸有一瞬的皲裂:“生意这么差的吗?” 胤禟一折扇敲在她头上:“笨,现在才几点啊,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人来喝茶?” “也对哦。”婉宁摸摸脑袋,下午茶下午茶,可不得下午才有生意么。 “别站在门口了,柯芸和金环都在楼上包间等你呢。想问什么问问,一会儿跟爷去得意楼,哲羽有事找你。” 婉宁奇道:“小哥找我怎在得意楼,我直接去源和当铺寻他便是。” 胤禟斜眼看她,桃花眼里带着不满:“不就是谈事儿嘛,在哪里不行?爷的得意楼莫不是还辱没了你们兄妹俩不成?” “那自然不会,我这不就是顺嘴一问嘛,爷您别跟我一般计较了,咱们快上楼吧。”眼见九阿哥要发火,婉宁赶紧顺毛安抚一通,扯着人上了楼。 第078章 拜师 金环瞧着越发精神了,见了婉宁特别高兴,叽叽喳喳问了一通才开始汇报茶坊的事。 无非就是赚了多少多少,客人提了什么意见等等。 比如二楼新增的乐器室就是客人们提议的,客人们兴致来了会进去弹一首,甭管好不好听,要的就是个意趣。这茶馆就是专给女客们放松的,无丝竹之音可不成。 婉宁觉得她跟柯芸处理得相当不错,瞧着账面上的盈利数字,大方地给两人发了奖金。 得意楼中,哲羽等不多时,便见九阿哥和婉宁一前一后地走进来。他跟九阿哥随意惯了,也没行礼,只是拉着她妹子瞧了半晌,眼神渐渐变了味儿:“听闻你被禁足半月,小哥还以为你肯定要瘦一大圈,可这瞧着,你怎么好像还胖了?” “胖了吗?”胖?这是女人绝不能忍受的字眼,婉宁顿时紧张地去摸自己的脸:“我昨儿照镜子的时候也觉得脸肥了不少,看来还是要少吃点儿才行。“ 胤禟道:“胖点不好吗?瞧瞧你前一段时间,瘦得跟一阵风都能刮倒似的,依爷看,还得再养点儿肉出来才行。” 哲羽自是在一旁猛点头。 婉宁哼了一声:“你们俩大男人懂什么?对了小哥,你找我什么事儿啊?” 哲羽看向九阿哥:“九爷,在下有些事儿想和宁宁单独谈谈。” 胤禟老大不满,这两人一个是他的好兄弟,一个是他老婆,有什么事居然是他不能听的?他气哼哼地出了门:“哼,不让听就算,以为爷很稀罕么?” 没想到九阿哥还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婉宁差点笑弯了腰。哲羽也抿嘴乐了一通方才说起正事:“宁宁,王先生生了病,大夫说得静养,他要辞职回家了。” 婉宁奇道:“王先生是谁?” “就是小哥的账房,之前跟你提过的,小哥生意上有疑点的账都是交给他来查的。” “哦。”她这才想起来,当初她去小哥的书房找杂书看,小哥正被一堆账本困扰,说是王先生生病告假了:“所以小哥是想让我帮你查账吗?可是你也知道的,我没系统地学过,虽然能抓出一些纰漏,但若对上那种经验老练或者惯于做假账的,那我肯定抓不出来啊。” 哲羽正色道:“这就是小哥今儿找你的目的了,我已经说服王先生,他愿意带你学习几月,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啊?” “宁宁你可别小看王先生,便是在这卧虎藏龙的京城,他也是出了名的金算盘。多少人想拜师都被他拒之门外呢,要不是小哥我也算于他有恩,他哪肯教你?” 婉宁有些纠结:“可是小哥,我为什么要专门去学这个啊?” 她可是皇家女眷,女眷啊。 难不成小哥知道了她想逃跑,在给她谋后路么? 哲羽道:“技多不压身么,宁宁,你若是嫁个寻常男子,小哥定也不愿让你辛苦。可谁让你当当初见了九阿哥的好皮囊就挪不动道,非要嫁给他呢? 婉宁顿时红了脸,气鼓鼓地看着哲羽,这天是没法儿聊下去了。 但显然哲羽不是那么认为的:“你别恼,先听小哥给你分析分析。我和九阿哥也有些交情,知道他这人,他长情不了。小哥能帮你,也很乐意帮你,但你总不能指望着九阿哥因为这点子交情就护你一辈子。近来小哥想了许多,要想让九阿哥护着你,靠感情是不行的,你得靠本事。” “所以小哥想让我学查账?” “不仅是查账,还有做账,真账假账,你都得学。九阿哥跟别的阿哥不一样,他是做生意的,心腹账房于他而言至关重要,所以宁宁,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小哥是希望我能成为他的心腹。” “对,你是他的福晋,他对你绝对是百分百的信任。而你若能在这上头帮到他,他也定会好生对你,小哥也就放心了。” 婉宁慢慢地将茶杯凑向唇边。她对成为九阿哥的心腹没多大感想,但是技多不压身,若真能把这个学好,日后便是没能带着嫁妆银子跑路也不愁饿死。 在后世,高级会计师那可是相当吃香的。 虽然大清朝打压商人的地位,但是从商的依然很多,只有技术过硬,账房先生绝不愁没饭吃。 她起身郑重地给哲羽鞠了一躬:“小哥,谢谢你为我想得如此周到。” “怎么还行上大礼了,快起来吧,我是你亲哥哥,为你打算不都是应该的么?”哲羽亲手扶了她起来。 婉宁眼眶红红地感慨:“有小哥真好。” “别老想着说好听话糊弄过去,你得给我好好学,学好了才不枉小哥为你一番打算。” “小哥,我是很愿意跟这位王先生学的,但如今我住在宫里,总不能把王先生带进宫吧?” “无事,一会儿我跟九阿哥说,他会想办法的。” 婉宁觉得不太可能:“王先生毕竟是男子,九爷应该不会同意我跟他频频接触吧?” 哲羽无奈:“瞎说什么呢,王先生都六十了,九爷还能怀疑这个?再说了,你学习的时候,多带几个丫环一起过去不就好了?” 第079章 流言 哲羽是怎么跟九阿哥谈的婉宁并不知道,反正当天下午她就拜师了。 其实也说不上拜师,因为王先生只受了她半礼:“福晋无需如此,老朽一介罪民,是万万不敢当您师傅的。您和哲羽少爷看得上老朽这微末之技,已是老朽的福气。“ 婉宁有些茫然,但见九阿哥和哲羽理所当然的样子,也没再强求。 这世道,等级森严,更何况,她没听错的话,王先生刚刚说的是“罪民”。 拜礼之后,王先生问了些问题,有些婉宁能答上,有些却是一问三不知。王先生惊讶不已:“福晋以前从未学过?” “不曾。”她以前是学英语的。 “哲羽少爷给老朽看过您设计的账目表格,简单明了,实在不像是未曾学过之人。” 婉宁道:“不过是想偷懒而已。” “福晋可真是天赋过人。” 虽然王先生对婉宁很是赞赏,但还是要求她从基础学起,给了她一本“账房要术”,要求她看完再来寻他。 这书并不算厚,加上古代的毛笔字,每一页其实并没多少内容。婉宁三天就看完了,虽然九阿哥又给她收罗了一些账房用得上的书,但她还是决定先去王老先生那里学习。 府里新管家上任,其实也乱了几天,好在曹管家不是吃素的,许多事都未报到婉宁这儿就被解决了。这让婉宁赞赏不已,将银环指派去协理曹管家,自己则一门心思地钻到学习中去了。 每隔上那么一两天,婉宁便要乔装成小太监跟九阿哥一起出宫。 于是一个月之后,九阿哥看上一个小太监,三不五时地将其带出宫狎玩的消息便在宫门处传开了。 乾清宫 魏珠神色古怪地进了宫,果见他师傅正守在御书房门前,连忙冲他招手。 梁九功一看他这模样就道:“你又听着什么消息了?脸都急白了。” “师傅。”魏珠压低声音:“今儿这消息非同小可,徒儿可不敢报到御前去,您老也掂量掂量,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还有你觉得非同小可的事儿?” 魏珠凑近梁九功的耳朵,小声道:“听闻九爷好娈童,瞧上了宫里的一个小太监,日日出宫都带着呢。” “娈童?怎么可能?”九爷是好美色不假,宫里宫外的女人不知凡几,但是从没听说过他有断袖之癖好啊。 “这可是张大醉酒了说出来的,他都亲眼瞧见好几回啦。那个小太监虽不怎么白净,却是五官精致,纯稚可爱。便是那金明都是坐在车辕上的,只有他,回回都与九爷同乘车内。张大还说啦,有一回,九爷还亲自扶他下马车呢。” 梁九功亦大吃一惊,他这徒弟虽不怎么着调,但是打听消息却很有一手。 经他说出的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魏珠见他许久未说话急了:“师傅,您说这事到底要不要和皇上提啊?” “当然得提,皇上允你在各宫之内随意走动,你当是为了什么?不过这事儿有点玄乎,你说那小太监已经随九爷出入月余了?” “张大是这么说的。” “这就怪了,九爷什么时候这么长性了?打听出那小太监是哪个宫里的没?” “阿哥所的,听闻是在九福晋院里伺候的。” 梁九功瞬间恍然,怪不得九爷忽然回心转意浪子回头,会跟九福晋和好。原来九福晋投其所好,养了个娈童在屋里勾九爷的魂呢。 他当机立断:“杂家这就和皇上禀报。” 这事儿已经有流言传出来了,且传得有鼻子有眼,迟早是要传到皇上耳朵里的。若是叫别人抢了先,皇上岂不要对魏珠这个耳报神失望?师徒一体,他好不容易爬上这个位置,可不能叫皇上对他失望。 他端了茶水进屋,康熙瞧了他一眼,放下朱笔道:“刚是小珠子来了?” “皇上英明。” “嘀嘀咕咕老半天了朕又不是聋子,他又听着啥消息了?” 梁九功面露难色:“皇上,这事儿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且讲来便是。” 于是梁九功便将魏珠说的事儿给说了。 康熙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老九跟老二可不一样,他可还没个儿子呢。要是真恋上娈童还了得?再说了,老九这行事也太马虎了,居然还能让这种事漏出风声来。他沉吟片刻:“此事查实了?” “皇上,事关九爷,小珠子哪敢去查,自然是要禀了您由您定夺的。” “那你说说,这事儿他是真的么?” 梁九功腰弯得越发低:“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且九爷近来行事的确与之前大相径庭。” 康熙点点头道:“此事朕不好出面,你让小珠子去坤翊宫走一趟,跟桃红那儿好生说说。” “皇上英明。” 第080章 要命的误会 三天后 赶在宫门下锁之前,一辆马车缓缓驶进宫墙。 车夫老涂那是熟面孔了,但是侍卫还是例行公事地问道:“车里是何人?” 车帘撩起,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 侍卫做了个揖:“原是小董公公啊,九爷没一起回来?” 婉宁粗着嗓音道:“九爷有事,今儿不回了。” “那您请吧。” 老涂再次挥起了鞭子,只是刚转入另一条车道,路边便冲出了几个魁梧的太监:“下车下车。” 婉宁愣了一瞬,到底没敢硬扛,扶着车辕自己跳了下来。 为首的太监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个好相貌,怪不得勾得爷们儿没了魂,连规矩体面都不顾了,来啊,把他给我带走。” “谁敢。”老涂连忙挡在婉宁身前,别人不知道,他却是明白的,车里这个哪是什么小太监,分明是金贵的九福晋啊。 那太监却是更加目中无人:“瞎了你的狗眼了,宜妃娘娘的人要办差你也敢拦?把他给我绑了。” 是宜妃啊,婉宁没再反抗,乖乖地跟着走了。倒不是不想跑,关键是跑也跑不过啊,她唏嘘了一番,自己乔装出宫的事大概是被发现了。 到底哪里出了纰漏,明明她自己对着镜子都认不出来啊,难不成是有内奷? 一时间,知道此事的丫环都叫她怀疑了个遍。可她于这种事上着实没什么敏感度,猜也猜不出来,只得作罢。算了不想了,反正宜妃娘娘也不能真把自己怎么样,大不了再罚她禁足呗,王先生这一个月填鸭式的教,禁足了她正好认真消化消化。 万一再让她罚跪? 不怕,左右大晚上的,她就装晕好了。 有了应对之测她倒是越发不慌不忙起来。直到进了坤翊宫,婉宁总算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这一路行来,怎么连人都碰不上几个?坤翊宫的奴才都哪儿去了?更不对劲儿的是,这明显不是去正厅的路。 她警觉地停下脚步:“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哼,现在才来问,做那没脸没皮的事儿前怎么不想着问问?那物事儿都没了,勾不得女人,就勾爷们儿,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脸皮倒是厚实得很。“ 婉宁脑子嗡的一下,她还以为自己乔装出宫的事儿被宜妃发现了呢? 却原来,他们以为自己一个太监勾搭上了九阿哥。这都什么神奇的脑回路,九阿哥那满院子的女人难道还不够说明他笔直笔直的么? 见她立在原地不肯走,一个太监没了耐性,用力搡了她一把:“走快点。” 婉宁不动:“我要见宜妃。” “放心,宜妃娘娘总要见见勾她儿子的小妖精长什么样儿的。” “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做甚?宜妃娘娘可还等着呢,再磨蹭下去,天都要亮了。” 一路被人推着,婉宁也来不及想了。不多时,便被人推进了一间昏暗的小偏室中。宜妃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边仅有一个桃红。 不知是谁在婉宁的膝上踢了一脚,她受力不住,腿一弯便跪了下去。扑通一声,磕在大理石铺成的地板上,登时疼得她一个哆嗦。 宜妃摸着自己涂了丹寇的长指甲,冷冷地道:“抬起头来。” 婉宁无奈,只得抬头与她对视。正琢磨着怎么说出自己的身份,便见宜妃一步步地走了过来,花盆底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浅绿的刺绣鞋面上,两颗硕大的珍珠泛着幽光,一前一后交替着停在她的面前。 “娘娘……”刚说出两个字,下巴便被人捏住了。长指甲掐进她粉嫩的肉里,宜妃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一个巴掌猛地煽过来,煽得婉宁整个人都歪倒到了一边。 宜妃呸地吐了她一口唾沫:“贱人,什么腌臜货也敢勾搭本宫的儿子。来人啊,给本宫将她绑上石头,沉到太液池里头去。” 婉宁脑袋嗡的一声,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华妃娘娘高贵冷艳的“赏她一丈红。” 宫妃们真是太可怕了,眼见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狞笑着向她走来,她也顾不上疼了,连忙喊道:“等等,我有话说。” “呸,下贱东西,说什么也没用,还不快将她拖下去。” “宜妃娘娘,此事事关重大,你听我说完再杀不迟,左右这么多人看着,我还能跑了不成?”婉宁没再刻意掩盖声音,但她腮帮子被宜妃捏得太疼,加上那重重的一巴掌,此时说的话根本就含糊不清,声音根本无从辨认。 宜妃勾了勾唇角:“怎么?还想拖延时间?本宫偏不如你愿,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本宫拖下去,这么个腌臜玩意儿,没得污了本宫的眼。” 第081章 六月飞雪 婉宁心中狂喊,你倒是审一下再给我定罪啊?直接拖出去沉河,不觉得太草率了吗?怪不得后宫总是阴森森的,不定有多少冤魂。 奈何形势比人强,她要是直愣愣地在一群太监面前说出自己是九福晋,怕是宜妃更要嫌她丢脸,罚得更重了。 在宜妃冷漠的眼光下,那两太监再不理会婉宁的挣扎,直接掏出一块布,上去就要堵住她的嘴巴。真要被堵上,她就真得到太液池里去当水鬼了。小命面前,婉宁再顾不得其他,大声嚷道:“谁敢动本福晋?” 福晋两字一出,一屋子人都跟见了鬼似的,纷纷投给她奇怪的眼光。 此时的婉宁满身狼狈,太监帽子早不知去了何方,辫子散开头发蓬乱,再配上青紫发黄的脸,哪里有皇子妃半分温婉高贵的模样。可她气势惊人,虽有些慌乱,但大眼睛中却闪着灼灼的光。 宜妃这才正眼瞧她,灯光有些暗,她瞅了半晌,才在这狼狈的小太监身上看出自家儿媳妇的影子。 虽然在宫中浸淫多年,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此时她还是忍不住骂娘:“董鄂氏?你有病啊,没事扮成太监做什么?” 婉宁也很无奈:“我怎知母妃你这么会脑补?” 见儿子带个太监出行,直接就觉得儿子弯了,九阿哥这都什么人设? 宜妃头痛地捏了捏眉心。 桃红最先反应过来,赶紧把多余的太监们打发了出去,当然,不忘让人打盆水来。 半刻钟后,婉宁洗去了脸上的东西,重新编了辫子。如果不是脸上那明显的五指印和两腮的掐痕,瞧着便更像没长开的娈童,宜妃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心道,怨不得宫门口的侍卫乱想,就这模样,比那些地方调教出的上等小倌还要招人。 董鄂氏平时穿着旗袍明艳端庄,谁知她换上男装会有这等风情呢? 婉宁已经乖乖地跪了下去,不过这回膝盖下多了个蒲团:“母妃,儿媳知错了。” 她就该一进门就喊破自己身份的,要不怎会挨这一巴掌,嘶,可疼死她了。 宜妃恼怒地瞪着她:”你自己说,好好儿的扮成这模样是要做甚?” 婉宁老实道:“爷说,我的身份出宫得到母妃这儿来拿出宫令牌麻烦得很,还是扮成小太监比较方便。” 宜妃更恼了:“所以你这是第几回出宫了?” 婉宁:…… 所以这算是不打自招吗?现在说她这是第一次宜妃能信不? 唉,用膝盖想也知道不可能,就一两次宜妃哪至于兴师动众地来逮人。想想这一个来月她为了学习,出宫的次数没有十五也绝对超过十了。 她低下头去默默地数自己的手指头,希望能蒙混过关。 宜妃大口喘着气:“混蛋,九阿哥爱玩没有分寸,你当嫡福晋的不好生劝着,居然还随着他?堂堂嫡福晋穿着太监服陪他玩情趣,你也不嫌丢人。你为了勾住他还真是无所不用极其。” 婉宁抬头,震惊地看着宜妃。 这特么什么脑回路,敢情九阿哥在这些人心里,除了精虫上脑已经不会别的了吗?她觉得自己得给他正名下:“母妃,宫中无聊,爷只是带儿媳出去透透风而已。而且爷生意忙,其实真没那么多心思在男女之事上头。” 宜妃:...... 婉宁顶着半张已经肿起来的脸被宜妃训了整整一个时辰。 虽然后来桃红给她搬来了椅子,但她还是累得不行。 最后还是桃红出面:“娘娘,福晋的脸需要上药,今儿夜已经深了,不如让她明儿再来听您教诲吧!” 婉宁立刻感激地看向她。 宜妃哼了一声:“这么活蹦乱跳的,她还会怕夜深?” 她喝口茶润润喉:“胤禟愿意纵着你胡闹,我做母妃的也懒得管,但你多少要给知道点分寸。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就是这子嗣你得给我上心,别一天到晚的尽知道玩。成婚两年了,自己生不出来,你总不能还不叫别人生吧?连十阿哥都有两个小阿哥了,胤禟却只得两个格格,你就觉得不羞愧吗?” 婉宁张了张嘴,辩驳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叫宜妃给打断。 “别给本宫找借口,多让府里的女眷们怀上才是正事,作为嫡福晋,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才是头等大事,别胤禟宠你一点你就登鼻子上脸,竟想着独霸他。” 婉宁:...... 真真是六月飞雪啊,婉宁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她明明都没让九阿哥近过身,怎么就成独霸他了? 再说了,九阿哥碰了那么多女人,一个两个没怀孕可能是女眷的问题。可所有的女人都没怀上,这不明显是男人的问题么? 她摸了摸下巴,看来是时候给九阿哥好生补补了。 第082章 老涂求救 又过了半刻钟,婉宁总算听到了宜妃让她滚蛋的声音。这声音简直如同天籁,她用力克制才忍住了去掏耳朵的冲动。 桃红叫了宜妃的另一个心腹,好生将她送回了阿哥所并委婉地提醒她,脸好之前就别出屋了,今儿去逮她的人全是宜妃的心腹,放心,绝不会让人把这事儿透出去的。 守夜的翠环一见她这模样就吓坏了,赶紧跑了过来:“天哪,福晋您这是怎么了?” 婉宁摆手说没事儿,就虚惊一场而已。 “都伤成这样了还虚惊?奴婢这就去给您拿药。” “不用,药已经上过了,你去打盆热水来,洗漱一番就睡下吧,都几点了。” 她打了个哈欠,折腾了半宿她真的好困啊,早知道就不该一个人回宫,有九阿哥在,怎么也不至于挨这一巴掌啊。 不过话说回来,宜妃怕是就等着她一人落单好处置了她呢,如果真有九阿哥在,她八成会等下一次机会。这深宫真是要人命,她不禁有些庆幸,还好她穿的这个身体多少还有些份量,要是个普通的小宫女,她怕是早就死在阴谋下了。 翠环伺候着她洗漱,见她疼得嘶嘶叫很是心疼:“这究竟是谁啊,竟下这样的狠手,您这脸,便是有最好的药膏,怕是没个三两天也消不下去了。” 这巴掌还真是小事,要她真是个小太监,怕是这会儿尸体都叫太液池里的鱼给啃了。 “成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打我的人可不是你个小宫女能议论的,当心祸从口出,到时主子我可保不了你。” 翠环张了张嘴,然后反应过来:“是宜妃娘娘?” “嗯。” “她,她怎么能这样?”翠环气得泪都落了下来:“上回的事儿过去才几天,她就又......” 婉宁伸手去捂住她的嘴,无奈地道:“这回的确是我做错了,唉,我还没哭你咋还哭上了?我真没事。” 她顶着生疼的脸和翠环解释了一通这事儿才算过去,躺到床上的时候简直身心俱疲,更让她心疼的是,日后要出宫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她的自由啊,到手才几天就又要回到皇宫这个笼子里,唉。 婉宁在心疼出宫的机会,而坤翊宫的宜妃却还余怒未消,桃红给她拆了头上的钗环,本以为她该消停了,哪知她又突然一掌拍在梳妆台上,震得那些首饰都抖了几抖,险些落到地上。 “这个董鄂氏,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桃红笑道:“娘娘,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九爷和九福晋若是能心心相印,琴瑟和鸣,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总比九爷天天跟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强啊。” “你当本宫不想吗?但是董鄂氏也太不着调了,瞧瞧她这干出的都是些什么事儿?” “九福晋毕竟还年轻嘛,娘娘年轻的时候不也老想着出宫去玩儿么?皇上心疼您,回回都给您带上,托您的福,奴婢也跟着踏遍了咱大清的山山水水,涨了不少见识呢。” “哼,她能跟本宫比么?” “那自是不能的,寻常人哪有娘娘您这福气。” “就你嘴巴会说。”宜妃嘴上还是不高兴,可心里已经想到了那些陪着康熙微服私访的光阴,她不由有些怀念,在宫外的日子,可真是自在啊。 至于不着调的九福晋,已经被她抛到一边儿去了。 天边不知何时已露出了鱼肚白,晨曦照在鹅卵石铺就的宫道边上,树下一个身影动了起来。老涂摸着自己疼痛的后脑勺,哎哟哎哟地痛呼起来。 但还没叫两声,他就猛然停住了:不好,福晋叫宜妃娘娘的人带走了,明显来者不善啊。 宜妃娘娘可是个爆脾气,可怜的九福晋不会已经被当成勾搭九爷的妖精给处置了吧?他再顾不得疼痛,拔腿往宫门口跑去。 运气不错,没跑几步居然碰上了昨儿赶的那辆马车,他赶紧爬了上去。 当值的侍卫还没换班,瞧见他不由奇道:“涂老哥你这是咋了?大清早的这么匆忙是要去哪儿啊?” 老涂急得满脑门子都是汗,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兄弟,哥哥今儿这事可是人命关天,回来再跟你们细说啊。” 都是熟人了,又收了钱,两侍卫确定他马车是空的之后就赶紧放了行。 老涂赶着马车一路狂奔去了群芳楼。 作为九爷的御用车夫,群芳楼的龟奴自然不会不认得他,但是大清早的看见她委实有些奇怪:“涂老哥,这是做啥呢?” “九爷呢?” “九爷在牡丹姑娘房里,这会儿肯定还没醒呢。” “快,快带我去。” 第083章 忧心 龟奴有些犹豫:“这不好吧,温柔乡英雄冢,万一坏了九爷的兴致,咱可担待不起啊。” 老涂道:“我担,我担行了吧,快带路。” 龟奴瞧着他这个急样儿,也不敢再拦,领着人上了楼,指着其中一道门道:“九爷就在里头。” 老涂连忙去拍门,边拍边喊:“九爷,九爷救命啊。福晋叫宜妃娘娘的人给带走了。” 陷在温柔乡里的胤禟一开始还没听清,嘟哝道:“瞎嚷嚷什么?” “九爷,您快起来啊,去晚了福晋怕是就没了。” 胤禟猛地睁眼坐起身来:“你再给爷说一遍,福晋怎么了?” 他旁边的美人不高兴了,一双玉臂从后头搂住他的脖子:“爷,再睡一会儿嘛!” 胤禟哪还有空理她,随手一推将人摞回床上,三下两下套上衣服下了床,开门一看,老涂满脸都是汗,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说,咋回事儿?” 老涂忙竹筒倒豆子似的和盘托出:“昨儿奴才刚载着福晋进了宫门,便有五六个身强体壮的太监冲了出来,说福晋不要脸,当了太监勾不得女的便去勾爷们儿,怕是宜妃娘娘误会了什么。那几个太监手上有功夫,奴才不及解释便被打晕了,如今福晋她......” “她怎么样了?” 老涂摇头:“奴才一醒来便已是天亮时分,赶紧出来搬救兵了,九爷您快回宫吧,没准还来得及救人。” 胤禟地心猛地往下沉,自己的母妃什么手段他还是知道一些的。这都过了一个晚上,若是婉宁不能及时说出她的身份,哪里还有命在?一想到那个虽然总是气她但却真心爱着他的女人可能已经没了,他的脸瞬间惨白一片,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快,回宫。” 他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骑着马一路狂奔,将老涂都远远地甩在了后头。 这一路,他已完全没了思考能力,只能祈祷婉宁足够机灵,别真当成惑主的太监给处置了。 高头大马一路冲到坤翊宫门口才停下,胤禟下了马,却不敢往里挪步,他胆怯了,生怕婉宁已经命丧黄泉。 难言的心痛弥漫上心头,他捂住胸口弯下了腰去。 恰在此时,桃红从宫里走了出来,奇道:“九爷,您怎么在这儿?给娘娘请安吗,那也太早了点儿吧?” 胤禟抬起头来,眼睛有些红:“桃红姑姑,听说昨儿母妃抓了个小公公,她,她怎么样了?” 桃红“嗨”了一声道:“九爷和九福晋可真是太胡闹了,得亏昨儿福晋叫得及时,不然真被捂着嘴当作霍乱宫庭的太监处理了可怎么好?” 胤禟总算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草地上:“吓死爷了。” “九爷是才得了消息吧?” “嗯,她没事儿吧?” “吃了点苦头,娘娘开始没认出她来给了她一巴掌,一两天内怕是消不下去了。九爷回去的时候和福晋好生说说,娘娘亦是无心之失,还望福晋不要记恨才好。” “哎,爷先回去看看她。”胤禟说完就想跑,却是因为腿软打了个趔趄,他也顾不得丢人,拖着脚软的步伐再次翻身上马。 晨曦中,一人一马远去的模样颇为狼狈,看得桃红欣慰地点头。 这么多年,小主子总算知道记挂人了。 阿哥所里一派宁静,洒扫的丫头们都放轻了动作,生怕吵着还在睡觉的主子。翠环立在门口,吩咐小丫头去煮两个鸡蛋来,一会儿好给福晋敷脸。 猛然见到九阿哥走进来不由愣了一下,然后行礼:“九爷吉祥。” 胤禟红着眼睛瞪他:“福晋人呢?” 翠环有些被吓着了,哆嗦着道:“在,在屋里。” 胤禟拨开她就往里走,翠环想说福晋不让他进屋,可还未及出口,九阿哥已经闯了进去。经过外间,再转过一扇屏风,入眼便是天青色的帐幔和帐幔里头隐约的人影。 床上的人儿大概是被他这动静吵着,已不高地坐了起来撩开帐幔。 四目相对,婉宁一愣:“爷?” 胤禟却是什么也没说,直接过去将他揽进了自己怀里。 他抱得死紧,好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可怜婉宁那伤了的脸被他压在衣服上摩擦,疼得她嘶嘶叫出了声:“疼,爷,我疼。” “爷也疼,爷差点以为你没在了,还好你没事。”他的脸贴在她的发间,嗅着这并不太熟悉的香味,心中才真正安了下来。 婉宁哪有心情感受他的情绪,一边推他一边想将脸挪开,九阿哥的衣服是上等绸缎不假,可上头有刺绣啊,刮得她快疼死了。 “让爷抱抱。” 婉宁快哭了:“可是爷,我脸好疼啊。” 胤禟:…… 第084章 君心不可测 对付勾搭自家儿子的小妖精,宜妃那可是毫不手软的,特别这妖精还是个男人。 所以那一巴掌她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婉宁的脸当即就浮现了五个手指印,经过一个晚上,哪怕用了上等的药膏,也依然肿得像个馒头。 再被九阿哥衣服上的刺绣蹭了蹭,越发惨不忍睹。 胤禟端祥了这张脸半晌,得出结论道:“好像猪头啊。” 婉宁:……好想一脚踹死他。 御书房 宜妃轻轻地给康熙捶着肩:“胤禟媳妇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就为了出宫去玩儿,竟整了这么离谱的幺蛾子出来,要不是我想着得见见是什么妖精勾了胤禟的魂儿,直接下令把人处死,这会儿该上哪儿给她赔命去?” 康熙心下不喜,进宫这么多年,她越发不把奴才的命当回事了。他淡淡地道:“和他媳妇胡闹总比真养了个娈童要好。” “可不就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皇上,董鄂氏被宠惯坏了,府里还是要有个明事理的人才好。这届秀女有好几个稳重大方的,要不您瞧着,给指一个给胤禟当侧福晋?” “哦?你瞧上谁了?” “果毅公家的闺女儿就不错。” 果毅公是十阿哥的母族,树大根深,康熙眼中划过一丝不满:“胤禟花名在外,真把人指给他,怕是果毅公要来找朕理论,还是在外地的秀女中挑挑吧。” 宜妃也不太乐意:“小家族出来的女儿哪有资格给胤禟当侧福晋?” 康熙笑笑道:“说来胤禟大婚已经两年,又添了两个小格格,阿哥所里怕是都住不开了吧,朕瞧着该是时候给他和胤誐胤裪开府了。” “开府?” “对啊,五年前,他们哥仨儿没赶上跟哥哥们一起搬家,生生在阿哥所里头挤了这么些年。胤誐胤祹还好,要上朝住在宫里倒是方便,可胤禟的生意却全在宫外,住在宫里委实不太方便。” 话到这份上,宜妃便知道,儿子是再不能住在宫里了。 其实早想到有这么一天的,皇子大了都得搬出宫去,只有太子才有那资格住在毓庆宫里。五阿哥打葛尔丹时毁了容,早与大位无缘。九阿哥也是个不着调的,一心与银子为伍,她念了那么久,他在工部也还是只领闲差。 但,哪个宫妃还没有个当太后的梦呢。如今康熙这话,算是彻底断了她的念想了。 更让她难受的是,皇上居然没提十三和十四,十三虽然未婚,但十四的孩子不也出生了吗? 看来德妃还是要比她更得宠些。 她不甘心地道:“可是皇上,便是在宫内,胤禟媳妇还这般胡闹,出了宫没人管不是更无法无天了么?” 康熙笑道:“你呀,就是爱操心,再胡闹还能闹出比跳莲花池更大的事儿来吗?你们婆媳不和,住的远些倒是更合适,你觉得呢?“ 宜妃低头,手指将那白色的绢帕绞成了团。 皇上明显是早已定了主意,她再不愿也只能接受。而且他还特特提了莲花池,所以这是在警告自己吗?宜妃一下没了精气神。 在阿哥所养伤的婉宁自然不知道这些。 胤禟大清早的闯进正院来,婉宁的脸伤自然瞒不住。初晴几个被她的脸伤吓得不轻,不过九阿哥在她们也不好追问,只是张罗着要去请太医。 却被婉宁制止了:“我受伤的事儿,你们几个知道就好,泄漏一个字出去,别怪福晋我不留情面。” 除了翠环,另几个都面面相觑,不晓得这究竟是哪一出。 最后只得按下疑惑安心干活。 后知后觉的金明得知九阿哥大清早被老涂叫回了宫,也赶紧往宫里赶,打听了九阿哥在正院,连忙过来听差。 九阿哥吩咐他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他把最好的药膏拿来。 初晴拿着熟鸡蛋在婉宁脸上滚动,婉宁时不时地嘶一声,听得胤禟越来越火大:“没听见福晋喊疼吗?你力气就不能小一点儿?” 初晴小声道:“已经尽量轻了,但这不用点儿力气,无法化瘀啊。” 胤禟只得忍下这口气。 等到金明把一支白玉瓶装着的药膏送来,他便将初晴挤到一边:“走开,爷来。” 婉宁瞧着他明显比初晴大了好几个号,且带着薄茧的手,僵着嘴角抽了抽:“爷,要不还是初晴来吧,您哪做过这个啊?” “无妨,爷这伤药可是宫庭御用的,涂上去一会儿就不疼了。” “昨儿桃红姑姑给我涂药的时候也是这般说的,但我还是疼了一个晚上。” 第085章 金陵十二钗 胤禟心里泛起淡淡的疼,口中却是没好气地骂道:“谁让你那么笨,早点喊破自己的身份不就啥事都没有了吗?” “我这不是想着戳破了身份会害你一起被骂吗?哪知道宜妃娘娘那么狠,一上来就给了我一个巴掌还要拿我去沉塘。”婉宁后怕地拍拍自己的胸口:“这宫里着实太可怕了,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带给的。” 胤禟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下来:“吓着了吧?” “嗯,爷,我以后是不是再不能出宫了?”疼一下倒是没什么,没了自由那才是生不如死。 “没事儿,爷会想办法的。” 婉宁一听就高兴了,不吝赞赏道:“爷真好。” “知道爷好就别动,爷给你上药。”他挑出些许淡绿的药膏,用指腹在她脸上轻轻揉开:“会疼吗?” “不会,凉凉的很舒服。” “那是自然,爷这边好东西多的事,以后再有什么事,让你的丫环们别整那些土方子,那都是穷人才会用的。” 婉宁:...... 胤禟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劲:“还有,以后做了什么错事再被母妃逮到,别老想着帮爷扛,你那小肩膀能扛起什么啊?再说了,母妃罚爷总会比罚你轻些,你把事情推爷头上不就好了吗?” “那要是为难我的人不是母妃呢?” “那也推爷头上,爷不比你厉害么?” 说实话,婉宁是真感动了,她愣愣地看着温柔给她上药的男人,只觉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得亏前儿才给太后请了安,不然婉宁这脸伤还真瞒不住。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哪知两天以后,康熙给了她一个大惊喜,九、十、十二阿哥要开府了。 钦天监已经定好了日子,下月初四搬家。 算算时间,只要再在宫里呆半个月,婉宁就自由了。 当然,一起获得自由的还有在宫里早已呆烦的十福晋。接了旨之后,她立刻就来找婉宁想要跟她分享能出宫的喜悦。 奈何婉宁脸上指印还未完全消退,只得称病。 十福晋更加着急,立刻要去看她。还是初晴好说歹说怕给她过了病气,才给她劝走。 婉宁在屋里叹了口气:“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初晴却是高兴:“说来福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若不是闹了这么一出,又怎知九爷这么在乎您呢?翠环可说了,前儿九爷回来的时候,脸色白得都不能看,眼睛更是红通通的,指不定是已经在外头哭过了。” 婉宁却是不以为意:“就你们几个会脑补,他就是担心没法跟董鄂府交待而已。” 日子转眼过了三天,在九阿哥宫庭御药供给不断的情况下,婉宁的脸恢复得相当不错,就连被宜妃指旨刮出的小小刮痕都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于是婉宁又开始恢复了社交。 近来最大的事情自然是搬家了,虽说康熙给儿子准备的屋子里头从家具到摆件一应俱全,可这阿哥所里有许多用惯了的物件和私产,还有婉宁的嫁妆,这些当然得搬走。 她指挥着下人们将这些东西一一装车,不时还要应付一下过来窜门的十福晋。 妯娌两个对皇宫虽不至于深恶痛绝,但都是怨念深重,一想到日后的活动范围将扩大到整个京城,两人就止不住的乐。 有个词叫乐极生悲。 也不知是哪个多嘴的把婉宁乐呵的情况传到了坤翊宫,于是第二天婉宁去请安的时候,宜妃看她是越发不顺眼了。 雍容高贵的宜妃娘娘用杯盖轻轻拨着杯中的茶叶,漫不经心地道:“能搬出宫去你很开心吧?” 婉宁连忙压住一听出宫就忍不住上翘的嘴角:“没有的事。” “哼,别以为出了宫本宫就管不了你了,日后晨昏定省还是要照常来的,若再让本宫知道你在宫外乱来,给胤禟脸上抹黑,你就搬到坤翊宫来住吧。” 在宜妃的眼皮子下住?婉宁只要一想就毛都竖起来了。她立刻乖巧地表示,自己一定会好生履行儿媳妇的职责,绝不会让宜妃操心。 宜妃道:“好话说再多都没用,府里多添几个小阿哥才是正事。” “是,儿媳一定努力让府里的女眷为九爷开枝散叶。” 看来给九爷补补这事儿是该提上日程了。 回到阿哥所,头一件事便招来了看妇科最厉害的秦太医,挨个儿地给九阿哥的小妾通房们把脉。嫌六个太少,还用从丫环里挑出了六个相貌出挑的,月事规律的,组成了金陵十二钗。 第086章 福晋真贤惠 秦太医把完脉后表示她们身体康健,正是受孕的好时候,于是婉宁又请秦大夫给她们排出了最佳受孕时间。 把秦太医送走后,婉宁对初晴道:“去给爷送信,就说我有事与爷相商,请他务必回宫用晚膳。” 初晴无奈:“可是福晋,咱们人在深宫,怎么给爷送信啊?” 婉宁想了想:“去瞧瞧爷的车夫老涂在不在?在的话便让他去。” 初晴原地转了两圈,终于还是没忍住:“福晋,你不会真打算把爷推到那些女人的房里去吧?” “当然,这可是宜妃娘娘交下来的任务。” “可是,您还没诞下小阿哥呢,哪能让别人捷足先登?” 切,我傻了才给他生儿子。婉宁摆摆手:“叫你干活就赶紧去,问那么多做甚?” 初晴跺脚:“福晋......” 婉宁看了她一眼:“不去算了,银环,银环。” “哎。”银环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很快就走了进来:“福晋,您找我?” 看着婉宁满脸没得商量的模样,初晴没了办法,只得道:“我去,我去总行了吧。福晋您就胡闹吧,以后迟早有您后悔的。” 银环瞪大了眼睛,不高兴地道:“初晴,你怎么能这么跟福晋说话?” 初晴不理她,气哼哼地跑了出去。 老涂今儿还真在府里,听了初晴的话,自然没有怠慢,赶着马车又出了宫。 九阿哥生意多,但行踪却很有规律,除非有事,否则白日上得意楼,晚上上群芳楼,准能寻到他。 果不其然,九阿哥在得意楼里跟哲羽喝茶。 见到老涂,九阿哥的脸白了一下:“你怎么来了?不会是福晋又出事了吧?”他觉得自己有心理阴影了。 老涂连忙摆手:“没的事,福晋让奴才来给九爷传个话,说是有事相商,请您晚上务必回宫吃饭。” “什么事?”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那福晋吩咐你来寻爷的时候,情绪怎么样?” 老涂再次摇头:“爷,来通知奴才的是福晋身边的初晴,不过初晴姑娘黑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胤禟心里琢磨,果然又出事儿了,就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严不严重。 哲羽也有些着急:“九爷,初晴是个稳重的,能让她黑着个脸,这事儿怕是不小。” “放心,爷这就回去,要真有事儿,爷让老涂再跑一趟给你送信。” “那我就在当铺里等着了。” 且说胤禟坐上了老涂的马车,提前大半天就回了宫,哪知正院却没有婉宁的身影。他逮了个小丫头问道:“福晋人呢?” 初逮着的正是新提上来的白露,她道:“福晋在厨房呢,说是要亲自看着给您炖的汤。” 胤禟松了口气,心想有事相商是假,亲自为他下厨才是真。他一点没觉得婉宁说有事儿诓他回宫有什么错,高兴地道:“福晋真是贤惠,竟还亲自给爷下厨,那爷就等着尝尝她的手艺了。” 他拣了张椅子坐好,说起来,他还真没尝过婉宁的手艺呢。 知道真相的白露瞧着他高兴的模样忧心忡忡,不知道爷吃到那汤的时候还能不能高兴得起来。 当晚晚餐开吃,除了份例里的菜以外,果然多了一盅汤,婉宁甚是贤惠地给九阿哥舀了一碗:“爷,这汤是我守着熬了一个时辰的,味儿正好,您尝尝。” 胤禟吃了一口,觉得有点腥,但看着婉宁期盼的表情,还是喝了下去,并很给面子地赞道:“不错。” 婉宁更高兴了:“那爷多喝点儿。” 牛鞭汤并没有奇效,胤禟喝了也没啥感觉,但对着婉宁的脸,他却有些蠢蠢欲动,可惜到睡觉的时候,他依然被拒之门外。当晚洗澡的时候,进来伺候他的是个丫环,眉目含情,给他送了不少秋波。 他没想太多,在那丫环倒向他环里时,顺势就收用了。完事儿才发现,这竟不是雏,一打听,得,自个儿半年前就给开苞了。 顿时更觉倒胃口。 睡过了都没让他记住脸,长得这么普通他居然还睡第二次,着实是没意思。 第二日,婉宁打听了一下他的行踪,中午时着人给送去了一份鹿血煲。 鹿血难得,胤禟也没想太多,还夸婉宁贤惠,有好东西都想着他。 第三日,婉宁送来了一瓶酒,嘱咐他没事儿就喝两口。正好得意楼的掌柜也在,见多识广的掌柜赞道:“哟,这是虎鞭酒啊,福晋真是有心,连这好东西都给你整来了。” 第087章 流言猛如虎 胤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只得摞到一边,直到晚膳的时候。 掌柜的心存讨好之意,见九阿哥接受了福晋的虎鞭酒,便以为他好这口,当晚给九阿哥准备的晚餐里就多了一盅牛鞭汤。那是今儿新杀的牛,特意留出来的。 胤禟喝了一口,觉得味道有些熟悉,便问道:“这什么汤?” 掌柜的赔着笑:“爷,这是牛鞭汤。” 精致的俊脸倏地便黑了下来,他阴测测地看向掌柜:“爷看起来已经虚到需要这玩意儿的地步了吗?” “那哪儿能啊,爷龙精虎猛,这不就是想着给爷尝个鲜嘛!”男人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不行,特别是像九爷这样有身份的人,掌柜的应得很是乖觉,绝口不提福晋给他送虎鞭酒的事儿。 但他不提,胤禟已经想到了。 还有这该死的牛鞭汤,前儿他的好福晋喂他喝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牛鞭汤,鹿血煲,虎鞭酒,这女人分明就是置疑他的能力。 他霍然起身,也不顾晚上约了生意伙伴的事,黑着脸回了宫。 彼时婉宁刚刚吃饱,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眼见九阿哥黑着脸风风火火地走来也是愣了一下:“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惹着你了?” 胤禟扯着她就往屋里走,并在初晴和银环试图跟进去的时候“呯”的一声关上了门。 “爷,你干嘛?”婉宁警觉地双手环胸。 “你还敢问爷干嘛?”胤禟把人抵在门上,居高临下地审势着她:“你说,前儿你给爷喝的是什么?” “牛,牛鞭汤啊?” “你还真敢认?牛鞭汤,鹿血煲,今儿还送了虎鞭酒,你究竟想干嘛啊?” 婉宁低声道:“这不是想着,要给爷补补嘛?” “哦?”胤禟忽然想到了什么,怒容换成邪笑,越发靠近她:“爷还以为你是在暗示爷什么呢?” 他一把将人扛起来:“放心,就算不吃那些东西,爷也一样能收拾你。” 婉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扔到了床上,九阿哥高大的身材随之覆上。俊颜近在咫尺,婉宁不争气地吞了吞口水:“那个爷,您听我说,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婉宁无辜地道:”宜妃娘娘让我好生反省,为何府里至今只得两个格格。爷您身边的女人从没少过,但她们都不怀孕,我可不就得从您身上下手了么?” 旖旎的气氛瞬间散尽,胤禟只觉血充脑门,恨不得掐死身下的女人算了。 “说来说去,你还真觉得爷不行?” 婉宁缩了缩脖子,声如蚊呐:“总不能是爷所有的女人都得了不孕症吧?” 胤禟死死地盯了她好一会儿,再次气得拂袖而去。婉宁摸着自己的脖子暗道好险好险,她敢保证,九阿哥真的盯着她的脖子看了好久,可吓死他了。 拂袖而去的九阿哥转眼就将他自己的房间砸了个稀烂。目睹全程的金明心惊肉跳的同时对婉宁更是刮目相看,能让九爷忍着回来才发脾气,福晋还真是手段了得啊。 一连好几天,九阿哥都没再踏足正院,几个丫环时不时便在婉宁面前叹息一声,搞得她差点以为自己真是个罪人。 翠环惊惶地进到内室:“福晋不好了。” “怎么了?你慢慢说。” “您给九爷进补的事儿不知怎么传出去了,现在宫人都在说九爷有隐疾。” 婉宁手上的杯子哐啷落地,事情大条了。天地良心,她只是想恶心九阿哥一把,好让他去劝劝宜妃,哪知竟忽略了这宫里传流言的速度。 宫里自是不会有秘密,婉宁干的事儿很快就传到宜妃的耳朵里,气得她砸了一套上好的唐三彩。 “她就是在跟本宫示威,桃红,你去把她叫来,本宫今儿非要让她知道知道,何为为妻之道。” 桃红亦是心累不已:“娘娘还是别了吧,您跟她这么闹下去,她转头不是又去折腾九爷么,到时候还是您自个儿心疼。” “那就这么放过她?你瞧瞧她干的事,不出两天,全皇宫都该知道胤禟在进补了,你让那些人怎么看他?” “不过是夫妻俩开玩笑而已。九爷女人那么多,谁还能真信这个啊?您若真把九福晋叫来训一顿,反倒是更坐实这事儿了。”桃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劝了老半天,才将宜妃的脾气按下去。 但流言并没有因为宜妃的隐忍而消失,不几日,九阿哥因纵欲过度,以致于雄风不振,年纪轻轻就需要进补的消息便传遍了三宫六苑。一时间,九阿哥走到哪里,都会收到一波隐晦的同情,气得他差点拔剑杀人。 第088章 十阿哥出事 乾清宫 胤禟给康熙请了安:“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慈爱地看着他:“快起来吧,梁九功,给胤禟看座。” 胤禟简直是受宠若惊,小心地坐了半拉屁股问道:“不知皇阿玛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听闻您最近身体违和,朕甚是担心,便请了霍太医来。霍太医,给九阿哥好生瞧瞧,若是缺什么药材只管找朕要便是。” 俨然一个慈爱的父亲。 胤禟的脸一下子就绿了,豁然起身道:“儿臣没病。” “坐下,怎能讳疾忌医呢?” “皇阿玛,儿臣真的没病?” “那就当是让霍太医给你请下平安脉吧,你说说你,宫里宫外女人不少,愣是整整一年半都没有好消息传出,不把下脉怎么放心?霍太医。” 在康熙的要求下,胤禟屈辱地被把了脉,还好,结果不错。 霍太医赏吟半晌,在两道灼热的视线下开了尊口:“九爷身强体壮,于子嗣方面绝于妨碍。只是这两日喝多了补品,还是要败败火才行。” 康熙松了口气:“没事儿就好。” 胤禟咬牙切齿地谢恩:“儿臣谢过皇阿玛关怀。” “应该的应该的。” “没其他事儿臣就先告退了,毕竟太医说了,儿臣需要败火。” 该死的女人,爷现在就回去找你算账。 待霍太医和胤禟都走出去后,康熙再忍不住拍着桌子笑了起来:“哈哈,梁九功你瞧见没,胤禟刚刚那脸色可真是乐死朕了。” 梁九功笑道:“皇上,九爷要知道您故意逗他,怕是得更气。” “没办法,朕这些儿子啊,大了心思就多了,到朕面前民是小心翼翼的,半点情绪都不肯露,一个个的表情都跟同个模子刻出来似的,朕瞧着着实心塞。” “要是个个都跟十爷似的,扯着脖子跟您吵,怕是您就更心塞了。” 康熙道:“这不是胤誐不在么,胤禟这媳妇当闺女的时候胆子就不小,在宫里老实了两年,朕还当她转性了,不想竟是比前更虎了。倾心这回可算是踢着铁板了。” 梁九功眼观鼻鼻观心:“宜妃娘娘也是忧心九爷的子嗣。” “不是得了两格格了么,这有啥可担心的。得,你派个人去阿哥所里盯着,胤禟这回受气不轻,别又跟他媳妇吵起来。” 想想九阿哥已经走了好一会儿,梁九功连忙下去安排。 婉宁正将屋里的书籍拿出来晒,十福晋有样学样也跟着晒起了藏书。不过她不懂汉语,十阿哥也不是个爱学习的,他们府里的藏书还真不多。哪像婉宁,嫁妆里一整箱的孤本。 两人正凑在一块儿说话,胤禟就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婉宁这两天心虚不已,对无辜的九阿哥充满了愧疚,每日里对着九阿哥都是夹着尾巴坐人。一瞧见他进来,忙拿了一边的茶迎上去:“爷,外头热吧,快喝杯茶去去火。” 胤禟吼道:“爷的火是一杯茶能消的吗?瞧瞧你干的好事,现在全宫的人都在传爷不行,爷的名声都给你败活光了。” 婉宁小媳妇似的低头:“爷,我也没想到这宫里这么多嚼舌根的人啊,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事儿真不怨我。” 胤禟眼睛眯了起来:“坏事传千里?你也认为爷不行?” “不敢不敢,我这不是在给爷打抱不平么。爷,其实我想过了,想要挽回爷的名声很简单。” “你先说来听听。”胤禟怀疑地看着她。 婉宁道:“爷,这流言既不属实,那只要您多费点力气,早日让府里的女人怀上不就结了吗?” “哼,爷不行的名声正漫天飞舞,这时候后院的女人怀孕,你就不怕别人说爷是戴了绿帽子吗?” 婉宁:...... 还真有这可能。 十福晋忍着笑:“九哥多虑了,我看九嫂这法子就挺好。” 胤禟看了婉宁一眼,越发生气:”你是不是忘了爷答应过你什么?“ 婉宁一脸茫然:“什么?” “好生想想,想不出来今儿的晚饭你就别吃了。” 不吃就不吃,大不了夜半起来吃夜宵。当然,她面上还是作出了努力回想的模样。正僵持间,十福晋的侍女乌娜匆匆走了过来:“福晋不好了,十爷出事儿了。” 十福晋顿时脸色大变,胤禟也连忙问道:“怎么了?十爷不是在齐齐哈尔劳军么?半月前爷还接到他的信,怎就出事了?” 乌娜哭着道:“十爷被押解回京了,管家刚刚来报说十爷被关进了宗人府,还让福晋送些换洗衣服和被褥进去。” 第089章 狱中探望 十阿哥被关进了宗人府,胤禟哪还顾得着名声这种小事:“十弟妹,你先别急,收拾好东西去看十弟,爷这就去寻八哥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何事?” 十福晋有些六神无主,只得点头应下。 胤禟又交待婉宁帮衬着十福晋点,这才匆匆打马出宫。 婉宁也陪着十福晋收拾了衣物和吃食赶往宗人府。 想是路上没受什么罪,两人还未进大牢,便听到了十阿哥的咆哮:“放爷出去,爷要见皇阿玛。” 附带的还有铁链和牢门相撞的“哗啦”声,气势十足。 狱卒在一边赔笑:“十爷您再等等,等皇上宣了您,自然就能见着了。” “听不懂爷的话吗?爷现在就要见,快去给爷通报。胆子肥了你们,居然敢关爷。” “十爷息怒,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的不过是个狱卒,哪能得见天颜啊?” “少在那糊弄爷,你不行,你主子还不行吗?” 行是行,但是上头没发话,他一个狱卒凑过去,那不是找死吗?不愿找死的狱卒吞了吞口水,想着还有什么能转移这位大爷的怒火。 可巧,外头传来一声通报:“九福晋十福晋到。” 狱卒立刻如蒙大赦:“十爷,小的这就去把两位福晋接进来。” 被热情迎进去的婉宁和十福晋松了口气,看来老十该是没什么大事,不然狱卒也不会这般毕恭毕敬的。 十阿哥一见十福晋手上的包裹就怒了:“你带了什么来?” “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吃食,爷,被褥一会儿让小安子再给您送,这牢房黑黝黝的不定多久没打扫过了,一会儿让小安子再给您归整归整。” 十阿哥瞪着牛眼吼道:“还归整?你盼着爷在里头过年呐,还能不能想爷点好了?” 十福晋被吼得一愣,先前的担忧顿时化成了委屈,她气愤地瞪了回去:“好心当作驴肝肺,不爱要拉倒。” 她拎着包裹转身就走,脾气一点不比十阿哥小。 十阿哥忙道:“等等,不是说还带了吃食?那个给爷留下。” 十福晋默默看了他一眼,不错,虽说额前的发已长出了青茬,胡子也没刮,但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想来他身份尊贵,押解他的人也不敢真怠慢了。 她将包裹打开,露出了里头的烧鸡和熏鹅,边上还有一只酒瓶,瓶口一开,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 婉宁松了口气,虽然她很不爽十阿哥的态度,但也真怕两人就此闹起来。不管怎样,能把皇子阿哥关进宗人府的绝不会是小事,这会儿两人再闹不和,事情没准会变得更棘手。 十阿哥抽了抽鼻子,乐了:“竹叶青,还是诺敏你了解我,快快,给爷一口解解馋。” 十福晋嫣然一笑:“想喝是吧?” 见十阿哥猛点头,她却将一整瓶酒都倒到了地上。酒香顿时溢满了牢房,十福晋将烧鸡熏鹅重新打包好,哼了一声道:“你慢慢想着吧。” 然后拉了目瞪口呆的婉宁扬长而去。 出得牢门,里头才又响起十阿哥的咆哮:“混蛋,诺敏你给爷等着。” “哼,等你出来再说吧。”十福晋也不甘示弱。 婉宁头疼,她以为她的脾气够差的了,不想诺敏比她还虎,当下只得劝道:“十弟妹,就这样把十弟摞下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他是没见着想见的人拿我撒气呢,美得他,本郡主能受这气?走,难得出了那宫墙,咱逛街去。” “别啊十弟妹,十弟被关进宗人府,你却跑去逛街,这传出去,不定人怎么说呢?咱先回宫吧,没准九爷已经打听到消息了呢?” “我才懒得管呢,就让他在牢里过年好了,我还落个清静。” 婉宁只得道:“那你可想好了,十弟没出牢房,你们可没法儿出宫开府啊。” 十福晋一拍脑门:“完蛋,光顾着和他置气,把这茬儿给忘了,走走走,快回宫,没准九哥已经探到消息了呢。“ “别啊十弟妹,正主就在这里,何必舍近求远呢,咱们还是进去问问十弟吧,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十福晋却是小脑袋一昂:“我才不去求他呢。” 十福晋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人,说不去就不去,婉宁拧不过她,最后只得随她回了宫。婉宁觉得自己得说说她,这么关键的时候,怎么还能跟十阿哥置气呢。 于是她没回家,而是陪着十福晋一起跨进了她的院子。 刚进门,一个妇人便捧着肚子梨花带雨地跪到了她俩跟前:“福晋,求求您,让奴婢去看看十爷吧?” 第090章 冤家 婉宁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个极其受宠的郭络罗氏嘛。还不到三个月的肚子平平坦坦的,捧着做什么?真是讨人嫌。 十福晋自然也不待见郭络罗氏,看了她一眼道:“我拦着你了吗?跪在这要死要活的作甚?” 郭络罗氏忙道:“可是福晋,奴婢没有出宫的令牌啊。求您了,让我去见十爷一面吧,可怜奴婢肚子里的孩子还没见过他阿玛呢。” 婉宁蹙了蹙眉,这说的叫什么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十阿哥出不来了呢。 十福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冷笑一声:“郭络罗氏,十爷又没在,你跟这演什么演呢?出宫的令牌,本福晋也没有,你不是跟宜妃关系好吗?你求去啊,求得来是你的本事,求不来就边儿呆着去。” 郭络罗氏道:“宜妃娘娘说奴婢怀了身子,不让去牢狱那等阴森之地,以防冲撞了。” “呵,宜妃都不许的事,本福晋许了,你这金肚子万一出了事儿,本福晋上哪赔一个给你去?” “可是,奴婢真的很担心爷啊。” “真是感人呢。”十福晋翻了个白眼:“管家。” 郭络罗拦在两位福晋在大门口闹的这出,周管家就是想当作没看见都不行,心下叫苦不迭,但也不敢不应:“福晋有何吩咐。” 十福晋道:“郭络罗氏对爷一往情深,这番情意不能辜负,你去宗人府走一趟,将她的情意与你们家主子知会一声,只要他同意,别说送郭络罗去看他,就是送郭络罗去同住本福晋都给他办得妥妥的。” 周管家噎了一下:“福晋,二姨娘可还怀着孩子呢!” “孩子哪有十爷重要啊,郭络罗氏自己都不在乎,难不成还要本福晋替她上心吗?愣着做什么?本福晋还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去。” 打发走了周管家,十福晋连眼角都没再给郭络罗氏一个,拉了婉宁直接进屋,婉宁只来得及看到郭络罗氏脸上来不及褪去的怔愣。 婉宁没想明白:“她闹这出是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为了给我安个不顾十爷子嗣的名声呗。真当本郡主是刚进京那会儿呢,还能上她这种当。乌娜,把这鸡鸭拿去装盘,再整瓶桂花酿来。九嫂,咱喝一杯。” “不是,你还真不管十弟了啊?” 十福晋嗤笑一声:“九嫂瞧着十爷那精气神,像是用得着我一个蒙古人操心的样子么?” “可终归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啊。”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为他奔走再多,最终都不及人家两滴眼泪,何必呢。” 婉宁看着她眼中的失望,准备了一路的劝词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罢,十阿哥上哪儿都带着郭络罗氏,凭什么还要诺敏为他奔走?想到那回宴席中十阿哥对郭络罗氏的维护,再想想他在牢房中不分青红皂白开吼的模样,婉宁就忍不住为诺敏不值。 她拍拍十福晋的手:“左右你看得通透就成,我就怕你为此伤心。“ “这种小事都要伤心的话,我的泪怕是早就流干了。咱草原儿女活得没那么矫情。” “那你也做个样子,紫禁城里的人就这德行,甭管底下乱成啥样,面上那层遮羞布万不能丢。你是十福晋,真要在这关头喝酒,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毁了。” “知道了,多谢九嫂教诲。” 十福晋到底应下了,婉宁松了口气,又陪着她聊了会儿才回家。 过了午时,九阿哥才回到宫里,说了不管十阿哥的十福晋几乎后脚就匆匆跑了过来:“九哥,打听到消息了没?” 九阿哥道:“十弟妹你别急,这事儿虽然不小,可落到十弟身上,也未见得全是坏事儿。” 老十到了齐齐哈尔之后,先是跟军官们打了一阵机锋,但是时日尚短,啥也没看出来。有脑子的都知道,天子的耳目所到之处,必是一片安宁祥和。老十觉得自己得改变策略,不然回了京上的折子毫无新意,皇阿玛肯定不会再看重他。 好在他跟着士兵们同吃同操练,已经处出了那么点交情,刻意打探之下发现。军队里的士兵们过得非常清苦,得的军晌尚不足以养家。 当兵打仗可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他当即找了军营里的最高长官,商量着是不是给军队里加点工资。 博霁将军虎目含泪,立刻引老十为知己,然后告诉他,别看他是大将军,但其实也是穷得叮当响。武官不比文官啊,有这样那样的孝敬收,只能领几个赏银,这几年仗打得少了,朝庭也不太注意这块,他们的收入就更少了。 末了还请老十回京后,定要向皇上禀明他们的难处,增发军晌刻不容缓,不然军心涣散,再没人肯来卖命了。 老十傻了眼,大清这么多军队,真要提加工资那肯定是牵一发动全身。反应过来他就知道自己莽撞了,当晚回营帐之后忙和自己的心腹幕僚连先生商量了一番。 第091章 英雄人物 连先生认为上奏朝庭肯定不行,因为没那么多钱。可老十已经答应了跟他交好的那些士兵,定会解决他们军晌太低的问题,这要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日后他就甭想在军中立足了。 老十当下拍出了自己的全部家当——从内务府借了还没归还的五万两银票。 可齐齐哈尔驻军数十万,这点子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烦躁的老十出营溜达,听闻了附近几个山头有山匪扰民。想钱想疯掉的老十在没与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拉了自己的亲兵,又说动了军队里的几百人马杀了过去。 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七日连剿了四个土匪据点,获得无数赃物。除了给让跟着去的兄弟们活着的一人分得一百两,死去的兄弟两百两以外,其余全部拉到博霁将军处,要他做主给士兵们分钱。 四十八万多两的现银并许多珠宝,瞧着许多,可真要按人头分到士兵手上也没多少。但是老十的名气却打响了,十爷真是我是体恤下属,说到做到的真英雄啊。 但这钱博霁哪敢分?让这帮兔崽子尝到剿匪的甜头,日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来呢。 他上了封奏折,参了老十一本,说他无故出兵,动摇军心,押着他跟那些财物一起回了京城。婉宁听得热血沸腾,这哪里是宫庭剧本,分明是武侠剧啊。 七天剿了四个土匪窝,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哪怕对十阿哥没什么好感,此时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十弟可真是太厉害了。” 十福晋听得在一旁猛点头,似乎完全忘了她上午还在跟他吵架:”这么说来十爷也没做错什么啊,凭什么把他关起来?” 想不到自家媳妇和弟妹居然是这么个反应,九阿哥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强调道:“十弟私自带兵出营,这可是重罪。” 十福晋不可思议道:“不就叫了几百号人嘛,这算什么带兵?” 婉宁附和道:”就是,带着几百人七天内剿了四窝土匪,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皇阿玛应该褒奖才对嘛。那什么博霁将军可真够小气的,居然还参十阿哥,我看他就是嫉妒。十弟这么一搞,那些兵哪还会服他?” 胤禟头疼地抚着额头:“你能别添乱吗?十弟妹,事儿嘛,就是这么回事儿。按理说十弟剿匪有功自是该褒奖,可他给那边的士兵划了个大饼,这饼发吧,其他地方的驻军万一有样学样,那将军们还怎么带兵?这饼若是不发,怕是齐齐哈尔那边就该哗变了。十弟要求涨军晌的折子交了上去,皇阿玛估计也还在头疼,怕是下午就得找皇子们商议。十弟估计还是得在宗人府住几天才行。” 十福晋道:“无性命之忧便好,一会儿我就着人去给他送东西,务必让他在牢里也住得舒服。” 胤禟笑道:“那就有劳十弟妹了。” 九阿哥猜得不错,当天下午,所有成年的阿哥都被招到了御书房,讨论的就是该不该给军队加工资的事儿。 这事儿太大,加上各方势力角逐,自然不是一两天就能讨论出结果的。于是九阿哥开始勤奋上早朝,本来他一个领闲差的光头阿哥是用不着上朝的,但此事关系到他的十弟能不能拢络好军心,哪怕只为了得到第一手消息,他也义不容辞。 下朝后还不忘百忙中抽出点时间去收集各种素材,以便第二天和反对派打擂台。 婉宁本着对英雄的崇敬对此事也颇为关注,偶尔还陪着十福晋去宗人府看看十阿哥。宗人府的人自是不敢怠慢皇子,加上十福晋时不时使人送去的小灶,这家伙愣是在牢里住得白胖了几分。 至于郭络罗氏要来看望的事儿,周管家上报之后被老十好一通骂,被喷了满脸口水后才无奈地退出牢门,再不敢提。 婉宁和十福晋一致认为,就算老十的确有动摇军心之嫌,但一来他是为了军队好,体恤士兵难处。二来,剿匪有功,便是要罚,康熙的板子定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是以并不如何担心。 直到七日后,婉宁才算明白了自己和上位者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第092章 夺嫡阵营 经过激烈的讨论,康熙大笔一挥认为军队工资的确该加,但是国库空虚,这钱从哪儿来?让兵部和户部打擂台,为期一年,要他们想出一个两全齐美的方法。而老十则被一撸到底,剥夺了一切在兵部的官衔,并责令其在家思过三个月。 至于他打土匪弄来的那些财物,倒是又让博霁带回去了,也算对齐齐哈尔的士兵们有所交待。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也让他们明白,有一个皇子曾为他们的收入问题奔走呼号。 九阿哥去宗人府将十阿哥领回来,婉宁则陪着十福晋迎接他回家,站在十福晋身后的还有金贵的郭络罗氏和另一娇弱侍妾王氏。 两个侍妾打扮得甚是用心,暗暗较着劲,都想着要将十阿哥接回自己的院子。 可惜十阿哥心情不好,没时间儿女情长,虎着脸走到家门口,瞧见这么多人站着欢迎非但一点都不感动,还挥着手嫌弃道:“都挤门口作甚?散了散了,管家,去安排席面,今晚爷要和九哥好好喝一盅。” 如花美眷不敌兄弟情深,婉宁好笑的同时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十阿哥见着郭络罗氏走不动道,真跟她走了。 要知道,爷们出外归来的第一晚,总是要宿在福晋房里才算是规矩。 九阿哥的脸色相当难看,甚至比十阿哥这个受罚的还要难看许多。婉宁颇为担心,想要回家的脚步便顿住了,心道还是看着点儿吧,万一喝醉了至少她还能照顾照顾。 丫环们上完酒菜就被十阿哥挥手赶手了,膳厅里一时只剩了他们四个。婉宁和十福晋对视一眼,认命地拿起酒壶给他俩添酒。 十阿哥举杯:“九哥,这些天辛苦你了,弟弟在此敬你一杯。” 九阿哥却道:“你是受我连累才被皇阿玛罚得这么重,我哪还好意思喝你敬的酒,倒是九哥该敬你一杯才是。” “九哥浑说什么呢,我自己做错了事,怎么就成被你连累了?” “真以为九哥不掺和政事就什么都不懂了?此次你明明功大于过,为何被罚这么重?还不是因为你跟大哥走得太近,皇阿玛怕你得了军心威胁到太子的地位么?九哥对不起你,当初就不该拉你加入大哥的阵营。否则以你的能耐,哪会一直窝在兵部,连个练兵的机会都得不到?” “九哥,太子德不配位,弟弟这也算是另投明主。” 九阿哥嗤笑一声:“大哥算什么明主?他主管宗人府,却连给你递句话都不肯。要不是他的人脉全在军中,此次给军队涨军晌不定怎么反对呢。就这些天都找八哥多少回了,里里外外说的就没一句人话,生怕你在军中站稳脚根夺了他的风头。” 十阿哥不以为意:“咱兄弟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这德行,放心吧九哥,咱们投向大哥本就是为了跟太子打擂台而已。反正最后上位的只要不是太子就行了,至于大哥,谁知道他有没有那命呢?” “本来你可以做个纯臣的呀,何必招皇阿玛这般打压?”九阿哥的声音越发难过。 十阿哥拍着他的肩:“九哥这么说就伤弟弟的心了,咱们哥仨不是说过的嘛,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来喝酒,今晚必须不醉不归。赶明儿爷酒醒了我再去跟皇阿玛好生掰扯掰扯,禁足三个月也太狠了,这不是纯心憋死爷嘛。”老十虽然心里也不好受,到底也没太在意。除非皇阿玛存心让他当个闲散宗室,否则日后还是会用他的。 这回罚这么重多少带了那么点警告的意味,提醒他别笼络军心。 九阿哥道:“对,先醉一场,到时候九哥陪你一起去找皇阿玛,定要让他给你官复原职。” 哥俩有来有往的对话,听得婉宁心底一片惊涛骇浪,怎么回事?九阿哥跟太子这么大过节的么? 她不爱看小说,但多多少少也看了那么些清宫穿越剧,每个女主穿到这时代,争皇位争得你死我活的都是四四和老八,至于太子和大阿哥的争斗,似乎都是早早就玩儿完了。 可如今,朝堂上明显是大阿哥和太子在分庭抗礼。铁杆的八爷党老九和老十其实是跟着大阿哥干的,以草包形象名留史书的老十明显是个不可多得的军事人才,这一切与婉宁所知的历史严重不符。她再次怀疑自己穿的是野史,没准还是某个作者笔下的大清。 那么问题来了,最后上位的还会是四四吗? 第093章 老十讲故事 这一场酒直喝到亥时才歇,九阿哥喝得烂醉如泥,是金明将他背回去的。 一背就背到了婉宁的院子里:“福晋,九爷喝醉了得喝杯温蜂蜜水,否则明日会头疼。九爷院子里的丫头粗手粗脚的,怕是伺候不好九爷,所以只能劳烦您了。” 婉宁简直无语,心道你还能找出更假的理由吗? 九阿哥院子里美女如云,个个都是伺候人的好手好不好。 但是面对喝醉了还蹙着眉的九阿哥,赶他出屋的话她也说不出口。看得出来,老十被康熙罚的这事儿让他自责不已,且隐有心灰意冷之意,也不知明儿酒醒了能不能好起来。 她着人打了盆热水,给九阿哥擦洗了一番,又伺候着他喝下温蜂蜜水才让他睡觉。 九阿哥喝醉了很安静,一点儿也没耍酒疯。双手交叠放在胸口的模样乖得不行,因醉酒而驼红的脸颊平添了几许艳色,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出一排剪影,越发好看了。 婉宁被他的容色吸引,近乎痴迷地看了他半晌。眼见屋中没人,慢慢地将自己的唇凑上去,在他淡色的薄唇上偷了个香。 上等的竹叶青酒气醇厚,香味醉人。九阿哥灼热的唇瓣温润q弹,口感甚佳。婉宁心满意足,待要分开时却发现自己的唇已经被含住了。 她顿时唬了一跳,连忙抬眼去看身下的人。 还好还好,九阿哥双眼紧闭,并没有真的醒来。她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解放出自己的唇,天呐,她这是在做什么啊?不是说好要跟他划清界限的么? 她火急火燎地站起身来,离了床边两大步才安心些。 天可怜见儿,她上辈子就一大龄处子,做梦都想找个男人嫁了。哪里受得了他这个级别的美色诱惑:“唉,你怎么就非得那么多女人呢?” 叹了口气,她脚步一转去了外间。 而床上本该熟睡的九阿哥却是忽然睁开了眼睛,朦胧的醉眼中却裹着几许清明。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被刚被婉宁亲过的唇瓣,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愿被爷碰的么?” 胤禟用他醉得有些沉重的脑袋衡量了半晌,觉得为了一朵花放弃整个花园实在不太划算。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这买卖绝对不能做,那就维持现状吧,反正不碰她,自己也不缺女人。 十阿哥被禁了足,只能呆在阿哥所里。胤禟怕他无聊,除了非在宫外不可的事儿,都让金明拿回宫来处理了。稍有点空就往老十的院子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边有个绝色美人等着他。这哥俩也是真亲厚,一连好几日,胤禟每天都要去上两三趟,老十居然都没觉得他烦。 八阿哥和八福晋自然也不会落下来探望,但来得更勤快的却是十四。 虽然已经当了阿玛,但十四今年才十六岁,还没从上书房毕业,他对当将军打仗无比向往。一来就缠着老十给他讲怎么以数百兵丁剿灭四窝土匪的故事,对他这趟差使羡慕得不行。 要知道那些土匪虽然人数也只几百,但其实已成气候,又跟官府有所勾连,要剿灭之实属不易。 老十倒是没嫌烦,加之这一趟出门,他见识到的东西着实不少,说了好几天也日日都有新东西说,直把十四听得入了迷,连家都不想回了。 婉宁也跟着听了不少,和十福晋一起大呼过瘾。看得出来,十福晋看向老十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拜,跟他说话更是温柔了不少。与之前爱搭不理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果然最能吸引草原女儿的还得是英雄。 这般热热闹闹的,老十禁足的日子倒也不算太难过,就是茶喝得有点多,毕竟天天讲故事也很费唾沫。 这日十四难得地没来,十福晋摆了桌子说要打叶子牌,四人还没上桌呢,曹管家便跑了进来:“九爷,福晋,钦天监送来了明日搬家的仪仗,您二位是不是回去瞧瞧?” 夫妻俩这才惊觉,居然已经到了要搬家的日子了。 皇子们搬家可是很有讲究的,天不亮就得准备出发,什么时辰该到哪儿都有钦天监的人在前边儿领着,错过了时辰就不吉利了。 婉宁一拍脑袋:“完蛋,这些天光顾着玩儿,东西还没归整齐全呢。” 最主要的还是她的嫁妆。勇勤公府嫡出的姑娘就两个,嫁的又是皇阿哥,嫁妆自然不低。更何况婉宁嫁人的时候,哲羽的生意已经做得很大了,更不会在嫁妆上委屈了婉宁。 是以她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妆敦敦实实的,经过两年,还有许多首饰衣料没有拆包。如今要全部搬出去也是相当费功夫。 第094章 九爷的后院 婉宁能搬家了,十福晋羡慕不已:“哇九嫂恭喜你啊,明日开了府便不用在宫里圈着了。不像我,还得等某人禁足期满才能搬。” 一提这个,她就怨念深重。 等了这许多年才等到的能出宫开府,结果一道圣旨下来,她还得再等三个月。 老十嘿了一声:“甭羡慕了,不就是再等三个月嘛,左右那宅子已经建好,还能跑了不成?皇阿玛也真是的,怎就让爷跟四哥做了邻居?哪比得八哥九哥在一块儿的热闹。” 九阿哥拍着他的肩膀:“得了,左右都在城内,你骑上马用不了两柱香的时候不就到九哥府上来了嘛。只可惜,这搬家宴你怕是捞不着了,到时候九哥给你送点酒菜过来,权当你也跟着一块乐呵了。” “搬家宴也不能去?不行,爷得找皇阿玛说道说道,这搬家可是一辈子一回的大事,爷不到场哪儿行?” 于是婉宁跟九阿哥回府之后,老十便提笔写起了折子。 康熙笑骂一句,在那折子上写了个“可”。 出宫开府这事儿,婉宁是欢心雀跃,只差三呼万岁。但胤禟却不一样,他打小长在皇宫,阿哥所几乎承载了他前二十年的人生,哪能没点离愁别绪。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想法却南辕北辙。但这并不妨碍马车按照既定路线前进。 分给胤禟的府邸位于铁狮子胡同,与八贝勒府比邻而居,原是恭亲王常宁府邸的一部份,另一部分分给满都护为贝勒府。原本婉宁以为,只得亲王府的一半,这宅子定没多大。可站在气派的府门前时,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哪怕只得一半,这个宅子也比她想像的要大得多。 光院子就有十来个,更别提那些假山流水,亭台楼阁。 九阿哥早前已经来看过房子并作了规化,高兴地道:“爷把这院子分了前院跟后院,后院那边有个临水居,院门口便带着一个金鱼池子,你便住这个院子可好?” 婉宁颇为惊讶:“难为爷还过问我住哪里的事儿,婉宁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临水居是最大的一个院子,位于府邸的最中心,紧邻着前院九阿哥自己的金玉满堂。这名儿是真俗,但是九阿哥特别喜欢,说他作为商人,就得喜欢这种财大气粗的调调。 完颜氏和兆佳氏各自分得了一个小院子,四大通房两两合住一个院子。其他下人房什么的都是规化好的,倒也用不着婉宁操心。 刚吩咐几个丫环将她的嫁妆归整入库,曹管家便一脸为难地来拜见了。 婉宁问道:“怎么了管家,可是有什么事儿把你难住了吗?” 曹管家道:“倒也说不上为难,只是福晋,咱们府里有些许侍候过九爷的宫女,她们也随着一起出了宫。您看是给个什么身份合适呢?” “一共多少人啊?” “二,二十三个。” 婉宁:...... 胤禟这个禽兽。她瞬间不想管这事儿了:“九爷就在前院,怎么处置,你问他去。” “九爷的意思是问问她们可愿离开,愿意的就给一笔安家银子送走。若是想留下的就让她们住到后院去,一人给安排一个房间,别的就没有了。” 渣男,这是睡了以后再没兴趣所以摞开手了吗? 婉宁头疼地抚额:“先这么办吧,安家银子给得丰厚些。” “是。” 管家折腾了半晌,走了十五个人。 这些人跟了九阿哥很久了,且就那么一次,日后便是连九阿哥的面都难见,这府里对她们来说着实没什么可留恋的。且听管家那意思,日后还是个通房丫头,唯一好一点儿的便是,她们能一个人一间房,再不用和别人一起挤了。 宫里头出来的人,对后院的生存法则明白得很,不受宠的女人们想要吃口热乎的都得给下人好处费,她们着实没那个身家。还不如好生拿了安家银子离去,在外头过自己的小日子。 后院一下子空了许多,婉宁却是一整天都提不起劲,她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福晋,三姨娘闹着要换一个院子。”翠环来报的时候,婉宁在吃晚饭,九阿哥安置好家里的大事后便匆匆出府了,她没什么胃口,吃两口就不想吃,初晴正劝着她多少再吃点儿。 婉宁借机放下筷子:“说说,她闹腾的理由是什么?” “三姨娘说她命中缺水,要住在水边才好,想住到咱们院子边上的汀兰阁去。” 汀兰阁与临水居比邻,不比临水居小多少,更关键的是,离金玉满堂近啊。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谁不懂。 初晴瞪着眼睛:“她可真敢提,汀兰阁这般大的院子,是她一个侍妾能住的吗?” 婉宁深以为然,以九阿哥的好色程度,日后还不知要沾染多少女人呢。如果一个侍妾都得住汀兰阁这样的院子,那他得将这京城买下一半来才够用。她挥了挥手:“得了,就是我说的,想住汀兰阁,可以,等她当上侧福晋再说。” 第095章 拿孩子说事儿 忙了一天,胤禟回府已是深夜了。婉宁今儿第一天搬出来,也不知适不适应?这般想着,他走向金玉满堂的步子便拐了个弯,往后院去了。 刚转进月洞门,便见一个小丫头走近前来:“奴婢水仙给九爷请安。” 水仙是完颜氏的贴身丫环,胤禟自是认得,一想到她爱抢人的作派,他便本能地不喜:“三姨娘让你来这作甚?” “禀九爷,大格格搬完家后便上吐下泄,想是水土不服。三姨娘请九爷过去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请了府医没有?”家里人口多,难免有个头疼脑热,婉宁早早便吩咐曹管家寻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常驻府中当府医。这事儿跟胤禟报备过,今儿还特地给他安排了住所。 水仙摇摇头:“三姨娘说此事事关重大,得与九爷商议后才能定夺。” 胤禟黑了脸,女儿病了不想着赶紧给她找大夫,却非要等他回来,若是他今晚不回来呢?难不成就让女儿病一个晚上吗? 看来完颜氏是真的需要敲打一下了。他看了一眼婉宁还亮着灯的窗户,到底还是随着水仙去了梅苑。 瞧着九阿哥都走到门口了又被水仙叫走,秋霜狠狠地跺了跺脚,进屋找婉宁告状:“福晋,这才头一天啊,三姨娘就又干出这事儿,日后这府里谁还把您看在眼里?” 婉宁却是不在意这个,只奇道:“爷这时候过来作甚?” 这儿可不留他过夜,她以为两人已达成默契了呢。 秋霜道:“这时节过来,自然是与您……” 说到这儿,猛然想到自家福晋对九爷的态度,连忙抬手捣住了嘴巴。 婉宁笑了笑:“着人去梅苑听着点儿,瞧瞧是不是大格格又病了。”这么些日子,她算是看出来了。九阿哥的女人多是真多,但谁也没在他心上留下过痕迹。 女人于他,跟块抹布其实没多大区别,用过就随手丢了。 宫里这几个,除了那对儿瘦马,其他都是宜妃给挑的,所以才显得地位特殊些。她冷眼瞧了这许久,九阿哥对她们基本真没什么感情,回宫了便是要寻女人伺候,多半也是寻个新鲜的丫环。 左右宫里永远都不会缺做飞天美梦的女人。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三姨娘之于九阿哥,那是妥妥的旧人了。若不是仗着大格格,哪里还能请得动九阿哥这尊大佛。 被婉宁誉为大佛的胤禟刚走进梅苑便听得大格格微弱的哭声,顾不得向他请安的完颜氏,胤禟紧走几步上前去看奶娘怀里的孩子。大格格的小脸白里泛青,不知哭了多久,声音都哑了。 他登时大怒,想吼又怕吓着孩子,只憋着气问道:“格格哭成这样,你们都是死人吗?连个大夫都不知道去请?” 完颜氏忙道:“爷息怒,安雅五行缺水,这院子却离湖甚远,安雅自然住得不舒服,只要挪个院子就好了。” 她顿了一下见九阿哥没什么反应便继续道:“下午时妾身便着人去禀过福晋了,但是福晋不当回事儿,还让翠环来传话,说想要换院子可以,等妾身当上侧福晋再说。爷,妾身哪有那个福气啊,只盼您念着安雅,给她换个院子吧。” 府里带水的院子只有临水居,但后院前院皆有池塘,是准备种荷养鱼的,占地颇广。他想了想问金明:“荷塘边上是不是有个院子?” “是的爷,那院子叫观荷院。” “那让人帮三姨娘规整规整明儿搬过去吧,还有,赶紧把孟大夫请来给大格格看看。” 孟大夫便是府医。 三姨娘的目的是汀兰阁,哪里愿意去什么观荷院,那里离前院不是更远了么?她凄凄艾艾地看了胤禟一眼:“爷,观荷院离着莲塘那么近,等安雅能跑会走了,万一一个没看住掉进去了可了不得。” “这么多丫环婆子看着还能让安雅掉到荷塘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胤禟看了她一眼:“那你说,你想住哪儿?” 三姨娘道:“妾身瞧着汀兰阁最合适不过了。” “呵,你可真敢想,怨不得福晋让你当上侧福晋再说。” “爷,妾身也是为了大格格......” 胤禟却是猛地冷下脸,桃花眼中怒气沉沉:“完颜氏,为什么你每次作妖的时候,安雅都得受一回罪?” 三姨娘一怔,整个人抖了一下,然后便落下了泪来:“爷?莫不是还怀疑妾身拿安雅作筏子吗?安雅是妾身的心头肉,妾身疼她跟眼珠子似的,怎会舍得让她受苦?” “好听话谁都会说,安雅跟心雅差不多大,你瞧瞧心雅养得多好?爷把话给你摞这儿了,甭管你作什么妖,安雅要是再生一次病,那安雅就交给兆佳氏带吧。” “爷,小孩子生病哪里说得准的?安雅又体弱……” “知道她体弱你还一天到晚的瞎折腾?就观荷院,爱住不住。” 第096章 媳妇难为 完颜氏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却见小厮领了个背药箱的男人行了过来。她忙给府医使眼色,示意他不要乱说。 可惜府医初来乍到,连三姨娘是哪个都搞不清楚,又有九阿哥亲自坐镇哪里能理会她的眼色,小心翼翼地给大格格把了脉道:“大格格是中了暑气,吃一丸药就能好了,只是拖得久了些,怕是得多受点罪。” 胤禟锐利地目光扫向奶娘:“大格格是何时开始不舒服的?” 奶娘抱着孩子扑嗵一声就跪了下去,还好金明眼疾手快,赶紧抱走了大格格。 小小的娃儿在金明的怀里蹬了蹬腿,挣扎了一番却因力气大小根本引不起别人的注意。 胤禟恨不得一脚踹死她:“大格格还抱在手上呢你跪什么跪?摔着了大格格,爷要你一家赔命。” “九爷饶命,九爷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爷不就问你大格格何时开始不舒服吗?吓成这样儿?”眯起的桃花眼泛出冷光,一一扫过屋里的奴才。 扑通扑通几声,有一个算一个,竟全给九阿哥跪下了。三姨娘的手亦抖了起来,爷似乎真的生气了。 屋内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好一会儿才有个丫环战战兢兢地道:“午时大格格就不太对劲儿了。” “午时?现在却已过了亥时,整整五个时辰,你们就这样看着大格格被病痛折磨?” “奴,奴婢该死。” 胤禟道:“爷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下回大格格病了,你们再不及时寻医,爷就一人赏他八十大板。都给爷掂量清楚了,是给你们主子邀宠重要,还是爷的女儿更重要。” 几个奴才如醍醐灌顶,三姨娘却是如遭雷击,跪着扑过去抱住胤禟的大腿:“爷,妾身真的是为了大格格好啊,算命先生说过的......” “呸,哪来的江湖术士?你给爷记清楚了,爷这后院,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但若是伤了爷的子嗣,你就等着去庵里过一辈子吧。” 府医开了药,很快就有小姑娘捧出药炉去煎药。等大格格的情况稳定下来,已过了丑时。 他抬腿离开,三姨娘其实想拦,可刚受了他一通怒火,哪里还有那个胆子。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走掉。她转脸看看尚在病中的孩子,厌恶的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个孩子不是个男孩呢。这要是个小阿哥,爷定不会这般对她。 宫外的天是蔚蓝的天,可惜婉宁要进宫给宜妃请安。 今儿起得有点晚,等她赶到坤翊宫里,塔塔拉氏已经立了好一会儿的规矩了。 她给宜妃见了礼,然后便侍立在一旁。 桃红捧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是一个紫檀木雕的小盒子,宜妃道:“这是我早年存下的一些财产,是留给儿子的。如今你和胤禟已经开府,这些东西便拿回去吧。” 长者赐不可辞,婉宁道了谢,接过了那个盒子。 塔塔拉氏忍不住向她投来了羡慕的目光:“九弟妹不打开看看是什么吗?” 婉宁看向宜妃。 宜妃道:“打开瞧瞧也好,省得某些人还以为本宫偏心了。” 塔塔拉氏顿时满脸通红:“母妃,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哼!” 婉宁顿时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尴尬得不得了。 出了宫门,塔塔拉氏的眼睛还是红的,但却不敢让泪掉出来:“九弟妹,五嫂真没有窥探那盒子的意思......” 婉宁打断她:“五嫂莫要在意,婉宁知道的,宜妃娘娘这性子,你也受了不少罪吧。” 塔塔拉氏一声长叹:“开府时她送的两个嬷嬷现在还在府上供着呢。说来还得感谢九弟妹,要不是你把容嬷嬷的事儿抖出来,给我府里那两位提了醒,我现在还被她俩压制着。” 宜妃宫里出来的人基本都与她如出一辙,骄傲,自负,眼高于顶。 当然后面一句她是怎么也不敢说的。 不过就算她不说,婉宁也猜得出来那两嬷嬷是什么德行。诸位皇子第一次开府是康熙三十七年,也就是说,五福晋已经被生生压着五年了,看来宜妃这个爱送人的毛病由来以久。 “五嫂,她们在宜妃娘娘面前再得脸也是个奴才而已,实在不上道就寻个由头打发了吧。” “连五爷都受她们管着,我哪儿敢啊,她们能像现在这般稍微收敛点我就阿弥陀佛了。”她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说来九弟妹昨儿刚搬家,可还适应吗?底下的奴才有没有闹腾?” “都规矩着呢。” 不规矩的也叫九阿哥收拾规矩了。 婉宁想着清早起来时,翠环激动又解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第097章 两格格对比 兰苑 床榻上铺着一层柔软的绸被,二格格心雅背靠靠枕,正捏着手中的一条绢帕笑得口水直流。 兆佳氏用调羹舀了一勺嬾蒸蛋:“心心啊,张嘴。” 二格格闻到蒸蛋的香气,很是配合。可她张了嘴却没能吃到蛋蛋,兆佳氏惊喜地道:“快看快看,真长牙了,两颗小米牙,好可爱啊。” 说着还试图去摸一下,但二格格却已闭上了嘴巴:“咦?心心乖再张嘴让姨娘瞧瞧。” 奶娘在一旁笑道:“姨娘,还是别了逗了吧,当心二格格不待见你。” 二格格小胖手指着蒸蛋啊啊叫。 “臭丫头,就知道吃。” 奶娘道:“可不就只知道吃么?姨娘,二格格开始长牙了。改明儿蒸蛋用骨头汤蒸,这样格格才会长得更快。” “娘娘是有经验的老人了,你看着安排便是。” 主仆俩说着话,兆佳氏手也未停,那勺鲜黄软嫩的蒸蛋总算进了二格格的小嘴巴里。 “九爷吉祥。” “九爷吉祥。” …… 外头传来了一连串的请安声。 兆佳氏一愣,惊喜不已,连碗都未曾放下便匆匆出门相迎:“妾身给爷请安。” “啊啊啊。”没了蛋吃的二格格拼命给自己找存在感。 胤禟瞧着这一幕,忍不住笑道:“这是做什么呢?” 兆佳氏道:“爷,心心长了牙,妾身正哄她张嘴给看看呢,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没有蛋还骗不得她开口了。” “哟长牙了?给阿玛瞧瞧。” 没蛋还想看牙?二格格转过身去,只给他留下一个肥屁股。 眼前的小丫头灵动可爱,胤禟忍不住想起大格格,似乎每次过去,大格格都是病着的,而且瘦弱得紧,他缓缓开口:“爷记得,心心比安安还要小上一个月。” “嗯。”兆佳氏不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只能胡乱应下。 胤禟对金明道:“去,让人把大格格抱过来。” 这个命令来得莫名其妙,但金明是个贴心的下属,二话不说就去执行任务了。 兆佳氏小心翼翼地问道:“爷是想让她们姐俩一起玩儿吗?” “不可以吗?” “倒不是不行,只是心心霸道,怕是会欺负大格格呢。” “大的被小的欺负那还好意思吗?”胤禟不以为意。 这时二格格又叫着要吃,奶娘很是知趣地接过了兆佳氏手里的碗喂了起来。小丫头牙才刚开始长,吃东西却很是厉害,吞了蛋后跟个小仓鼠似的,吃得腮梆子一鼓一鼓的甚是可人。 九阿哥忍不住拿根手指戳了戳她的小胖脸,被二格格赏了一巴掌,逗得哈哈大笑。 “爷,大格格到了。”金明的声音响了起来,九阿哥回头,便见着了被抱在奶娘怀里的二格格。只一眼,他便皱起了眉:“让她坐到二格格身边去。” 奶娘很为难:“九爷,大格格还坐不住呢?” “瞧瞧,二格格都坐得这么稳当了,大格格比她还大一个月,你告诉爷她还坐不住?你平时到底怎么带孩子的?” 奶娘叫苦不迭却不敢给自己喊冤。 胤禟伸手接了大格格,将她放到二格格旁边。 没对比不觉得,可如今这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却是区别异常明显。 二格格会吃会坐,白胖可爱。而大格格却瘦弱得跟只猫似的,打眼一看,瞧着比二格格小了三个月都不止,怪不得芳荷会担心她被二格格欺负。 昨儿大格格不舒服,胤禟本是想瞧瞧二格格会不会也水土不服的。 哪知竟发现两差不多大的娃娃差这么多。不用多问他也明白过来了,完颜氏一心争宠,见天儿的用大格格生病拉他过去,对孩子能有多上心? 没准儿还巴不得大格格生病呢。 看来,孩子已经不适合由她带了。 他转头问金明:“福晋在哪儿?” 金明道:“进宫给宜妃娘娘请安了,这会儿该回来了吧。” “把二格格带上,去临水居。” 于是婉宁到家时,便瞧见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而九阿哥坐在桌边,正一下一下地扣着桌子。 婉宁问道:“爷,有什么事儿吗?” 胤禟直入主题:“爷瞧着完颜氏就不是个能带孩子的人,以后大格格还是交给你来养吧。” “啥?”婉宁顿时不好了,连忙摆手:“可别,我哪儿养得了孩子啊?”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胤禟当她不愿意,拉了她的手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爷刚从芳荷那边过来,二格格比这还小一个月呢,可已经会坐了,长得胖乎乎的机灵得很。可你再瞧瞧大格格,弱得跟只猫似的,稍用点力,爷都怕会伤着她。再给兆佳氏养下去,怕是养不好了。” 婉宁闻言忍不住去看那孩子。 抱着孩子的奶娘已满头虚汗,手都在抖抖的。 她忙把孩子接过来:“奶娘莫不是病了吧?怎抖成这个样子?” 胤禟道:“甭理她,她那是吓的。” 奶娘扑通一声又跪了下去。 第098章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胤禟明白问题出在完颜氏,倒也没怪奶娘的意思,只挥手让她下去。婉宁瞧着襁褓中的大格格,她以前没带过孩子,自然看不出什么明堂来,只问道:“大格格怎么了?” “光一个看不出什么的,金明去兰苑走一趟,把二格格也带过来。” 两个娃娃放在一起,九阿哥都能看出区别,婉宁自然也能。摊上完颜氏这么个亲妈,也是苦了这孩子了。 婉宁同情一波,但要她接手一个娃娃她也不乐意:“爷,我这里里外外好多事儿呢,哪有空带孩子。既然兆佳氏带得不错,要不就都让她带吧。” 胤禟皱眉:“便是同一个娘生的都有偏爱,更何况是有一个是别人的孩子。婉宁,这是你嫡福晋的职责。” 可她不想履行这职责啊。她沉默着对抗,不肯应下。 初晴扯了扯婉宁的衣袖,示意她先应下再说,但婉宁哪里可能听她的。好半晌才给出了个折中的意见:“实在不行,爷就去宜妃娘娘那里求个带孩子的嬷嬷来吧。有宫里的人看着,想来底下的奴才自然便精心了。” 胤禟挥手示意闲杂人等出去,等屋里只得他俩的时候不高兴地道:“你不是不喜欢母妃给你派的嬷嬷吗?好不容易没了容嬷嬷,你又去寻一个来作甚?” 婉宁强调:“这个寻来是专门带娃的。” “那你明儿进宫去跟母妃说吧,说话软着点儿,母妃会同意的。” “这事儿还是爷您去吧。”她对着宜妃能按下火气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开口求她,还是求个嬷嬷这种事。 胤禟的目光冷了下来:“你还在怪母妃?” 婉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要告诉你我已经与她冰释前嫌,你能信?” 那自然是不能的。但胤禟还是不高兴:“那是爷的亲娘,你就不能看在爷的面子上......” 婉宁打断他:“就是看在爷的面子上,所以我现在还每天给她请安,别的,爷就别强求了吧?”她拿出那个紫檀木的盒子:“这是宜妃娘娘给的,爷自个儿收着吧。” 胤禟打开盒子,里头是两间店面并一百亩良田的地契。他抚额:“母妃既给了你,你拿着就是,便是收收租也能赚点零花钱。” “爷觉得我缺零花钱吗?” 胤禟无言以对,且不说她的嫁妆,单她那家奶茶店赚的便足够她花销了。柯芸和金环两人正在寻摸新的地盘准备开分店呢。 婉宁死活不愿接手大格格,胤禟只得进宫去求。 宜妃将一盏金丝燕吃完,接过桃红手上的帕子轻轻按了按嘴角:“母妃没听错吧?你居然来求一个嬷嬷回去?不怕你媳妇又闹起来啊?” 胤禟赔着笑:“哪能啊,这就是婉宁提议的呢。要不是她今儿有事儿,这会就该是她来求这个嬷嬷了。” 宜妃姿态端庄地翻了个白眼,真当她老糊涂了么,连这都会信? “母妃,安雅又瘦又黄,瞧着像是比心雅还小三个月。完颜氏着实不像样,孩子再给她带下去,怕是得毁了。” “年轻人有几个会带孩子的?母妃原也准备了两个嬷嬷,只待你开府就赐下去。但你那媳妇现在脾气大得很,可别回头又说母妃对你们指手划脚的,所以想想还是算了。瞧瞧你五哥家的两个嬷嬷多能干,你五嫂少操了多少心?” 五哥一向深居简出,其实不太爱说话。但胤禟也见过他说起府上嬷嬷时,那眉头都恨不得皱到一起去的样儿,当即嘴角抽了抽昧着良心哄道:“哪儿的话,额娘一心为儿子着想,儿子感激还来不及呢。” “得,既如此就给你挑个教养嬷嬷并两个奶娘吧,至于管家的就算了,母妃瞧着你寻的那曹管家就很是不错,前段府里打理得也甚是妥贴。” 胤禟自然不会在宜妃面前说那是婉宁拟的新章程,见教养嬷嬷和奶娘已经到手,松了口气,然后又在宜妃跟前卖了会儿乖才离开。 完颜氏哭得肝肠寸断。 她怎么也没想明白,不就是借着女儿中暑想要个好点的院子吗?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儿了?九爷居然要夺了她的女儿。虽然她更想要个阿哥,可若没了女儿,她还能靠什么把九爷叫过来? 可不论她如何闹,胤禟都已打定了主意,从宫里带回奶娘的时候就着人收拾了观荷院,当天下午就亲自抱着大格格住了进去。 “福晋,三姨娘哭死过去好几回,可九爷愣是理都没理一下呢。”银环给婉宁带上簪子,说得甚是幸灾乐祸。 其实不光她,这府里的人多半都当个笑话在看,可见完颜氏平时有多不得人心。 婉宁没对这事儿倒是不太在意,反正别把娃给她就行了。 对着镜子照了照,她道:“成了,瞧把你们一个个乐的,不知道的以为你们捡钱了呢?这回爷恼了她,又带走了大格格,日后怕是没什么盼头了。初晴,你一会儿去曹管家那走一趟,别让底下的奴才怠慢了她。” 屋里侍候着的几个丫环笑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 白露最是忍不住:“福晋,完颜氏以前干的那些事儿,您就不恼她么?” “争宠嘛,不都是爷们惹出来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几个丫环:…… 门外抬手正准备推门的九阿哥和金明:…… 第099章 哲羽的商队 开府之后,婉宁很是忙了几天才闲下来。 闲下来的头一件事,就是吩咐备车回娘家。 马佳氏还是老样子,看到婉宁归家高兴得不行,拉着她手道:“早知道你出宫开府了,还想着等你忙过开头这几天,额娘就上门看你呢,不想你倒先回来了,府里头都理顺了吗?” “还行。” 马佳氏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小声开口:“宜妃没给你派管家嬷嬷吧?” “放心吧额娘。” “那就好那就好,五福晋这几年都没怎么沾过府务,听说那两嬷嬷连夫妻俩何时同房都要管上一管呢。” 婉宁睁圆了杏眼:“那五嫂性子也太好了点儿。” “你当人人都是你呢,塔塔拉家在朝中的地位每况愈下,她又没个儿子傍身,哪里敢跟婆婆对上?你呀,可长点儿心吧,趁着这段时间九阿哥对你热乎,赶紧怀上小阿哥才是正经……” 吧啦吧啦一通训,话题全绕着九阿哥和她的肚子。 婉宁听得烦得不行,可又不能不听,最后借着要寻王先生才脱开身来。说来今儿回董鄂家最重要的就是寻王先生。新近忙得不行,她已经许久没出宫了,攒了一堆问题要问呢。 再说了,虽然没有师徒名份,可好歹是给自己授业解惑的人,自己搬家了怎么也得送张请帖过去请人来吃席不是? 王老先生对她的好学相当满意,对她的进度更是表示了大大的惊喜,解惑完后又教了不少新知识。 但对于去九阿哥府吃席,他却是怎么也不乐意,婉宁没那劝人的好口才,只能琢磨着给他送份礼。 拜别了王老先生,婉宁刚出书房,便见哲羽笑盈盈地站在门口看她:“今儿怎么学了这么久?” “许久没来了么,问题就多了些,小哥你一直在等我啊?” “也没,小哥最近得了本西洋来的书,说是专门教怎么当账房先生的。小哥瞧着你喜欢用数字来理账,这倒跟西洋人有些像,你瞅瞅这书有用不?” 砖头厚的一本书,落到婉宁手上沉甸甸的。 看着书皮上的英文,婉宁心中咯噔一下,小哥怎么知道她认识英文的?他是怀疑自己了么? 哲羽瞧她傻了似的笑道:“是不是也看不懂这字啊?小哥也看不懂。不过九爷手下有个传教士,你且把书带回去,看看他能不能给你翻译出来。” 呼,婉宁悄悄松了口气。 原来是家里有翻译啊,她差点以为自己掉马了呢,真是吓死她了。 “宁宁,你最近学得怎么样?王先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师?” “查账是早就可以出师了,就是如何做账这方面还得多学习学习。” “能查账就好了。”哲羽松了口气,这个月码头那边报上来的账不太对劲,王先生又精力不济,小哥我正愁着呢。走,帮小哥看看去。” 婉宁看看天色,太阳已经走到正中间了:“你确定?这个点该先吃午饭吧。” 正说着,马佳氏身边的丫环便过来叫他们吃饭了。 哲羽忙道:“吃了饭再去。” 婉宁翻着账本才发现她小哥居然有一只船队,沿运河而下,途经天津、济南、连云港、盐城,然后到苏杭再又返回。而这其中,大大小小属于他小哥的码头竟达六处之多。 怪不得他小哥能给九阿哥的钱庄投资百万两雪花银。 婉宁惊叹道:“天哪,小哥你也太有钱了吧。” “这里头的三成纯利得进九阿哥的腰包。” “三成?这么狠?不是说你俩是朋友吗?” “你知道这条线一路有多少官门中人需要打点吗?要不是扯着九爷的大旗,这钱哪轮得到你小哥来赚。大的商队后头都有王公贵族和朝庭大员撑腰,五五那都是常事,有的甚至六四,九爷只收我三层纯利,已经相当客气了。” 原来小哥和九阿哥还真是相辅相成,婉宁想到最初跟九阿哥吵架说的那些话,不禁有些脸红。 专心看了一下午的账本,婉宁琢磨出了点门道:“小哥,我圈出了些许地方,你回头给王先生看看对不对。我没跟过商队,对码头知道得太少了。” 哲羽点头表示明白:“辛苦宁宁了。” 吃过晚饭,婉宁打算接着查账,但却被哲羽阻止了:“又不急在一天两天,何必晚上看账熬坏眼睛。走,小哥带你逛街去,正好到你的茶坊去聊聊开分店的事情。” 第100章 央求 婉宁眼睛咕噜噜地转,心中已转过好些念头。她以后定是要离开京城的,可去哪里定居怎么跑路都是问题。如果能跟着小哥的这支商队先去踩个点,那么日后自会方便许多。于是她也不管茶坊分店的事儿了,而是问道:“小哥这两年似乎不怎么跟商队走了。” “嗯,线早成熟了,交待底下人去办就好。出门在外哪有在京里窝着舒服。”说来他都大半年没出过京了。 “小哥你就是懒了底下人才敢作妖,要是你时不时去转转,这些账本哪能有问题。” 哲羽略微沉思了一下:“宁宁说得是,看来这回小哥也该去走一遭了。” 婉宁眼睛一亮:“小哥,外头好玩儿么?都是江南风景与京城大不相同,真想也去看看呢。小哥你何时出发,到时能带上我么?” 哲羽一愣:“那怎么可能?你现在可是皇子嫡福晋。” “可你不觉得,天天被关在府里太惨了吗?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世界那么大,我也想去看看呀。” “倒也是,这京城呆得久了,景和人也都一层不变,着实没什么意思。可惜你已经成亲了,不然这一趟倒是能带你一起去,顺便还能帮小哥仔细查查账。” “小哥你想啊,我现在还没有孩子,若是都不能出去看看,以后怕是更没机会了。”婉宁摇着哲羽的手臂:“好小哥,你就帮帮我吧,我真的好想出去看看啊。” 哲羽这个妹控平时最受不了她撒娇,可这事,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应下。 皇家嫡福晋,跟着商队跑出去玩了,要是一两天还好,可商队随运河而下,途经各处码头要补给销货,少不得还得再买些稀罕物到别处做买卖,来回一趟,没有两三个月根本回不来。 这么长的时间,他哪里兜得住? 可是妹妹的眼神太过期盼,哲羽想着她嫁人后两年被困宫墙就觉心疼得紧。最后咬牙道:“要不我找九阿哥商量商量?” “能行吗?” “反正没他同意你肯定走不成,我就跟他说底下账目出了问题,得带个信得过的人去查。王先生病了,的确也只能寻你了。” 婉宁一听有门,顿觉整个人都精神了,分析道:“九爷手下能用的账房先生也不少吧?” “那不一样,当初这个商队建立的时候我俩就说好的,他只管拿钱,绝不干涉经营。现在查账他派个账房来算怎么回事儿?这口他都不好张,更何况,去查账的人是你,他没准更巴不得。” “切,我当然是偏着小哥的啊,难不成你账上有什么猫腻,我还能去他面前告发不成?” 哲羽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为了嫁他磨了小哥整整两个月。还偏着小哥呢,别从小哥这儿再挖一方过去小哥就烧高香了。” 婉宁:...... “唉,我那时候不是年轻不懂事儿嘛!小哥说好了啊,你可一定得把九爷那头说通,要是这回我不能出门,以后可就再不给你查账了。你就好好再寻摸一个账房先生吧。” “呦呵,你居然还学会威胁小哥了?真是白疼你了。” 婉宁撅着嘴看他。 哲羽最终败下阵来:“成了成了,小哥尽量总行了吧,先去逛街吧。” “不行啊,时间紧迫,我得快点把账理出来,这样才好早些出门啊。” “想什么呢,便是出门也没这么快啊,走,先把你茶坊开分店的事情解决了再说。” 婉宁自己是个不喜欢憋在家里的,出门便也让丫环们跟着去放个风,于是出家门时就变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晚上的闺秀茶坊颇为热闹,婉宁瞧着几乎爆满的店铺,奇道:“现在的姑娘们都这么自由的吗?晚上还能在外头玩儿?” “大老爷们晚上能找乐子,姑娘们自然也不乐意一到晚上就只能呆在家里。以前那是没条件,姑娘们出门上哪都怕遇着登徒子,可如今你这店里只招待女客,她们自然便能来溜溜了。别说,自打你这茶坊开了以后,城里多了许多只有女子能进的店,大部份生意都不错。” 果然女人的生意就是好做。 “这可是大好事儿呀。”婉宁拍了拍手赞道,说来都怪康熙,偏偏倡导汉学。汉学的精华学没学到她不知道,但这漏习,尤其是针对女子的漏习还真是贯彻了个彻底。 大清入关之前,就是个游牧民族。老爹死了,后妈都归儿子继承,乱得那是没边儿了。 入关后倒好,对女子讲起三从四德来了,出个门都怕被外男瞧去。 瞧一眼能怀孕咋滴? 第101章 向往 烛火通明的闺秀茶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一辆黑木华盖的马车缓缓停在门前,下来了一男一女并好几个丫环。 闺秀茶坊近来来喝茶的女眷多了,多华丽的马车都没少见,来往的客人瞄了一眼便都各干各事。倒是里头的员工瞄到的都紧张了起来。 主子怎么来了? 得了消息的金环听得主子来了,忙从楼上下来。结果不单见到婉宁,还瞧见了之前一起共事的小姐妹们,乐呵得都不知道把她们往里头招呼,站在门口就拉起了家常。 倒是柯芸走了出来:“主子来了,三楼包间还空着呢,快进来吧。” 婉宁却是摇头:“小哥是男子,现在又是晚上,还是不进去了。我就把这几个丫头送来玩玩儿,今儿她们吃什么喝什么,费用全免。” 到底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听得这个都高兴得很。 但高兴地后又忍不住担心,初晴道:“福晋,奴婢们都在这儿玩,谁伺候你呀?要不让银环她们留下便好,奴婢还是跟着您吧?” “我有小哥照顾呢,你们好生跟金环叙旧,等我谈完事情,自然会传你们伺侯的。” “可......可是......” “甭可是了,不就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儿么,这么点子时间,没了你们我还能饿着不成?” 初晴这才作罢。 眼见几个丫环被金环领了进去,婉宁也要了两杯奶茶,跟他小哥一人一杯“吨吨吨”、“吨吨吨”地喝起来,顿时啥形象都没了:“小哥,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哲羽陪着她一起丢形象,咬着吸管道:“去得意楼吧。” “为什么去九爷的地盘啊?” “一起商量商量啊,九爷最擅长开店了。”哲羽一脸理所当然。他是走商起家,更习惯在两地之间低买高卖赚差价,京城这几个店多是九阿哥给他参谋的。 当然他的主要收入还是来自于商队,那几个码头更是日进半金。 行吧,得给亲哥面子。于是婉宁随着哲羽转过街角向得意楼行去。这一带的夜晚灯红酒绿,莺声燕语,姑娘们招客的袖子盈满香粉,随着夜风一吹,熏得婉宁差点栽个跟头。瞧着一座座楼前穿着清凉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婉宁无语地看向哲羽:“小哥,你们男人都喜欢这调调啊?” 哲羽连忙摇头:“别冤枉我,这种货色我可瞧不上。” “那你喜欢啥样儿的?” “至少,得纯一点儿吧。”就门口这样的,鸨妈根本不敢往他跟前领。 婉宁了然地点点头,懂了,喜欢雏,这点倒是跟九阿哥很像,怪不得两人能聊到一块儿去。 还未行到得意楼,婉宁便瞧见了两道熟悉的身影,一个是金明,另一个自然便是她的相公——九阿哥。春风楼前迎客的老鸨婉宁也有几分眼熟,于是她便亲眼瞧着这三人说说笑笑地进了楼。 “嘿,还真是巧了,小哥,看来今晚这生意是谈不成咯。” 哲羽脸色变了变,虽然九阿哥花心是众所周知的事,但亲眼看着相公进花楼寻欢,是个女人都受不了吧?他一脸担心地看向自己妹妹,哪知她却浑不在意似的,面不改色还能开他玩笑。 “宁宁,你就不生气吗?” “生气也没用啊,走吧小哥,咱们还是去鸿运酒楼谈吧。” 她其实还想去逛逛花楼,但她更知道,哲羽是怎么也不肯的。于是只好作罢,被哲羽领着去了鸿运酒楼。 只是去了以后,两人却都没了谈生意的兴致,最后只是吃了一顿夜宵。 将婉宁送回九阿哥府的时候,哲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拍拍婉宁的肩膀:“宁宁,想开点儿。” 婉宁哭笑不得:“小哥,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想不开啊?放心吧,我好得很,你与其纠结这个,不妨想想要怎么说服九爷,让我跟商船一起走这一趟。” 想到大清朝的锦绣江山,她真是向往得不得了。 这时候可没有旅游这么一说,不像后世,旅游景点总是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全是人头。 哲羽道:“宁宁,虽然小哥应了你,但你还是别报太大希望比较好。便是丈夫外任,跟着去的也多是小妾,主母要在京里看家的。更别提你还是自己出去玩儿了。再则这事儿要是被宜妃娘娘知道,怕是你出不去不说,还得吃一顿排头。” 婉宁嗨了一声:“小哥人家正在兴头上呢,你怎么还泼我冷水啊。” “小哥是让你做好心理准备,省得到时太过失望。” “不失望,左右小哥的商队在那里,就算这次不成,下次,下下次,总能逮到机会的。” 哲羽拍拍她的脑袋:“宁宁真乖。” 唉,她不是狗啊,为什么老爱拍她的头? 第102章 哲羽的要求 春风楼 今夜的花魁颜色殊丽,弹得一手好琵琶,早已引得一众嫖客心痒难耐。 待她弹过几曲之后,给花魁开苞的拍卖正式开始,客人们几乎掀起了一场竞价的狂欢。 京城最是藏龙卧虎,鸨妈瞄着天字号房的几位贵客,眼睛都笑眯了,有这几位在,今儿的花魁女儿定能拍个好价钱。 呦呵,又来了一位。 眼尖的鸨妈一眼看到了被守门姑娘带进的白衣公子,嘴角顿时咧到了后耳时根。甩着帕子一扭三摇地走了过来:“哲羽少爷今儿怎么来得这么迟啊,玉蝉姑娘可都跳完舞了呢!不过,还能赶上竞价,您可要先去看一看?” “今儿是来寻人的,九爷在哪儿?” “当然在天字一号房啊。”九爷和哲羽少爷最是交好,两人一起逛花楼是常事。鸨妈也不疑有他,领着人直接上了楼,让哲羽自己过去。 包间里,胤禟喝着美酒,左右各缠着一个美人儿,一副风流快活的模样。但他的神情却是蔫蔫的,很是意兴阑珊地问道:“这就是张君瑞看上的女人?” “对,原是县令的女儿,县令贪污出了事儿,张大人正赶上回京叙职,没能救下人来,等回去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要不是爷的消息灵通,他这媳妇八成也要不得了。” 过了今夜,那花魁娘子可不就一双玉臂千人枕了么?在胤禟的观念里,被别人碰过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再碰的,更别说娶为正妻了。 金明道:“便是爷给救下来,这姑娘也配不上张大人了吧?” “这就是他自个儿的事了,去给老鸨说一声,把人送到群芳楼去。钱嘛,叫他管哲羽要。” 行到门口的哲羽正好听到这句话,气得一脚就踹开了门:“王八蛋,你当着我妹子的面进花楼,还要我给你付嫖资?” 九爷的门居然也有人敢踹? 金明已经撸着袖子冲上去了,结果听到骂人的是哲羽,动作神色便都僵在了那里,甚是诡异。 胤禟最先反应过来,挥手让屋里的吓呆了的女人们下去:“你不是说今晚有事儿不来吗?爷可是邀请了你的。” 哲羽气道:“我倒宁愿跟你来了,也不至于叫婉宁看到你进花楼寻欢的模样。今晚那花魁就是美成了天仙,你也得给我回家跟婉宁解释解释,就说你是来谈生意的。不然她一个人在家还不定怎么伤心呢。” 听得婉宁亲眼瞧着自己进春风楼,胤禟不知怎滴竟真有几分心虚。 可说到她伤心,他却觉得不太可能。那小女人近来别扭得很,不叫他近身不说,还尽把他往旁的女人怀里推。 不过,这事儿用不着和大舅子说。 他展开折扇扇了扇:“得了,爷今晚本也没打算留下。那花魁是张君瑞的女人,家道中落被卖过来的,你说这钱要不要你付?” 张君瑞是浙江巡抚张泰交的老来子,四年前考中进士,现任杭州知府,跟哲羽很有几分交情。他在杭州的码头生意做得越发顺风顺水,自然也少不了张君瑞的手笔。 闻言倒是冷静了几分:“所以你今晚来还真是做生意的?” 胤禟摊了摊手:“那得看今晚有没有美人能入爷的眼。” 哲羽翻了个白眼,这跟美色半点关系都没有,九阿哥纯粹是喜欢尝鲜。不然以她妹子的容貌,这些外头的庸脂俗粉又有哪个比得上?男人都爱偷腥,九阿哥尤好这口,这是他妹子出嫁前就知道的事儿,说来也没什么立场指责他。 他心累地挥了挥手道:“成了,你赶紧回去吧,瑜骏女人的事儿,我来处理便是。” 瑜骏是张君瑞的字。 胤禟跟哲羽面前理直气壮,走到临水居却有些怯了。 自己这么进去解释,会不会有些欲盖弥彰啊?金明跟在后头,跳望临水居里的情景。院儿里已经没人了,但屋子里还亮着灯。 “爷,奴才瞧着福晋屋里的灯怎是白色的啊?” 烛火可都是泛着红光的黄色,且那屋的光瞧着着实要亮堂许多。 胤禟弯了弯嘴角:“想是用了夜明珠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别不是还在看书吧。” 他抬腿便往里走,之前没寻着借口,难不成要他特意跟婉宁说自己是去花楼谈生意么?那多掉价啊。 “九爷吉祥。” “九爷吉祥。” …… 一路听得好几个丫环给他问安后,总算走进了婉宁的房间。 桌案上夜明珠泛着莹光,照得桌前的婉宁青丝如瀑,肤色如雪。她的手上拿着一根毛笔,正伏案写着些什么,听得动静抬起头来,惊讶地道:“咦?爷怎么过来了?” 这时候他不该在和美人颠鸾倒凤么? 这么快就结束,难不成真需要进补了? 第103章 脂粉香 胤禟自是不知她脑补了什么,只笑着将自己想好的理由说出来:“爷瞧着你房间灯光有异,便进来瞧瞧,你倒是舍得,夜明珠拿来当灯使。” “这光比烛火舒服,还不用担心打翻烛台,爷,这不会犯什么忌讳吧?” “无妨,父皇的御书房也用的夜明珠,你若是喜欢,爷再给你寻几颗来。不过夜明珠品质参差不齐,像这般亮的不太易得。” 婉宁很是知足:“我有这一颗就够了。” 胤禟没接这话茬,左右东西现在还没有,没必要为这个争执。他走近桌案前问道:“夜已深了,你这是在做甚?” “哦,小哥送过来的账本,说是码头那边这回交来的账不太对劲儿,让我给查查。” “白天做不就好了吗?怎还挑灯夜战上了?哲羽若是知道,怕就该后悔让你操劳了。” 婉宁俏皮一笑:“所以爷要帮我保密哦。” 这一笑如昙花绽放,耀花了胤禟的眼。婉宁却是浑然不觉:“有几处我不太明白,今儿得标出来,明儿好去请教王先生。” “哪里不明白?要不爷帮你看看?” 唔,差点忘了,九阿哥可也是大商人呢,看账本那是老本行。 她忙将自己看不懂的地方指了出来。 胤禟看了看,又翻了翻前头的,便准备娓娓道来。 婉宁很有眼色端了椅子给他:“爷,您坐下讲。” 眼前的女子色如春花,笑比春风还要和煦,带了几分讨好和感激的小脸蛋明媚柔和,因为离得近,她的呼吸轻拂过他的耳畔,激起他本能地颤栗。 情潮来得汹涌莫名,他觉得屋内的空气似乎都多了几分燥热,便连某些地方都有了抬头的趋势。 胤禟愣住了,便是他刚开荦那阵,也没有一个女人能这般轻易地勾起他的念想。今儿屋里是熏了香吗? 他忍不住左右四顾,案上的香炉却是半丝青烟都无,瞧着冷冰冰的,好似已经许久没用了。正待发问,却听婉宁呛咳了两声。 雪白的柔荑在鼻前扇了扇,婉宁退后了两步很不给面子地道:“爷身上的味儿好怪,要不还是先回去沐浴吧,这个明儿再讲好了。” 胤禟心里的那点旖念顿时烟消云散,脸色亦是五彩纷呈。 她这是嫌弃自己吗? 不甘地抬手闻了闻,熏了水沉香的衣物的确多了几丝甜腻的怪味。那是在春风楼中两个花娘那里染来的。味儿并不重,但被人这么嫌弃对他来说绝对是头一遭。 太丢脸了。 胤禟猛然起身,抛下一句:“爷明儿再来看你。” 然后便大踏步走了出去,很有几分狼狈而逃的架势。见他出来,守夜的初晴很是失望,爷都来了,福晋怎么就没把人留下呢? 他走得太快,金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自个儿主子出来了,连忙跟上前去:“九爷,跟福晋没解释清楚吗?怎还出来了?今晚去哪个院子?” “闭嘴,回去让人备水,爷要沐浴。” 金明更加一头雾水,但见主子脸色着实不太好看,他哪还敢多言,只攒了满脑袋的问号。 被九阿哥这么一打断,婉宁是彻底看不了账本了,干脆爬进被窝翻看话本子。这是最新出的话本,讲的妖狐和书生的恋情。恐怖为主,很合婉宁的胃口。 但是今日,她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九阿哥笑着走进春风楼的身影和身上的脂粉香扰得她烦躁不已,就连书中精美的插画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坤翊宫,婉宁和塔塔拉氏排排站,正接受婆母宜妃的教育。 宜妃从女戒讲到嫡福晋的职责,又从皇家规矩讲到三从四德,一巴拉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其间除了停下喝茶润喉,竟是没停过。 只可怜婉宁昨夜辗转半宿,此时顶着对熊猫眼听训,被念得是昏昏欲睡。 “如今你们都开了府,就是当家主母了。别老想着离了宫,没有婆婆压着,就能翻身当主人。这一大家子的事儿可不是那么好操持的。作为嫡福晋,孝敬公婆,照顾子嗣,操持家务那都是份内之事。特别是你董鄂氏,胤禟让你带大格格,你还能推到本宫身上来。怎么,你是看不起大格格是个闺女么?就是闺女那也是皇家子嗣,爱新觉罗家的血脉,由得你在那儿挑三拣四?” 宜妃绕了一大圈,可算把矛头对准了婉宁,结果抬眼一看,却见婉宁耷拉着眉眼,一副已经睡过去的模样,顿时气得火冒三丈,再顾不得仪态,大喝一声:“董鄂氏。” 婉宁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刻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母妃训戒得是。” 虽说念书时一直是学霸,但十几年下来,谁还能没点儿在课堂上偷睡的经验呢。 宜妃:…… 塔塔拉氏:…… 第104章 求情 宜妃呼哧呼哧喘着气,多少年了,除了皇上和太后,谁见了她不是恭恭敬敬的?董鄂氏倒好,居然还敢在她训话时睡着,这绝对是对自己的挑衅。她原只想好生敲打婉宁一番,让她知道生为嫡福晋不能任性,可现在她已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董鄂氏这般不将她放在眼里,她气得肺都快炸了。 桃红无奈不已,端了茶递到宜妃跟前:“娘娘,先喝口茶。” 压压火。 婉宁一脸茫然,她刚是真没听到宜妃在说什么,更不明白宜妃怎突然就气成了河豚。 当着宜妃的面,塔塔拉氏可不敢给她提示,只是悄悄对婉宁竖起了大拇指。宜妃这个婆婆虽说不上恶毒,却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惯了。五爷从小是太后教养的,与她不亲。她待五爷远没有待九阿哥亲厚,可插手起他们的家务事时却半点不见手软,就连五爷有时也被气得敢怒不敢言。 皇上宠着她,五爷被孝道压着也不好因为府务跟宜妃红脸,最终憋屈的不还是她这个当媳妇的么。她以为有生之年是看不到宜妃吃瘪的模样了,想不到九弟妹落了回水变得如此厉害,连连让嚣张的婆婆吃闷亏,瞧得她都恨不得喝彩了。 当然,面上还是要做出担心婆母的模样来的。 宜妃顺过这口气,指着婉宁问道:“知道你错在哪儿了吗?” 婉宁一脸茫然,越发无辜:“请母妃示下。” 她还真敢问!!! 宜妃刚压下去些的火又蹭的一下冒了出来:“本宫是管不了你了,桃红,让人去把胤禟找来。” 桃红劝道:“娘娘,九爷近日生意和朝堂两头跑,忙得脚不沾地的,这等小事就别惊动他了吧。回头累着了他,不还是您心疼嘛!九福晋还年轻,不懂事儿,您慢慢教便是了。” “教?你瞧瞧她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本宫怎么教?子不教父之过,妻不贤夫之错。媳妇都管不了,本宫还能指望他管什么?” 见宜妃打定了主意桃红也没办法,只能出去叫小太监去寻九阿哥传旨。 婉宁刚刚是真睡过去了,完全搞不懂宜妃为何生气的她只能默默地继续被罚站。 把九阿哥叫来也好,到时候有他和稀泥,自己也好早点脱身。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九阿哥已经产生了依赖。在宜妃刁难自己的时候,她也认定九阿哥一定能帮到她。 进宫都穿的花盆底,已经站了许久的脚隐隐泛酸,婉宁觉得自己快要不行了。侧眼看还站得笔直的塔塔拉氏,心中隐隐有些愧疚。她不傻,自然看得出来,宜妃今天这训话完全是针对她的,五福晋只是受了无妄之灾,唉,也不知道她还得陪自己站多久? 宜妃派人去叫胤禟之后就不再说话,端坐高位慢慢品茶,连眼神都不再施舍给两个儿媳。婆婆没发话,再累也得受着。婉宁再次对自己的人生感到无望,俗话说十年媳妇熬成婆,她这辈子对着宜妃,怕是没有出头的日子了。 也不知历史中的宜妃到底活了多久,唉! 就在婉宁脚酸得不行,考虑是不是装晕的时候,耳边总算响起了九阿哥请安的声音。 “儿子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 “哪儿来的吉祥,本宫就差被你这媳妇气死了。” 胤禟进宫的时候,桃红已经跟他说了事情的经过。他又做了一揖,将早想好的措辞说了出来:“母妃,昨儿儿子有些私账出了问题,拉着董鄂氏挑灯夜战,过了丑时(半夜3点)才睡,是以她今日才会如此没精神,绝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 宜妃哼了一声:“你唬谁呢,她能给你看账?” “母妃这就瞧不起人了哇,哲羽生意做得那么大,好些账目都是董鄂氏给查的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事儿还能作假不成?” 有乖儿子哄着,不管真假,宜妃的心气都顺了些。瞧着婉宁的眼底,果然有一团和儿子一样的乌青,这才道:“行吧,既是帮你的忙,本宫就不罚她了。” 胤禟给婉宁使了个眼色:”还不快谢谢母妃体恤?也就是母妃心胸宽广,不然碰上个严厉点的娘娘,有你好果子吃。” 就宜妃这样还心胸宽广呢?看来九阿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精进了。婉宁心中吐槽,但也很是配合地给宜妃作了个揖,多谢她的宽宏大量。 胤禟又忙着给他娘捶腿:“儿子刚刚开府,董鄂氏每日忙得脚不沾地,还要给儿子查账,也是辛苦得很。母妃您看,要不给放几天假,等儿子的账目理顺了,再让她来给您请安?要不以她这走哪都想睡的模样,怕是冲撞了宫里哪个娘娘,您又得给人说嘴。” 第105章 和睦相处 胤禟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婉宁和五福晋震惊得同时抬头,然后又赶紧低头掩下自己的惊讶。 五福晋是真惊着了,九阿哥这也太体贴了吧?呜呜,为何五爷从没想过给她请假?夏天还好,可大冷天的自己每天一大早就得起床往宫里赶容易吗? 而婉宁惊完之后则是大喜,想不到九阿哥居然给她发这样的福利。一想到能几天不用进宫见宜妃,她顿觉这个世界处处都是花香鸟语。 宜妃不太高兴,但对儿子的生意还是很关心的:“你哪个生意的账目出了问题?” 胤禟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道:“哲羽的码头,那里头儿子占了三成利呢。” 宜妃早年几次随微服私访的康熙下江南,那边商业发达,做得好的商人连一般的官员都得当上宾对待。自然知道码头的三成利是什么概念,她再次狐疑地看向婉宁:“这么重要的账目,董鄂氏能行?” “嗯,昨儿好几处地方儿子没查到都叫她给查出来了,这种账让一般的账房来查儿子也不放心不是?” “既然你有事要她做,母妃也不好叫她每天辛苦跑这一趟,不过太后那边可不能不去。” “这是自然,这点分寸董鄂氏还是懂的。母妃,儿子昨儿得了匹天光绫的料子,这料子做夏衫最合适不过,儿子特地寻了锦绣坊的裁缝给您做衣裳,您看是不是让桃红姑姑把您的尺寸给儿子啊。” 天光绫颇为难得,但宜妃身为宠妃,自然不会稀罕这料子,但她稀罕儿子的孝心。乐呵道:“难为你百忙之中还记得给母妃作衣裳,不过宫里有绣娘,本宫真不缺。” “那哪儿能一样,宫里的绣娘手艺再好,作出的衣裳也千篇一律,一不小心就跟别的娘娘穿一样儿的了。儿子这回给您定做的保证全京城都只有这一件。” 独一无二的衣裳,宜妃哪还再舍得拒绝,看着贴心的小儿子,笑得越发开心。 她一开心,婉宁和五福晋总算结束了罚站的酷刑。 宜妃看着儿子眼下的黑青越发心疼,又拉了几句家常,赶紧打发他出宫,还叫他生意上的事放一放,先睡一觉再说,反正已经有帮手了,何必自己还那么累呢。 这话是当着婉宁和五福晋的面说的,还道:“爷们儿要操心的事儿多,既然能帮得上忙,那就多帮着点儿。累着了胤禟你不心疼?” 婉宁:...... 这个婆婆真是绝了,这要是放到现代,她分分钟甩了他儿子,简直一天都过不下去。 可惜这个时代就是这样,而她离开九阿哥的时机还没到,只能憋屈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当好九阿哥的贤内助,为他分忧解难。 闹了这么一通,等宜妃放她们出宫时都快中午了。婉宁脚酸得厉害,从坤翊宫大门的台阶上下来时,一个踉跄差点崴了脚,得亏胤禟就在旁边,扶了她一把:“小心点儿。” 婉宁指着自己的花盆底:“你穿着这鞋站一上午试试?” “忍忍,再走几步就有马车了。爷要是在这儿背你,回头母妃还得找你麻烦。”胤禟对自己的母妃了解得很透彻,压低了声音劝道。 婉宁悄然红了脸:“谁要你背了?” 两人近来的相处形态都是如此随意,便是婉宁偶尔会因为某些原因生闷气,但想过以后很快又会恢复常态,是以两人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旁观的五福晋却是艳羡不已。 九阿哥花名在外不假,可他对董鄂氏的关心也不是假的。别的不说,五爷可没在宜妃面前为自己说过一句话。 如今已出宫开府,九阿哥在宫里就没自己的马车了,这临时在宫里叫来的车自然不能落下九福晋,等出了宫门,婉宁爬上自家马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了花盆底和足袋,用力揉了几把。 她无比想念现代的足底按摩,可把她给酸死了。 胤禟见她毫无形象的模样挑了挑眉:“活该,明知道母妃不待见你你还不警醒着点,居然在她训话时睡着。要不是爷,你就等着站到天黑吧。” 婉宁一脸菜色:“她念了快一个时辰了,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不睡着才怪呢。” “那五嫂怎么没睡着?爷也是服了你了,站着你都能睡,这要是坐着,你不得睡到打呼噜啊?” “我才不打呼呢!倒是爷,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可真不小,还查账到半夜呢,要是叫宜妃娘娘查到咱们昨晚压根儿就没呆在一个房间里,看你怎么圆这个谎。” 第106章 一起睡午觉 “小没良心的,也不想想爷这是为了谁?”胤禟倒是不以为意:“刚刚开府,母妃还没来得及安插眼线进来呢,再说了,你最近的确在给哲羽的码头查账。对了,昨儿不是说有不懂的标出来了吗?一会儿回去爷给你瞧瞧,今儿就别再出府去寻王先生了,瞧你眼下这块黑青,下午还是好好补一觉吧!” 她这熊猫眼可不是查账查出来了。婉宁想到自己昨晚失眠的原因,心虚地低下了头。 九阿哥说到做到,吃过午饭还真摆出给婉宁解惑的架势。婉宁推托不过,也就随他了,将账本上的疑点和自己不懂的点一一指出。 夏天已经走到了尾巴,便是正午也不再那般炎热。婉宁中午吃得有点饱,困意上涌的时候,九阿哥磁性和缓的声音就成了催眠曲,婉宁的头一点一点地轻磕着,最后终于睡了过去。 胤禟放下账本,无耐地摇摇头,现在他是真的确定,她在母妃面前睡着真是无心的了。 这就是一头猪啊。 他将睡着的人儿打横抱起,走向屏风后的拔步床。瞧着睡得香甜的人儿,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抬手脱了外裳,将婉宁往里推了推,也爬上床去。 这是自己的嫡福晋,一起睡个午觉又有什么关系呢? 帐幔放下,拔步床顿时昏暗下来,他昨夜也没睡好,伴着婉宁清浅的呼吸,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坏心眼的胤禟有心瞧瞧婉宁发现床上多了个他会是什么反应,可他都醒来好一会儿了,婉宁却仍是睡得香甜。大概是熟睡的原因,她白嫩的小脸泛出一层浅粉,比水蜜桃还要诱人几分。 胤禟想要逗她醒来,可想着桌上的账册到底没有忍心,而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守在外间的是初晴,而再外头则是金明。 见胤禟过了这许久才出来,忙凑了过去:“九爷,要备水吗?” 胤禟横了他一眼:“现在还是白天呢,爷是那白日宣淫的人?” 金明很想点头,到底没那个狗胆。 婉宁这午觉睡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再醒来时简直精神抖擞,瞧着九阿哥还在,忙将账册拿出来求他授业解惑。两人抓紧时间,总算在晚饭前把这些问题搞定。 胤禟问道:“这算是查完了吗?” “哪那么快啊。”婉宁摇摇头,转而高兴道:“不过弄懂了这些,接下来的就容易了。” “嗯,慢慢来,左右爷跟母妃说过了,以后你再不用进宫请安,晚上早睡一个时辰没有问题。” 宜妃并不是每天都会训她,多数时候都是走个过场就放她离开了。可这进宫需要时间啊,坤翊宫在皇宫中心那片儿,光是宫门就得经过四道,更别说还有从府中到宫门的时间了。 婉宁想到这个就忍不住眉飞色舞,再不用早起梳妆,更不用穿着花盆底进宫门。当然最重要的是,再不用端着假脸与宜妃相看两相厌。她真心地对胤禟道:“爷,谢谢你。” “你要真想谢爷,以后就少惹母妃生气,母妃其实很好哄的,你瞧,今儿她那么生气,还不是爷三言两语就给哄笑了?你顺着她点儿,她......” 婉宁嘀咕着打断他:“儿媳妇哪能和儿子比,再说了,您当我跟你一样有那么多哄女人的经验呢?” 胤禟:“说清楚,爷怎么就有很多哄女人的经验了?” “这还用说吗?您宫外那么多女人......”眼见九阿哥脸色越来越黑,婉宁连忙闭嘴并生硬地转了话题:“爷,小哥说您手底下有懂洋文的传教士。” 再在哄女人问题上揪着不放,两人肯定又免不了一番争执。老实说,胤禟有些舍不得跟婉宁这和睦相处的模样,便也顺坡下驴:“你小哥说的是穆景远吧?” “汉人?” “不是,他是意大利人,到了大清后因崇尚汉学才取了这么个名字。你寻懂洋文的人作甚?” 婉宁便把哲羽给她的书拿出来:“想寻个翻译。” 嚯,这么厚? 胤禟会满文,蒙古文,汉文,可对这洋文还真看不懂,随手翻了翻除了数字,啥也不认识:“这什么书?” “小哥说是洋人教做账房的,对我有益。” “你想学?咱大清的筹算可比洋人的厉害多了。” 婉宁心道,再过个几百年,谁还记得筹算啊,用得不还是洋人的记账方法吗?可见还是洋人的方法更有优势的。她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既然小哥已经把书寻来了,取长补短不也挺好的么?” 胤禟越发惊奇:“你还读过论语?” 婉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其实我不识字,行了吧?” 第107章 洋女莉莉丝 胤禟被她气鼓鼓的表情逗笑,很是奇怪这般有趣的人儿,为什么他娶回来两年竟都没有发现。 “取长补短的确不错,泱泱大清,自然要比这些蛮夷洋人要厉害得多,但是总有些是咱们所不及的。比如说爷小时候生的病,便是洋人的药方给治好的。” 是以他一直对传教士非常礼遇。 婉宁恍然。 来了这么些时候,她已经知道大清的百姓,尤其是贵族们的优越感有多爆棚了。这时候的洋人们可没后世那么高的地位,他们在国人的眼中就是蛮夷。之前对于九阿哥门下有传教士手下,她还觉得奇怪呢,却原来是洋人的药方救过他的命啊。 胤禟见她没说话,问道:“真想学啊?” 婉宁重重点头。 “那成吧,把书给你,爷和穆景远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抽个时间给你翻译一下。” 婉宁问道:“爷,我可以跟他学这洋文吗?” 其实这本书上的内容,她基本都看得懂,古早的英文与她所学虽略有不同,但这并不影响阅读。只可惜,原身是没有接触过洋文的,若是突然会了一门语言,别人不怀疑才有鬼了。 所以,她得为自己的技能寻一出处,而九阿哥门下的传教士无疑是现在最合适的人。 胤禟道:“胡闹,男女授受不亲,你怎可与他学习?” “王先生不也是男人吗?” “那能一样吗?王先生都六十了,穆景远可还不到三十呢。瓜田李下,便是爷的手下你也该避避嫌,更何况他如今大小也是个官。” 婉宁不甘心:“那有女子会洋文吗?” “这个倒是有可能,我回头问问穆景远吧,他身边有几个洋女人伺候他多年,应该也会些汉语了。” “那就麻烦爷了。” “也就在有事儿求爷的时候,你才会客气了。 两天后,胤禟果然带回一个金发碧眼的姑娘,她并没有穿旗袍,也没有穿汉人服饰,而是穿了一件泡泡袖的连衣裙。紧身的面料裹住上身,勒出丰胸细腰,领口大开,胸口澎湃汹涌,一片雪白。下半身则是泡泡裙,盛开如一朵巨大的花。 这新奇的打扮引得下人纷纷侧目,看他们主子的眼神也很有些不对劲,九爷真是厉害,这是尝遍了国内女子的味道,开始向洋女下手了么?眼见他和金明领着这洋妞进了临水居,他们不禁开始同情婉宁,也不知这洋女向她敬茶时,她该是个什么表情。 很显然,初晴她们的想法与那些下人是一致的,当这个漂亮的洋妞被领进来时,她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九爷又要纳妾了。本来笑得开心的脸马上就冷了下来,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婉宁却很是高兴,迎着他们三就上去了:“爷,教我洋文的西席这么快便请来了么?” “嗯,这是穆景远的贴身侍女,到大清已经六年了。” 洋人女子深深弯腰给婉宁鞠了一躬:“福晋您好,我叫莉莉丝。” 声音有些许生硬,但咬字什么的都已非常清晰,婉宁大喜,当下握住她伸出来的手:“你好你好,以后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 初晴几个简直看傻了眼,福晋这是要干嘛呢。这是对情敌该有的态度么? 但婉宁此刻哪还顾得上给她们解惑?拉了莉莉丝便想进屋详谈。 曹管家便在此时走了过来:“福晋,您要的淋浴房,匠人们已经给您砌好了,您去瞧瞧还有什么需要改动的?” 胤禟奇道:“什么淋浴房?” “就是洗澡用的,爷有兴趣的话,不如一起去瞧瞧?” “那走吧。” 婉宁又邀请了莉莉丝。 莉莉丝本是一个婢女,虽说是来教婉宁读书的,但哪里真敢以西席的身份自居。婉宁对她客气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闻言哪有拒绝的道理。 于是一行人移步到了西窗下,那里是紧邻着婉宁卧室的耳房。 一个小小的房间已经砌好,比正常屋子略低一些,屋顶是平铺的木板,上头有一口大锅。 胤禟工点以为自己眼花了,凑近了细看才确定,这还真是一口锅。他一言难尽地看向婉宁:“你这是要作甚?” 婉宁高兴地解释道:“爷,这锅底有个小口,接了根管子。只要锅里添了温水,站在这房间里头便能直接用水冲凉了,冲完再用木塞把管子堵住就好。这屋子里头还留了口,用过的水会往外流通沟渠,不用担心把路面弄湿。” 胤禟更加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且隐有要发怒的前兆:“你要在这里沐浴?” 就这么个小小的房子还开了窗,确定不是特意勾人来偷看的? 第108章 淋浴房 婉宁已经习惯了他动不动就要生气的模样,唉,古代人不懂新事物,她不跟他一般计较。当下也没去安抚他,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当然不能就这样,等过两天房子晒干稳固了,试下这锅可行,还得再外头再砌个大屋子。” 女眷洗澡可是很保密的,大剌剌地在外头,外一被人偷看了怎么办? 胤禟的脸色这才好看了几分,但仍是不太高兴:“折腾,你平时洗澡丫头们伺候得不好吗?” “倒不是不好,就是太麻烦了。两桶水太浪费,一桶又老觉得洗不干净。” 那么大个的浴桶,也就如今是贵族了所以不怕劳民伤财。这要是在普通农家,怕是光烧水的柴禾就够人心疼的了。之前在宫里是没动土的条件,如今自己的地盘当然由自己做主了。 “爷,你相信我,等你试过这沐浴的好处,定也会喜欢上的。我本来想把这淋浴房设在厨房边上的,这样用水方便。可那边人多眼杂,着实不太适合。不过到时想法子接了水过来,然后在这边砌个灶台倒也使得。” “不嫌麻烦你就弄吧,若是不喜回头拆了便是。” 他对这沐浴房可没半点兴趣。 婉宁也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兴致勃勃地转了两圈,见墙壁上留了窗当通气孔便对曹管家点头表示可以。 曹管家寻来的这些工匠可都是好手,她不过是砌间屋子哪能难倒他们。 胤禟瞧着屋顶的那口锅就觉得不顺眼,评价道:“这也太难看了。” “这才只是雏形嘛,等完全建好就好啦。” “反正是你自己的院子,你随便折腾吧,别把屋子拆了就行。” 莉莉丝自然留在了府里,婉宁着人给她备了个单独的小院,又拨了两个丫环过去伺候,可把莉莉丝惊喜坏了。她以为自己便是来教学,定也是当婢女对待的。哪知九福晋对她如此礼遇,她立刻表示,定当竭尽全力教会婉宁。 婉宁则说不用着急,让她先在府里适应适应。她这些天要查账,一时也腾不出时间来学习,莉莉丝自然不会要她立刻就学,于是无所事事的她在九阿哥府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初晴忧心不已:“福晋,这个洋女人不会是你弄回来的吧?” “对啊,你主子我要学洋文,这是九爷特地为我寻摸的西席。” “您好好的学洋文作甚?再说了,这女人穿得那么少,动不动就跟人摸手,不知道是要勾引谁呢,您也真放心让她住府里。” 婉宁哭笑不得:“什么摸手,人家那是握手礼好不好?再说衣裳,人家的国家就是那么穿的,我瞧着很正常啊。” “还正常呢?那乳儿都跳出一大半了,府里的小厮们现在都争着上门,就想着帮她干活的时候能饱饱眼福。” 婉宁:...... 她斟酌了一下:“要不你让绣娘给她量身做几套衣服过去?算了算了,她都来京城六年了,若是想要入乡随俗,自然早随了,先这么着吧,让管家看着点,别让下人因为这事儿打起来,那就怡笑大方了。” 穿什么是人家的自由,她觉得自己着实没什么立场去干涉。 初晴见自己的劝谏半点用都没有,不由气闷道:“福晋,您能不能正经点儿,这是几件衣服的事儿吗?别人家的福晋费尽心思就想扰住爷们儿的心,您可到好,一到晚上就把九爷往外推不说,如今更是接了别的女人来院子里住,这还是个洋女人呢,宜妃娘娘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罚您呢?” 皇家的血统尊贵,可不能混进这等异族血脉。 婉宁头痛抚额:“我的好初晴,这真的只是个西席而已啊,你也想太多了。爷要真想要洋女人,我能拦得住?再说了,都是情敌,大清的女子跟洋人的女子有什么区别?还有,我再强调一遍,莉莉丝是我特意请回来的西席,你们便是看不惯也得给我敬着明白没?” 她的声音带了些许严厉,初晴明白她这是有些生气了,当下也不敢再劝,只得不甘心地应下。 接下来的几天,婉宁带着账本几乎闭了关,除了吃饭洗澡睡觉,其他时间基本和账本长到了一起,专注得初晴几个都怕她闷出病来。可看账是大事,她们便是担心也不敢贸然打扰,只得精心伺候婉宁的生活,以防她撑不住倒下。 胤禟每晚都过来看看,如果婉宁有什么问题便会在这时候问他,有天讨论得实在太晚,九阿哥又在婉宁房中睡了一夜。暗挫挫的兴奋了好久。 兴奋过后,他又觉得郁闷,自己是有病吗?明明婉宁是自己的媳妇,他抱她是光明正大的事儿,怎么就弄得跟个贼似的?而且,府里府外争着被他抱的女人那么多,他怎么就非得想着抱她呢。 而金明也在疑惑,九爷已经大半个月没寻过女人了,跟福晋也不像是成了好事的模样,难不成九爷突然转性,修身养性起来了? 别不是病了吧? 当然,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转了转便被拍飞了。九爷绝对龙精虎猛,勇猛过人。 只是最近有点累着了而已。 第109章 八福晋过府 “福晋,八福晋递了帖子,说要来府上赏花。” 婉宁从账册中抬起头来,便见初晴侍立一旁,手上拿着一张烫金的名帖。她疑惑地问道:“府里有什么花赏?” “观荷院旁边有个荷塘,如今荷花开得正艳。”初晴抿嘴一笑:“而且福晋,八福晋说赏花不过是寻个由头想来看看你而已。” “是了,开府这么些天,都没去八嫂府上拜访呢。”原身性格比较软和,进宫后也没交什么朋友,只与八福晋和十福晋亲厚些。虽然她觉得八福晋为人有些太过玲珑,但这两年的交情摆在那儿,开府这么多天还没去见她的确是自己的不是。 她站起身来:“八嫂有说什么时候来吗?” “帖子上说如果您方便的话就今天下午。” “推到下午做甚?你去八贝勒府跑一趟,让八嫂到府里来用午膳。” 两家就在隔壁,初晴很快就回来了,说八福晋一会儿就到。婉宁瞅瞅时间,吩咐厨房备膳。 不多会儿,八福晋提了份小礼物领着丫环红袖走了进来。 婉宁亲自到大门口相迎:“八嫂,真是对不住。按说出宫开府就该去你府上拜访了,可我这边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愣是把这事儿给忘了。” 八福晋睨了她一眼:“我还当九弟妹贵人事忙,忘了我府门朝哪儿开呢?” “那哪儿能啊,这不是忙嘛!” “忙也没你这样儿的啊,我想着你开府了,宅子还就在我家边上,咱妯娌两个可算有伴了,还等着你来给邻居送伴手礼呢。可这左等右等,一晃这都多少天了?你竟都没有登门。” 婉宁只好郑重地给她道歉:“八嫂,我这儿给你赔不是了。” 八福晋嗔道:“你这么郑重做甚?我还能因为这点小事埋怨你不成?我可听宜妃娘娘说了,最近你在给表哥查账呢,查得怎么样了?” “也就这一两天就能弄完了,账目问题查出来,剩下的就是他们爷们儿的事了。” 八福晋原以为所谓查账是九阿哥为缓和婆媳关系找的借口,万没想到她竟真在给九阿哥查账,闻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竖着大拇指道:“九弟妹你藏得可够深的,我都认识你两年了,居然才知道你有这本事。” “哪有什么藏不藏的,不过是之前没机会用罢了。这查账也不是什么好活儿,全靠眼力,你瞧我这眼下的淤青,等交脱了这些账本之后,非好好睡他个三天三夜不可。” “还三天三夜呢,你是不是忘了过几天就该宴客了?” “宴客?” “你还真给忘了?”八福晋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恨铁不成钢地道:“搬家宴啊,钦天监定的时间,就是三天后。” 婉宁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还真忘了,我一会儿就去吩咐曹管家,让他准备起来。八嫂,这搬家宴可有什么忌讳没有?我这两眼一抹黑的,你可得提点提点我。” 八福晋睨了她一眼:“放心,我今儿就是为这事来的。表哥昨儿跟八爷说了,说你近日事忙,怕是没心思操持这搬家宴,特地让我来帮着张罗呢。” 婉宁顿时松了口气:“那可太好了,一会儿吃了饭,我就让曹管家过来,需要备些什么,你只管跟他说便是。” 两人边说边走,已经走过了二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荷塘。绿色的荷叶挤挤挨挨,将水面遮得严严实实。粉色的荷花亭亭而立,点缀其间,偶有一阵风吹来,鼻端便盈满了荷香。 八福晋道:“你这院里的荷花开得真不错。” “八嫂帖子上说要赏花,我能想到的也只有这处了。” “怎么,你府上没种点其他的花草么?” 婉宁摇头:“不知道,府里的事都是曹管家在打理的,我还没来得及逛逛呢。” “你呀,可得抓紧熟悉下,不然在自己府里迷了路可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那八嫂今儿费费腿,陪我逛逛这九阿哥府呗。” “你倒是能抓壮丁。”八福晋笑着嗔了一句,却是没提出反对意见,两人便沿着花园边上的石子路走了起来。 八福晋用余光打量着婉宁,见她虽然面有倦色,但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满身郁气。想到近来听到的传言和九阿哥特地上门请她帮婉宁张罗搬家宴的事儿,不禁好奇道:“九弟妹近来精气神都不太一样了,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婉宁闻言大方道:“有啊,没见我的茶坊生意兴隆么?” “谁问你生意上的事了?我是问你感情生活,近来和表哥很恩爱吧?” 他俩哪儿谈得上恩爱啊,相敬如宾罢了。 不过,这话没必要跟八福晋说,婉宁笑了笑:“还行,爷近来回府的次数比之前多多了。” “好事儿啊,你再努努力,抓紧怀上个小阿哥,日后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八福晋说着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你说咱们怎么都这么难怀上呢?” 第110章 头顶大草原 婉宁隐约记得,历史上的八福晋是无所出的。 康熙亲口说她为大清第一妒妇就是因为,她无子却还不准八阿哥纳妾。 算算时间,她嫁给八阿哥已经五年多了,可如今仍未生下一男半女,倒是与这件历史吻合了。婉宁不知怎么劝,只问道:“可有找太医瞧过了?” “怎么没有?所有的太医都说我身体没毛病,可不知怎滴就是怀不上,这几年都不知吃了多少偏方了,现在我瞧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就头疼。说来九弟妹你入宫也两年了,这肚子还没有消息,要不要也叫个太医来瞧瞧?” 婉宁道:“八嫂别说笑了,九爷什么样儿你还不知道么?以前一个月都难得在我房中一次,我若都能怀上,那可真是撞大运了。” 八福晋奇道:“你们最近的感情不是挺好的吗?表哥处处维护你,难道他回府还不是宿在你府里的?” 婉宁笑了笑没接这话茬:“八嫂,不说这个了,谷雨在那湖心亭里备了点心和奶茶,那儿才是赏花的最好地方呢。” 于是这笑看在八福晋眼中就成了苦笑,自家表哥什么样,她还是心里有数的。浪子回头什么的,果然只是传说而已。 湖心亭中只有谷雨和两个小丫头在忙碌,八福晋看着八仙桌上的奶茶,乐了:“说来九弟妹你这心思也是够巧的,你那茶坊如今可算是火爆了。回头咱再约也甭到府上了,直接去你的茶坊多好。” “八嫂能去,那是小店的荣幸。” 眼看就到饭点了,婉宁看着没让八福晋多喝。风送荷香,两个女人在湖心亭中吃吃喝喝,好不惬意,干脆让人把午饭也摆了过来。 酒足饭饱之后,婉宁叫来了曹管家,交托了搬家宴一事。 曹管家很高兴:“全府的人都知道,福晋在帮着九爷忙正事儿,奴才正愁呢,这搬家宴的事会不会烦扰的福晋,可巧八福晋您就来了。” 八福晋笑骂道:“好啊,和着你们福晋的事是大事儿,我就只能管管这种鸡毛蒜皮了是吧?” 婉宁道:“八嫂,这搬家宴可是我们爷开府后的第一场宴席,这要是弄不好,我跟九爷的脸怕就没处搁了,这能算小事儿吗?我和九爷的脸面可就全靠你了。” 八福晋这才满意了,道声我明儿上门才又领着红袖回去。 婉宁打了个哈欠,中午吃得有点饱,她这会儿犯困了:“初晴,咱回临水居午睡吧。” 一觉睡醒,初晴来报,淋浴房可以用了。婉宁大喜,当下便让人在锅里备了温水,自己走进了淋浴间。砖头砌的淋浴间瞧着有些逼仄,但婉宁浑不在意,拔下了陶管中的木塞,温水便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也不用丫环帮忙,她自己寻了衣裳洗了大清朝的第一次淋浴。 站在陶管之下,略大的水流击打在身上,洗得格外舒爽。 晚饭时分,九阿哥回府和婉宁一起吃饭,自然问起了八福晋:“搬家宴的事儿,表妹跟你说了吧?” “嗯,她说明儿上门来操持。” “那就好,爷瞧你近日累得紧,那账册要不先放一放吧,过两天再理也没什么打紧的。” 婉宁笑道:“那哪儿能啊,再说了,我已经理好了,明儿送到王先生那儿去,让他再把把关,小哥应该就知道哪些需要处理了。” “嗯。” 胤禟看了她一眼道:“听说你想跟商队去看看?” 婉宁原本有些蔫蔫的,闻言立刻精神一振:“小哥的商队要出发了吗?” “还有些许空位,大概还会在京城逗留十天。” 婉宁期待地看着他:“爷,那我能跟小哥一起去看看么?” 胤禟道:“怎么还如此贪玩,你是不是忘记你已经是嫡福晋了?你瞧瞧这紫禁城里,哪个嫡福晋是能出去游玩的?” 那是真没有。 婉宁嘟了嘟嘴:“可是天天都呆在京城有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当了有钱人,却连旅游都不能成行,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胤禟见她一下垮了小脸,哼了一声:“要不是哲羽一直求爷,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不过便是爷应了,母妃那里怕是也不好交待。” 婉宁才不把宜妃的态度放在眼里呢,听了这话惊喜地道:“这么说爷是同意我去了?” “不同意能怎么办?爷还能跟哲羽吵起来么?左右近来京中无甚大事,爷就领着你出去走一遭吧。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爷也去?” “当然,不然你在外头给爷戴了绿帽子怎么办?” 婉宁指指自己的头:“爷说这话前是不是该看看我头上的青青草原?” 第111章 婉宁的妥协 “头顶青青草原”这样的话对于胤禟来说自然是陌生的,但他刚说了绿帽子,自也不难理解。他不悦地放下手中的筷子:“怎么说话呢,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 婉宁耸耸肩,埋头吃饭,大环境如此,没必要在这种事上争执。 胤禟却是不愿就此放过这个话题:“好好说话,你最近真是脾气见涨,动不动就给爷沉默是金。” 婉宁给他夹了块糖醋鱼:“爷吃饭吧,皇家不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么?” “那刚刚说的那堆是什么?”半顿饭的功夫都在聊天,这回儿跟他说什么食不言,明显是想蒙混过去。 “这不是一时忘了么,爷快吃吧,吃完带你去看我的沐浴房。” 胤禟很想说不去,但又忍不住有些好奇,闺秀茶坊的恭房还让他记忆犹新,此次鼓捣出的淋浴房不知又会是什么样子。 于是他哼一声加快了扒饭的动作。 淋浴房有两道门,一道开在外边,方便丫环们进去添水。另一道门则直接连通了耳房,婉宁洗完澡后直接就可回房间。 婉宁给胤禟讲了下那个陶管的用法,怂恿道:“爷要不要试试?” “就这么站在这儿洗?” “对啊,哗啦啦冲一下多凉快。” “泡澡不是更舒服吗?” “天天泡我怕给自己泡秃噜皮了,再说也费事儿啊。洗个澡大张旗鼓的,要出动多少个丫环,洗完还满地的水。” 那倒也是,胤禟点点头,唤来金明去金玉满堂帮他拿衣服,然后自己动手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跟婉宁说:“明儿你进宫去给母妃请个安,就说账查完了,顺便跟她提提这淋浴房。” 婉宁不太乐意:“不是说好了最近不用去请安的吗?” 胤禟瞪她:“别不知道好歹,爷可是为了你好,不把母妃哄好了,你以为你能顺利出门?” “爷,你已经答应小哥了,可不能反悔啊。” “爷不反悔,你也不能让爷太难做吧?” 这个,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婉宁想了想:“宜妃娘娘不待见我,便是我去说了,她也不见得就会喜欢这淋浴房啊。” 她是自己动手习惯了,不喜欢那么多人伺候,可谁知道,宜妃会不会就喜欢那调调啊。 胤禟道:“喜不喜欢是母妃的是,献不献上去却是你的心意,难不成你想这淋浴房也跟奶茶一样,让别人给你献到母妃跟前去么?母妃最好面子,儿媳妇有了好东西她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是不是也太打她脸了点儿。”他知道婉宁心中有疙瘩,但是毕竟是婆媳,若是连面上的和睦都做不好,夹在中间为难的还是他自己。 婉宁低头,手指绞着衣摆。 近来宜妃还是会找她麻烦,但有九阿哥帮着,她也没受什么苦头。只是隔着原主的一条命,她自然做不到对宜妃献媚。不过,九阿哥夹在中间,的确难为,她想了想道:“行吧,我明儿就去。” 当是为了顺利出行。 说不定此次出去,她直接就找到逃离的好机会了呢,以后山高水远的,她也再不用和宜妃打照面了。 想到要离开,她忍不住看向九阿哥。 刚洗完澡,他全身上下都透着清爽,脸颊微微发红,衬得精致的五官越发明艳。未系好的衣裳隐约露出白晳的锁骨,瞧着极为性感。她悄悄吞了吞口水,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碰到这么极品的男人,不睡一下感觉好亏。 胤禟哪知道她一下子想了这么多,只道自己说通了她,心情不由更好了几分:“天色还早,爷带你出去逛逛吧。” 婉宁诧异地看向他:“爷今晚有空?” “自然。” “那太好了,我正想着把这些账册给小哥送去呢,小哥肯定都等急了。” 胤禟黑了脸:“爷好不容易得空带你出去玩,你就想着你小哥?” 婉宁笑道:“我小哥才懂得陪我玩啊,爷你玩的东西可不适合我。” “怎么就不适合了?” “比如说爷爱去的春风楼,难不成爷也想带我进去见识见识?那倒是没问题,正好我做了一套男装,还没机会穿出去呢。” 眼见她兴致勃勃地去衣箱里寻男装,胤禟越发恼怒:“和着在你眼里,除了花楼爷就没地方去了。” 婉宁嘿嘿笑:“怎么会?京城这么大,爷又是皇阿哥,自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哼,见天的就会蒙混过关,当爷不知道,你心里在骂爷是色中饿鬼,只懂得上花楼呢?” 婉宁瞪大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气得胤禟想揍人。 于是,夫妻俩直到出了府,胤禟的脸色也还是黑黑的。婉宁才不理他,坐上马车后就只管撩开窗帘瞧街景。 毕竟住在京城中心的地段,马车行不多远便到了繁华的街道。算来她到清朝的时间也两个多月了,可出来逛街的时候还真不多。晚上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她东张张西望望,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更没兴趣去哄那黑脸的大爷了。 反正他气着气着就会自己想通的。 第112章 送礼 源和当铺 婉宁将一打账本放到桌上:“小哥,幸不辱命。” 哲羽一愣,旋即兴奋得两眼放光:“这么快的吗?宁宁真是厉害。” 胤禟哼了一声:“白天啥活不干光看账,晚上点着夜明珠还在看,能不快吗?” 哲羽闻言,忙看向婉宁的脸,见她精神不错的样子,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责备道:”怎么晚上还在费神?早知道就不叫你帮忙了。” “小哥不找我帮忙还能找谁?”婉宁有侍无恐,然后道:“毕竟是头一回接触码头上的账,虽然有爷帮着,但最好还是让王先生再过一遍比较好。” “九爷帮你一起看的?”哲羽惊讶不已,看向九阿哥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嗯,好些问题不太懂,出府问王先生太麻烦了,也是爷给指导的。小哥,你可得好好谢谢爷才成。” 哲羽却道:“谢什么,这码头上的生意,九爷可占了三层呢,他忙些也是应该的。” 心中却是奇怪,九阿哥什么时候这么有耐心了,居然还会指导婉宁。难不成,他对婉宁开始上心了? 胤禟却是没好气地瞪了婉宁一眼:“爷帮的是你,你可好,让你小哥道谢,诚意呢?” 婉宁想了想道:“送爷一个淋浴房怎么样?” 一回生,二回熟,那些匠人肯定能做一个更好的出来。 胤禟却是不领情:“你的不就是我的?拿爷的东西来当礼物,好意思?” 婉宁:...... 哲羽奇道:“什么淋浴房?” “以后你就知道了。”胤禟提前堵了婉宁的话头,这淋浴房他打算拿着跟母妃邀个功,可不能这么快就流传出去了。 婉宁大概猜到了他的意思,只能抱歉地看向他的小哥。 哲羽自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抱着账册乐呵道:“不管怎么说,账册这么快理好,小哥可得好好谢谢你,这下不用耽误商队出发的时间了。对了宁宁,九爷已经答应带你一块出行了,高兴不?” 哪怕不是第一回知道这消息,婉宁也还是乐得见牙不见眼:“嗯嗯,爷已经告诉我了呢。” “你高兴就好,楼下刚刚收了一批上好的珍珠,正好给你做套首饰。” “珍珠啊?我觉得还是黄金比较适合我!”至少比较容易折现。珍珠啊玉啊什么的,买的时候老贵,卖的时候可就得打上好几折,着实不太划算。 哲羽一折扇敲在她头上:“什么眼光,年纪轻轻的戴一套纯金的首饰走出去,你不觉得像暴发户吗?” 婉宁:...... 那一小匣子珍珠颗颗圆润,大小都差不多,在灯光下闪着莹润的光辉,一看就不是凡品。婉宁不想收,帮自家小哥作点事,她乐意着呢,更何况小哥还让王先生教她看账。 就这,比多少串珍珠都值钱。 哲羽却道,便是请别人看这些账,也得花上不少银钱才行,查得还未必有婉宁这般心细。亲兄弟明算账,可不能让自家妹子吃亏。 最后,九阿哥作主帮婉宁收了下来,说拿去珍宝斋加工。 珍宝斋也是九阿哥的产业。 哲羽收了账本自然没时间再出去逛,婉宁便随九阿哥去了珍宝斋。掌柜的看着那些珍珠直呼极品,承诺定要给福晋做出最好看的首饰来。 胤禟嘱咐道:“时间上不着紧,重要的是东西要好。” 掌柜的自然满口应下。 胤禟又对婉宁道:“挑挑,喜欢什么爷送你。毕竟那生意爷也有份,哲羽都有所表示,爷也不能落后不是?” 婉宁眼中顿时金光闪闪,仿佛看到了天上下元宝,今儿可真是个财源广进的好日子。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对金钱的欲望,甜甜地道:“爷教了我这般多,该是婉宁谢谢爷才是啊,不如爷挑个礼物吧,我来付钱。” “整个珍宝斋都是爷的,你让爷在这儿挑是不是太不走心了点儿?” “那也是,爷想要什么不妨告诉我,我定给你弄来。” 胤禟看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些心痒,想要伸手戳戳她的酒窝。但碍于掌柜的还在跟前,自不好有什么动作,最后只傲骄地一抬头:“自己想,想不好的话,就别想跟着商队去玩儿了。” 婉宁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啊。 刚刚瞎客气什么啊,直接挑个大金镯子不好吗? 第113章 路遇十三 “哎呀”一声,门口传来了什么东西摔倒在地的声音。 旋即一个气愤的声音响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走路呢,小姐,小姐您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就是簪子断了。”这声音柔柔弱弱的,带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婉宁觉得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听过。 “你赔。”那丫环嚷得更大声了。 店门外,穿着锦衣的公子彬彬有礼地作了一揖:“是在下莽撞了,小姐的簪子值多少钱,在下赔你便是。” 柔弱的声音道:“簪子倒不值什么钱,只是这毕竟是小女子的及笄礼,撞坏了有些可惜罢了,公子您不必放在心上。” “小姐衣着富贵,及笄礼又怎会是凡物,定是要赔的。” “呸,说的好听,既是要赔,这边就是珍宝斋,你倒是让我家小姐进去挑啊。叽叽歪歪半天还不是想赖账?” “喜鹊,不得无礼。公子,家里丫头无状,还请不要怪罪。 “无妨,这位姑娘说得也没错,小姐请,在下赔你一个及笄礼。” “不用了,我这修好也能用的。” “小姐,簪子怎么修?更何况这上头嵌的宝石都碎了。” “小姐还是请吧,一只簪子在下还是赔得起的。” 那男子的声音始终温文有礼,让婉宁好感大增,倒是那个女子,虽然全程都挺柔弱,可配合着她那嚣张的丫头,怎么听都有股作戏的味道。 便在此时,门外那三人进来了。 得,还真是熟人。 久违的戏精庶妹莲步轻移,一进门就愣住了:“姐姐,姐夫,你们怎么在这儿?” 更让她愣住的是,她身边的男子也开了口:“今儿可真是巧了,竟在这儿见到九哥和九嫂,九哥九嫂近来可好?” 她的姐夫可是皇阿哥啊,管他叫九哥的,这公子的身份...... 董鄂婉清激动得小脸都有些发红。 婉宁偷偷看了眼十三,容貌自是不能跟九阿哥比的,但也称得上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最主要的是气质特别磊落坦荡,瞧着便让人心生好感,完全无愧后世寻他的侠王封号。 相对于十三的客气有礼,九阿哥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冷淡了:“原来是十三弟啊,大晚上的这是干什么去呢?” “刚从四哥府上出来,正赶着回宫呢,不想行得疾了些,竟是冲撞了九嫂的妹子。正好九嫂在此,也好帮令妹挑一根簪子赔罪。” 婉宁看了董鄂婉清一眼,见她眼神有些躲闪,便道:“既如此,六妹妹便好生挑吧,喜欢什么让掌柜的包上就是。” 董鄂婉清立时喜上眉梢:“姐姐也要送妹妹礼物吗?” “既然撞上了,自然是要送的。”婉宁的声音有些冷淡,而柜台后的小二则撇了撇嘴,虽然隐晦,但的确是鄙视地看了董鄂婉清一眼。掌柜的倒是神色未变,上前热情地招呼董鄂婉清,可婉宁瞧得分明,他拿出了簪子都是中等货色,一根绝不会超过二十两银子。 她以为董鄂婉清定要发作,可奇迹的是,她并没有,虽有些不满,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挑了一根珍珠簪和一根蝴蝶簪。 十三要付钱,但被婉宁拒绝了:“自家兄弟,十三弟不用如此客气。” “那就多谢九嫂了。”几十两银子的事儿,十三觉得完全没必要争执,众所周知,九哥可是所有阿哥中最有钱的。 他又跟董鄂婉清道了歉,这才告辞离开。 董鄂婉清娇羞地看了九阿哥一眼:“谢谢姐夫的礼物,婉清很喜欢。” 婉宁撇撇嘴,明明是自己作主送的,她可好,就顾着谢九阿哥了。啧,这秋波送的,也不怕旁人瞧了笑话。 胤禟的脑子里倒没这么多弯弯绕绕,董鄂婉清又不是第一回试图勾搭他了。他只是有些奇怪,怎么才两个月而已,婉宁这妹妹就变丑了?他对丑女可没兴趣,摆摆手无视掉她的如丝媚眼:“喜欢就好,挑完就家去吧,女孩子家家的,大晚上在街上逛不安全。孙掌柜,安排两个人送六小姐回府。” “是。小朱小谢,你俩送六小姐走一趟。” 于是董鄂婉清便被两个小厮护送着离开了。 首饰铺再没别的客人,掌柜的斟酌了一番开口道:“福晋,有件事儿,小的想跟您报告一下,却又不知当说不当说。” 胤禟瞪了他一眼:“磨叽什么,有话直说便是。若是不当说的,爷跟福晋自会当做没听见。” “九爷教训的是。” 婉宁则问道:“是关于我这庶妹的么?” “福晋慧眼,的确是跟六小姐有关,六小姐她这已经是第四回在店门前叫人撞断及笄的簪子了。”上流社会的圈子就这么大,掌柜的自然知道这个变相讹人的姑娘是自家福晋的庶妹。 但左右之前福晋不得宠,这事儿便是被人撞破,丢的是董鄂府的人,与自家主子爷又能有多大相关?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便只当作不知情。 可今儿他瞧着,主子爷似乎对福晋上了心了,加之董鄂婉清又正好撞上了福晋,他自然要赶紧把真相说出来。 婉宁挑了挑眉,惊讶道:“府里莫不是短了她的花用不成?怎还做出这等事儿来了?” “唉,这个,姑娘家都好攀比,许是觉得府里给置办的拿不出手吧。” “多谢掌柜提醒,此事我会让家母注意的。” 堂堂一品大员家的闺女竟然讹人,知情的只道她道德败坏,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嫡母怎么苛待她了呢。 第114章 柳青柳红 天色已经不早,婉宁自不会为这点子事又去董鄂府吵扰马佳氏,便顺手写了封信,寥寥几语写明事情经过,着人送去了源和当铺。 夫妻俩从珍宝斋出来,街上倒是越发热闹了。 九阿哥唬着个脸:“你对十三那么客气作甚?他可是太子党。” 婉宁奇道:“他不是跟四哥最亲厚吗?” “四哥是孝仁皇后养大的,从小跟太子穿一条裤子,跟四哥亲和跟太子亲有什么区别?哼,四哥好歹一心礼佛,不怎么掺和政事,就这十三成日里上窜下跳,简直就是太子的爪牙。” 婉宁眨了眨眼,心道,看来这《雍正王朝》里的剧情是信不得了。里头的四四可是勤勉得很,且一心为公呢。 十三被称为侠王,在九阿哥眼里居然是太子的爪牙。 她需要静静。 胤禟犹不解气:“以后瞧见十三少搭理,十弟最讨厌他了,叫他看到你和十三亲厚,指不定怎么不舒服呢。” 婉宁才不信:“十弟英明神武,怎会因这种事不舒服?” 她狐疑的看着胤禟,眼神明晃晃的写着:你就忽悠我吧,反正我一个字儿也不信。 胤禟哼了一声:“反正你别理他便是。” “行吧。”她已无力吐槽,你高兴就好。 路遇十三稍稍影响了九阿哥的心情,好在不多会儿,他又高兴了起来,拉着婉宁去看街头杂耍。一对兄妹在表演甩枪,那女子借力竟能站在立着的枪尖上作金鸡独立。 婉宁拍掌拍得手都红了,给赏钱的时候大方地给了一颗金花生。 造型别致金光闪闪的花生躺在少少的几个铜板之间份外显眼,兄妹俩个激动完后立刻给婉宁跪下了:“多谢贵人赏赐。” 虽然穿越后没少跪别人,但婉宁还是不太习惯别人向自己下跪,她还这么年轻,被人跪多了万一折寿怎么半?因此侧开半步尴尬地道:“不,不用这么客气,你们的表演很精彩。” 九阿哥则道:“要是喜欢的话便将这二人带回去吧,你二人会武?” “回贵人的话,的确会些拳脚功夫。” “叫什么名字?” “小的姓柳名青,这是舍妹,名叫柳红。” 这名字,婉宁差点被口水噎着:“你们不会还有个好朋友叫小燕子吧?” 兄妹俩满脸疑惑:“回贵人的话,我们并不认识叫小燕子的人。” “那紫微和金锁呢?” 兄妹俩摇摇头,表情越发茫然。 胤禟看了她一眼:“你认识这两名字?” 那是相当认识,后世谁能不知道柳青柳红这兄妹俩呢。不过他们不认识小燕子,想来和她所熟知的柳青柳红不太搭边。婉宁摇摇头:“只是在话本上看过这两名字而已。” “哦,那也算是有缘了,你们有兴趣到爷府里当差吗?月银一人三两。” 初晴的月银也才二两银子,当然,婉宁时不时会有赏赐,这是不能比的。 但这在兄妹俩眼里显然是高薪了,两人满脸喜色地点头:“愿意,愿意的。贵人但有所求,我兄妹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胤禟道:“用不着,负责哄福晋高兴便成了。” 于是,柳青柳红便跟着他俩一起坐上了回府的马车。兄妹俩和老涂一起挤在车辕上,听老涂羡慕地道:“你俩真幸运,居然被咱们九爷瞧上了,日后好好当差,别的不敢说,吃香喝辣肯定没问题。” 柳青高兴得很:“吃香喝辣不敢想,能吃饱穿暖,再给小妹攒点嫁妆我就知足了。” 柳红道:“先给哥哥攒钱娶媳妇,哥哥都快二十了呢。” 老涂道:“你俩哪儿的人啊,我瞅着你俩身手不赖,不该混到现在还没成家啊。” “俺俩原是保定人,跟着杂耍班过活,但是两年前,班主突然生了病,耗光了钱财也没能保住命。班主去了,俺俩便只能自己出来讨生活了,还是京城的钱好赚啊,运气好的时候,俺们兄妹俩耍一场能有四五十文钱呢。” “这多呢,一天能耍好几场呀?” “不行不行,这活儿也累人,一天最多两场,耍得累了会受伤。” 一天九十文顶天了,还要算上刮风下雨不能出摊的时候,亏得这兄妹俩还能说得一脸满足。 老涂梗了一下,更加确定这俩能被九爷带回来,着实是走了大运了。 月银高且不说,府里管吃管住的,看来他俩很快能攒下老婆本。京郊不缺穷人家,给个二三十两银子便能娶个漂亮的媳妇。再说这妹妹虽然有点粗黑,但模样也还过得去,说来自己的侄子还没说媳妇呢,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第115章 铺垫 近来早晚都凉了下来,天也亮得越来越迟了。 婉宁被初晴唤醒的时候,一脸的不情愿:“干嘛呀,让我再睡会儿。” 初晴道:“不行啊福晋,你今儿得去宫里给宜妃娘娘请安呢。” 婉宁无奈,只得闭着眼睛任初晴和银环给她梳妆,然后打着哈欠坐上了老涂的马车。 今儿是去献殷勤的,婉宁想着跟商队同行,一路上默默地提醒了自己无数遍。于是在给宜妃请安的时候,她的表情便格外的乖顺。 五福晋低头侍立在一边,也不知她每天是几点起床的,反正回回都比婉宁来得早,也是辛苦得很。 宜妃抬了抬眼皮:“账理完了?” “昨儿结束了。” “你倒是勤快,昨儿刚结束,今儿就赶着进宫了,怎么?怕本宫说你?” “没有的事,儿媳想着许多天没能到母妃跟前尽孝,愧疚得很,便着紧来了。” 宜妃翻了个白眼,压根儿不信。 婉宁又道:“母妃,儿媳近来想点子建了个淋浴房,爷觉得不错,儿媳想着不知母妃可有兴致也在坤翊宫建一个。” “什么淋浴房?” 婉宁大概描述了下,宜妃一听是为了方便洗澡的,立刻兴致缺缺:“那水直接冲下来,连花瓣都不能放,有甚意思?你有这心就好,本宫心领了。” 没兴趣更好,婉宁心道,这回可怨不得我了。 倒是五福晋来了兴致:“九弟妹,这个真那么方便么?冬天会不会冷啊?” “五嫂提醒我了,回头我便让人砌条地龙,这样冬天也暖和,五嫂有兴趣不如去我府上瞧瞧?” “这敢情好,不过这两日我没空,干脆等两天你宴客的时候再看呗。” “可以啊,你要瞧着好,我便让匠人去你府上走一趟,左右也就几天的事儿。” 两个儿媳热络地聊了起来,反倒把宜妃撇到一边,宜妃眼中闪过几许不悦,冷着声音道:“得了,你俩有话出宫说去,本宫还要去慈宁宫呢?” “那儿媳便先告退了。”两人从善如流地告退,一齐出了坤翊宫。 傍晚,董鄂府 五姨娘体贴地帮着齐世脱下官袍,换上了常服:“老爷,今儿妾身亲手炖了老鸭汤,晚膳便在妾身这儿用好吗?” “这天热的,喝点老鸭汤的确不错,你让人把汤送到膳厅去吧,哲羽传话说回来用膳呢。” 五姨娘听说哲羽回来也很高兴,一会儿要钱给清儿作衣裳就更方便了。她虽然有不少积蓄,可用一些就少一些,还是用要从旁处刮些来才是正经。 “二少爷要回来啊,那可真是太好了,一转眼,咱们清儿也到说夫家的年纪了。老爷您说,清儿以后会嫁个怎样的人啊?” “清儿才十六,早着呢。” “十六还早啊,我娘家的侄女和她同岁,孩子都生了。” “你娘家的侄女能跟我闺女儿比吗?”齐世说完觉得有伤五姨娘心的嫌疑,遂又道:“旗人家女儿金贵,不到十八是不会嫁的,不过也该要相看起来了。回头我跟太太提一下,让她出门做客的时候都带上婉清。” 五姨娘心中不屑,马佳氏那个恶妇能给婉清找什么好人家?她抿嘴笑道:“说来也是巧了,昨儿清儿碰上了十三爷,也不知十三爷怎么想的,竟然还送了她一根发簪呢,爷,你说他是不是看上咱们清儿了?” 齐世一愣:“哪个十三爷?” “京城里还能有哪个十三爷啊?当然是十三阿哥了。” “他送了清儿发簪?”齐世有些不敢相信,他是武官,十三阿哥却是跟在四阿哥后头做事的,多管的户部钱粮,与他没什么交集。可再没交集,他对十三的为人也有几分了解,怎么看都不像是会随便给未婚女子送东西的人。 要说九爷送的他倒是能相信。 五姨娘道:“这事儿还能是妾身编的不成?老爷,你说咱们清儿能当上十三福晋吗?” 齐世理了理自己的衣领:“清儿要是选上了秀女,侧福晋或庶福晋倒是能想想,可她不是第一轮就被刷下来了嘛!” 说到这个五姨娘就郁闷,她自己的女儿怎么看怎么好,本以为选秀之后定能让她一飞冲天,哪知进宫门没几天就被送了回来。 第116章 婉清挨打 自家女儿是一品大员家的闺女,长得不错,琴棋书画也都拿得出手,这个结局五姨娘怎么接受得了?再三拷问下才知道,她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一进宫就得罪了宜妃身边的绿珠姑姑。 宜妃是一宫主位,协理六宫多年,要刷下她的女儿那根本连手指都不用动,一个眼神底下的人便把事办好了。 这年头,嫡庶是天差地别,唯一能越过的机会就是选秀。皇帝大笔一挥,这些秀女多会被指给皇子阿哥和宗世贝勒们,哪怕是当个贵妾,那也顶着皇帝赐婚的名头不是? 她为此事可惜了许久,本以为女儿的婚事难了,不想竟还有这造化,她道:“那要是十三爷自己瞧上了,非清儿不娶呢?” 齐世看了她一眼:“做什么梦呢?” “怎么就是做梦了?咱们清儿长得多好啊,要不十三爷为什么不给别的姑娘送礼物?老爷,过两天便是九阿哥府的搬家宴了,让清儿好生打扮打扮去赴宴,没准就和十三爷偶遇了呢?要是婉清也当了皇子嫡福晋,爷也脸上有光不是?” 齐世想着小女儿温柔体贴的模样,心里动了动:“那就这样儿吧,不过便是宴客,男眷和女眷也是分开的,你别抱太大的希望。”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嘛!老爷,一会儿你跟太太说说好不好,让拨点银子给清儿买衣服,清儿拿得出手的衣裳还是太少了。” “嗯,一会儿晚膳时候说吧。” 于是,晚膳的时候,五姨娘又带着董鄂婉清上桌了。 哲贤前些日子谋了个外放的缺,带了妻儿到地方上去了,哲羽还没到。马佳氏瞧着那一家三口一派和乐融融的模样,忍不住又有些心口疼。 齐世倒是直接:“夫人,婉清眼看要说亲了,你给拨点银子,让她买些拿得出手的首饰吧?” 马佳氏道:“她一个月月银二十两,还用得着我给她备首饰?” 五姨娘忙道:“太太此言差矣,姑娘家用钱的地方多,二十两也就堪堪够用而已,哪还能给自己置办首饰?” “她首饰还少啊,见天儿带的一个月都不重样。” “可这些不是拿得出手嘛,要不十三爷也不能给清儿送发簪不是?”五姨娘说得无比骄傲,好像十三爷给她女儿送的不是发簪,而是定情信物。 董鄂婉清悄悄红了脸,心道还好没把那不到二十两的簪子带出来,不然姨娘吹的这牛立刻就得破。十三爷什么身份,送的簪子那么差能有什么心思? 马佳氏也愣了一下,问了个和齐世一样的问题:“哪个十三爷?” “当然是十三阿哥啊。”五姨娘正打算吹两句,却听另一个声音伴着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十三爷送的?啧,五姨娘好大脸面,可我怎么听说那是董鄂婉清自己摔了根簪子讹来的啊。对,就那根她及笄时簪的。” 他语气极其嘲讽,餐桌上另三人齐刷刷地看向董鄂婉清。 董鄂婉清万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会被拆穿,慌乱地低下了头。 齐世再迟钝也觉得到有猫腻了,一拍桌子:“怎么回事儿?” 哲羽道:“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儿?府里缺你吃还是缺你穿了,堂堂千金小姐,居然跑到人家店门前假装摔倒讹人。”他也懒得多说,直接把婉宁给他的信扔到了桌上:“阿玛看看吧,好瞧瞧你这乖女儿到底有多乖。” 董鄂婉清猛地看向齐世,小脸挂着泪,甚是楚楚可怜:“阿玛,你要相信女儿啊。” 哲羽嗤笑一声:“两个皇子阿哥都在场,你这人倒是丢得挺有水准。” 那信不长,齐世几眼过去就扫完了,当场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孽女,我董鄂府的脸面都叫你给丢光了。” 五姨娘愣住了,忙要去捡信,却见那信被一只保养得宜的手给拿了过去。马佳氏看完信,幸灾乐祸道:“啧,得亏是撞到宁宁面前了,还有人给兜一下,不然这满京城都该知道咱们府上出了个骗子。五姨娘不是一向自诩书门第么,怎么?你们书香门第教出来的人就是这样儿的啊。” 那信经了两道手,终于到了五姨娘手里,看完之后,她只觉得两眼发黑。好一会儿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慌乱:“二,二少爷,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哲羽双手环胸,嘴角微勾:“你还可以认为是本少爷故意联合了两位皇子陷害她。” “那,那怎么就是讹了呢,清儿的发簪的确断了啊。清儿,那根断簪呢,你拿出来给你阿玛瞧瞧啊。” 第117章 忙里偷闲 不见棺材不掉泪,哲羽都懒得再看那娘儿俩。 但是马佳氏却是来了精神,五姨娘得宠,平时没少在她面前跳,她巴不得看这对母女的热闹,当即便着人抓了喜鹊,不一会儿,那根花纹繁复的流苏簪子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哲羽只瞄了一眼:“这么假的货,怪不得一摔就断呢。” 五姨娘将那簪子拿在手上,镀了层金的铜,面上倒也流光溢彩,可那断口处的颜色却出卖了它真实的质地,这簪子连银都算不上。 “清儿,你......” 董鄂婉清捂着脸,见事情已经败露,干脆懒得遮掩了:“这能怪我吗?我每个月就那么点银子,穿的用的都比别家千金低一截,偏偏我又有个特有钱的哥哥,你让别人怎么瞧我?知道我在外头受了多少嘲笑吗?我也没逼着他们掏银子啊,是他们自己蠢,看不出我的簪子是假的。” 哲羽切了一声:“你前头找的几个冤大头知不知道我不晓得,但是就这种货色想瞒过十三爷?做梦呢?” “怎么瞒不过?瞒不过他能给我买簪子吗?” 齐世的脸已是乌漆麻黑,十三爷跟着四爷管着户部,每日经手的金银不知凡几,光听声音便能知这簪子不是金的。人家还愿意赔,八成是想息事宁人,不跟个小姑娘一般计较。 偏他这女儿还敢做十三爷看上她的美梦,得亏还没来得及让她再往十三爷面前凑,不然他这几十年的老脸非得丢光不可。 他怒喝一声:“来人,把六小姐带回她的院子里闭门思过,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老爷不能啊,后天就是九阿哥府的搬家宴,清儿她不能不去啊。”眼见最后攀高枝的机会都要没了,五姨娘哪还顾得平日里的端庄,扑着过去,抱了齐世的大腿哭了起来。 马佳氏鄙夷地看了这对母女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攀高枝呢?也不怕她讹人的事儿传出去,那可就只能随便找个男人远嫁咯。” 董鄂婉清惊恐地看向齐世:“阿玛不要啊,女儿不想远嫁。” 京城日子多好啊,远嫁谁知道嫁的是个什么人,她还想进皇家享福呢。 齐世的脸色可想而知。 一顿晚饭吃得是鸡飞狗跳,最终以五姨娘跟董鄂婉清一起被带下去收场,马佳氏这个得意啊,眼角纹都笑出来了。 好端端的女儿怎么就做出这种事儿来了,齐世越想越想不通,偏生马佳氏的幸灾乐祸半点都不曾收敛,他怒道:“你这个嫡母怎么当的,好好的姑娘都给你教成什么样了?” 这锅马佳氏可不背,仗着两个有出息的儿子,她腰杆笔直地与他叫板:“老爷这话说的,当初不是你说五姨娘出身书香门第多才多艺,定能把女儿教得很好,还不让我插手么?怎么人教歪了倒成我的锅了,我教出来的孩子可没干出这么丢人的事儿。” 齐世:...... 不论董鄂家闹的这出有多大,反正外人是不知道的。高门丑事,自然得要死死捂住才成。 哲羽倒是寻着机会跟婉宁说了一耳朵,但婉宁却没甚放在心上,无他,九阿哥让她带工匠进宫给他母妃建淋浴房,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说服宜妃的,明明昨儿她说起时,宜妃是半点兴致都没有的。 九阿哥特意交待,这个淋浴房必须舒适奢华,还得兼俱美观大方,于是婉宁又花了些许心思,跟工匠讲了许久。 比如地板要用光滑的大理石,为防摔倒还得铺上花纹精致的毛毯。 比如墙壁用砖太显粗笨,内层的浴室得用上好的木板,便是透气的窗户也不能随便开个口,得雕出花纹的形状来。 当然,地暖什么的也要一口气给设好来,省得后期再麻烦。 足忙了一天,工匠们才表示理解,决定第二天动工。 搬家宴的前一天,八福晋前来打点,虽然九阿哥说了,这事儿都已交给八福晋操持,但作为女主人,自然不可能真当甩手掌柜。 八福晋甚是雷厉风行,很有几分王熙凤的味道,哪怕在别人家,使唤起下人来也依旧气势十足,半点没有不顺手。婉宁瞧着暗暗佩服,至少她自己是没这手段的,府里这些下人,除了她自个儿院里的,其他人她还认不全呢。 眼见八福晋忙得不错,下人们也不敢怠慢,正好十福晋来访,婉宁便借着待客的机会溜了。 等她和十福晋喝完一杯奶茶,八福晋寻来了:“好啊你们两个,我在那头忙得团团转,你俩倒好,居然躲在这里喝茶吃点心?” 第118章 大宴宾朋 婉宁嘿嘿笑:“那什么,能者多劳嘛,这事儿就麻烦八嫂了,我跟十弟妹啥也不懂,非往你跟前凑那不是碍事吗?” 八福晋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发现你这嘴可真是越来越能狡辩了。” “哪有,人家说的是事实而已。” 八福晋不受糖衣炮弹蛊惑:“呵,哄人的话也越说越溜。” 婉宁:...... “你俩也都是已经开府的人了,不是八嫂多嘴,该学的东西也该学起来。总不能日后府里设宴都请外援吧?你们跟我来,瞧着我是怎么做的,看熟了下回自己就能操持了。左右琐事都有下人做,咱们出一张嘴就好。” 婉宁和十福晋只能认命地起身,然后跟着八福晋后头看她忙活了一天。十福晋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到这儿来要干活,她直接溜去逛街多好,好不容易出宫一天居然浪费在杂事上,她这个心疼哟,要知道,离十阿哥禁足期满还有两个多月呢。 搬家宴这日,婉宁早早就被初晴挖了起来,到饭厅一看,九阿哥都已经起了。 “该备的昨儿都已经备下,宴席什么的用不着你操持,你好生待客便是。” 便只是待客也足够婉宁忙的了,嫂子们倒好,但那宗室里的福晋们却让她有些头疼,虽有原身的记忆,可这人也人太多了。什么果毅公府,镇国公府,勇勤公府......光一等公的福晋便有五家。更别提还有些高官夫人,她昨儿一个晚上都在背这些人物关系,哪家和哪家不和,哪家和哪家一个鼻孔里出气。这些家族的信息各个皇子福晋都倒背如流。真不懂的怕也只有婉宁和十福晋这个蒙古姑娘了。 其实她更想去见见阿哥们。 康熙的儿子们都太优秀了,她到了大清这许久,虽也见过几个阿哥,可四四这个未来皇帝还没露过面呢。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如史书所说那般冷心冷面。 只可惜,大清朝讲究男女大防,宴客的时候,男女是分席的。吃饭时同一个厅还隔着老大的屏风,更别说其他时候还分前后院了。不过送客的时候,她这个女主人也得站到大门边儿去,到时候八成有机会见到。 吃过早饭,便陆陆续续有客人到了。 八福晋来得最早,当然她是来干活的。然后便是五福晋,她是担心婉宁头次设宴有什么疏漏,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的。妯娌俩近来关系不错,她可不想婉宁被人看了笑话。更关键的是,婉宁那个茶坊要开分店,还让她拿了些许银子入股,算是赚些零花钱。 那茶坊现在在京城火得一蹋糊涂,根本不可能亏本,这种好买卖她自然不能错过。别看五爷是贝勒,可府里的银钱还真不凑手。投桃报李,她也该给婉宁帮帮忙不是。 再然后便是马佳氏,笑容满面,精气十足。要不是董鄂婉清自己作死,今儿她少不得要把人带出来,让各位福晋和夫人们认识认识。便是攀不上皇家,也该寻个人家结亲了。 她跟五姨娘不和,半点都不想为她女儿的婚事操心。要不是齐世三令五申,不让她插手那贱丫头的婚事,她早随便寻个男人给打发了。董鄂婉清跟前头两个由她拿捏的庶女不一样,她从小就被教唆着跟自己作对,要是让她嫁得好得了势,自己哪里还讨得着好? 客人们陆陆续续来临,男客引到九阿哥那边,女眷则被带到了后院。婉宁没见着数字阿哥们,但却瞧清楚了他们的福晋。 大福晋三十出头,端庄稳重。三福晋花容月貌,四福晋人淡如菊,五福晋秀外慧中,七福晋知书达礼,八福晋干练漂亮,十福晋英姿飒爽,十二福晋小家碧玉。看来康熙还真没亏待他的儿子们。 后世遗留的清宫女子照片一个比一个丑,可这些福晋们若是放到现代,却个个都是顶尖的美女。 只能说,这时候的照相技术可真是太烂了。 热热闹闹的宴席从中午持续到晚上,太子和太子妃压轴登场,直到晚膳时分才过来。 “太子,太子妃到。 随着小厮的高亢的声音,屏风两边的宾客都站了起来给这两人行礼。 不知为何,婉宁瞧着太子妃石氏,觉得她的表情有些僵硬,笑得甚是勉强。想到九阿哥对太子的态度,她忍不住多了几分忧心,这夫妻俩别不是来找茬的吧? 第119章 针锋相对 旁的宾客们在午后便走得差不多了,晚上还在的便只有九阿哥的兄弟和他们的福晋,更像是个小型的家宴。 太子自然不是来找茬的,他备了重礼,笑得一脸慈祥:“真想不到啊,一眨眼就连小九都长大成人,出宫开府了。” 胤禟中午便被灌了不少酒,但还没到醉的地步,闻得此言只觉身上如爬过了无数只毛毛虫,恶心得差点吐出来。他俯首作揖,遮住眼中深重的戾气:“太子能来,是臣弟的福气,请入席吧。” “瞧瞧,又跟二哥生份了是吧?这又不是在朝堂上,叫什么太子,叫二哥不就好了吗?” 老十翻了个白眼,抢上一步站到了九阿哥面前:“二哥这话说得对,既然来了就都是兄弟,二哥来得这样迟,还是先罚三杯吧。” 说着也不用别人动手,自己拖了太子就往饭桌去,亲自给他倒了酒。 自打老十去齐齐哈尔扬威之后,十四就对他崇拜得紧,见他要给太子灌酒,二话没说就撸了袖子开始起哄:“对对对,二哥先喝三杯,今儿中午八哥来迟,可都是被罚了酒的。” 老十道:“都是兄弟,可不能厚此薄彼,更何况二哥来得可比八哥晚多了。” “我说十四弟……”十三见太子皱着眉,便想劝解一二,哪知才开个头,就见老十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十三弟这是故意要和我过不去吗?还是二哥觉得自己是储君,与咱们君臣有别,九哥不配叫你喝这酒?那就算了。” 老十浑起来,是敢在康熙面前掀桌子的人,他在兵部又混出了名堂,哪怕现在被康熙撸了禁足在家,也没人会愿意和他对上。 特别是十三因小时候的事儿,本就常被老十针对,就更不适合出头了。 四阿哥拉了十三一把,示意他不要做声。 太子孤立无援,见九阿哥紧崩着脸,终是无奈道:“不就是几杯酒嘛,瞧十弟这脸红脖子粗的,二哥喝了就是。” 他端了那酒杯一饮而尽。 老十很快又给他满上了,一连三杯,太子喝完后倾了倾酒杯,表示他喝得涓滴不剩:“说来十弟今儿怎么有空来?皇阿玛不是下了旨让你禁足吗?眼下还没满三个月吧?” “皇阿玛特许的,谁不知道,我与九哥最是亲厚,他设宴,我能不来吗?二哥请吧,你来得迟,再不吃,这饭菜可就都凉了。” 一屏之隔,这边的暗潮汹涌,女眷们声声入耳,自然深有体会,一时间,连饭局都变得沉闷起来。 “扣”一声轻响,太子妃收回将杯落在桌上的手:“十弟妹,十弟这性子可真是越来越差了,作为嫡福晋,你好歹也劝劝啊。” 十福晋道:“太子妃这话对我说有什么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十爷心尖上的人是郭络罗氏,要说枕头风,那还得她吹才有用不是?要不明儿让郭络罗氏去毓庆宫拜见拜见您,也好让她好生听听您的教诲。” “十弟妹你别学十弟犯诨,劝谏夫君这种事岂是小妾能做的,你做为嫡福晋,这是你的职责。” “如此说来,太子妃倒是更该劝劝太子,御花园的假山虽然隐蔽,但也不是全无人烟,在那种地方临幸宫女总不是那么妥当,您说是吗?” 一时间,满座皆惊,屏风两边二十多人,愣是针落可闻。 谁也没想到,十福晋这么虎,这种料都敢随便爆。 太子妃愣在那里,心慌得厉害,要不是自己刚刚想为太子搬回点颜面,特意去说十福晋,她又怎会拿这种事反抗? 这笔账,太子八成要算到自己头上了。 想到此,她忍不住厉声喝道:“十弟妹,这种事可不能随意乱说。你知道污蔑储君是什么罪名吗?即便你阿玛是蒙古郡王,也未必担待得起。” 十福晋小脑袋一昂:“我们蒙古人可没你们京城人这么多心眼,更不会瞎说。端午节那天晚上,还有那个叫香染的宫女,不信你们去查啊。” 干得好啊诺敏。 屏风那边的老十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想要出口的笑声,大喝道:“诺敏,这么多哥哥嫂嫂都在呢,这是什么话都能瞎说的场合吗?快给二嫂道歉,你那天晚上定是看错了。” 诺敏哼唧了一下:“行吧,既然爷都这么说了。” 她很干脆地给太子妃行了个礼:“太子妃对不住了,许是那天晚上的雄黄酒太好喝,我多喝了几杯,所以眼花了。我绝对没有在假山外听到那场活春宫。” 太子妃:...... 众人:...... 你还能说得更细致点么? 第120章 恶心的秘密 气氛简直尴尬到极致,这错认的,还不如不认呢,便是厚脸皮如太子都变了脸色。四阿哥皱了皱眉,心道太子真是越发不像样了。 三阿哥胤祉呵呵一笑:“想不到二哥还有这兴致呢,十弟妹也真是的,这种事遇上当然是赶紧避开要紧啊,怎能还站那儿听啊,蒙古人就是开放。” 十福晋嘴一抿就要反唇相讥,却被婉宁按了按,然后便听她道:“三哥此言差矣,刚十弟妹可是听得很清楚了,她没听到,三哥可别乱给人安罪名。” 见鬼的没有听到。 三阿哥抽了抽嘴角,不敢再说。 蒙古福晋虎啦巴唧的什么都敢往外捅,自家这小姨子连婆婆都敢对上,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这火万一烧到自己声上可就麻烦了。自己可不比太子,能把福晋治得服服帖帖的。 就在福晋们快被尴尬淹没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圣旨到。” 来宣旨的是魏珠,康熙照例赏了些东西,当作儿子搬迁的贺礼。玉如意玉白菜什么的,都是金贵物件,换不成银子还得供着,还不如宜妃那两间小铺子实惠呢。 婉宁悄悄撇了撇嘴。 好在,借着这道圣旨,宴席上的尴尬倒是缓解了许多。众人当作没看到太子妃铁青的脸,在五福晋和八福晋的带动下,气氛再次热烈起来。而男客那边,老十开始逮人行酒令,满屋子都是他的大嗓门。 婉宁松了口气,心道老十这个弟弟对他九哥真是没得说了。 作为女主人,婉宁很快被灌了好几杯。前世在公司里,她也没少应酬,练就了一身好酒量。她本以为这么小的杯子,几杯酒不在话下,可她忘了,原主是个酒量浅的啊。 酒还未过三巡,她便开始头晕眼花了。 夜间的风甚是凉快,好不容易寻了借口出来醒酒的婉宁拍了拍自己燥热的脸,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往前走。湖边的垂杨柳被风吹动,柳梢儿轻轻拂过她热烫的脸,轻微的疼异样的舒服。 就在她忍不住闭眼享受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她边上的柳林中传了出来。 “小九真是会享受,一个人寻了这么个地来纳凉,可怜二哥这么难得才瞧见你一次,你却一点都不热情。”这是太子的声音,婉宁愣住,这个小九不会是九爷吧? 她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九阿哥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子再动手动脚的,我不介意把你这根手指剁下来。” “小九这话,可真叫二哥伤心了,二哥对你的心,你还不知道吗?这怎么能叫动手动脚呢,最多不过是情难自禁罢了。” “你这话就不怕传到父皇耳中吗?” “呵,这种话你不是早对父皇说过了吗?可惜,他信了吗?小九,二哥耐心有限,你再这样帮着老大,二哥可就真要生气了。还有老十,你最好好生劝劝他,口无遮拦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如今只是禁足而已,可若他再不收敛,二哥不介意让他永远赋闲在家。” 林中再未响起九阿哥的说话声,可明显加快的呼吸说明他正竭力忍住自己的怒气。 而婉宁已经惊呆了,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那些许的醉意因过度吃惊而烟消云散。天呐,她听到了什么?太子居然对自己的亲弟弟存在这种心思,怪不得九阿哥跟他势不两立。 “小九今儿喝酒了吧,这小脸粉红粉红的真是可爱,二哥都快忍不住了,来,让二哥亲香亲香。” “锵”,那是利剑出鞘的声音,九阿哥的怒气显然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爱心觉罗.胤礽,别逼我跟你鱼死网破。” “哈哈,这烈性子真是跟当年一模一样,小九你又何必反抗呢。便是你现在能躲开我,以后呢。总有一天我是要登基的,到时候你以为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就你这德行还妄想登基?做什么春秋大梦呢?离我远点,我看到你就恶心。” “等你在二哥身下求饶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觉得了。来,把剑放下,让二哥抱抱。” 回应他的是剑气的破风声,柳树林里很快便传来了武斗的声音。 婉宁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直接喊破,只能装作刚刚过来的样子喊了起来:“九爷,九爷,你在哪儿呢?” “九爷,哥哥们要回去,该出来送客了。” ...... 第121章 婉宁受伤 柳树林中,太子率先停手,太子压低了声音:“小九,再打下去可就该把人引来了。” 胤禟的宝剑却没有止住去势,暗夜中的宝剑泛出冷光,耀花了太子的眼。再睁眼时,锋利的剑尖已抵住他的咽喉。 胤禟握剑的手青筯暴起,天知道,他究竟要费多大的劲儿,才能忍住把这剑送进去的力道。 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太子浑身僵硬,直到察觉胤禟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放下心来:“小九,别玩儿得太过火。二哥可不喜欢这种玩笑。” 他小心地抬手捏住那薄薄的剑身,直到把剑移开才彻底地松了口气。没了剑的威胁,他再次肆无忌惮起来:“看吧小九,便是有这机会,你也不敢杀了本太子不是吗?你,注定会变成我的。好了,有人来了,二哥下次再陪你玩儿,希望你下次能收起身上的尖刺,毕竟二哥虽然喜欢辣一点儿的,可猫捉老鼠久了也会腻味不是吗?” 杏黄色绣着四条五爪金龙的袍子在夜风中翻飞远去,胤禟一剑砍在树干上,气得生生吐出了一口血,刚刚为什么不干脆一剑结果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白色的丝帕递到了他眼前:“爷,擦擦吧。” 以剑拄地撑着自己的胤禟缓缓抬头,然后便对上了婉宁神色复杂的脸。 是愤慨,是怜惜,抑或是恶心和同情? 凭什么?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凭什么要接受别人这样的审视。他勃然大怒,左手倏然伸出,狠狠地掐住婉宁的咽喉,看她瞬间睁大的眼和扭曲的脸蛋,胤禟冷笑出声:“董鄂氏,哲羽没教过你吗?知道得太多是会没命的。” “咳咳咳……”婉宁激烈的挣扎,痛到窒息的感觉让她完全没办法思考,平日里灵动的双眼此刻只剩了痛苦。 就在她自己就要丧命时候,九阿哥将她重重地甩开:“滚,今晚的事要是泄漏出去,爷要你的命。” 婉宁手抚脖子踉跄了几步,然后便听得“咔嚓”一声,穿着花盆底的脚踝传来一阵巨痛的同时,她也因站立不稳而倒在了地上。 “你大爷的。”婉宁疼得泪花狂飙:“老娘就是脑子有病才来救你,我干嘛不直接让你被那人渣强掉算了。” 她骂骂咧咧地想要起身,可只稍稍一动,脚踝便疼得她嘶嘶抽气,只能坐在地上气鼓鼓地看着罪魁祸首。该死的,这鬼地方还有蚊子。她一巴掌拍到自己的后颈,却没能逮到吸她血的小虫,不由更气了。 “混蛋,连个蚊子都欺负我。” 胤禟在她摔倒的时候就回神了,听她骂骂咧咧的,突然想到她刚跳莲花池那会儿也是这样,口无遮拦的,不知为何竟有些怀念。 他心虚地问道:“那什么,你没事吧?” “你瞎啊,没见我崴了脚吗?”这什么破鞋子,三寸的高跟鞋都没这么难穿。她生气地把手上的鞋子扔了过去,正中胤禟的光溜溜的脑袋。 胤禟额角的青筯抽了抽,向她走过去。 婉宁立刻戒备地看向他:“你想干嘛?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杀我,我小哥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啊?”他打横将地上的女人抱起:“爷送你回临水居。” “可是,还没送客呢?” “时间还早,他们没那么快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身体骤然腾空,婉宁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摔下去:“我倒霉呗,谁知道就出来散个酒气也能遇上这种破事?哎你行不行啊,刚刚可都吐血了,要是抱不动赶紧让人去抬轿子来,我可不想再被摔一次。” “闭嘴,再啰嗦信不信爷直接把你扔湖里去。” 胤禟的声音透着不耐,从婉宁的角度,正好看到他紧抿的嘴唇。 也是,任谁发生这种事心情都好不起来。平时傲气无比的家伙此时满身都是戾气和无奈。婉宁的心中泛起一阵轻微的疼,她安抚性地伸手去舒展他紧蹙的眉:“爷,你放心,他活不到登基那天的。” 她记得很清楚,太子经历两立两废,最后被圈禁致死。而下令圈禁他的人,正是当今皇上康熙。 胤禟重重地哼了一声:“爷也绝不可能任他登基。” “爷这是有计较了?即如此,你便放手去干便是了。” 胤禟低头看她,怀中人一脸坦然,他忍不住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子是储君,反对他跟谋反可是同一个罪责。” 第122章 人老珠黄 婉宁不以为意:“切,储君跟君可差多了好不好,真要那么高贵,大阿哥凭什么跟太子分庭抗礼?” 胤禟道:“你不懂,大哥的势力是皇阿玛在背后推波助澜扶植起来的,为的就是磨炼太子。等到哪天皇阿玛觉得大哥威胁到太子了,定会下手剪除大哥的势力。说白了,皇阿玛虽然对我们这些儿子也过得去,可到底比不得太子亲厚,他迟早是要登基的。” 婉宁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才康熙四十二年,拜清宫剧所赐,她清楚的记得,康熙是康熙六十一年的冬天才去世的。 她拍着九阿哥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皇阿玛命长着呢,等太子登基的时候你都人老珠黄了,他再是变态也不至于对个四十多岁的大叔下手不是?” 胤禟的脚步停了下来,他慢慢低头对上婉宁真挚的大眼:“你说爷人老珠黄?” 有生之年,他绝没想到,这个词儿还能用在自己身上。 婉宁尴尬了一瞬,赶紧嘿嘿笑着描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过一天算一天,几十年后的事情又何必去担心呢。再说了,太子还不一定有那个命。” 有那个命的是四四,可是她不能说。 胤禟低声道:“爷也希望父皇可以长命百岁,可是又有哪个帝皇真能活那么久呢?” 你父皇就行啊。 婉宁在心中呐喊,这种就我一人知道真相还不能分享的感觉,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以前公司里的美眉们总是那么八卦了。 今儿自打太子来了以后,胤禟的心情就不好,小树林里的那出更是让他憋屈到极致。他以为自己定是要气闷几天的,可因为婉宁的胡说八道,心中的郁气竟已泄了个七七八八。 怀中人的表情丰富至极,他忍不住问道:“你又在想些什么?” “啊,没什么,爷我的脚怎么样了?” “不知道,一会儿到屋里爷给你看看。” “可这里离临水居还好远啊。” “没事,离金玉满堂很近。” 他抱着她拐个弯,上了一座拱桥,而桥的那一边,金玉满堂的屋子已在眼前。 守着小门的小厮见了他俩忙凑了上来:“九爷,福晋这是怎么了?” “不小心崴了脚,去把孟大夫寻来。” “九爷,孟大夫今儿休息,外出访友去了。” “那算了,爷先给福晋看看,严重的话再去请太医便是。”胤禟也不强求,抱了婉宁进门,小厮伶俐得很,忙吩咐人备了冷水送进去。 说来开府已经好些天了,婉宁还是头一次进这金玉满堂呢。 她原以为这屋子就该跟这名儿一样金碧辉煌,可一路行来却并没有这种感觉。院子整体来说色调稍冷,布置讲究,跟所有有钱人家的院子一个样儿,便是随便一个花瓶那也是经得起推敲的。 婉宁顿时很同情每日里打扫的下人。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打碎了个把花瓶,那真是这辈子都赔不起。 九阿哥踢开一间屋子,将婉宁抱进去放到贵妃榻上,冰丝的凉席手感甚是光滑。婉宁打量着这挺大的房间,见其奢华讲究的程度比外头更高一个档次,不由问道:“爷,这不会是你的寝房吧?” 胤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难道你想去下人房吗?” 婉宁连忙摆手:“说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进爷的房间呢。” 换了平时,胤禟没准会调戏她一把,比如说一句想爷宠幸直说什么的。可今儿,他着实没这心情,只哼了一声解开她的足袋。 小巧的金莲莹白如玉,旗人不兴裹脚,从没受过苦的姑娘连脚趾都写着养尊处忧。胤禟并没有恋足癖,可看着这脚,他还是忍不住心跳了一下。 因为皮肤白,所以脚踝边的那一团淤青便格外触目惊心。 胤禟捏了捏,婉宁疼得一抽:“你谋杀啊。” “没事儿,并没有伤着骨头,一会儿让人拿点跌打损伤的药油擦擦就好了。” 他从屋中的多宝阁上取下一个玉瓶,然后叫门口候着的小厮去唤人。 婉宁忍不住道:“爷,是你害我摔成这样的,不该你来帮我上药吗?” 胤禟哼一声,傲骄地看了她一眼道:“美得你,居然还想让爷给你揉脚?” 婉宁:…… 第123章 诗文中的情圣 小厮寻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婆子,自称姓徐,蒲扇般的一双大手一看就知道是干惯了活儿的。 行完礼后先是给婉宁冷敷,然后才将药油给她细细推开,按摩到完全吸收后又利落地给她包扎了起来。 “福晋这两日少走多躺,每日按上三四次,很快便能痊愈的。” 一天要揉三四次啊?也不知临水居有没有会这手绝活的丫头,她正想着谁会比较合适,就听九阿哥道:“既如此,这几日你便去临水居侍候吧。” 徐婆子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忙给婉宁磕头。 婉宁有些别扭,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问道:“不必多礼,你之前是在哪个院子当差的?” “回福晋的话,奴婢此前在厨房帮忙。” “我看你这手法不错,以前可是学过医?” “奴婢家道中落前家里是开医馆的。” “那在厨房就可惜了,日后便到临水居当差吧。明儿把东西收拾收拾,去跟初晴报备一声。” 徐婆子愣了一下,然后脸上的喜色便遮都遮不住了,又结结实实地给婉宁磕了三个头:“多谢福晋,能到福晋院子里伺候,是奴婢的福气。” 胤禟道:“福晋即看重了你,日后好生办差便是,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徐婆子喜滋滋地走了出去,很是贴心地给他俩关上了门。 胤禟看向婉宁:“你怎么那么莽撞,连查都不查就敢让人进你的院子?” 婉宁无语:“不就寻个人帮忙吗?哪用得着那么谨慎?” “反正你听爷的便是了,这后宅的弯弯绕多着呢,身边人要是不能信任,可是非常容易出乱子的。” 婉宁送他一个白眼:“爷要不在后院放这么多女人,哪来的弯弯绕?” “难不成你还想爷守着你一个人不成?” “怎么不行,你看平常百姓谁家不是一夫一妻过日子的?偏就你们事儿多,小妾娶了一个又一个,也不怕肾虚。” “越发的口无遮拦了。”胤禟拉下脸来:“你道小老百姓为什么不娶小妾,那不还是因为穷嘛,你给那些人几十两银子试试,看他是不是立刻就纳妾了。不纳妾,说到底不过是没本事罢了。你瞧瞧这京城,便是好点儿的掌柜都免不了纳小。” 婉宁不服气,反唇相讥道:“瞎说,纳兰容若家世不俗,才高八斗,不也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胤禟以看傻子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平时到底是怎么读书的?” “什么意思?” “纳兰容若那首《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写给他表妹的,可他表妹被皇玛法看上,他便娶了第一任妻子卢氏,情意绵绵,深情款款。卢氏逝世以后他写的悼亡词字字连心,声声啼血,可没几年就又续了弦。你知道他一生有多少女人吗?” 婉宁:...... 胤禟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她面前晃了晃,嘲讽道:“随着他出名的女人便有五个,深情的也只有那些诗文了。啧,女人就是好骗,随便写两首酸诗就真当人家满腹深情了。前朝那个词人柳三变知道吧?他那些情词填得多好,可他到底跟哪个花楼姑娘厮守一生了?” 婉宁:....... 三观崩毁了一半啊,她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这阙词在后世极为流行,她一直以为纳兰容若跟他表妹一生一世一双人,比翼双飞,钟情一世。却原来真相是这样的么?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胤禟看她傻掉的样子,嘴角都忍不住翘了起来,叫她见天儿的怼自己,这回总算尝到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滋味儿了吧。哼,还真当爷治不了你了。 金玉满堂的大门口,满身酒气的十阿哥闯了进来,见着守门的小厮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我九哥呢?” 他的模样太凶恶,小厮吓得都结巴了,颤抖着手指向胤禟的卧室:“在、在、在屋里。” 十阿哥没再让他说出第二句话,把人一推拔腿就往主卧的方向跑。他还是第一回到他亲爱的九哥府上,见着门便直接推了进去,一边大踏步走到他九哥身边一边急吼吼地道:“九哥你没事儿吧。” 坐在桌边的胤禟正举着茶杯往嘴里送,闻言手一顿:“我能有什么事儿?” “九哥你别瞒我了,你刚一离席,那不要脸的便跟了出去,可把爷吓得够呛。可恨十四弟那个呆子,居然还缠着爷拼酒,爷恨不得一酒坛子砸晕了他。那不要脸的是不是又气着你了?九哥你等着,弟弟这就给你出气去。” 第124章 喝多了 老十撸了袖子转身便要走,看架势还真准备跟太子打上一架。 只是一转身,发现屋里还有个人。 坐在美人榻上的婉宁睁着一双杏眼愣愣地看着他,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他整个人都顿住了:“九,九嫂怎么也在?” 胤禟拉了他坐下:“十弟你别急,太子虽然的确寻了我,但婉宁来得及时,他也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不理他便是。” 十阿哥看向婉宁的眼神有些迟疑:“那就是说,太子对你的龌龊心思,九嫂已经知道了?” “她又不是聋子,自然都听到了,放心,毕竟是你九嫂,她还能不站九哥这边不成?” 十阿哥这才松了口气,旋即气愤道:“那不要脸的如今行事倒是越发嚣张了,看来索额图被关押他还真没放在心上。” 胤禟冷笑道:“怕是还做着把人弄出来的美梦呢,这事儿阿玛又不是没干过,当年那么想消除外戚的权力,可为了给他撑腰,不一样又放索额图蹦跶了这么多年么。不过这一次,他也就只能做做梦了。” “九哥这是有主意了?” “嗯。” “怎么个计划,给弟弟说说,要是有什么纰漏的也好及时补上。” 十阿哥相当积极,但胤禟却没同意让他参与:“你还在禁足呢,掺和这些破事做什么,九哥明儿找八哥商量便是了。” 十阿哥对自己被九阿哥排除在外非常不高兴,但转瞬一想却又高兴起来:“对,让八哥找大哥商量去,索额图倒台就属他得的好处最多,哪有让咱们白白给他做嫁衣的道理?” 婉宁听两人说了会儿政事,好一会儿才明白,五月的时候,太子最大的助力,他的外祖家索额图被康熙关进了宗人府。 这一个多月来,关于索额图案子的奏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康熙全都留中不发,对索额图怎么处置一事更是只字不提,让人越发摸不着头脑。 而太子也由最初的惊恐慢慢变得放肆。 墙倒众人推,索额图身居高位,多年来竖敌不少,自然少不得被落井下石。一时间,索额图的罪责便摞了三尺有余。 做官的又怎会没点把柄,就在众人以为索额图完了的时候,康熙却态度不明起来,这在太子眼中,自然就成了康熙护着他的意思。 索额图这个名字婉宁听着挺熟,但要她说出这人的生平和他死亡的时间,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她连老四和老八这两夺嫡主人物的生平都弄不清楚,更不要说这些配角了。 既然不懂那还是少开口吧,她靠在美人榻上,听这哥俩迅速敲定了接下来的大致行动,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胤禟问道:“困了吗?困就先睡会儿吧,爷去前头看看。” “爷,还是一起吧,客人还没走我就睡着了像什么样?”更何况今晚这些客人可都是些大人物呢,她打赌,她现在要真睡着了,没去送客,明天满京城都得传她目中无人,不把其他福晋们放在眼里。 于是她低下头去拿鞋,可一看到那花盆底就又犯了难,她脚都受伤了,哪还穿得了这个? “金明,去临水居着人给福晋送双鞋来。”胤禟喊完话,外头却并没有回应,他怔了一瞬,旋即明白了过来。 十阿哥皱了皱眉:“金明那狗东西呢?爷还要找他算账呢,在你府上也能让你落了单,怎么做事的?” 胤禟苦笑:“十弟,这事儿哪能怪金明。太子打定了主意要来寻我,他一个小厮还不好处理吗?定是被人打晕了扔在哪儿了,爷着人去寻寻便是。” 十阿哥确定他九哥没事儿就先回了宴厅,胤禟则一边着人去寻金明,一边让人去找婉宁的贴身丫环。 婉宁对太子的嚣张更多了一层认识,九阿哥以前不爱回宫似乎也有了解释。出宫开府了他都寻着机会对九阿哥说那些混帐话,在宫里时还不定怎么嚣张呢。 瞬间对九阿哥万分同情。 胤禟被她突然柔和下来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知为何,他竟在她的目光中感觉到了——慈爱。 不,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得知婉宁崴了脚,初晴紧张不已,领了银环和翠环不仅带了衣裳鞋袜,还推来了一张轮椅。 婉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府里怎么会有这个?” “福晋忘啦?去年您也崴了脚,嫌拄拐不好看,十福晋便送了您这个。太医说您的脚踝因小时候受过伤,所以比旁人脆弱,奴婢瞧瞧,哎,果然又是右脚。” 婉宁:…… 于是,当晚做客结束回家的数字阿哥和他们的福晋们便有幸见着了坐轮椅上送客的九福晋,自然又是好一番慰问。 当被问及崴脚的原因时,九阿哥嘴快地道:“多喝了两杯没瞧清楚台阶。” 第125章 都怪那酒太烈了 喝多你个大头鬼,婉宁瞧着九阿哥这个罪魁祸首,心里暗暗磨牙,面上却只得笑着应和:“都怪那酒太烈了。” 坐在轮椅上笑了半天,还没走的宾客就只剩了太子夫妻和十阿哥夫妻。 老十如临大敌,贴着九阿哥站在一处,时不时戒备地瞅一眼太子,大有你不走我也不走的架势。但太子其实也没敢真留下来,只是想给九阿哥些压力而已。 见这光景倒是挺知趣:“早知十弟和九弟要好,怎么?这是还打算和九弟秉烛夜谈?” “那倒不是,就是弟弟的马车坏了,想跟二哥你挤挤,一起顺路回去。” “这有何妨,十弟,十弟妹,请吧。” “哪有主人没上车,客人先上车的道理?还是二哥二嫂先请吧。” “十弟高兴就好。”他转身跟九阿哥告辞,回头看了看坐在轮椅上的婉宁,笑得越发意味深长:“九弟可得好生教导教导九弟妹,这莽撞可要不得,摔一跟头是小事儿,万一撞破了什么不该撞破的事儿,岂不尴尬?” 胤禟道:“太子说笑了,自家府邸,能有什么是她这个当家主母见不得的。更深露重,太子一路顺风。” 临水居 淋浴房中水声哗哗,守在屋外的初晴和银环紧张地听着里头的动静,生怕福晋摔了没人察觉。 “你们俩在干嘛?”陡然响起的声音把人吓了一跳。 初晴和银环双双回神,赶紧屈膝行礼。 两句话的时间里,胤禟已经听到了水声,皱了皱眉问道:“福晋在沐浴,里面是谁在伺候?” 两个丫环有些担心九阿哥怪罪,但也不敢不答,用眼睛彼此推托了一番,还是初晴道:“奴婢知罪,不该放福晋一个人。奴婢们这就进去。” “罢了,这会儿进去再吓着她。”胤禟挥挥手让她俩下去,自己守在耳房里。 初晴和银环面上都泛出了喜色,带着那么点不好意思赶紧退了出去。九爷守着福晋洗澡,这是定要留宿的吧。 而在里头坐着洗澡的婉宁对此浑然未觉,哗啦啦的水声完全掩盖了屋外的动静。 全身已经湿透,包括那只包扎好的右脚。她面无表情地加快了洗澡的速度,心道,这短短的一截陶管终是比不上后世的软管喷头灵活,水流的方向完全无法控制。 但,就算湿了伤脚,她也不愿再让人进来伺候。 刚来那会儿是怕漏馅没办法,可如今她已养成了自己洗澡丫环们会避开的好习惯,可不想只因为崴了脚就又回到解放前。两世加起来她都快五十了,还光溜溜的让人帮忙洗澡,她不要脸的吗? 用吸水备极好的棉布擦干身上的水珠,婉宁伸手去够睡衣,可拿到手才知道,因为放得低,这衣裳早就溅湿了。 她也没在意,展开极其宽大的棉布当浴巾裹在身上走了出去:“初晴,去帮我再拿件睡衣。” 初晴没有回话,屋里却响起了一道暗哑的男声:“你这是什么衣服?” 雪白的棉布裹着玲珑的身体,香肩圆润,雪玉半露。裙摆只遮到腿侧,露出的部份雪白修长,腿形完美至极。她的长发并未盘成平时的模样,而是随手抓成一个团,用一根玉簪固定在头顶。几许被打湿的流海垂落,犹带湿气的小脸蛋纯稚如水中的精灵。 这般的打扮,明明他该骂一声不成体统。可他却完全没办法移开视线。 婉宁的手下意识地揪紧胸口的浴巾,不答反问:“爷怎么来了?” “爷要不来怎能看到你现在的模样。”胤禟的眸色都深了几许,几步跨近将婉宁打横抱了起来,直奔内间的床榻。 婉宁都懵了,她就洗个澡而已,绝无半点勾引他的意思啊:“爷,你冷静。” “你穿成这样还让爷冷静?”于此事上,他一般都不乐意委屈自己,更何况这是自己的嫡福晋。 轻笑一声,他直接把人放在已铺好的床榻上,自己也随之覆了上去。 突然的体重压得婉宁整个人都僵住了:“爷...... 刚说出一个字就被胤禟堵了嘴,以他惊人的吻技,婉宁这个菜鸟里是对手,不多时便被吻得晕晕乎乎,气喘吁吁,脑子里的东西已然变成了一摊浆糊。 当浴巾的棉布很快就变得松垮,半露不露的风情比全裸更加撩人。 胤禟的眸色彻底暗了下来,大掌略过上身,直接从下摆处伸了进去。 第126章 同床共枕 婉宁一个激灵抖了一下,右脚不知怎么就撞到了床沿,顿时疼得她眼泪汪汪。 这声呼叫明显是痛苦而不是欢愉,胤禟一愣,就听婉宁委屈巴巴地道:“爷,我脚疼。” 那可怜的小模样让他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没有当禽兽,虎着脸从她身上爬起来:“你就是来折磨爷的。” 白嫩的小脚已经干了,但因为刚洗澡的缘故,还泛着微微的粉色。包着脚踝的纱布已彻底被打湿。胤禟一圈圈解下来,发现脚踝处的红肿泛着水光,忍不住在她的小腿上打了一下:“明知自己受伤了还逞什么强?现在好了,伤上加伤。” 婉宁缩了缩:“不至于吧,这只是肿了,又不是伤口,浸点水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狡辩?” 婉宁:...... “等着。”胤禟起了身,走两步又折回来,看她不设防的模样磨了磨牙,然后转身将人塞进了被子里:“被子盖好,脚都伤了还穿成这样,诱惑谁呢?” “爷,我真没想过你会来,这就是个意外,我的衣服被打湿了才......” “闭嘴,爷不想听这个。”反正他就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故意的。 婉宁:...... 胤禟拿了药油和纱布回来,重新抓住婉宁的脚时,婉宁忍不住建议道:“爷,要不还是让徐嬷嬷来一趟吧,或者初晴她们也成。”她衣服还没换呢,总觉得只裹着一层浴巾特别不安全。 刚刚要不是脚疼,谁知道他们这会儿进展到哪一步了。 “大晚上的瞎折腾什么?”二话不说,将药油倒在手里,双手搓热后便给她按捏起来。别看他嘴上嚷得凶,下手却很有分寸。 先是轻轻覆上,然后才慢慢加力一点点地在她的伤处揉捏移动。带着热意的大手所到之处,都让婉宁舒服地想叹气:“爷这手法好像比徐嬷嬷还好啊。” “以前练骑射的时候,总免不了伤着,我跟十弟便互相帮忙,想不到现在倒是便宜你了。” 婉宁无语,她也并没有很想占这便宜好吗?她哼唧一声,想到在金玉满堂臭屁的某人,便粗着嗓子学道:“美得你,居然还想让爷给你揉脚。” 胤禟手下一顿,脖子“咔咔”转头:“董鄂婉宁,你是想死吗?” 婉宁迅速扯被子蒙住头:“我,我睡着了。” “睡进去点儿,给爷留个位置。” “可是爷,我脚受伤了啊,要不你还是去别的院子吧。” “你当爷是什么人,今儿要不是你穿成这样勾搭爷,爷今儿能有这兴致?放心,这会儿已经被你败得差不多了。” 婉宁老脸一红:“谁勾搭你了,我哪儿知道你突然会过来。话说爷,你到底干啥来了?” 这下轮到胤禟脸红了,他悄么么转过头去,吱唔道:“就,就过来看看你的脚伤。” 而事实是,他躺下后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婉宁所以才过来的。 “徐嬷嬷说没什么的,过两天就会好了,绝不会影响随商队出行。” “怎么就惦记这个了?既然这么想去,那这两天就安份点儿养伤。” 婉宁叹了一声:“怎么安份啊?明儿还要去给宜妃娘娘请安呢。” “别去了,明儿爷帮你跟母妃告假便是。” “真的可以吗?”婉宁一下子坐起身来,两眼都在放光。 而正好回头的胤禟双眼也在放光,好半晌才道:“想安份养伤,就别再勾引爷了。” 婉宁这才惊觉自己上半身是裸的,那条没有节操的浴巾早不知何时掉落了。 “啊啊啊。”她尖叫着又躲了回去,把脸都埋进了软软的抱枕里,羞死她算了。 福利没了,胤禟颇觉遗憾道:“躲什么躲,你全身上下还有哪里是爷没看过的?” 哎,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福晋这般勾人的? 重新包扎好脚踝,婉宁趁着九阿哥去洗手的空档,一瘸一拐地跳到衣箱旁穿好了她的肚兜和睡衣。这帮丫头没一个是有节操的,她都成伤号了,居然还想她侍寝。 她浑然不知,出去洗手的九阿哥不但洗了手,还洗了个冷水澡。 回来见床上多出了一床棉被,他也没说什么便钻了进去,现在已经到了初秋,晚上洗冷水澡还是很凉的。 另一个被窝里的人儿呼吸清浅,显然已经睡着了。 请客,一天不得安宁。 胤禟打了个哈欠,侧身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不知不觉间困意上涌,也跟着睡了过去。 第127章 讨好宜妃 坤翊宫门外,五福晋得知婉宁还没到,便决定等她一会儿。 不多时,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她以为是婉宁到了,想着她脚伤不方便,忙迎了上去,结果车窗撩开,出现的却是九阿哥的脸。 她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九弟怎么是你?九弟妹呢?” 胤禟跳下马车,给她作了个揖:“给五嫂请安,婉宁伤了脚,我来给额娘说一声。” 塔塔拉氏心中微微一酸:“九弟真是越来越体贴了。” “五嫂说笑了,进去吧,别让额娘久等了。” 宜妃得知婉宁崴了脚很是不满:“宴上的事都交给绮彤操持了,她还能崴脚,你说说她还能干成啥事儿?” 胤禟赔笑:“母妃教训得是,回去我好生说说她。” 宜妃翻了个白眼:“指望你能教出什么来?得了,你来不就是想让她歇几天不用进宫吗?也不知她给你灌了什么迷药了,居然这么护着她。” “哪有,儿子是看在哲羽的面子上才对她照拂一二。”他一副头疼的样子:“您是不知道,哲羽有多宝贝这个妹妹,上回差点就跟我翻脸了。” “也就你好说话,他哲羽一无功名,二无官身,凭什么跟你个皇阿哥翻脸?” “母妃。”胤禟猛然提高的声音里带上了几许不悦。 宜妃无奈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他是你朋友,不说他总行了吧。滚吧滚吧,瞧着你这德性,本宫就头疼。” 这儿子哪哪儿都好,孝顺体贴,还知道哄自己开心。就是把这兄弟朋友看得太重,便是她这个母妃,也说不得他们一句坏话。老八和老十就算了,这哲羽算个什么东西?连带着董鄂氏也跟着嚣张起来,近来明显不把自己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偏这傻儿子还护着,真是气死她了。 婉宁伤了脚,旁的事儿都干不了,干脆着人把莉莉丝叫来,开始跟她学洋文。 莉莉丝的母语是意大利语,但对英文也很熟悉,从26个字母开始教,亏得婉宁耐心十足,不然能给她讲睡过去。毕竟这个内容对她这英语系的高材生来说,实在是太小儿科了点儿。 这时候的英文发音跟后世的不太一样,婉宁纯正的美式发音听在莉莉丝耳中便有那么些走调,所以哪怕婉宁跟着她很快念出了日常用语,她也没有很惊讶,还给婉宁纠音。 婉宁颇为沮丧,看来要学好这清朝时期的洋文,她还得把原先学的扔了才行。 九阿哥也挺奇怪的,白天在外头忙碌,晚上却非得到婉宁屋里睡觉,说是她床上的枕头特别舒服。 现在的枕头多是玉枕,瓦枕什么的,反正硬梆梆的特别不舒服。银环和翠环都善针线,她就让她俩缝了枕芯和枕套,并在枕芯里填上了决明子。还用绸缎做了一对儿抱枕,看书的时候抱在怀里,甭提多舒服了。 她试探着问道:“爷若是喜欢不如让银环和翠环给你也做一套?” “爷的不急,你让她们用上好的料子先给母妃做一套送去。” 婉宁不太乐意,不是她小气,而是单纯的与宜妃不和:“宜妃娘娘怕是看不上这粗鄙之物吧?” 胤禟把决明子枕头往下拉了拉,正好垫在脖子上,顿时舒服地叹了口气。近来天天伏案做事儿,这脖子还真有些受不了。这枕头里头填的东西小小的,卡在脖颈上缓缓流动,甚是舒服。 他调整好自己的睡姿这才开口道:“爷是为你好,不好好哄好母妃,你就等着出行的事儿被刁难吧。到时候去不成,可别怪爷没提醒你。” “那要不我买些上好的礼物去?” “母妃宫里缺那些么?爷也就瞧你这几个枕头用着不错,才特意提点你,送不送的你自己想吧。” 婉宁哪敢不送,九阿哥是哄宜妃的老手了,他提议的东西宜妃必然会喜欢的。于是第二天,她就让初晴把府里最上等的料子都拿了出来,挑最华丽的给宜妃最了一对决明子枕头并一对儿抱枕。 挑的料子本身就带着暗纹,便也不用绣花,两个丫环加紧赶工,当天就做好了,不过她还是不想进宫,便推说脚没好让九阿哥给带进去。 胤禟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妥协,也懒得再多说,着人寻了上好的包装盒子才给送进宫去。 坤翊宫中,他在宜妃面前将这两对枕头夸了又夸,并重点提了婉宁的孝心,病中都还想着尽孝云云。 宜妃哪怕半个字都不信,可看着儿子竭力帮媳妇讨好自己又觉得心疼。算了算了,跟董鄂氏计较只会让儿子为难,毕竟儿子和哲羽的生意可是扯在一起的。若因为婉宁生分了,到时候儿子就更没人帮衬了。 为了儿子忍让儿媳妇,宜妃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第128章 孝敬皇阿玛 御书房 康熙看着突然跑来请安的胤禟道:“听说你给你母妃盖的什么沐浴房峻工了?” “回皇阿玛的话,今儿就可以用了。” “怎么只想着你母妃,就没想着给朕也建一个?” “嘿嘿。”九阿哥猥琐地笑了两声:“这个可不就是孝敬您俩的嘛,儿子在里头费了点小心思,定能让父皇尽兴。” 康熙这些年什么玩法没试过?闻言捡起一本奏折便砸了过去:“没个正形。” 折子扔到身上时,力道已经卸得差不多了,胤禟半点没觉得疼,仍旧笑道:“皇阿玛去试试,保证您回味无穷。” “你当朕是你呢,快滚。” 反正该递的话已经递到了,九阿哥乐呵呵地行礼告退,就不信皇阿玛不猎奇。 在坤翊宫盖的淋浴房跟临水居的那个一样,也建在宜妃寝居的小耳房边上,方便她洗完澡就回屋,另在外头开了个门,方便下人送水。 不一样的是,这个淋浴房建得极其舒适奢华。 只可惜宜妃仍旧兴致缺缺,瞧着里头金贵的物件摇头道:“胤禟也太大方了,便是有钱,银子也不是这么浪费的啊。” 她没兴趣,但是康熙却被儿子的话讲的心痒痒的。 这夜敬事房的刘进忠送绿头牌进来请他翻牌子的时候,他便问道:“胤禟给倾心建的那什么淋浴房,你有去瞧过吗?” 这事儿刘进忠自然知道,听得皇上有兴趣忙道:“皇上说笑了,那可是专供宜妃娘娘沐浴所用,小的便是再好奇,也无缘得见呐。” “你无缘,朕倒是有缘的,走,摆驾坤翊宫。” 康熙对淋浴房有兴趣,宜妃自然不会拦着:“说是胤禟媳妇想出来的,胤禟孝顺,巴巴地给臣妾也弄了一个,这还没用过呢,要不皇上您第一个使使?” 康熙正有此意,于是宜妃便着人加了热水。 早年在外头微服私访的时候,康熙也是吃过苦的,大夏天光着膀子站在院子里冲凉,不大的一盆水冲完浑身凉快。虽然寒酸了点儿,但也别有一番野趣。跟那个比起来,这淋浴房使起来可就太舒服了,木塞子一拔,那水便哗啦啦地流了下来,水势大,劲头足,几下就冲干净了。 看来胤禟说得没错,这般使法的确比沐浴省事儿多了。 作为千古一帝,康熙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每日里花在沐浴上的时间简直让他头疼。瞧着陶管边上的大浴桶,他笑道,果然是个会享受的,看来也要在自己屋里建一个才成。不过,洗个澡为何要在墙壁上镶这么大一面镜子啊? 莫不是还让宜妃瞧瞧自己的身段? 这么一想,脑子里便浮现了宜妃对着镜子洗澡的模样,忽而觉得浑身燥热。也立刻明白了胤禟说的能让他尽兴的小东西是什么。 他笑骂了一句:“没个正形的流氓,一天天的竟琢磨这些事儿。” 恰在此时,听得淋浴房水声止息的宜妃递了块大棉布进来:“万岁爷,您忘了拿这个。” 康熙哈哈一笑,抓了宜妃的手就将人拽了进来:“朕缺的可不止这个。” 宜妃一愣,看到光溜溜的康熙红了脸。 这几年,康熙偏爱年轻鲜嫩的女子,除了宜妃,宫里这些年纪大的妃嫔,他已经不怎么碰了。便是偶尔和宜妃春风一度,也总觉得少点什么,可今儿不一样,看着镜子里交缠的两条人影,康熙兴致颇高,折腾了两次才又叫水。 这回叫水可方便了,都不用人进来,直接在外头便可操作。 宜妃叫他折腾的奄奄一息,还是康熙给她洗的澡,然后将人打横抱进了卧房。瞧着她陷入锦被中娇弱无力的模样,康熙无比骄傲。 第二天,赏赐便到了九阿哥府,康熙命他照着宜妃屋里的在乾清宫也建一个。 胤禟乐呵呵地接了赏,然后跟着梁九功一块儿进了宫。 康熙眉目不动地坐在御案后批奏折,听他行完礼便把梁九功打发了出去:“又来做甚?” “皇阿玛昨日睡得不错吧?” “哼,心思全费在这些事上头,怪不得差事平平。” “儿子这不是没兴致嘛,不过,便是没有办差,儿子也是时时想着皇阿玛的。” 康熙看了他一眼,想着昨夜颇为愉悦的体验哼了一声,没有反对。 “皇阿玛,那镜子虽是儿子的主意,可这沐浴房却是董鄂氏想出的点子,既然入了您的眼,您看是不是也赏点儿什么啊。儿子总不好吞了她的功劳不是?” 第129章 讨赏 康熙笑道:“和着你是来给你媳妇讨赏的?怎么,朕赏下去的东西她都看不上么?” “皇阿玛赏的自然是好的,不过还有另一件事,需得您同意。”胤禟抬眼看了一下,自家皇阿玛的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此事想来应该不难。” “说来听听。” “儿子此次随商队南下,董鄂氏也想出去见见世面。” 康熙愣了一下,细细打量自家儿子一番,瞧着挺正常的啊,怎么忽然就转性了? 胤禟给他瞧得不自在:“皇阿玛,儿子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你怎忽然对你媳妇这般上心起来了?莫不是外头传那些“浪子回头”的流言是真的不成?” “没有的事儿,这不是哲羽心疼妹妹求到儿子跟前来了嘛。哲羽才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总不好连这点小事儿都不答应。” “嫡福晋出行可不是小事儿,你把她都带走了,府里怎么办?” “有曹管家看着没事儿的,实在不行,儿子再到母妃宫里求个嬷嬷回去就是了。” 康熙嘴角抽了抽:“还是别了吧。” 他虽没过问,但该知道的也还是知道的。自打跳莲花池那出以后,那对儿婆媳就彻底离了心,不过是维系着表面的和平罢了。 胤禟点头道:“皇阿玛说的是,反正府里也不会有啥大事,还是不要烦扰母妃了。她调教个顺手的嬷嬷也不容易。”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这事儿只要你母妃应下,朕就准了。” 胤禟一下子垮了脸:“皇阿玛,要是母妃能应下,儿子哪还能来叨扰您呢?”那面大镜子可费了他许多银子呢。 “所以你是想让朕用圣旨去压你母妃?” “儿子是真没法子了,董鄂氏近来变着法儿的送礼物,但母妃对她还是不太满意。要是知道董鄂氏将随儿子南下,怕是更加不高兴了。皇阿玛,您就帮帮儿子吧。” 康熙好笑道:“怪不得你母妃近来收礼收到手软,别说,你媳妇自打出宫后,脑子里新奇的想法倒是一个接一个的,朕瞧着你母妃屋里的枕头就不错,睡着脖子怪舒服的。” 胤禟忙道:“儿子回去立刻就让人给你定制两个,保准明儿就送进宫来。” “嗯,这枕头也是你媳妇想出来的,朕总得赏点什么,既然你都来求到朕跟前,那就准了吧。” 胤禟大喜,忙给康熙磕了个头:“多谢皇阿玛。” “真要谢朕就少给朕惹点事儿。” “儿子一定谨遵皇阿玛教诲。” 康熙笑骂道:“滚吧,跟胤誐呆久了,别的没学会,就这阳奉阴违学得炉火纯青。” 时序开始入秋,早晚之时尤其寒冷,婉宁为了请安而早起的时候,心里都无比怨念。宜妃每天大清早地见她跟五嫂做什么啊,睡睡懒觉它不香吗? 但怨归怨,站到宜妃面前的时候,她还是规规矩矩的,等请完安便跟五福晋呆在一块,等着宜妃挥手放人。如果没出幺蛾子的话,她回去没准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哪知宜妃的确是挥手放人了,可却只放走了五福晋,说是要留她单独说话。 五福晋担心地看了婉宁一眼,却哪敢违抗宜妃的命令,只得忧心忡忡地走了。 婉宁立刻毛都竖了起来,她跟宜妃有什么好说的?特别是宜妃上上下下打量她的时候,她就更加忐忑了:“不,不知母妃有何指教?” 宜妃终于开了尊口:“我道胤禟怎忽然迷上你了,却原来你学了这等不入流的手段。堂堂嫡福晋,为了争宠,你也算是下了血本了。” 婉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手段?” 她哪儿知道九阿哥那不正经的居然特意在浴室安了一整面墙的镜子。 便是知道她也不会懂其中深意,毕竟在现代,浴室里安镜子太常见了,哪像现在,清朝还连玻璃都造不出来。别说大镜子,便是小镜子都只能靠国外进口。 就宜妃屋里那淋浴房,可算是下了血本了。 宜妃见她不认,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这里就咱们俩个,还有什么好遮掩的?虽然手段不入流,到底也算有心了,诺,这是赏给你的。” 她示意婉宁把桌上的一个锦盒拿去。 虽然觉得婉宁这手段不甚光彩,可想到前夜康熙的模样,宜妃也不好再说她,毕竟她自己也是受益者。说到底,这男人就是贪新鲜,也怨不得女子用这些旁门左道。 昨儿自己还没起床,赏赐就已经送到了九阿哥府,可见皇上对那淋浴房也甚是满意。皇上都满意了,她还能怎样?自然就只能跟着赏了。 第130章 准了 婉宁抱着锦盒一头雾水地出了宫。 她在马车上瞧过了,锦盒里是一对上等的羊脂白玉镯子,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她不由越发迷惑,宜妃到底什么意思啊? 宫门口,五福晋塔塔拉氏迎了上来:“九弟妹,母妃没为难你吧?” 婉宁瞪大了眼睛,往四处瞄了瞄,见没外人才松了口气:“五嫂,这可是宫门口啊,你这话要是传进去,母妃又该给你脸色看了。” 五福晋也唬了一跳,赶紧左右张望。 “放心吧,没人,五嫂是特地等我的吗?” “出宫的时候,母妃脸色不好看,我怕你被骂呢?” 婉宁挠挠头:“那倒没有,母妃训了我两句,给了我这个就赶我出来了。” “啊?是赏赐?”五福晋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许是为了感谢你那淋浴房的主意,听说皇上非常满意,直道淋浴房简单方便,省工省水呢,没准过不多久,宫里便会多出许多这淋浴房来。说来本打算你搬家宴那天去瞧瞧的,结果一忙起来便没顾上。” 婉宁道:“择日不如撞日,五嫂现在要有空的话,不如随我一起去瞧瞧?” 五福晋正有此意,便带着丫环上了九阿哥府的马车。 九福晋想出来的淋浴房入了康熙的眼,这消息眨眼便传遍了皇宫,就连太后都想来一睹为快。宜妃哪好意思让人进去参观,那一大面的镜子可够让人浮想联篇的。 好在康熙很快发下话,要在各宫建沐浴房,因为这样方便又省水,便是在民间推广,也是使得的。 当然,那面镜子不包括在内。 康熙明白,镜子那是自家儿子这风月老手的手段,确实滋味不错,却不好宣之于口,更不好广为人知。于是他吩咐匠人在各宫建的淋浴房虽大小不一,却全都是没有镜子的。 当然,如今的镜子价格昂贵,便是他这个帝王也不可能给每个宫殿都安上。 乾清宫的淋浴房盖好之前,康熙都是在坤翊宫过的夜,喜得宜妃对着婉宁都多了几分好颜色。可当她听说自己儿子要带她去杭州时还是炸了。 于是,刚消停没两天的婉宁又跪到了坤翊宫的大殿上。 与之前不同的是,旁边还跪着九阿哥。 她大吃一惊,宜妃可是很宠这个儿子的,今儿居然舍得让他下跪?且看这样子,九阿哥已经跪了好一会儿了。 稍稍一琢磨,宜妃近来心情很好,能在这时候惹得她大怒又跟自己有关的事儿,八成就是跟商船出行的事儿了。她立刻跪得笔直,做出无比听话的模样来。 宜妃已经生过一场气,此时倒还算平静,她细细吹着茶盅里上浮的茶叶问道:“听说你想去杭州游玩?” 语气慢条斯理,却带着上位者迫人的压力。 婉宁被她这模样搞得浑身不自在,好像自己是条待宰杀的鱼。她扭了扭自己的身子,刚要开口就听九阿哥道:“母妃,真的是儿臣要带她去的。” “你给本宫闭嘴,真当本宫是傻子吗?查账查账,便是她真有几分本事,又怎比得上账房先生?更何况,做为嫡福晋不在家里好生操持,却和商船跑到江南去,这传出去成何体统。” “母妃,她是陪儿子一起去的,只当她是去侍候我。” “呸,她是能洗衣还是能做饭啊?自己都养尊处优的怎么能侍候好你?你府上是没人了吗,出趟远门连个小妾都没得带,还得劳动嫡福晋?若是没人母妃赐你两个。” 胤禟低头不说话,婉宁自然就更不能开口了。 宜妃一口气骂完,呼哧呼哧喘了会儿气,又接着道:“真是长能耐了你,居然还越过本宫求到你皇阿玛跟前去。怎么,是怕八阿哥一个背着惧内的名声太寂寞,所以上赶着去陪他么?” 婉宁震惊地看向九阿哥:“爷,您去求皇阿玛了?” 胤禟瞪了她一眼:“闭嘴,没见母妃在训话吗?” 宜妃见婉宁一脸震惊更是心梗:“你不知道?”她还道是董鄂氏撺掇的,却原来全是自个儿子的意思。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宠妻了? “母妃息怒,董鄂氏的确不知情,这全是儿子的意思。” “你就那么离不得她,去个江南都要带着她?” “儿子是看在哲羽的面上……” “闭嘴。”宜妃心累地抚额,好半晌才道:“算了,你皇阿玛都准了的事,母妃还能给否了不成?董鄂氏,你给本宫听好了,这一路南下,可不是让你去游山玩水的,你得给本宫把胤禟侍候好了,他要有个头疼脑热,本宫唯你是问。” 第131章 离家前的安排 若放到以前,宜妃这话婉宁有一百句话顶回去。 可此时的她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满心都是九阿哥为这事儿去求康熙的样子。 她没想到,九阿哥会为她做到这一步。 倒是九阿哥听不下去了:“母妃,这一路南下,虽说坐的是商船比较舒适,可到底出门在外,哪能没个头疼脑热。再说了,就算儿子没带小妾,可有那么多的手下呢,也用不着她动手啊。” 宜妃已经不想见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了,原以为他是所有兄弟中夫纲最振的。可按这趋势下去,没准后头比老八还不如。毕竟老八还偷偷摸摸地在庄子上养了两小妾呢。 她郁闷不已,正打算挥手让他俩赶紧滚,省得碍了自己的眼睛。 也就在这时,婉宁给她磕了个头:“母妃放心,此行儿媳定当好好照顾爷,绝不让他有半分不适。” 她说得真诚无比,宜妃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出宫的马车上,胤禟拉着个脸训妻:“你是不是傻啊,这种事也敢应下来,你知道出门在外有多少不方便吗?回头爷要是没生病还好,真生了病看你怎么和母妃交待。” 婉宁低头听训,那些话语左耳进右耳出,半个字都没听进去,满心都是胤禟这些日子为她做的事。 他似乎,已经不像开始那般渣了。 前世的她因是孤儿,除了年迈的奶奶并不曾感受到多少亲情。特别是考上大学离家之后,就更无人关心她了。 甚少得到关爱的孩子总是特别容易满足,她突然起身扑进了九阿哥的怀里,哽咽着道:“爷,谢谢你。” 胤禟的声音戛然而止,好半天才别扭地道:“这么客气做什么,爷既答应了哲羽,自然要做到才行。” 夫妻两出宫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源和当铺走了一趟,跟哲羽确定了一下出行的日期。 就定在后日。 时间有些紧,婉宁回府召来了管家,交待了她跟九阿哥出行之后的事宜。 胤禟见她这般模样不由笑道:“行了,曹管家比你有能耐,家里用不着你操心。再说了,商船来回一趟,顶多两月咱们就回来了,有什么可操心的,便是真有拿不了主意的事儿,他自会去寻八哥的。” 婉宁对老十的印象很好,但对八阿哥这位后世鼎鼎有名的贤王却没什么太深的印象,至少在她看来,老十比他对九阿哥要掏心掏肺得多。她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去找八哥,而不是去寻十弟啊。” 胤禟好笑道:“十弟那性子不惹事儿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解决事儿啊?再说了,他还在禁足呢,八成等咱回来了,他还没被放出来。” 婉宁:...... 既然要出远门,自然得回娘家说一声,婉宁从库房挑了礼物,提着就去了董鄂府。 如今住在宫外,别的不说,出门着实方便。 马佳氏得知九阿哥出门要带上婉宁的第一反应就是:“我的儿,你可算熬出头了,趁着九爷如今喜欢你,赶紧怀孕生下小阿哥,那你下半辈子也就不用再愁了。” 婉宁顿时一个头两个大:“额娘,出门在外的,怀孕怎么得了?” “那有什么,你小哥这商队走一趟都要不了两月,便是真怀了也还没显怀呢,平时稍稍注意点肯定没问题。” “您老就别操心这个了行吗?” “这哪儿能不操心,这对女子来说可是天大的事儿,你的月事最近正常吗?要不要额娘请名医来给你看看?” “额娘,便是你这会儿请了名医来,女儿也没时间等他调养了。” 那也是,马佳氏只得做罢,不过转眼又兴奋了起来,逮着婉宁交待:“九爷最好那些颜色鲜艳的小姑娘,江南那带,这种姑娘可遍地都是,你去了可得防着点儿知道不?” 这个怎么防啊? 九阿哥真有那心,都不用他开口,自会有人将美人备好放到他榻上。 她还能天天盯着他不成? 可这话不能说,不然马佳氏能把她念死,她也只得含糊地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应付完额娘,婉宁出府的时候出了一身汗,转身便又去了闺秀茶坊。茶坊的生意已经完全上了轨道,第二家分店也在积极筹备中,而金环即将成为第二家分店的管事娘子。 听得婉宁要出远门,她虽有些不舍,但还是拍着胸脯让她只管放心去玩,她定会将茶坊管得井井有条。 第132章 爬床 不过一日,九阿哥要带婉宁去玩的消息便传遍了紫禁城,这个消息简直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那个风流成性,夜夜新郎的九爷莫不是真的浪子回头了?九福晋手段也太高了吧。 当然也有人以为这是哲羽的功劳,对于婉宁有这么个给力的兄长表示了极大的羡慕和嫉妒。果然,这女人要想日子过得顺,还得有个可靠的娘家啊。 出行的东西,早在几天前婉宁便着人准备了。九阿哥交待,出门在外,最多只能带两个丫环,行李更是要一切从简。丫环好说,婉宁直接点了初晴和谷雨。 可带什么行礼,婉宁却是犯了难。 她是想借机留在江南的,自然是什么都想带走。可她用膝盖想也知道这不现实,只能退而求其次,带着所有的金银细软。 可在查验过自己有多少珠宝首饰之后,她便知道,全部带走是不可能了,便是连金银她都带不走,只能带走嫁妆中两万两的银票。至于那成箱成箱的银子,她打赌,只要她敢带,九阿哥立刻就会觉察出不对劲来。 为此她心疼无比。 正为带不走更多银子而愁掉头发的时候,初晴走了进来:“福晋,八福晋求见。” 婉宁亲自到二门将八福晋迎进了屋:“八嫂,我正准备去你府上找你呢,可巧你就来了。” “你寻我?” “嗯,这不是就要出远门了嘛,自然要与八嫂道别的。” 八福晋笑道:“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一会儿进宫去把十弟妹叫出来,咱们三可得好好吃顿饭才行。” 婉宁本打算明儿去找十福晋,听得这提议立刻就心动了:“还是八嫂想得周到,今儿我做东,咱们去鸿运楼吃一顿,那边三楼的包间很是清静,也方便咱们话别。” “怎去的鸿运楼,不该去得意楼吗?” “唉,谁知道他们几个爷们会不会也要聚啊。到时候撞一块就光瞧着他们拼酒吹牛了,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九弟妹这话说得很是,那咱们这就进宫?” “好呀,我这就让人备车。” 阿哥所 正院外,郭络罗氏哭得不能自已,请求老十见自己一面。秋老虎的太阳无比灼人,加之风不少,没一会儿,她就有软倒的迹象。 她的丫环点翠扶着她苦苦相劝:“姨娘,您还怀着孩子呢,可不能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啊。” 然后又大声道:“十爷,求求您了,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您也见见姨娘吧,今儿风这么大,万一姨娘受了风寒怎么是好?” 主仆俩一个哭一个劝,两个人就演出了一场大戏。 正院里,诺敏却很是自在,剥了根香蕉咬了一口,对躺在床上装死的老十道:“爷,您确定不去看看?那可是你的亲儿子呢。” 老十闷声道:“你去跟她说,让她好好养着。” 诺敏道:“我才不干呢,我要出去说,她又该说我嫉妒她,所以棒打鸳鸯了。啧,当我闲的吗?” “你是嫡福晋,确保爷的子嗣安全是你的职责。” “切,京城的人就是有毛病,我额娘巴不得把我阿玛小妾生的种全都弄死。我没对她下手她就该偷笑了,还指望我护着她的崽,想什么呢?” 老十:......对于诺敏的直言不讳,他也是相当的无奈。 诺敏啃完一根香蕉,实在没忍住凑到老十跟前:”爷,昨夜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居然舍得这么对郭络罗氏?” 要知道,老十对这个小妾那可是相当宠爱的,好东西流水般地进她的院子不说,便是她怀了孕不能侍寝,老十十天里也有七八天是歇在她院子里的,一副为她守身如玉的模样。 平时要有个头疼脑热,那殷勤照顾的模样比孝子贤孙也差不得什么了。 就这么捧在手心含在嘴里宠的女人,今儿哭倒在太阳底下,他却无动于衷,怎不叫人心痒难耐。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花无百日红? 可也不应该啊,明明昨天老十还在她跟前叨叨,说郭络罗身子骨弱,要她弄些上好的人参给她养身子来着。 便是变心,也没有一夜间变得这么彻底的嘛。 老十哼唧哼唧没脸说。 昨夜他照常去陪郭络罗氏,半夜觉得浑身燥热,恰有一女子爬到他身上,他以为是郭络罗氏,想着她的肚子已经过了五个月,小心些也无妨,遂放心大胆地准备享受一回。 哪知刚一入进去,底下的女人便痛得叫出了声。 他已经感觉到了那层格外陌生的阻隔,再加上这绝不属于郭络罗氏的声音,立时就明白自己睡错了人。他起初还担心郭络罗会生气,忙将这人推开,哪知那女子又缠了上来,说是姨娘让她来侍候的。 第133章 条件 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老十整个人都凉了。 他一心想着和郭络罗氏白头到老,便是连嫡福晋也不爱碰,哪知她居然把自己往别的女人怀里推。 真爱他怎么舍得把他推给别人? 老十勃然大怒,气冲冲地跑去了书房。 为了在物质上补偿诺敏,正院是划给了她的。 哪知他到了书房后,那股因为气愤而被他忽略的燥热再次袭来,他整个人都傻眼了。他最亲爱的九哥长期混迹花楼,这阵燥热代表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这是中了药。 一个丫环哪有那个胆,这药是谁下的简直不言而喻。这种时候,他哪还有心思去找女人,干脆便也跳了莲花池,在冷水中泡了大半个时辰才把那药性压下去。然后便叫来贴身小厮小六子,让他彻查。 他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这药跟郭络罗氏无关。 只可惜小六子问出来的结果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十爷,奴才还没用刑,杜鹃就全招了。说是近来您与福晋走得近了些,姨娘有些慌了,但她现在怀了身子不便伺候,便想要用杜鹃拢住你,免得你被福晋拉了去。” 杜鹃是郭络罗氏的贴身丫环。 老十一想到小六子汇报的结果就心塞得厉害,拿枕头蒙住了头。 “爷,你真不管她啊?一会儿可别真晕了。来根香蕉不?”诺敏又剥了一根送到老十面前。 老十蔫蔫地道:“爷怕见了她控制不住火气。” 诺敏翻了个白眼,说到底还是舍不得。也不知道郭络罗氏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居然能得老十如此真心相待,偏偏这么爱这么诚心待她的男人,她却一心只想着利用。 “诺敏,你就帮帮爷吧。” “帮你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什么好处?” “啊,好处啊,爷带你去买首饰,翡翠阁的任你挑行不?” “切,没兴趣。” “哦对,你不喜这些。那爷送你一匹汗血宝马吧。” 汗血宝马啊,诺敏的双眼顿时亮如繁星,但转瞬这光就暗了下去:“爷,汗血宝马千金难求,容我提醒您一句,您欠内务府的五万两银子还没还呢,您还有钱吗?” 老十一愣,额上滴下一滴豆大的汗珠,好半晌才尴尬地道:“要不爷给你打个欠条?” 诺敏瞧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爷,你真是……行吧,我也不为难你了,欠条就欠条,不过得有时限吧。” “行,年前爷一定给你把马弄来。” “那要是没弄来呢?” “那爷任你处置。” 诺敏伸出手与他击了一掌:“君子一言。” “四马难追。” 于是,在大太阳底下苦苦支撑的郭络罗氏总算等到了正院的门打开,她心中一喜,哪知抬头却见到了诺敏。 诺敏也不瞧她,直接骂道:“狗奴才怎么伺候的,不知道鸳姨娘肚子里有孩子吗?这时节叫她在这边儿哭着,孩子出了事儿你们谁负责?” 郭络罗氏哭得越发伤心,眼看就要抽过去了。点翠忙道:“福晋,鸳姨娘性子倔,她又怀了孩子,奴婢们不敢硬劝啊,求您了,让姨娘去见见十爷吧?” “十爷受了风寒,怎能见她,万一过了病气,她肚子里的小阿哥出了事你担待吗?你不敢硬来,乌娜,叫几个胆大的帮她一把,把鸳姨娘抬回去,再去请个太医来。” “不,我不回去,爷,爷,臣妾知道错了,您见见我吧。” 诺敏给乌娜使了个眼色。 乌娜顿时心领神会,上前拿了点翠帮郭张罗拭泪的帕子,团吧团吧直接塞进了郭络罗氏的嘴里。然后一招手,几个身材粗壮的蒙古嬷嬷就将郭络罗氏抬了起来。 点翠扑上去想来,却见乌娜不知打哪顺来一块黑乎乎的抹布:“怎么?你也想被抬回去?无妨,福晋院里就嬷嬷最多了。” 看着乌娜眼底跃跃欲试的光,点翠哪还敢多说,哆嗦着摇摇头,脚步踉跄地追了上去。还未出院门,便听外头传来了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八福晋,九福晋到。” 点翠眼前一亮,八福晋与鸳姨娘交好,定会帮她们的。 被几个蒙古嬷嬷抬着的郭络罗氏大概也觉得救星到了,本已老实下去的人立刻挣扎起来,要不是几个蒙古嬷嬷力气大,没准就真叫挣得摔地上去了。 不过她虽没挣开,却也吐出了嘴里松松的帕子。在看见八福晋的那一刹那尖叫出声:“八嫂救我。” 第134章 多管闲事 八福晋打眼一看,这还了得,当下怒喝一声:“狗奴才,反了天了敢这么对待主子,还不快把人放下,不知道鸳姨娘怀孕了吗?” 几个蒙古嬷嬷整齐划一地看向乌娜,然后在乌娜的眼神示意下,抬着大吼大叫的鸳姨娘,走得更快了。 八福晋脸色黑得不行,正待发火,却见乌娜给她行了个礼:“八福晋、九福晋吉祥。” “一群奴才都能当本福晋的话是耳边风,哪儿来的吉祥。” “八嫂息怒。”诺敏懒洋洋地走过来,不甚真诚地道:“这几个都是我家福晋从蒙古带来的陪嫁,不好生学习,如今还听不懂汉话呢。” 婉宁险些笑出声来,就刚刚那几位嬷嬷看眼色行事的机灵劲儿,怎么看都不像是听不懂的样子。八福晋当然也想到了,可诺敏都这般说了,她能怎么办?总不能真去彻查那几个嬷嬷的汉语学习进程吧。 她只得敛了怒容:“十弟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鸳姨娘好歹是主子,怎能纵容奴才这般以下犯上?” 诺敏斜着眼看她:“一个小妾而已,算什么主子?对了,二位嫂子怎么这时节来了,快进屋吧,乌娜还不去泡茶?” 话说到这份儿上,谁都知道该闭嘴了。可八福晋不,她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十弟妹,八嫂知道你不喜欢鸳姨娘,但你也不能让人这么对她啊,让十弟知道,吃亏的不还是你么?” 婉宁尴尬得要死,眼看诺敏就要发火,她都不知该劝架还是该离八福晋远点,表示自己没有参和十阿哥家事的意思。 好在,救星及时到了。 “哎,八嫂你就甭操心了,是我让诺敏送她回去的,跪在院子里哭了半天了,再哭下去伤到孩子怎生是好?”老十不知何时走了出来,解释了一下后俯首给她俩作揖:“给八嫂,九嫂问安。” “你吩咐的?”八福晋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十:“怎么回事儿?你不是最喜欢她的吗?” 婉宁无语,这话说的,当诺敏是死的吗?看着诺敏陡然冷下来的脸色,她忙打圆场:“九嫂,这是十弟内院的事儿,他们夫妻这么大了,自会知道怎么处理的。十弟十弟妹,今儿我们是来邀十弟妹出宫小聚的,不知十弟妹现在可方便?” “出宫这种事,我怎么可能不方便,两位嫂子等我一下,我换身方便的衣服就来。”十福晋二话不说进屋更衣,老十只好亲自招待两位嫂子。 八福晋还待再打听打听郭络罗氏的事情,被婉宁打岔混过去:“十弟,我们家爷没给你下帖子吗?” “九哥请爷吃饭还用下什么帖子啊,一会到了时间,爷自然就去了。皇阿玛也真是的,怎么说都不肯解了爷这禁足,出宫吃顿饭请了旨不够,还得守着时间进出,可烦死爷了。其实你们不用特意进宫来邀请,左右我出宫时也会把诺敏带上的。” 婉宁笑道:“跟十弟一起,十弟妹可不就得去得意楼了,我们可是打算去鸿运楼换换口味的。” 老十随便一想就回过味儿来了,笑道:“你们这哪是想换口味啊,分明是想离了我们几个爷们儿好说悄悄话吧。” “十弟知道就好,何必说出来呢。放心,如果我们结束得早,会来寻你们的。” 诺敏再出来的时候,不但换了衣服,还拿了个盒子,在出宫的马车里就迫不及待地展开给婉宁看了:“九嫂好逍遥啊,我还被困在宫里呢,没想到你已经能去江南耍了。给我嫉妒的,还得给你备送别礼物,哎哟我一会儿可一定要大吃特吃,把这块伤了的心填回来才行。” 婉宁笑:“吃啥补啥,十弟妹这伤了心,一会儿九嫂就给你点个猪心吧。” 诺敏哼了一声:“才不要猪心。” “鸡心鸭心也可啊。” “当我不知道呢,你这是嘲笑我缺心眼。” 八福晋掂起盒子中的瓷瓶:“这是什么啊?” “各种药丸药粉啊,这是蒙汗药,一粒就够让人睡一天的。这是痒痒粉,九嫂你用得时候可得小心点,不小心沾上可得立刻服这瓶解药才行,不然就等着挠破皮儿吧。还有这个霹雳丸。”诺敏拿起最大的那个瓶子:“这可是逃跑必备良药,跑不掉时用力往地下一砸,会冒起大量白烟,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趁这机会跑路啦。” 婉宁:…… 她好像又穿到了武侠世界里。这些可不是险恶江湖中才有的奇药么?她神色复杂地一一摸过那几个药瓶:“十弟妹上哪儿整来这么稀奇古怪的药?” 第135章 不欢而散 “当然是我自己做的啦,宫里哪哪儿都不好,就是话本子多药材也多。嘿,还真叫我给研究些出来了,这药十爷在外头试过,管用得很。你这一路去江南,虽说身边定跟着许多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就给你备上了。” “十弟妹有心了。” 八福晋则道:”可是这药多半用不上吧,还不如备些晕船药呢。” 婉宁心头有些不快,八福晋平日最是八面玲珑,如何会说出这种话来,分明是针对诺敏。她认真地道:“八嫂,这满大街的药房还能缺了晕船药吗?倒是十弟妹准备的这些珍贵,外头可是买都买不到呢。” 八福晋僵了一下,然后便又笑了开来:“说的也是,这送礼收礼讲究的可不就是个心意嘛。” “是这么个理儿。” 马车一路驶向鸿运楼,八福晋再没了刚进宫时爽快热情的模样,瞧着很有几分不高兴。 但婉宁和十福晋谁都没有要去哄她的意思,两人说着对江南风光的向往,兴奋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见无人来哄自己,八福晋越发别扭。婉宁心底叹了口气,今儿她是主人,再怎么样也不好太过让八福晋尴尬,于是便主动递了话搭子,这才勉强让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瞧着两个弟妹言语投契的模样,八福晋心头很不是滋味,明明之前,她俩都是围着自己转的,何时开始,她们俩这么要好起来了?倒把自己撇到了一边儿。 鸿运楼的人早得了通知,见她们三出现在门口,掌柜的便热情地将她们引到了楼上的包间里,里头席面已经备下,热菜冷盘,点心酒水摆得满满当当。 诺敏欢喜地跑过去,随手拈起一块蛋黄酥咬了一口。 八福晋眼中的不喜一闪而过,然后被婉宁招呼着入了席。 三人女人在一起吃吃喝喝自是免不了闲聊。这席面虽说是婉宁备下的,可也有送行的意思,所以八福晋和诺敏都很自觉地举杯,祝她此行一帆风顺。 婉宁只也将杯中酒饮尽:“八嫂,十弟妹,今儿就我们妯娌三人,甭客气,敞开了吃喝,等我回来给你们带礼物。” “那敢情好,听闻江南繁华富庶不输京城,九嫂瞧见什么稀奇玩意可都得弄些回来才成。” 八福晋则道:“这种身外之物我倒是不太在意,九弟妹要送礼,不如跟八嫂传授传授,你是怎么让我表哥浪子回头的?” 婉宁眯起了眼睛:“八嫂,谁不知道八哥对你一往情深,这么多年,后院除了你连个通房都没有,真说要传授,不该由你来吗?” 诺敏吃了一筷子酸菜鱼:“要我说,你们京城的女子就是想不开,一天天的就只想着争宠,有这时间拿来吃东西不好吗?你们要传授换个时间啊,可别影响了我吃饭的心情。” 婉宁:...... 这么直的吗?她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蒙古来的十弟妹了。 八福晋梗了一下,放下筷子道:“十弟妹,不是八嫂说你,你嫁进京都两年多了,怎么还是这性子。别的就不说了,今儿鸳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她是十弟放在心尖上的人,又怀着孕,你让你手下的嬷嬷又是堵嘴又是扛的,万一出事儿怎么好?” 诺敏眼睛一瞪:“她在院子里哭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出事儿,怎么我的人一碰就出事儿了?” “不是,你好歹顾忌一下十弟的面子啊。” “这话奇了怪了,我怎么就没给他面子了,十爷不是亲自跟你说过让你别操心了吗?满桌子吃的不够你嘴忙活的,非得掰扯我家后院的事做甚?” 八福晋气得眼都红了:“十弟妹你别犯浑,我这是为了你好。” 那我谢谢你了,不过郭络罗氏的事我真不清楚,八嫂要是实在关心她,不如早些吃饱,赶紧去宫里瞧瞧她受了什么委屈。毕竟是鸳姨娘是你们郭络罗家的人,自是比九嫂这顿宴请要重要得多。” 八福晋足足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十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诺敏仍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没什么意思啊,这不是看八嫂你担心郭络罗氏,所以特地为你分忧吗?” 婉宁一个头两个大,可也只能硬着头皮打圆场,谁让她是今儿的主人呢:“那什么,八嫂,十弟妹,你们还记得今儿是来为我送行的吗?” 八福晋道:“九弟妹真是对不住,八嫂也不想扫你的兴,但是十弟妹不欢迎我,我也就不在这里讨嫌了。我自罚三杯,当作为你送行,希望你此去一帆风顺,满载而归。” 连干三杯,然后放下酒杯,竟似真的要走。 婉宁连忙道:“那八嫂我送送你。” 八福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鬼,难道她不应该挽留自己吗? 可到了这一步,再不走反而更没脸了,她只得气呼呼地走了出去,袖子甩得虎虎生风。 婉宁追出去,八福晋也不理,扶着她的丫环红袖的手上了马车。 “唉,这叫什么事儿啊。”婉宁叹了口气,一转头,诺敏已经站在她身后了,她无力摆手:“十弟妹这是也要走了?” “怎么会?上头满满一桌子菜呢,说好给你送行的,哪能草草结束。八嫂不爱吃,咱俩吃去。”诺敏挽了她的手,热情地往楼上拖。 婉宁哭笑不得:“十弟妹,我怎么觉得你对八嫂怨气很深啊。” 第136章 委屈 诺敏有些愧疚:“九嫂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要搅了你的送别宴的。但是八嫂管得实在太宽了,再加上些旁的事情,我便没忍住脾气。” 就八福晋今天干的事,婉宁觉得自己是诺敏也忍不下:“对不住就不用了,我就有些好奇,记得你以前很依赖八嫂的,怎么现在......” 诺敏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九嫂近来不也与她生份了吗? “你察觉啦?” “嗯哼,不然我才不跟你玩.” 婉宁:...... “不说她了,咱们说说你的事儿吧。你是怎么说服九哥带你去江南的?十爷上回去齐齐哈尔的时候,我跟他求了好半天呢,他却怎么也不肯答应。” “那哪儿能一样,十弟去齐齐哈尔可是有差事的。” “还是九哥这样自在啊,听说这商队是你小哥的?不知等我出了宫,有没有机会也跟着走一趟。”诺敏悠然神往:“我在蒙古的时候,每年都有商队骑骆驼来交易,最受欢迎的便是江南来的物件了,可真是玲珑精致啊。” 婉宁笑道:“放心,等商队回来,我第一时间就让你到我小哥那儿去挑,保准能挑到你喜欢的。” 诺敏还是更想去见识见识,听说那边的园林跟京城这边的也是截然不同。不过她还是高兴地应了下来:“那可就说好了,好东西都得可着我先挑才行。” “那是当然,只要你有钱,包圆儿都可。” 两人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没了八福晋在,反倒是越发愉快了。 而另一边,憋了一肚子火的八福晋却是无比委屈。 得意楼的包厢里,老十和十四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八阿哥忙着交待九阿哥出行事宜,对八福晋的到来除了最先问了一嘴外,便没再理她,让她越发郁闷。好不容易等到酒席散去,八阿哥才领着她回府。 一进府便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提前到得意楼去了,九弟妹和十弟妹呢,怎没和你一起?” “哼,我还以为你不关心呢,这会儿倒是知道问了。” “几个弟弟都在,我怎么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能怎么回事,十弟妹嫌我多事儿了呗。”八福晋把阿哥所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末了道:“爷,郭络罗氏怀着孕呢,我关心关心她怎么了?宜妃都拿她当亲戚看,我还能不理这人不成?” 八阿哥不赞同地道:“你关心她私下去啊,怎还当着十弟妹的面儿,这不是成心给她找不痛快么?” 八福晋不服气:“十弟专宠郭络罗氏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以为十弟妹早习惯了啊。” “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当时不是爷说,郭络罗氏才是十弟心尖上的人,又生了长子,要我多与她交好吗?如今反倒怪我得罪十弟妹了,那我到底要怎么样嘛?” 八阿哥略微沉吟了一下:“先这样儿吧,十弟是个念旧情的人,不会舍弃郭络罗氏的。” 八福晋松了口气,诺敏脾气大得很,自己要想再跟她交好,肯定得为今儿的事道歉,她可不愿意低头:“九弟妹也真是的,居然也不肯帮我。” “九弟妹近来变化很大,九弟似乎也对她越来越上心了,你与她好好相处知道吗?” “爷,你放心,表哥日后肯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这事儿现在还言之过早,你还是先拢住九弟妹和郭络罗氏比较重要。”有时候,枕头风的威力可比旁的厉害多了。 六月二十八这日,天朗气清,九阿哥领着婉宁进宫拜别康熙和宜妃后,兴奋地登上了哲羽商队中最豪华的那艘船,然后迎着风开启了第一次清朝之旅。她站在甲板上看着清澈的海水被船推出一层层海浪,然后往后涌去。 哲羽走了过来,将一件披风披到她身上:“宁宁,海上风大,站在外头时记得加件衣服。” 这披风明显是哲羽的,婉宁忙道:“小哥,我就站一会儿,一会儿就回去了,小哥这海好漂亮啊。” 后世的海鲜有这般干净的水,天亦没有这般蓝。 哲羽道:“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里方便,万事都要小心才行,这般上受了风寒可不得了。海景虽美,但也不要贪看太久,左右船要行一月左右,没准过几日,你就腻了。” 婉宁乖巧无比:“都听小哥的。” 初晴从船舱里出来:“福晋,房间已经整理好了,九爷让您回去瞧瞧还差什么。” “好嘞,小哥那我先去看看。” “去吧,缺什么跟九爷说便是。” “小哥你不疼我了,你以前都会让我缺什么去找你的。” 哲羽看了她一眼,笑骂道:“没个正形,九爷带的东西不比小哥齐多了吗?” 第137章 爷又不急 这艘船是三层的构造,初晴领着婉宁直奔三楼最东边,那是这艘船最豪华的套房。 “福晋,便是这儿了。”初晴周到地为她开了门,婉宁一步跨进去,入目便是一个厅,大概二十个平方的地方布置得相当舒适奢华。六七个下人正在里头忙碌着,见到婉宁忙给她行礼:“奴婢/奴才给福晋请安。” 婉宁摆摆手:“出门在外就别讲这些虚礼了,以后叫我夫人吧。” “是。” 听到婉宁声音的谷雨从另一个小间里走出来,小脸上都是笑意:“夫人,这里居然有小厨房耶,九爷让我专门负责给你做吃的。” 婉宁也挺高兴:“那敢情好啊,省得我在船上都吃不到好的,辛苦你啦,以后我带你尝遍各种有名的小吃,你可得争气点,都偷师回来才行。” 谷雨用力点头,兴奋得小脸都有些发红:“奴婢一定不会辜负夫人的期望的。” 初晴则苦了脸:“夫人,你带谷雨出来不会就为了吃吧?” “对啊。” “那您怎么办啊?就奴婢跟谷雨两个本来就人手不足,如今她还只负责吃食,奴婢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 “出门在外哪还会在府里那般讲究,放心,我肯定不舍得让你操劳过度的。对了,我房间在哪儿?” “这个。” 婉宁迫不及待地推门进去,也不知房间的窗户有没有正对着海,如果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海上明月,那该是多美好的体验。 房间里的确有对着海的窗,可还有一个人。 一身华服的九阿哥正躺在铺了软垫的摇椅上吃葡萄,悠哉悠哉好不惬意。 她一愣:“爷,您怎么在这儿?” “这是爷的房间,不在这儿在哪儿啊。” 婉宁瞪大了眼睛:“您也住这儿?那咱们......” “你是爷的福晋,咱俩当然住一块儿了。莫不是你还想让你小哥知道,咱们已经许久没同房了吗?” 这个同房指的自不是简单的同房,婉宁颊边升腾起两朵红晕:“大白天的瞎说什么呢,没见屋里还有人吗?” 等等,初晴哪儿去了?刚刚她都瞧见金明了,这会儿怎也没了人影? 胤禟哈哈大笑:“别瞅了,人识趣着呢,早下去了。过来,给爷剥葡萄皮。” 婉宁瞪了他一眼,倒是真走过去了,可那葡萄却进了她自己的嘴里:“爷,你在府里都有自己的院子,你瞧这房间这么小,你还得跟我挤在一起肯定很不习惯吧?要不我让小哥再给你安排一个?” “连哲羽都挤在隔壁房间,你让他上哪儿给爷整空房去?” “小哥也住隔壁?” “当然,你知道这样一个套房月租多少吗?三百两,船上总共也就五套,其他都租出去了,总不能让你小哥去住普通房间吧,好歹也是商队的主人,那多掉价啊。” 婉宁已经已经快被三百两给砸晕了:“小哥这是抢钱吗?” 便是在京城,三百两也能在偏点儿的地方买个三进的小院落了。 胤禟看了她一眼:“要说你也身家不菲,手上还有个特赚钱的茶坊,怎的行事这般小家子气?三百两银子一个月,人家都抢着要好吗?” 婉宁梗了一下:“那爷怎么不再多给自己留一套,莫不是还付不起这钱不成?” “那能一样吗?做为股东,爷当然要将利益最大化才成。”他看了他一眼:“怎么?还不愿跟爷同房呢?没事儿少看点话本,那什么才子佳人、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写来骗你们这些无知少妇的。” 心思忽然被揭穿,婉宁的脸一下子白了起来。 胤禟伸手摸摸她的脸,软嫩弹滑,手感甚好,他道:“别紧张,你不愿,爷还能真拿你怎么样不成?不过你到底要别扭到什么时候啊,你该知道,爷是不可能守着你一个人的,即使你是哲羽的妹妹也不可能。爷倒是无所谓,反正你看不开爷也不会少了女人,但你就不一样了,没个儿子傍身,日后老了可怎么办?” 婉宁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想要落跑的事叫他知道了呢。 紧崩的身子放松下来,婉宁拿起一颗葡萄给自己压压惊:“爷,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没准哪天我就想开了呢!” 呵呵,等到了江南,她就寻个地方山清水秀的地方安置下来,有两万两银子傍身,她还愁买不到一个忠贞的男人?只要她乐意,买个清秀的小男孩回来玩养成都行。 胤禟哼了一声:“随你吧,反正爷又不急。” 第138章 脸真够大的 与九阿哥同住已成定局,婉宁虽然不太乐意,但也没办法,总不能真把人往外赶,到时候惹了小哥来关心她俩的房事,她可就更头疼了。 反正也不是没跟九阿哥同床过,总得来说,这人还算君子。 而且这床也够大,不愧是值三百两银子一月的豪华套房,这些家具全是上等的,当然摆件是没有的。船上时不时遇上风浪,便是大船也免不了摇晃,真搞那些东西,人被砸了算谁的? 婉宁只当已和九阿哥达成共识,再不用担心他突然兽性大发,倒是越发放松起来。 胤禟瞧着她卸下心中大石的模样,气得倒仰,无比后悔自己跟她把事儿说开,这样自己晚上让她尽义务都不行了。为防被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气死,他转身寻哲羽聊公事去了。 初晴进了屋子,见婉宁扒着窗户在看海,忙道:“夫人,莫一直在窗边啊,当心着了风。” “哪里会?这方向风吹不到。” “那也要当心点,这船上生病了可不得了。” “小哥也这样说,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初晴听得此话,神情郁卒了几分:“夫人知道分寸,有些人却是不知这两字怎么写。” 婉宁笑道:“哟,谁惹到你了?” “还不是那个杨小姐,夫人,她要见你。” “杨小姐是谁?” “奴婢不知道,只知道她是九爷安排到船上的,也住这个套间里。” 莫不是九阿哥带的小美人?哼,怪不得不急,随时都有美人相随,他急个屁。 婉宁从床上下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道:“把人带进来吧。” 初晴道:“您还真见啊?” “船上这么无聊,就当打发时间呗。” 初晴:......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绯衣的女子便随着初晴一起走了进来,莲步轻移,微微福身:“小女子杨玉蝉给福晋请安。” 婉宁打量了一眼,的确是个美人。纯真中带着丝丝妩媚,正是男人们最喜欢的,又纯又欲的款儿。她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学着宜妃的模样道:“听说你要见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小女子上船得急,没有带丫环。福晋也知道,这船上没人丫环伺候着实麻烦。瞧着福晋身边有两个丫环,不知福晋可否拨一个给小女子使唤。” 婉宁都听傻了。 自打九阿哥把管家权交给她以后,别说初晴谷雨,便是她院里的洒扫丫环走出去都高人一等。便是生了二格格的兆佳氏看到初晴谷雨都客客气气的,这位倒好,居然敢到她面前来要求初晴谷雨去侍候她。 啧,这得是有多得宠才有这么大的底气啊? 初晴气得脸都青了:“你什么身份,居然还想我去伺候你?呸!” 杨玉蝉道:“福晋就是这么教丫环的吗?主子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她开口了?” 婉宁笑出声来:“说说,你什么身份啊,还敢到本福晋面前来指手划脚。”一个外室而已,还敢在自己面前摆主子的谱,摆给谁看呢? “小女子不敢。只是小女子沦落花楼之前也是官家小姐,不过是向福晋借个丫环罢了,福晋又何必揪着小女子的身份不放。便是沦落花楼,小女子跟了九爷的时候也还是完璧。” 切,跟过九爷的哪个不是完璧?这有什么好强调的。婉宁撇了撇嘴:“你这官家千金倒是好家教,得了,不就是缺个伺候的人吗?初晴......” 初晴脸色一白,福晋不会真让自己去伺候这个女人吧? 杨玉蝉则面泛喜色,果然,这个福晋跟传说中一样,就是个面团。待她再想法子让九爷幸了她,她的下半辈子也就有保障了。如意算盘还没拨完,却听婉宁道:“你去拿十两银子给杨小姐,这船的一楼住了些贫苦的房客,想来会有女子愿意为了十两银子侍候杨小姐一个月的。” 初晴擦擦额上的汗,总算松了口气。杨玉蝉却是脸色大变:“福晋,您这是何意,小女子好歹也曾是官家千金,怎能让那粗鄙之人近身?就算您不舍得自己的丫环,也不能拿银子羞辱小女子啊。” 婉宁扫了她一眼:“杨小姐既然自称官家千金,想来也听过自取其辱这个词,别说你沦落花楼,便是你还是官家千金,也沦不上你打我身边人的主意。滚吧,别逼我让人拖你出去。” “我是九爷赎回来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切,这船还是我哥的呢,别说拖你出这房间了,就是要把你扔到下个码头上,我哥也不会有意见。” 杨玉蝉的脸白了白,到底不敢再挑战婉宁的底线,灰溜溜的出去了。 只出去的时候把告诉她小道消息的人骂了个半死,说好的九福晋性子软好拿捏呢?她感觉自己见了个刁妇。 婉宁喝了口茶,以手作扇拼命给自己的脑袋扇风:“什么人呐这是,九阿哥的品味真是越来越差了,就这还官家千金呢,初晴你打听打听,这位被迫沦落风尘的杨小姐到底是哪个人家出来的?” 就这家风,一看就不怎么好,日后在京里见着了定要避开。 初晴翻了个白眼:“就扬州一县令的女儿罢了,就这身份,便是选秀入了皇上的眼,最多也只能是个答应。” 婉宁更气了,一个县令的女儿也敢跟她摆谱,这说明什么?肯定是九阿哥许了她什么啊。 渣男。 第139章 拙劣的挑拨 渣男九阿哥打了个喷嚏。 金明忙道:“九爷,海上风大,还是回屋吧,哲羽少爷去了库房,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的。” “那就回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套间,刚进大厅就见一个女子坐在大厅的角落里默默垂泪。周围的下人各忙各的,一副瞧不见的模样,干活时却房间避开了那个角落。 胤禟小声问金明:“那是谁啊?” 金明:“……九爷忘了?这是春风楼赎回的那个花魁杨玉蝉啊,哲羽少爷付的银子,说要送还给张大人的。想是这回跟商队一起走,哲羽少爷就给安排到这里来了。” 既然是朋友的女人,胤禟也不好置之不理,于是端着张春风和旭的脸走上前走:“杨小姐这是怎么了?” 他生得本就好看,温和笑着的时候桃花眼仿佛带了勾,便是欢场老手都免不了心间发颤。杨玉蝉只觉心都漏跳了半拍,忙抬手拭泪:“没,没什么。” “没什么哭成这样?” “九爷......”杨玉蝉缠绵地唤了一声,泪落得更凶了:“九爷,玉蝉不是故意惹福晋生气的,您,您别赶我下船成吗?” 胤禟脸上温和的笑意冷了几分:“你怎么惹着福晋了?” 近来连他都不敢惹婉宁生气,她倒是好胆。 杨玉蝉哭着道:“是玉蝉不知分寸,居然向福晋借用丫环,玉蝉身份卑微,被羞辱也是应该的。只求福晋能消消气,玉蝉再也不敢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找福晋借丫环做甚?” “玉蝉上船的时候没带丫环,所以......” 胤禟大手一挥:“爷当什么大事儿呢,不就是个丫环吗?福晋拢共就带了两,她自己都不够使唤的哪能借你?金明,去楼下寻个愿意伺候人的女子来,工钱高点没关系,手脚利落就行了。” 杨玉蝉的声音顿时梗住,就这样了吗?难道不该怪福晋仗势欺人吗?她的重点哪里是丫环,是羞辱,羞辱啊!难不成是自己说得太含蓄,所以九爷没有听出来? 在家的时候,姨娘只要这般哭一哭,父亲不就会骂嫡母的吗?怎么到她这儿却不灵了?杨玉蝉回到屋里百思不得其解,掏出一面小镜子细细看了镜中人好半晌,明明自己长得比姨娘还要更漂亮一些啊!。 船下果然有许多人愿意挣这银钱,金明挑了个手脚粗大的婆子回来:“九爷,奴才寻思着,年轻女子都娇气得很,哪有婆子扛累,福晋也没带婆子出来,挑个婆子没准还能帮初晴干点粗活儿。” 胤禟看了他一眼:“不用,这婆子管好杨玉蝉就行,还真拿自己当盘菜了,居然敢到爷面前给福晋上眼药。要不是留着她有用,爷早给她扔海里去了。张君瑞这什么眼光,喜欢的女人连脑子都没有的吗?” 金明:“......原来您看出来了啊?” “爷好歹是女人堆里泡大的,她这手段,切,小娃娃都不稀得用了。” “那爷怎么还帮她找侍候的人?” “好歹是张君瑞的女人,爷便是不喜也得给她全须全尾地带回去不是?”更重要的是,有这么个女人在,也能让婉宁有点危机感啊。 婉宁的午餐自是由谷雨负责的,她做了五菜一汤,瞧着挺多碗,但份量都不多,堪堪够三个人的量。于是在杨玉蝉打算上桌吃饭的时候,谷雨出声了:“不好意思杨小姐,我没做你的份儿,你还是让人去下头买吧。” 船上自然是有大厨房的,不过那边的厨师主要负责做大锅饭,供船客和水手们吃。要想吃小灶也没问题,加钱就好。 杨玉蝉一愣,水汪汪的眼睛立刻看向九阿哥:“九爷,这......” 胤禟和哲羽坐在另一边的桌上喝茶,闻言想也未想便吩咐道:“谷雨,再去做一份儿吧。” 谷雨睁大眼睛:“九爷,奴婢虽是丫环,可也只是福晋的丫环而已,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使唤的。” 胤禟无奈,只得道:“金明,你去做。” 金明:...... 谷雨咬唇,九爷这是什么意思,居然让自己的贴身侍从去帮那杨玉蝉做饭。更可气的是,姑爷居然也不阻止,她气呼呼地去喊婉宁,很有把九阿哥也赶下桌的冲动。 只可惜,她没那狗胆。 哲羽这才开口:“杨小姐,你若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金明去做。至于我妹妹和她的人,你还是敬而远之吧。” 杨玉蝉臻首微垂,好半晌才颤声道:“九爷,福晋是不是不喜欢玉蝉?” 第140章 一起嫖过娼 透明的泪从眼中滑落,杨玉蝉抬起委屈巴巴的小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惜,胤禟也是个硬心肠的:“知道福晋不待见你,就少到她面前惹她心烦。行了,回你屋等吃饭吧,金明做好会给你送去的。” 杨玉蝉再次愣住,她刻意打扮得这么漂亮,这男人就半点都不心动吗? 想当初在杭州的时候,只要她这么哭一哭,那些公子哥哪个不是争相安抚?可是再不甘她也不敢再多言,在哲羽冷漠的眼神下匆匆回了自己的房间。 哲羽挑挑眉:“不是说她跟瑜骏青梅竹马吗?怎么瞧着这模样,倒像是想搭上你了?” “心大呗,一个知府哪及得爷的身份?瞧她这德行,爷可真为张君瑞不值,回头到了杭州,你再挑两品性好点的女人一并送去吧。” 两人说话的声音有点小,所以屋里的婉宁并没听到。 谷雨气呼呼地告状:“夫人,您说爷到底什么意思啊?金明的地位不比奴婢高吗?让金明给她做饭,这不是说她的地位比您还高?” 婉宁已经调整好了心态,这会儿倒是不在意了:“好了谷雨,这有什么可气的。爷不就是这样吧,宠一个女人的时候巴不得全世界都捧到她面前。左右她没折腾到你跟初晴就好,其他的就这样儿吧。走,咱们吃饭去。” 谷雨嘟着嘴:“奴婢气都气饱了。” “想想爷府里府外的那些失宠的美人,你心里自然就平衡了。” “这倒是,等她失了宠,看她拿什么嚣张。” 婉宁捏了捏她鼓得跟包子似的脸,唔手感真好。 她领着两丫环到膳厅的时候,哲羽已经给她盛好了汤:“宁宁快过来,这海鱼豆腐汤可鲜得很。” 的确是,婉宁还没喝就已经闻到味儿了。尝一口,满嘴鲜香,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哲羽一边让她慢点一边道:“宁宁,这杨玉蝉对小哥和九爷还有用,若是她冒犯了你,你别跟她计较,等到了杭州,你就再也不用见她了。” 有用?怎么用? 婉宁顿时被鱼汤呛了一下,脑子里响起了一个关于他俩的传说。 九阿哥和哲羽情同手足,就连玩女人都是一块儿的。所以,这个叫杨玉蝉的美眉其实是他俩共同的…… 有钱人真会玩。 她默默地接过九阿哥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胤禟轻轻给她顺背:“不是让你慢点儿了吗?怎么还喝这么急?” 这不是没想到你们玩儿的这么大嘛。 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这两人除了共同扛枪,其他都干过。四点其三,难怪关系如此牢不可破。 婉宁努力压住嘴边诡异的笑容,打个哈哈招呼道:“吃饭吃饭,小哥,爷你们也吃嘛,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啊。” 一碗鱼汤喝完,小厨房里传来了一阵焦味儿,不一会儿,金明端着一碗不确定啥颜色的面走了出来:“爷,小的给杨小姐送饭去了啊。” 这么糊?眼尖的婉宁还瞧见了面上大片的焦色,她忍不住问道:“你就给杨小姐吃这个?” 金明道:“厨艺不精,小的也很无奈啊。” “那你还是到楼下买份好点的送过去吧,人一姑娘家,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桌上桌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她,婉宁被盯得尴尬:“怎么了嘛,总不好虐待人家吧?” 不吃好一点,怎么应付得了两个男人?她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小哥和夫君一眼,这两也太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胤禟奇道:“你不生她气了?” “我有什么好气的?我不乐意,她还能逼着初晴和谷雨去伺候她不成?” 胤禟哪知道婉宁满脑子黄色废料,还在在心里给她竖起了大拇指,真是心胸宽广啊:“金明,就听福晋的吧,日后杨小姐的餐点都让婆子去楼下给她买。” 穿到清朝这么久,婉宁头一回坐船,自是新鲜得不得了。每日都要午睡的她没有一点儿睡意,趁着下午太阳光好,趴在窗边看了许久的风景。 看完日落看星星,赏罢星光等天明。 胤禟瞧着她兴致勃勃的劲头松了口气:“爷还担心你晕船呢,你倒是活蹦乱跳的。” 一眨眼便过去了三天,婉宁对海景终于失去了兴趣。 初晴搬出一大捆杂书:“就知道夫人路上会无聊,奴婢早准备妥当了。” 于是婉宁开始窝床上看书,在海浪轻微的摇晃中,常常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除了吃就是躺,她怀疑这一个月的旅程之后,她能胖出一大圈儿来。” 最初的新鲜感过后,便只剩下无尽的无聊,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小哥喜欢窝在京城而不是四处奔走。 祖国山川是美,可旅途却着实辛苦。 第141章 县令谷满仓 这日,商队在天津码头靠岸休整,卖出不少货,又补了许多当地物资,赶在第二天晚上商队又重新启航。进益不错,胤禟和哲羽对着流水账又忙了两天。 不知不觉中,婉宁惊奇地发现,自己竟习惯了这种漂泊的日子。吃饭睡觉,赏景看书,完成了她前世近三十年也没能实现的梦想——当一条米虫。 海上的天气就是多变,明明前一刻还阳光明媚,下一刻就变得阴雨绵绵。胤禟和哲羽站在甲板上,前方的可见度已不足三十米,商船在海浪中摇晃,早没了最初的惬意。 善观天象的老者捋着胡须:“九爷,羽少爷,这雨怕是没那么快停啊。” 胤禟问道:“那先生的意思是,不继续前行了?” “嗯,这雨虽然不大,但却连着两天都不曾停过,继续行船恐有凶险。前一百里左右便到了济南,不如在那边休整休整,待雨停了再上路也不迟。” 哲羽有些不甘心:“这么严重了吗?” 老者摇摇头:“羽少爷,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的商队又不赶时间,何必冒这个险呢?” 胤禟道:“先生言之有理,那便这么办吧,左右在济南,咱也一样做生意。” 谁都没想到,在天津一呆就走不得了。 一连十多天阴雨绵绵,海水生生上涨了好几分,汹涌的海浪亦让人望而却步。远处的天,永远阴云滚滚,瞧不到半分曙光。哲羽无比庆幸,自己当时没有坚持前行,否则他们此刻若还漂在海上,那就真的完蛋了。 婉宁无事可做,除了看书便是逮着初晴下五子棋。午后睡饱了,便到客栈大堂去听说书。这个客栈的说书先生须发皆白,讲的故事却是生动有趣得紧。 惊堂木一拍,下头便是鸦雀无声,只等着他讲那些奇人轶事。 “话说那清河县令谷满仓,虽是农家子弟,却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一路从秀才到进士及弟,那是顺顺当当。不想得罪了朝中权贵,被发配到了年年水患的清河县,在那里一呆就是三任九年,到现在都挪不得窝。眼下秋雨连绵,黄河大水一发不可收拾,良田淹没十有六七,房屋亦有不同程度的损毁,这明年别说留任,怕是还得押进京治罪啊。” 大概谷满仓的故事不是第一回说了,底下的听客便着急起来:“那怎么行,谷大人可是个好官啊。” “就是,黄河发大水那是天意,怎能怪罪谷大人?” “那有什么办法,今年黄河决堤的口就在清河县,就属他治理的县上灾情最重,不治他治谁?” 婉宁听得渐渐皱起了眉:“初晴,黄河真的发大水了吗?” “这奴婢哪里知道,夫人,说书先生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许是见近日雨势绵绵,所以故意编了这么个故事,博人一乐罢了,您莫要较真。” “可万一是真的呢?” 初晴两手一摊无奈道:“真的咱们也插不上手啊。” 婉宁若有所思,回到客栈房间时,九阿哥正坐在桌上,手中拿着一封信涵若有所思。见婉宁进来问道:“听完说书了?” “嗯。” “今儿说的什么?” “讲了一个叫谷满仓的县令的故事。爷,朝庭真有这么个人么?” 胤禟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本朝有多少县令吗?” 婉宁摇头。 “很好,爷也不知道,大清那么多县令,你觉得爷记得过来?” “可我听着这叫谷满仓的很有名啊,对了,清河县在哪儿啊?” 胤禟的桃花眼眯了起来:“你从哪儿听来的清河县?” “楼下的说书先生啊,清河县令就叫谷满仓。说书先生也不知是怎么编的,说此次黄河发了大水,就属这清河县灾情最重,还说他八成是要被押进京治罪了。” 胤禟一下子站了起来:“那说书先生可还在?” 婉宁一愣:“爷,怎么了?” “回头再跟你说。”胤禟抬腿便往屋外走:“金明,带两个人跟爷来。” 婉宁一头雾水,然后赶紧跟了出去,却哪里追得上九阿哥的脚步,等她追到走廊时,人已经下了楼了。 很快,楼下传来了一阵骚动。 她忙要去看,只是才奔到楼梯口,便见九阿哥满脸煞气地走了回来。身后的两个侍卫押着一个白发老头,可不正是那口才了得的说书先生么。 金明走在最后,满脸都写着疑惑,他实在不明白九爷怎么突然对个说书老头下了手。 第142章 黄河决堤 说书先生饱受惊吓,几乎是被拖着走,脸色都变作了青白。 婉宁好歹听了他好些天的故事,瞧着有些不落忍,终是迎了过去:“爷,怎么了这是?说书先生犯什么错了?” “放心,爷就问问话。” 可你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只是问话啊。 胤禟心里装了事儿,没空再理婉宁,带了人直接进了金明的房间。 婉宁心里忐忑,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初晴和谷雨来劝了半天,也没能让她回房。无奈之下,只得把哲羽搬来当救兵。 哲羽这些天被雨势搞得有些发愁,眼底已经有了一团乌青,见婉宁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心也提了起来:“宁宁,怎么了?” 婉宁摇头:“我也不知道啊,爷不知怎么了,突然就把楼下的说书先生抓进屋里,怕是在严刑拷问。” “在客栈里能用什么严刑?慌得你,成了,先跟小哥回房,九爷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人,等他问出他想知道的,那说书人自然就没事儿了。” “可一个说书人知道什么啊?他也就编编故事罢了。” 哲羽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有时候,这些说书人的消息可比常人灵通多了。” “难不成黄河真决堤了?” “进屋说进屋说。” 连哄带推的,婉宁总算回了屋,哲羽给她倒了杯茶:“早年黄河年年决堤,我大清入关之后,将黄河当作重中之重,倾入无数财力物力治理,倒也有些成效。算起来已经快三十年没有过黄河泛滥之事了。如今济南虽下了半个多月的雨,但雨势都算不得大。若黄河边上也是这情况,便是决堤,灾情应也不会太大才是。” 婉宁吃惊不已:“小哥,你不是商人吗?怎么还懂这个?” 哲羽敲了她脑袋一记:“董鄂家好歹也是官家,小哥又怎可能连这个都不懂?九爷他大概已经收到消息了,所以才对说书先生这般敏感。你且放宽心吧,便是黄河真涨水,也有爷们儿扛着。” 婉宁的心稍稍安稳了些,但仍是有些担心。 在后世往往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她盘算了下自己的身家,琢磨着如果黄河真决堤了是不是该捐点款。 不过,这也得等到消息确定了再说。 好在,九阿哥并没有让她等太久,那说书人一把年纪,又见九阿哥拿出皇家信物,哪还敢有隐瞒,立刻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只是他说的话跟九阿哥得到的消息出入却太大了些。 婉宁见他紧蹙着眉,心中咯噔一下:“爷,很严重吗?” 九阿哥摇摇头,据说书人所知,谷满仓在位九年,对于黄河治理一直非常上心。清河县位于低谷,此次洪水太大没能防住,但他修建的工事都起了作用,受灾之地绝不超过五个县。” “那爷怎么这表情?” 九阿哥把桌上的信拿出来:“你们看看这个。” “这什么?” “八哥八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河道总督季明臣上奏,秋讯难防,黄河中牟决堤洪水泛滥。以清河县为中心,共计三十七州县受灾,冲毁房屋良田无数,难民难以安置,请求朝庭拨款三百万两,用以治灾。” 三百万两,婉宁倒吸一口凉气。 她忽然想起来《雍正王朝》第一集有这么个片段。 康熙四十七年,黄河大决堤,灾情严重。康熙召集了所有儿子议事,别的她记不清了,只记八阿哥说过的一段话。康熙四十三年,黄河亦发过大水,各地督府为了从国库掏银子,将灾情无限夸大,可最后发现,所报灾情与实际大不相符。 可现在,才康熙四十二年啊。 婉宁怀疑是她自己记错了。 哲羽问道:“九爷有何打算?” 胤禟的食指在桌子上敲了敲:“爷决定筹一批粮草去走一遭。若是灾情属实,这批粮当能派上用场,可事实若是如说书人所言,则说明有人夸大其辞,以灾情牟利,中饱私囊。” “九爷是说?” “季明臣是太子的人,且这几年拨给黄河修河堤的钱都由他经手,一层层查下来,爷就不信他是干干净净的。” 婉宁愣了一下:“爷不随我们南下了?” 胤禟摸了摸她的头:“爷有要事在身,下回再陪你出来玩可好?哲羽好好照顾她。” 他的手异常温柔,婉宁心中升腾出一阵难言的不舍。 且不说太子为人如何,单就他窥觑亲弟弟这一条,婉宁就能理解九阿哥为何要跟他对着干。若是此人登基,九阿哥会遭遇什么,根本无从想像。 换作是她,发现太子的把柄,定也要牢牢抓在手里才行。 她明白,哲羽却是不懂的:“不行,万一灾情属实,那边就太危险了。九爷,您身份贵重,想知道什么,让信得过的下人去跑一趟便是,又何必以身涉险?” “哲羽,那些可都是太子党呢,没个有点身份的人过去哪里镇得住?” 第143章 千里相随 婉宁头一回见识到九阿哥的倔强。 哲羽说干了口水,也没能阻止他去清河县的决心。他火速着人在府城买了一批粮,点了从京城带出的大半侍卫,又雇了当地的镖局,这才冒雨出发。如今雨势越发大了起来,水路是行不通了,只能走陆路。 哲羽担心不已,一路送他出城:“九爷,旁的我就不多说了,只望你好好保重自己。事情再重要,也没有命来得珍贵。” 胤禟回头张望,空荡荡的官道上人影皆无,更没有他想要见到的人。他拍着哲宇的肩膀:“婉宁就交给你了。” “放心,宁宁是我妹子,我定会护好她的。你别看了,那丫头说怕自己会哭,没来送你。” “哭就哭呗,爷还能嫌弃她不成?” 护粮队渐渐远去,陆路运粮本就艰难,再加上绵绵细雨下了十多天,便是官道都泥泞不堪,这一路走得便越发艰难。九阿哥许了重金,并承诺若是能提前到达,奖金翻倍。看在钱的份上,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头赶路。 从白天到黑夜,护粮队在雨里走了一天,这夜却没能寻得客栈,只得在路边的一间破庙落脚。 马车上备有被褥,虽不及他平日用的豪华,睡一觉却是不成问题。金明跳下马车:“九爷,小的去给您弄些吃的。” “去吧,让大家多喝点热乎的,晚上注意保暖,莫要着凉了。” “哎。” 胤禟闭着眼睛养神,盘算着此事若是真如他猜想一般,也不知皇阿玛还会不会护着太子。 “咚咚。” “咚咚。” “咚咚。” 有节奏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胤禟猛地睁开眼睛,身上毛都竖了起来:“什么人?” “咚咚”声于是越发急促。胤禟左右四顾,最后起来,一把掀开了自己屁股下的盖子,然后就对上了婉宁憋得通红的脸。她从柜子里头爬出来:“哎呀可憋死我了。” 胤禟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婉宁自己也说不上来,只是听说九阿哥要亲自去清河,她就只剩了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一起走一遭。她指着自己的喉咙:“爷,水。” 胤禟神色复杂地给她端了一杯水,一脸复杂地问道:”你就在这柜子里头呆了一天?” 这么小的杯子,都不够她润喉的,婉宁干脆拿了茶壶,咕噜噜牛饮了一番。大半壶水下去,干渴的喉咙总算得到了拯救:“没,中午您跟金明下车的时候,我偷偷出来喝了点水。” “你跟来干嘛啊?知道此行有多危险吗?” 婉宁理直气壮道:“就是知道所以才不放心爷一个人啊!” 直白的关心让胤禟所有的气都憋了回去,他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半晌,用力将她拉入了怀中。 因为在柜子里憋久了的缘故,婉宁的脸热烫得惊人,贴在胤禟微凉的衣裳上,舒服得她直想叹气,如果他没有抱这么紧就更好了。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爷,我好饿。” 从早上粮队出发开始,她便只吃了两块糕点,怕中途要上厕所更是连水都不敢多喝。此时只觉胃空落落的难受到不行。 胤禟可算放开了她,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男装,长发编成辫子,帽子却已不翼而飞,小手捂着胃部,满脸可怜兮兮地瞧着他。 担心变成了心疼,他拉开车门唤了一声:“金明。” 金明赶紧跑了过来:“爷,侍卫们煮好了面,今儿菜肉都足,味儿倒也不错,小的正准备给您拿一碗呢。” 胤禟道:“两碗。” 啊? 金明愣了一下,心道,原来爷这么饿了,看来中午备的点心爷不喜欢。但这山野粗食……管他呢,爷说两碗就两碗呗,吃不完大不了他吃了,左右也浪费不了。 “好嘞,小的这就去给您拿。” 片刻之后,端着拖盘打开马车门的金明立成了雕塑,为什么他好像瞧见了福晋? 胤禟瞪了他一眼,自己动手接过了他手中的托盘:“看什么看,主子都不认得了吗?” 然后用力关上了车门,徒留金明满脑子问号。今儿他一路跟着主子坐的马车,福晋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 婉宁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关心金明的想法,她正抱着面碗吃得稀哩哗啦。热烫的汤面顺喉而下,暖意顺着四肢百骸流转,让她的胃变得热乎乎的,浑身的力气似乎也跟着回来了。 胤禟紧张地看着她,生怕她被噎着。 好在婉宁没让这种事发生,几大口之后,满足地作了个瘫靠的姿势,抚着肚子感叹:“总算是活过来了。” “该,让你傻成这样?你中午出来,爷还能饿着你不成?” 第144章 五星连珠 婉宁道:“可中午要是出来,你又让人送我回城怎么办?我不得等马跑远点儿再出来啊?” 胤禟的心软得一榻糊涂,倾身将她额边的一缕碎发别上去:“知道你离不开爷,但也不能躲柜子里啊,万一憋死了怎么办?” 谁离不开你啊?自恋狂。 婉宁想以驳,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前世的她,小心翼翼,走一步算三步。因为一不小心就得饿肚子,就有可能没学上,就有可能让本就艰难的生活变得更加艰辛。 换作前世的她,绝无可能跟着九阿哥出行。因为她对清河的情况并不清楚,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变得被动。可事实却是:在知道他要去清河时,她满脑子就只剩了一个念头,就是要跟着他。 以致于在他们上车前,自己躲进了这个柜子。她羞愧地低下头,难道自己真喜欢上这个花心大萝卜了吗? 胤禟是认定她喜欢自己喜欢到无法自拔的,如今也不过是印证了而已。这种感觉很是微秒,他身边的确女人无数,但有勇气跟着他一起进灾区的,也就这一个了吧? 他揉了揉她的头:“吃饭吧,吃完再说。” 吃完饭就该算账了:“你就这么跟爷出来,哲羽知道吗?” 婉宁摇头:“哪敢让我小哥知道,再说我也是临时起意,换了衣裳就来了,只有初晴晓得。” “你确定要跟爷走?爷跟你说,这一路可没船上舒服,颠簸不说,进了清河没准会遇上难民,到时候就更危险了。” “爷都去得,我自然也去得,爷不比我金贵么?” 胤禟扫了她一眼:“你倒是对答如流,这一路光想着怎么驳爷了吧?” 婉宁低头玩衣角,缩在柜子里一路,她不想这些还能想什么? 运粮队多了个纤弱的少年,侍卫头领有些担心,可别顾着这位的身体慢了进度啊。他寻了几个手下合计,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没得办法。 毕竟九爷才是那个出钱的人,别说带一个少年,他便是要带一堆娇滴滴的娘们儿,他们也无立场去阻止。 雨夜深沉,马车在破庙的角落里,而马车外,一群汉子守着运粮车,一半休息一半守夜,在篝火堆里围成了一个圈,躺得横七竖八,鼾声雷动。 金明贴心地在马车外又拉了一块帘子,和外头的粗汉子们隔开来。 马车改成的床有点小,婉宁白天昏昏沉沉睡得有点多,此时睡意全无,睁着双圆润的大眼睛努力去听外头的动静。 雨声绵密,鼾声四起,着实没什么听头。 可若不将自己的注意力散出去,身后九阿哥的气息就太浓烈了些,她已经整个人都被这种气息包围了。马车上的床不比家里,宽大概只有一米二,并排躺了她跟九阿哥两个人,她稍稍一动,便会触碰到他。 虽然隔了一层衣料,但依然让人脸红心跳。 “怎还不睡,是这床太硬了么?”九阿哥嘟哝着翻了个身,大手自然地搭到了她的腰间,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婉宁的颈间,立时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我还不困。” “爷也睡不着,这马车太硬了。”尊贵的九阿哥早已习惯了高床软枕,偶有出行也跟着一大帮侍候的下人,从不在吃住上怠慢半分。像现在这样随身侍从只得一个金明还真是头一遭,且为了赶路方便,马车比寻常马车奢华一点也有限,不然根本跑不快。 婉宁倒是觉得还好,她以前睡惯了宿舍的硬板,总觉得床越硬越舒服。 左右睡不着明日也能在车上接着睡,婉宁提议道:“既然爷也睡不着,不如看书吧,柜子里放了两本游记。” “外头都是干粮,这马车里易燃的东西也不少,还是不点灯了吧。” “没关系,我有这个。” 她在衣裳里掏了掏,拿出了一颗莹光烁烁的夜明珠。黑暗中陡然出现光明,两人都齐齐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胤禟颇为惊喜:“你竟把这个也带来了?” “旅途无聊,总免不了看书打发时间啊,我习惯用这个了,对着烛火就觉得伤眼睛。” 胤禟高兴道:“有这个可就方便多了。” 既然不用担心失火,他自然也就不强迫自己入睡了,不过他对看书没兴趣,倒是翻找出一副棋盘:“看书没甚意思,咱们下棋吧。” 木刻的棋盘在被褥上打开,婉宁选了白子。也不知是何石头打磨的,触手微凉,颗颗圆润光滑,特别有手感。 黑子先行,胤禟也没客气,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他不好这个,棋艺跟几个兄长比起来差了老大一截,便是十四那个天天嚷着要当将军的也比他厉害得多。近来婉宁总跟初晴围着棋盘斗得不亦乐乎,没准是个高手呢。 万一自己输了,他的谦虚可就太打脸了。 婉宁落子很快,且毫无章法,几个来回后,胤禟越发打点起精神来,可不能输给媳妇啊。 他绞尽脑汁地研究着棋盘,好不容易落下一子。然后便见婉宁“啪”一声落下一颗白子:“哈哈,五星连珠,先赢一步。” 第145章 甘洲难民 在九阿哥满脸莫名地注视下,玉手飞快地捡起五个连成线的白子,然后吃掉了一颗黑子换成白的。婉宁还将那黑子拿到九阿哥眼前晃了晃,十足的小人得意。 胤禟呆了半晌:“你,这是什么玩法?” “五子棋啊。” “五子棋是什么鬼,这是围棋。” 婉宁的笑容僵住:“我不会围棋,只会五子棋,爷你在跟我下围棋吗?” “当然,这什么五子棋,爷怎么听都没听过?” 婉宁眼珠转了转:“闺阁女子打发时间的玩意儿,爷不知道很正常。不过爷,我只会这个,要不您陪我玩玩儿,这很简单的,五子连成一线就成了。” 胤禟也不爱下围棋,见有新玩法自然乐意试一试,于是两人开始了黑白子之间的厮杀。 五子棋容易上手又妙趣横生,委实是打发时间的必备良品。婉宁经验丰富,先时自然是稳赢。但九阿哥脑子聪明,几局下来掌握了其中的关窍,便偶尔也能搬回一两城。 他觉得自己进步神速,越发来了精神。 直斗到外头只剩一片鼾声,婉宁哈欠连连,他才依依不舍地放手:“睡吧,明儿还要赶路呢。” 婉宁如蒙大舍,收了棋盘,哧溜一声就钻进了被子里。 胤禟笑了笑,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玩到困倦,什么床不够大,不够软那就都不是事儿了,沾枕不久,两人的呼吸便都变得绵长起来。 雨天赶路本就艰难,更何况还带着一车车的粮食。 过了山东地界,便进了河南,清河县便在河南甘洲。 雨势越发大了起来,九阿哥冷笑着将一封信放下:“他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婉宁好奇地问道:“爷,谁的信啊?” “八哥的,山东河南陕西三省的官员联名上书,言道黄河决堤受损严重,正请求朝庭追加安抚款,不然怕引起民变。” 婉宁眨了眨眼:“可是爷,咱们刚过了山东,那边虽说淹了些田地,但灾情并不算太严重啊。” “哼,不说得严重点又怎能要到钱,这帮贪官污吏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手中有权有几人能忍住不贪啊,要我说,皇阿玛若是抓几个典型,狠狠地处置一番,这股歪风邪气没准能刹住。” 胤禟叹了口气:“皇阿玛一向讲究以德服人,近几年对臣下越发宽容。十弟从齐齐哈尔回来,报了几个贪污军晌的将军上去,结果至今都没半点动静。倒是皇阿玛恼他行事冲动,现在还在宫里禁足呢。” 千古一帝居然也犯这种错?婉宁觉得有些迷糊,不过没关系,她知道,康熙之后,雍正上台,然后用他的铁血手腕狠狠收拾了几批贪官。 所以这种事,就用不着她这种小人物操心了,她给九阿哥递了杯茶:“爷,那您把这儿的情况写个奏折呈给皇阿玛呗!” “嗯,这是自然,今晚到了客栈爷就写折子,这帮人简直狗胆包天。” 除了第一日,他们都不曾错过宿头,每晚在客栈落脚,虽说劳累了一天,晚上好歹能睡个好觉。近来黄河决堤,这一带粮价猛涨,许多运粮队往这三省赶来,九阿哥他们这一队虽然粮多些,倒也不算太突兀。 这一日,路上多了好些难民。三五成群,衣衫褴褛地走在官道上。见了这一车车的粮食,这些人都忍不住投来贪婪的目光,但碍于这些一看就很能打的侍卫和保镖,没有人敢上钱。 这时节,没点武力值,谁还敢往这一带运粮。 有老弱妇孺仗着天然的弱势跪地讨要,但皆保镖拔出大刀吓退了。看得出来,这些人虽在逃难,但还远未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不然绝无这么好打发。 婉宁虽然同情他们,但也知道这个口子不能开。给了第一个人粮食,那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无数个便会接踵而至,若是引发哄抢,便是他们有这许多人也未必护得住。 侍卫和保镖们越发谨慎了起来。 金明恭敬地站在车门前:“九爷,前头便是甘洲了。” “怪不得难民多了起来,可有打听到什么?” “甘洲房屋还好,但良田淹了不少,眼下正是秋收之前,所以这一季的粮食多没能保住。逃出来的多是佃农,他们没了粮食,但还得交租子,活不下去了。便想趁着冬日来临之前去到一个大点的城市,好歹能打打临工。” 一季粮食的损失虽大,但除了佃农,其他人家也不是全扛不过,不过是日子苦点罢了。只要还有一点希望,没人会愿意背景离乡。 胤禟问道:“可有清河县的消息?” 金明摇头:“只知道清河,清水,元临,会安,甘泉五个县受灾最重,但目前还没有灾民逃出来。” 胤禟蓦然起身,声音生生拔个了三个度:“怎么会?难不成五个县都被洪水淹了?那得死多少人?” 第146章 想劫道吗 天渐渐黑了下来,运粮队走入了一片林子。有经验的保镖头子喊道:“大家伙快着些,趁天全黑前加紧通过,穿过这片林子,前边有家客栈,虽然小了点儿,但好歹有个地方落脚。” 风餐露宿的,哪有客栈舒服。这位唐九爷是个不差钱的,有条件都不会亏待他们。 外头侍卫们的应和声依次响起,略显凌乱的步伐踩在满是泥泞的山林中,不时传来枯枝被压断的声响。 但这些声音听在婉宁耳边却无比悠远,她的心思已经飞向了灾情最重的五个县。 全淹了吗? 这个猜想让婉宁心头发紧。如今不比后世,直升机大邮轮,总能抢救些人出来。这个世道,如果没能第一时间把人救出来,天灾之后就更难了。 五个县的人命,那得是多少啊? 婉宁想着都觉心间发颤,抖着嗓音问道:“爷,那五个县真没了吗?” 胤禟面沉如水:“爷也不知道,先过去看看吧。” “今儿拦路那位是个官爷吧,他想干什么?” “这么些粮,太平年间都值不少钱,放到现在的甘洲,说是有价无市也不为过,你说他想干什么?”说到这个,胤禟就一肚子火,居然暗示他卖粮要先孝敬上头。 若不是他想将这片的形势查得更清楚点,那个姓傅的一准儿已经被他砍了。 婉宁叹了一声:“爷,别气了,等把实情报上去,皇阿玛会处理的。” “就怕皇阿玛舍不得。” “怎么会?那个傅大人居然敢大剌剌地找商队要孝敬,平日里还不知怎么收刮民脂民膏呢,这等蛀虫不处理了还等着过年吗?” 胤禟道:“太子的势力在这一带经营良久,动一个傅逢泽容易,就怕牵一发动全身,到时候真将太子的势力连根拔起,皇阿玛定不会同意的。” 婉宁嘟起了嘴:“不是说天子犯支与庶民同罪么?皇阿玛怎能因为太子如此是非不分?” 胤禟赏了她一个爆粟:“别胡说,皇阿玛都敢编排,你是不要命了吗?还有,谁跟你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那种骗无知少女的话本儿少看一点儿,这话讲出去也不怕人笑话,平民百姓岂能跟天皇贵胄相提并论?” 婉宁不服气,王候将相宁有种乎? 她正待反驳,外头却突然传来一声马的长鸣,马车剧烈地抖了几下,直接将婉宁和九阿哥甩得东倒西歪,好一会儿才稳住身形。 刚一坐稳,便听得外头一阵长刀出鞘的声响,金明气势十足地问道:“尔等想干什么?” 九阿哥拉开车门走了出去:“怎么回事儿?” 金明:”九爷,有人要劫道。” 天已经黑了,婉宁借着火把的光往外张望。马车的对面,一群手拿各式兵器的人衣衫褴褛,浑身沾满了泥浆,比这两天路上见到的难民更像难民。但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又脏又破,却依稀瞧得出是官府中的衣服。 九阿哥把婉宁的头按回去,不无嘲讽地开了口:“就你们这样,也敢来劫爷的道?” 那群难民的目光几乎都粘在了粮车上,可见其渴望,但两边人马,一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一边则是兵强马壮,神采奕奕,都不用对比便已现高下,他们便是再贪婪也没人敢上前。 可也没让开。 对峙了一柱香之后,领头的难民对着他们跪了下来:“这位大爷,求您救救清河的百姓吧。” 胤禟拧了眉:“你是清河人?” “吾乃清河县令谷满仓,求大爷赊借些粮食,等这关过去,我定将所有粮款全部补足。” “爷凭什么信你?” 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印鉴:“这是我的官印,可以抵押给你。” “大人不可,说什么也不能将官印抵出去啊?官印丢失,那可是重罪。” “都活不下去了,还讲什么罪不罪的。”那人给九阿哥重重地叩了个头,五体投地,半晌都没有起身。 胤禟眯了眯眼睛:清河县令谷满仓,名字倒是对得上了。在听完婉宁听的说书后,他便传信让八阿哥打听了下谷满仓这个人。的确是个为民办事的好官,不枉那些说书人如此吹捧他。 只可惜生不逢时没能遇上一个好上司,他这些年的功劳多半都被旁人冒领了去,以致于在清河县令这个位置上蹲了足足九年:“金明,去检查下他的官印。” 金明依令行事,片刻后道:“九爷,是真的。” 婉宁拉了拉九阿哥的衣摆:“爷,问问他们那几个县的情况,有多少人遇难?” 没想到婉宁这么关心这些人,胤禟稍稍愣了一下,旋即问了出来:“你们从清河县过来吗?县里多少人遭了灾?” 第147章 求援 淅淅沥沥的风雨声中,谷满仓的声音满是悲怆:“洪水发得急,清河县灾情最重,有至少四分之一的百姓被卷入洪流,剩下的如今被困在高地上,但是知府下令封了我们五个县,再无粮食,几万百姓就得活活饿死了。” 封县,胤禟心头一跳,察觉到了此事非同小可,他道:““寻个地方落脚,让他洗干净了再到爷跟前回话。”他的身份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然不能在大雨中随便问话。 且这事明显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许是他的气势太足,也或许是己方人马明显比他们强出太多,总之那帮难民在嘀咕了一阵后竟真的跟在了他们身后。 出得密林不久,果然碰上了保镖头子说的客栈,金明拿出三张百两的银票,客栈的掌柜立刻殷勤起来。 谷满仓瞧着胤禟的气势,只觉此人定非常人,他拱手行了个礼:“敢问阁下是?” “我姓唐,家中排行老九,你只管叫我唐九爷便是。” “不过一个商人,凭什么让我们大人称你为爷?”跟在谷满仓身边的一个小青年没忍住,当下便开始呛声。 胤禟也不生气,指着一车车被搬进客栈的粮食:“凭这些,够吗?” 小青年顿时熄了声。其实这些粮看着虽多,但对于几万难民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但撑得一天算一天,只有活着才有转机不是吗? 谷满仓忙道:“属下不懂事,还请唐九爷不要与他一般计较。不知唐九爷欲将这些粮食卖多少银钱?” “爷对发国难财没有兴趣,瞧你这样近来吃了不少苦吧,一会吃碗热的,再好好洗个澡。”不是他嫌弃,实在是这群人身上都一股子怪味儿,要不是他们这一行体面人打了头阵,店家根本不会把这群形容与乞丐差不多的人放进来。 这一行大概四十来人,金明一时间也寻不出合适的衣裳,只得紧着谷满仓,给了他一套干净的衣裳让店家带他下去洗漱。 两刻钟后,洗漱干净又吃了碗热汤面的谷满仓被带到了胤禟房中。 “清河县令谷满仓,康熙三十三年恩科同进士,对吗?” 谷满仓有些诧异,旋即点了头:“你怎么会知道?” “我家夫人爱听说书,关于你的事迹倒也听说了一些,坐吧,跟爷好生说说清河的情况。” “唐九爷,我瞧得出你绝不是个普通商人,但这事情太大,你若是牵扯进来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你能答应赊借我们这些粮食,清河百姓已经感激不尽。” “爷一路走来,甘州难民不少,但还没到穷途陌路的时候。离家求生的也多是佃农,怎你们就混成这样了。堂堂县令居然想要拦路劫道,说,你劫了多少走商了?” 谷满仓摇头:“你误会了,我们也刚刚从山上绕下来而已。” “山上?据爷所知,清河县是个盆地。” “是盆地,但两面环山,另两边的路已经被知府派兵堵死,我们这些人费了不少力气才翻山逃过来,为的就是将奏折上达天听,求皇上放百姓一条生路?” 胤禟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县被封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 “还能撑多久?” 谷满仓诧异地看向他。 胤禟道:“你的折子呢?” “唐九爷?”谷满仓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劲儿了:“您到底是谁?” “能让你的折子最快上达天听的人。”他掏出了身上的麒麟玉佩,那是皇家的标记,他的玉佩上还写了个九字。 唐九爷,唐九爷,当今九阿哥,名叫胤禟。 谷满仓几乎喜极而泣,朝庭终是没有放弃他们,派来了一位皇子。他深深跪拜,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半晌都不肯起来:“求九爷为清河五县的百姓做主。” “爷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弃尔等于不顾,折子呈上来吧。” “九爷,下官还有一本账册,是下官任职九年以来,清何县收到的修缮黄河的款项。” “哦,多少?” 谷满仓的声音充满了心酸悲怆:“拢共四百两银子。” “啪!”胤禟一掌用力拍在桌子上:“混帐。” 黄河这些年安安稳稳,但每年朝庭拨下的修缮款项都不下于百万。甘州作为最低谷的地段,收到的钱只多不少,可轮到清河县,却仅有四百两银子。 四百两够干什么?怕是那些官员一顿饭就吃完了。 谷满仓留下两本奏折。 一本是五个县令联名上书的求援折子。另一本则按了上万个血手印,那是万名向朝庭求一条活路的血书。 第148章 一起去流浪 夜明珠闪着润润莹光,照亮了客栈简陋的桌案。 宣纸早已铺好,狼毫饱蘸浓墨,却迟迟未曾落笔。婉宁洗漱完毕,端了碗热汤面过来,白色的宣纸滴了浓墨,晕染出一片黑印,生生毁了一张上好的宣纸:“爷,还没想好奏折怎么写么?不如先吃碗面吧,你晚膳都不曾吃下什么。” “爷吃不下。”胤禟索性放下了笔:“爷着实没想到,这边的官员居然已经猖獗到这个地步,好几万条人命啊,朝庭都养了帮什么玩意儿。” 婉宁有些疑惑:“爷,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封县啊。” “因为只有死人够多,才能证明他们折子上所谓严重的灾情。他们想用这几万条人命让朝庭的拨款变得更加名正言顺,这帮混蛋,拿着朝庭的俸禄,却行着草菅人命的勾当,爷只恨不能生撕了他们。” 婉宁的心顿时沉了下去,简直不敢想像,如果九阿哥没走这一趟,没有直奔清河,那这几万条人命最终会是什么样的归宿。 她轻轻给九阿哥捏起了肩膀,感慨道:“幸好爷来了。” 胤禟的声音有些幽远:“你觉得爷该管这事儿吗?” “爷?难道您不打算管?”婉宁惊讶极了。 “昨儿八哥的信到了,皇阿玛才处置了索额图,如今正觉亏欠太子,区区谎报灾情,就算报上去,怕是最后也只是推几只替罪羊出来了事。与其这样,不如留着这事儿当把柄,到时一击必杀。” 这就是权术了,婉宁不太懂更不想懂:“可是爷,如果只是贪污些银子就算了,可如今牵扯进五个县的人命,此事若是拖下去,恐酿成大祸。” “爷在想,若是任由事态发展,搭上这五县人命或是闹了哗变,皇阿玛还能不能让板子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夜明珠足够明亮,婉宁离得又近,近得足以看清九阿哥眼中的阴鸷和挣扎。 扳倒太子和五万条人命,婉宁倒吸一口凉气,颤着声劝道:“爷三思。” 胤禟愣了一下:“你要爷救这些人?” “爷,五个县的人命不是小事。爷是皇阿哥,若是连您都只想着打击政敌,这些枉死的百姓该到何处伸冤?谷满仓一个小小县令尚能为了百姓的口粮交出生死悠关的官印,更何况是爷呢?且也不用爷做什么,只要爷把谷满仓的奏折传上去就行了。” “你可知,皇阿玛为何发作索额图?他是在为太子登基剪除隐患,没了索额图,他日后登基就不会受外戚干涉。”以皇阿玛对胤礽的宠爱,他登基就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他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简直难以想像。 婉宁知道九阿哥对太子有多厌恶和忌惮,她心里也没了底,可光是听着五个县好几万条人命,她就做不到视而不见:“爷您听我说,皇阿玛身体尚且康健,太子德不配位,就算此事不足已扳倒他,也足以动摇他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只要有了裂痕,废太子便是迟早的事儿。可这五个县的人命却是等不得,若是再迟一步,怕是就救不回来了。若是皇阿玛知道您明明有机会救下他们却为了打击太子而装作不知,他可会饶了你?” 胤禟沉默,婉宁咬着牙等一个答案,亦不敢再出声。 房间陷入难言的沉默,只闻得屋外一片风雨交加。 一墙之隔的谷满仓或许正因他的到来而满怀希望,几山之隔那些被淹没了家园的百姓此时又该是怎样的惨状? 胤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握住了婉宁的手,另一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瞧你哭的,爷说不管他们了吗?” “爷。”婉宁惊喜地抬头,然后扑进了他的怀里:“我就知道,爷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爷,婉宁发誓,就算拼尽全力,也绝不会让太子登基。” “就凭你能起什么作用?得了,这是爷要考虑的事儿,真有那一天,大不了爷不当这皇阿哥了,天下之大,还能没爷容身的地方不成?” 婉宁用力点头:“到时候,我就陪着爷一起去流浪吧。” 胤禟从喉咙中溢出一声轻笑:“好。” 第149章 婉宁出主意 既已有了决定,胤禟也不再耽误时间,连夜写了一封长长的奏折,连同谷满仓给他的奏折和账本一起交给侍卫中的最高统领阿尔泰,让他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城。 阿尔泰有些奇怪:“爷,沿途都有皇上的暗探,是否让他们转交?” “皇阿玛的暗探若还忠于他,黄河一带的真实情况皇阿玛早就知道了,朝庭又怎可能一再拨款?你回去的时候沿途务必小心,莫要被人看穿了身份。等进了京城,拿着爷的令牌直接进宫面圣。” “不用与八阿哥商量吗?” “八哥办事总追求尽善尽美,这折子到了他手上,怕是不知要耽误多少天呢,你且照爷说的去做便是。若是受阻,可救助十弟。” 阿尔泰跪地:“九爷放心,属下定当以最快的速度办成差事。” “去吧。” 雨似乎更大了,阿尔泰脱下侍卫服,和保镖头子黄于勇要了一套寻常的短打,连夜踏上了回京的归程。 客栈的床上,婉宁轻轻抚过胤禟紧蹙的眉:“爷在担心阿尔泰吗?” “阿尔泰为人谨慎,武功高强,自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那爷还在愁什么?” “爷在想,还有什么法子能弄到更多的粮食。咱们运的粮虽不少,但要供五个县百姓的嘴,怕是也撑不过几日。” 婉宁奇道:“爷既然决定管下这事儿,咱们到甘洲知府衙门,下令解封不就好了吗?” 胤禟抓住她的手指把玩:“你想得未免也太容易了。封死五个县的灾民,好几万条人命,你以为凭一个小小的甘洲知府有这胆子吗?” “爷的意思是?” “这一片上百个官员,怕是没几个能逃掉。你说,他们若是知道爷到了此地,还打算把这个事儿捅上去,他们会怎么做?” 婉宁悚然一惊,心头泛起一层冷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先下手为强,决不会让爷活着回去。” “你这会儿倒是想明白了,所以爷的身份决不能曝光,更可恶的是,爷这些粮已经叫那姓魏的盯上了,要不知不觉地弄到清河县那边去,怕也有些困难,还得想个障眼法骗过他才成。” “爷想到了吗?” “还没。” “那爷怎么不问问我,没准我能有法子呢。” 胤禟笑出了声:“你要是能想出法子,爷管你叫女诸葛。” 婉宁跟着笑道:“女诸葛不敢当,爷记得我这功劳便成。” 胤禟一愣,身体往外撤了一些,仔细打量着这个与她同床共眠的女人:“你,你真想到法子了?” “虚张声势、无中生有,爷觉得如何?” “详细说来听听。” 婉宁斟酌了一番:“这个客栈位于官道边上,是去甘洲的必经之路,人来人往,近来粮商不少。爷不妨坐镇此处,放出风声,高价收粮。” “收粮?” “对啊,进入甘洲卖粮首先便要被官员盘剥一层,便是粮价再高,赚头也不多了。如果爷给的价格合适,那些粮商自然知道怎么选择。待到深夜无人之时,爷再让谷县令的人偷偷把粮分下去便是。” 胤禟想了想便知道,这委实是个良方,他捏了捏婉宁的脸:“法子倒是不错,就是有些费钱。” “爷最不缺的不就是钱么。” “钱财是一方面,爷担心那些贪官坐不住。” 婉宁眼珠子转了转:“那爷便先费些钱财稳住他们嘛,都说奇货可居,爷大量收粮。别人自然会认为您打算屯粮大赚一笔,这时节,自然不能少了疏通官员,爷不妨先孝敬些许银子,再许诺与他们分几层红利。这样一来,他们只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能收到钱,自然没有不应的理儿。” 胤禟盯着婉宁看了许久,看得她心里毛毛的:“爷,怎么了?” “爷在想,如果你是男子,董鄂家的二房最出息的怕就是你了吧。便是你大哥的脑子转得都没你快啊。” 唉咳,这也是占了后世的便宜嘛。想当初她好歹混成了小高层。见惯了大人物们争夺市场的手段和流程,哪能这点事儿都想不透。又不要她具体损伤,出个主意自然不在话下。她略有些心虚地道:“我看了那么多话本子,这点事情还能想不到?” 胤禟道:“这么说,爷对你的话本子还真是挺好奇的,等回了府,就把你那些话本子都给爷瞧瞧。” 婉宁:…… 她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爷,谷满仓他们既能翻山逃出来,那些百姓为何不跟着一起逃呢?” “哪有那么简单啊,毕竟关系着好几万条人命,那帮子贪官再是胆大包天,也不得不小心谨慎。他们这些人能掩人耳目逃出来已相当不易了。” “那他们要怎么把粮运回去?” 第150章 依计行事 胤禟给她掖了掖被角:“这是谷满仓该操心的问题,这点事都做不好,要他何用?再说,里头那些难民能坚持这么多天,想来他们也还没到弹尽粮绝的地步,都是小老百姓,习惯了地里刨食,多少总能弄到些吃的的。爷给了他们粮,他们若还坚持不下去,那就是他们的命了。” 婉宁想了想,深以为然。这个时代的百姓其实比后世要坚韧得多。 夜里跟九阿哥商议粮食的事儿,婉宁费了不少神,所以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旁边的位置已然冰冷,昭示着九阿哥早已起床的事实。她也不甚在意,伸了个懒腰才从床上起身。 屋外传来金明的声音:“夫人可是醒了?” “金明?你怎么这这儿,爷呢?” “九爷在楼下收粮,夫人可要洗漱?” “自然是要的,让人把水送进来吧。”婉宁利落地穿衣,自己跳下了床。她本就习惯自己照顾自己,在外头穿的衣服也不像宫里一层又一层的,倒也难不了她。 金明唤来了小二,待婉宁洗漱完毕后道:“夫人,这客栈的老板有个十五岁的女儿,夫人身边也没个丫环,不如让她来伺候您几天?”他虽是个太监,可到底还是不太方便。 婉宁却是摆摆手:“用不着,爷那边可顺利?” “刚谈成一笔生意,现下应该在结账。” “不错,我下去看看。”她给自己扣上瓜皮帽,转眼便又成了翩翩少年。 客栈柜台上的掌柜已变成了九阿哥,他挂着温和的笑容,正和一个身着绸缎的中年人算账:“古老板,甘洲粮价是贵,但你知道你得给上头交多少粮吗?没那人脉,这财可不是那么好发的啊。卖给爷多好,虽然少赚一点,但是又快又安全,不比你自己去甘洲划算多了?” 古老板显然对此次的成交价格颇有微词,不太乐意地道:“话虽如此,但唐九爷这价压得未免也太低了点儿。都是同行,您大块吃肉,好歹也给我们这些做小生意的留口汤啊。” “五成利已经不少啦,古老板若是还不满意,大可以拉粮进甘洲试试,就是不知道,你真进了甘洲,一共得遇到几个傅大人?” 古老板已经被姓傅的盘剥过一遭,要不也不会临到甘洲了还把粮卖给这个唐九爷。他叹了口气:“罢罢,这钱终不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挣得的。” 他拱手辞行,已不想再跟这个奸商多说。 胤禟自然不会在意古老板的情绪,他盘算了下这个粮价,唤了声:“金明。” 金明跟着婉宁已经走到了楼梯口,闻言迅速地跑了下来:“爷,您寻我?” “你去济南跑一趟,给哲羽送封信。” “九爷,奴才亲自去吗?” 胤禟一脚扫了过去,好在金明身子灵活,躲了开去。 他也没在意没踢到人,不爽地问道:“怎么?爷是使唤不动你了么?” “那自然不是,但是九爷,您此次出门也没多带个侍候的人。奴才要是走了,谁来侍候您啊?” “爷没手吗?没你还过不下去了不成?快滚,耽误了爷的事儿,当心爷剥了你的皮。” 金明还是担心,但是胤禟道:“别磨叽了,爷身边也就剩你是哲羽最熟悉的。你以为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拿着爷的信过去,便能从哲羽那弄到大笔银子么?” 他估摸了下,没有几十万两银子,怕是吞不下半个月经过这条道的粮。更何况,还得带着银子去甘洲的知府衙门走一遭。金明毕竟是内侍太监,虽然一路来掩饰得挺好,可万一被那些贪官认出来,他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 这年头,除了宫里可没人敢用太监。 所以还是把金明打发得远一点比较好。 想到自己晚上还得带着银票去跟送礼,他就心头郁猝,他堂堂皇阿哥,从来都只有别人孝敬他的份。想不到来一趟甘洲,居然还要他去给人送礼,想想就憋屈。 不过,此事关系着那五县百姓的存活,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是夜,九阿哥便和那傅逢泽搭上了线,带着几万两银票进了甘洲知府衙门。他也才知道,这个胆大到寻粮商要好处的所谓傅大人,不过是甘洲知府的师爷而已。 一个师爷都敢如此嚣张,可见这一片的官员黑到了什么地步。 胤禟忍着气,和甘洲知府好一番周旋,又献上了三万两的银票,承诺事成之后,还会有巨额分红,这才让甘洲知府松了口,同意他在城外收粮。 一回到客栈房间,胤禟就气得摔了只杯子。 第151章 带回一小妾 瓷杯厚重,摔到楼板上裂出清脆的声响。婉宁给他倒了杯水:“爷,受气了?” “哼,那徐棋安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让爷伏小做低,等爷处理了这事儿,非扒他一层皮不可。” “爷受委屈了,来,喝杯水消消火。” 胤禟接过水杯,咕噜噜灌了一大口,从袖子里抽出了本名册:“这甘洲的官员怕是烂完了。” “这是什么?” “徐棋安示意爷该孝敬的官员名册,好一个狮子大开口,真当爷是冤大头了。” 婉宁捡起名册随意翻了翻,这些家伙开口要的数额真是有够惊人的,她眼珠子转了转:“爷,有了这本名册,岂非又多了桩证据,您该高兴才是啊。” “要不是看在这个的份上,爷当时就将这劳什子名册扔到姓徐的脸上去了。” “那爷接下来要一个一个地上门送钱吗?” “当爷闲的么?爷在怡红院定了几大桌,明儿晚上请这帮贪官污吏好好享受享受,他们的好日子差不多也过到头了,爷就当是给他们送行。” 怡红院? 那不就是花楼,婉宁心里不太乐意:“爷,请客而已,就不能去正经些的酒楼么?” 胤禟张口便道:“在正经酒楼还谈什么生意?” 夜幕降临的时候,九阿哥换了件冰蓝的丝绸长衫,外罩银线绣暗纹的马甲,摇着扇子风度翩翩地下了楼。他生得本就好看,被这特意选的衣服一衬,越发显得风流倜傥,贵气天成。 婉宁先是看得差点发花痴,但转念一想,这厮打扮得这般人模狗样去的是花楼,顿时一肚子气:“爷生成这般模样,到了那怡红院到底是去嫖人,还是去被占便宜的啊?” “别闹,爷是去办正事儿的。” “哼。” “醋坛子,爷回来再与你分说。” 婉宁心一横:“爷不如带上我呗,我就扮成你的小厮怎么样?” 她身着男装带着瓜皮小帽,看年龄绝不超过十四,扮成小厮的确说得过去。胤禟却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别闹,怡红院是正经女子能去的吗?” “我这不是扮成男人了嘛!” “你这男妆扮相还不如女装呢,这模样打眼一看,跟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娈童似的。到时候被某个好这口的贪官污吏看上,向爷讨你,爷总不能为了暂时镇住他们把你给交出去吧。” 他皱了皱眉,这些天忙着赶路,婉宁天天都是躲在马车里的,他也没注意这一出,此时想起来忙交待道:“你回头就换成女装,梳个已婚妇人的发髻,省得给爷找事儿。” 婉宁不太乐意:“爷,女装哪有男装方便啊?” “听爷的别闹,等爷晚上回来了再与你分说。” 但是这一夜,九阿哥彻夜未归。 婉宁躺在床上听了一夜的风雨,挨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才勉强闭眼睡了过去。 可是睡着也还是不安稳。 梦中的九阿哥被那帮黑心官员拆穿了身份,一剑刺穿了心脏。 “爷!”她大叫一声坐起身来,额上冷汗如水流滴下,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恢复冷静,一摸,就连被褥都被汗打湿了。 “是梦,是梦而已。”她抬手拍了拍额头,这才发现,天已经大亮了。 让小二送了热水,婉宁给自己擦了身子刚换上干净的衣掌,便听楼下传来了“九爷回来了”的问好声。 她心中一喜,穿了鞋便要往楼下去,却正好撞上九阿哥上楼。她忍不住扑了上去:“爷,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胤禟笑出了声:“爷就赴个宴能有什么事儿?来,爷给你介绍个人,这是如眉,爷瞧着可心便收了房,你给安排一下,日后回家,便是四姨娘了。” 婉宁怀疑自己幻听了,他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发不出声。却见九阿哥还拧起了眉:“不是让你把衣服换回来么,怎么还这般打扮,像什么样子?” 这时打他身后走出一个怀抱琵琶、身段婀娜的女子,不伦不类地朝她拜了拜:“如眉见过夫人。” 胤禟道:“如眉最善琵琶,若是无聊了便让她给你唱唱曲儿。唉,忙活了一晚上可累坏爷了,如眉,爷已经让人给你备了房间,昨儿晚上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 “是。”如眉柔顺地应下,又朝他抛了个媚眼,才跟着小二进了另一间房。 胤禟则径自去了房间,外衣一脱直扑床榻。 婉宁只觉身上的血液寸寸凝固,她担心了一个晚上,结果他深陷温柔乡中,一夜风流,末了还给她带个小妾回来。 她只觉昨晚担心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第152章 给得起的不想要 “婉宁,给爷打盆水来,爷要洗脚。” 九阿哥的声音总算拉回了婉宁的神志。 她气冲脑门,再不愿忍下去,气冲冲地进屋准备和他理论。内间中九阿哥已经仰躺在床上,双腿搭在床沿,一副等她侍候着洗脚的模样。 妈的,叫他爷还真拿自己当大爷了。在外面乱来居然还敢回来支使她,当她泥捏的么?婉宁抬腿便踹了过去:“起来,去你的如眉屋里睡。” 是可忍熟不可忍,一身呛人的脂粉味还敢爬她的床。 那一脚正中他的小腿,胤禟顿时叫了起来:“你谋杀亲夫啊?” “呸,给我滚下来。” “干嘛啊?不知道爷累了一个晚上啊?” “放心,一会儿我就让店家给你准备虎鞭汤好生补着,也免得你年纪轻轻就精尽人亡。” 胤禟闷笑出声:“醋坛子,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这要是叫皇阿玛听见,八嫂头上大清第一妒妇的名头可就得归你了。” “谁醋了?我是嫌你脏,一身怪味还往我床上躺,我怕我吐出来。” “好了别闹,这女人是那帮人送过来的,差不多算个眼线,你小心些应对,别让她瞧出端倪。她在三教九流的地方长大的,论心机你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实在对付不了跋扈些也无妨。” 婉宁瞪大眼睛,越发不满:“明知她不怀好意你还把她带回来,她就美成那样,你连这十几天都等不得?” 等干掉那群贪官污吏,这女人还不是任他鱼肉,何必现在还是别人爪牙的时候就匆匆弄回来。 胤禟无奈道:“这是爷想不收就能不收的吗?没把这女人收下,那帮人哪能放心?爷在你眼里是那么色令智昏的人吗?” 婉宁应得毫不犹豫:“是。” “......好了,醋坛子先收一收,爷跟你说正事儿。” “昨儿不是累着了吗?还能说什么正事儿?” 胤禟脸红了一下,有些许心虚,只得出言安抚道:”她出身花楼,顶天了就是个通房丫头。再说了,此女还跟那些贪官有关系,待此事一过,定是要处理掉的,你又何必和她吃醋呢?” 婉宁没好气地道:“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倒是真狠心。” 胤禟嗤之以鼻:“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什么身份也配和爷讲夫妻之情?” 婉宁心口有些发凉,竟有些同情那个叫如眉的女子。她突然不想再说了,三观相差这么多,着实没有说下去的必要。 胤禟却是觉得没说够,拉了婉宁的手真诚地道:“你放心,日后无论是谁,都是无法越过你去的,你只管安心当你的嫡福晋便好。” 这觉悟,便是放在后世的富豪圈里都算难得可贵的了,毕竟弃了原配让小三上位的案例比比皆是。可她要的只是一个平凡的老公而已啊,婉宁压下心底的难过,告诫自己,反正迟早是要离开的,又何必在意这个呢! 以后天涯陌路,他仍做他的风流阿哥,而她与他相忘于江湖,就再也不用为这些事伤神了。 胤禟见她走神,不知为何越发心虚:“婉宁,爷跟你保证。” “不用了爷,我信你。”婉宁给了他一个温婉的笑容。 “真的?” “嗯,我让人给你打水去。”她起身离开,转过身的一刹那,强撑起的一丝笑容就变成了苦笑,不论是原身还是她自己,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个嫡福晋的位置啊。只可惜,这大概是九阿哥唯一能给的东西了。 黄河水浪滔滔,呼啸着向前奔腾,因涨水的缘故,瞧着越发汹涌。 清河县的县衙早已被淹没,只余半山腰上的几个村子还有房屋。连月的秋雨浸润下,许多茅草屋都岌岌可危,便是这些危房,此刻也挤满了人。山坡上的几块田地已被冲垮,要在这雨中刨食已经越来越不容易了。 月坡村的祠堂中,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唉声叹气,连带着留守的县衙之人也是愁眉不展。 谷大人带着几十号衙役去寻粮食,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今儿村里不太平,光抢粮就发生了好几起,他们人手不足,费了不少劲儿才给镇压下去。 再没有粮,迟早要闹哗变。 周良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决定去再出去寻寻吃的。这山上能吃的都被吃的差不多了,如今最大的粮食来源就是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虾。只是鱼网有限,加之海水来势太凶,捞上来的鱼并不足以维持这么多人的口粮,大部份人家免不了指着树叶树皮凑凑。运气好的能逮着躺在深洞中的蛇鼠。若是撞上山鸡山兔,那绝对是撞大运了。 第153章 曙光 盆地里的山能大到哪儿去?山鸡山兔就已经算是极大的动物了。周良决定再往里头走走,不过在这之前,他得去峭壁那边转转。 外头的狗官切断了他们这几个村出去的路,让他们只能在汪洋中求生,唯一出去的路便是这座高达十五丈的峭壁,上去一次委实不易。要不是衙门里有那么几个好手先上去放了绳子,那些人哪能出得去。 谷大人他们出去之前说过的,若是弄到粮了,就从那上头吊下来。 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遭了灾,粮食哪是那么容易弄到的,而且谷大人他们还得避开外头那群狗官,想要弄粮就越发艰难。但是走着走着,那边峭壁上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周良开始以为自己是眼花了,但是再仔细揉揉发现真是一个人抓着绳子往下落,隔得远看不清是谁,但有人就是有消息,他顾不得山路湿滑,立刻往那头飞奔而去。 跌了好几跤总算看清了人影,他越发兴奋:“大哥,大哥。” 那人正是他的大哥周敬。 他奔到峭壁下的时候,周敬正好落地,见到他裂开嘴笑道:“正好你来了,快去村里通知人过来搬粮。这回不用抢,保准有一餐好饭。” 周良睁大了眼睛:“哥,你没蒙我?真有很多粮?” “嗯,我们运气好,刚下山就碰上了一个大粮商,整整一千石呢!(1石=120斤)” “太好了,一千石粮,足够村里吃上大半个月了。” 周敬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这么些粮肯定是要五个县的人都分到的。” “啥?”那可是好几万人啊,这么分,一人才能分多少?” “能分多少分多少,你小子就别愁了。”谷大人对那唐九爷讳莫如深,但他瞧得出来,谷大人见完他后整个人都放松了,所以那定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也许过不了多久,这边就该解封了。他拍着周良的肩膀:“你回去别声张,先去寻师爷,让他和村长好生商量商量,拿个章程出来,看这粮到底要怎么分。放心,粮食只会越来越多,绝不会让百姓再啃树皮的。” 兄弟两很快分头行动,周良回村找人,周敬则扯着绳子让上头开始往下放粮。 每天被饿死笼罩心头的灾民很快得知谷大人寻到粮食且要分粮的消息,本已濒临绝望的他们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束光,一个个念着苍天有眼的同时,恨不得立刻给谷大人立一长生牌位。 客栈 婉宁到底没换回女装,不是她非跟九阿哥对着干,而是她不会梳女子的发髻。想当初,她为了方便都是理短发的,编个辫子都不顺溜,要她梳出个两把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叩叩。”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婉宁放下梳子起身去开门:“谁啊?” “夫人。”来的这个侍卫叫赵正康,听金明这般称呼婉宁,他也就跟着叫了。虽然他觉得这个称呼套在娈童身上着实是不伦不类,但九爷都没发话,他们底下人自然要跟着他的心思行事才成。 “何事?” “九爷呢?” “九爷刚刚睡下,有什么事你便跟我说吧。” 赵正康有些为难,一个娈童哪能做这么大的主?但吵醒九爷似乎也不太好,他想了想还是道:“是这样的,底下有人来卖粮,他足有三百石之多,九爷留下的钱不够了。” 婉宁问道:“现在粮价几何?” “三两银子一石。” “平时呢?” “听我娘说,丰年时一两银子能买到两石。” 婉宁咋舌,这是翻了多少倍啊,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发国难财:“还差多少银子?” “四百两。” “稍等,我这就给你拿。” 赵正康摸了摸后脑勺:“九爷刚睡下,还是莫要吵他了吧,我让那粮商再等等便是。” 婉宁摆摆手:“没关系,我先垫上就好。” 赵正康略觉心酸,他好不容易混成九爷身边的侍卫,每个月也才五两银子,老娘抠抠搜搜省下几个子儿,娶个媳妇又变得一穷二白了。早知道作娈童这么赚,他还习什么武啊。 不过等婉宁拿了银票给他,他又不这么想了。这般标致的容貌才能得九爷青眼吧,就他自个这五大三粗的样儿,还是安心当侍卫好了。毕竟九爷出手大方啊,这趟的粮算是安稳运到了,只等回京发奖金,婆娘眼看要生了,这笔钱来得正是时候。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般一想,当侍卫也是很有奔头的。 第154章 大清朝物价 中午的时候,九阿哥并没有起床吃饭。婉宁见他睡得酣甜,也就没去吵他,在大堂默默地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碗肉丝面打算凑和一顿了事。 正等菜呢,热闹的大堂忽而静了下来。婉宁奇怪地抬头,便见大堂里的汉子们都齐刷刷地往楼上看。 楼梯上,如眉正款款下楼。玫红色的旗袍紧紧裹着她玲珑的身段,每走一步,汹涌澎湃的前胸和纤细的腰肢便晃出一道迷人的弧度,性感得让人婉宁这个女人都觉心痒难耐,更别提这些素了好些天的汉子了。 如眉对自己造成的骚动似乎一无所知,她款款行到婉宁面前,恭敬地弯腰行礼:“如眉给夫人请安。” 婉宁摆手让她起来:“出门在外,哪来那么些规矩,你是来吃饭的吗?坐吧。” “如眉身份卑贱,岂敢与夫人同桌而食。” “那你干嘛来了?” “自然是伺候夫人吃饭啊。” 婉宁摆摆手:“用不着,你自己吃去吧。”她就点了碗面,有什么好侍候的,难不成要她吹凉了送自己嘴里么? 如眉的表情委屈不已,敢怒不敢言地又上了楼。 她们的交谈声音不大,这些汉子并不知道两人谈了什么,只知美人受了委屈,这群汉子很有几分看不下去,看向婉宁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善。 都是伺候人的玩意儿,还分什么先来后到啊?一个卖屁股的能比花娘高贵到哪儿去,而且还是这么漂亮的花娘。 婉宁对这些浑不在意,以正常速度吃完了午饭,末了还去柜台瞧了瞧今日的收粮情况。 一个上午收了三次粮,加起来不到四百石。婉宁已经了解过,一石粮等于一百二十斤,四百石就是四万八千斤,加上原有的一千石和昨儿收的。她心算一通露出了笑容,若每天都有这样的收粮速度,倒是不怕灾民饿死了。 唔,若是情况好转的话,没准还能让佃农也分得一些。这样他们就不用离乡背景去外头讨生活了。 如今不比后世,土地才是百姓的根本。离了家乡,想要安家是非常不容易的。 发自内心的笑容明媚又温暖,赵正康差点被这笑容勾没了魂儿。默念三遍这是九爷的人才没让自己露出猪哥样:“夫人,您笑什么啊?” “没什么,赵侍卫祖辈是京城人么?” “也算不得京城人吧,我家原本在城外的赵家村,后来考了武举又进了护城卫才搬进城的。” “在京城安家不容易吧?” “那可不,我们家现在还都租房住呢,我媳妇做梦都想在城里买个小宅子,院子就不求了,有个两间的屋子落脚也好啊。” “哦,两间屋子大概要多少钱?” 赵正康没想到婉宁找他问的东西这般家常,他有些疑惑,却也没深想,老实道:“这得看地段啦,中心地区咱就不想了,京城房价是真高,便是偏一些的也得要个五六十两吧,再加个厨房,哎,感觉我媳妇靠我这辈子都只能租房了。” 婉宁道:“那你知道甘洲落脚要多少钱吗?普通百姓起个房子要多少银子?” “甘洲啊,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总要比京城便宜些。若是在村里就更省了,前年我拿了十两银子回家,我爹娘添了点,就给起了三间屋子,屋顶全是青瓦呢。”他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三间青瓦房有啥好值得夸耀的,眼前这主可是能拿出四百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安个家,不知道朝庭能拨下多少款来,婉宁盘算着自己的银子,决定先弄一批来备着,介时捐出来总也是点心意。 她客气地谢过赵正康,回屋就写起了信。 闺秀茶坊刚开业不久,虽然赚得多,但刚又开了分店投入不少,怕是弄不出多少钱来,说到底还得打嫁妆的主意。婉宁咬着笔头想了半天,最后决定给初晴去信,让她将她嫁妆里头值钱又好脱手的先捡去卖了,尽快凑出三万两给她送来。 首饰送到当铺就不值钱了,可以拿到九阿哥的珍宝斋去,让掌柜的帮着脱手,不过这样一来比较耗时间,还是卖古董字画来得快。 写完最后一笔,婉宁吹了吹,见墨迹没那么快干,便又给马佳氏写了一封问候信。 刚将两封信封入信封,里屋便传来了九阿哥要水的声音。 金明没在,婉宁只得充当丫环角色,给他兑了杯温水:“爷,坐起来喝呗。” 九阿哥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看到婉宁才反应过来,金明已经被他打发到济南去了。他就着婉宁的手抿了一口,不满地道:“怎么没有蜂蜜?不知道爷喝醉酒要喝蜂蜜么?” 第155章 梳发 这个婉宁还真不知道。 嘟着嘴对水不满的九阿哥纯稚如孩童,婉宁瞬间心软得一塌糊涂,耐心哄道:“你再喝一口,我这就让人给你找蜂蜜。” “嗯。” 好乖啊! 看惯了他傲气凌人的模样,这般柔软乖顺的九阿哥简直令她想犯罪。她忙起身去寻客栈掌柜,同时告诫自己少犯花痴。就刚刚那个看着柔软无害的男人,今早刚从花楼带回一个花娘。 万花丛中过,他可一点都不纯稚。 客栈里自然不会缺了蜂蜜,婉宁端了蜂蜜水回来时,九阿哥已经起了床,正看着桌上的两封信,见她进屋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蜂蜜水慢慢喝掉,末了还不忘挑毛病:“太凉了,下回要温一些才好。” 嫌凉你倒是别一口气喝完啊。 “无妨,左右过几日金明就回来了,爷的喜好自有人记着的。” 九阿哥不高兴了:“身为爷的嫡福晋,记住爷的喜好不是你该做的事儿么?” 婉宁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道:“爷的喜好太多,我怕我记不过来。” “什么?” “没什么,对了爷,你这几日要送信回京么,可否将我这两封信一并带上。”一个话题聊不下去的时候,若是不能离开,最好是换一个话题,这一招婉宁是使得越发纯熟。 胤禟哼了一声,倒也没再纠缠,将那两封信封好塞入袖中:“明儿爷让人给你带走。你这打扮到底怎么回事儿?爷不是让你换回女装吗?知不知道底下那群人都在传爷好男风啊?” 婉宁愣了一下,但也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一个清秀的男子日日与他同吃同住,旁人哪能不往这边想。她摊摊手无奈道:“爷,我真不是不想穿女装,实在是此行未带初晴出来,我除了编辫子,委实不会梳别的发髻。” 胤禟满眼都是不可思议:“你连头都不会梳?” 婉宁羞愧地低下了头。 “不会梳头你不会开口说吗?” “难道爷会?” “美得你,还想爷给你梳头。”他顿了一下:“爷是说,爷可以寻个会的来伺候你。” “行吧。”毕竟有那么多京城来的侍卫,不及早澄清这个误会,只怕九阿哥本就多情的名声,还得再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好男风于一个皇子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 没见太子这么多年都还藏着掖着嘛。 胤禟敲响了如眉的房门。 如眉登时大喜,殷勤地将人迎进了屋:“爷,您醒啦?可要喝碗解酒汤?” “不用,你这发髻梳得不错。” “多谢爷夸奖。” 她只道唐九爷是寻个借口夸她,很是柔顺地道:“既然爷喜欢,妾身就再也不换发型了可好?” “哦,你还会其它发式?” “瞧爷说的,哪个女人会只梳一个发型啊,爷您若喜欢,飞仙髻、流云髻、堕马髻,妾身都是会的。” 胤禟当即松了口气:“那太好了,一会儿你便去给夫人梳头吧,她丫环没带,连头都不会梳,成日里编个辫子,戴着瓜皮帽,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爷养的娈童呢,没得坏了爷的名声。” 如眉再是想要讨好他也笑不出来了,和着这是拿她当丫环使了。 胤禟扫了她一眼,不满地道:“怎么,给夫人梳头还辱没了你不成?等日后回了府,你想侍候她还不定有这机会呢。” 如眉:“......爷说得对,能伺候夫人是妾身的荣幸。” 于是,胤禟便将如眉带进了屋,按着婉宁在梳妆台上坐下,高兴地道:“如眉说她会梳好几个发型,你且坐下让她试试。” 婉宁万万没想到,九阿哥说的找个会的人来帮她,这个人居然是如眉:“爷,让如眉来侍候我,不太合适吧?” 这回不等九阿哥开口,如眉便识趣地道:“瞧夫人说的,妾侍伺候主母不本就是应该的嘛,您不嫌如眉笨手笨脚就好。“ “那可不行,万一扯痛了夫人怎么办?”胤禟赶紧提醒。 本打算下些力气让婉宁绝了再让她梳发念头的如眉手僵了一下,她可算知道了,昨儿在楼里,这位爷说他家有河东狮还真不是假的。 瞧这小心翼翼讨好的样儿,她对自己的任务顿时多了几分担忧。 第156章 京城来的大肥羊 有唐九爷在旁边看着,如眉不敢做妖,老老实实地给婉宁梳了个堕马髻。 当初为了不被胤禟发现,匆忙收拾的小包袱自然带不了太多东西,除了必要的银票和碎银之外,她所带的也不过是两套男装而已。因此,她所有的首饰也就只剩了一根白玉簪,如何梳得起繁复的堕马髻,最后还是如眉拿出了自己的一对步摇才收拾妥当。 婉宁的长相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明艳不失甜美,穿着旗装自是高高在上,贵气天成。堕马髻温柔婉约,中和了她高高在上的气质,让她更显柔媚,像一个安心等待丈夫归家的女子。看着她妆成的模样,胤禟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这可不就是他的小妻子么。 如眉夸道:“夫人真是好相貌,就是这衣服委实不太相衬。” 胤禟问道:“你有带女装吗?” 婉宁摇头:“没想到会用上。” “无妨,爷带你去买。”他转头看向如眉:“有未穿过的衣裳么?给夫人送一套来,爷回头让人给你买新的。” 如眉:…… 婉宁:…… 突然好同情如眉算怎么回事? 遭了难的甘洲城依然人来人往,并没有婉宁想像中的萧条。临街的店铺照常营业,身着华裳的人们依然谈笑风声,只是平民百姓们的脸上笼罩了一层忧愁,街上跪着的乞丐似乎也比往常多了些许。 青帷华盖的马车在一家成衣铺前停下,先走出了一位身姿颀长的公子,玉冠华裳,仪表堂堂。他朝马车伸出手,很快又牵出一个明艳的少妇。 一看就是不缺钱的大客户。 有眼力见的成衣铺掌柜立刻迎了上去:“两位是来挑成衣的么?快里面请。” 胤禟财大气粗的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衣服都拿出来吧。” 好衣服都在二楼,店里的女小二领着婉宁去楼上挑选,掌柜的则带着胤禟去了偏室喝茶:“这位爷怎么称呼?” “叫我唐九爷就好。” “我说今早喜鹊怎么叫得这般响呢,原来是唐九爷大驾光临。” 胤禟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玩味道:“你认识爷?” “爷在城外大肆收粮,甘洲城内早就传遍了,谁不想认识认识,不想倒是叫小人先瞧见了真容。”掌柜的嘴越发甜了起来,人傻钱多的冤大头,今儿可不能放过。 “说说,都传了爷啥?” “自然是说唐九爷您财大气粗,胆识过人,一看就知是干大事的人。” 胤禟笑得越发自信,像极了掌柜口中的冤大头:“那是,也不看看爷是什么身家。” “爷是京城来的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九爷您这气质哪是小地方能养出来的,小的之前倒是没见过您,这是头一回到甘洲来?可有好好赏玩一番?” “这小地方有什么好赏玩的?要不是想着甘洲遭了灾,爷才懒得到这来倒腾粮食呢。家里那老头老想着把家产交给那姨娘养的,等爷这回大赚一笔回去,看他还敢不敢说爷没有生意头脑。” 掌柜的话套得差不多了,心内已直接把这唐大爷划到不学无术的纨绔一列,口中却是越发谄媚,直把唐九爷捧得飘飘欲仙。等婉宁试完衣服下来,大手笔地全买了不说,还连价都没还,乐得掌柜的眉开眼笑,不要钱的好话更是说了一箩筐还嫌不够。 胤禟照单全收,带了婉宁又去了如眉推荐的首饰铺。 自然免不了又被那边的掌柜恭维套话。 一连逛了三家成衣铺,两家首饰铺和两家胭脂铺后,胤禟才带着婉宁满载而归,算算花费,几家店加起来竟超过了千两银子。 婉宁坐在马车上算了会儿账:“爷,我怎么看都觉得今儿这些东西买贵了,咱不会被当成肥羊了吧?” 胤禟笑得邪恶:“就是要他们把爷当做冤大头才好啊,瞧着吧,今儿那些掌柜起码有五家得跟甘洲的官员联系。有了这人傻钱多的名号,爷行事就不会再有人怀疑了。” 婉宁一脸震惊:“爷,你故意的?” “那是当然,不然干嘛非让如眉给你推荐成衣首饰铺,爷还瞧不出好成色吗?”他嫌弃地翻了翻婉宁的新首饰:“啧,甘洲这边的东西跟京城就是不能比,你先将就着用,等回了京城爷再给你准备新的。” 第157章 上达天听 五日后 连下了两个多月的雨总算停了下来。久不曾露面的太阳也挂上了高空,虽然时不时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但好歹也算是露了头。 胤禟一边高价收粮,一边孝敬甘洲城的官员,转眼就砸了十几万两进去,但是他却毫无收手之意。侍卫们知道他的身份和身家,倒不觉得有什么,可那些保镖和客栈的老板却是瞧得咂舌不已。 这可太有钱了。 黄于勇瞧着这一切,终于忍不住找上了胤禟:“唐九爷,后仓已经堆了两千石粮食了,还要接着收吗?” “收啊,为什么不收?” “唐九爷,我听到一个消息,甘洲城其实并没那么缺粮,官家的粮仓还没动过呢,您这收粮的价格这么高,还要给官员孝敬,到时若是卖不到好价格岂不是亏了?” 胤禟摆摆手:“无妨,不是还有五个县的灾民嘛,这粮收了总会有用处的。” 黄于勇听得这话,愣了好半晌才道:“唐九爷打算把这些粮都捐到重灾区?” 这样做生意,唐家真的不会被折腾破产吗? 胤禟瞧着他目瞪口呆的模样心情甚好,想着他武功似乎不错,倒是起了惜才的心思。这人品性不错,留在镖局倒是可惜了,遂问道:“你多大了?” 黄于勇被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实回道:“刚好二十。” “二十?你这模样可不像只有二十啊?” “走镖嘛,风吹日晒的,瞧着自是要老一点。”黄于勇对自己的外貌并不是很在意,男人嘛,自然是要靠本事吃饭才成,靠脸吃饭算怎么回事。 之前跟在九爷身边的小白脸,大伙儿可没人瞧得起。要不是那天她换回了女装,底下兄弟们的难听话还不知要说到哪天才止呢。 胤禟道:“你年纪轻轻的武功倒是不错,阿尔泰说你跟他过过招,对你颇为欣赏,不知师承何处?” 黄于勇摸了摸光秃秃的前额:“我是孤儿,小时候被师傅捡回镖局的,后来师傅走镖时出了事儿,我就到了威远镖局混口饭吃。” “那你这口饭混得不错啊,都成镖头了,娶媳妇没?” “唉,这事儿得要长辈张罗才容易成事儿,我这常年在外的,一时哪那么容易碰上合适的人。” 很好,武功高强,孑然一身。回头倒是可以让阿尔泰去招揽一下。 黄于勇自是不知胤禟的盘算,见他很好说话的样子,又真心实意地劝了一番。提醒他便是想做善事也没必要当冤大头,甘洲那些官员明显吃人不吐骨头,到时候粮卖不出去,他们可不会因为收了银子而帮忙。再则,清河那五个县的灾情会这么严重,跟这些当官的也脱不了关系,有慈善之心可以,但也要小心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 胤禟对他越发满意,不过,在把这人彻底收为自己人之前,胤禟自是不会把自己的计划托出去。 九阿哥特意装冤大头成功糊弄住甘洲这帮官员之后,他的粮收得是顺风顺水。凭着这些粮,谷满仓成功保下了五个县的百姓。只是长期让他们挤在半山腰上也不是个事儿。 天气潮湿,人又多,时间久了必然出事。 好在,京城已经收到了九阿哥呈上去的奏折。 乾清宫内,阿尔泰比直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以他的身份平时根本没机会得见天颜,此次若不是托了九阿哥的福,他也进了不了乾清宫。但是这样的机会他宁愿不要,因为皇上在看完第一份折子后,那怒气就很有压不住的趋势。 待三份奏折连同那薄薄的账册看完,殿内的气压已经低得不能再低。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哗啦”一声,御案上的东西已经全被扫到了地上,康熙大骂:“混帐。” 天子之怒岂是一个小小侍卫能够承受,阿尔泰的头重重地磕到地上,五体投地:“皇上息怒。” “息怒,朕要怎么息怒?”康熙大步走下御案,来到他的面前:“胤禟不是去江南的吗?怎么跑到甘洲去了?” 皇子无故不得出京,九阿哥去江南得了御批,可他中途转去甘洲却不曾和康熙提过。不过,康熙怒的显然跟这种小事无关。 阿尔泰道:“九爷随商船南下,因连日下雨被困在了济南城。后又听闻黄河决堤,甘洲灾情严重,便火速筹了一批粮运过去了,说是朝庭拨粮恐没那么快,他运过去的粮多少能解燃眉之急。” 康熙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看来这个儿子虽然沉迷商贾之事,但关键时刻还是把百姓放在心上的,没愧对他皇阿哥的身份。 但想到另一个寄予厚望的儿子,他便又气得不行,如果胤禟的折子属实,那殷礽…… 他拒绝再想下去,厉声问道:“九阿哥折子上的事可是属实?” 第158章 议事 阿尔泰有些被康熙的怒火吓到,赶紧据实以告:“皇上,奴才并不知道九爷折子上写了什么,不过当时他交待奴才此事十万火急,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呈给您。” “他就没说要你找八阿哥帮忙?” “九爷说八爷做事力求完美,看了这折子恐要思虑一番才肯上呈,让奴才若遇阻碍去寻十爷帮忙。” 找胤誐? 康熙眯起了眼睛,看来奏折上的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你离开的时候,甘洲是个什么状况?” “回皇上,奴才还未进甘洲城就被九爷派回京送折子了,只知路上难民不少,不过九爷说逃难的多是佃农,想来灾情不重。倒是那清河县令谷满仓委实落魄,奴才愚钝,瞧不懂甘洲灾情到底是重还是不重。” “看不懂就算了,你且先回去歇两天,梁九功,召诸位阿哥到御书房议事。” 两刻钟后,被火速召来的阿哥们在御书房内站成两排。康熙扫视一圈:“胤礽呢?” 梁九功恭敬地道:“回皇上,在内务府和毓庆宫均未寻到太子,奴才已加派人手去寻了。” 直郡王出列道:“皇阿玛,儿臣今儿碰上太子,他说索大人体弱,近来又得了风寒,此时怕是在宗人府探望。” 康熙捡起一本折子就砸了过去:“怎么,朕的圣旨不管用了吗?被圈禁的人还当得起你一声索大人?” 直郡王连忙跪了下去:“儿臣失言,请皇阿玛责罚。” 随着磕头低下去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最近皇阿玛时时缅怀过去,对太子更是亲厚有加,隐有让索额图无罪释放的架势。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 想不到,此事竟在今儿有了转机,看来皇阿玛突然召集他们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而这事,八成对太子不利。 果然,康熙又扔出了一本折子砸到他身上:“念。” 直郡王不敢怠慢,只打开一看便愣住了,儿臣胤禟有本奏。 这竟是九弟的折子,九弟不是随哲羽的商队南下做生意去了吗?他到底写了什么竟让皇阿玛如此震怒,直郡王强忍着一目十行看下去的冲动念了起来:“儿臣胤禟有本奏......” 九阿哥虽好做生意,但文采亦很不错,并没有愧对上书房那么多师傅的譐譐教导。一封奏章写得承上启下,跌宕起伏。很快便将甘洲的情况呈现纸上。” 黄河水患之事近来在朝堂上闹得沸沸扬扬,拨下去的款已高达四百万,但灾情加急的奏折仍如雪花般持续飞往康熙的案头。结果九阿哥竟说,一路过去,仅在甘洲见到难民。而清河等五县被封的消息却是闻所未闻。 康熙的儿子都是人精,稍微一想便想到了其中的关窍。 怪不得康熙突然牵怒索额图,黄河那一带的官员可多是太子培植的亲信啊。 其实他们不知道,更让康熙震怒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他在黄河一带布置的暗探对此只字未提,这背后的原因另人细思极恐。胤礽什么时候起,竟然能对他的情报网伸手了? 他是要培植太子不错,可他也绝不容许太子的势力临驾在自己头上。 御书房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康熙才发话:“关于胤禟这道折子,你们怎么看?” 十阿哥最是直接:“皇阿玛,黄河一带的官员欺上瞒下,居然利用黄河水患大肆贪污国库银子。儿臣认为该将以河道总督季明臣为首的一干要犯押解回京问罪。” 十三阿哥跨出一步:“十弟此言差矣,事关重大,岂能听从九弟一面之辞便给季大人定罪?” 十阿哥大眼一瞪:“难不成九哥还会拿这种事造假吗?” “臣弟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此事牵扯到三省官员,臣弟认为该详查后才可由皇阿玛定夺。” 老十一见十三这副模样就讨厌,哼了一声道:“详查?你没听九哥折子上说什么吗?五个县的百姓被困,等你调查完,那边怕是只剩满地尸骸了吧?皇阿玛,九哥身处险地,那群狗官狗急跳墙之下怕对九哥不利,儿臣请旨领兵前去协助九哥将那帮贪赃枉法的混帐揖拿归案。” 十四一听有兵可领立刻便跳了出来:“皇阿玛,十哥一人怕是分身乏术,儿臣请旨一同前往。” 四阿哥双手拢在袖中,一脸佛性地道:“十弟十四弟,此事尚无定论,尔等便请旨派兵,此举怕是要寒了百官的心呐。” 第159章 皇子阵营 “四哥昨儿还在哭穷说户部没银了,怎么?你还打算再拨个四百万两下去再查不成?”老十说话最是直接,从不怕得罪人,听得四阿哥简直想跳脚骂人,默念了好几声佛号。 八阿哥总算开了腔:“皇阿玛,不论如何不能让九弟身陷险弟,儿臣认为十弟之提议甚好。” 四阿哥道:“皇阿玛,九弟虽上了折子,但却毫无证据,贸然派兵着实说不过去。” 直郡王心中一突,想不到老四竟如此坚定地站在太子一边。十三跟老四从来都一个鼻孔出气,敏妃去了之后又深得皇阿玛器重,若是这两人都坚决拥挤太子,对自己可是大大地不利啊。 不过这些都可以容后再考虑,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此事不了了之。他正琢磨着该怎么不动声色地推动此事,便听康熙道:“证据么,倒也不是没有。” 居然连证据都有了,直郡王险些压不住唇角的笑容,老二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 老十也很高兴:“皇阿玛,既然有了证据,那便赶紧派兵吧。” 十三定了定神:“不知皇阿玛所说的证据为何?” 康熙将这一众儿子的表现看在眼里,对儿子间的派系也有了进一步了解,不动声色地将之记下,他道:“传朕旨意,着十阿哥胤誐,十四阿哥胤祯领三千御林军前往甘洲,立时解封清河五县,令甘洲知府开仓放粮安置灾民。另着五贝勒胤祺,十三阿哥胤祥为钦差大臣,前往山东彻查黄河一带灾情,若与之前所报不符,立将一众犯官捉拿归案。” 四阿哥和十三皆是一惊,但此时也只能应下。 四位被点名的阿哥齐声跪下磕头:“儿臣领旨。” 不过在领完旨后,老十还是提出了疑异:“皇阿玛,十三弟与儿臣一向不和,儿臣担心他公报私仇,陷九哥于不义,不如皇阿玛派过一个钦差?儿臣觉得都统董鄂齐世便很不错。” 十三气得脸都青了:“十哥慎言。皇阿玛,儿臣绝无私心,定会禀公办理。” “好听话谁不会说,万一你私下里阴我九哥一把,我找谁说理去。” “闭嘴。”康熙瞪了老十一眼:“就你话多,再啰嗦一句甘洲你也不用去了,正好你禁足期还未满,便在里头多抄些佛经,好生养养你的性子。” 老十忙道:“儿臣这就闭嘴。” 哼,五哥可是和九哥一母同胞的,便是他平时再不理事,关系到九哥,肯定不会让十三乱来。他就纯属看不惯十三,给他上点眼药而已。 事情有了定论,一众阿哥出得宫门,立刻便各自忙开了。 此事事关重大,如果九阿哥所言属实,太子怕是要吃挂落。这于太子党不是什么好事,但对直郡王党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时间,京城里的官员便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 是夜,四阿哥府的书房灯火通明。四阿哥一如即往的面无表情,但眼中的愁绪却是难以掩饰。相对来说,十三的脸色反而更好一些:“四哥放心,事情未必真到了那般严重的地步。” 四阿哥摇摇头:“九弟敢上这个折子,定不会是胡诌的,太子且不说,黄河一带的官员定然要大换血。” 虽然里头多是太子的亲信,但借着太子的手,他安插进去的人也不少,不知这回卷进去多少自己人。 十三道:“四哥,若只是官员大换血还好说,只怕这事儿太子脱不了关系,也不知介时皇阿玛还愿不愿意将此事按下。如果他不愿的话,这储君之位......” 四阿哥右手轻拨佛珠:“十三弟,四哥我虽曾养在孝诚仁皇后名下,但也并非一定要与太子绑在同一条船上的。” “不在太子船上,莫非四哥还要去支持大哥不成?” “四哥难不成不能自立门户么?” 十三闻言一愣,待细品之后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四哥你?” 四阿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要太子还是太子,其他的便都无从谈起。” 该解决的事情没个着落,还多了桩心事。十三这趟四贝勒府之行可谓相当失败,出得府来,他对月长叹了一声,步履沉重地去了他在宫外的别苑。 同样灯火通明的还有八贝勒府。 老十和十四都没回宫,在八贝勒府畅饮了一通,心情相当愉悦。八福晋备了夜宵过来:“十弟,十四弟,你俩别光顾着喝酒,胃里也该有些东西才成。爷,您也劝着点。” 八阿哥已然微熏,道:“那,那也得爷劝,劝得住啊。” 第160章 帮帮他们吧 老十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抓到太子的把柄,爷高兴啊。这回拉不得他下马,也要给他埋一个隐患,八哥你就在京里等着弟弟的好消息吧。” “好,好,祝十弟此行一帆风顺,马到功成。” “那是必须的。” 八阿哥大着舌头:“不,不过十弟,甘洲那些官员也、也不是好惹的,你悠、悠、悠.......” 老十酒量好,虽然喝得最多,但还没醉,见八阿哥话都说不利索了,忙打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定会小心再小心的,八哥你都叨叨一晚上了,还是赶紧休息去吧。八嫂给弟弟备了什么,正好肚子有些饿了。” 八福晋道:“大肚水饺,刚让厨房现做的,韭菜鸡蛋馅,正是你最爱的口味儿。” 老十一下苦了脸:“八嫂下回可别再给弟弟备韭菜了,诺敏鼻子灵得很,闻到韭菜味就嫌弃,带着这味儿,爷保管连她的床都上不去。” 八福晋眼神闪了闪:“十弟近来跟十弟妹处得不错呀,还能让她嫌弃你了?” “嘿,爷这是不跟她一般见识。” 老十大大咧咧的挥手,完全没注意到八福晋眼中的深思。 太子昨日在宗人府耗了半天,后又偷偷进了京城最有名的小倌馆,以至于连康熙也没能寻着人。 第二天上朝发现少了四个弟弟已是为时以晚,等到他的心腹告知他九阿哥所上奏折,老十和十四都已带着三千御林军出发了。 他额上的青筋突突跳了两下,着急忙慌地去乾清宫求见。 但康熙却没再见他,反而下了一道圣旨,索额图为官期间,结党营私、卖官授爵、罪大恶极,三日后于菜市口问斩。其二子格尔芬、阿尔吉善与父同罪,其家眷男子流放尼古塔,女眷充入教司坊。 求情者以同罪论处。 悬了数月,眼看就要翻盘的案件骤然间被定下,太子不用想都知道,这道圣旨背后代表着什么。今日过后,他这个太子的威信怕是要大打折扣,而本就蠢蠢欲动的直郡王怕是会更加猖狂。 在乾清宫外跪得笔直的身子再无力维持,太子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脚跟上。明明已经入秋,他的背后却出了一层虚汗,直把里衣都给浸湿了。 垂在地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九弟,本太子还真是小瞧你了。 甘洲 细雨被风吹斜了方向,刮在脸上生冷生冷地疼。 胤禟刚推开房门,便感觉到了一阵冷风,又见婉宁坐在窗前,立刻拧起了眉:“怎坐在窗前吹风?着了凉爷上何处去给你寻太医?” 他紧走几步行到窗前,抬手便要去关窗,却听婉宁低落地道:“爷,我只是吹吹风便担心着凉,那外头那些人要怎么办呢?” 胤禟往窗外望去,泥泞的官道上,几个身着蓑衣的难民正匆匆前行。他叹了口气:“爷知道你心善,但底层百姓讨生活就是这样不易,碰上老天爷不赏饭吃的年头,卖儿卖女都是常有的事儿,你若是难受便别瞧了。爷已经上了折子,此次黄河水患朝庭已拨下了三百万两银子,只要查处了这些贪官,三百万两银子落到实处,这些难民都会被妥善安置的。” “可那得多久啊?”婉宁对这时代的官员办事效率并不看好:“等到那时候,这些百姓得多遭多少罪啊?爷,咱们帮帮他们吧,我身上有两万两银子,过几日初晴应会再送三万两过来,咱们拿这些钱先安置难民成不?” 胤禟一愣:“你前些天让爷帮你寄给初晴的信,是让她拿银子来?” “没瞧见这些受难的百姓就算了,可瞧见了,我总得为他们做点什么啊。爷,你找知府统计下佃农人数成不?”婉宁抬头,大眼眼中的哀求几乎灼烧了胤禟的眼球。 天灾人祸年年都有,想做善事的人亦比比皆是。施粥赠粮,发了善心的同时,也能博得些许善名。 可一出手就是五万两的人又能有几个? 他对婉宁的财产心中有数,便是她嫁妆丰厚,这五万两银子怕也是她一半的身家了。而他自己,做为一个皇子,看到这些难民,第一件想到的便如何用这些人打击政敌,顺便能安置他们就已经觉得自己很高尚了。 如今跟婉宁一比,他觉得自己简直愧对皇子这个身份。 婉宁见他久久未动,不由有些紧张:“爷,不行吗?” 胤禟艰难地开口:“婉宁,咱们如今身处狼窝,做慈善不符合爷纨绔子弟的身份。若是被那群狗官察觉到爷身份上的不妥,狗急跳墙之下,咱们有性命之忧不说,那五个县的灾民也会全被灭口。到时,便是皇阿玛派了人来,那帮狗官有了准备,怕就再难寻到证据将他们绳之以法了。” 第161章 无能为力 冰冷的雨丝打在婉宁怔愣的脸上,她难过地闭上了眼睛。 是了,他们自己都还未脱险呢。如今能让谷满仓往那五个受灾县运粮,已是九阿哥拿大笔银子开道,兼与那些官员费心周旋的结果了。 若是再多生枝节,让那帮狗官察觉到九阿哥的身份……一想到九阿哥很可能被杀人灭口,婉宁便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她突然用力拉住九阿哥的衣袖:“爷,大局为重。” 胤禟有些后悔把这背后的黑暗全盘托出了,瞧把婉宁吓的。 他摸了摸婉宁的脑袋:“莫怕,皇阿玛此时定已收到爷的折子了,爷在这儿,救援之人来的定然不慢。爷不会有事的,至于这些难民,你若实在不落忍,爷再想想法子。” “不,不要。爷,您大张旗鼓的在这儿高价收粮,虽然想法子糊弄过去了,可那些人定然不会全信。在暗中盯着您的人还不知有多少呢,那些难民是可怜,但也没有拿您安危去冒险的道理。” 瞧着一脸紧张的婉宁,胤禟心中无比熨贴,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已经这般重要了吗? 婉宁默默地抬手关窗,再看一眼在风雨中艰难前行的难民们,她的脸上还是忍不住爬上了失望:“爷,要不给店家些米粮,让他以客栈的名义设个粥棚吧。凄风苦雨的,让他们喝点热粥暖暖身子也好啊。” 胤禟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婉宁,施粥治标不治本,如今这个客栈与爷在外人眼中已是一体了,便是以他的名议,也一样经不起细查的。” “好吧。”婉宁收好自己眼中的失落,关上了窗户,将外头的苦难和风雨也一起关在了外头。既然暂时无能为力,再看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相对于她这小小的悲悯,九阿哥明显扛了更重的压力,她不该再给他找事儿了。 “扣扣扣。” 敲门声打断了各有所思的夫妻俩,胤禟粗声问道:“谁啊?” 如眉娇媚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九爷,奴家做了几道小菜,特来请您用晚膳。” 胤禟心头一突,忙去看婉宁的神色,却见她毫不在意地起了身:“原来都到饭点了啊。” “你饿了吗?可有想吃的菜,爷这就让人给你做。” 婉宁摇了摇头:“没有胃口,爷自去吃吧。” “对着那狗官的人,你觉得爷能吃得下?” “可你不是说如眉很重要,得要安抚吗?” “哼,那也别想叫爷出卖色相,媳妇,怎么打发她可就靠你了。”胤禟对她挤了挤眼,瞬间想到了让婉宁出口心中郁气的主意。 婉宁警惕地看着她:“这话什么意思?” 胤禟凑近她小声道:“你忘啦,爷可是说过你是妒妇的,外头的女人亲手做了菜勾搭你相公,难道你不该将她乱棍打出去么?” “我妒妇?”婉宁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了眼睛,没好气地道:“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满京城还找得出比我更大度的福晋吗?谁家小妾和外室的数量能与九爷你相提并论?” “嘿嘿,人设人设,爷当时不也是为了不让徐棋安那狗官往爷身边塞人么?哪知他那么执着,如今你可不能弃爷于不顾啊。” 婉宁哼了一声。 胤禟再接再厉:“媳妇,想想外头那些难民,再想想如眉是在帮谁做事的,难道你不想帮着那些无故遭灾的人出口恶气?” 婉宁翻了个白眼:“好了爷,我去还不行吗?” 门外的如眉等得心焦,唐九爷明明在屋内,可为可却迟迟没有说话呢,难不成是看不上自己么?可那天晚上,他明明很喜欢她的呀。” 想到唐九爷曾给过的痛和快感,如眉白嫩的脸上不觉飘起了红霞。 她又敲了敲门:“九爷,今儿天冷,菜不及时吃很快就会凉的,再回锅怕就不好吃了。”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唰”的一下拉了开来,唐夫人隐含怒气的脸让她心头一惊,她怎么就忘了,唐九爷说过的,家里这个可是个河东狮啊。这些天,她就没给过自己半分好脸色,连着六天,唐九爷可都没敢进自己屋。 这下撞到她手里,她不由有些着急,眼角偷偷地往屋里瞄,希望唐九爷能出来救急。 只可惜,屋里静悄悄的半点声息都无,若不是唐九爷曾出过声,她都要以为他不在屋内了。 婉宁只当没瞧见她的小动作,冷声问道:“你说你做了几个菜?” “是的夫人。” “难为你有这份心,那就把菜摆屋里来吧,也好让我看看你的手艺。” “可是夫人,这菜是奴家专门为九爷准备的。” “怎么?本夫人还吃不得你做的菜了?”婉宁眉峰一挑,拿眼角斜了她一会儿,满目皆是鄙夷。 第162章 危机四伏 那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绝对轻蔑,如眉瞬间明白,为什么连着六天,这位唐夫人都不曾找她麻烦。不过是因为看不上罢了,自己在她眼里,怕是连个奴仆都不如。 饶是如眉自诩见过世面,也被这种目光刺得难受不已。她很想甩袖离开,说一声姑娘我不侍候了。可是,现在还不是她任性的时候。 想到徐知府的手段,她屈辱地低下了头,小声应道:“是如眉的不是,如眉这就伺候夫人用膳。” “哼,这还差不多。” 如眉跑下楼去,不多时就领着两个人将菜端上了桌。五个小菜皆是婉宁没瞧见过的煮法,想来是甘洲这边的特色菜。 婉宁让九阿哥也上桌吃饭,却让如眉站着伺候。 没吃过猪肉总见地猪跑,在府里没当成恶福晋的婉宁,到了甘洲倒是过了一把压迫小妾的瘾,虽然如眉还算不上真正的小妾。 她坐着如眉站着,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忙得布菜的如眉团团转。嘴里也不闲着,时不时嫌弃地蔑视批评她一通,把一个磋磨妾室的主母形像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演得欢快,如眉却是难受得紧。想她当初在花楼时,鸨妈妈因她漂亮又识时务,对她多有优待。后来她进了知府的大门,日子就过得更好了,除了劝男人们喝酒,她何曾这般侍候过人? 偏偏那在外瞧着挺硬气的唐九爷,对着这恶婆娘时就跟个鹌鹑似的,别说帮她出头了,他连头都不敢抬,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碗里。 她哪里知道,胤禟之所以把脸埋碗里,纯粹是因为他在忍笑。 媳妇这个模样实在太太太可爱了。 看着如眉憋屈的模样,婉宁可算是出了口恶气,暂时将难民的事儿放到了一边。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他们自身都不曾脱困,其他的也只好等以后再说了。 打发走了如眉,婉宁再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当恶婆娘的感觉这么好啊!爷,你说我回去以后,也这般给府里的姨娘们立规矩如何?” 胤禟:…… 风雨交加的夜,有时候却也是最好的掩护。 胤禟带着人避开各路眼线,再次往山上运了批粮,等他忙活完回房,已是子夜时分。 床头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婉宁抱着话本侧卧床畔,漂亮的眼睛却早已闭上。纤长的睫毛在夜明珠的照射下根根分明,衬得巴掌大的小脸越发恬静。 胤禟抽走她手中的书,眼中全是满足的笑意。 在外忙碌半天,还有什么是比家里有人给他留灯更温暖的事儿呢? 趁着夜色偷偷行事的除了九阿哥,还有如眉。 偷偷溜到指定客栈的时候,知府徐棋安已经等候多时。她刚脱了身上的兜帽,便被徐棋安抱住可劲儿地搓揉了一番。 如眉虽然前几天才破身,可花楼里的姑娘早知风月,各类调教也经过不少,自然容易动情。 被徐棋安搓揉一番腿都软了,媚眼如丝地叫了声大人,然后被抱到床上好一番蹂躏才鸣金收兵。徐棋安已年过不惑,长期的酒色早已掏空了他的身子,哪能满足得了如眉。不过,她的感受并不在他在意的范围之内,这般鲜嫩的身子只能享受一次真是太可惜了,他捏着如眉高耸的胸口:“小浪蹄子,这几日被那姓唐的弄得爽了吧?如何,他厉害还是本大人厉害啊?” “当然是大人您了,那毛头小子如何能和你比?” “哼,本大人养了你这么久,不想却被姓唐的摘了桃。迟早有一天,本大人要叫他连本带利的还回来。对了,让你打听的事打听得怎么样了?可知道他的来历背景?” 如眉苦了脸:“大人,你别瞧他一大帮手下,其实全是雇的镖师。那帮人也只知道他是跟着商船从京城来的,对他的家世也知道得不太清楚。” “什么商船?这雨下了这么多天,还能有商船过来,骗鬼呢?”徐棋安立刻警惕起来。 如眉道:“那倒不是骗您,听说那商船从京城出发时天气还挺好的,结果后来就下起雨来了,商船被迫停在济南码头休养。那唐九爷不知打哪听说了甘洲遭灾之事,收罗了一批粮食就来这儿发财了。” “那些镖师呢?也是济南人?” “也有几个是他从京城就带着的。” 徐棋安不满地加得了手中的力道:“瞧他这做派的确像个赚钱心切的纨绔,不过,这种事你怎么不跟他问,反而要去问保镖?男人精虫上脑的时候最好套话,你再吹吹枕头风,还愁问不出来?” 第163章 行军 如眉身子被掐得生疼,又被问到痛处,郁闷不已:“大人,打从回了客栈,那姓唐的就没离开过他夫人半步,却叫奴家如何套话?且他全无怜香惜玉之心,居然还让我给他夫人当丫环,大人,这种日子实在是太苦了,您快想想法子让奴家回来吧。奴家只想伺候您啊。” 这话徐棋安很受用,但却觉得奇怪:“不应该啊,你长成这样,那小子忍得住不碰你?” “大人,不是如眉妄自菲薄,那唐夫人虽是个妒妇,但那脸那身段真是没得挑,不知比奴家强了多少倍,特别是他着男装的样子,啧啧,那叫一个单纯懵懂啊,可比大人您身边的倾歌还更招人喜欢呢。” 徐知府虽然男女通吃,但更好身娇体软的少年,这在甘洲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了。 徐棋安果然来了兴趣:“着男装也很漂亮?” “大人要是不信,大可以寻个由头自己去瞧瞧啊。” “信,怎么能不信你呢。”徐棋安的大掌又捏了如眉几把,看来得想个办法去会会这个唐夫人啊。 啧,比倾歌还好看吗?他还真是期待呢。 如眉瞧着他眼底被勾出来的兴趣,顿时通体舒泰,同是女人,凭什么她就过得比自己幸福。她迫切地想要看看,如果唐夫人脏了,唐九爷会不会对她这么好? 驿站 十四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十哥,那帮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连御林军都敢盯梢,待我回京,定要禀明皇阿玛......” 十阿哥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打断他道:“等你回京再找皇阿玛,黄花菜都凉了。” “那怎么办?要不我这就写折子?左右咱们出来才一天......” “十四弟啊,出来办差,这么点事儿都要找皇阿玛的话,你觉得他以后能放心让你领兵?” 十四羞愧地低下了头:“十哥,我这不是不懂嘛!” “不懂就好好学着,盯梢爷,哼,爷是他们盯得住的人吗?去,把所有的队长都给爷叫进来。” “十哥你想做什么?” “化整为零,李代桃僵。” 三千御林军分了十个小队,很快老十的屋里就挤了十二个人。 十阿哥压低声音:“时间紧迫,废话爷就不多说了,给你们一个晚上的时间,每个小队都给爷寻二百个替身,替出来的人换了这身衣服各自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甘洲。爷会先你们一步到,介时给你们发信号。” 十阿哥在兵部素有威信,但是御林军毕竟不是普通的军种,当下便有人反对道:“十爷,这不合规矩吧?再说御林军随身携带的大刀都是丢不得的,就这么随便给别人穿着,属下委实不放心。” “你的衣服重要还是爷的九哥重要?被了摸清踪迹害了九爷你家有几口人用来偿命?” 反对的人立刻道:“一切都听十爷安排。” 上头有皇子担着,他们还是依令行事就好了。 “时间紧迫,快各自去办吧,寻替身一人报账十两银子,回京后来找爷拿。” 十个队长以最快的速度散去,十四附着掌道:“十哥这计妙啊,弟弟这就去寻一替身来。” 十阿哥却是笑道:“你不能走?” 十四顿时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什,什么意思?” “咱们两人,必须有一人留在队伍里,否则咱俩都不在,盯梢的怕是立刻就发现不对了。” 十四不服气:“那为什么不是你留下?” “因为你还震不住他们啊。”老十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十四弟,你还有得学呢。” 黄昏刚过,客栈里便进来了一个身穿蓑衣,头带斗笠的客人。 赵正康眼尖,忙迎上去轻声问道:“谷大人,你怎么这时节来了?”昨儿才运了粮,总不能是又缺粮了吧。 谷满仓面色发苦:“县里有不少人生了病,药材远远不够,下官也只能厚着脸皮再来求求九爷了。” “你先跟我到偏房来,莫要被人瞧见了。”这客栈虽被九爷包了,但每日里送粮或者来打听粮价的人都不少,谷满仓之前好歹是个县令,万一叫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谷满仓也知道这个道理,忙跟着赵正康进了屋。 九阿哥正和婉宁吃饭,如眉伺候在旁,殷勤地舀了碗汤递到胤禟跟前:“九爷,这是翡翠白菜汤,用鸡汤调的汤头,鲜香不腻,您尝尝?” 第164章 徐知府登门 屋里霎时一静,胤禟“惧内”的看了婉宁一眼:“不用,你伺候好福晋便成。” 说罢还不忘给婉宁使眼色。 婉宁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配合地当起了“妒妇”,板着脸道:“怎么?当着主母的面也敢勾引男人,还有没有规矩了?这京城不比甘洲,唐府也不是花楼,你那些狐媚手段趁早收收,否则等回了京,可别怪本夫人料理你。” 如眉忙低下头,委屈不已:“奴婢,奴婢只是看九爷饭用得少,想让他多吃点而已。 “看来你还不明白小妾的意义,像你这种身份连给九爷生儿育女都没资格,你唯一的任务除了伺候好本夫人,就是抒解九爷的欲望。” 胤禟顿时被噎住了,惊恐地看向婉宁,他媳妇刚刚说了啥?这些词到底是哪个混蛋教她的? 婉宁却是没理他,径自说了下去:“当然啦,在府里等着给九爷抒解的女人亦是多不胜数,一个月能争到几天,就全靠你的本事了。” “可是夫人,九爷不都歇你房里吗?”就这一个妒妇在,她都争不过,真要跟着回了京城,怕是自己立刻就要被发卖了。 如眉觉得不能这么下去。 这唐九爷有钱不说,还这般年轻英俊,可比徐棋安那丑老头强多了。只要解决了这该死的妒妇……” 她正想得畅快,却听婉宁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怎么,九爷宿我房里,你有意见吗?” “妾身不敢。” “不敢就安份点儿,去厨房给本夫人拿碗甜汤来。” “是。” 如眉低眉顺眼转过身,脸上的羞愤再藏不住,面目狰狞地想着婉宁被徐棋安要去折辱的画面才心气顺了些。 贱人,我等着你跪下求我的那天。 她唰地拉开了门,却见外头正准备敲门的男子满脸惊愕地看着她。 如眉所受的调教让她见了男人就想露出最温柔动人的模样,于是赵正康便有幸瞧到了一出换脸。前一刻还面目狰狞的如眉眨眼间就变得柔弱无害,还给了他一个特羞涩无奈的笑容,以致于他张大了嘴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女人都这么可怕的吗? 他抖落一身鸡皮疙瘩敲门:“九爷,有贵客来了。” “贵客”是一个暗号,指的就是谷满仓这一群人。 胤禟眉心一紧,放下饭碗道:“爷这就来。” 婉宁看着他才吃一半的碗,把两块煎饼塞到了他手里:“虽说正事儿要紧,但爷也别饿着了才是。” 九阿哥走了没一会儿,又有人运了一大批粮食过来,婉宁知道“贵客”的含义,便也没有打扰,自己揣了银票下楼。赵正康收粮已经收得得心应手,正指挥着人检查粮食有没有掺沙,顺便过称。镖师和侍卫们三三两两地坐着,大部份都已进了后屋休息。 婉宁笑道:“赵镖师以后不干这行了,开个粮行倒也不错。” “夫人就会打趣我,我要是有钱开粮行,我媳妇怕是笑得牙都要掉了。” “你还年轻嘛,再攒攒肯定就有了,这批粮怎么样?” “品质还行,就是有些潮。” “无妨,昨儿都出太阳了,这雨差不多也该停了。回头搬出来晒晒,一样能吃的。”眼看就到了秋收,可这连着两个多月的雨已经冲毁了许多田地,黄河一带,粮食十有八九都没能保住。便是这批粮质量差些,但好歹能吃,婉宁也就不挑了。 赵正康“哎”了一声:“夫人说收就收,我一会儿再给他讲讲价,这么潮的粮可卖不了高价。” “你安排便好,还需多少银子?” “五百两足以。” 婉宁给了他一张千两的银票,正准备上楼却听外头传来了一声拖长的调调:知府大人到。” 如今的身份是商妇,婉宁人在楼下,自然得给知府见礼。她给徐正康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去通知九阿哥。 她哪里知道,徐棋安根本就是冲她来的。 四人轿子停在门前,徐棋安领着八个侍卫跨门而入,一眼便见着了人群中的婉宁。她梳着简单的单螺髻,只带了一支碧玉簪。未着粉黛的小脸清透水润,搭配着精致的五官,看得徐棋安双眼发直。 不愧是京城养出来的美人啊,比那江南调教好的瘦马可要有韵味多了。 婉宁被他盯得眯起了眼睛,随便行了礼后便道:“知府是来寻我家九爷的吧,我就这去给你请来。” 徐棋安的双眼在婉宁姣好的身段上流连:“无妨,唐夫人陪着也是一样的。” 第165章 天高皇帝远 婉宁被他恶心得够呛,强压着把他眼珠子挖出来的冲动道:“知府说笑了,爷们儿在外头的事儿,我可不懂。” 说完便转身上楼。 徐棋安哪能放过她,在他眼中,不过一个妇人而已,他瞧上了,想要玩玩那是她的荣幸。想到唐九还要在他的地盘做生意,不由更加放肆,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唐夫人,本官与你一见如故,何不一起喝杯酒呢。” 保镖们还没反应过来,侍卫们却唰地拔出了刀。居然敢调戏九福晋,这狗官的狗命怕是到头了。 钢刀出鞘的声音整齐划一,雪亮的刀锋齐齐闪出一片银光。 徐棋安被这动静唬了一跳,手不自觉便放松了。婉宁退了两步,冷着脸警告道:“男女授受不亲,徐知府还请自重。” 妈的,要不是顾忌着暂时不好暴露身份,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面前的小妇人冷着脸,不怒自威,一副凛凛不可侵犯的模样。徐棋安先是一震,然后眼神越发露骨,够味儿,他喜欢。 再有气势又怎样?不过是个商人之妇罢了,还让人拔刀,吓唬谁呢? 他也不装了,寻了把椅子坐下来:“唐夫人这是打算谋害朝庭命官吗?别忘了,你男人可还在本大人的地盘上呢,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们走不出这甘洲的地界。” 作死啊这是,一众侍卫交换着眼神,谁也没把这威胁放在心上。 倒是黄于勇沉不住气了,他是在济南被九阿哥雇佣来的,哪知他的身份,当下道:“知府大人,你好歹是个官,这般强抢民女,不怕被御史弹劾么?” “没听说过天高皇帝远吗?更何况你哪只眼睛看到本知府强抢了,信不信只要本官一句话,她的相公就会亲手把她送到本官床上。唐夫人,我劝你也别挣扎了,俗话说民不与官斗,这个道理你不懂,但你相公会懂的。” 黄于勇心中一寒,他打小混迹于三教九流,这种事自也见过不少。唐九爷虽然瞧着财大气粗,但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更何况一个商人怎能和五品知府斗。 侍卫们却是越发震惊,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当官就是好啊。在京城别说五品官了,就是一品大员都不敢这么嚣张。 婉宁气笑了:“那就等我相公答应了再说吧。” “答应什么?”胤禟刚进大厅就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一愣。大厅正中央,他的媳妇站得笔直,看着徐棋安的眼神都带了杀气。而被她盯着的徐棋安却是色眯眯的,满眼都是蠢蠢欲动的征服欲。 这种眼神他见得太多了,当下脸就黑了下来。 有侍卫一路小跑,凑到九阿哥跟前如此这般说了一番。 徐棋安对他难看的脸色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唐兄弟来了啊,正好,本官有些事要与你商量商量。” “说。” “一些私事儿,咱们进屋谈。” “不用,就在这儿说吧。” 徐棋安对他的不识相很不高兴,心道既然你非不要面子,本官就更不必在意了。他清了清嗓门朗声道:“本官接到线报,说你这儿窝藏了朝庭钦犯,虽则你我有些交情,但本官也不能徇私枉法不是?所以只好亲自过来把人带回去调查一番了。” “你说的钦犯是谁啊?” 徐棋安一指婉宁:“她。” 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婉宁算是体会到了。 胤禟转向赵正康:“去,把所有人都给爷叫起来,围了这间客栈,放跑了一个,爷灭他九族。” 赵正康哎了一声忙向后头跑去。 不多时,整间客栈被踩得地动山摇,上百个侍卫将这小小的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徐棋安总算察觉到不对了:“唐九,你想干什么?你要为了这么个女人造反吗?” “看清楚,这个女人可不是你能惦记得起的。”他将婉宁拉自己身后,隔绝了徐棋安猥琐的目光。 “唐九,你可想清楚了,女人可以有很多,命却只有一条。只要你让她陪本官一个晚上,本官便能让你在这甘洲城内畅行无阻,有本官给你保驾护航,本官保你能成一方富豪。”徐棋安暗叫失策,没想到唐九对这女人还挺在意的,早知道就迂回一点了。 胤禟心中火气更盛,薄唇抿成一线:“如果爷说不呢?” “那你这小小客栈窝藏朝庭钦犯,可就别怪本官把你们都带回衙门审问了。” 他身后的八个护卫也拔出了刀,但被侍卫们讥诮地扫过一眼,顿时就没了气势。 徐棋安瞧着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唐九,腿不由有些发软,正想说两句软话缓和一下,哪知还没开口,对面唐九的身形便晃过一片残影,长腿扫过自己的下三路,他瞪大了眼睛想躲,却哪里躲得及,一阵巨痛传来,他惨叫着疼晕过去。 第166章 哄猫 徐棋安的惨叫响彻云宵,胤禟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把人给爷绑了,挑断手筯脚筯,等着回京再一起发落。”至于他撑不撑得到回京城…… 胤禟眼中的杀气越发浓郁。 以赵正康为首的侍卫应得无比大声:“是。” 徐棋安带来的人慌了,抖着声音道:“你,你这是攻击朝庭命官,是要杀头的。” “我朝有这样的朝庭命官,简直是奇耻大辱,尔等助纣为虐,一个也别想跑。赵正康,着人去查这些人身上都有什么案底,若是罪孽深重的,不用跟爷报备,就地正法便是。” “你,你到底是谁?” “爷是谁也是你们有资格问的吗?带下去。” 八个人已经被吓得软作一团,哪里还敢反抗,不一会儿就被绑了拉下去。 婉宁头一次见九阿哥发这么大的火,也是头一次领略到了皇权的优越,高人一等,生杀予夺。当然,这个狗知府的确该死。 她在心里拍手称快,冷不防就被抓住了手腕。 黑着脸的九阿哥一路将她拖上楼,一进房间就怒吼道:“你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儿吗?谁准你下去招蜂引蝶的?” 婉宁还在担心九阿哥冲动之下绑了那狗官会不会暴露身份,被这么一质问,脑子嗡的一声:“招蜂引蝶?你的意思是那狗官是我勾回来的?” “你要是躲在房间里哪有这些事儿?” “我做错什么了,凭什么关自己禁闭?爷也被太子窥觑,难不成也要怪你自己没毁了这张脸么?” 此话一出,屋里登时陷入一片死寂,太子对他的龌蹉心思从来都是九阿哥心中的逆鳞,他猛地捏紧她的手,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婉宁才不怕他,梗着脖子道:“再说一百遍也一样。” “你好,你好得很。”修长的手掌高高扬起,婉宁怡然不惧,同样扬起小脸与之对视,眼中不屈的火苗熊熊燃烧,胤禟瞧着她倔犟的模样,那手掌哪里还拍得下去。 他颓丧地放下手,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半晌都不曾言语。 看着他一脸阴郁的模样,婉宁不由有些心虚。这年头,男人和女人毕竟是不一样的,自己是不是伤到他的自尊心了? 婉宁脾气有些冲,但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凭心而论,九阿哥对她不错,她却这样扎他的心似乎也有些不妥。于是,她小步小步地挪过去,拎起茶壶倒了杯茶:“爷,您别气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你错哪儿了?” “不该口不择言,但是,是你先胡说八道的。我好好儿的下楼给赵正康送个银票,谁知道会碰上那狗官啊。” 胤禟对她主动示弱很满意,哼了一声道:“你就不能弄丑点再下去?” 婉宁指着自己的脸:“你瞧瞧,我连脂粉都未施,还要怎么扮丑?在京城我还打扮得漂漂亮亮地上街呢,也不见得碰上这等破事儿啊。” “你也知道那是京城,你的身份人尽皆知,谁有那狗胆把主意打到你头上?” 婉宁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脸真这么漂亮么?” 胤禟一噎,不想理她,索性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不高兴地道:“怎么是冷茶?” “初晴他们不在,有冷茶就已经不错了。爷,这边的官员是不是太嚣张了点儿,夺人妻还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爷对外好歹是京城来的有钱人,他都敢这般明目张胆的欺凌,这边的百姓还不知过的什么日子呢。” “怪爷前几天表现得太好说话了,本想麻痹他们好拖时间,不成想他们倒觉得爷软弱可欺了。居然连你的主意都敢打,爷只是废了他的命根子,简直便宜死他了。” 婉宁抖了抖,但一点都不同情徐棋安,只是担忧地道:“那现在怎么办?援军还没到呢,就这么跟他们撕破脸,万一真打起来,咱们也不是对手啊。” “无妨,算算日子,阿尔泰回去已经八天了,援军定已在路上,咱们最多再撑五天便可。” 婉宁依旧忧心忡忡:“就怕这五天不好拖啊。” “怕了?” “有爷在,我怕什么?” 胤禟的嘴角弯了弯:“这话听着才像样。” 婉宁在心里抹了把汗,可算把这位爷哄过来了。她算是发现了,这家伙就跟猫似的,必须顺着毛撸。你要跟她硬扛硬,他非得炸毛不可。 夫妻俩又说了会儿话,赵正康便在外头敲起了门:“爷,如眉姑娘想偷溜,被小刘抓了个正着。” 第167章 被围 赵正康不说,九阿哥都要忘掉这号人了,当下想都未想便道:“绑了扔柴火间里,从现在开始,客栈里对外的一切事务全由咱们的人接手,至于其他人包括济南来的保镖,谁都不准踏出客栈半步,否则一律以妨碍公务就地正法。徐棋安交待在这里的消息但凡泄露半个字,这些人就都不用活了。” 婉宁打了个冷战:“爷,会不会太狠了点儿?” 胤禟不以为意:“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爷的命可比他们尊贵多了。” 从小接受人人平等教育的婉宁:“......这是大清朝,这是大清朝,这是大清朝。” 谷满仓走了,带走了大笔的银票。 那是给他拿去买药材的。 他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银票交给师爷,让他想办法去买药材,自己则召集了所有有官身的衙役,让他们埋伏在客栈周围,一旦九阿哥遇险,务必第一时间冲出来。九阿哥是他们五个县的恩人,也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哪怕豁出这上百条人命,也务必要保证九阿哥的安全。 有的人为了报恩肝脑涂地,而有的人为了活命却不惜出卖恩人。 甘泉县的出口处,一个男人抱着孩子哆哆嗦嗦的在大铁门下求饶:“两位差爷,求求你们了,我的儿子已经烧了三天,再不吃药他会死的啊。求求你们,放我出去看大夫吧。” 两个看守的人心中震惊不已,他们切断这个县的出口已经一月有余,洪水冲垮了一切,这人竟能活到现在,且看这样子,他并不缺粮食。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板起了脸:“要出来可以,但你拿什么来交换。” 男人赶紧掏出了身上的银子:“两位大爷,这些是我全部的身家了,求求你们行行好,我三十六岁才生了这么个独苗苗啊。” “这点钱我们可瞧不上,我且问你,你是怎么活下来的?里头没断粮?” 男人犹豫了。 里头可是五个县的人啊,若是叫这些人知道他们都还活着,会不会屠县?可看着怀里哭声都弱得快听不见的孩子,他咬了咬牙:“是不是我告诉你们,你们就会让我出去?” “那就要看你说的东西有没有价值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来,男人道:“有,绝对有。里面所有的人都活着,谷大人寻着一条路子出去,每隔几日就会搬回好多粮食。县里的人都说了,来了一位大人物,正在暗中调查甘洲官员贪腐的实证,只要撑过这几日,我们就会得救的。” 两人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这样的大事,居然没有一人得到消息。看来来的这人定不简单,只要他们将这个消息上报,少不得要往上提个一两级。两人又问了几句,许是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反正已经开了头,接下来就顺畅了,男人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县里的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 “两位大爷,我知道的都说了,我能走了吗?” “当然能。”大铁门缓缓打开了一道能容人通过的缝隙,男人大喜过望,仿佛看到了自己儿子病好之后慢慢长大的模样。他抱着孩子就奔了过去,只是刚走过那道小缝,一道银光便闪了起来,他还未及反应,人头就已经落了地。连带着怀里的孩子也被一刀砍下,生死不知。他死死地睁着双眼,终究却是慢慢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感知。 守门人利落的收刀:“情况有变,咱们快回去和大人报备。京城早就来人了,定是等着新的官差过来再将咱们一网打尽呢,绝不能让这两批人汇合。” 一连三天都未曾下雨,婉宁的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爷,洪水退了好多啊,过不了多久,这边定能恢复如初的。” 胤禟对着屋外的艳阳:“黄河水患终究是心腹大患。谷满仓是个人才,等这次事情了了,爷给他带回去,他那套治理水患的法子很是不错。若不是工程上的银子被他上峰贪了去,黄河此次决堤不会这么严重。” “爷似乎很欣赏他?” “瞧瞧这一带狼狈为奷的官员,谷满仓这样的的确难能可贵。既然是个有能力的好官,爷自然也要礼贤下士才行。” 婉宁笑:“爷要真想礼贤下士,就该好好办差不是吗?宜妃娘娘可一直盼着你好生办差好挣个爵位呢。” 胤禟的笑容有些许苦涩:“有时候,并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婉宁不能理解:“爷,难不成还有人能逼你不成?” “你当爷万能呢,说到底,爷只是个小小的皇子而已。” “可爷若是沉迷于商贾之事,日后爵位定然不高,不是更没有选择吗?”婉宁遵遵劝导,如果九阿哥不再沉迷赚钱,那他以后就不会成为八阿哥的钱袋子,是不是就不会被雍正清算了? 胤禟正待开口,外头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赵正康跑得有些急,站定时喘息还很粗:“九爷不好了,外头来了许多官兵,将客栈都给包围了。” 第168章 功亏一篑 婉宁心头一突,一下子握紧了九阿哥的手:“爷。” 胤禟安抚性地捏了捏她的手心,问道:“领头的是谁,对方有多少人马?” “目测有五百多人,领头的是那姓傅的师爷,说是来寻徐知府的。” 胤禟稍稍放了心:“无妨,姓傅的最是贪财,此次八成是借着由头来盘剥的,你备个大红包,再备上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务必先稳住他。朝庭的人到来之前,最好不要和他们硬碰硬。” “属下领命。” “徐棋安和他那八个护卫怎么样了?” “徐棋安昨儿死了,几个兄弟给他埋到了山上的小树林里。至于其他的护卫,属下着人查过,个个手上都背有命案,两日前便已就地正法,尸体扔进了黄河。” “痕迹处理干净了没?” “九爷放心。” 胤禟这才点点头:“走,爷去会会他,你着人保护好夫人。” “是。” 楼下,傅逢泽正背着手观赏柜台上的招财猫,悠哉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干紧急公务的。 胤禟压着心中的火气,端着笑脸迎上去:“今儿吹的什么风,竟把傅师爷吹来了,来来来,快请坐,赵正康去将爷那上好的冻顶乌龙拿来。傅师爷我跟你说,这可是贡茶,老头子费了不少劲儿才弄到的。也就是你来,否则爷可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傅逢泽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道:“茶就不用了,本师爷今儿有公务在身,咱们还是直奔主题吧。来人,把这里的人统统带回衙门。” “傅师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好儿地在此收粮,莫不是也犯了法不成?” “收粮自是不犯法的,但是三天前徐知府失踪了,有目击证人表示,徐知府是进了这家客栈,然后就再不曾出来。本师爷有理由怀疑,是你们绑架了知府。” 黄于勇忙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傅逢泽手里:“哎哟傅师爷,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绑架朝庭命官这种罪名,岂是我们这种小小商贾担待得起的,您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傅逢泽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对这份量颇为满意,脸色也缓和了不少:“知府失踪可不是小事,听说上头来了个大人物,没有知府咱们底下人可没法交待呀。这不,已经抓了许多嫌疑人犯了。” 黄于勇不动声色地又塞过去一张银票:“傅师爷,咱们九爷跟各位官爷合作了这么多次,怎么能是嫌疑人呢?” “本师爷自是相信你们的人品的,这样吧,带回去就免了,在这客栈搜索一二便是。” “成成成,您尽管搜,不过,唐夫人也在此,还请傅师爷让手下轻点,莫要惊扰了女眷。” “这是自然。” 傅逢泽将银票和荷包一起塞入袖子,对唐九这识时务又大方的行事风格相当赞赏。 黄于勇引着人去搜查,有大笔的银子开道,所谓搜查自然就只是走走过场而已。眼看就要送走这群瘟神,楼梯口突然窜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傅师爷你别被骗了,那个唐九就是京城来的大官,知府大人就是被他杀掉的。” 小小的客栈里,只余女人尖利的声音在回荡。 傅逢泽愣了片刻之后脸色大变,吼道:“快,快把他抓住,绝不能让他活着。” 客栈内外的人立刻便行动起来,很快就形成了两方人马对峙的局面,傅逢泽瞧着唐九身后上百名的侍卫,庆幸自己带了足够多的衙差,不然今儿还不定能不能走出去呢。 他露出一个笑容:“唐九爷,您可真能装啊,要不是如眉,本师爷差点就让你给骗过去了。怎么样,束手就擒吧,也免得增加无畏的伤亡。” “就凭你们?” “唐九,别挣扎了,本师爷带了足足五百人,而你,顶多就一百多人,凭什么跟我们硬抗。兄弟们,给我上,让这人跑了,咱们谁也活不了。” 再贪财也得有命享才成啊。 胤禟心下有些发沉,傅逢泽的人在外,便是打得过也根本无法阻止这些人去通风报信。他的身份已经曝露,以甘洲这群狗官犯下的罪,他们决不会让自己安然离开,但眼下除了拼也没别的法子了。 两班人马很快打成一团,小小的客栈拳脚不容易施展,人手少的一方必然吃亏。黄于勇跟着侍卫奋勇杀敌,但跟他一样有血性的保镖却是不多。就算这唐九爷真是京城来的大官,可他能不能走出甘洲地界还两说呢,自然不能随便压注。 黄于勇气得大骂:“你们傻了吗?还不快动手?” 第169章 撤离 “勇哥,这是官府的事,咱们小小保镖还是别瞎掺和了吧?” “是啊,我还没娶媳妇呢。” 黄于勇骂道:“一帮蠢货,你们还没看清形势吗?甘洲这帮官员迟早要完,他们这是狗急跳墙了。咱们目睹这一切,你以为不动手就不会被灭口?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跟着唐九爷杀出去。” 胤禟看着瞬间动起来的保镖们,在心里给黄于勇又打了个勾,这个人,他要了。 “夫人,九爷让我带着你先撤。”赵正康窜上楼时顺脚把如眉从楼梯上踢了下去,要不是她,姓傅的已经被忽悠走了。 女人果然是祸害,解决姓徐的时就不该因为她是女人而放过她。 婉宁已经换了方便逃跑的衣服,还揣了个小包袱,但赵正康要带她走的时候,她却犹豫了:“九爷呢?” “九爷说他从来就没临阵脱逃过,不肯做缩头乌龟。” 婉宁:“......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意这个?你去告诉他,他不走,我也不走。” 赵正康左右为难:“夫人......” “快去啊,不然你把我打晕了扛走?” “九爷也是这么交待的,夫人,对不住了。” “什么?”婉宁眼睛蓦然睁大,再看向赵正康时,只看到了一只胳膊的残影,顿觉颈间一痛,失去了意识。 赵正康正准备扛人,忽然听得外头又传来了一阵喊杀声,他扑到窗边一看,明媚的阳光下,好些面孔无比熟悉,可不正是经常来运粮的那些差役吗?他心有所感,用眼睛搜寻一番,正好瞧见清河县令谷满仓正挥着一把大刀,砍下一个人的头颅。 这个穿的比农民还要农民的县令,此刻宛如一尊杀神,领着人和傅逢泽的人打成一处,愣生生地将外头的包围圈撕出了一道口子。 九爷那些粮食果然没有白费,赵正康颇为欣慰,既然有援军就不用急着带福晋逃命了,还是等等九爷再说吧。 楼下九阿哥的声音声震九霄:“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把这帮人全数留下,爷一人赏你们百两纹银。” 傅逢泽慌了,他没想到,傅九身边的人身手那么好,更没想到外头还会有援兵。本打算一口吃下傅九的他这时才惊觉,自己没那能力。眼看对方的人在金钱的刺激下越发骁勇,而自己人却接二连三地倒下,他不敢再犹豫,从怀里掏出个什么就放了出去。 红色烟花在空中炸开,在黄昏的天幕下依然璀璨夺目,一看就是用来当信号弹的。 侍卫们没料到他有这一手,越发加紧了手下的进攻,傅逢泽大声道:“唐九,你跑不了了,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胤禟的眼中闪过深重的戾气,一把夺过侍卫的刀几个腾跃就到了傅逢泽跟前,大刀毫不客气地从头劈下。 傅逢泽不会武功,自然避不开这一刀,被削掉了半个脑袋死得不能再死。 几个侍卫死拉着胤禟将他拖出战圈:“九爷,你必须赶紧离开。等看到信号的人赶过来,再跑可就来不及了。” 胤禟愣是将一双桃花眼瞪成了牛眼,不爽地质问:“你让爷临阵脱逃?” “九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若是出了事,兄弟们肯定一个都活不了。” “而且眼下形势对咱们有利,只要九爷您安全撤离,咱们也就能无后顾之忧地跑路了。” “九爷,您得为福晋想想。” 婉宁。 胤禟心中一紧,最终还是点了头,沉声交待道:“传令下去,爷走了以后,所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四散撤离,没必要硬扛,你们的命可比这帮孙子金贵多了,只要活着的,爷赏银照发。” “是。” “福晋呢?” “客栈的老板指了条地道,赵正康已经带着福晋在那边等您了?” 事不宜迟,胤禟转身就跟着他们从后头的地窖离开,路过后院时,瞧着一袋一袋堆得老高的粮食,心中忍不住叹息,不知道这些粮还能不能到百姓的手里。 地道入口处,扛着婉宁的赵正康见九阿哥走过来,差点喜极而泣。 胤禟却是极为不爽:“混帐,这么扛着福晋,她得多难受啊?” 骂罢,他伸手将婉宁小心翼翼地抱进自己怀里,又踹了呆愣的赵正康一脚:“还不快带路?” 第170章 家常菜 夕阳西下,洒落一地金黄的余辉。 一辆马车慢悠悠地驶入炊烟袅袅的桃花村,引来好些孩子的围观,有那热情的老乡还跟赵正康打了个招呼,闲聊几句得知,这是刚在村里买了宅子的有钱人家。 人家瞅中了这儿的水秀山青,是特地来养病的。 老乡有些疑惑,他们这村子,除了桃树多点儿,还有啥特别的吗? 有钱人的世界果然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懂的。 马车在一座青砖黛瓦的院子前停下,院墙内的竹子郁郁葱葱,伸出墙外形成了一片浓密的绿荫,因着太阳落山,越发显得清凉。 胤禟拍拍婉宁的小脸:“婉宁,到地儿了。” 几番摇晃,婉宁总算睁开了眼睛,车厢内光线有些暗,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疼的颈子,有些回不过神来。 胤禟道:“醒了就快起来吧。” 婉宁这才惊觉自己是睡在九阿哥怀里的,想到昏迷前的事情,她心头一阵惊悸。看到九阿哥就在他眼前才稍稍放心:“爷,您没事儿吧?” “放心,那帮混蛋还没收拾掉,爷怎么会有事儿?先下车,进屋再说。”、 “进什么屋,咱们这是到哪儿了?” “赵正康寻的农家小院,爷的身份曝光了,咱得在这儿躲几天。也不知道朝庭派的人到哪儿了。”胤禟的声音充满了郁闷,堂堂九阿哥,居然被逼得跟个丧家犬似的四处逃蹿,这事儿被十弟知道,非被笑死不可。 “爷,人没事儿就好,咱们要怎么躲,需要乔装打扮吗?”她化妆的手艺还是拿得出手的。 胤禟道:“不用,赵正康早些天就来打点好了,咱们就装作是来养病的,在这村里住几天便好,朝庭的官员到来,自会有人来接咱们的。” 外头赵正康的声音颇为轻快:“夫人您尽管放心,属下都安排得妥妥的了,柴米油盐一应俱全,别说住几天,住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 事实证明,话说得满的人,办事都不咋滴牢靠。 赵正康寻的小院的确无可挑剔,物质也够齐全,但他却忘了寻一个伺候他们的人。 九阿哥指着厨房里的生菜生肉问他:“你会做饭吗?还是它们自己能变成熟的?” 赵正康傻了眼:“属下,属下只会生火。九爷您等着,属下这就去村里寻个大娘回来,只要给银子,村里自然有的是人愿意给您做饭。” 婉宁却是摇摇头:“还是别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外人怎好往自己院子里领?” 胤禟没好气道:“那怎么办?难不成要让爷啃生肉么?” “我做吧,爷您去屋里休息一会儿,饭好了我再来叫你。” 九阿哥顿时一脸惊奇:“你还会做饭?那在府里怎没见你给爷弄两小菜尝尝?” 婉宁道:“府里给爷送吃食的那么多,我还凑什么热闹,万一坏了爷的姻缘,岂不是我的罪过了?” 她撸了袖子,先把猪肉和牛肉捡了出来。 古时候的菜刀可是真沉,婉宁费了些力气才切出了一碗肉片。那边厢,赵正康已经把火给点燃了,婉宁往锅里放了水准备煮饭。得亏小时候在农村见过奶奶怎么用灶,不然在这没有电饭煲和电磁炉的地方,她还真不知该怎么下手。 四菜一汤,花了半个时辰才上桌。 许久不曾下厨,用的又是这种大铁锅,婉宁觉得自己煮出来的饭菜大失水准。但就这样的水平已经足够胤禟惊艳了,他之前很少回宫,但只要回去,宫里的小妾通房甚至丫头们都会变着法儿的给自己送各种吃食,唯有婉宁从不曾在这方面下过功夫。 他只当她从小养尊处优,所以不会下厨,可如今一看,她分明是心里没他。 胤禟心里气得直哼哼,碍于赵正康在场还不好发作,只能发愤地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米饭。 婉宁没理他,招呼赵正康道:“赵侍卫你也吃啊。” “夫人说笑了,哪能让您给属下做饭?” 吃了会被九爷弄死的吧。 胤禟扫了他一眼,算你小子识时务。 婉宁却道:“那有什么,你又不会做饭,难不成要挨饿吗?吃吧,我特意多做了的。” 赵正康顿时感动不已。 傅逢泽带人去客栈的时候,他们还没开始吃晚饭,又是打架又是赶路的,这会儿他已是饥肠辘辘。听得婉宁劝他到底没能忍住:“那属下等你们吃完了再吃?” “都在逃难了还那么讲究做甚?你要实在不自在,就拿个碗过来装了饭菜自己到厨下去吃吧。” 这个主意不错,赵正康眼睛都亮了,屁颠屁颠地去厨房拿碗。 胤禟越发不满:“爷还没吃过你做的菜呢,他倒是先吃上了。” 第171章 木兰秋狝 婉宁笑了起来:“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水平,也就这种时候敢拿出来献丑了。要是在京城,您肯定连尝都不愿意尝呢。” 是因为这个才不给自己送吃食的吗?胤禟心里顿时舒服了,吃进一片回锅肉道:“其实味道也还过得去。” 婉宁并不会做什么花哨的大菜,但几道家常菜却让胤禟体会到了寻常夫妻对坐而食的温馨。这种温馨让逃难的郁闷一挥而空,他将外头的糟心事扔在一边,专心地吃起菜来。 吃完饭,赵正康烧了一大锅洗澡水,三人依次洗了澡就进屋睡觉了。 床有些小,好在赵正康提前打点过,垫的褥子还算软和,婉宁翻了个身,就对上了九阿哥大睁的桃花眼:“爷,您还没睡啊?” “睡不着。” “可是认床了?明儿让赵正康再把床弄得软和点。” “算了吧,你不是喜欢睡硬床吗?再软些你该没法睡了。爷就是心里有事儿,你先睡吧。” 婉宁摇摇头:“我也睡不着,爷,我之前见这院子里有架葡萄,不如咱们去赏月吧。” “也成。” 葡萄架下放了两张摇椅,两人一人抱了床薄被出屋,躺到晃晃悠悠的摇椅上,惬意无比。月牙在深蓝的天幕中高悬,漫天繁星映得天地间一片朦胧,两架躺椅吱嘎吱嘎的响着奇妙的韵律。 婉宁闭眼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放松和欢喜。 胤禟瞧着她的神色问道:“你很喜欢看星星吗?” “还好吧,爷不觉得这样很舒服吗?咱们在京城时总是忙忙碌碌,何曾有时间看这日升月落,黑夜繁星?” “你若喜欢,以后爷常带你去看。说来,这些景色最壮观之处还属大漠和草原,皇阿玛要在承德修建避暑山庄。回头木兰秋狝之时,爷便请旨带你去瞧瞧。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些在京城你可瞧不见。” 木兰秋狝? 婉宁在原身的记忆里翻了翻才明白这是什么。 大清入关之前,清朝的皇族不过是关外以打猎为生的游牧民族。入驻中原之后,满人自然不需再靠打猎为生,但是他们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历代皇帝都认为做人不能忘本,马背上的功夫不能丢。 木兰秋狝因此而生,是满清皇室每年都有的活动,既锻炼皇室子弟的尚武精神,又能检测他们的马上功夫。 中原不好狩猎,先祖便在蒙古设了专门的牧场,这个活动,康熙尤为热衷。皇子们自然没少跟着去露脸,婉宁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刘诗诗与八阿哥在草原上策马奔腾的画面,虽然这两最后都没成,可她依然记忆深刻。 那种畅快自在,真是想想都无比向往。 她眼巴巴地看得九阿哥:“爷,真的能带我去吗?” “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我是担心宜妃娘娘会不高兴,你才带我南下,若是又带我去木兰秋狝,她肯定会有意见的。” “知道母妃会有意见你还不多去陪陪她?母妃很护短的,要是能得到她的认可,日后肯定会护着你。” 婉宁不以为意:“五嫂天天去请安,风雨无阻都多少年了,现在府里还养着两个坤翊宫的嬷嬷呢。” 胤禟顿时梗在那里。 母妃对两个儿媳苛刻似乎已经深入人心了,看来回宫后得好好和她聊聊才行。 他换了个话题,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起了生活上的琐事。 很快地,婉宁就打起了哈欠,然后在九阿哥磁性的声音中慢慢打起了小呼。胤禟笑了笑:“看来今儿是真吓着了。” 这么些天日夜相处,他早已明白,受到惊吓的时候,婉宁的睡相就会变糟,打呼踢被子不一而足,总之是睡不安稳的。 他微微偏过头去,朦胧的夜空下,巴掌大的小脸轮廓完美,长发披散下来,显得越发柔和,他等她更睡熟了几分才起身,打横将她抱起来,步履稳重地回了屋。 站在回廊下随时等待主子召唤的赵正康看得满脸疑惑,说好的九阿哥是个花心大萝卜呢?怎么跟他见到的人完全不一样? 紫禁城里的流言果然信不得。 官道上,一匹枣红色的千里良驹急驰而来。在看清客栈的轮廓之后,马上的金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秋风送来阵阵凉意,也带来了不远处浓重的血腥味,金明刚刚泛起的笑容僵在脸上,扬鞭狠狠地抽打在马尼股上:“驾。” 马儿吃疼,跑得越发迅急。 第172章 田园 “吁~” 行到客栈门前,金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下马背,往门户大开的客栈奔去。四处都是干涸的血迹,从门外一路延伸,整个大堂已经寻不到半点干净的落脚之处。可除了血,尸体却是一具都不曾看见。 金明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到了满地血污当中,九爷和福晋呢? 乡间的清晨来得很早,婉宁起床的时候,村里的烟囱已飘起了袅袅炊烟。她轻手轻脚地摸去厨房,赵正康不会做饭,九阿哥更不能指望,她只好亲自动手了。 但对着新砌的灶台却是傻了眼,她不会生火啊。 正一筹莫展间,赵正康满头大汗地从院子里跑进来:“夫人怎不多睡一会儿?” “昨晚睡得早,现在睡不着了,你这是干嘛呢?” “炼拳。” “别炼了,过来给我烧火吧。” “夫人又要下厨?” “总得吃饭啊。” 赵正康一脸惭愧:“都怪属下无能,属下如果会做饭的话,就不用夫人如此操劳了。” 婉宁笑:“赵侍卫说笑了,你的职责是保护我和爷的安全,做饭可不在你的职责范围内。” “但是一直吃夫人做的饭菜,属下担心自己会折寿。”堂堂九福晋给他做饭啊,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虽然他那份只是附带的。 “亏得你逃难时还能想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赵正康道:“夫人放心,属下一会儿便会出去探听消息,你且和九爷在此安心住两天,就当是享受下田园生活吧。” 说话间,他已点燃了灶火,婉宁忙往锅里添水,然后舀了两大碗面粉开始和面。 “夫人这是要蒸馒头么?” “那个我可不会,就是煮碗面疙瘩。” 婉宁将面和得稀稀的,又取了精肉和葫芦切丝备用。 沉重的菜刀拖慢了她干活的速度,将配菜备好的时候,锅里的水也烧开了,她将开水装进大茶壶。又取了肥肉下锅煸炒,葱蒜下锅之后,厨房便飘出了浓郁的香味。 婉宁迅速煮好了汤汁,然后用勺子沥了面粉下锅,不多时,热腾腾的面疙瘩就出锅了。 赵正康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惊奇不已,这年头,大家族里面的丫环都不见得能下厨,九夫人居然将这些做得头头是道,他忍不住问道:“夫人在府里经常下厨吗?” “怎么可能?府里的厨娘做饭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婉宁颇为怀念道:“我身边有个丫环叫谷雨,倒腾各种小吃食简直是一绝,基本只要她尝过的,就能把东西做得八九不离十。可惜了这回没带她过来,不然哪用得着吃这个。” “这个闻着也很香啊。” “跟谷雨做的哪能比哟!”婉宁将面疙瘩装盆:“成了,你把这个端出去吧,我去看看九爷醒了没。” 婉宁进屋的时候,九阿哥堪堪醒来,见她扎着袖口绑着围裙的模样愣了愣:“你做饭了?” “爷这是闻到香味儿了?” 胤禟吸了吸鼻子,果然闻到了一阵面香,他有些躺不住了,起身边穿衣服边问:“做了什么?” “就是普通的面食,我会的不多,爷这两天就只能将就了。” 胤禟想到昨晚的家常菜,夸道:“已经很不错了。” 在此之前,他压根儿就没想过婉宁会做菜,而且做得还不错。 面疙瘩香滑可口,九阿哥吃了两碗才罢手,赵正康端着个小盆吃得直打饱膈。吃完后特有眼力劲儿地刷碗然后闪人,到外头探听消息去了。婉宁卷了袖子,将昨儿换下的衣服泡到了大木盆里。 “爷,闲着没事帮忙打个水呗。” 这院子里就有水井,但是打水着实是个力气活,婉宁瞧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觉得等她打够洗衣用的水,怕是就没力气洗衣服了。 胤禟一愣:“你不会打算洗衣服吧?” “不然呢?爷洗吗?” “爷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儿?你也不准洗,不就两身衣服嘛,穿脏了扔掉不就得了?”胤禟摸过婉宁的手,纤白细嫩,温软柔滑,这样的手怎么可以用来洗衣服? 婉宁也不喜欢洗衣服,但是:“爷,不洗衣服咱也没事儿干啊,还不知道要在这儿住几天,总不能天天这么干等着吧。” “陪爷下棋去。” “可是......” “没有可是。”胤禟王霸气场全开,拉了人就进了屋。 开玩笑,他的媳妇是能做这种粗活儿的人? 第173章 消息 婉宁说不上熟知历史,但却很清楚,九阿哥胤禟活到了雍正年间,所以她半点都不担心他会在康熙42年折在甘洲。可胤禟不知道啊,他见婉宁镇定自若,该干嘛干嘛的模样颇为意外,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他道:“你就不担心咱们会回不去吗?” “回不去哪儿?” “京城。” 婉宁随口应道:“那不是更好吗?京城里走到哪儿都是规矩,有什么好呆的。如果咱们回不去了,我就在这儿买上几百亩地,当个地主婆,每日里收收租子,过得多惬意。” 爷说的回不去是指被那帮贪官灭了口。 可胤禟瞧着婉宁悠然向往的神色,这句话在嘴里打了几个弯愣是变了调:“可如果不回去,你就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福晋了。” 婉宁不以为意,落了枚子道:“皇子福晋看着风光,可也有许多无奈啊,哪有在乡间自由自在地舒服。” “切,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有几人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胤禟再次落下一子,五枚黑子便连成了一条线,他利落地将子收回,又吃掉一枚白的教育道:“爷看你就是话本看多了天天做白日梦,真当平头百姓那么好当呢。瞅瞅这甘洲的官员,知道爷想做个生意给他们搭进去多少银子不?更别提吃糠咽菜的平民了,遇个灾年颠沛流离的你没瞧见啊。” 婉宁梗了梗,不服气道:“我又不是没钱,买些地当地主总成吧!” “呵,没个靠山你以为你守得住?随便罗织个罪名你就等着将牢底坐穿吧。” 这点婉宁深有体会,徐棋安那个狗知府,空口白牙就敢说她是朝庭钦犯。九阿哥要真的只是个商人,她这会儿八成已经被弄进知府县衙,任那狗官为所欲为了。她叹了口气:“大清朝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还有没有人权了?” “有权的人才有资格讲这个,明白?” 婉宁:...... 她对自己的出逃计划开始有了严重的担忧,万一又碰上个贪官可怎么是好?特别是她这张脸貌似还挺招人的.她可不想被某个官员当成禁脔圈禁在后院,更不想被卖进那种迎来送往的地方啊。 看来此事还得重新计划才成。 至少要选个吏治清明,安全有保障的地方才能实施。 赵正康直到天完全黑了才回来,同时还带回了几个侍卫和金明。 金明看到九阿哥的时候,嗷的一嗓子就扑了过去:“九爷,奴才可算找着您了,瞧着那一客栈的血迹,奴才这心脏啊,差点就跳停了。” 胤禟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却没甩开他抱着自己大腿的手,只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儿凌晨到的。” “你运气倒是不错,正好躲开了一场厮杀,哲羽那边怎么说?” “哲羽少爷给了奴才四十万两银票,还说会在济南等您半个月。” 胤禟摇了摇头:“甘洲出了这么大的案子,爷哪里还去得成江南,皇阿玛定是要召爷回去问话的。对了,可有朝庭来人的消息?” 婉宁颇为遗憾,但谷满仓进客栈开始,她就有了心理准备,倒也算不上特别失望。 金明愧疚地道:“爷,奴才这一路光顾着赶路了。” 赵正康往前一步:“九爷,属下倒是打听到了些许消息。皇上派了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带兵来甘洲了。” 胤禟闻言大喜,派了两位皇子过来,可见皇阿玛对此事的重视,他高兴地问道:“那太好了,可知他们现在人在何处?” 赵正康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实话实话:“据传两位阿哥一路游山玩水,怕是到甘洲还得要四五天才成。” 胤禟愣了一下,旋即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再在这儿呆上几天吧。” 婉宁瞧他的神色不对,待回了屋后关切道:“爷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十弟和十四弟也忒不像样了点儿。” 胤禟笃定道:“十四弟爷不太清楚,但是十弟明知我身犯险境,他是肯定不可能还有心情游山玩水的,此事八成是个障眼法,他领的人没准已经进了甘洲了。如此也好,省得那些官员早早防犯,反是让十弟行事不便。” 婉宁好奇道:“爷对十弟就这般有信心?” “那是自然,爷和十弟可是打小的交情。” 第174章 神兵天降 连着晴了几日,滔天的洪水慢慢退去汹涌,渐渐有了平静的势头。重新得见天日的土地虽然潮湿,却依然让困在半山腰上的百姓看到了生机。 谷满仓愁苦了多日的脸上也难得地现出了笑容,在祠堂开会的时候高兴的说起了外头的最新消息:“皇上已经派出了两位皇阿哥,不日就将抵达甘洲。各位乡亲们,我们就快要得救了。” 几位县丞和师爷差点喜极而泣,县令不知何时叛变,就剩他们跟着谷县令把这五个县的灾民安置下来。之前只求活命,此时不免又生出了新的期待。上头彻查,甘洲这边的官员泰半都逃不过,官员空缺,那他们是不是会有机会呢? 有这个想法的不在少数,是以个个都喜上眉梢。 谷满仓正准备动员一下,让他们做好这最后几日的防守,结果却听外头传来了一阵惨叫。张良踉踉跄跄地跑进来:“谷大人不好了,外头,外头来了好多官兵,他们要屠村。” “他们怎会知道咱们还有人活着,谁走漏的消息?”清水县的县丞腾地站了起来。 谷满仓沉着脸:“各位,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还是赶紧想想怎么迎敌吧。” 他们毕竟人多,五个县的人也不是说屠就能立刻屠尽的。 这个想法在他出门看到漫天射来的火箭时烟消云散,离他们百米之处,铁蹄上的人完全没把他们的性命放在眼里,但凡有百姓跑过去就会被一箭穿心,而他们所在的村落已是四处起火。 这样的攻击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谷大人,怎么办?” 谷满仓的脑子亦乱成一团,他怎么也没想到,熬过了最困难的断粮,他们居然还是无法逃脱被灭县的命运。明明,他们已经看到曙光了啊。 张良一拍脑袋:“快,大人快带百姓们往投粮的地方跑,那边虽然难以攀爬,总算还有一线生机。” “没用的。”不知何时跑回来的张敬满身颓丧:“那边的出口也被发现了,山壁被浇了好多火油,此刻也已经烧起来了。” 火光中的谷满仓脸上彻底失去了血色。 生机尽断,他们这五个县最终还是逃不过这场灭顶之灾,他颓然地坐到了地上。 一直以来,谷满仓都是他们的主心骨,见他都变成这样,所有人都跟着失去了力气。漫天带火的流矢,就算这山腰处就是水也依然无法灭火,屋子中了火箭,被烧得随时有可能坍塌,两处出口被堵,他们已躲无可躲。 “老天爷啊,我们做错了什么啊?”一位年迈的大娘拍着大腿痛哭出声。 悲伤迅速蔓延,绝望在每个人心中流淌,他们放弃了所有的抵抗,抱着家人痛哭出声。 也就在这时,一枚金色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响,震天的喊杀声中,狞猎的人已经成了猎物。十阿哥骑在高头大马上,还来不及换下的便服因赶路脏兮兮的,衣角还破了一块。 可即使如此,也依旧不损他的英气。 长枪指向前方,十阿哥的眼中全是怒火:“王八羔子,居然真敢屠县,给爷杀,一个都不准留。” 被迫乔装赶路的御林军们也被这景像惊住了,不敢想像,在康熙爷的统治下,居然还有这么胆大包天的官员。震惊之后便是气愤,拿着皇粮之人居然将屠刀对准百姓,而且一出手就是屠县,那得是多少冤魂。 军人心中的正义被唤醒,这些人举着刀随着十阿哥冲了上去。 御林军对上普通县衙里的官兵,胜负自不用说,那基本就是一边倒的屠杀。等百姓哭够发现这边的战况时,战斗都已接近了尾声。 十阿哥的枪尖在滴血,战马染血的白毛在火光中渡上一层妖异的金:“吾乃皇十阿哥,爱新觉罗.胤誐,奉皇命来解救尔等,让你们中品级最高的官员出来回话。” 谷满仓是被扶着出列的,只是上前几步便又跪下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谷满仓叩谢皇十阿哥,您是解救我们的天神。” “感谢老天爷,派来了皇十阿哥,我要给您立一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随着谷满仓的跪下,所有百姓都给他磕起了头,感谢他到得及时,解救他们于水火。 此起彼伏的叩头声,重重地砸进了十阿哥的心底。他在皇宫长大,习惯了给长辈磕头,更习惯了下人们对他们的跪地行礼,可从没哪一刻,有过此时这样的震撼。 第175章 兄弟喜相逢 十阿哥跳下马,亲自将谷满仓扶起来:“谷大人,你的事爷已经听人说了,护住这些百姓,您辛苦啦,等爷回京定然禀明皇阿玛给您论功行赏。” “有九爷还有您,下官一点都不苦。”谷满仓三十好几的人了,哭起来泪水止都止不住,这九年,他一年一年地在任上熬着,被上峰打压,被同僚排挤,若不是为了黄河下的这些百姓,他早已辞官离去。 可任是他再坚持,也依然一年比一年绝望。 直到九阿哥出现,直到此刻老十犹如神兵天降,他只差仰天长叹,自己熬出头了。 有了皇子阿哥的介入,相信这一片的官员定然会大换血,把这些贪官换掉,这边的百姓日子也就好过了。他终是活着看到了这天,谷满仓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猛地倒了下去。 同样被困的不止这一处,老十着人领路,一个个山包地跑了一天,屠了整整三千多的官差,御林军手上的刀都砍得卷了刃。因十阿哥到得及时,御林军又异常骁勇,百姓多数都逃过了被烧死的命运,但仍有五处山腰上的百姓被活活烧死,尸体多达六千多具。 老十憋了一肚子火,顾不得满身疲惫,下令围了甘洲各处府衙,所有在职官员无论有罪没罪,全都下了大狱,只等他缓过来后再行审理。 老十的雷厉风行打得这批官员措手不及,他们早知皇上派了两位皇子前来,可得到消息两位皇子离到甘洲还有至少两日路程,这个十阿哥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但这个问题已经没人给他们解答了。 桃花村 婉宁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又输了一局五子棋的她正将炸鸡柳切成小块,然后用筷子夹进九阿哥的嘴里。而九阿哥惬意地躺在葡萄架下的摇椅上,吧唧嘴不说,还不时指挥婉宁给他倒酒。 酒香勾人,鸡柳更是香得人直流口水,可有赌约在前,婉宁没好意思把爪子伸过去。 呀的,早知道就不把鸡柳炸得这么好吃了,婉宁万分后悔。 虚掩的大门猛地被推开,婉宁抬头看去,但见一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的男子龙行虎步而来。她还没认出这胡子拉渣的人是谁,便听他哈哈大笑道:“要说还是九哥你最会享受啊,这是做什么好吃的了,香得真是馋人。” 走到桌前,伸手便毫不客气地拈起一块鸡柳塞进嘴里。 九阿哥也不躺了,腾地一下坐起身来:“十弟,你怎么弄成这样儿?” 十阿哥倒是换了身衣服,但是多日不曾理过的胡子已长成了络腮胡,额前的头发也冒出了一层青茬,瞧着邋遢不已。要不是身上的衣服料子还不错,走在街上没准就被当成乞丐了。 他挥了挥手,端过九阿哥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别提了,那帮狗官捅的大窟窿,这两天差点没忙死我,九哥你也真是的,知道我来了,怎也不说来帮帮忙。” “九哥我拼死拼活,担惊受怕了这么久,怎么着也该先歇歇吧。” “等会儿再跟你说,九嫂有吃的吧,快给弟弟上点,快要饿死了都。” 婉宁看了看天色,才半下午,中午是黄于勇做的饭,早已被这群人造光了,厨房此时空空如也。她道:“要不我给十弟做碗面吧。” 九阿哥道:“就你那天做的面疙瘩赶紧给十弟来一份,做得大碗点儿。“ “哎。“婉宁起身叫赵正康去厨下生火。 十阿哥瞧着她走进厨房的身影:“九,九哥,九嫂会做饭?” “手艺还成,我这两天吃的都是她做的。黄于勇五大三粗,做的饭连侍卫都嫌弃,得亏这会儿他不在,否则九哥我才舍不能让你十嫂动手呢。” 十阿哥瞧着满脸骄傲的亲亲九哥,有些纳闷,九哥什么时候跟九嫂这么好了? 不过,眼下还有比八卦更重要的事要忙,他又喝了两杯酒,解了渴后道:“九哥,弟弟这次来是来叫你帮忙的,你得跟我一块儿甘洲府衙才成。” 九阿哥摆摆手:“十弟你还不知道九哥我?我就在工部领个闲差,那官场上的事儿可是一窍不通,不是说十四弟来了吗,你还是找他吧。” “别提了,我让十四弟带着批假的御林军在路上扰人视线,他到现在还在跟我闹别扭呢,说我有仗打不带他不仗义。天地良心,我哪知道一到这儿就正好碰上那帮狗官的人在屠县啊,总不能叫我等十四弟到了再下令动手吧,到时候人不早死完了?” 九阿哥闷笑不已。 十四就是个战争贩子,脑子里估计装的全是打仗打仗。好不容易领了回兵,结果仗却全让他十哥打了,不郁闷才怪呢。 第176章 声望 秋风送爽的时节,空气却是湿哒哒的,热腾腾的面疙瘩汤下肚,十阿哥的胃顿时舒服了许多。他唏哩呼噜地吃了两大碗,抹着头上的汗叹了声“爽“,然后迫不及待地道:“九哥,事不宜迟,你这就跟我回去吧。” 胤禟嫌弃道:“急也不急在一时啊,你好生洗个澡把这胡子和额发刮了再说。” “嗨,大男人要捯饬得那般好看作甚?” “你这岂止是不好看,背个麻袋就是丐帮长老了,蹲街头都能有人给你丢铜板。” “那敢情好,我哪天要是缺了钱,就蹲墙角摆个破碗搞副业去,九哥你说我再弄得落魄点,行乞一天能凑够酒钱上得意楼去吃一顿不?” “滚滚滚,你上得意楼吃饭什么时候付过钱了?” “哈哈。” 十阿哥嘴上虽然说着没必要捯饬,但当赵正康将浴桶和热水抬进房间,他还是进去搓洗了一番,再出来时又成了那个英气勃发的十阿哥。 他身上穿着九阿哥的衣服,稍微有点紧,但是不妨事儿:“九哥,你咋还没收拾好行李啊?” “真要我去啊?” “嗨,九哥你啥时候这么婆婆妈妈了,别不是和九嫂呆在这儿乐不思蜀了吧?” “别说,还真挺舍不得的。“胤禟看着葡萄架下的摇椅,这两天过得实在是太舒服了,看来回京也得在临水居的院子里备上两把摇椅才成:“先说好啊,跟你去可以,那些公务可别找我。” 十阿哥撇撇嘴:“九哥就会躲懒,不过这回你过去还真不用处理公务,你帮我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账理出来就成了。“ “什么账?” “裘先生说这边的官员做账是把好手,明明贪腐不少,但账面却是平的。我身边也没有能看账的人才,可不得找九哥你帮忙了嘛。” “裘先生是谁?” “皇阿玛给的幕僚,很有两把刷子,给我省了不少事儿。” 胤禟神色复杂:“皇阿玛给的,你确定是幕僚不是眼线?” “眼线就眼线呗,我又不贪赃枉法,正好也叫皇阿玛瞧瞧我的能耐,这回非让他刮目相看不可。”老十很大气,挥挥手表示自己浑不在意。 成吧,当事人都这般洒脱,九阿哥也就不再纠结了:“成吧,你心里有数就好,我这就叫你九嫂收拾行李。” “九嫂也去?” “不然咧,我还能把她丢在这穷乡僻壤不成?而且不是九哥吹,你九嫂查账可是一把好手,你要理那些官员的账目,少不得要你九嫂出力呢,一会儿对她可尊敬点知道不?” 老十无语地看着他:“九哥,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儿了?” “啥样儿?” “逮着机会就夸自个儿媳妇,别不是吃错药了吧?”说吧还拿手去探九阿哥的额头。 胤禟:…… 马车渐行渐远,那小小的院落最终缩小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婉宁眼前。她不舍地放下后车帘,神情有些失落。 胤禟摸摸她的长发:“不就是个小院子嘛,怎么就不舍成这样儿了?” “日子太舒心,自然舍不得。” “等回了京,爷不时带你去庄上住住总成了吧,你要喜欢这种风格的,现成买个庄子改建也成。”他名下的产业还真没有这般落魄的院子。 婉宁温婉地笑笑:“那就多谢爷了。” 可她心里仍是不舍。 在这个院子里的日子虽短,可只有她跟九阿哥两个人,就像一对只有彼此的普通夫妻。这样的感觉,又岂是在京城的庄子上住住就能有的。 一回京,成百上千的女人等着他去临幸呢。 大批的官员被下狱,甘洲府衙差点忙成一团乱麻,但眼下最急的却是安抚灾民。 近五万的灾民失了家园,还有那么多的佃农为了今年的田租不得不背景离乡,就连老十这种心粗的都忍不住焦急万分。 裘先生忙得脚不沾地,人手严重不足啊。 十阿哥没办法,只得现成提拔了一批代理官员,让他们赶紧上任,同时向康熙请求增派官员的折子也已快马加鞭地驶向了京城。 府衙门前时不时便有人送来瓜果蔬菜,那是五县灾民从牙缝里省下的口粮,就为了感谢十阿哥解救他们于水火。老十一样都没收,原样给他们退回去不说,还做主开了粮仓,让流离失所的灾民暂时解决了肚子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九阿哥贡献了那许多粮食的功劳就被弱化了不少。 街头巷尾传唱的全是十阿哥的功绩。更有那说书先生,将十阿哥夸成了武曲星下凡,专为拯救黎民于水火,一时间,十阿哥在甘洲的声望可说是如日中天。 第177章 治罪 “九哥,对不住啊。”老十一回来就往书房跑,见着九阿哥满脸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胤禟和婉宁正与那些账目较劲,甘洲这些官员大抵把脑子都用在这些歪地方了,账面做得那叫一个平整,加上账册又多,着实是个大工程。 又翻过一页,胤禟头也不抬地问道:“十弟,你又闯什么祸了?” 婉宁也竖起了耳朵。 老十道:“我把你的名声都抢了。” “什么名声?” “救人的名声啊。”十四从外头走进来,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模样:“九哥,十哥真是太不厚道了,明明是你将甘洲难民的情况上报,也是你拿那么多银子买粮让他们活下来的。结果嘞,现在人人称颂的却全是十哥,啧,九哥,你这是为他人做嫁衣啊。” 老十恼怒地瞪了十四一眼,却是没有反驳,反而低头继续跟九阿哥道歉:“九哥,我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啊,主要是这边的百姓太能想像了。” 胤禟揉着太阳穴:“十四弟别阴阳怪气的,有话就直说,我脑子里现在全是数字,听不懂太多弯弯绕。” 十四瞪大眼睛:“我说得还不够直接吗?” 老十小声道:“九哥,外头现在都传遍了,都把救那五县灾民的功劳记到了弟弟的头上,倒是把你给忽略了。” 胤禟消化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两是不是闲的,有那时间去听流言,还不如赶紧想想那五个县的灾民怎么安置,吃的解决了,住呢?难不成让他们一直窝在半山腰上吗?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也不怕发人瘟。” 十四道:“九哥,你是不是不清楚,现在十哥的名声有多响亮啊?他现在走在街上,时不时便有人来给他磕头呢。” “我是那等心胸狭窄之人吗?弟弟有本事,我骄傲还不来不及好不好。” 老十顿时松了口气:“九哥你不生气真是太好了,我真担心你一气之下不理我了。” “九哥什么时候真生过你气啊,成了,没别的事你俩出去吧,没见我跟你九嫂忙着吗?” 老十卸下了心中大石,乐呵呵地出了门,十四还想再说两句,但见九阿哥眼底的淤青,到底没好意思再捣乱。 书房的门重新关上,婉宁听着那两兄弟的声音越走越远,不禁有些好奇:“爷,你真不介意十弟抢了你功劳啊。外头现在都把十弟当成救世主呢,一个个就差将他夸上了天。” 胤禟放下手中的账册:“民心这东西可不是皇子能碰的,也就是十弟心粗,十四弟又还小不懂事,不然换个阿哥怕是连觉都睡不着了。” “这么夸张?爷为这些灾民付出了那么多,便是被他们吹捧一下不也是应该的吗?” 胤禟的声音有些幽远:“皇阿玛是个慈父,对没娘的孩子总会格外宽容些。这民心落到十弟身上没啥,真落到爷身上,还不知皇阿玛怎么忌惮呢。不过有时间爷得提醒十弟一下,京里定然少不了弹劾他拉拢民心的折子。” 婉宁不知道九阿哥到底是怎么跟十阿哥说的,但她十分确定,十阿哥肯定没听进去。因为两天之后,他在没有向康熙报备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抄了二十名官员的家,且他眼光贼好,被抄家的二十名官员家产都无比丰厚,共计抄出黄金八万余两,白银三百三十万两之巨。另还有无数珠宝首饰,古玩字画,田契房契若干。 可见油水之丰厚。 不用其他罪名,光是贪污受秽,这二十个人就足以被判砍头抄家,家眷流放。 老十吹着口哨写了一封密折让人快马加鞭送进京城,结果转眼间那奏折又被裘先生拿了回来:“十爷,您要抄家怎不先和属下商量一下?” “裘先生可是文人,这等事怎好劳您动手?”老十得意得不行:“裘先生,我厉害吧,就知道这二十条一定是大鱼。有了这笔钱,那五万多灾民的安置费可算是有着落了。” 裘先生被梗得不轻:“可是十爷,这么多官员判刑必须经过皇上,你怎能私下处理?” “出京前皇阿玛就吩咐了,让爷便宜行事。爷倒是不介意多等些时日再将这些害群之马治罪,可那五万灾民如何等得?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受灾的农民眼巴巴地看着呢,爷总得为他们做点事,才不愧对他们给爷磕的头啊。” 说到这个,裘先生越发头痛:“十爷,民心是把双刃剑,可不是谁都能用得好了,万一......” 老十浑不在意地挥手打断他:“爷凭本事挣的民心,有什么可担心的?爷明白您的意思,不就是怕皇阿玛猜忌嘛?可爷顶着皇子阿哥的名头,若是都不能为百姓做回主,这些百姓还能指望谁?” 裘先生看着不拘小节的老十,彻底愣在了那里。 第178章 治理 京城 弹劾十阿哥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向康熙的案头。 不是说他越俎代庖,擅自裁决甘洲官员,便是说他拉拢民心,其心可诛。康熙全都留中不发,在看完老十的密折后反而下了一道圣旨,赐他尚方宝剑一把让他全权处理甘洲灾民事宜。 圣旨让梁九功拿走,康熙打了个响指,一个暗卫便不知从何处出现,跪在了康熙面前:“皇上有何吩咐?” “胤禟对胤誐深得民心之事是何反应?” “回皇上,九爷没什么反应。他带着九福晋没日没夜的理账,据属下所知,这二十名官员的名单正是他给十爷的。” “没影响他俩的交情?” “暗卫传回消息,十爷收缴了那么多钱财的当晚,九爷还被拉去喝了一场酒,末了两位爷抵足而眠,并不曾有决裂的迹象。” 康熙哑然,好半晌才道:“着人查查,胤禟此次填进去多少银子,名没捞着,总不好再让他失了利。” 暗卫似乎早知康熙会问,当即答道:“九爷买粮共计花费五万四千多两,但打点官员却费去三十万两之巨。此外,九福晋还拿出了五万两私房银子,说是要帮甘洲的佃农交这一季的田租,哲羽少爷送去四十万两银子,九爷似乎也打算把这笔钱用在佃农身上。” 只要交够这一年的田租,佃农勒紧肚皮混过这一年,明年就能继续佃田,不必背井离乡地外出讨生活。 康熙愣了一瞬:“倒也是个心善的。 农民乃粮食之本,康熙想了想,旋即下旨免去黄河一带受灾地区这一年的税赋,同时下旨表彰九阿哥无私奉献的精神。 有了尚方宝剑,老十行事越发大刀阔斧,甘洲一带的官员被查了个底掉。 风气如此,能保持不欺压百姓的就已经算是好官了,老十不与这种人为难,根据九阿哥提供的账本信息,交足相应的金额就能赎回一条小命,当然,这官也当到头了。 至于那些一黑到底的,自然是没得商量,抄家砍头,家眷流放,再严重点的满门抄斩,诛连三族。 哥仨儿坐在一块算了笔账,从这些官员身上弄到的钱财,除了安置灾民外,大概还能让国库再充盈一些。 一时间,菜市场口血流成河,从监牢到菜市场这段路,每日都被扔满烂菜叶子和臭鸡蛋,那是百姓给贪官送行时的赠礼。新的官员陆续上任,跟着谷满仓保下那五县灾民的小官吏虽也不是全部清白,但功大于过,全部给予升迁。 前后不过两个月,甘洲官员就完成了大换血。 有了收缴的上千万两银子,甘洲地区无论是灾民还是佃农都得到了很好的安置,就连农民也得到了部份补偿。老十的名声越发巩固,好些人家里都贡了老十的长生牌位,早晚一柱香,拜得无比勤快。 九阿哥和十四也获得了许多民众的好感,但到底与老十没得比。 十四有些闷闷不乐,他觉得这一趟出来,光看他十哥耍威风了根本就没自己什么事儿。但有九阿哥被摘桃的事儿比着,到底还能平衡一二。十四窃以为,九哥虽然明面上说得大方,但背地里还不知怎么气愤呢。 有了老十大刀阔斧治理甘洲的例子,去查黄河工程贪腐的五阿哥和十三阿哥行事也少了些顾忌。但毕竟牵扯到正二品的河道总督,官员中又有许多是太子党。他们到底不敢像老十那样将官员就地判刑,而是将一众官员锁拿,准备运回京城由皇上裁决。 若说老十对甘洲的治理让康熙欣慰不已,五阿哥和十三上的奏折就让康熙愁白了头发。 原来不知不觉间,太子的势力居然已经超过了他的想像这么多。更让他忧心的是,太子的御下能力实在是太弱了一些。不过是三个省的官员,居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若让他登基为帝,这个江山会被他治理成什么模样。 头一次,他对自己选定且手把手培养的继承人有了怀疑。 太子他,真的适合这个位子吗? 第179章 酒后真言 十月中旬,甘洲情况已完全稳定。三位阿哥商量了一番,总算踏上了回京的归程。 这个时候,哲羽的商队早已从江南回了京,婉宁的遗憾在灾民得到安置的时候早已淡去。虽去不成江南,但这趟甘洲之行比之去江南明显更有意义。 三千御林军开道,一行人声势浩荡地离开了甘洲。 沿途百姓夹道相送,跪下磕头者更是不计其数。 十四羡慕地道:“活到十哥这份上,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老十一个暴粟敲到他头上:“会不会说话?你十哥我要做的事还多着呢,怎么就不虚此生了?” 十四看着他几乎咧到耳根的大嘴撇嘴:“明明就开心得很,这般端着作甚?十哥,下回你出京办差,还得带着我。” 胤禟奇道:“你不是嫌十弟抢了你的风头么?怎还要跟着他?” “但是跟十哥出来有意思啊,皇兄们出京办差的多了去了,哪个能整出十哥这样动静的?” “那是,也不看看爷是什么人?”老十得瑟上了。 婉宁看着这三人毫无顾忌地打闹,想着这三人因辅佐老八落得的下场,不由又开始忧心起来。此次黄河决堤案的爆发,她就算不在朝堂也知晓,太子党必然大受打击。那么接下来蹿出来的就是直郡王了么? 到底有什么办法能让这哥仨和八阿哥彻底疏远起来呢? 婉宁简直绞尽了脑汁。 奈何她天生就不是当政客的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法子,倒是将自己弄得萎靡不振。 是夜,一行人宿在了驿站。 比起来时的风餐露宿,驿站的服务简直不要太好。婉宁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洗去满身的疲惫。刚穿好中衣,便听到了一阵敲门声。她忙披了外衣去开门,门外十四无奈地将醉熏熏的九阿哥推进屋:“九嫂,十哥非要和九哥拼酒,这不,一不小心就喝醉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哈。” 说完转身就跑,一副生怕婉宁算账的模样。 九阿哥是跟两个弟弟去泡温泉的,发梢凝着水气,身上还带着淡淡的硫磺味儿。婉宁腹诽,这是在温泉里拼的酒么? “婉宁,嘿嘿。”胤禟对着婉宁露出个傻笑,然后就整个人扑了过来,将婉宁抱了个满怀,可又因为站力不稳,压得婉宁一个踉跄,要不是及时扶住门把,两人就得在地上滚作一团。 婉宁没好气地扯了他往屋里走,没好气地道:“叫我做甚?” “婉宁。” “嗯。” “婉宁。” “你到底想干嘛?”婉宁被他叫烦了,把人推到床上,又帮他脱了鞋子:“你好好睡觉成不成?” 胤禟却大着舌头笑道:“回京了,你再不能想着离开爷了。” 婉宁瞬间当机,他知道自己想走?他怎么知道的,莫不是自己说了梦话?一时间,无数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地奔腾而过,还未等他想明白,手臂间传来了股大力,刚刚还醉得东倒西歪的人利索的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到了身下。 长长的辫子自九阿哥的肩头溜下,发梢划过她的颈间,轻微的酥痒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醉意朦胧的桃花眼,俊逸的脸染了一层薄红,失了清明模样的九阿哥呆萌得让她心间一跳:“爷~” 俊脸越来越近,在她水润的双眸中逐渐放大,就在她以为他会吻自己时,肩头蓦然一痛,九阿哥的脑袋已重重的砸在上头,转眼就打起了小呼。 婉宁顿时气结,我都准备好跟你接吻了,你居然敢给老娘睡着? 她气呼呼地把人推到床上,再也不想理他。 可想到上回九阿哥醉酒后向她讨要蜂蜜水的模样,到底还是将备好的蜂蜜拿了出来。 次日.马车上 婉宁靠坐在马车壁上装睡,她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九阿哥。更不知该不该问,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想要离开的。 “婉宁。”胤禟轻轻唤了一声,大掌悄然握上了她的小手。 她浑身僵了一下,想要抽回,却被他握得更紧:“从昨儿开始,你就不太高兴,是不想回京么?爷保证,明年一定带你到江南玩一趟好不好?” 婉宁心里五味杂成,她从来就不是藏得住事儿的人,面对九阿哥一脸认真的模样,她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爷怎么知道我想离开?”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九阿哥怔愣了一瞬,旋即笑了开来:“你真是,越来越直了。” “爷,你还没有回答我。” 第180章 嫌隙 婉宁一脸紧张,九阿哥却是轻松如常,他笑睨了她一眼:“你倒是真敢认。” “认不认你不都知道了么?” “爷可算是知道什么叫侍宠生骄了。” 婉宁有些脸红,在他面前,自己的确越来越肆意了。反正已经开了头,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趁着他好说话,一问到底:“我想离开,爷不生气吗?” 胤禟看着她豁出去的模样,低低地叹了口气:“一开始是挺生气的,但是细细想来,到底成亲这两年是爷让你受委屈了。婉宁,回京后就生个孩子吧,这样你就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婉宁:...... 孩......孩子? 不是在说离开的事儿吗?为什么会突然说到孩子身上?她再次肯定,两人的思想压根儿就不在同一个次元上。 她挣开他的手:“还是算了吧,有了孩子,我日后还怎好再下江南。” “别胡闹,哪有嫡福晋为了游玩连孩子都不要的,五嫂这么多年无所出,你瞧瞧外头的话传得多难听?母妃这些年一直待她不好也是这个原因。”他一脸为她着想的模样,看得婉宁着实心梗。 三观不在同一个频道上,说再多都是多余。 婉宁干脆地闭上了眼睛,拒绝再与他交流。 胤禟莫名被甩了冷脸也有些生气,女人果然是不能惯的,瞧瞧现在都成什么样儿了?他愤而拉开车门,下车骑马去了。 老十有些惊奇:“九哥,你不陪九嫂了啊?” 被媳妇甩脸子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胤禟打了个哈哈:“你九嫂睡着了。” “哦,那我让车队行得再慢一些。” “也行,不过别因此错过了宿头。” 车内的婉宁缓缓睁开眼睛,心里五味杂成。凭心而论,在这男权至上的时代,九阿哥对她已经足够宽容。她看得出来,他对自己也动了真情,否则哪来这么好的脾气。 她叹息了一声,若是真正的婉宁就好了,原身对他情根深种,若得他如此相待,定然心满意足。可偏偏自己是现代人的灵魂,爱情1v1的概念已经刻进了骨子里,独立自主那么多年,哪里愿意在后院与一堆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他生气了也好,也是时候好好冷静一下了。 是夜,客栈 十阿哥的房间过了亥时还亮着灯,桌上的酒坛空了好几个。饶是老十酒量好也大了舌头:“九哥,你今儿怎还不回房啊?” “好久没和你喝酒了,怎么?不欢迎么?” “当然欢迎,就,就是有些奇怪。九哥你最近有空都忙着陪九嫂,弟弟还当你转性了呢,嘻嘻。” “这不就来陪你了嘛,干!” 两只酒杯愉快地碰撞到一处,很快又喝空了一坛。 老十摆着手:“不,不行了九哥,咱,咱们歇了吧,明儿还,还赶路呢。” “没事儿,不是还有十四弟嘛!”胤禟说话也不利索了,可脑子却还清明,里头一个叫婉宁的女人正来回晃悠,怎么驱赶都不肯离开。他恼怒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十弟来呀,今儿咱们不醉不休。” 对面的十弟半天没有动静,胤禟抬眼一瞧,人已趴在桌上醉死过去。他大着舌头一脸疑惑:“十弟,你酒量怎么变这么差了?” 老十的呼噜声很快响了起来,醉得差不多的胤禟在这有韵律的呼噜声中,很快也跟着倒了下去。老十的小厮听着里头半晌都没动静,推门进来果见两位爷都倒下了,忙唤人进来将他俩一起抬到了床上。 而一房之隔的屋里,婉宁一夜辗转,没了熟悉的体温,这客栈的床都变得宽了许多。 她安慰自己,这只是因为近来习惯了而已。 身体倍儿棒的老十宿醉一夜对他毫无影响,醒来依旧神采奕奕的。可九阿哥就不行了,精神萎靡的模样让老十一度担心他会从马上跌下来:“九哥,要不你还是去马车上睡一会儿吧?瞧你这没精神的样,万一再着阵风,受了风寒可不是好玩儿的。” 胤禟挥了挥手:“哪儿就那么脆弱了。” 老十凑过来,小声地问道:“九哥这是跟九嫂生气了吧?” 胤禟顿时一脸复杂,这么明显的吗?居然连最是心粗的十弟都看出来了? 见他这副模样,老十哪还有不明白的,他不由很是震惊:“九哥,你不会跟八哥似的也被九嫂拿捏住了吧?以前你可是我们之中最刚的啊。” “说什么笑话呢,董鄂氏能拿捏住我?我就是不跟她计较罢了。” 第181章 御妻之道 老十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沉重地劝道:“九哥你听弟弟一句劝,女人就不能惯着,惯坏了有你受的。郭络罗是就是个好例子,爷现在瞧着她都头疼,也就诺敏大度不跟她计较,换了八嫂,她九条命都不够收拾的。本来我还打算她生下这孩子,到内务府给她提成庶福晋的,现在瞧着还是算了吧。当个小妾都敢跟诺敏挑战,真升了份位还不知怎么作呢。” 胤禟一脸羡慕:“十弟妹真这么大度啊?” 老十有些别扭:“大度什么啊,说到底不就是心里没爷嘛!”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瞬间劈开了胤禟心底的迷雾。是了,喜欢才会在乎,婉宁一直强调一生一世一双人,说到底不就是想霸占爷么。啧,以前倒没瞧出来她嫉妒心这么强。 虽然觉得她这要求无理了些,但胤禟却仍是心情大好。 迎面吹来的秋风有些凉,他咳了一声:“咳,十弟,这风吹得九哥头疼得紧,我还是去马车上歇歇吧。” 老十殷勤地道:“弟弟陪你,正好许久没陪九哥下棋了。” 有老十陪着,去的自然不会是婉宁所在的马车,胤禟:...... 十四正在马车里生闷气,见两个哥哥进来,便重重地哼了一声。 老十道:“十四弟你还气着呢?不就是喝酒没叫上你么,多大事儿啊,我跟九哥讨论的问题你小孩子家又不懂,瞎掺和什么?” 十四不服气:“我都十六了,十哥你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不就是御妻之术嘛,论贤惠,舒舒觉罗氏可比两位嫂子强多了。嫁进来的时候,带了四个漂亮丫环,全是给弟弟我备着的呢。” 习武之人耳朵灵着呢,两人在马车外的对话,他可听得一清二楚。 老十咋舌:“四个丫环你都收用了?” “收了两,另外两个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胤禟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可得意的,真喜欢你舒舒觉罗氏能这么贤惠?” 十四眯着眼看了他半晌:“九哥你这话很危险啊,咋听着这么有八嫂的味道,你别不会是想成为第二个八哥吧?妻管严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其实我也觉得十哥说的没错,女人就是不能惯着。” 胤禟忍不住有些动摇:“十四弟有何高见?” “晾着呗,晾两天九嫂自然就着急了。说到底,这后院的女人哪个不靠爷们儿的宠爱活着,瞧见你去抱别的女人了,她自然得上赶着来巴结你。”十四冲他挤挤眼,得意地道:“九哥你要信得过我,我这就给你安排上,保管不出两日,九嫂就得来找你。” “哦?说来听听。” “明儿弟弟着人去寻几个漂亮姑娘来,九哥你先好生享受两天,九嫂自然就知道急了。” 胤禟连忙摆手:“你可打住吧,这主意也太馊了点儿。” 婉宁本就嫌他女人太多,一心想着离开他去寻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可不想在这上头挑战她忍耐的极限。 老十和十四却跟见了鬼似的:“九哥,你不是吧?真打算当第二个八哥啊?” 胤禟瞧着两个弟弟的脸色,生硬地咳了一声:“我觉得晾晾她就够了,这还赶着路呢,谁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里会不会有前朝余孽呢。” 老十:…… 十四:…… 你还能寻个更不走心的借口么? 接下来的路程,胤禟便将晾晾她这个计划执行得彻底。每日打尖住店的时候不是跟十弟讨论军情,就是跟十四弟出去作耍,每每回客栈时,婉宁屋里的灯都已经熄了。 这样也好,只要他不在跟前晃,自己便能做到心如止水。 没有了心的悸动,谁还管他在做什么呢。黑暗中的婉宁睁着眼睛,又是一夜失眠到天明。 赵正康瞧着婉宁日渐憔悴的模样,心道,桃花村里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什么的果然全是他的错觉,传闻中花心的九阿哥怎么可能对九福晋情有独钟呢。 他不禁有些遗憾,想着厨房里那个为九阿哥洗手做羹汤的九福晋,她若是嫁个普通些的男人,应该会更幸福些吧。 一连好些天,胤禟都不曾再踏足婉宁的屋子。 而婉宁深居简出,除了上下马车,便连人影都见不着。等胤禟反应过来自己等不来婉宁的妥协时,大队人马已经进了京城。 京城也有专供外地官员进京述职时歇息的驿站。皇子办差回京不能先回家,得到驿站沐浴更衣后先进宫面圣。 哲羽就等在驿站之外,见了三位阿哥打千行了个礼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九爷,宁宁呢?” 九阿哥身后的马车门被推开,婉宁探出头来高兴地招手:“小哥,我在这儿呢。” 第182章 回家 阳光下婉宁的小脸带着病态的苍白,哲羽皱了皱眉,大踏步迎上前去冲她伸出右手,婉宁便搭着跳了下来。 哲羽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怎么瘦成这样,脸色也难看得紧,莫不是水土不服?” 婉宁有些心虚:“可能吧,这马车颠簸得很,吃不好,睡不好的,能不瘦吗?” “无妨,左右回京了,好生养两天自然也就养回来了。”哲羽也是吃过赶路的苦头的,对此自是深信不疑。 “小哥我好想你和额娘啊,左右九爷要进宫面圣,我先和你回家一趟好不好?”婉宁晃着他的胳膊,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祈求,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水汪汪的,让人根本不忍心拒绝。 但哲羽却是心硬如铁:“胡闹,你刚从外头回来怎么先回娘家?赶紧回府休整一下,明儿少不得要入宫给长辈报平安的。”他转向九阿哥拱了拱手:“九爷,您和十爷十四爷有事先去忙,我送宁宁回府便是了。” 胤禟胡乱点头,眼光却落在婉宁的身上,这几日,每每见面都只在婉宁上下车的那一瞬间,他竟没注意到,她已然瘦了这么多。 是因为自己刻意的冷落吗?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但此时身处驿站,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九哥,你快点儿啊。”老十在前头挥着手开始催促。 “哎,来了。哲羽,婉宁就交给你了啊。” 哲羽尚不知这两人之间的嫌隙,神色如常地笑骂道:“交给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宁宁走,小哥带你回府。” 兄妹俩没再坐车,左右驿站离九阿哥府不远,便干脆步行回去。车夫赶着马车慢悠悠地跟在后头,时不时地甩一下马鞭“驾”一声。京城的街道热闹无比,婉宁跟着哲羽穿行其间,心里却怎么也提不起劲儿。 好在哲羽只当她是累了,也没多问什么。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九阿哥府,提前得知消息的临水居丫环在大门外站成一排,就连金环都来了,手上报着一个木匣子,看那大小,里头装的八成是账册。 大大小小的丫环行过礼后就扑了上来,上下打量她一番直嚷她瘦了瘦了,谷雨更是捏着小拳头发誓要在半个月内把她掉的肉补回来。 初晴美目含泪:“福晋这一路一定吃了不少苦吧,早知道当初奴婢就该跟着一起去,这几个月您身边也没有个得用的人,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 婉宁笑着应和:“是是是,离了你们我可不习惯了,瞧瞧,我这都是累瘦的。” “九爷就没再寻个伺候的人吗?” “有的,就是这一路不停的赶路,伺候的人也跟着换,有时候还真不如自己动手来得方便。小哥还在呢,我回头再跟你们细说啊。小哥,先进府喝杯茶呗。” 一行人簇拥着婉宁入了府,曹管家领着所有的下人齐齐给她行礼:“欢迎福晋回家,福晋吉祥。” 在他身边,兆佳氏和四个通房老老实实的蹲着万福,个个都很是规矩的模样。 婉宁抬手:“都起来吧,等九爷回来了你们再欢迎也不迟。” 许是看出婉宁神色间的倦怠,曹管家很快就遣散了一众下人,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回到临水居,初晴给她和哲羽端上了热茶,哲羽将茶放在桌上:“宁宁这一路回来累得不轻,一应杂事儿等休息好再处理吧。小哥先回去给额娘报个平安,等你进宫给长辈们请完安再抽空回来吃个饭。这几个月,额娘不时念叨着呢,特别是我回来你却没跟回来时,额娘念得我头都大了一圈。” 婉宁嘿嘿直笑:“小哥辛苦了。” “知道小哥辛苦下回就听话点知道吗?行了,好生些着吧,瞧瞧你眼睛底下的淤青,我都怀疑你十天半月没睡了。” 哲羽一语中的,婉宁哑然失笑,虽然没有十天半个月那么夸张,但她这些天的确没有睡好。她打着哈哈道:“很快就会补回来的,我等精神些了再回家去,免得吓着额娘。” “额娘哪有那么胆小,她精力充沛着呢。”因着董鄂婉清的事儿跟五姨娘斗得那叫一个热闹,不过这事儿就没必要在婉宁面前说了。 哲羽走了之后,婉宁便着人备水沐浴。金环看她疲惫的模样,也没好让她看账册,只将店里大致的情况报备一番:“福晋,分店开张很顺利,虽然市面上冒出了不少奶茶店,但咱家走的是高端路线,倒也没受什么隐响。近几个月的盈利依然可观,五福晋不时到店里帮忙,还带了个宫里的师傅出来专门给奶茶店供应点心,为此生意又好了几分。” “既然五嫂愿意操心,日后分店的事宜你便多多与她商量,也好让我轻省些。” 经过这几个月的接触,金环对五福晋的人品还是很信得过的,闻言便点头应了下来。 第183章 讨价还价 乾清宫 康熙看着三个黑了也瘦了但仍是仪表堂堂的三个儿子,心里无比骄傲,连办差细节都不曾问就大肆褒奖了一番,赏下金银器物无数,其中胤禟的最是丰厚,还额外给了京郊一座带温泉的庄子。 胤禟颇为疑惑:“皇阿玛给儿臣的赏是不是太厚了些?” “你为了救那五县灾民填了好几十万,朕自然要补偿你。至于庄子,那是给你媳妇的。女流之辈敢与你深入灾区,更在关键时刻慷慨解囊,着实叫朕刮目相看。” 胤禟恍了下神,忙又跪了下去:“皇阿玛,儿臣身为皇子,虽不曾身居庙堂,但仍心系黎民。清河等五县的灾民皆是我大清子民,儿臣为他们花点银子自是应该的。” “有这心就很好,胤誐此次追缴回来的赃款数额巨大,已足够填补这些亏空。这钱你且留着,日后若是朝庭有需要,你再拿出来便是了。” “儿臣谢主隆恩。” 康熙挥了挥手:“成了,胤誐留下,你俩去给太后请安吧。若有趣事儿讲些让太后乐呵乐呵,那些不好的事儿就甭讲了。” “儿臣明白。” 三个儿子的表现早有暗卫报给了康熙。康熙瞧着眼前以莽和勇著称的儿子,让梁九功端来把椅子,还给他上了杯茶,一脸兴味地道:“朕还头一次知道,胤誐你心眼还真是不少。说说,怎么想到那李代桃疆,金蝉脱壳的计划的?” 老十顿时来了兴趣:“皇阿玛,儿臣和十四弟出京没多久就发现了身后有尾巴,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儿臣自然不能一上来就叫人摸清楚路数,好在儿臣脱身得早,若是真叫那些官员缠住,那五个县的灾民怕是真要保不住了。” 康熙满意地点头:“兵不厌诈,让你天天呆在兵部着实是屈才了。” “皇阿玛想好派儿臣去哪儿练兵了?”老十顿时喜上眉梢,在兵部总免不了跟一帮子文人扯皮,哪有在军营中来得痛快。只要能练兵,哪怕被发往苦寒之地,他也乐意。 “这个先不忙,朕想先让你去户部呆一段儿。” 老十一愣,见康熙表情不似作伪,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皇阿玛三思啊,儿臣最烦和银子打交道了,到了户部不得被烦死啊?” “你对户部的情况了解多少?” “户部不是四哥在管嘛,皇阿玛要是想了解这个,应当问四哥吧。” 康熙看着他站着都不安的模样,叹了口气,却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这些年风调雨顺,边关安稳,征回的税收甚是可观,但是户部的存银却是连年下降。” “不能吧,四哥小气巴啦的,儿臣上回跟户部借银子借得老艰难了,就这样银子还能少了?” “你还好意思说,那五万两银子你还上了没?” 老十登时赔起了笑脸:“皇阿玛,缓缓,再缓缓。” “你府里的入息朕清楚得很,要还上这五万两怕是不容易吧。” “儿子今儿回去就叫府里节衣缩食,省吃俭用总能还上的。” “堂堂皇十阿哥,过得太节俭多不好看。这样吧,只要你到户部帮朕把国库弄充盈了,这五万两的债务就免了如何?” 老十忙道:“皇阿玛,儿子一会儿就找九哥借银子,保准明儿就还了。” 九哥最是财大气粗,五万两银子不在话下。哪知康熙道:“胤禟借你五万两,朕就罚他十万两。” 老十傻了眼:“皇阿玛,您还真打算让儿臣去户部啊?可是为什么啊?您若需要人给您挣银子,这事儿交给九哥都比交给儿臣好吧?” 康熙走下御案,站在窗前负手而立:“朕一向仁慈,对于犯事儿的官员多是小惩大戒,以致于这帮人胆子越来越肥,单单一个甘州,叫你整治一番,抄出的银子比朕的私库还要丰厚。胤祺和胤祥的折子里,黄河一带的官员亦是肥得流油。这帮人,靠仁慈是治不住了,需得不怕事又震得住的人给他们放放血。” “所以皇阿玛是想让儿臣唱黑脸?” “你愿意吗?” “四哥一向铁面无私,不是比儿臣合适多了?” “朕把户部交给你四哥时也是这么想的,但他顾忌太多,这么多年也没个建树,还凭白得了个冷面王的名称,所以朕打算让你试试。” “合着皇阿玛是看上儿臣能犯浑了。”老十的神色颇为一言难尽,他想了想:“如果皇阿玛能同意让儿臣彻查空晌,给普通士兵和下等军官涨月俸的话,儿子拼着得罪半个朝庭的官员,倒也愿意试试。” 康熙笑骂道:“让你办差你倒是给朕讲上条件了。” “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儿,皇阿玛总得给儿臣点甜头吧。” “军队也是大清的,准了。” 老十大喜,跪下磕了个头:“皇阿玛您就请好吧。” “嗯,回去吧,走前记得到宗人府把你媳妇带回去。” 第184章 诺敏坐牢 婉宁洗完澡,刚换上舒适的里衣就被初晴押到床上去了:“福晋,你先好生歇歇,这脸色可太难看了。” 她想说自己脸色难看真不是累的,但张张口到底还是没说出来。算了,个中理由本也不足为外人道,就让他们误会吧。哪知她刚盖上被子,外头就传来了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白露顶着初晴不满的目光进屋:“福晋,坤翊宫来人了,宜妃娘娘宣您觐见。” 皇子出京办差才需要第一时间面圣,她一个女流之辈,自然不用遵这礼节,宜妃这又要闹哪样儿?婉宁对于自己回京第一天就要应付宜妃很是不爽,但是懿旨都下了,她也只得重新爬起来让初晴着人进来梳妆。 待看到宫里派来的马车时,她疑惑了一把,宜妃什么时候这么待见她了?难不成有什么急事儿? 慈宁宫 太后见着两个出息的孙儿立功回来甚是高兴,很有精神头地听他们讲了会子沿途趣事儿,才让十四回去。 十四嘴甜,最擅长讨巧卖乖,不光哄得德妃偏心他,便是太后也很是待见他。但今儿她却在自己和十四之间选择了自己,胤禟直觉有什么大事儿。 果然就听太后道:“胤禟啊,你母妃最是护短,此次会罚诺敏也是因着听了流言,觉得胤誐抢了你的功劳。你给胤誐好生说说情,让诺敏别再闹了,不然你母妃名声受损倒是事小,若是让蒙古心生嫌隙就麻烦了。” 胤禟听得一头雾水:“皇祖母,您说啥呢?母妃怎么罚到诺敏头上去了?” 又不是正经婆婆,母妃便是一宫主位,但也和诺敏搭不着边儿啊。 太后道:“昨儿胤誐后院的郭络罗氏在给诺敏请安的时候跌了一跤,险些小产,此事又恰巧让绮彤撞了个正着,于是这事儿就闹到宜妃跟前了。” “表妹也扯进去了?” “嗯,她说她亲眼瞧见是诺敏推的郭络罗氏。宜妃说诺敏谋害皇家子嗣要将她禁足。” “禁在哪儿了?十弟今儿已经回来,毕竟是他府上的事儿,让他自己处理不就得了?”胤禟头疼,母妃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还能不能改了?上头还有惠贵妃呢,她瞎掺和这事儿做甚? 太后神色有些僵硬:“诺敏说她压根儿就没碰着郭络罗氏,自请住进了宗人府大牢,扬言让宗人府彻查,不还她清白她就不出来。” 胤禟:…… 他总算明白十弟妹为什么喜欢跟自家媳妇玩儿了,这性格还真是一模一样的虎。 婉宁对上母妃,毕竟有孝道压着,再闹也闹不到哪儿去。可诺敏不一样啊,人家是蒙古来的,她父亲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统领整个漠南蒙古,是与清皇室联姻最为频繁的蒙古大族。朝庭和许多蒙古部落间的矛盾也都靠他调和。若是让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生了嫌隙,皇阿玛也有得头疼。 太后道:“诺敏毕竟是蒙古郡王之女,若是冤枉了她,宜妃怕是无法交待。若真查出是诺敏故意推的郭络罗氏,难不成还能为了个妾罚她么?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可你也知道的,蒙古人都比较直,昨儿事发后,皇上下了圣旨也没能让诺敏松口出牢门,你和胤誐打小就要好,他不会让你为难的。” 胤禟一个头两个大:“皇祖母,十弟知晓轻重,自是不会让十弟妹闹。可十弟妹连皇阿玛的面子都不肯卖,您觉得她能听十弟的?十弟这些年专宠郭络罗氏,在十弟妹面前怕是还不如婉宁说得上话。” 太后的双眼亮了亮:“那你赶紧让婉宁也去说说情。” 胤禟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把婉宁牵扯进去做什么,他忙道:“婉宁沿途回来累着了,刚叫哲羽送回府,这会儿八成在看大夫呢。” “那等明儿也成。” 胤禟:…… 从慈宁宫出来,胤禟就跑去了坤翊宫。 宜妃昨儿被太后好生训了一顿,去乾清宫求见,康熙也不见她,正坐立难安呢。见着儿子可算是找着主心骨了,在他跪下行礼的时候就跑去将人扶了起来:“哎呀,在母妃这儿你还行这般大礼做甚?” “儿子几月未归,劳母妃惦记了。” “知道母妃惦记也不知多写几封家书回来?” 胤禟只得道:“儿子下回记得了。” “不说这个了,你这一路累着了吧,母妃听说你回了宫就知道你定要过来,已经让桃红给你炖了参汤,先喝一碗润润嗓。” “润嗓就不必了,母妃还是先跟儿子说说十弟妹的事儿吧。十弟妹身份敏感,便是皇阿玛都不敢轻易动她,您闹这出究竟是为哪般啊?” 第185章 心梗 宜妃道:“阿鸳好歹也是你表妹,总不能任她搓圆搓扁吧,不看僧面看佛面,诺敏压根就没把本宫看在眼里。” “就为这?” “母妃这不是气着了吗?你说说你,千里奔卦甘洲,案子是你捅破的吧?那几十万两的银子是实打实砸下去的吧?结果呢?好名声全落到十阿哥头上去了。亏得你真心拿他当兄弟,他倒好,抢你功劳抢得这般顺手。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多和你五哥亲近,你呢,非和十阿哥穿一条裤子。现在好了,被坑了吧?” “母妃。”见她越说越不像样,胤禟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头:“就因为这,所以您牵怒诺敏?” 宜妃有些心虚:“我就想膈应膈应他。” “众所周知,在十弟心里,郭络罗氏比十弟妹重要多了。您真要膈应他,又怎可能帮着郭络罗氏对付诺敏?这话也就骗骗太后可行,落到皇阿玛耳朵里,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 宜妃愣了一瞬慌了神:“我说怎么皇上突然不理我了,原来……” 胤禟额角抽了抽:“母妃,儿子知道您护短,可那郭络罗氏是你什么人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因为和您同姓,您便为她得罪诺敏,值吗?” “我哪知道诺敏脾气那么大?不就是关她禁闭嘛,作小辈的,被长辈罚罚怎么了?” “您算她哪门子的长辈?便是温禧贵妃(十阿哥亲娘)活着,惩罚她还得掂量着呢,您哪来这么大自信,觉得统领整个漠南蒙古的郡王之女能任您搓圆搓扁?”胤禟气得不行,母妃再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作下去,迟早一天得出大事儿。 被儿子这般训斥,宜妃一阵心酸,委屈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胤禟拿她没折,只得叹着气解了她的帕子给她拭泪:“好了好了,十弟妹现在还在宗人府大牢里呢,儿子得赶紧找十弟去劝劝,只要十弟妹能不追究,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宜妃忙道:“十阿哥更喜欢阿鸳,知道她差点小产肯定更不待见诺敏,可别说了重话闹得更僵。母妃瞧着董鄂氏跟诺敏关系不错,已经着人出宫让她去宗人府劝了。” 胤禟的手瞬间僵住,幽幽地看着他雍容华贵的母妃。 实在是想不明白,就母妃这任性骄纵还看不清形势动不动得罪人的性子,究竟是怎么混到一宫主位还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 宜妃叫她瞧得心里发毛,梗着脖子道:“怎么?我还不能让我儿媳妇给说个情了?” “当然可以,但是母妃您是不是忘了,婉宁也不待见您。儿子若是她,就到诺敏跟前再扇把火,让你这跟头跌得再狠一点儿。” “不会的,母妃交待过绿珠传话,只要她把诺敏劝出牢房,我便让你陪她一个月。” 胤禟太阳穴上的青筯一根根暴起,抽得他差点站立不住。 婉宁听了这话,能帮她才怪。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 宜妃一愣:“胤禟你做什么去?” 胤禟充耳不闻,他已经快被气死了。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母妃身份高贵,入宫后荣宠不衰,后来又有了两个儿子傍身。身为一宫主位的她,难免有些膨胀。 可如今看来,这哪里是膨胀,根本就是优越感暴棚。 不用想都知道,婉宁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想到她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九阿哥忍不住打了个战,加快了出宫的步伐。 黄花梨木的马车,华盖上垂下数根彩绦,一看就无比奢华。 “吁。”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马车便渐渐停了下来。 “这就到了?”婉宁疑惑地推开马车门,入眼便是宗人府监牢五个大字儿。这地儿她来过,陪十福晋来看十阿哥。 她不禁冷了脸:“宜妃娘娘这是做甚?我犯了什么错,竟要送到宗人府监牢来?” 陪同来的绿珠忙道:“福晋别误会,宜妃娘娘并非将你下狱,不过是让你来帮忙办件事儿罢了。” “还没听说如此请人办事的呢,宜妃娘娘这安排还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绿珠见她冷着脸,便抛出了自己手上的筹码,端着架子道:“九福晋,娘娘说啦,只要你能劝得十福晋出这牢门,便让九阿哥整个月都陪你。” 婉宁唇边勾起冷笑,这条件听着甚是耳熟啊。这对母子还真是一脉相承的自恋。 她很想直接甩手走人,但诺敏坐了牢她还真不好不闻不问。于是问道:“怎么回事?诺敏怎会在牢里?” “这您就别管了,只要劝得她出来就好。”绿珠越发骄傲,似乎已经笃定了婉宁会照做。哪知婉宁却是转身就走:“这么点诚意都没有,还好意思请人帮忙?” 绿珠顿时傻了眼,眼见婉宁已经走到了转角,连忙出声喊道:“九福晋请留步,奴婢说与您听便是。” 第186章 绿帽危机 绿珠说得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将宜妃塑造成一个一心为了皇家子嗣却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妃嫔。奈何婉宁压根儿不信,抽丝剥茧后几下子就推出了真相,也不再理会绿珠的譐譐教诲,提着裙子就进了那黑漆漆的牢门。 打从十福晋强势入狱,牢头就知道这两天监狱里平静不了,因此婉宁进去的时候压根儿就连拦的人都没有,还好心地给指了路。 巧了,十阿哥已经在里头了,夫妻俩正轻声说着小话呢。 “有什么事儿出来再说成不成?爷大老远的办差回来,府里的女主人却进了监狱,这叫啥事儿啊?” 诺敏挥挥手,不耐烦地道:“十爷,既然你说了相信我没动你的心肝宝,那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自有安排。” 老十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你想干嘛?” 诺敏冲他勾了勾手指,小声道:“我想借这次机会和离,你配合配合,到时候我成功了,你的心肝宝就能上位了。” “诺敏你是不是误会了,爷可从没说过要让阿鸳顶替你的位置。” “唉,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去年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会找机会和离放我自由,眼下这机会就很是不错,可得把握好了。不然再呆下去,等我人老珠黄,还怎么找下家?” “你,你找好下家了?” “嘿嘿,先办正事儿,如果能尽早和离,没准能赶在年前请你喝杯喜酒。” 老十只觉眼前满是绿光,好半天才稳住心神,艰难地开口:“对方是什么人?做什么的?要不爷给你把把关?你这孤身一人在京,也就爷能帮你掌眼了。” “嘘,隔墙有耳。”诺敏在唇前竖了个中指,牢里可不是谈这事的地儿。 婉宁瞧着那两人咬了半天耳朵,也没能听清她们说得啥,只得咳了一声道:“十弟妹,别来无恙啊。” 诺敏先是一喜,继而又垮了脸:“九嫂,你不会也是来劝我的吧?” “宜妃派了人直接将我诓来,怎么也要走个过场不是?你放心,你如何行事,我绝不干涉。” “果然没看错你,九嫂,你瘦了好多啊,甘洲这么不好呆吗?” “主要是路上辛苦。” “如果能出去玩,再辛苦我也乐意。十爷,你先回去吧,许久没见九嫂,我想和她聊聊。” 老十很是不放心:“诺敏,那事儿你再想想,千万别冲动。要不先跟爷回府,爷帮你好生合计合计成不?” 诺敏挥了挥手,浑不在意道:“我行事你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去吧,你的心肝宝这会儿大概已经吓破胆了,赶紧去安慰安慰吧。” 老十现在哪还有心思去想郭络罗氏,满脑子都是诺敏要嫁人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把诺敏当朋友,可临到现在才发现,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想再劝劝,可瞧着诺敏满脸雀跃的模样,要问的话生生变做浆糊,梗在了他的喉咙里。 最后,诺敏将他推出了牢门:“十爷你快回去吧,别打扰我和九嫂说话。” 老十:…… 他心情低落地走了出去,一步三回头,脚步更是重逾千金。 诺敏压根儿就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拉了婉宁进了她的牢房。 这牢房是特地打扫过的,狱卒们巴不得她会自己想通走出去,所以压根儿就没上锁。 婉宁细细打量了她一番,不错,面色红润中气十足,眼角眉梢甚至还带着几分喜色。怎么瞧都不是受了气的模样,她不惊有些好奇:“十弟妹,你这是要闹哪样儿啊?” “嘿嘿,好事儿,九嫂你就在一旁看戏好了。” “什么戏?” 诺敏神秘兮兮地道:“现在还不便透露。” 婉宁正打算再问问,就听外头传来了一阵花盆底的声音。明艳的八福晋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见到婉宁也顾不得寒暄,苦着脸道:“十弟妹,八嫂给你认错了成不?求求你快出来吧,这般闹下去,对谁都不好不是?” 诺敏前一刻还轻松愉快的神色瞬间被冷漠取代:“八福晋怎么会错呢?你大公无私,一心为皇家子嗣着想,皇阿玛知道了,也会嘉奖你的不是?” “我眼花了成不成?当时郭络罗哭得那惨,我,我这不是叫他哭得乱了心神吗?” “所以我就活该被你冤枉?八福晋要是想认错也成,找个人多的地方给我道歉,承认你看花眼冤枉了我就好。” 八福晋梗了一下:“十弟妹,我都认错了,你又何必咄咄逼人呢。十弟已经回京,难不成你不想和他团圆吗?” 第187章 手撕八福晋 诺敏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笑话,你说本郡主嫉妒成性残害十爷子嗣的时候闹得人尽皆知,道歉的时候就想在牢门里私下解决,谁告诉你生意是这么做的?我不介意名声好坏,但能讨回来的时候就别指望本郡主忍气吞声。” 八福晋看向婉宁,求救道:“九弟妹,你也帮我劝劝啊。我真是无心之失,如今宜妃也牵涉其中,你总不想让宜妃也跟着挨罚吧。” 这是拿宜妃威胁她呢,可惜了婉宁根本不吃这套,讲句直白话,宜妃受罚关她屁事儿,她没放鞭炮庆祝就够厚道的了。她摊了摊手:“八嫂,我这才刚回来,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你让我如何劝啊?” 诺敏哼了一声:“谁劝都没用,中原有句话叫一人做事一人当,八福晋该不会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吧。” 八福晋白了脸。 诺敏这话就等于明白地告诉她,只要她公开道歉,这事就不再追究,也牵涉不到宜妃。 可真要公开道歉,就等于承认自己在冤枉诺敏,那她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就全没了。更何况还不知道,皇阿玛会不会罚她。 谈判陷入僵局,八福晋额上出现了一排细密的汗珠,诺敏唇角的笑容越发扩大,看向她的眼神却满是冰冷。 一次又一次陷自己于不义,真当她蒙古来的看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吗? 急速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九阿哥进来的时候,气都没喘匀。 八福晋如同见了救星,泪眼婆娑地唤了一声:“表哥。” 这一声,饱含委屈和祈求,像极了她小时候被欺负以后要自己去找回场子的模样。多年来护着表妹已成习惯,胤禟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这是?” 诺敏笑了一声:“谁知道呢,许是觉得我和九嫂欺负她了吧,九哥你可得好生给她出出气,最好把九嫂关到屋子里,冷她个十天半个月的,这样九嫂就知道长记性了。” 八福晋苍白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绿,表哥和婉宁听不懂,她又怎会不明白?当初十阿哥盛宠郭络罗阿鸳,有回阿鸳向老十哭诉自己受了诺敏的委屈,她就是这么劝十弟的。她恍了恍神,忐忑地看向诺敏,却正好对上她畅快的神色。 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诺敏的报复。 但是,这些事情,为什么她会知道? 胤禟莫名心虚,他已经冷了婉宁好些天了,以致于连她瘦了这么多都不知是为何。他看了婉宁一眼,见她连眼神都没分他半点,尴尬地摸了摸光脑门:“十弟妹说笑了,婉宁,你跟十弟妹聊完了没?聊完了就回府吧,绿珠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表哥!”八福晋大惊,绿珠的话就是姑姑的意思,表弟这是连姑姑都不打算管了吗? “表妹,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你看婉宁的脸色多差,再不快点养好,哲羽该杀到我府上去了。”他郑重地给诺敏行了个礼:“十弟妹,此事是我母妃和表妹的错,我愿一力承担,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提,但凡能做到的,我绝不眨一下眼睛。” ”九哥这才是道歉应有的态度嘛。”诺敏侧过身子,没受他的礼,反而冲他勾了勾手指:“九哥,宜妃娘娘许了九嫂什么啊?” 九阿哥顿时尴尬了,婉宁无语地扯了下诺敏的胳膊:“十弟妹,别闹?“ ”哎,怎么是闹呢。你是我的朋友,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你的嘛,我帮你瞅瞅这买卖划算不,划算的话,我就不追究宜妃的事儿了。” 八福晋的眼神顿时亮了亮,殷切地看向九阿哥。 胤禟嘴角抽了抽。 婉宁无奈,只得附到诺敏耳边把宜妃的条件说了。 诺敏上下打量了九阿哥一番,怪叫道:“宜妃可真够小气的,虽说九哥的确貌比潘安,可毕竟过了那么多手,一个月是不是太少了?起码半年好不好?” 胤禟:......十弟这媳妇,再不管就得上天了,这是一个女人该说的话吗? 婉宁忙去堵她的嘴:”你可闭嘴吧,我还有事,就先和九爷回去了。” 诺敏的声音从她掌间的缝隙呜呜地传出:“不是说好来看我的吗?咱们还没聊呢?” “我瞧你在这里头呆得好得很,完全不用我担心,等你脑子清醒了,我再来寻你。”说罢便赶紧出了牢门,和尴尬的九阿哥对视一眼,匆匆走了出去。 八福晋也猜出了那条件的内容,皱了皱眉,到底不敢像以前一样再对诺敏说教。帮手一个都没了,她也不准备再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她可不想被逼着在大庭广众之下道歉,遂跟诺敏打了个招呼,匆忙也走了出去。 第188章 九哥,诺敏不要我了 马车上,婉宁闭目养神,胤禟也是心累不已。 好不容易从甘洲那堆烂摊子里回来,满以为回来受了赏,便可以好生享受享受。哪知一回来就碰上这破事儿,还是自己母妃和表妹挑起来的,他想置身事外都不可能。 更郁闷的是,母妃显然把算把婉宁也扯进去。 他看着婉宁疲惫的脸色,缓缓开了口:“婉宁,额娘那边,你就别管了。” 婉宁摊了摊手:“我本来没打算管啊,十弟妹受的委屈,我凭什么叫她息事宁人,不让讨回啊。” 胤禟叹了口气:“这事儿牵扯得有点广,十弟妹此次有些小题大做了。皇阿玛虽然不想和漠南蒙古起嫌隙,但这不等于他怕了蒙古,十弟妹提的条件若是太过份,这对她也不好,毕竟她日后还是要在京城生活的。” “只要求证明她的清白也过份吗?难不成在你们眼里,她就该背着恶毒残害相公子嗣的名头活着?” 胤禟被噎了一下:“你就这么相信她是被冤枉的?” “十弟妹告诉过我,他们部族的猎者有条祖训,幼崽不杀。”婉宁睁开眼睛:“再说了,宜妃和八嫂的人品值在我眼中,的确比不上十弟妹的。” 幼崽不杀? 先祖入关前是游牧民族,似乎也有这条祖训,只是过了这么多年,这条祖训已经没多少人遵从了。每一年的木兰秋狝似乎十弟妹都有去,他记不起她在马上的模样,却记得她的马后驮着的许多猎物。 原来蒙古也把“幼崽不杀”当作祖训吗?那她的确不太可能对郭络罗肚子里的崽动手。 其实就算撇去这个,胤禟也更相信诺敏一些。 若是母妃和表妹没错,何至于这般着急让诺敏出狱。说到底,不就是要阻止此事继续查下去么?从太后开始,所有的人都只想着息事宁人,至于诺敏的名声,还真没人在乎过。 如此行径,不就是婆家仗势欺负远嫁的媳妇嘛!胤禟瞬间就不想再管这事儿了,他斟酌了一下道:既然你不想插手那就别管了,每日里抽个时间去牢里陪十弟妹聊聊做个样子便是。” 婉宁诡异地看向他:“你要我糊弄你母妃?” “看十弟妹的态度,此事怕是无法善了,母妃少不得要跌些脸面挨些罚。为防她牵怒到你身上,你就做个努力劝过的模样儿吧。” 马车晃晃悠悠地回到九阿哥府,刚跳下车,就见曹管家匆匆跑了过来:“九爷,十爷来了,一来就让上酒,就着花生米已经喝光了一壶花雕。” 胤禟气道:“蠢货,就不知道给他上点菜吗?“ 曹管家道:“已经让厨娘在做了。” “这还差不多,婉宁你先回临水居,我去看看十弟。真是的,事儿还没解决呢,他喝什么酒啊。” 等胤禟走到金玉满堂的小花厅时,老十已经喝空了两壶,但神志却无比清明,看到九阿哥进去就捂着胸口道:“九哥,我心痛。” “怎么?郭络罗氏很严重吗?太医是怎么说的?” “你觉得我是因为阿鸳?” “不是因为阿鸳还能是因为十弟妹不成?”胤禟说着自己都觉得荒唐,嘿嘿笑了起来。 老十却笑不出来:“九哥,诺敏要跟我和离。” 胤禟一惊:“十弟妹闹这么大?看来这回是真受委屈了,你好生安抚安抚,便是让母妃和表妹受些责罚也无妨。但和离之事万不可闹到皇阿玛跟前,不然你这回办差功劳再大,皇阿玛也饶不了你。” “九哥,诺敏才不是跟宜妃、八嫂斗气呢。她就是单纯的想和离了。” “什么意思?” “她似乎看上了一个人,那个人让她想找下家了。”老十狠狠地把酒杯砸到地上:“该死的,到底是哪个男人如此狗胆包天,居然敢勾搭我媳妇,让爷逮住,非砍断他的狗腿不可。” 胤禟一口酒喷了老十一脸:“十弟,你胡说什么啊?” “我才没胡说呢,诺敏就是打算跟人跑了,九哥,怎么办啊,我不想她嫁给别人。” “少给九哥说胡话,才两壶花雕,离你喝醉还远着呢。这话是能乱说的吗?莫不是你想让十弟妹被浸猪笼?” “浸什么猪笼,我亲自允了她的,寻着机会就要与她和离放她自由。白纸黑字,我,我还画了押。”老十举起自己的双手,欲哭无泪,可怜巴巴地看向他:“九哥,我可怎么办啊?诺敏这回是真不要我了。” 第189章 危机感 信息量太大,胤禟恍了恍身子:“你缓缓,缓缓,九哥我需要消化一下。” 老十给他倒了杯酒:“九哥,要不你先喝杯酒压压惊?” “惊?我都快叫你吓死了。你刚刚说的,允了十弟妹和离什么的,都是吓唬我的对吧?事关蒙古联姻,你怎可能这么草率行事?” “也,也不算是草率吧。去年木兰秋狝,我中了太子的圈套。若不是诺敏,我就已经没命啦。救命之恩,当然得好好报答了,诺敏就提了这个条件,我怎好不应?” 胤禟:...... 他就说,怎么去年秋天以后,十弟对十弟妹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原来其中还有这事儿。 老十苦着脸继续借酒浇愁:“那会儿弟弟心里只有阿鸳一个,总让她独守空房本也说不过去。她救了我的命,我却让她守一辈子活寡,那我还是人吗?” “等等,守一辈子活寡是什么意思,你和十弟妹不会还没圆房吧?” 老十很想摇头,但他亲爱的九哥桃花眼已经瞪成了金鱼眼,再骗他他真不管自己了怎么办?于是艰难地点了头。 胤禟气得一脚踹到他腿上:“堂堂皇阿哥居然为个妾守身如玉,你装哪门子情圣呢?娶进门的媳妇快三年都没圆房,你就等着皇阿玛把你剥皮抽筋吧?” 嫁了快三年还是黄花闺女,诺敏能忍到现在才提和离简直是圣母转世了。 老十反驳道:“没有守身如玉,我就是没碰诺敏而已。” “......为什么啊?” “别的女人碰了就碰了,大不了扔到后院了事。可诺敏不一样啊,那是嫡福晋,我要碰了她还怎么跟她当安答。” 胤禟冷笑出声:“恭喜你,等诺敏跟你和离另嫁他人,就可以一直跟你当安答了。” 老十将酒一饮而尽:“可我现在不想跟她当安答了。” 问题又回到原点,哥俩四目相对,胤禟忽然有了同命相怜之感。他顿时危机感爆棚,虽然他跟婉宁已经圆房,可所有的次数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一个巴掌,这跟让她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她会想要和离。 她不会也跟十弟妹似的找好下家了吧?不,不可能,近来她一直跟自己呆在一块儿,没这机会。可若是十弟妹真将和离之事提出来,会不会给她启发?到时候,自己怎么拦她? 似乎连阻拦的理由都没有啊。 胤禟心中发愁,忍不住跟着一起喝起了闷酒。哥俩推杯换盏,只觉自己脑袋上的头发都已变成了绿色。 夜阑人静,临水居的主卧早已熄了灯。 月华从窗棂上照下,在墙上映出了满是菱形格子的光影。金玉镂雕的三足香炉中,安神香缓缓逸出,微甜的淡淡清香飘满房屋,失眠多日的婉宁可算睡了个好觉。 内间好半晌没有动静,值夜的白露悄悄熄了灯,在耳房的榻上躺了下来。福晋今儿回了家,悠闲的日子就该结束了。不过,主子在家,赏钱才会多,她摸了摸怀里的荷包,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哐哐哐。” 砸门声便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惊得白露一个鲤鱼打挺,差点没从软榻上掉下去。她匆忙穿了鞋子去开门,刚拉开门拴,醉熏熏的身影便撞了进来:“婉宁呢?” “九爷吉祥。” “吉祥个屁,我媳妇呢?”胤禟一把推开白露,踩着虚软的歪步往里走,边走边叫:“婉宁,媳妇,你在哪儿呢?” 白露睡意全消,一脸懵逼:“金、金大哥,九爷这是怎么了?” 跟在九阿哥身后的金明一脸无奈:“爷喝醉了,非嚷着要找福晋。” “可是福晋已经歇下了啊。” “那有什么办法呢,爷喝醉了酒也没法儿同他讲道理不是?哎呀,这屋里乌漆嘛嘿的,你快去把灯点上,摔着主子可就不得了了。” 白露只得去点灯。 事实证明,喝醉的人是不需要光亮的,九阿哥凭着直觉,已精准地推开了内室的门,直扑帐幔重重的金丝楠木拔步床。 金明上前搀扶的手顿住,转过身默默地又退回了外间:“白露,你夜间警醒些,看九爷这架势,晚上没准会叫水。” 还是黄花闺女的白露脸红了一瞬,但也真心地为婉宁高兴,九爷喝醉了都嚷着要找福晋,可见福晋在九爷心中是排在第一位的。运气好的话,没准还能怀上个一男半女,那福晋的后半辈子也就有保障了。 福晋好,她们这些丫环自然也不会过得差。 她默默地上前拉紧了房门。 第190章 床上的较量 床上的婉宁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被子上面,睡得正香。九阿哥一屁股坐在床边,怔愣地伸手去触碰她娇艳的脸颊:“婉宁,媳妇。” 婉宁没有回应。 九阿哥坐在地上耐心地描摹着婉宁的眉眼,他醉了酒,手指有些不听使唤,一不小心便会戳到枕头上,但他却仍是乐此不彼。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向下,终于抚上了她水润的唇。 “我的。”他嘟哝一声,欺身而上,酌热的唇便贴了上去。 隔着一床丝被,胤禟整个人都压在婉宁身上,她不堪重负,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还未睁眼,便感觉到有人在吻自己,顿时惊惧地睁大了眼睛,抬脚去踹,却哪里踹得动。 九阿哥从喉咙里逸出一声笑,更加用力地制楛住她的四肢:“别,别动,让爷,好,好好疼疼你。” 酌热的气息带着花雕醉人的芬芳,喷洒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有些酥痒,也有些悸动。 婉宁闭了闭眼睛,才压下心中那丝异样的情绪:“九爷,您醉了。” “才三壶酒而已,哪里就醉了,媳妇,给爷亲亲,你都好几天没理爷了。” 他倒还委屈上了,婉宁差点叫他气笑,到底是谁先不理人的啊?头一偏躲过他又凑上来的唇,她道:“别胡闹,醉了就快点去睡?” “不,不行,还没圆房呢。” 婉宁瞪大了眼睛:”做什么梦呢,谁同意和你圆房了?“ 胤禟目光呆滞地看着她,仿费没听懂她的话,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吻了下去。因为用力过猛,他的唇还直接碰上了婉宁的牙齿,磕得他一声闷哼,却是不肯松嘴,压着她的唇连啃带吸,完全不记得温柔为何物。 婉宁疼得想躲,但她全身上下能动的只有头,哪里还躲得开,最后只能任由他将自己吻到差点窒息。 两人沉重的呼吸交错,回响在拔步床中,听得人忍不住脸红心跳。一吻结束,他的唇却不曾离开婉宁,在她唇边轻咬了一口之后移向她的脖颈,身上的里衣很快被蹭得散开,滚烫的皮肤与微凉的空气相触,婉宁打了个冷战,被吻得严重缺氧的脑袋总算恢复了几许清明。 趁着九阿哥起身拉扯他自己的衣服,婉宁一个鲤鱼打滚滚进了床的内侧,拉住被子捂住胸口道:“爷,您冷静点儿。” “不要,再不圆房媳妇就要跑了。” “什么跟什么啊,我要跑去哪儿?” 做工精细的盘扣被大力扯断,胤禟粗暴地扯开了外衣,几下就将自己剥得只剩一条衬裤。黑暗中婉宁什么都看不清,只瞧得一个人形轮廓猛地扑来,然后就被紧紧摁进了一片光裸的胸膛上。 肌理分明,弹性十足。 触感相当不错。 啊呸,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婉宁在心中狠狠地唾弃了自己一把,然后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爷,您别乱来啊。” 胤禟却道:“婉宁对不起,爷这就跟你圆房,你别找下家行吗?” “什么下家?谁要找下家了?” “十弟妹,她要给十弟带绿帽子,你不准跟她学。” 婉宁:...... 天哪,她听到了啥? “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大清朝啊,普通妇女不守妇道都要被浸猪笼,更何况是皇家儿媳。婉宁捂住九阿哥的嘴:“你这话会害死诺敏的。” 胤禟哼唧了两声,伸出舌头在婉宁的手心舔了舔。 婉宁闪电般缩手,她跟个醉鬼说这个做什么,眼下还是赶紧离他远远的才是正事。 这般想着,忙手脚并用地往床下爬。 可胤禟又怎么可能让她下床,也不知道是不是练武的原因,总之这喝醉的男人行动上却精准无比。在婉宁越过他时,再次扑了过去。婉宁的惊呼被堵在嘴里,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 里衣很快被撕开,嫩绿色绣粉荷的肚兜遮不住那两团白嫩,娇嫩的胸口与他酌热的胸膛厮磨。 拔步床内的温度节节攀升,婉宁惊觉自己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弱,内心深处甚至涌起了一阵难以启齿的渴望。不行,再这么下去,就什么都变了。 她咬咬牙,抬手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 巴掌声在沉寂的夜里响亮无比。 沉浸在欲海中的九阿哥猝不及防,被这一巴掌打了个正着。许是她太过用力,竟将他打得清醒了几分。迷蒙的醉眼恢复了几许清明,更多的却是震惊。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腕,声音艰涩无比:“你就这么不愿意爷碰你吗?” 第191章 有缘无份 明明身处黑暗,她该看不到他的表情的。 可透过他的声音,婉宁却觉已看到了全部。她默默地抿了抿唇:”爷想好,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吗?“ “你这是无理取闹,满京城这么多福晋,谁会提出这么蠢的要求?” “蠢吗?可这是我唯一想要的呢。爷若做不到,又何苦非要来招惹我?府里女人那么多,爷若想泄火,找谁不行?” 胤禟的胸膛剧烈起伏,握住她手腕的手都抖了起来:”在你眼里,爷寻你只为泄火吗?” 那他们一起走过的那些又算得什么?胤禟心中大恨:“董鄂婉宁,是不是爷不应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就这辈子都不打算跟爷好了?” 婉宁叹了口气:“爷,咱们像之前一样不好吗?你我相敬如宾,如朋友般相处。我不会干涉你在外头有多少女人,该我嫡福晋做的事也不会落下,这样,我就能守好自己的心过日子,而您也对我小哥有个交待,这样,不是最好的吗?” “你已经嫁给爷了,却要留着你的心做甚?” “那是人心啊,会贪婪的。我怕有一天,为了你自己会变得面目全非。”她顿了一下,声音越发轻柔:“爷,您连一世一双人都不敢应承,却要我交出我的全部,您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爷自私?爷就想睡一下自己的嫡福晋,哪里自私了?京城那么多嫡福晋,哪个不是这么过日子的,怎么你就不行了?” 婉宁沉默无言。 这就是三观的差距。 他习惯了三妻四妾,而她却只能接受1v1的爱情。 眼睛习惯了黑暗,点点透进的月华已足够胤禟看清她此时的模样。无奈和倔强交织,是心累亦是坚持。 胤禟不知该如何劝下去,他豁然起身跳下床,捞起衣服就走。 直到走到门口,床上的人儿也不曾动过分毫,更别提来挽留他了。 白露大气都不敢出,她没听清两人吵了什么,但却很肯定,九爷和福晋是真吵架了,而且吵得还很凶。 婉宁听着床外悉悉索索的穿衣声,听着他穿好鞋子,气冲冲地摔门远去。泪水无声滑落,他果然还是不够爱自己啊,看来这辈子注定是有缘无份了。 一连三天,婉宁都不曾再见着九阿哥,他们的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婉宁努力装作那晚什么也没发生,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只是失眠越发严重,不得不让府医加重了安神香的用量。 同样陷入僵局的还有十福晋的事儿,堂堂嫡福晋一连四天住在宗人府的监狱中,此事哪还按得下去。宫内宫外流言四起,对十福晋固然不友好,但对皇室也同样友好不到哪儿去。 十福晋一入京就在坐冷板凳,眼下十阿哥那个宠妾又有了身孕,莫不是为了孩子能当嫡子,所以在逼迫十福晋主动让位? 弹劾十阿哥宠妾灭妻的折子悄然摆上了康熙的案头,若不是他刚立功回来,这样的折子只会更多。 康熙对油盐不尽的十福晋彻底失去了耐心,着人将她提到了御书房。 四天的牢狱生活并没有让她受什么苦,见到皇帝也没半分怯懦,她信步走到御案之前跪下:“诺敏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脸色红润,态度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康熙着实没看出来,这样一个女子居然能倔成这样:“阿巴垓博尔济吉特氏,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诺敏咬牙:”皇阿玛明鉴,儿媳只是想要讨回公道而已。” “若朕要你立刻出狱呢?你要抗旨吗?” “儿媳不敢。” “不敢就好,胤誐就在外面,你跟他回府好好歇息吧。此事朕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放心,朕会补偿你的。” 诺敏挑眉,毫不畏惧地与康熙对视,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眼睛中闪着讥讽的光:“什么补偿?若是珠宝首饰什么的就算了吧,毕竟用尊严换来这等死物,着实不太划算,会叫人笑话的。” 康熙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 多少年了,自从三藩被削之后,他积威越发深重,早没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更别提是在他生气的时候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这个从不被他看进眼里的儿媳:“你这是影射朕以势压人么?” 第192章 康熙发火 “儿媳不敢。”话说得毫无诚意,可到底头低了下去。 “阿巴垓博尔济吉特氏,这里是京城,不是大草原,容不得你撒野。” “我知道啊,所以这不是您说啥我应啥了吗?换了在蒙古,儿媳早就自己解决了。” 这有势无恐的讨打样跟胤誐简直一个样儿,康熙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她跟胤誐过不到一块儿去了。就这直不愣登的性子,对着自己都不肯服软,对着胤誐还不知犟成什么样儿呢。康熙深呼吸一口气:“朕亦早说了,有什么要求你尽可提。” “所以皇阿玛,儿媳折子上的要求,您是应了吗?” 康熙一愣:“你上折子了?” 诺敏比他还诧异:“您没收到?” “你折子给谁了?” “十爷。” 这个不孝子,康熙压下火气,转而慈祥地看向诺敏:“别管胤誐那混球了,有什么要求你只管说与朕听便是。” “真的?” “当然,朕贵为天子,还能为难你一个小姑娘不成?” 诺敏也很爽快:“好,第一,我要八福晋公开给我道歉,还我清白。” 康熙略一犹豫同意了下来:”行,我交给胤禩去安排便是。 “第二,诺敏想求皇阿玛恩准我与十爷和离,放我回蒙古再嫁。” “什么?”康熙怀疑自己幻听了:“你怎么能有这么大逆不道的想法?女戒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诺敏道:”启禀皇阿玛,诺敏在蒙古出生,不曾读过女戒。” 康熙:“……不管怎么说,和离再嫁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十爷都已经应了我了。” 康熙气得磨牙,胤誐这个混球,隔不了几天就得把天捅个窟窿,这是能随便应下的事儿吗?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劝道:“事关朝庭与蒙古的联盟,你的婚姻又怎可儿戏。更何况你已经嫁过人,再想嫁条件好的已经不容易了。更何况,谁敢娶皇阿哥曾经的女人。” 诺敏摆摆手:“皇阿玛,阿布对朝庭忠心耿耿,即使不曾联姻,也依然会尽全力为朝庭效力。至于儿媳再嫁之事就更简单了。蒙古和京城不一样,子承父妃都是常有的事儿,谁会计较儿媳嫁过人呢,更何况我与十阿哥并未圆房,至今还是完壁之身。” 什么?康熙气得头顶都差点冒烟,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道:”梁九功,让那不孝子给朕滚进来。” 诺敏一脸懵:”皇阿玛怎么的突然生这么大的气?” “是胤誐那小子对不住你,你且看着,皇阿玛定然为你讨回公道。“ “啊?皇阿玛您误会了,十爷对我挺好的,我们是安答。” 这一脸不识情滋味的模样,康熙在心底将老十骂了个狗血淋头:“阿巴垓博尔济吉特氏,你且先回去吧,此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可是……” “先退下吧。” 康熙挥了挥手,他可不打算当着儿媳妇的面打儿子。 诺敏一脸懵逼地退了出去,在门口正好跟老十打了个照面,小声道:“爷,靠你了啊。” 老十也顾不得康熙就在里头了,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都跟皇阿玛说啥了?” “就之前跟你提的要求啊,皇阿玛怎么好像没见着我让你转交的折子啊?我都开了头了,你可得好好把握,争取这个月就和离。” 老十额前冒出大滴的汗珠,怀里的折子顿时变得无比滚烫。 康熙大喝一声:“还不给朕滚进来?” “来了。”老十应了一声,连忙小跑进去。诺敏挥挥手,很想在门口偷听一耳朵,但无情的梁公公却弯腰做了个恭送的姿势:“十福晋,请吧。” 殿内,康熙已经砸了一套上好的茶具,老实跪在一堆碎瓷片当中,认罪态度无比良好。但还是有各种物件往他身上招呼。 眼见比他巴掌还大的砚台就要砸中脑袋,他忙躲了一下。沉重的砚台落到地上发出一声巨想,啧,这要真给砸中,少不得要躺个十天半个月。 康熙越发气闷:“你还敢躲?” 老十苦着脸:“皇阿玛您出出气就好了,儿子真要被砸伤,您还得浪费药钱不是。” “朕都快叫你气死了,你说,你跟你媳妇到底怎么回事?娶回来三年的媳妇信誓旦旦地说跟你是安答,至今还是完璧,你是身子不行了还是怎么滴,用不用朕让太医给你开点大补丸啊?” 老十嘴巴张成o型,诺敏怎么连这事儿都给说了? 气不过的康熙上前又给了他一脚:“你自己说,如今这事儿怎么收场?” 第193章 病倒 老十脸上顶着数道细小的伤口垂头丧气地出了乾清宫,那是被折子划出的痕迹。外殿的太监宫女们个个低着头,心中却对十阿哥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就这位爷能逼得皇上不顾风度,亲自上手揍人了。 等在门口的诺敏忙迎了上去:“怎么样爷,皇阿玛应了没有,什么时候可以和离?” 老十心口一塞,指着自己的脸问道:“你就没见着爷脸上的伤吗?” “哎呀,爷都这么大人了,皇阿玛怎么还搞体罚啊?好在爷皮糙肉厚的,这点伤应该没什么打紧。” 风中飘来一片落叶,正好擦过老十黑红的脸颊。眼瞅着那片黄叶飘乎乎落地,又被秋风卷着打了好几个滚,老十只觉自己比它还要凄凉。 但诺敏显然没有感受到他的悲伤,追问道:“爷,到底怎么样了啊?” “皇阿玛不同意。” “为什么啊?”诺敏的眼睛蓦然睁大:“你都同意了,皇阿玛凭什么反对啊?” 老十一把捂住她的嘴:“祖宗,这是能大放厥词的地方吗?走走走,先回阿哥所再说。” “啪”的一声,老十的手被一把拍开,诺敏柳眉倒竖:“想得美,两个条件一个都没达成,还想老娘出狱?” “不是,那牢里住着多可怜啊,你回家再等消息成不?” “有本事就饿死我。”诺敏潇洒转身往宫门外大踏步走去,老十跺跺脚,骂了声倔驴,也赶紧跟了上去。 风中传来两人一哀求一刚硬的对话:“诺敏,你听爷给你说啊,这条件还能再谈的嘛。” “就这两,要么答应,要么我把牢底坐穿。” “你咋这么倔呢?八嫂肯定会给你道歉的,就是这个和离,咱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你不会是想反悔吧?白纸黑字你可是按了手印的,你敢不应,我明儿就把这协议贴到城门上公告天下。” 老十:...... 盯梢的暗卫:...... 夫妻俩的对话转眼就传到了康熙的耳朵里,他恨铁不成钢地道:“平时瞧着倒是爷们儿,结果居然是个妻管严,媳妇都治不住,朕的脸都叫他给丢尽了。” 临水居 银环迈着小碎步快步走进房间:“福晋不好了,九爷病倒了。” 婉宁正剪了花园里的几朵花枝摆瓶,闻言手上一动,花瓶便倒在了桌上,两朵绿牡丹因花型硕大,直接被震出瓶口,摔到了地上。 银环忙道:”福晋您别急啊,只是发热而已,孟大夫说了,只要九爷好好喝药,修养两日便可痊愈的。 只是发烧啊!婉宁心头一松,只觉自己反应太大,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初晴瞪了银环一眼:“怎么这么冒失,传个话都传不清楚?” 银环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只小声劝道:“福晋,发热亦可大可小,不吃药是万万不能的,您还是快过去瞧瞧吧?” 婉宁并不想见九阿哥,因为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可听闻他生了病,哪怕只是发热,也依然悬起了心。这年头可不比后世,发热打针退烧针就好了。 就现在的医疗水准,一个不小心,丢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她顺着银环的话道:“那就赶紧过去吧。” 领着两个丫环出屋,金明便凑了上来:“福晋,您快去劝劝吧,九爷不肯好好吃药不说,连饭都不肯吃。烧得反反复复的,奴才实在是兜不住了。” 反复?那就绝对不止病一天了,婉宁脚步顿住:“爷何时病的?怎拖到现在才来禀告。” 金明苦哈哈的:“三天前的晚上,爷非得在屋外吹冷风,第二天就病倒了。但不知为何,他不准奴才们给您通报。若不是奴才们担不住,现在也不敢违抗九爷的命令啊。” 金明说得委婉,但是三天前的晚上,九爷和福晋大吵一架已是人尽皆知。 和着这病还是因为自己得的。 婉宁抿了抿唇:“孟大夫怎么说的?要不我去宫里求个御医?” “不用不用,孟大夫说了,九爷就是酒后吹了风才着的风寒,只要按时吃药就能好。”金明解释完后面露难色:“就是,就是奴才们劝不动九爷吃药啊,只能靠福晋您了。” 婉宁:...... 她觉得她也不行,但都走到半途也不好再打退堂鼓,她只得硬着头皮往金玉满堂走去。 第194章 劝药 金玉满堂还是那般低调奢华的模样,屋里静悄悄的,下人们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影响了九爷养病。病中的九爷可是暴躁得很,昨儿那两闲聊的丫环因吵着九爷睡觉被打了二十个大板,没半个月是下不了床了。 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们可不想步上那两丫环的后尘。 可哪怕再小心,九阿哥该发火的时候还是没能消停。婉宁还未进屋,便听到了他嘶哑的声音:“爷不是说了不吃药吗?滚。” 小丫环的声音透着讨好,细声细气地解释道:”九爷,这不是药,是厨房刚熬好的粥,您昨晚便没进食,好好的人儿都挨不了饿,更何况您还是个病人呢。“ “轮得着你教爷如何行事?再不滚就把你卖了。” 小丫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磕头如捣蒜,倒是若得胤禟越发心烦,正准备发火呢,突然听到了婉宁的声音。 “你且先下去吧。” 胤禟心头一喜,及时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故作冷漠地侧过身。余光恰好看见婉宁神色自若地进屋,脚步从容,哪有半分焦急的模样。 爷都病成这样了,你还不慌不忙的? 顿时又是一阵气闷。 婉宁却不曾管他,只从小丫环手中接过粥碗:“交给我来吧。” “多谢福晋。”小丫环眼中闪过一抹失望,多好的出头机会啊,可惜九爷心情不好,都不曾正眼看她。如今福晋到来就更没机会了。 便是再不舍,也只得弯腰退了出去。 婉宁轻轻搅拌着那碗粥,米香便越发浓郁起来。 只是普通的白粥而已,但厨房显然下了功夫,一碗白粥熬煮得喷香粘稠,非常适合病人进食。许是刚从厨房拿过来,还冒着丝丝热气。她看向把脸转向床里侧的九阿哥,轻声道:“爷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儿似的?快起来把粥喝了吧,一会儿还要吃药呢。” 胤禟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不是要守好你的心吗,那还管爷作甚?” 婉宁搅拌粥的手顿了顿,思考了好半晌才道:“爷,便是和我怄气也不该拿身体开玩笑啊。” “多大脸啊,当爷是为了你么?”胤禟嗤笑一声,以示婉宁纯属自作多情。 “不是为我就更好了,也省得我有负罪感,爷,这粥你还吃吗?不吃我就先回去了。” 胤禟气得倒仰:“你就是来走个过场的么?” “那不然嘞,解铃还需系铃人,爷即不是因我而不想吃药,留在这里又有何用?” 胤禟的呼吸立时加重了许多,他豁然翻身坐起,怒目而视,正打算跟她理论一二,却听外头传来了金明的声音:“九爷,八爷和八福晋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婉宁皱眉:“爷都病成这样了,还能商量什么要事啊?去回了,就说等爷好了,再登门拜访。” “那奴才这就去回了。” “慢着。”胤禟黑着脸:“谁准你自作主张了?金明,让八哥和表妹去花厅里稍候,爷一会儿就过去。” 婉宁瞟了他一眼:“金明,那就把八哥八嫂领到屋里来吧,也让他们帮着劝劝,毕竟不吃药又不吃饭对爷的身体着实不好。” 金明:……当奴才好难。 他想了想,决定听福晋的:“奴才这就去请八爷和八福晋过来。” 胤禟气得扔了个枕头:“狗奴才,连主子是谁都记不清了吗?” 金明脚步匆匆,假装自己啥也没听见。胤禟运了运气,想要破口大骂,却见那碗粥递到了跟前:“爷,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不然就真的只能八哥来劝了。” 胤禟鼓着桃花眼与她对视,最终在她平静无波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愤愤地举起了勺子。 金明领了八阿哥和八福晋过来的时候,九阿哥刚吃完最后一口,他把碗用力塞到婉宁的怀里:“这总成了吧?” 婉宁道:“金明,看着时间,一刻钟后喂爷吃药。” “是。” 八阿哥轻轻皱眉:“九弟怎忽然病了,莫不是赶路累着了?” 胤禟自然没脸说自己是跟福晋置气给气病的,只能顺着道:“也许吧,八哥不用挂心,不过是发热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八福晋提高了声音:“还要过两天,那我怎么办啊?” 胤禟莫名其妙:“我生病关你什么事儿?” 八阿哥也瞪了她一眼。 但八福晋并不以为意,往床前一坐泪珠便落了下来:“表哥,你可得帮帮我,十弟妹欺人太甚,居然要我公开给她道歉,承认是我冤枉了她,那我的面子还往哪儿搁啊?” 第195章 登门求助 婉宁悄悄翻了个白眼,八福晋是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的? 九阿哥也板了脸:“表妹,我还没说你呢,你好端端的去冤枉十弟妹作甚?搅得十弟家宅不宁的,如今倒叫我如何帮你?” 八福晋哭得更凶:“我怎么冤枉她了?明明就是她怕阿鸳生下庶长子威胁到她的地位,难不成因为她是蒙古郡王的女儿,就能颠倒黑白,靠胡搅蛮缠脱罪吗?” 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胡搅蛮缠啊?婉宁到底没忍住:“八福晋这番话,怎不敢在十弟妹面前说啊?” 一个八福晋,一个十弟妹,远近亲疏一听便知。八阿哥皱了皱眉,近来九弟对这个福晋宝贝得厉害,她偏向十弟妹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八福晋一愣:“九弟妹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是我冤枉了十弟妹吗?同是妯娌,你怎能这样拉偏架?” 婉宁呵呵两声:“冤没冤枉的,谁心里还没点数啊。你们先聊着,我让人给你们倒杯茶来。”说完也不看众人的反应,抬腿便出了屋。 有没有搞错啊,原身居然觉得八福晋爽利可亲的性情中人,眼前这女人到底哪里符合了?她看人的眼光果然有问题。 八福晋气得跺脚:”表哥——” 胤禟的太阳穴隐隐发疼:“事关蒙古,皇阿玛肯定会选择息事宁人,你还是备好礼去十弟妹那走一趟吧。” “这要是走一趟便好的事儿,绮彤哪会来寻你?”八阿哥很是无奈:“十弟妹要求宗人府公开审理此案,要绮彤在堂上翻供,而皇阿玛允了她,还让我全权处理。九弟,皇阿玛交待下的差使,八哥我不好插手,但是这样一来,绮彤在这京中怕是无法立足了。” 八福晋哼道:“要我在堂前翻供,这跟自打嘴巴有什么区别,表哥,我可丢不起这样的人啊。” 胤禟无语:“皇阿玛都插手了,我还能怎么办?” “九弟,十弟与你最是亲厚,你去帮绮彤求个情,私下怎么道歉都好说,能不能别扯到台面上?” “十弟近来也是焦头烂额的,此事便是求到他头上怕是也没用,十弟妹根本就不买他的账。” 八福晋瞪大眼睛:“怎么会?十弟可是他的丈夫,出嫁从夫,只要十弟开口,还愁她不答应吗?” “十弟的话要是管用,十弟妹怎可能现在还在狱中?”胤禟人不舒服,对八福晋自然没了平时的耐心:“表妹,你若是诚心道歉,就备了礼物登门去寻十弟妹,这事儿的根子还是在她身上,只有她松了口,皇阿玛才能不追究。” 一口气说这么多字,胤禟的喉咙干哑得越发利害,让八阿哥给他递了水,咕噜噜几口就下去了一杯。 八福晋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反应,这几天,她拿着礼都去牢里三回了,诺敏连见都没见,只叫乌娜传话。那丫头说话那叫一个直接,好几回她都险些被气晕过去,着实是不想再去碰钉子。 她哼哼道:“十弟妹连见都不肯见我,我能怎么办啊?” “该,叫你没事去惹她。” “表哥,怎么就成我惹她了,你还真当她是无辜的啊?” “至少十弟和皇阿玛都认为她是无辜的?” 八福晋心中一梗,她算准了阿鸳出事,十阿哥必然方寸大乱,无心再查其他,所以才敢这般行事。哪知诺敏这么刚不说,十阿哥更是连查都未查便偏向了诺敏。 他回来都五天了,愣是连阿鸳的面都不曾见过,阿鸳准备的一腔说词全都胎死腹中,这两日也是惶恐得紧。回头都不用人说,只消十阿哥吓唬一下铁定就得翻供。 到时候可就只剩自己里外不是人了。她垂了头轻轻拭泪:“十弟也在怪我,我上门好几回了,也没能碰着他。” 十弟与八哥关系一直不错,如今态度这般行事,显然是认定了有错的是表妹。想想十弟在自己府上醉酒那夜说的话,胤禟忍不住蠢蠢欲动:“我烧了三日,外头的消息半点都不知,这样,等我缓一缓,晚边便去寻十弟问问,瞧瞧还能不能有别的法子。” “那表哥,我的事儿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好生劝劝。毕竟此案的主审是宜妃娘娘,若是被发现判错了案,那她也脸面无光不是吗?” 第196章 睿智的老十 胤禟满怀心事地应下,送走了八阿哥夫妻便想进宫,奈何身子不争气,还未走出金玉满堂,便觉头晕得厉害,最后只得让金明进宫去请老十。 因为和离之事本就焦头烂额的老十,一听九阿哥隐有帮八福晋求情之意,立刻摆手道:“九哥,您行行好放了我吧,诺敏就提了两条件,和离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若是连让八嫂道歉都做不到,诺敏肯定就更不出来了。 “出息,你这就这么相信她?郭络罗氏深得你宠爱,万一生下庶长子,她嫉妒之下对郭络罗氏下手也不无可能啊。” 老十摇头:“九哥,诺敏一心想着和离,怎可能因为嫉妒而去伤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可让八嫂因为这事儿自个打脸也不太好,八哥亲自来寻的我,九哥总得给他一个交待不是?” 老十指着自己的脸:“九哥你觉得我这脸在诺敏面前能管什么用?再说了,八嫂上门冤枉诺敏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要给我一个交待啊?” 胤禟默了一下:“她大概是想着你更喜欢郭络罗氏,想要帮她一把。” “明知我更喜欢郭络罗氏,还上门帮着欺压诺敏,这是想要我宠妾灭妻?我就奇了怪了,我的内宅,她个当嫂子的掺和啥啊?”老十越说越不爽:“咱们兄弟这回甘洲的差事办这么漂亮,要不是因为这事儿,这会儿还不知怎么风光呢!” “是九哥连累你了。” “九哥,这事儿该道歉的人不是你。” “总得卖八哥个面子吧。” 老十想了想,严肃道:“九哥,事发到现在,八哥与弟弟打过好几回照面,但只字不曾提过八嫂道歉之事。他自己都不肯做的事儿,却让你来说情,凭什么啊?” “唉,八哥最好名声......” 老十打断道:“就他名声值钱么?” 胤禟:...... 躲在门外偷听的婉宁简直想为十阿哥喝彩,这般英明睿智,看问题一针见血的老十居然被后世传成草包,可见史书果然是胜利者书写的,难为四四上位之后能找着那么多脏水往老十身上泼。 屋内沉默了一小会儿,老十再次开口劝道:“九哥,八嫂本就欠诺敏一句道歉,皇阿玛都下旨了,你再劝不是跟皇阿玛做对吗?” “唉......” “你说说你,都病成这样了,还操心这些做什么啊?赶紧把身子养好才是正经,要不了两天,五哥和十三也要回京了。押了一大串的贪官呢,首当其冲便是河道总督季明臣,那可是太子的人,介时可还有场硬仗要打。”老十摩拳擦掌:“索额图之后,我要他再断一臂,若是保不下季明臣,我倒要看看,日后还有哪些人敢为他卖命。” 胤禟忙道:”十弟,此事你莫冲动行事,凡事先和大哥商量一二。太子倒霉,最得利的是大哥,你犯不着把太子得罪得太死。” “可拉倒吧,大哥每回就嘴上出的力最多,回回都指望别人去当出头鸟,他好渔翁得利。”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公事公办呗,就季明臣犯的事儿,诛他九族都够了,还能让他脱罪了不成?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谷满仓,给皇阿玛上了个黄河治理的方案,皇阿玛似乎挺高兴的,正着工部的人研究呢。” “谷满仓的确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于黄河治理上也很有几分见解,黄河那一带的官员此次落马的不在少数,倒是可以给他谋个好缺。” “这个不用咱操心,皇阿玛最是惜才,谷满仓在清河县名声不差,此次又立了大功,官位本就小不了。咱们插手,反倒惹皇阿玛忌惮。” 胤禟抬头认真地打量他,像是头一次认识自己这个以莽撞著称的兄弟。 老十叫他看得发毛:“九哥,你干嘛这么看我?” “九哥就是觉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还知道揣摩皇阿玛心思了?” “伴君如伴虎啊,不好生揣摩能行么?老头子下手忒不留情,瞧瞧我脸上这伤,就差给我毁容了。” 几道细小的口子而已,出现在好武的老十脸上,胤禟还真没当回事。他一早便瞧见了,还当是他在跟人布库的时候伤的呢,闻言不禁一愣:“这是皇阿玛打的?” “生生用折子砸出来的。” “你又怎么惹着皇阿玛了?” 老十顿时苦了脸:“诺敏把和离的事儿闹到皇阿玛跟前,不光把爷签了协议的事儿说了,还把她是完壁之身也给抖了出来。皇阿玛要我想法子解决,九哥,你帮我想想办法,这可怎么办啊?” 九阿哥嘴巴张成了o型。 门外的婉宁也同样惊呆了。 第197章 气人 八福晋求爷爷告奶奶的寻人去向诺敏说情,奈何诺敏入京多年,却是个不善与人结交的,好些妯娌甚至跟她连话都说不上。被寄予厚望的九阿哥铩羽而归后,宗人府也开了庭。 有康熙的旨意压着,她便是再不愿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向诺敏磕头认错,可谓名声扫地。 但诺敏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当天下午便不知从哪搜罗了两个美女,送到八贝勒府:八嫂即对别人家的妾那般呵护备至,想来对自家的只会更加体贴,有了这两个姐妹,想来八嫂就再不用羡慕有妾室的人,关心好自家的妾室就好了。” 就差明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八福晋气得砸了一屋子的家具,转头到坤翊宫里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却到底不敢把人退回去。 诺敏这是明晃晃地报复,自己若是不收,谁知道她还能干出什么事儿来呢?早知道诺敏这么浑,她说什么也不会去招惹她。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相比于八福晋的气愤,八阿哥却是暗自高兴了一下。成婚五年了,绮彤一直无所出,但又强势地不准他纳妾。只要能得到安亲王府的支持,担个惧内的名声倒是没什么。可为此没有子嗣却是万万不行的。 十弟妹此举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宗人府大牢 老十笑得脸都快僵了:“诺敏,那两个妾室可把八嫂气坏了,仇既然已经报了,你便快跟爷回宫吧。瞧你这牢住的,都瘦了。” “两个条件才达成一个,我才不出去呢!” “皇阿玛这不是不让嘛,和离的事儿咱们从长计议成不?” 诺敏不同意:“这么好的机会都不能让皇阿玛同意,日后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不行,我还得再面圣一次。” 老十:”......祖宗,你放过我吧,爷脸上的伤可还没好呢,你就别再去气皇阿玛了。” “那我怎么办?等明年文浩金榜题名,他就该娶妻了。我若还是皇家媳妇,他娶了别人怎么办?。” “文浩是谁?” 诺敏的眼睛顿时闪起了亮光:“当然是我看上的男人啊,改天有空带爷去见见,长得可好了。” 老十差点咬断一口银牙,才从齿缝里挤出个好字。 出了牢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查这个叫文浩的男人,一想到诺敏一心和离要和这狗男人双宿双栖,他就忍不住想把人大卸八块。 他的心腹动作很快,不多时就带着他去了一家蒙古人开的饭店。老十喝着酥油茶,眼睛却不时瞪着柜台上忙碌的男子。那人穿着一声青色绣翠竹的长衫,拨算盘的姿势无比娴熟,但闲了的时候会拿起一卷书来看。 身材偏瘦,皮肤白皙,书卷气息相当浓郁,一看就知是跟自己截然不同的读书人。 诺敏居然喜欢这种手无缚机之力的酸秀才? 至于相貌,哼,这弱鸡样哪能跟自己比? 心腹小声道:“十爷,这凌文浩是杭州来的举人,准备应明年会试的。路上遭了难,盘缠被抢光了,饿得倒在城郊被福晋捡回来的。” “福晋怎会去城郊?” “十爷不知道吗?福晋喜欢跑马,每每得了机会从宫里溜出来,除了逛街便是去城郊跑一圈儿。” 老十哪里知道这个,顿时更加气愤:“哪个混蛋放她出宫的?” “十爷,福晋与宫里的主位都没甚交情,唯一可能给她出宫令牌的,只有太后了。”太后也是蒙古人,对从蒙古嫁来联姻的媳妇们总会格外照拂几分。 老十:“......去查,这姓凌的来路不明,好生查查他的祖宗十八代。” 就不信揪不出他的错处。 都及冠了,难不成还能没有妻室?八成是瞧诺敏有钱,便想抛妻弃子攀高枝儿的陈世美。 婉宁拎了个食盒走进宗人府大牢。诺敏住的牢房经过一番改造,虽与她的闺房相差甚远,但与一般的客栈却是相差无几:“我说你怎么坐个牢都能坐得乐不思蜀,感情是有特殊照顾啊。” 诺敏在桌前坐下,盯着她的食盒道:“快打开快打开,我都闻到烧鸡的味道了。” 除了烧鸡还有两杯奶茶,诺敏的大眼睛越发明亮:“哎呀,好久没吃这口了,还怪想得慌的。” “想啥啊?闺秀茶坊京城就有两家,想吃让人去买不就结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奶茶也不能没伴啊。诺敏插入芦苇吸管,“吨吨吨”地吸了一大口,又往嘴里扔了块鸡肉。 婉宁问道:“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八福晋冤枉你的事儿了,也是什么出这牢门了吧,天天在这里呆着有什么好的?” 第198章 谋 诺敏吞下嘴里的鸡肉又去撕鸡腿:“这里可比宫里自由多了,那破皇宫,半点意思没有规矩倒是贼多,要不是太后体恤,我平日连宫门都出不得。这儿就不一样了啊,我想走的时候,那些狱卒压根儿连拦都不敢拦。条件是差了些,可是自由啊,反正搬家以前我是不打算出这牢门了。” 婉宁无语:“敢情你把这儿当客栈了?” “我倒是想住客栈,可这不是没理由嘛!”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想跟十阿哥划清界限呢。”婉宁冲她勾勾手指。 诺敏凑过头去,婉宁小声道:“十弟妹,我怎么听说你要跟十弟和离啊?” “你也得到消息了?” “说来惭愧,我是偷听爷和十弟的谈话才知道的,你和十弟……” 诺敏拍拍她的肩:“放心,胤誐迟早会是本郡主的人,九嫂你好生看戏就得了。” 婉宁:…… “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自然是把那笨蛋拴到手里来啊,男人有时候笨得很,不刺激他一把,他是永远都不会开窍的。” 婉宁:……什么叫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十阿哥这对夫妻就是典例。 十阿哥在朝中以勇武著称,但莽撞,冲动,脾气不好也是他的代名词。可从他跟九阿哥的几次对话中可知,他绝不是只有孤勇之人,不说满肚子谋略,但其脑子于政事上,明显比号称精明的九阿哥高出了好几个档次。 十福晋就更不用说了,蒙古来的,不善交际不善言辞,不为十阿哥所喜,嫁来几年就坐了几年冷板凳。要不是娘家强大,早被人欺负死了。 可如今看来,她不曾被欺负跟她的娘家半点关系都没有。 瞧瞧八福晋欺负她的下场,啧,病猫果然不能随便欺负,谁知道她会不会老虎伪装的呢。 诺敏透了底,婉宁就彻底放心了。 回府见十阿哥和九阿哥两脑袋凑一堆,拼命想法阻止诺敏和离的焦急模样,不由对诺敏佩服得五体投地。 就这情商,这辈子怕是逃不出诺敏的手掌心了。 紫禁城城门处的围墙已经斑驳,但依旧不损其威严。这一日,旌旗招展,五阿哥和十三骑着高头大马,黄色的马褂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满脸严肃地进了城门。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几十辆囚车,昔日在任上耀武扬威,称霸一方的官员们早已被剥了官服,灰土色的衣服上画了大大的囚字,个个耷拉着脑袋,满目死气。 道道宫门敞开,一长串的囚车被九门提督接管。五阿哥和十三在驿站前跳下马来,洗漱换装后直奔乾清宫。 同一时间,毓庆宫也得到了消息。 小太监匆匆走入内殿:“启禀太子,常先生求见。” “请先生去花厅吧。”太子胤礽一把推开缠在他身上的清秀小太监,理了理衣服便朝殿外走去。常先生是他最为倚重的智囊,但对他管束颇多,如今多事之秋,他可不想为了这等小事惹常先生不快。 “奴才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胤礽忙将常先生扶起来:“先生,你我关系又何需如此多礼?” “君臣有别,理不可废。” “唉,区区虚礼何足挂齿,先生此次是为季大人之事来的吧,快请上坐。” 常博胜点点头:“看来殿下已经得到消息了。季明臣回京于殿下绝非好事,殿下可想好如何应对?” 太子眼中闪过一抹戾气:“孤曾派出三批死士,但回回都失败了。十三平时一副唯孤马首是瞻的模样,却是回回都坏孤的好事儿。” “殿下,十三阿哥亦是皇子,且颇得皇上看重,又怎可能真心辅佐您?” “弟弟们长大了,这心也就跟着大了啊。不过常先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季明臣之事,他既已平安到京,刺杀便是不可能了,依你看来,孤该保他吗?” “殿下,万万不可啊。” 太子有些为难:“但他是孤的人,这些年为孤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若让他就此获罪,怕是要影响孤的威信。若为孤效命孤却保不住他,难保其他人不生出畏惧之心,不再真心辅佐孤。” 常博胜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此次黄河案闹得太大了,这帮子人也是真大胆,什么钱都敢要,什么钱都敢吞。案情已经如此清晰明了,搭上再多也是救不出来了,殿下倒不如大义灭亲,这样至少能将自己摘干净。” “唉,孤听先生的。” 第199章 诸皇子议事 五阿哥和十三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康熙便紧急召见诸位成年皇子。 婉宁得了消息,忙灌了一个汤婆子匆匆拎去了金玉满堂。九阿哥已经着装完毕,黑色的皇子礼服衬得他越发挺拔俊逸,只过于苍白的脸色却表明他病体未愈的事实。 许是太过操心的缘故,后头这些天九阿哥虽然按时吃饭吃药,但病情却仍是反复,夜里总要烧上那么一两次才算消停。 她将汤婆子塞到九阿哥的手里:“爷,外头天冷,还是坐马车去吧。” 胤禟心中一暖,心道她到底还是放不下我。他神色颇为复杂地看了婉宁一眼,终是没把那汤婆子塞回去。 要得她一句关怀不容易,这汤婆子退回去,后头八成就没有了。 他舍不得。 宫里可还有场硬杖要打呢。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太子自断臂膀断得如此干脆利索。他到乾清宫的时候,太子已经跪下请罪了,话里话外表明季明臣欺上瞒下,罪大恶嫉,贪赃款项巨大,毫不顾忌百姓死活,理应诛灭九族,敲山震虎。让其他官员以此为戒,再不敢贪污。 而他也有失察之罪,请皇阿玛惩处。 好一句失察,将自己从中摘得干干净净。 诸位皇子的表情都有些震惊,以致于九阿哥走进来也没注意到,直到听到他跪到地上,用嘶哑的声音请安才回过神来。 康熙的眉头皱了皱:“你这病还没好呢?” “回皇阿玛,已经好多了。” 地上只有他和太子跪着,是以离得极近。那股子清冷的松竹香味窜入鼻端,太子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余光中,九弟那脸色苍白的模样给他添了些许羸弱,却是越发勾人起来。 离得这么近,九阿哥便是想不知道太子的打量都难,苍白的脸色顿时又难看了几分。 康熙却只道他是累着了,也没怪他迟到,还唤了梁九功给他添了把椅子才道:“诸位阿哥,关于太子之言,你们怎么看?” 直郡王率先出列:“启禀皇阿玛,季明臣一干人等的确罪大恶极,且证据充分,关于太子所言,儿臣附议。” 诚郡王则道:“诛灭九族毕竟太过血腥,且会牵连许多无辜之人。皇阿玛以仁德治国,儿臣以为满门抄斩便可。” 四、五、七、八四位贝勒尽皆附议诚郡王的。 接着就轮到了九阿哥,十阿哥见他一副晕乎乎的模样,便率先跳了出来:“皇阿玛,儿臣认为三哥所言极好,但是季明臣在位十二年,年年从治河中捞得大笔银子,如今这钱却不知所踪。这笔银钱既取自朝庭,自当归还朝庭。皇阿玛不如下旨,百万雪花银可换取季家一条性命,如此既能追回钱款,又能彰显皇阿玛的仁慈之心。” 太子心中一紧,季明臣杀便杀了,心腹嘛,愿意为他效力的人多的是,大不了他再培养一批。可找季明臣追回赃款……他的处境就大大不妙,要知道,季明臣收入的四分之三,可都进了他的腰包。 他急得不行,却没法儿插嘴。 季明臣是他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若说不同意,就该被人说是做贼心虚了。 好在,诚郡王开了口。 他讥讽地看向老十:“十弟,莫不是与九弟呆得太近,所以你也钻钱眼里去了?若钱能买命,那些贪官岂不更加有侍无恐?” “三哥,弟弟可没说季明臣的命也能用钱买?” “那也不行,朝庭是讲法治的,怎能混入银钱这等粗俗的阿堵物?” “三哥看不上这等阿堵物,倒是别向国库借银子啊。” 诚郡王顿时红了脸,扯着脖子道:“我,我那是为了编书,是惠及子孙后代的正事。” 老十“切”了一声,转身朝康熙又行了一礼:“皇阿玛,此时正在讨论如何处置季明臣,三哥却无故提起银钱之事。儿臣以为他是存心搅乱,想要阻止朝庭追回赃款,其心可诛没准与季明臣有所勾结,请皇阿玛彻查。” “老十你……你这是血口喷人。” 老十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康熙翻了个白眼:“那就按十阿哥所说的办吧,你们觉得此事交给谁最合适?” 老十又道:“自然是交给铁面无私的四哥啊。” 四阿哥身子一僵,在心里把老十骂得个狗血喷头,却不得不出列跪下去:“儿臣责无旁贷,自当尽力。” 康熙有些脱力,挥了挥手道:“你好生办差便是。” 事情比想像的顺利,老十松了口气,却听得十四一声惊呼:“九哥,你怎么样了?” 老十一愣,循声望去,见九阿哥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早不知何时便晕了过去。老十这一惊非同小可,几步蹿过去:“九哥,你怎么了,别吓弟弟啊,来人啊,快传太医。” 第200章 婉宁挨打 九阿哥的昏倒在乾清宫中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混乱,在老十的嘶吼声中,梁九功不敢怠慢,叫了魏珠去太医署传旨。 康熙早听说九阿哥病了,但只道他是患了风寒,吃两副药就能好的。哪知他竟病得如此严重,在御前议事都能晕过去。 为了表现兄友弟恭,阿哥们自然一个都走不得,老十把九阿哥打横抱起,送上乾清宫偏殿的床上。有生龙活虎的老十衬着,九阿哥显得越发病弱。 太子目光闪了闪,什么时候,自己能把九弟光明正大地抱上床呢? 他不禁有些后悔,太早暴露自己的心思,以致于让九弟有人防备,如今别说抱,便是离得近一些,他都竖起浑身的尖刺。 魏珠很快领了三个太医前来。 这宫里做事最是讲究稳妥,面对九阿哥,三个太医轮流把了脉,又嘀咕了一阵才开口:“九爷这是病中又着了风,才加剧了病情。” 老十粗着脖子:”谁问你们原因了,没瞧见九哥都烧糊涂了吗?快想法子降温啊。” “十爷莫急,奴才们这就去开方子。” “烧的不是你哥,你当然不急了?” “好了胤誐,别打断太医们的思路。”康熙看向几个太医:“你们且到外间去开方吧。” 九阿哥府 黑云压城城欲摧,九曲回廊下的婉宁瞧着天边压过来的重重阴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初晴劝道:“福晋,还是赶紧进屋吧,瞧这天气,怕是马上就要下雪了。” “爷出门的时候,也没披件斗蓬,初晴,爷进宫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婉宁沉默了一下:“去取件斗蓬着人到宫门口候着,顺便去隔壁看看,八爷可有回府?” “哎。”初晴高兴地应了一声,福晋会主动关心九爷,她自然乐见其成,转头便去寻人。婉宁又站了一会儿,打算回屋的时候却见曹管家领着个陌生的小太监前来:“福晋,宫里来人了。” 小太监对婉宁行了个礼,着急地道:“福晋,九爷在宫里晕倒了,皇上让您赶紧给九爷收拾两身衣服,进宫伺候。” 婉宁身形一晃:“晕倒了?那现在怎么样了?” 小太监摇了摇头:“奴才出宫的时候,几位太医才刚刚去乾清宫呢。哦,皇上让把九爷之前的药方也带进宫去。” 不用婉宁吩咐,曹管家已经带人行动了起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婉宁就带着包裹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甫一进乾清宫,婉宁便吓了一跳,内殿上好几位数字阿哥或坐或站,个个面带忧色。 这么大阵仗,难道九阿哥他...... “九嫂,你可来了。”十四的大嗓门打断了婉宁的胡思乱想:“快走吧,九哥在这边。” 婉宁顾不得对她行礼的小阿哥们,对于年长的几位更没心思行礼,跟着十四便匆匆地走了。八阿哥嘴唇动了动,很是懊悔自己比十四慢了一步。 “九嫂你放心,太医已经瞧过了,喝了药高热就会退下来的。” “只是发热吗?”婉宁脚步一顿,有些茫然。 十四怪叫一声:“发热也很严重的啊,当时还在议事呢,九哥在当着皇阿玛的面就晕了,九嫂你可不能不当回事儿啊。” 婉宁摇摇头:“十四弟想多了,只是当时传旨太监说得含糊,大冷天的冒了一头的汗,所以我才想岔了。” “好吧,不过你这话千万别当着宜母妃的面说,不然她......”十四及时地闭嘴,压低声音道:”到了。” 不用十四提醒,婉宁也已经知道了,因这那扇虚掩的门之后传来了压抑的哭声。婉宁推门而入,入眼便是床边哭泣的宜妃。而康熙和老十站在桌边,正轻声说着什么。 “爷怎么样了?” 老十回过头来:“九嫂放心吧,太医已经去煎药了。还有九嫂,你还没给皇阿玛问安呢?” 婉宁一愣,这才跪下去行礼:“儿媳......” 康熙直接打断她:“别行这虚礼了,胤禟睡梦中叫了你好几回,你快过去安安他的心。” 九阿哥居然睡梦中都在叫自己?婉宁心中顿时五味杂成,她快步走过去,结果刚走到床边,迎面就飞来一个巴掌。宜妃满面泪痕,眼中却是怒火熊熊:“你这福晋怎么当的,居然让胤禟病成这样?” 巴掌来得太突然,婉宁哪里避得开?被打得摔倒在地,背部撞上黄花梨木的坚硬床沿,“嘭”的一声疼得她眼前一黑,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第201章 谢天谢地 这措不及防的变故便是连康熙都惊呆了,回过神来吼道:“倾心,你疯了吗?” 宜妃也愣住了,她也没想到那一巴掌能有这么大的威力,看着自己的手掌,她赶忙退后一步:“她,她装的啊,我根本没有用力。” 可这时婉宁的左脸已经肿了起来,五个鲜红的指印触目惊心。 老十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扑过去扶她:“九嫂,九嫂你怎么样了?” 婉宁靠在床沿目光呆滞地看着他,在她眼中,十阿哥皮肤略黑的脸已化出道道重影,她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太医,太医死哪儿去了?”老十的吼声在房间里回荡。 外殿的阿哥们听得这声全都跑了过来,瞧十四还站在门边,忙问是怎么回事儿。十四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完全不知该怎么说。总听舒舒觉罗说媳妇不好当,他从不曾放在心上。母妃对他好着呢,怎会为难他媳妇。 可这会儿他拿不准了,宜妃对九哥也是掏心掏肺的,可对九嫂下手却毫不留情。九嫂好歹还是嫡福晋,一品大员家的女儿呢。 宜妃也是冤枉,她第一次对儿媳妇动手,哪知竟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床上小儿子发着高热人事不醒,董鄂氏软倒在地生死不知,皇上脸色铁青,而门口一圈的阿哥,这事便是皇上出手都不可能压得住。她眼前阵阵发黑,头一次生出后怕的情绪,董鄂氏若是就这么没了,她要怎么给董鄂家交待? 在众人疑惑震惊的目光中,宜妃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尾椎生疼,却是半声都不敢出。 太医拨开阿哥们进屋,也被眼前的场景吓着了。 康熙沉着脸道:“愣着作甚,还不去给九福晋诊断?” 三个太医战战兢兢地上前,把完脉后道:“皇上,九福晋的脊柱被大力撞击,奴才们不敢胡乱下手,还请传个医女前来确定福晋的伤势。” 男女有别,九福晋身份尊贵,没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太医自然碰不得。 康熙立刻就让梁九功去办。 老十可算回了魂,对着太医逼问道:“你们照实说,九嫂的伤势到底如何了?” 三个太医面面相觑,只能推说不确定,得看了才知道。 康熙没了耐心,低喝一声:“说。” 皇上都开了口,再难也得说出口,三人中资格最老的黄太医出列,鹌鹑似的道:“回皇上,伤到脊柱可大可小,若只是撞伤,卧床休养些许时日,总能治愈,可若是撞断了,福晋怕是就再站不起来了。” 宜妃彻底软了下去,口中囔囔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康熙的身子也跟着晃了晃,一时间,屋子里全是吸气声。老十扶着婉宁肩膀的手都抖了起来,九哥显然对九嫂动了真情,若他醒来知道九嫂被自己母妃一巴掌打得瘫痪,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等医女的时间变是无比漫长。 在屋子里的低气压压得人快支持不下去的时候,医女可算是到了。 所有人都退到了外间,两个医女配合着给婉宁作了检查,出屋的时候面对着一众紧张的大人物,顿觉压力山大。 但没人在意她们的不安,老十几乎在门开时就冲了过去:“怎么样?九嫂的伤到底如何了?” 那架势瞧得几位阿哥心里都忍不住多想,十弟是不是紧张得太过了点儿? 医女嗑嗑巴巴地道:“九福晋伤了脊柱,撞得有些严重,得卧床修养十天半个月才能下地。” 谢天谢地,没有真的瘫痪了。 康熙松了口气,让医女给婉宁上药,然后打发一众阿哥离开。老十不愿走,拖拖拉拉地蹭到最后:“皇阿玛,九哥和九嫂都伤着了,身边总要有个可靠的人照顾,您就让儿臣留下吧。” “乾清宫里连个宫女都寻不出来么?还是你是那能照顾人的?快滚。” “那儿臣去九哥府上把她的贴身丫环和金明叫进来。” 这回康熙没再反对。 老十也退下之后,外间就只剩了康熙和宜妃。 宜妃脸色青白青白的,对着康熙阴沉的脸,嘴唇挪耶半天才吐出一句:“皇上,您听臣妾解释?” “解释什么?不就是董鄂氏未能如你所愿,劝动胤誐媳妇息事宁人么?朕这些年果然对你太纵容了,才养出你这么身骄纵不堪,视他人为草芥的坏毛病,梁九功。” “奴才在。” “送宜妃回坤翊宫。” 康熙说罢就拂袖出了屋,只字不曾提怎么处罚。但宜妃却白了脸,皇上这是对她太过失望,所以连罚都不屑了吗? 她哭着扑了过去,不安道:“皇上,臣妾错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康熙推开她的手,毫不留情地走了出去,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着他隐含怒气的声音:“这话,还是等胤禟醒了你再和他解释吧。” 第202章 理亏的皇家 夜半三更,宫内的灯火都熄了大半,雪粒子滴嗒滴嗒地打在屋顶的琉璃瓦上,很快化成雪水顺檐而下,在骤然变冷的空气着结出长长短短的冰凌。 屋外天寒地冻,烧了地龙的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九阿哥晕晕沉沉地睁开眼睛,便见着一张熟悉的睡颜,他心中一动,凑过去想亲吻婉宁的脸。 “九爷别动。”初晴骤然发声,惊得九阿哥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晌才回神嘶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是十爷特地带奴婢进宫来照顾福晋的。” “福晋怎么了?”九阿哥这才发现,他身处的地方既不是临水居,也不是金玉满堂。回想他最后的记忆,似乎是在乾清宫议事,这是宫里? 婉宁怎会突然进宫,还和他睡在一块儿? 初晴的泪落了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福,福晋被宜妃娘娘打了一巴掌,脊柱撞到床沿,伤着了。太医说福晋不便移动,只能也睡这屋。九爷,您醒了就起来吧,隔壁的床已经铺好,这边这张让给福晋成不?” 胤禟的表情片片皲裂,忙低头去看婉宁,果见她的另一边脸已经肿得老高,五个鲜红的指印更是触目惊心,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打出这效果? “扣扣”外间传来敲门声,十阿哥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九哥,你醒了吗?” “嗯。” 门扉很快被推动,十阿哥走了进来,挥手对初晴道:“去把九哥的药端来。” 初晴不太乐意,但也不敢违抗,只得再三交待道:“九爷,福晋伤了脊柱,你可千万不能碰着她啊。” “这么严重?”胤禟皱了皱眉,怎么听着婉宁成了瓷娃娃,还连碰都碰不得了。 老十叹了口气:“医女说,九嫂的脊柱被撞伤了,虽然不会瘫痪,但也得在床上躺至少半个月才成。” “也就是说,我额娘将婉宁打得差点瘫痪?” 老十抓抓头发,硬着头皮道:“主要是这个床沿太硬了,宜妃娘娘真不是故意的,哎九哥你下床动作轻点儿?你的烧才刚退呢!” 胤禟小心地跃过婉宁跳下床,捡了地上的皂靴就往脚上套,他的烧刚退,脑袋很晕,身上更是软绵绵的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可他已经顾不得了,好不容易穿了鞋站起,去拿衣服的手却叫老十给拦住了:“九哥,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干什么啊?” “我要去问问母妃,她和婉宁到底什么仇。”半年前才把人逼得跳莲花池,如今又把人打到卧床不起,她有把儿媳妇当人吗? “九哥,你别激动啊,那到底是你母妃,若因为九嫂去寻她要说法,传出去别人会说你不孝的。” “婉宁欠了我的吗?要因为她是我母妃被这样伤害?” “九哥,你先冷静下。皇阿玛已经罚过宜妃娘娘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九嫂的身体养好。还有董鄂家,明儿他们怎么也会得到消息的,届时怎么向他们交待才是大问题。” 胤禟颓废地坐到地上,哑着嗓子道:“婉宁成了这样,我拿什么交待?” 自己对哲羽发的誓还言犹在耳,如今才过去多久?换了他是哲羽,也会想揍死自己。 老十无奈:“唉,还是等九嫂醒了再说吧。” “婉宁有说什么吗?” 老十摇头:“九嫂撞到床沿上,当即就吐血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不过你放心,太医说了,最迟明早,九嫂一定会醒过来的。” 胤禟将手伸进被窝,偷偷握住婉宁的:“我倒希望她迟点醒了,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仅仅一个晚上,九福晋再次被恶婆婆宜妃打到差点瘫痪的消息便传遍了三宫六苑。因了三阿哥也在,董鄂家亦早早得了消息。第二天早朝之后,董鄂齐世便往御书房递了折子。他没敢提宜妃,只说想把婉宁接回家休养。 康熙昨夜一夜未眠,想了无数理由,此时却依然觉得难以面对董鄂齐世。 好在拒绝齐世把人接走的理由是现成的,他咳了一声,觉得脸烧得慌:”爱卿有所不知,胤禟媳妇伤的是脊柱,那是万万移动不得的,若不小心伤上加伤,怕是她下半辈子就站不起来了。” 第203章 爆料 齐世忍不住老泪纵横。这个女儿是全家的宝,他虽有时会偏心婉清,但更对婉宁寄与厚望。本以为攀上九阿哥会是门好亲,哪知却碰上了宜妃这样的恶婆婆。马佳氏在家里哭了一夜,哲羽更是差点直闯宫门,早上再三交待,一定要把婉宁带回去。 可听康熙这般说,他也不敢强行要求,万一真因强行移动,害得婉宁站不起来,他上哪儿哭去? 掌珠般娇养着长大的女儿再次遭到宜妃的迫害,齐世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皇上,请准许小女和离吧。婉宁做不来这皇家儿媳,便是不能再嫁,臣也愿意养她一辈子。” 同一时间,马佳氏也在哭求准许婉宁和离:“太后,九阿哥太优秀,是我们宁宁高攀了。可那也是我们全家娇宠着长大的孩子,从小到大,没舍得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结果......董鄂家势微,不敢求一个公道,只求我们宁宁后半辈子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太后向来是个仁慈的人,闻言只觉脸上烧得慌,她让贴身嬷嬷亲自将马佳氏扶了起来:“董鄂夫人放心,此事,皇家定会给你们一个交待的。”至于怎么罚,太后却是不敢说,更不敢答应马佳氏的和离。 皇上虽说敬重她,但她到底不是皇上生母,便是同情婉宁,也没那胡乱插手的勇气。 乾清宫偏殿 床上的人儿可算有了动静,候在床边的胤禟立马凑了过去:“婉宁,你觉得怎样?先别动,太医说你伤得很严重,要卧床修养半月才能恢复。” 婉宁愣愣地看过去:“我伤哪儿了?” 胤禟羞愧得都不敢与她对视,哑声道:“脊柱,你放心,只是伤着了,休养好了很快能站起来的。” 婉宁苦笑,真不知该说是她倒霉还是宜妃倒霉。别看甄嬛传里华妃动不动就赏人一丈红,那全是扯蛋。后宫阴私事儿是不少,但这种摆在明面上的虐待却是不曾有的。身为后妃,德容言功,哪样儿都不能落下。有什么出格之处,就等着被御史弹劾吧。 上回自己跳荷花池毕竟还有容嬷嬷在前头顶着,加之康熙维护之意明显,所以宜妃只是禁足而已。这一次嘛......她怕是没那么好运了。身为皇妃殴打儿媳,京城几个月的谈资都有了。康熙案头上怕是已经被弹劾宜妃的折子淹没了吧。 这也算是变相为原身报仇了,就是这代价有点儿大。她试图动动身子,却发现胸口以下全是麻的。若不是伤处还在火辣辣的疼,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瘫了。 胤禟见她蹙眉,小心翼翼地开口:“婉宁,可要吃点什么?爷喂你好不好?” “不想吃。” “还得吃药呢,不吃饭怎么行?” 婉宁抬眼瞧着他憔悴苍白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爷还病着吧?让初晴来伺候就行了。” “爷想亲自照顾你。” 婉宁道:“可是爷,你自己都在病着,万一把病气过给了我怎么办?放心,我不会去追究宜妃娘娘的。” 反正有御史帮着追究。 胤禟愣了一下,难过地开口:“你以为爷照顾你只是为了给母妃求情?婉宁,爷没那么大的脸,这一回,的确是母妃做错了。你放心,便是爷因为孝道无法为你讨回公道,皇阿玛也会给你交待的。” “那我想要和离成不?” 胤禟心头一梗:“想都别想。” 不多时,齐世夫妇便被宫人领了进来,马佳氏一见婉宁,那泪便如雨般落了下来:“我苦命的女儿啊......宜妃怎么能对你下这么重的手。便是平常人家,也没这般把媳妇往死里磋磨的啊!你放心,额娘一定把你带回去,这皇子嫡福晋,咱不当了,呜呜,太医说你差点儿就瘫了,这世上怎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齐世咳了一声:“注意言辞。” “她能干我还不能说了?”马佳氏身半点不见婉宁跳荷花池时的小心翼翼,可见是真被气着了。 胤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岳父、岳母,都是小婿的错,是我没保护好宁宁。” 马佳氏瞪了他一眼:“九阿哥可别乱叫,这声岳父岳母我们当不起,我还想宁宁多活几年呢。”想了想气不过又加了一句:“你在哲羽面前是怎么保证的?这才多久啊,我们宁宁又伤成这个样子?” 胤禟羞愧得简直无地自容。 婉宁见他那样也不好受:“额娘,宜妃动手的时候,爷烧得人事不知,哪来得及阻止。你们也别为难他了,他也还是个病人呢。” 马佳氏气得差点翻白眼:“你就护着他吧,当年要不是你被他皮相所迷,死活要嫁他,现在何至于受这种罪?” 第204章 宜妃降级 入宫多年,只有她郭络罗倾心笑话别人的份儿,哪轮得到别人来笑她? 宜妃立刻坐直了身子。 桃红暗笑了一声,拿那热鸡蛋熟练地在宜妃的眼圈周围滚了起来。略烫的温度让宜妃丝丝抽气,却也很好地缓解了眼周的酸胀。桃红的话如春风化雨般轻轻响起:“娘娘,把绿珠调出去吧?” “啊?为何啊?” “若不是她,娘娘又怎会对十福晋心生怨怼,查都未查便信了八福晋所言,以至于闹出十福晋住进宗人府大牢这出?若不是她,娘娘也不会觉得九福晋无所作为,对她心怀不满。那便不会有在御前打人这出了。” 宜妃对桃红是百分百信任的,闻言便细细回想了下近来绿珠对她说的话,似乎的确是这样。 但是把人赶走,她却有些犹豫:“桃红,绿珠毕竟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 “娘娘说笑了,跟在您身边的宫人,哪个的地位不是因您水涨船高?能为您效劳本就是绿珠的福气。”裹着鸡蛋的布换了只眼睛继续揉,桃红叹了口气:“娘娘对身边的下人都如此护着,怎就不能对儿媳宽容一点呢?九福晋挨的那巴掌,怕是到现在都不明白是为何呢?也怪不得董鄂家闹着要和离。” 宜妃不乐意了:“和离就和离,本宫的儿子还怕娶不上媳妇不成?再说了,胤禟本也不喜她。” “九爷......怕是也生您气了呢。” “胤禟醒了?” “昨儿半夜就醒了,一直守着九福晋。” 宜妃又给气着了:“孽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桃红很无奈:“娘娘那巴掌打得痛快,九爷和皇上善后怕是有得忙。小珠子说,御前弹劾您的折子都堆得一人高了呢。” 宜妃羞愧地低下头:“是本宫让皇上为难了。” “娘娘日后少听些谗言自然就不会犯错了。” 宜妃挥挥手,下定了决心:“绿珠那,你处理了吧。也别降太多,让她当个二等宫女便是。” 桃红面上并无喜色,微叹口气点了头。绿珠那性子,早在一开始发现苗头不对时,她就该帮娘娘打发了的,不然也不至于让娘娘和两个儿媳的矛盾越来越深。 乾清宫偏殿 婉宁的脊柱撞得颇为严重,太医交待过,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前三天必须绝对卧床。 初晴往她的腰下塞了两个大靠枕才让她坐起来吃饭,九阿哥舀了老鸭汤,撇了上头的油亲自喂她。婉宁只喝两口就偏过了头:“不喝汤了,吃饭吧。” 胤禟道:“多喝两口吧,太医说了,这汤是加了药材的,有利于伤情恢复。再说了,你下午都不曾喝过水,不觉得喉咙干吗?” 婉宁瞧了他一眼,实诚地道:“很干,如果爷答应不再抱我去恭房的话,我很愿意多喝点水的。” 胤禟瞪大了眼睛:“爷说你下午怎么不用喝水呢,原来在琢磨这个,得得得,爷让宫女扶你去总成了吧,快把这汤喝了。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婉宁扔给他一个大白眼,这才顺从地喝了汤。 一旁的初晴甚是遗憾,看向婉宁的目光都带了谴责和婉惜。九爷身份尊贵,却愿意这般伺侯福晋,福晋怎就不知把握机会,与九爷好生培养感情呢? 虽然老爷夫人说了要福晋和离,但那不是气话嘛! 喂婉宁吃完饭,九阿哥也有些倦了,着人将软榻搬到床前,他便躺了上去。初晴掩嘴偷笑了一下,识趣地退到了耳房。 这软榻并不算窄,可一个大男人躺在上头,还是让人觉得逼仄。婉宁侧头看他:“爷今晚打算歇在这儿吗?” “你晚上要起夜什么的,没人看着总不方便。” “外间不有初晴么?爷,你自己的风寒都没好,还是好生寻个屋子歇息吧,我没事儿的。” 胤禟默了一下:“是母妃害你变成这样的,婉宁,爷在替她道歉。爷不求你原谅她,只求你别迁怒爷,爷不想和离。” 婉宁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缓了一下方道:“宜妃娘娘听了你这没出息的话,怕是要被你气死?” “是爷对不住你,要不是爷忽然晕倒,母妃也不会迁怒于你。” “哎,其实你不用这样,宜妃娘娘也够倒霉的了。她只是打了我一巴掌而已,是我自己没站稳才伤着的,倒害得她名声又差了一截不说,还被降了份位,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碰瓷儿的。” “碰瓷儿?” “就是假装受伤,敲诈勒索的意思。” 胤禟一愣:“哪有这般说自己的?而且你的伤可半点都不假。” “谁让我没站稳呢,说来都怪那花盆底,穿着着实是不方便。” 胤禟观她神色,的确无半点怨愤,他不由有些奇怪:“你就不怪母妃打你么?便是不曾害你受重伤,打人亦是不对的。你是她的儿媳,不是她的下人,哪能随意打骂?” 婉宁笑了起来:“有了这次教训,宜妃娘娘怕是好长时间都不敢再轻易动手了。她受的惩罚已经足够,我又何必再和她计较?” 这点胤禟倒是很认同:“母妃这些年膨胀得越发厉害,受点教训未必是什么坏事儿。” “这话叫她听见,她可就该心绞痛了。” 第205章 大度 入宫多年,只有她郭络罗倾心笑话别人的份儿,哪轮得到别人来笑她? 宜妃立刻坐直了身子。 桃红暗笑了一声,拿那热鸡蛋熟练地在宜妃的眼圈周围滚了起来。略烫的温度让宜妃丝丝抽气,却也很好地缓解了眼周的酸胀。桃红的话如春风化雨般轻轻响起:“娘娘,把绿珠调出去吧?” “啊?为何啊?” “若不是她,娘娘又怎会对十福晋心生怨怼,查都未查便信了八福晋所言,以至于闹出十福晋住进宗人府大牢这出?若不是她,娘娘也不会觉得九福晋无所作为,对她心怀不满。那便不会有在御前打人这出了。” 宜妃对桃红是百分百信任的,闻言便细细回想了下近来绿珠对她说的话,似乎的确是这样。 但是把人赶走,她却有些犹豫:“桃红,绿珠毕竟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 “娘娘说笑了,跟在您身边的宫人,哪个的地位不是因您水涨船高?能为您效劳本就是绿珠的福气。”裹着鸡蛋的布换了只眼睛继续揉,桃红叹了口气:“娘娘对身边的下人都如此护着,怎就不能对儿媳宽容一点呢?九福晋挨的那巴掌,怕是到现在都不明白是为何呢?也怪不得董鄂家闹着要和离。” 宜妃不乐意了:“和离就和离,本宫的儿子还怕娶不上媳妇不成?再说了,胤禟本也不喜她。” “九爷......怕是也生您气了呢。” “胤禟醒了?” “昨儿半夜就醒了,一直守着九福晋。” 宜妃又给气着了:“孽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桃红很无奈:“娘娘那巴掌打得痛快,九爷和皇上善后怕是有得忙。小珠子说,御前弹劾您的折子都堆得一人高了呢。” 宜妃羞愧地低下头:“是本宫让皇上为难了。” “娘娘日后少听些谗言自然就不会犯错了。” 宜妃挥挥手,下定了决心:“绿珠那,你处理了吧。也别降太多,让她当个二等宫女便是。” 桃红面上并无喜色,微叹口气点了头。绿珠那性子,早在一开始发现苗头不对时,她就该帮娘娘打发了的,不然也不至于让娘娘和两个儿媳的矛盾越来越深。 乾清宫偏殿 婉宁的脊柱撞得颇为严重,太医交待过,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前三天必须绝对卧床。 初晴往她的腰下塞了两个大靠枕才让她坐起来吃饭,九阿哥舀了老鸭汤,撇了上头的油亲自喂她。婉宁只喝两口就偏过了头:“不喝汤了,吃饭吧。” 胤禟道:“多喝两口吧,太医说了,这汤是加了药材的,有利于伤情恢复。再说了,你下午都不曾喝过水,不觉得喉咙干吗?” 婉宁瞧了他一眼,实诚地道:“很干,如果爷答应不再抱我去恭房的话,我很愿意多喝点水的。” 胤禟瞪大了眼睛:“爷说你下午怎么不用喝水呢,原来在琢磨这个,得得得,爷让宫女扶你去总成了吧,快把这汤喝了。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还这么害羞。” 婉宁扔给他一个大白眼,这才顺从地喝了汤。 一旁的初晴甚是遗憾,看向婉宁的目光都带了谴责和婉惜。九爷身份尊贵,却愿意这般伺侯福晋,福晋怎就不知把握机会,与九爷好生培养感情呢? 虽然老爷夫人说了要福晋和离,但那不是气话嘛! 喂婉宁吃完饭,九阿哥也有些倦了,着人将软榻搬到床前,他便躺了上去。初晴掩嘴偷笑了一下,识趣地退到了耳房。 这软榻并不算窄,可一个大男人躺在上头,还是让人觉得逼仄。婉宁侧头看他:“爷今晚打算歇在这儿吗?” “你晚上要起夜什么的,没人看着总不方便。” “外间不有初晴么?爷,你自己的风寒都没好,还是好生寻个屋子歇息吧,我没事儿的。” 胤禟默了一下:“是母妃害你变成这样的,婉宁,爷在替她道歉。爷不求你原谅她,只求你别迁怒爷,爷不想和离。” 婉宁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缓了一下方道:“宜妃娘娘听了你这没出息的话,怕是要被你气死?” “是爷对不住你,要不是爷忽然晕倒,母妃也不会迁怒于你。” “哎,其实你不用这样,宜妃娘娘也够倒霉的了。她只是打了我一巴掌而已,是我自己没站稳才伤着的,倒害得她名声又差了一截不说,还被降了份位,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碰瓷儿的。” “碰瓷儿?” “就是假装受伤,敲诈勒索的意思。” 胤禟一愣:“哪有这般说自己的?而且你的伤可半点都不假。” “谁让我没站稳呢,说来都怪那花盆底,穿着着实是不方便。” 胤禟观她神色,的确无半点怨愤,他不由有些奇怪:“你就不怪母妃打你么?便是不曾害你受重伤,打人亦是不对的。你是她的儿媳,不是她的下人,哪能随意打骂?” 婉宁笑了起来:“有了这次教训,宜妃娘娘怕是好长时间都不敢再轻易动手了。她受的惩罚已经足够,我又何必再和她计较?” 这点胤禟倒是很认同:“母妃这些年膨胀得越发厉害,受点教训未必是什么坏事儿。” “这话叫她听见,她可就该心绞痛了。” 第206章 借坡下驴 “什么?九嫂受伤了,还是叫宜妃给打的?”宗人府大牢里,诺敏撸了撸袖子:“宜妃这是彻底不要名声了吗?” 老十道:“娘娘应是只想出口气,也不曾想过会让九嫂受伤的?” “出气?九嫂又怎么惹着她了?” “还不是因为你死犟着要寻她讨个说法,让她觉得丢了面子嘛!她让九嫂来劝,九嫂却只走个过场,她当然不满了?” “切,就许她冤枉我,还不许我反击了,什么道理。有本事冲着我来啊,冲九嫂发什么火。” 老十甚是实诚:“你后台比较硬呗,浑起来六亲不认的,一次就弄得宜妃里外不是人,她哪还敢动你。可九嫂就不一样了,她可是正经婆婆,给媳妇点委屈受没人会说什么的。谁也没想到,九嫂会撞到床沿上不是?如今她被降成昭仪,也算是对九嫂的伤有个交待了。” 诺敏撇了撇嘴,就是降个级而已,这算什么交待。回头皇上上下嘴唇一碰,不就又给她恢复了?皇家人就是会做样子。 不过这话不好说,毕竟是在大牢里,外头还不知有多少耳目呢。抵毁天子可是重罪,给抓到由头,皇上就有跟她谈判的资本了。 她眯了眯眼睛问道:“九嫂的伤怎么样了?” “卧床静养呗,因为不好移动,还住在乾清宫里。身为儿媳妇住进乾清宫,九嫂可还是头一份儿,就是会有些无聊。” “没事儿,我去陪她。” 老十心头大喜,面上却一副为难样儿:“可你不还在坐牢嘛!” 诺敏无奈地摊摊手:“九嫂怎么说也是因我受的伤,我哪能撇下她不敢。至于和离的事儿,我在这牢里住了这么多天皇阿玛都不肯应,看来是没什么戏了,下回再寻机会吧。” “你早该这样想了。” 说走就走,诺敏当即就出了狱,老十乐得嘴都歪了。 狱卒们也很是兴奋,总算送走了这尊大神。 十福晋虽然不难伺候,但因为有她在,时不时便有大人物光临,他们可好久没敢在值班时作耍了。想到以后又能在值班时喝酒吹牛,赌博打诨,他们顿觉日子重新有了奔头。 宫道上驶来一辆马车,诺敏撩开窗帘看了看:“爷,这不是去乾清宫的路吧?” “先回阿哥所,牢里住着多晦气啊,还是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去看九嫂吧。” “说的也是,不过爷,咱怎么还没出宫去?” “爷一回来你就在牢里,哪还顾得上搬家啊,先凑和住吧,咱们的搬家宴总不能少了九哥九嫂吧。” 诺敏点头:“那你先寻皇阿玛要道搬家喻令,等钦天监选好日子,九哥和九嫂该也痊愈了。” “成,一会儿你去看九嫂,爷便去寻皇阿玛。” 瞧着诺敏面露欣喜之色,老十也跟着开心:“你就这么不愿在宫里呆啊?” “那是当然,宫里哪有宫外自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诺敏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错,老十却已脑补了一大堆,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头。让她得了自由那跟放她去会情郎有什么区别? 老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 诺敏的到来让婉宁的半瘫生涯快活了许多,两人本就是朋友,加之诺敏说话大胆,什么风趣讲什么,逗得婉宁开心不已。 一旁的九阿哥完全插不上话,只得郁闷地出了房门。 见左右已无人,婉宁调笑道:“十弟妹可算把这牢给坐够了,你的戏唱得怎么样了?” 诺敏笑得像个狐狸,眯着眼乐道:“效果甚是不错,该进行下一步了,我正琢磨着找个什么由头出狱呢,可巧你便受伤了。” “我还当你真要把牢底坐穿呢。” “做人呢,要懂得见好就收,八福晋都道歉了,我还硬揪着和离。万一惹怒了皇阿玛,真一脚把我踢回蒙古,我找谁哭去?” “嘿,和着我这受伤,最得益的居然是你。” “谁让咱俩是朋友呢。”诺敏说着就想捶她肩膀,还好及时收了手。 婉宁道:“可怜了十阿哥,这会儿没准还在跟他九哥乐呵,终于把你弄出了大牢呢。他哪儿知道,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啧,谁说蒙古人耿直的,你这一肚子可不全是弯弯肠子么!” “是十爷太耿直了。” “切,十爷在政事上精着呢,你们夫妻俩没一个省油的灯,全在那扮猪吃老虎。也就我们家爷天天忧心十爷在外头没心眼,容易吃亏。要我说,最容易吃亏的就属他自己了。” 诺敏叹道:“九哥对兄弟的确担得起肝胆相照四字。” 第207章 床头鬼故事 扮猪吃虎的老十没能顾上他九哥,正和康熙在御书房扯皮呢。 “宅子朕给你盖好了,你媳妇既然愿意出狱,你不好生带她出宫去过日子,还在朕跟前晃悠什么?成心让朕犯堵么?” “皇阿玛,儿臣也不是不搬,这不是只想让你把时间往后延一点点吗?” “三个月叫一点点?三天后就给朕滚蛋,还有,开府的银子到手,记得去内务府把那五万两的欠款缴了,吃朕的住朕的,甭想再给朕赖账。” 老十傻了眼,嚎道:“不是吧皇阿玛,那五万两儿臣可一两没花啊,全用在军队建设上了,咋还要儿臣还?” 康熙哼道:“如今的军中,谁提起你十阿哥不赞一声仗义疏财?占了这好名头,还想叫朕给你付银子,美得你。” “皇阿玛,儿臣是真的没钱啊。开府银子要是没了,儿臣的家里可就揭不开锅了。” “少给朕叫穷,朕给你拨了四十万两银子,便是修完宅子后还剩十六万两有余,再敢不还,你日后就别想领岁俸了。” 老十算了算,他如今是个光头阿哥,便是将?米也折合成银子,一年的收入也不会超过两千两。顿时咧开嘴乐道:“那皇阿玛您便扣我岁俸吧,这五万两我拿到九哥的生意里入股,哈哈。” 算盘打得贼精的老十最后被康熙打出了乾清宫。 是夜,老十终于将媳妇领回了阿哥所,却被无情地关在了媳妇的屋外头。 老十不甘心地拍着门:“诺敏,爷又不是第一次睡你屋里了,哪回对你动过手脚了,现在怎么就不行了?” 诺敏道:“以前本郡主不是没男人嘛,如今有了目标,自然得为他守身如玉。” 一口血梗在心头,老十差点背过气去:“女人,你收敛点,这还没和离呢,你可不能给爷戴绿帽子。” “情不自禁不知道吗?我可不保证能一直把持住,爷你要不想脑袋变绿,最好赶紧想法子和离。” 老十:……老子回去就让人看住你,进了爷的门,生是爷的人,死是爷的鬼,还想给爷戴绿帽,做梦去吧。 皇阿玛也真是的,宫里都让他住这么多年了,再多住三个月怎么了?人在宫内可比在宫外好盯多了。 偏殿灯火甚明,婉宁躺在床上,支楞着耳朵听九阿哥用他那微哑的声音念话本儿。 这是初晴见她无聊提议的,九阿哥非得自靠奋勇,婉宁也不好拒绝。别说,用他的声音念出那些惊悚的句子还真挺带感的。 “血色的月光照进窗台,段书生眼看着那狐狸披上他的人皮,脸上的血肉扭曲着咽了气。”九阿哥念完最后一句,终于忍无可忍:“你平时怎么尽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他手上这本,第一篇,穷书生进京赶考,路遇美人慷慨解囊赠他盘缠不说,还与之春风数度,结果书生在半路上便脱阳而亡。原来那美人是专靠男人精血修炼的女鬼。 第二篇,猎户捕蛇为生,夜遇美人唤他名字,他兴奋地与之云雨,将之娶回家中。结果美人是条美女蛇,他全家都被这美女蛇咬死了。美女蛇在他弥留之际口吐人言,总算为山上的子孙们报了仇。 第三篇,商人与狐妖相恋,一起生活了五年。后来,城中有财主重金求购上等狐皮,他一时贪心,将妻子活活剥了皮毛,换取千两白银,转眼便拥有了宅院仆从,娶了娇妻美妾,过得好不快活。结果那狐妖却没死,养好伤后回来复仇,将他的皮剥下变作他的模样。 三篇,每一篇都又恐怖又血腥,读得他毛骨悚然。 婉宁却是兴致勃勃:“这话本不是比那才子佳人的有意思多了嘛。爷赶紧念下一篇吧。” 胤禟喝了口茶压惊,合上书本道:“要不爷给你读诗经吧,这个听了,晚上你该害怕了。” 诗经还是算了吧,婉宁连忙拒绝:“爷嗓子都哑了,还是赶紧喝杯水洗洗睡吧。” “无妨,今儿喝过枇杷膏了。” 婉宁:...... 他六岁进上书房,背篇诗文自然张口就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么经典的求偶诗,婉宁生怕他念完后又说出什么话来,连忙调整呼吸,假装自己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 胤禟一首关雎念完,床上的人儿双眼已然闭上,就连呼吸都变得匀净绵长。 “小骗子,看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胤禟在心中念叨,也没拆穿她,给她掖好被角后上了自己的软榻。他的病也没好,不过是为了留在婉宁房里强撑罢了,是以一沾枕头便有些昏然睡去。 待初晴随着最后一波宫人吃过晚饭进屋,两位主子都已经睡着了。 一个病一个伤,早些睡觉也好,她稍做收拾,很快就退了出去。 第208章 风寒的真相 胤禟这一觉睡到月上中天,倒不是睡不着,而给吵醒了。窗外极有韵律的扣窗声提醒着他,十弟来了。 他无奈地起身,将窗栓打开,把外头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十给放了进来。 胤禟检查了下屋里的火炉,膛灰厚重,里头的炭火燃得极慢,以保证水壶中的水只是温着而不会被烧沸。他抬手倒了两杯,递了一杯过去:“十弟,你怎么连斗蓬都不披一件就往外跑?” “爷也没想到外头会下大雪啊,可把爷冻死了。”老十把杯中热茶一饮而尽,双手拢到火炉前烤火:“屋里怎么一个伺候的都没有?” “你傻啊,一屋子人还怎么培养感情。小点声,别把你九嫂吵醒了?” “九嫂这么早就睡了?” “我其实也睡着了,是被你硬生生吵醒的。”胤禟指着自己惺忪的睡眼,控诉老十扰人他清梦。 但是老十完全没有打扰了他亲亲九哥养病的觉悟,搬了小凳子在火炉前坐好,竟是不打算走了。 胤禟觉得奇怪,也在他身边坐下:“你今儿不是才把十弟妹弄回家吗?小别胜新婚,你不在屋里当你的新郎官,跑来九哥这儿作甚?” 老十哼哼道:“九哥你不厚道,明知道我吃不到嘴还来笑话我,当心我告诉九嫂你的风寒是因为故意吹风才加重的。” “你还好意思说?”胤禟压低声音谴责道:“要不是你非说女人最受不了苦肉计,爷能瞎折腾让这风寒越拖越重吗?那天要没晕过去,婉宁哪能遭这么大的罪?” 床上的婉宁偷听偷得正爽,闻言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听错了吗?九阿哥怎会为了她做出这般离谱的事儿来?说是十四做的还差不多。 老十不服气:“这能怪我吗?谁知道宜妃娘娘脾气这么火爆。那两天你病着的时候,九嫂每日侍奉汤药,哄你吃饭,当我没看见你躲着偷笑呢。” 胤禟无比郁闷:“有什么用?母妃闹这一场,现在连岳父岳母都赞同她和离了。等她伤好万一非回娘家,爷怎么办?” “啧啧,当初九哥你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是多么的潇洒啊。想不到现在也会为情所困,你说这是不是报应啊?”话应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老十浑不在意,九哥那病弱的手劲,跟给他挠痒痒也没甚区别:“对了九哥,我今儿在宫门外碰上哲羽,他说想跟你碰个面,让你得空了去当铺寻他。” “不是吧?哲羽是不是要找爷兴师问罪了?” “啧啧,说不定啊,哲羽就是个妹控,到时新账旧账一起算,九哥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十弟,你咋这么不厚道,看我倒霉你很高兴?” 老十理直气壮:“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诺敏一心想着奔那奸夫,九哥要是过得太滋润了,弟弟不是太可怜了吗?” 胤禟:...... 两兄弟一通胡说八道,等老十身上暖和起来,九阿哥就开始赶人。把一件斗蓬扔到他身上:“赶紧回去。” “不是九哥,你不收留我啊?” “你九嫂还在呢,咱们兄弟俩个一起陪她住一夜,她还要不要名声了?” “那我住外间也行啊。” “扯蛋,这可是乾清宫。”胤禟打量他的神色:“你到底怎么了?便是十弟妹不让你进屋,不还有书房么?还能没你睡觉的地方?” 老十摆了摆手:“只要爷回府,走到哪儿阿鸳就追到哪,那么大个肚子,哭得可怜兮兮的,我瞧着也不好受。” “你那阿鸳敢伙同表妹冤枉你媳妇,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别她掉两滴泪,你又傻傻地啥都信她了。” “好歹这么多年的情份呢,她还给爷生了长子,爷也不好真不管她不是?唉,九哥你早些睡吧,我去十四弟那凑合一晚得了。” 开窗关窗的声音响起,婉宁赶紧闭上了眼睛,再次假装睡了过去,只是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经过连续四天的严刑拷打,四阿哥朝绝望中的季明臣抛出了橄榄枝:只要追回一百万两,就能买他季家一条人命。本以为季家注定要毁在自己手上的季明臣双眼闪出了精光:“此言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过你提供的金银和线索可都得有用才行,且你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放弃了,没人会再来看你第二眼,你就等着季家断子绝孙吧。” 季明臣一咬牙:“我招。” 是夜,四阿哥胤禛将一个折子并诸多证据呈上了康熙的案头:“皇阿玛,季明臣已经交待了那些赃款的流向,儿臣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康熙对着案头上的文件沉默了许久方道:“先放着吧,朕亲自处理。” 第209章 后继无人 四阿哥很是失望,想不到太子荒唐到连修缮黄河的工程都敢动手脚,皇阿玛也还是放不下他。看来,夺位之路上,他还那颗最大的绊脚石啊。四阿哥捏紧拳头,面上却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毕竟现在他还是太子党呢,皇阿玛最不喜欢他们兄弟互相倾轧了。 四阿哥跪安后,康熙打了个响指,对着现身的暗卫道:“这是胤禛呈上来的,你看看是否有多余和错漏。” 暗卫检查后摇头:“回皇上,并无二致。” “老四倒是个心狠的,大义灭亲,倒真担得起他那铁面无私的冷面王名声。” 这话暗卫可不敢接,只把自己的身体往阴影处又挪了挪。好在康熙也用不着他回答,思考了半晌,他唤来梁九功:“传令下去,季明臣贪赃枉法罪无可恕,判满门抄斩,明日便于菜市口行刑。一起牵出的案犯,不论官职大小,一率从严从重惩处。” 治理黄河乃重中之重,若不能杜绝了这股子贪污的歪风,他有生之年都不可能治理好黄河。 暗卫颇为吃惊,提醒道:“皇上,季明臣上缴了三百万两银子,只求放过他的小儿子和两个孙子。” “从朕国库贪去的银子何时姓季了?不过看在他识趣的份上,朕倒是愿意给他留条根。龙甲,你去牢里走一趟,在明日行刑前,将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孙儿送到善堂去。” “是。” 打从四阿哥进宫,太子便坐立难安。毓庆宫里的下人个个战战兢兢,经过他身边时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太子殿下的出气筒。 近年来,太子的脾气是越发古怪,也越来越残暴了。 直到后半夜,乾清宫也不曾来人宣他觐见,他才松了口气。 他哪知道,康熙不见他并不是不知他干的好事儿,而是对他太失望了。 乾清宫中,康熙转去了供奉爱新觉罗历代先祖的祠堂,一副副看过先祖的画像,叹了口气。胤礽自满周岁起就被立为太子,至今已足足二十八年,是他最为器重的孩子,亦是这大清江山的继承人。 而他也一直不曾让自己失望,自幼聪慧好学,文武兼备。精通诸子百家经典,历代诗词,也熟练满洲弓马骑射。长大后,更是在自己出行时数次监国,治绩不俗,早早便在朝野内外打响了名声。 他成长得太快,以至于自己怕他威胁到皇权,不得不提了大阿哥来与他分庭抗礼。 原以为大阿哥会是他最好的磨练石,哪知却让他体会了何为皇权倾轧。 自己还活着呢,就开始大肆招揽势力。本想着一国太子有自己的亲信也无妨,倒也没有特别限制他。可谁知,他培植的亲信竟是用来敛财的。甚至半点不顾百姓的死活,而他身为太子,不及时制止不说,还帮着隐瞒。 这跟领着一班蛀虫啃噬自家墙角有何区别? 康熙百思不得其解,那般优秀的太子,究竟是何时开始长歪了的?还掰得回来吗? 而除了太子以外,他那么多儿子又有哪个能胜任这大清江山的重担呢? 老大?算了吧,他也就带兵打仗还有点本事了,要不手握军权,也不至于要自己这般扶植还不足以和太子分庭抗礼。 老三不用说,就是一酸文人,没事拢着一堆酸秀长长篇大论,看似声势浩荡,实则半点用都没有。老四嘛倒是有几分本事,只是太过冷心冷情,若他登基,自己这些儿子怕是没几个能得善终。 老五征战葛尔丹时毁了容,老七自小便有腿疾,两人都无缘登位。老八倒善钻营,可钻营太过,就显得假了些,怕是小心思不少。老九老十更不用说,一个不务正业,一个混世魔王,压根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十一和十二没啥建树,一看就闲散宗世的命。 十三十四倒是一错,文武双全,仪表堂堂的。但十三念情,过于妇人之仁,十四跳脱了些,一心都在沙场上。剩下的小阿哥们……唉,还是养几年再看吧。 当然,胤礽要是能及时回到正路上才是最好的,也不枉他悉心教导这二十多年。 第210章 朝堂形势 在乾清宫养了三天,婉宁恢复了大半,至少上厕所可以独立解决了。 而不再作死的九阿哥也退了烧,在宫人的精心的照料下,虽离生龙活虎还远,但也不再是随时会倒下的病号。 这三天,乾清宫可谓热闹非凡,数字阿哥们摒着关心兄弟的原则,全都来瞧了一遍。福晋们自然也没落下,除了八福晋,都备了礼前来,大大小小的盒子在耳房的东北角堆得老高。 八阿哥对自家老婆和弟妹间的矛盾似乎毫无所觉,一如既往地关心着这两个弟弟。 黄河贪腐案从季明臣被满门抄斩开始被推向前台,京城各大府衙的衙役骤然间忙了起来,大理寺和九门提督府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个接一个被扯进的官员们背地里不能见光的勾当被曝光,根据犯案的深浅,抄斩的抄斩,流放的流,仅仅三天,就砍了两百多颗人头。菜市口附近的青石路都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这绝对是康熙登位以来牵连最广,也最为血腥的案件。 手段之狠,速度之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皇上一向主张以仁德治国,对大臣们宽容得都没边儿了,砍头都判得少,更别说诛连家人。这次猝不及防的发狠,让所有人都有些发懵。身处漩涡中心的太子被打得措手不及,不但黄河一带的势力尽数被毁,还牵进去许多朝堂上的手下。 官官相护,没有这些人在京中遮掩,季明臣等人哪敢那般猖厥。 太子一党人人自危,便是太子自己都如同惊弓之鸟,就怕某天半夜醒来,锦衣卫已经围了毓庆宫。但每次有关键性的证据指向太子时,那个证人便会以各种方式死去,太子最终还是有惊无险。 知情人,比如四阿哥在家里捏碎了好几颗坚硬的文玩核桃。十三亦跟着操心:“四哥,怎么办啊?等二哥缓过来,肯定要追究你的。” 四阿哥的脸冷若冰霜:“我不过是秉公办案罢了,他自己胆大包天,还能怪人给他把案子捅出来不成?再说了,真要怪也要怪九弟,要不是他,季明臣还在当他风光的河道总督呢。” “那哪儿能一样?九哥与二哥不和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你身上却是旗帜鲜明地插着太子党的记号呢。” “这次以后就不是了,十三弟,二哥没你想像的那般宽厚,你也别太信他了。” “四哥放心,弟弟知道分寸的。” 准备着痛打落水狗的直郡王也沉默了许多,看向康熙的目光中更添了许多隐晦的不满。虽然明面上不再推波助澜,暗地里却安排了好些暗桩去推动这次的案子。就算皇阿玛最后不肯法办太子,他也要让太子的势力受到最大的打击。 乾清宫偏殿 “九哥,你身体不是好了吗,怎么还不上朝啊?最近朝堂上可热闹得很呢。”婉宁大部份时间还是卧床,因为太医说平躺有助于恢复。 这种状态下,作为小叔子的老十是不好踏足这屋的,哪怕在外间也不太好。但因为诺敏时时都在,九阿哥夫妻又不甚在意,于是老十得空也不回阿哥所了,天天往乾清宫跑,看得康熙郁闷不已。 两个大男人天天粘粘糊糊的什么毛病?没听过君子之交淡如水吗? 胤禟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定得很:“朝政大事,跟我一个商人有什么关系?” 老十比了个“二”:你就不想瞧瞧这位的脸色么?这几天可是精彩得很呐。” “他的损失很大么?” “还行,毕竟皇阿玛还是舍不得罚他。不过对于这次的案件却是从严处理,瞧着吧,黄河贪腐强求案的时候,他在朝堂上的势力铁定大不如前。” 胤禟心里舒畅不少,但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但他依然是太子啊。” “这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只要他地位不稳,有的是人跳出来。比如说这回的四哥,啧,真是六亲不认啊,跟在太子背后这么久,说捅一刀就捅一刀,你说他这是忍了多久了?” “四哥不是一向铁面无私吗?再说了,这事儿换了谁也不敢包庇吧,这么大的案件,可不是随意能糊弄过去的。” “不管怎么说,看到太子倒霉爷很是高兴。”老十心情大好:“九哥,你病也好了,不如晚上去得意楼庆祝庆祝啊,回来这么些天也没能过去尝尝,还怪想念的。” 胤禟皱了皱眉:“容我提醒一下,十弟,这里可是乾清宫啊。你也不怕这话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 第211章 着急的老十 老十不在意地摆摆手:“传就传呗,太子犯这么大的事儿皇阿玛都护着,我就跟你念叨几句都要被罚的话,那我可得找皇阿玛好生说道说道。就算母妃身份不如先皇后,但爷到底也是爱新觉罗家的血脉,皇阿玛怎么能偏心成这样?” “这话也就你敢说了。”胤禟无奈,但想着十弟便是在皇阿玛面前也是口无遮拦的,便也不再阻止他。 老十凑过来撞了撞他的肩膀:“九哥,太子势力大减之后,大哥肯定是要出头的。你最好还是和他远着点,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怎么听着你这意思,像是知道大哥要倒霉似的?” “那倒是不确定,不过,枪打出头鸟嘛。大哥也不是什么有雄才伟略的人,又贪功冒进,太子失势,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造呢。离他近了定没好处。” 胤禟倒是不以为意:“我就一商人,能有什么。倒是八哥那,得想个法子好生劝劝,别因为惠妃跟大哥走得太近了。” “八哥心里比你清楚多了,还用你操心?”老十撇了撇嘴,大哥得势,八哥只会更贴上去。这两年他因办差得力,又会做人,在朝堂上迎得了些许好名声。但他办差没少借大阿哥之力,不然怕也没这么快出头。 体会过党派的好处,谁还愿意单打独斗? 里屋的诺敏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碰了碰听得同样听得出神的婉宁:“九嫂,你说太子和大阿哥,最后谁会胜出啊?” 婉宁道:“两人都没这命。” “为什么啊?现在朝中可就这两位的势力最大呢。” “因为他们年龄太大了。” “啊?这是什么理由?” 婉宁比了个兰花指,一本正经地道:“本大师掐指一算,皇阿玛是会长命百岁的,这两位活不过他老人家。” 诺敏刚塞到嘴里的蛋黄酥喷得满桌子都是,拍着桌子笑了半晌才停下来:“九嫂,你啥时候会算命了?说得这么正经,我差点儿就信了。” “为什么还要差点啊?本大师算得不好吗?” “哈哈,那你给我算一卦,算得准了我就信你。” 婉宁侧头睨了她一眼,张口便道:“那还不容易?十弟妹你近来红鸾星动,想来好事将近啊。” “啊呸,你这哪是算的?分明是我跟你说的好不好?” “你就说准不准吧?” 诺敏在她脸上比了个羞羞的手势:“九嫂,你这脸皮可真是太厚了。” 外屋的老十顿时急了眼,也没心思再跟九阿哥讨论国家大事了,抓耳挠腮地道:“九哥怎么办啊?这事儿连九嫂都知道,诺敏是不是就要跟那野男人跑了啊?” 九阿哥也拿不准,压着声音提醒道:“十弟,这事儿你在一旁着急没用,得想想办法。那男人若是还不知道十弟妹的心思呢,你就想办法先把人给打发走,以绝后患。但他若已经知晓,并打定主意跟十弟妹在一起,那就比较麻烦了。话说那男人到底什么心思啊? 老十瞪着牛眼:“这我哪儿知道啊?” “十弟是带兵的,难道连知己知彼,百战不怠的名言都没听过不成?” “我已经让人去查他了,这帮狗奴才,做点事拖拖拉拉的,都六天了,还没消息传回来,看爷到时候怎么料理他们。” “小点声,你想让十弟妹听到吗?” 老十果断压低了声音,结果话才开个头,诺敏就兴冲冲地从里屋走了出来:“爷,刚我好像听到你和九哥要出宫去得意楼啊,能带上我吗?” “你要出宫干啥?” 诺敏甚是娇羞地道:“就,就去店里看看呀。” 店里就有那该死的小白脸,老十的脸顿时比锅底还黑:“你听错了,九嫂还病着呢,九哥哪能轻易出宫?” 已经准备出宫去得意楼的胤禟:…… “那爷呢?爷今儿不用出宫办差吗?” “要办差爷还在九哥这儿干嘛,不早去户部了嘛!九哥你说皇阿玛也真是的,非得叫我去充盈国库,我是那能跟银钱打交道的人吗?九哥,到时候你可得帮我。”老十机智地岔开了话题。 老十去户部的事早就跟他透了底,胤禟道:“皇阿玛叫你去户部又不是真叫你去打理银钱,他是让你从贪官手里掏钱的,这事儿九哥我可帮不了。” “当然帮得了了,九哥你可是大清最最厉害的商人,到时候你帮着给国库寻点入息。那我便是办不好皇阿玛交下的差使,也一样能让国库充盈起来。” 胤禟笑道:“光靠生意能让国库存充盈,那你九哥不是商人,得是财神。再说了,你办这好这差使,皇阿玛能免了你欠国库的五万两外债,还答应给军队涨工资。可若是我真帮了你,你能给啥好处啊?” 第212章 老子坑儿子 老十突然愣住,好半晌后才愤恨地叫了起来:“皇阿玛怎么能这样啊?” 胤禟奇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皇阿玛前几日让我搬出阿哥所,还硬从我的开府银子中扣下了五万两,我......我......我找他说理去。”他跺着脚跑出了偏殿,只留九阿哥和诺敏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他才摇头笑道:“爷早知十弟对银子没概念,但还真没想到他没概念到这程度,这才几天啊,五万两还了两次竟一点都没察觉到不对。皇阿玛居然还放心让十弟去户部,也是绝了。十弟妹,府里可千万不能让十弟管账啊。” 诺敏笑了起来:“爷差事繁忙,哪有心思管这个?” 半个时辰后,老十耷拉着脑袋无功而返,一坐下就开始控诉康熙。 得,瞧这模样还问什么啊,稚嫩的老十,哪是人精康熙的对手。 诺敏安慰道:“爷,拿不回来就算了,左右开府银子也是皇阿玛给的,就当修宅子只剩下十一万吧,反正也够用了。” “哼,爷是能吃亏的人吗?” “爷把钱要回来了?” 胤禟也是一脸震惊:“皇阿玛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不对,真讨了回来,你怎是这副表情?” 老十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欠条,上头签了康熙的大名,还盖了私章:“皇阿玛说了,只要国库的银子超过四千万,他就把这五万两还给我。” “四千万?”胤禟瞠目半晌,问道:“国库现在存银几何?” “大概两千万两吧,皇阿玛可真穷,咱们从甘洲带了上千万两回来,这些天黄河那一带抄出的银子也不少,结果国库还是只有这么点儿。不过咱大清贪官不少,弟弟我好生挑上几只肥羊也就够了。” 胤禟无语地看了他半晌,终是拍着他的肩膀道:“十弟,听九哥一句劝,这五万两你就别指望了,到时候真要缺钱,到九哥的钱庄去取便是。” “那不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哪能占九哥的便宜。不是九哥你这话啥意思啊,我说的很难吗?” “黄河一带,四省相连,几乎全员贪腐又有太子在背后撑腰,才有这般多的银钱让你抄。你说咱大清内,这样的地方还有几个?” 老十顿时傻了眼,绝望地吼道:“那我这是又叫皇阿玛坑了?” 正殿刚刚坑了儿子一把的康熙身心舒畅,听得这一声大吼,得意地哼了一声:“小样儿,跟朕斗,你还嫩着呢。” 老十想着亲兄弟明算账,不能占他九哥的便宜,但别的阿哥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直郡王府书房 大阿哥的手指在碧绿的玉扳指上摩挲半晌:“八弟最近似乎与九弟生疏了许多啊!” 八阿哥道:“大哥言重了,主要是九弟和九弟妹都在乾清宫养病,平时着实不好走动。等九弟出了宫,自然又会恢复原样的。” “那就好,女人偶尔惯惯无妨,可行事太出格了,你这当丈夫的也该好好说说。九弟与十弟最是要好,可别因为女人的事儿牵累了咱们兄弟感情才是。” “您说的是,绮彤也是无心之失,这几天已经在反省了。” “反省嘛,延后一点倒也没什么。但是九弟妹的伤若是都养好了,她再去看望,可就没什么用处了。”大阿哥自认隐晦地提醒道。 都是宫里修出的人精,八阿哥哪能听不懂他的话,但是绮彤拧在那里,对九弟妹选了十弟妹站队非常不爽,还等着九弟妹上门道歉呢,哪肯先行去看望她。 他低下头,遮去了唇边无奈的表情:“弟弟回去定当好生劝她。” “这才对嘛!近来朝堂颇为混乱,不知八弟是怎么看的?” 八阿哥想了想:“看皇阿玛这态度,二哥的地位还是很稳的。但皇阿玛半年前刚办了索额力,如今又大刀阔斧地整顿黄河贪腐。两相打击之下,二哥的势力定然大减,应是比从前好对付得多。” “大哥也是这么认为的,八弟,黄河一带的势力,太子眼下定然不敢胡乱插手,你觉得安排上咱们的人怎么样?” 八阿哥心中一惊,就说怎么好好的要绮彤去看望九弟妹,合着是打上九弟银子的主意了。可大阿哥这话他也无从反对,只得僵硬地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绝口不提要怎么操作。 但他显然低估了大阿哥的脸皮,只听他附掌笑道:“八弟也赞成那就太好了。黄河一带肥缺不少,要在这些位置上安插自己人少不得要打点一番,可是大哥手头着实有些紧。这样吧,你去九弟那点银子吧,也不用多,三万两就够了。” 第213章 九阿哥诉苦 三万两还也就够了? 八阿哥差点破口大骂,真当别人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么?不过他转念一想,九弟财大气粗,没准真没把三万两放在眼里。 于是他便应了下来:“明儿弟弟就上九弟那问问去。” “这有啥好问的,九弟可是拥有一家钱庄的人,提三万两银子能是什么大事?除非他不想帮大哥。” 八阿哥:…… 源和当铺 哲羽弯腰给九阿哥行了个礼:“草民拜见九爷。” 胤禟忙把他扶起来:“哲羽,啊不,爷叫你大舅子。大舅子你行行好,别给爷行礼成不?爷一见你这动作就慎得慌。”活像要跟他划清界限似的。 “瞧九爷这话说的,你都快要与舍妹和离了,这声大舅子草民哪还担得起啊。” “谁说要和离的?爷可没同意。这回婉宁受伤,爷认打认罚,但想要和离,门都没有。” 哲羽见他焦急的模样心中乐得不行,面上也就崩不住了,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真是的,不就逗逗你嘛,怎么急成这样了?” “逗我?”胤禟一愣,看着哲羽面上灿烂的笑容,连忙和他确认:“真的只是逗爷,不会逼婉宁跟爷和离?” “瞧您这话说的,怎么叫逼呢,说到和离,我那妹子可是高兴得很呢。” 胤禟苦了脸,没甚把握地道:“哲羽,咱是好兄弟,你可得站爷这边才行。岳父岳母生气得很,要是你也不站爷这边,婉宁就真得跟爷和离了。” “和离就离呗,宁宁都不担心寻不着下家,九爷身份尊贵又财大气粗,还愁找不到人回来当嫡福晋不成?放心,京城里别的不多,想要夫贵妻荣的女子却大把的是。” “别闹,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爷给你把话摞在这儿。九福晋的位置,这辈子只能婉宁来坐。” 哲羽愣了一下,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个好兄弟,不太确定地问道:“九爷,你这是告诉我,你对宁宁动心了?” “嗯。” “可我怎么这么不信啊?” 胤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光你不信,搁几个月以前,爷自己也不会信。” 哲羽啧啧出声:“我家宁宁果然厉害,连最难搞的九爷都拿下了,话说回来,宁宁漂亮又聪明,还对你一往情深的,对她动心你有啥好苦恼的?” 心心相印,双宿双飞,不正是人间贤伉俪么? “一往情深?这倒是。”胤禟对这词甚是满意,神神秘秘地凑过去问道:“哲羽,岳母那天入宫的时候说,爷与婉宁的亲事,是她自己求来的,真的吗?” “你不知道?” “爷要是知道能冷落她那么多年?不说别的,就算只看在你的面子上,爷也不好对她太过冷淡啊。” 哲羽眨了眨眼睛:“这其中有什么内情吗?” 胤禟敲着桌子:“你这儿连酒菜都没有吗?干巴巴的有什么可说的?” “要酒菜你上当铺来干嘛,走,带你上鸿运楼去。” 两家店铺离得并不远,哥俩儿勾肩搭背的便出了门。此时离晚饭还有段时间,鸿运酒楼里清冷得很。 掌柜的瞧见九阿哥热情得很:“九爷可有段时间没来了,近来忙啥呢?” 胤禟道:“掌柜的你这消息不够灵通啊,谁不知道爷去外地办差了?” “九爷在外头大发神威,捅了甘洲大案子的事儿谁不知道啊,这不是您回来也好些天了嘛!奴才可老早就想您了。” “嘴倒是会说。” 哲羽笑骂道:“别搁这儿贫了,拿两坛陈年女儿红,再整桌酒菜送到秋兰阁去,我要与九爷不醉不归。” 转过转角,胤禟忙道:“喝酒可以,喝醉可不成,婉宁还在宫里呢,我若是醉了没回去,她一个人害怕怎么办?” 哲羽看着他的表情一言难尽,对于九阿哥说他爱上婉宁之言,倒是又信了几分。 打从回京起,胤禟的日子就没顺过,三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拽着哲羽诉苦:”大舅子,你好生帮爷劝劝婉宁呗,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便是离了爷,她也不可能寻着愿意和她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呀,咋就非得逼着爷遣散后院的女人呢?那爷在别人眼里得成啥样儿了?” “啥?”哲羽本来带笑的脸僵住了:“宁宁这般离谱的吗?” “嗯,不应就不让爷近身,爷都当了好几个月的和尚了。” “你就没碰过别人?”哲羽不太相信,以前的九阿哥说是夜夜笙歌都不为过,乍然间告诉自己,他为了个女人守身如玉,鬼都不会相信吧。 就算这个女人是他优秀的妹妹他也不信。 可看着九阿哥苦闷的脸,哲羽又有些拿不准了。 第214章 桃红相请 胤禟还在那儿数:“完颜氏和兆佳氏给爷生了女儿,如意如兰是母妃赐下的。府里能送走的也就只有碧玉和玲珑了。再说,除了这些,宫里三年选秀一次,皇阿玛赐下的,爷还能推了?爷又不是十弟,可没那胆子抗旨。” 哲羽:......真没看出来,他的妹妹居然善妒成这样啊。 更离谱的是,花心的九阿哥居然真的思考过这其中的可行性,这绝逼是真爱了。他决定等宁宁出宫回府,就立刻登门拜访,和她好生说道说道这夫妻相处之道。 酒入愁肠愁更愁,心中有事的人总是格外容易喝醉,最终,说要回宫陪媳妇的九阿哥喝得酩酊大醉,被安排在哲羽的备用屋子里睡觉。而宫里的婉宁浑然不知他在自家小哥面前倒了一大通苦水,正和十福晋聊天呢。 “听说十弟已经拿到搬家喻令了,怎么你两口子还住在宫里啊,以前你不最喜欢出宫的么?” 诺敏道:”这不是想着要等你痊愈嘛,我们家爷和九哥是最亲厚的,我在京里也只有你这个朋友最知心。若是搬家宴时你们都未到,那我和爷该多遗憾呐。” 婉宁乐道:“爷要是听着这话,那嘴角怕是得咧到耳朵根儿去。” “八福晋到。”小太监唱诺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初晴便进来通报道:“福晋,八福晋来了,您现在方便待客不?” 婉宁看了诺敏一眼,很想说不太方便。 当然这个答案是不成的,她只得道:“快把人请进来吧。” 八福晋依然穿着红衣,红狐狸的裘衣衬得她越发明艳,只眉宇间却隐着藏不住的愁容,昭示着她近来过得并不开怀。将一坛子虎骨酒摆在桌上,她问道:“九弟妹的伤势如何了?” “托八嫂的福,已经好了许多了。只太医交待要尽量平躺,所以只能这般与八嫂说话。” “我近来有些忙,所以没能及时进宫来看你,九弟妹不会生气吧?” “那哪儿能啊。” 两人打起了官腔,看似句句客气,但没一句说到点子上。诺敏听得浑身难受,撇撇嘴道:“八嫂放心,谁不知道你最是仁厚,府里又多了两个娇滴滴的小妾,忙一点大家都能理解的。已经开了府,进宫一趟不容易,九嫂肯定不会和你计较的。” 婉宁:...... 八福晋的眉深深拧起,皮笑肉不笑地道:“十弟妹说话还是这般有意思。” “哪啊,我行事才是真有意思呢,这点八嫂不是已经深有体会了吗?” 八福晋觉得自己一秒都呆不下去了,但八阿哥交待的事她还没完成。她只得尽量忽略掉存在感极强的诺敏,直奔主题道:“表哥呢?不是说他在宫里陪你养伤吗?” 婉宁道:“八嫂来得不巧,爷他出宫找我小哥去了,说是有要事相商,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八嫂找爷有事儿吗?” “就问问而已,打从你们进宫,我都好些天没见着表哥了。” 人都没见着,自然不好开口提大阿哥要钱的事儿,旁边又有个满身是刺的诺敏。八福晋略坐了坐就匆匆告辞离开,宫门口候着的马车上,八阿哥迫不及待地问她:“怎么样?九弟应了吗?” 八福晋摇摇头:“人都没瞧见呢,说是寻哲羽去了。” “那就明儿再说吧。” “爷,您放心,表哥最是仗义,定然会慷慨解囊的。不就三万两银子嘛,对表哥来说,这可算不得什么。” “爷是怕开了这口子,叫大哥尝到甜头。如果他以后缺钱就寻九弟,那可如何是好?”钱要全叫大哥弄走了,日后等时机成熟,他上哪儿去找钱拢络人心? 等这回打发了大哥,还是要好生跟九弟商量出个方案来才行。 女儿红后劲颇大,九阿哥喝得不少,这一醉就醉到了夜间才醒。老涂驾着马车一路狂奔,才堪堪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了宫。他松了口气,跳下马车决定散步回去,醉酒之后这一通颠簸,颠得他脑袋都晃晃悠悠的。 才走了两步,面前便出现了一个人。 胤禟连忙顿住,有些尴尬地问道:“桃红姑姑怎会在此?” 桃红规矩地屈膝行礼:“听闻九爷今儿出了宫,奴婢特在此等候。九爷,娘娘近来心情不好,吃不下睡不着的,您能去看看她吗?” 胤禟沉默了一会儿:“这是母妃的意思吗?” “娘娘一向要强,九爷觉得她会让奴婢来寻您吗?九爷,子不言母过,您与她生气这般久,也该消气了吧。母子之间,难不成真要闹到不相往来么?” 第215章 护财 桃红跟了宜妃多年,胤禟几乎是她一手带大的,比奶娘还要亲厚些。他抓了抓脑袋:“桃红姑姑,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母妃。” “那也得去看看,叫娘娘知道你心里还是有她这个母妃的。她年纪不小了,身体可经不得折腾。” “桃红姑娘教训得是,爷这便去坤翊宫走一趟吧。” 桃红松了口气,心道娘娘这命真不是一般的好。 宜妃正半靠在床上跟自己生闷气,今儿皇上依然没有传来只言片语,更别提来看她了。倒是荣妃来走了一趟,话里话外都在笑话她,让她越发生气。要不是顾忌着皇上已对自己失望不敢再惹事,她非撕烂她那张嘴不可。 “娘娘,您瞧瞧是谁来了?”桃红满面带笑地走进来,身后跟着的正是她想念了许多天的小儿子。 她心头一喜,转瞬想到什么,便又沉下了脸。 胤禟打了个千:“儿臣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 “哼,难为你还记得自己有个母妃,我还当你沉迷温柔乡中,已经啥也不记得了呢。” 桃红蹙眉,拉了拉她的衣角:“娘娘,九爷来看您是高兴的事儿啊,怎说起这般不着调的话来了?” 宜妃把头撇到另一边:“谁稀罕他看?” 胤禟习惯性地就想哄她,可摸到腰间才想起,今儿跟哲羽光顾喝酒了,哪有买什么礼物?再想到婉宁如今还卧病在床,哄人的心思瞬间就没了。他面无表情地道:“母妃既然不稀罕,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桃红姑姑帮我照顾好母妃,等母妃哪天记起我这个儿子,我再来看她便是。” 他转身离开,桃红想要追上来,却被宜妃喝住:“要走便走,谁准你去拦他了?” 胤禟本已顿住,只得桃红来劝,就顺势回头的脚再次抬了起来。罢了,在母妃的心里,最重要的不永远是她自己么。 脚步声渐渐远去,宜妃气得眼泪直掉:“孽子,翅膀一硬就连娘都不认了。” 桃红无奈地叹气:“娘娘,九福晋如今还卧床不起,连家都不能回呢。九爷这时节肯来看你,你还想怎么样啊?” 宜妃:“......我是他娘,难不成在他眼中还比不过一个外人不成?” “娘娘,那是九爷的枕边人,怎能说是外人呢?” “哼,我儿子的枕边人多了去了,她董鄂婉宁算什么啊?等着吧,要不了多久,我儿定会厌了她,看她还怎么挑唆我们母子的关系。”宜妃将儿子不理她的原因尽数归到了婉宁的头上,对她越发咬牙切齿。 桃红:...... 得,近些天的苦又白受了,娘娘压根就没察觉到自己的问题。 在儿子这里受了气的宜妃,再次把气撒到了儿媳妇的身上,婉宁看不见,她便加倍折腾五福晋。一连几天,进宫给她请安的塔塔喇氏小腿都是站肿了才被放出宫的。 后背的伤渐渐好转,婉宁行动已基本无碍,便提议回家去养伤。 宫里的确啥都不缺,可哪有在自己家里自在?胤禟沉默了一会儿道:“再住几天吧。” 婉宁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问道:“怎么了爷?” 胤禟正要开口,一道人影便直闯进来:“九哥,八哥真找你要银子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 “你还打算瞒着我不成?他找你要多少?” “三万两。” “什么?”老十跳了起来:“他咋不去抢?八哥也真是的,居然真好意思帮他开口。九哥,我跟你说,这个口子不能开。太子的势力被打压得厉害,为了平衡,接下来皇阿玛肯定会打压他。这种情况下,大哥想拉扰人心培植势力,还不知要搭多少银钱进去呢。就他府上那点子入息,这钱肯定全得摊你头上来。你挣银子也不容易,可不能全给他拿去打水漂。” 胤禟道:“八哥差不多也是这意思,让我能拖就拖,务必不能让他觉得我的钱很好拿。” 三万两,说实话,给大阿哥花他还真挺心疼的。 老十皱了皱眉:”那不还得要出?“ “十弟,咱们为了对付太子,也没少借大哥的势。总不能如今太子一弱,咱就翻脸不认人吧。这三万两便当作是还人情了,日后他再来要钱,我自然也有话说。” 老十老大不乐意:“他比咱们可更想打压太子呢,到底谁借谁的势啊?” “总之,之前是一条蝇上的蚂蚱,三万两银子就当是帮助伙伴了。”九阿哥很是慷慨大方。 听了半晌的婉宁突然出声:“那爷这三万两是能买断和大哥的交情吗?若是大阿哥能应下这笔钱之后,再不寻你要钱,咱们出得倒是不冤。可他若拿这点子交情威胁爷一辈子怎么办?” 第216章 口无遮拦 胤禟一愣,摸着婉宁的头笑道:“大哥还不至于那么不要脸吧?” “这谁知道呢,银钱之事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你助他与太子做对,可不代表要任他盘剥。这么多的皇子呢,想要取太子而代之的又不止他一个,价码若是太高,大不了咱换一个人支持就是了。爷身家不菲,想要大位的人自然会对您伸出橄榄枝的。” 反正只要登基的不是太子,哪个皇子对九阿哥来说都没区别。 老十附掌笑道:“还是九嫂说得通透,等着,我这就去找八哥说道说道。九哥,这几日你没事别出门,就在这乾清宫呆着。大哥便是脸皮再厚,想来也不敢到乾清宫来寻你拿银子。” 说完,他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婉宁道:“爷便是因为要躲大阿哥,所以才不愿出宫吗?” 胤禟点头:“你且在宫里再委屈两天,等八哥和大哥谈妥,咱们就能出宫了。” “左右回去也还得再静卧几天不是?”唉,做为最有钱的钱袋子,盯着九爷的人定然不少。她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九阿哥避开这命运呢。婉宁躺在床上思考了一整天,还真叫她想出了一个法子——散财。 这事儿不那么好操作,可得好好划计一番才成。 最重要的是,她还得说服九阿哥愿意当这散财童子,而不是想着用这钱助某个阿哥上位。且不说像八阿哥那样,夺嫡失败他会被牵累,就算他支持的是四阿哥,也难保四阿哥不会卸磨杀驴。 兵权、名声和富可敌国的财富从来都是臣子的催命符,便是一时风光无限,最终也难逃下场凄惨。 婉宁决定多寻些这样的人和事,日日在九阿哥跟前念叨,潜移默化,总能让他提高警惕的......吧! 唉,越和九阿哥接触,她便越发现,这个被后世冠了毒蛇九名号的家伙,其实就是个傻白甜。还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傻白甜。而那个被泼了无数脏水的草包十阿哥却比他精明得多。 她再次怀疑,自己穿的这个世界绝不正史。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世界若不是正史,最后上位的会是谁?她回忆自己看过的清宫剧和清穿文,发现谁都有可能,顿时又泄了气。 算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这一走一看便过去了五日,九阿哥的三万两银子最终还是给了出去。不过给得倒是不冤,老十嫌八阿哥磨磨叽叽,亲自出马帮他九哥去谈判,终将这三万两谈成了买断价。明明有个钱袋子却只能用一次,大阿哥相当不乐意,但他却不敢得罪老十。 如今即使在军中,老十的威望都已超过了他的,加之他浑不吝的性格,谁知道把他逼急了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于是,继康熙之后,大阿哥也对老九老十地于黏糊的兄弟情产生了不满。但是,谁管他呢? 老十开心地围着他九哥道:“九哥,正好趁这次机会跟大哥疏远些。” 胤禟有些迟疑:“可这样一来,会不会显得咱们很没义气啊?” “不能雪中送炭那才叫没义气,这会儿太子势力被削,他正是最最意气风发之时,哪缺咱去给他锦上添花?” “你也说他最是意气风发了,万一他将来登基,会不会回过头来算这旧账?” 老十:“放心,他没这个本事。” 婉宁:“放心,他没这个命。”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句话只差了一个字,老十的大眼睛越发明亮:“九嫂,英雄所见略同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一废太子的时候,大阿哥会被康熙清算,然后就被圈起来了。 但是这话不能说,婉宁憋到内伤,只能忧郁地把问题踢回去:“十弟为什么也不看好大哥啊?” “大哥这人吧,贪婪又胆小,总想着利用别人达到目的。这性子,皇阿玛是断断瞧不上的,除非他谋反,否则将来绝不会是他上位。不过话说回来,就凭他现在手上的那点子势力,谋反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胤禟奇道:“你怎么知道皇阿玛瞧不上他?莫不是皇阿玛跟你透露过?” “这还用透露?皇阿玛若是瞧得上他能把他竖成太子的靶子吗?之前太子可是把东宫这位置做得相当稳的。当了太子的靶子,等将来他上位,这靶子能有好下场?” “应该不至于吧,皇阿玛虽则有些偏心,但对咱们兄弟都还不错的。” 老十眨了眨眼睛:“此中大概有什么内情吧,你想想,没准大哥偷偷睡了皇阿玛的某个妃子被发现了呢?” 胤禟忙去捂他的嘴,气急败坏道:”十弟,你还能更口无遮拦一点么? 隐在暗处的龙甲嘴角抽了抽,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皇上一对上十阿哥就忍不下脾气了。十阿哥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也不知道皇上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唉,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看皇上的反应是个什么意思? 第217章 骄傲的小哥 在宫里一住半个月,婉宁可算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大雪昨儿才停,目之所及,除了被清理出来的官道,全都被厚厚的雪层所覆盖,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前世的婉宁一直住在南方,还真不曾见过这般盛大的雪景,忍不住感慨道:“好漂亮啊。” 胤禟道:“还好吧,这雪景还是太普通了,回头等有时间,爷带你去郊外的庄子上住住,东郊那边有一片梅林,白雪映红梅,围炉煮酒,那才是真正的人间盛景呢。” “东郊的庄子?” “嗯,早年爷让人置办的。说来皇阿玛近来赏下的庄子也在东郊,你这个主人还不曾去看过呢。” “什么庄子?咱刚回京时皇阿玛赏下的那个?” “对啊。” “那不是给爷的吗?” 胤禟笑道:“是给你的,你出了五万两银子帮那些佃农,皇阿玛夸了你一通,然后交待这庄子是特地赏你的。寻个时间,过去瞧瞧吧,若有想改动的地方,跟曹管家说一声便是。” 快出宫门的时候,诺敏追了上来:“九哥九嫂等等我啊。” 婉宁看她跑得直喘,不禁问道:“十弟妹这是做甚?” 诺敏利索地爬上马车:“九嫂好不容易痊愈归家,我当然要来送送才成啊。” 胤禟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离痊愈还远着呢,后面还是要好生养着的。” “那也是出宫养的嘛。” 婉宁笑道:“瞧把你向往的,一说出宫就眼睛发亮,你啊,还是早些搬家才是正经。” “嗯嗯,回去我就跟爷提。” 回到阔别许久的九阿哥府,婉宁立刻收到了留守丫环们热情的关怀。可惜,她还没享受够这众星捧月的感觉,便有小厮来报:“哲羽少爷来了。” 婉宁忙热情地迎了出去。 哲羽却看到她却是直皱眉:“不是伤了脊柱吗?怎还到处乱跑,快回床上躺着去。” “小哥,我已经躺了足足十五天了啊,你饶了我吧。” “那也不行,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早就到处蹦,留下后遗症怎么办?” “我的天,你不会打算让我躺上一百天吧,那我会发霉的。” 哲羽弹了她一个脑瓜嘣:“谁让你一直躺着了,你不会偶尔透透风么?” 婉宁道:“这不就在透风么?小哥,你总不会想要我躺着跟你说话吧,我躺着你站着多奇怪啊?” “说的也是,这样吧,让丫环弄两张躺椅来,小哥陪你一起躺。” ......行的吧,只要你高兴就好,婉宁已经懒得反驳了。 初晴很快着人搬来了两张躺椅,可以完全躺平的那种。婉宁无语,要求换成半躺的摇椅,可惜被无情驳回了。哲羽摸着她的头:“别闹,小哥来寻你可是有事儿要办的,咱得好好聊聊,可不能让你一直站着。” 兄妹两有小话要说,屋里的小人们自然知趣地退了下去,银环和翠环还自动去巡视,以防有人偷听。 刚躺下还有些别扭,但婉宁很快就适应了,她动了动身子:“小哥,其实我真没事儿了。宜妃到底是一介女流,手劲能大到哪儿去?太医检查过的,短期能别承重物,多喝点骨头汤就行了。主要是乾清宫那张床的木质太硬了,不然也不会成这样儿。” “你这婆婆怎么越来越过份了?” “许是觉得被人挑战了权威吧,左右这次她也受到教训了,想来后头会收敛的。” 哲羽偏头看她:“上回叫那恶奴欺负得跳莲花池,你都闹着要和离。这回宜妃亲自动手,阿玛额娘也站在你这边,怎么倒没听着你嚷嚷了?莫不是......舍不得了?” 婉宁沉默了一下:“得饶人处且饶人,宜妃已经被剥了妃位,若我再不依不饶的,那不是让爷为难吗?再说了,和离这事儿,哪有那么容易。” “哦,我还以为你是被九爷打动了呢。” “打动什么?” “跟小哥面前还装什么,九爷对你动了心,这事儿你能不知道?”哲羽得意不已:“居然能让九爷浪子回头,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不愧对是我哲羽的妹妹。” 婉宁奇怪地看着他:“小哥,九爷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怎么感觉小哥骄傲得都赛过开屏的孔雀了? 哲羽嘿嘿一笑:“也没啥,他只是说已经为你当了好几个月的和尚罢了。小妹,这是真的吗?” “别冤枉我,我可没阻止他去找别的女人。” “可他愿意为你守着啊。啧,简直是世纪奇闻。” 第218章 捉奷前奏 婉宁叹了口气,她也想谈恋爱啊,这不是怕过不去心理那关么?她认真地道:“爷要真肯为我守着就好了。” 哲羽瞪大眼睛:“宁宁你不是来真的吧?九爷毕竟是皇子,你瞅瞅各个皇子府里,哪个后院是只有一个嫡福晋的?你非要九爷为你遣散后院,这不是成心为难人么?且不说那两宜妃送来的不好打发,你府上还有两个给九爷生了女儿的姨娘呢,总不能叫九阿哥不管她们吧?” “等等,我什么时候叫爷遣散后院了?”婉宁目瞪口呆,努力回想自个何时提过这般过份的要求。 哲羽见她模样不似作伪,忍不住坐起身来:“不能吧,九爷说的时候可是急得不行,难不成你两有什么误会?” 婉宁脸红了红:“应是九爷误会了。” 她只是要他守身而已,可没让他不管府里这些女人。换句话说,只要府里的女人不打九阿哥身体的主意,她一点也不介意养着她们。 丢死人了,九阿哥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哲羽道:“是误会就好,宁宁啊,虽然小哥很希望你能把相公拿捏得死死的,但要九爷只守着你一个人过真不现实。且小哥看得出来,他对你是动了真情了,要不也不会真的考虑遣散后院的可行性。” “原来小哥是来给九爷做说客的。” “小哥不也是为了你嘛!你喜欢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让他动了心,若是因为这等小事把他往外推,岂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这痴情女的人设是丢不掉了,婉宁懒得再争辩,挑挑眉问道:“小哥觉得他有别的女人是小事?” 哲羽一头雾水:“难道这还是什么大事儿不成?” 婉宁:...... 三观的代沟再次横梗而出,婉宁深刻反省,在这样的时代,也许她才是错的那个。 哲羽叨叨了半个时辰才意犹未竟的起身。婉宁虽然很想念他,但这回可真是被他念烦了,听得他要告辞,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小哥慢走。” 哲羽瞪着他:“你还嫌小哥烦?” “不敢不敢。” “嫌烦也给小哥把话记心里去,夫妻相处之道,可不是一方压制一方,而是双方慢慢退让,磨平所有棱角,才能圆润相融。明白没?” 婉宁点头如捣蒜:“小哥说的是,但是小哥你这么会,怎么还没把嫂子给我带回来?” 哲羽气得转身就往外走,婉宁闷笑着小碎步跟上,然后一头撞到了一堵肉墙上,她摸着自个儿的额头:“小哥你怎么停下也不说一声儿的?” 哲羽左右张望了一番道:”宁宁啊,有个事儿小哥觉得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还有啊?婉宁苦了脸:“小哥有话且说。” 跟妹妹说这种话题,哲羽有些难以启齿,纠结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男人呢,是憋不得的,九爷若是憋得久了在外面偷吃不是更加得不偿失吗?所以,那什么,你下回可别再将他拒之门外了?” 婉宁的脸蛋瞬间爆红:“小哥你快走吧。” 真是的,她现在这个伤势,能圆房吗? 哲羽前脚出门,后脚老十便跑了进来:“九嫂,诺敏呢?” “玩去了啊,十弟不知道吗?” 老十跺跺脚:“爷就去了趟户部,哪知一回来就听说她借着送你和九哥出宫了,现在还不曾回去呢。九嫂,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婉宁想到诺敏那个神秘兮兮的计划道:“不是跑马就是逛街呗,十弟妹在京城朋友又不多,便是出宫也就这三两个去处了。不过十弟,十弟妹虽然爱玩了些,但也是有分寸的,你且放心吧,天一黑,她自然就回去了。” 等到天黑,她跟那小白脸没准都独处一天了,那还了得?老十打了个千,迅速地转身跑路,风中传来的声音透着满满的焦急:“九嫂你且好好休息吧,我上别处寻她去。” 婉宁好笑地摇摇头,抬腿进了卧房。紧迫盯人,严防死守,得亏诺敏不是真打算跟人私奔,不然就十弟这架势,她怕是奔不出去。 且说老十骑着高头大马,仗着精湛的骑术在大街上一通横冲乱撞,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诺敏开的饭店里。结果诺敏却没在,这倒是没啥,可问题是,那个姓凌的居然也没在。一打听,好嘛,东家和凌账房一起去京郊浇烤了。” 冰天雪地里孤男寡女守着个火堆烧烤,说没奸情谁信啊?老十脸都绿了,骑着马就往外跑,这时小二端了盆新切的羊肉出来:“掌柜的,你好没有啊,别到时候全店的人就等着咱俩啊。” “好了好了,郡马刚刚可已经来过了,回头戏作得像一点儿啊。露了馅今年的奖金就甭想要了。” 小二有些担心:“万一太逼真的话,凌账房会不会被郡马一剑捅了啊?” “不能,那不有郡主守着呢嘛,走走走,羊肉带上,今早蒸的馒头也别落了,馒头片烤着最香了。” 第219章 不满 黄河绝堤案的审理进入了尾声,五阿哥可算是稍稍有了些清闲。 这日他上午便下了衙,打算回去考教考教儿子们的功课。家里三子三女皆不是嫡福晋所出,五阿哥怕她被奴才们看不起,对她还是比较关心尊重的,因此一回家便去了塔塔拉氏的院子。只是还没进门,便听到了一阵压抑的抽气声。 拦住院里丫环们的请安,五阿哥走进了内室。 塔塔拉氏正卷了裤脚坐在床边,而她的贴身丫环石榴正给她揉捏着:“福晋您忍忍,不好生揉开,明儿怕是更加酸痛了。” 五福晋咬着绢帕,眼中隐有泪光:“没事儿,你只管用劲儿便是。” 石榴的泪落了下来,小小的泪珠在五福晋雪白的小腿上溅出一个小小的泪花:“福晋,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啊?要不还是跟五爷说说吧,每天一站就两个时辰,短时间内没事儿,时间长了,您这腿可怎么办?” “母妃这不是心情不好嘛,等过一段自然就不会了,又没罚我跪,只是在屋里站站而已,哪就那么娇气了?” “那么多下人,怎么就非要拿儿媳妇撒气?便是普通人家……” “石榴,闭嘴。这话叫那两个嬷嬷听去,我拿什么保你?”五福晋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心酸不已。娘家不给力,肚子又不争气,她除了忍还能怎么办呢? 石榴紧紧咬着唇,泪落得更凶了。 五福晋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她也想知道,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个头。 五阿哥心中泛起一层怒气,大声问道:“母妃每天罚你,你为何不跟爷说?” 陡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主仆两一大跳,回头见是他越发不安,两人手忙脚乱地准备行礼,却被五阿哥按了下去:“老实做着别动,给爷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爷,没事儿。”五福晋连忙开口,不想让胤祺觉得自己娇气。 五阿哥却是回头瞪她一眼:“闭嘴,石榴你说。” 五爷素来仁善,定不忍福晋如此委屈。石榴早想告状了,奈何福晋不许,说是五阿哥差使已经够忙了,不好再叫他心烦。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瞧着福晋天天受罪。 今儿得了机会,她哪还能再放过,当下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五阿哥听得气了半天,却也不能去寻母妃要这公道,沉默了好一会儿,他道:“称病吧,这些天别再进宫了。” “可是爷……” “爷娶你回来不是给母妃当出气筒的。” 这样好的男人,五福晋顿觉便是为他委屈死都甘愿。 京郊 皑皑白雪原上,一个灰色的大帐蓬拔地起,骑在马上的老十顿时眦目欲裂。还连帐篷都准备好了,诺敏是打算在这里就跟那野男人成就好事吗? 他怒气冲冲地跳下马,撸了袖子去捉奷,结果还未走近,便听得了一串串的欢声笑语,那绝不是两个人都发出来的。 愕然地转过一个弯,便见着了一派欢欣的劳动模样。 几个炭火堆上摆了铁架子,鸡翅,肉片,还有各种吃食正沾了油被烤得刺啦做响。裹着大皮袄子的蒙古人们正忙着往上头刷酱料,见前头出现了一个人,不由都愣在了那里。 这时身后的帐篷门帘被掀了起来,梳了蒙古发辫的诺敏钻了出来:“有没有鸡翅啊,文浩爱吃鸡翅……咦,爷怎么来了?” 连那个狗男人的喜好都知道了? 刚松口气的老十再次气炸了肺,努力压着火气问道:“大冷的天,你到这儿来作甚?” “烧烤啊。”诺敏将他拖到一边,小声道:“爷,我好不容易寻着机会跟文浩出来约会,你可不能坏我好事儿,一会儿就说你是我朋友知道不?” “还要约会?” “当然啦,这边上有片梅林呢,梅花开得正艳,最适合约会了。”诺敏两眼冒出小星星,突然大声说了起来:“原来十爷是刚办完差回京呢,可巧遇着了,一起吃烧烤啊。甭客气,我这可是蒙古最地道的吃法,可不是在城里能吃着的。来来来,有烤好的吗?先给十爷上几串。” 老十:…… 诺敏端着几串肉领了老十进帐篷。 结实的帐篷里铺了厚厚的毛毡,四个炉子摆在四角,外头冰天雪地,里头却是温暖如春。临时搭出的炕上,铺了一张虎皮,上头还摆着一个酒壶并两个酒杯,盘子上烧烤已经吃尽,只留下一把竹签子。 之前在诺敏店里见过一次的男子见有人进来,忙起身问道:“诺敏,这位是?” “这是我朋友,恰好碰上了便一起喝一杯,文浩,给十爷上个杯子。” 第220章 捣乱进行时 老十再次想发火,那狗男人居然敢叫诺敏闺名。 他福晋的闺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吗? 诺敏对老十的怒火浑然未觉,拉了老十上炕,还很是自觉地把自己的位置挪到了凌文浩那边。看着并肩坐在一块的男女,老十只想将那弱鸡小白脸徒手捏死。 更别提诺敏还给凌文浩递烤串了。 他都没这待遇。 老十憋屈得想撞墙,却不能发火。白纸黑字画的押,他没那脸皮去坏诺敏的好事儿。再说了,诺敏可不是温婉的女子,生起气来,那腰间的鞭子可不会认人。 他强压着火气喝了两杯酒,佯装不经意的问道:“今儿怎么想到来烧烤了?” 诺敏道:“这不是店里的伙计们好久没尝到这味儿了嘛,十爷,咱们店里隔上两月总有次活动。美酒美食,应有尽有,日后你要是有兴趣,都能来参加。对了,下个月文浩过生,不如您也来凑个热闹啊。” 还庆生?他没把这狗男人掐死就不错了。 可怜的凌文浩在老十自认隐晦的凶狠目光中,内心瑟瑟发抖,面上却还得端着笑容。时不时还得作死地给诺敏递酒喂菜,内心的小人已经泪流成河。 好不容易出去拿菜,诺敏还非得跟着。一出帐篷,他就兜不住了,小声道:“东家,你饶了我吧,我感觉十爷的目光都快要把我给凌迟了。” “撑住。”诺敏给他打气,想想你欠我的一百两银子,这场戏演好,你不光可以不还债,还能把你娘接到京城来安家。” 凌文浩捏紧拳头:……为了钱,拼了。 几大盘烤肉再次摆上炕桌,老十皱了皱眉:“中午就吃这个饱吗?” 诺敏道:“主菜是烤全羊,这个需要时间,咱们中午随便吃点。下午去梅林逛过回来,就差不多能吃了。” “你们还要呆到晚上?” “难得出来一次嘛,天黑就回去哪能玩过瘾?” ……居然还要夜不归宿?他很想把诺敏直接绑回家去,可到底没那狗胆,只得压着火气道:“九哥在这附近有庄子,要不去庄子上住吧。这么冷的天,万一冻着了怎么办?” “放心,这帐篷又结实又暖和,冻不着的。 凌文浩含情脉脉地看向诺敏:“十爷有所不知,诺敏是蒙古人,再华丽的宅子在她眼中都比不上帐篷。您的好意思我们心领了。” 要你多话,就你了解她是吗?他妈还摆出一副主人的样子来,谁给你的脸?老十心里疯狂咆哮,如果眼神能杀人,凌文浩早已经死透了。 他顶着老十要杀人的目光,觉得赚钱真是好难。 酒足饭饱,店里的伙计们敲敲打打地开始搭别的帐篷,据说今晚都要住这儿。诺敏蹦蹦跳跳地拉了凌文浩要去逛梅林,特开心地跟老十挥手:“十爷,我们就先走了啊,改日来店里吃饭哈。” 眼见媳妇要跟别的男人跑了,老十哪还管那么多,连忙跟了上去。 诺敏奇怪地看向他:“您这是干嘛呢?” “哈,哈哈,爷听说你最喜欢跑马,难得遇上不如跑一圈儿啊。” “天太冷了,骑着马吹风容易着凉。” “不是吧诺敏,你可是蒙古人,还能怕这么点子风?” 诺敏咬牙,转头对凌文浩道:“文浩你等我一会儿啊?” 她拽了老十到另一边,气道:“十爷,你到底想干啥啊?没见我要去约会了吗?” “不是,爷不得帮你考察考察啊?他弱得跟个白斩鸡似的,怎么保护你?” “拜托,人家是书生好不好?这种文雅美你欣赏不来啦,快点回家去,少耽误我好事儿。” “他什么人你了解吗?怎么就敢跟人谈情说爱,小心遇上骗子。” 诺敏道:“这事儿您就甭操心了,我能犯这种错误?他的身家底细我早查明白了,杭洲麦田县的,父亲早亡,家道中落。他娘靠刺绣供他读书。一路从秀长考到进士,就等着明年的春闱了。瞧他长得多好,告诉你,杭州那片喜欢他的姑娘可多了,我不得快点下手哪儿成?” 老十:“......哪里长得好了,不就两眼睛一鼻子吗?诺敏你再瞅瞅,比他好的男人大把的是,你好歹是个郡主啊,这男人现在还是白身,一官半职都没有,你到底瞧上他啥了?” “嘿嘿,瞧上他听话啊,我说东他不往西。再说了,文浩这么有才华,还愁不能谋上一官半职?那我这郡主不是白当了?”诺敏拍着他的肩膀,真诚地道:“爷,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放心,我诺敏就不是那能吃亏的人。你要真想帮我,就快点去搞定和离的事儿吧,我能不能赶在年前洞房花烛就全靠你了。” 老十一口血哽在咽喉,差点没被活生生气死。 第221章 醋海生波 雪地上,一双壁人般的身影逐渐远去。一红一白相得益彰,两人挨得极近,时不时脑袋还凑在一块儿,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 老十磨磨牙,决定从另一条路跟上去。诺敏被爱情冲昏了头,他可不能放松警惕。辞别众人,他拉着马假意离开,转头却从另一条路摸进了梅林。 皑皑白雪中点缀着红色的花朵,的确美不胜收,但老十哪还有赏景的心思? 他的目光追随着在雪地中的那道红色身影,眼球无数次爆出红血丝。他看着诺敏和别的男人赏花玩雪,言笑宴宴。 那个男人为她爬树摘花,抖落满地残雪,诺敏却在下头拍红了巴掌。 一大捧红梅被递到诺敏跟前,红花衬得她笑颜越发娇艳。老十心酸地发现,诺敏笑起来原来这般好看。 凌文浩取了一支最漂亮的簪上她的满头青丝,风送来了他深情的话语:“诺敏,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 诺敏回望他的笑容更叫老十明白了何谓人比花娇。 这个女人明明是他的,可她现在却在对别的男人笑,老十徒手捏碎了一断枯枝,冰冷的木悄化作尖刺扎进掌心,有血自掌心冒出,他却浑然未觉。 许是浪漫够了,两人开始玩闹,打雪仗堆雪人,空旷的雪地上,两个人影追逐嘻戏,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都带着幸福。 老十嫉妒得发狂,几次都差点没忍住冲出去。这绝对是他度过最漫长也最难捱的一个下午。 终于,天色慢慢转黑了。 中午烧烤的地方已经又盖起了两个帐篷,想来是供店里的伙计睡觉的。帐篷中央,一只山羊被烤得香飘四溢,胖胖的大厨从羊肚子里掏出一只鹅,又从鹅里掏出了一只鸡,鸡里抖出一把元贝。香味扑鼻,勾得生了一下午闷气的老十蠢蠢欲动。 他饿了。 但他到底没敢再出现。 这是属于蒙古人的狂欢,店里的伙计们载歌戴舞的玩闹了一通,歌舞都满是蒙古特色。老十看着诺敏在篝火中跳舞,舞姿奔放自由,和着马头琴的旋率,夺得了最热烈的掌声。 最终,十来人吃尽了所有的烤肉,还喝光了好几坛的佳酿,喝到最后,差不多都醉倒了。横七竖八的倒在了新搭的两个帐篷里睡觉。 火炉早就燃好,也不用担心冻着。 诺敏跟凌文浩也喝得不少,老十目眦欲裂地瞧着他俩走进了一个帐篷。 里头只有他们两人。 假装喝得很醉的凌文浩其实没醉,他喝的全是梅子汤,搭着诺敏腰的手一进帐蓬就赶紧抽了出来,苦着脸道:“东家,你确定我不会被十爷灭口吗?” “放心,十爷不是滥杀的人。”诺敏倒是真有了几分醉意,今晚要献身,她得喝点酒壮胆儿。 “可我抢了他媳妇啊。” 诺敏嘿嘿直笑,小手拍着他的脸:“瞧你这点胆子,以后还怎么在官场上驰骋啊。放心吧,十爷肯定不会叫我被抢走的,来来来,让我把你衣服脱了。” 凌文浩赶紧抓紧自己的衣襟:“别,别,别开玩笑了。我会被诛九族的。” 眼前这个女人她虽然很心动,可她到底是皇家儿媳啊。 诺敏翻了个白眼,忽然发出一声甜腻的娇吟:“文浩我好热啊,你身上可真凉,让我亲亲好不好?” 醉意朦胧的声音听得人想犯罪,美人这般邀请,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忍住。老十绝不会高估姓凌的狗男人,一想到诺敏会跟别的男人亲热,他再忍不住,炫风般刮进了那个帐篷。 凌文浩已经被诺敏推倒在床,衣掌半敞,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而诺敏趴在他身上,一只粉嫩的柔荑正往他的衣服里摸。边摸边笑:“你可真好看。” 粉嫩的嘴巴撅起,眼看就要亲上他的脸颊。 老十黑着脸上前,在凌文浩瞳孔紧缩的时候一把将诺敏抱了起来,然后一个手刀砍在了凌文浩的脖子上,直接把人拍晕了。 见老实出现,诺敏也松了口气,现在就剩怎么把人勾到床上去了。 她睁着迷朦的醉眼,小手毫不客气地摸上了老十的脸:“文浩,你怎么好像更凉了?” 废话,你在外头站半天试试,看你凉不凉? 老十叫那声文浩刺激得不轻,一把拽起被砍晕的凌文浩,扔出了帐篷,但闻呯的一声巨响,另两个帐篷里的人都齐齐为他默哀。 诺敏在心里划了个十字,真主阿拉保佑,凌文浩可千万别被摔残了。 转头见老十气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毫不客气地一口咬上了他滚动的喉结。老十的眸色瞬间就暗了下来。 第222章 生米熟饭 怒火化作欲火,老十只觉血往上涌,瞬间冲昏了他的脑袋。想要得到她的欲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咬牙抱紧诺敏的身子:“这可是你逼爷的。” 打横就将人抱上了铺了虎皮的炕。 炕桌早已被人收拾下去,柔软的被褥便宜了老十。烛光中,诺敏瓷白的肌肤寸寸显现,晃得老十理智全无。 这般诱人的诺敏只能是他的。 哪怕明早迎接自己的是一顿鞭子,他也绝不可能放手。 衣裳被一件件丢下床铺,诺敏不敢睁眼,只能被动承受着。她听得老十囔囔念叨:“诺敏别怪爷,爷要不这么做,你就真跟那小子跑了。今晚,爷一定要你成为爷的人。” 诺敏的肌肤很快就泛起了粉红,也不知是酒气蒸的还是因为害羞。这一刻,老十的眼中只剩下了诺敏粉嫩的身子,哪里知道,帐篷外刚刚被他打晕的人已经被抬进了另一个帐篷。掌柜的小声道:“十爷这是打算冻死凌帐房啊。啧啧,今儿这戏演得不错,大戏圆满落幕,回去就等着东家给咱发红包吧。凌账房戏份最重,红包肯定大得不行。” 其他人个个都露出了喜色,捂着嘴偷笑起来。 谁也没看到,本应晕着的凌文浩其实已经醒了,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涩。诺敏,恭喜你达成所愿。 天光大亮,老十还得上朝,可他半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怀里的女人睡得小脸红扑扑的,被子下的身子不着寸缕,与他的贴在一块,又滑又暖。他的大手揽着她的背,将她又往怀里贴了贴,然后满足地喟叹出声。 诺敏的尖叫与他的叹息同时响起。 两人在被窝里大眼瞪小眼半晌,泼辣的诺敏抬腿就将老十踹下了床,她拥着被子坐起身,眼中满是惊慌失措:“你怎么会在这儿,还与我......与我...... 诺敏捂住脸,小声地哭了出来。 老十顿时慌了神:“你别哭啊,昨儿夜里是爷不好,你喝了酒,爷就…….” 诺敏猛然瞪向他:“那也不是你在这儿的原因,你昨儿中午不就走了吗?” 地上可真是冷啊,光溜溜的老十讪讪的起身,怎么这种时候了脑子还这般清醒?他爬起来又试图往床上钻:“诺敏,你先分我点被子,爷快被冻死了。” 诺敏擦了把泪,凶狠地吼道:“解释。” 看来是糊弄不过去了,老十认命地去穿衣服,穿完后老实地跪在了床前:“你罚我吧,我昨儿就是故意的。诺敏,我绝不能让你跟那个姓凌的跑了。” “你什么意思?” “反正你已经是爷的人了,可不能再喜欢别人,特别是那个姓凌的。明儿,不,今儿回去就把他打发走,再不准他进你店里。” 诺敏气得不行:“凭什么啊,当初不是说好的吗?时机一到你不会跟我和离,现在你却这样对我。” 老十无反反驳,只能耍无赖:“爷后悔了不成吗?诺敏,爷喜欢上你了,见不得你跟别的男人好。你跟爷好好过日子成不?爷以后会对你好的。” “我呸,不要脸。” “要脸干嘛啊,爷只要你。” 情话倒是说得挺溜的,诺敏眯了眯眼睛:“我喜欢听话的,你能吗?” “以后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好夫都是训出来的,诺敏的手在被窝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口中却是嘤嘤哭了起来。 老十一见她的眼泪便没辄,干巴巴地安慰道:“诺敏你别哭啊,爷真的会对你很好的。” “我不要,我长这么大,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却被你给毁了。” “你喜欢爷不成吗?” 诺敏不理他,继续嘤嘤嘤。一向暴躁的老十今儿却是耐心十足,哄了许久。 最后诺敏哭累了,再次睡了过去。老十一改诺敏面前的忠犬样,神清气爽地出了帐篷,面对着一堆伙计怪异的目光,大声地给自己正名:“看什么看,不知道我是你们郡主的正牌相公吗?” 众人:...... 老十睡到了心爱的姑娘,心情甚好,感觉连空气都变新鲜了。 但坤翊宫却完全与之相反,故意起迟让五福晋等的宜妃姗姗行到正厅,结果却发现,塔塔拉氏竟然还没到,保养得宜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桃红端来一杯参茶:“娘娘,五福晋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哼,分明是没将我这个婆母放在眼里。” “娘娘,五福晋站了这许多天,乏了也是有可能的,今儿她来,可不好再叫她罚站了。” “又不是什么大世家出来的姑娘,赁地娇气。” “娘娘!” “行了行了,知道你心善,本宫今儿给她赐坐总行了吧。”宜妃到底听进了桃红的话,只可惜已经迟了,她等了一个早上都没能等到塔塔拉氏,倒是在早朝之后等来了她的儿子——胤祺。” 五阿哥近来忙得不行,短短时日便瘦了一大圈。 他从小养在慈宁宫,宜妃对他远不及对九阿哥上心,但那也是亲儿子。胖瘦还是能一眼瞧出来的,当下便站了起来:“怎么突然瘦了这么多?” “差事忙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五阿哥打了个千:“儿臣拜见母妃,母妃吉祥。” “都降成昭仪了,哪里还有吉祥,也就混日子罢了。瞧瞧,连自己的儿媳妇都看不上本宫,连安都不来请了。” 第223章 五阿哥发火 五阿哥眼神凝了凝。 塔塔拉氏的事儿,他本打算慢慢跟宜妃提的,却不曾想她竟恶人先告状。想到塔塔拉氏肿起的小腿和那隐忍的抽气声,他再忍不住冷了脸:“母妃已经把九弟妹打得卧床半月了,是想让塔塔拉氏也跟着卧床吗?” 从没被儿子甩过冷脸的宜妃瞬间愣住了。 桃红倒吸一口凉气,感觉今儿要完。 脾气不好的人发脾气并不可怕,可脾气好的人一旦生了气,那事情就真大条了。 但宜妃显然想不到这点,愣完后便气道:“胤祺,你是来寻母妃不是的?塔塔拉氏那个贱人跟你告状了?” “母妃,注意您的教养,那是您的儿媳,不是您的出气筒。你的妃位是被你自己作没的,跟塔塔拉氏有什么关系?您知道塔塔拉氏的腿成什么样了吗?肿了那么大一圈,她做错了什么,您要这般罚她?” “反了反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妃吗?哪个儿媳妇不用立规矩,怎么塔塔拉氏就娇贵成这样了?罚站几天居然还敢告状,我非得上他家去问问,到底是怎么教女儿的?” 五阿哥一口应下:“好啊,正好也让大伙瞧瞧,您这个婆婆当得有多威风。” 宜妃一口气顿时哽在了喉咙里,董鄂氏那个贱人,闹了一通又一通,自己恶婆婆的名声怕是早就传遍了。若是再加上虐待塔塔拉氏......皇上最是仁善,他万一也认定自己恶毒,那以后...... 想到这样的后果,她便有些退缩,但要她向儿子认错却是不可能的。 五阿哥发泄完心头的火气,也冷静了不少。那是他的亲娘,他还能拿她去问罪不成? 他拍了两下手,两个嬷嬷便从外头走了进来,手上各自拎着个小包袱,神色无比愤恨,一见到宜妃就扑了过去:“娘娘,您可得为老奴们做主啊。” 这两人正是宜妃曾派到五阿哥府上帮塔塔拉氏管家的。 “啪”的一声,宜妃那涂了丹寇的手便狠狠地拍到了桌上:“胤祺,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五阿哥淡淡地道:“塔塔拉氏贤惠能干,管理一个小小的贝勒府不在话下,就不用劳动您宫里的嬷嬷了。” “长者赐不可辞。” “那母妃倒是赐个好的啊。这两个老货胆大包天,平日里作威作福就罢了,居然连小格格的首饰都敢偷拿,儿臣的府邸可容不下这等奴才。母妃,儿臣劝您日后送礼莫送人,要送也先调教好了,瞧瞧你送出去的这些嬷嬷,哪一个是让人省心的?”五阿哥想着今儿是注定要得罪母妃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把所有烦人的问题一口气全解决掉。 宜妃只觉一阵胸闷气短,捂住胸口一口气差点没能喘上来。 大概是这招用得太多,五阿哥压根就没当回事儿,瞧不见似的道:“母妃,没什么事儿臣就先退下了,等塔塔拉氏病好了,儿臣再带她来给您请安。至于早上,您就别等了,天气寒冷,多在被窝里睡会儿有助保暖。” 他抬腿出了坤翊宫,只觉多年压抑下的怒气这会儿散了大半。 坤翊宫内,宜妃又气又急,哭得不能自已,最后气急攻心昏了过去。 桃红连忙着人去请太医,还往乾清宫跑了一圈,她以为皇上向来心疼娘娘,若知道娘娘病倒了,肯定会去看望的。 哪知梁九功通传之后却是面露难色地告诉她,皇上让她好好照顾娘娘。 然后就没了。 没请回康熙,宜妃后又是一阵好哭,可却再没人为她拭泪。 丈夫不理,两个儿子也都在生气,宜妃只觉自己成了全世界最悲惨的人。连着两日都是以泪洗面,之前即使被降为昭仪,每天也依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被五阿哥气着以后,却是连荣妃过来挑衅,她都顾不上斗了。 闹得轰轰烈烈的黄河决堤案正式落下帷幕,处置了该处置的,就该论功行赏了。 威严的金銮大殿上,梁九功捧着圣旨站在龙椅旁边巴拉巴拉的宣读。 九阿哥英勇无畏,捅破案情之后,更是搭银无数拯救了五个县的百姓,当为首功,连晋两级封贝勒。 十阿哥用兵如神,查出甘洲黑账,为国库贡献了近千万两白银,亦连升两级封贝勒。 五阿哥十三阿哥明察秋毫,办差有功,揪出了以季明臣为主的一帮贪官,各晋一级,十三阿哥封贝子,五阿哥由贝勒晋为郡王,赐字恒。 没啥建树的十四也封了贝子,不枉他跑这一趟,乐得嘴都合不拢,心道皇阿玛真大方。他原以为自己顶多得些银钱赏赐呢。 梁九功宣读完,五位阿哥就该谢恩接旨了,哪知五阿哥跪下去说的却是:“皇阿玛,儿臣愿放弃此次晋升,求皇阿玛把功劳记在母妃身上,恢复她的妃位。” 第224章 爵位换妃位 金銮大殿顿时一片静默,大臣们看向他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傻子。 后宫的份位跟前朝的爵位哪能相提并论,五阿哥怕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康熙沉默半晌却不曾开口,结果胤禟也跟着跪了下去:“皇阿玛,儿臣也愿放弃贝勒头衔,求皇阿玛成全五哥的一片孝心。” 众臣:...... 老十焦急不已,却不能将他的九哥拉回,只得在心里叹一口气。 九哥就是个做生意的,日后再想立这般大的功劳怕是不可能了,丢了这回的贝勒衔,日后还要怎么挣回来?皇阿玛应该不会糊涂到答应吧? 老十的思想要是能和康熙同步,那就是奇迹了。 康熙盯了两个儿子半晌,缓缓开口:“准奏。” 五阿哥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日下朝之后,朝堂上毫无疑问地炸开了锅。都在说五阿哥和九阿哥傻,拿爵位去换娘的妃位,简直亏到姥姥家了。要知道爵位是能传承下去的,便是皇子中最差的贝子爵位,代代降级袭爵,可也足够世袭三代有余。 可妃位又有什么用? 啧,都说九阿哥做起生意来最是精明,今儿看着,怎么瞧都不是那么回事啊。等等,这事儿不会是被宜妃逼的吧。 往这条路子上一想,大臣们顿觉自己知晓了真相。也就宜妃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才会做出拿爵位换妃位的蠢事儿了。可怜两个儿子都拿她没办法,只能拿子孙后代的福祉去供奉她。 静鞭刚响,老十就忙去拽他九哥,想要好生和他说道说道这爵位的事。结果却是慢了一步,九阿哥已经被五阿哥给叫走了。 哥俩行到僻静处,五阿哥便道:“九弟,我拿爵位换母妃的妃位是有原因的,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不都是为了媳妇嘛,五嫂的事儿弟弟已经听说了。说到底,母妃会被降为昭仪最大的原因还是婉宁。她脾气不好,日后怕是免不了跟母妃杠上,弟弟这也算提前为母妃尽孝了。” “你跟我能一样吗?我已经是贝勒了,便是不升郡王,日后一样有爵位传承下去。但你呢,光头阿哥一个,爵位怎能这般说丢就丢?” 九阿哥浑不在意:“没了日后再挣呗。” “如果你日后准备投身朝庭,那我倒是不担心。可若日后你只经商,那拿什么去挣爵位?” “经商是为了赚钱嘛,如今弟弟我已然身家不菲,自然还是要好生为皇阿玛办差才是。” 五阿哥忽而便愣住了,呼吸都有些急促:“真,真的?” “比真金还真。”九阿哥粲然一笑,映着雪后初霁的朝阳,耀眼无比。 五阿哥看得愣了神,他早知道九弟是他们兄弟中最好看的,可还真不曾像这一刻般感受如此清晰。 九阿哥伸了个懒腰:“五哥,没其他事儿弟弟就先回去了啊,宫外一堆事儿等着呢。” 五阿哥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等等,你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当初为了让九弟回归朝庭,母妃使了多少手段啊,结果他愣是一条道走到黑,怎么拉都不肯回头。现在突然就想通了,未免也太突然了点儿。” “这谁知道呢,许是突然长大了吧。” 五阿哥哽了一下,早已过了及冠之年,突然说这话,不觉臊得慌吗? 他到底没能问出原因,但想到自己的胞弟会弃商从政,他真心的为他高兴,母妃若是知道,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康熙动作极快,大臣们还没散尽,便让梁九功去坤翊宫传旨。 宜妃已经称病两天了,前一天哭闹不止,奈何康熙不理她。第二天她就老实了,倒不是不想闹,而是眼睛肿了,声音也哑了,她已经没了哭闹的力气。只得躺在床上生闷气,划计着怎么把康熙和两个儿子的心拢回来。 她虽任性,但却不傻。 这事儿的源头还得在两儿媳妇身上,可要她去求她俩是不可能的。只恨她含辛茹苦的把两个儿子养大成人,最后竟便宜了外人。一想到两个儿子都为了儿媳给她没脸,她就气得不行。 正绞尽脑汁的想辄呢,外头传来了梁九功尖细的嗓音:“圣旨到。” 皇上可算是想起她来了,宜妃再顾不得伤春悲秋,一迭声的喊人来给她梳妆。接圣旨时可不能仪容不整,一通忙乱后,她领着一宫的人跪到了梁九功面前。 本以为只是皇上赏些小物件聊做慰问,却不想竟是恢复了她的妃位。惊喜来得太突然,宜妃高兴得都甚至忘了领旨谢恩。 梁九功叹了口气,不无同情地提醒道:“娘娘,接旨吧。” 宜妃这才接旨谢恩,还不知金銮殿发生之事的桃红也很高兴,给梁九功封了个大红包。但梁九功却说什么也不肯接,这让桃红疑惑了许久,送完梁九功回来后忍不住对宜妃道:“娘娘,这事儿有些怪。” “哪里怪了?皇上本就最疼我,定是知道我哭病了,所以才来安慰我的。”宜妃摸着圣旨乐呵。 “可是梁总管这回没接赏钱。” “本宫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不接钱那是他识趣,这也值当你拿出来说?” “但他从前可没拒绝过咱们宫里递去的赏钱啊。” 第225章 乐极生悲 宜妃卷起圣旨,不高兴地瞪了过去:“你成心败活本宫的兴致是吧?好好的一件事怀疑这怀疑那的,显摆你知道得多么?” 桃红连忙跪下:“奴婢知错。” “知错了日后就改改,好好的心情都给你整没了,去,把圣旨收起来吧。” 桃红不敢再多说,拿着圣旨进了内室。转头趁着宜妃不注意叫来几个心腹,让他们去打听打听宫里的动静。 主子这妃位恢复得太过突然,她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儿。 官复原职,宜妃心情甚好,惠宜德荣。自她降为昭仪之后,荣妃没少过来挑衅,如今自己的份位重新爬到她头上,也是时候该报仇了。 唔,那便去延禧宫走一趟吧。 这样想着,她便唤来了桃红,让她给自己沐浴更衣,又好生保养了一下脸部的皮肤。刚打扮停当,外头便传来了小太监的通报声:“荣妃娘娘驾到。” 宜妃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到荣妃面前显摆的心情却占了上风,她理了理云鬓,踩着花盆底款款走向正厅。 荣妃的贴身丫环含丹手上捧了个极大的礼盒,里头的玉白菜水头差些,但胜在个头够大,亦是价值不菲。但她却送得毫不心疼。讲真,给宜妃送东西,她还真没送得这般甘心情愿过。 啧啧,一想到儿子今早透来的消息,她便想要大笑三声,简直大快人心呐。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宜妃的表情了 但自内室走出的宜妃却是神色如常。 盛妆华服,脸上的傲气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厌。难不成她还没听说?不应该吧,坤翊宫的耳目可比她的延禧宫要多得多。 总不能真如儿子所说,是宜妃逼着儿子这么干的吧? 荣妃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对手最了解对手,宜妃虽然脾气讨人厌,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种蠢事儿来。 算了,先试探试探再说。 她堆起假仙的笑容,示意含丹把礼盒放到桌上:“恭喜宜姐姐升职,这往后啊,妹妹可又该改口唤您姐姐啦。” 宜妃的眼睛还有些肿,精心妆扮过也没能掩去脸上的疲惫,毕竟上了年纪,恢复力较之年轻那会儿大大的衰减。闻言冷道:“谁稀罕你这声姐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荣妃下回见谁遭难,可别又急着去踩了,毕竟圣心难测不是吗?” “哈哈,姐姐教训得是,妹妹我日后定当谨言慎行,毕竟妹妹可没有姐姐这般孝顺的儿子,而且还是两个。” “你什么意思?” 荣妃见她的疑惑不似作伪,心想这份位真是降不得,瞧瞧,这才几天啊,坤翊宫的奴才就懈怠到这程度了。她故意拔高了声音:“哎哟宜姐姐,你不会真不知道你这妃位是怎么恢复的吧?啧,怪不得还有心思打扮呢。” 宜妃心中拢上一层不好的预感,顿时没了耐心,冷道:“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拐弯抹角的作甚?” “妹妹这不是怕坏了你的好心情嘛,不过宜姐姐想要知道,妹妹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啧啧,姐姐可真是生了两个好儿子啊,用爵位来换你这妃位,孝心简直感天动地,只是失了这能世袭罔替的爵位,不知道日后宜姐姐您该如何与你的重孙们交代哟。” 荣妃的声音充满了幸灾乐祸。 然后她便如愿见到了宜妃大惊失色的模样。 “你说什么,什么爵位换妃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妃拿帕子掩着嘴笑:“今儿早朝,皇上论功行赏,黄河决堤案,九阿哥居首功,连升两级,晋贝勒。五阿哥也不错,从贝勒升到了郡王。但两位阿哥孝心可嘉,请旨用一个郡王爵一个贝勒爵换你回到妃位,啧啧,您这真是我朝含金量最高的妃位了。吸着儿子的血往上走的滋味如何呀?”荣妃越说越高兴,瞧着宜妃恢败的脸色,她的笑声连帕子都捂不住,干脆扶着含丹放声大笑起来。 哎哟喂,宜妃口舌利索,得不得理都不饶人。今儿居然有幸见到她有苦说不出的模样,简直是畅快到家了。 宜妃在原地僵了好半晌,血色从脸上退得干干净净,她猛地扑上去抓住荣妃的衣襟:“你骗我,贱人你是不是骗我?”说着手掌便高高扬了起来。 荣妃才不怕她,还将脸往她那边送了送:“你打啊,反正哪怕你将我打残了,你的两个儿子也会想法子救你的。就不知道下回他们还能用什么来交换。” 宜妃终于崩溃,连死对头就在眼前都管不了了,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荣妃欣赏了一会儿她的哭相,心满意足的带着人离开了。该,你郭络罗.倾心也有今天。 嘶哑的哭声响彻大殿,坤翊宫的下人们都自觉躲她远远的,宜妃心情不好,撞上去就等着脱层皮吧。小丫环战战兢兢地送来热水,却不敢上前。 最终还是桃红叹口气拧了湿帕子过去:“娘娘,地上凉,还是先起身吧。” 第226章 康熙教妻 宜妃六神无主,抓着桃红的手臂,满眼无措:“桃红,本宫可怎么办呀?” “娘娘,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哭能有什么用,还是想想该怎么补救吧。而且荣妃说的不一定是真的,咱们先打听打听怎么回事儿再说。” “肯定是真的,不然荣妃不可能过来笑话本宫。胤祺和胤禟怎么这么傻啊,只要他们爵位高,本宫便只是个答应又如何,谁又敢欺负。可如今,我这个妃位只会让人笑话。” 两个儿子加起了升了三级的王爵,换成她由昭仪升成宜妃。 这笔买卖简直亏到姥姥家了。 很快,桃红派出的心腹证实了荣妃所言,宜妃不敢再哭,让桃红给她敷眼睛,将妆容描补一番后去了乾清宫。 这次,康熙总算接见了她。 宜妃不敢再撒娇,端端正正地跪在御案之前,双手将早上收到的圣旨高高举起:“皇上,请您收回成命,臣妾宁愿一辈子是个昭仪,也不要用儿子爵位换这荣华富贵。” “想通了?” “想通了,臣妾以后再也不敢胡乱动手了。” 康熙冷声道:“可惜已经迟了。倾心,朕在盛京遇到你的时候,你才十三岁吧。朕喜你天真烂漫,爱你的肆无忌惮,所以将你带回宫后发现你脾气不好,刁蛮任性,朕也不曾苛责于你。还派人暗中保护,让你平平安安地在这后宫生存下来。” 宜妃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康熙。 康熙却是淡淡地道:“很吃惊吗?这么多年你也早该明白了吧,后宫不是那么容易生存的地方。若没人护着,凭你的性子,早死八百回了。” 原来如此,可笑她还道是老天庇佑,自己就是那个天定的命贵之人。所以才会每每逢凶化吉,合该是老天要她来享这人间富贵。 却原来,不过是身后有人为她扛下了所有。她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臣妾多谢皇上相护之意。” “可朕却后悔了,倾心,朕把你保护得太好,以致于你越发肆意妄为。你回去好生反省吧,你是朕宠了半辈子的女人,朕不会为难你。但你日后若是还如之前般行事,不计后果地发作,那朕也不会再帮你压住御史的弹劾。朕舍不得罚你,那便罚你两个儿子吧。胤祺也好,胤禟也好,两人都是孝顺的孩子,想来都会愿意为你承担的。” “不。”宜妃整个人都蒙了,膝行着爬过去:“皇上,您不能啊,胤祺和胤禟也是您的孩子啊。” “朕的孩子多,就算这两个寒了心也还有十好几个呢,但是倾心你就不同了。你只有这两个孩子,若不想与这两个孩子离心,那日后做事之前就用脑子好生想想。” 宜妃心头巨震,心中的懊悔排山倒海般压来。 宠了二十几年的女人露出这般懊悔无助的神色,康熙险些动摇,忙摆了摆手道:“此事到此为止,跪安吧。” 临水居 婉宁这几天闲来无事,便将莉莉丝叫到屋里练习英文对话。 初晴和银环各自搬了条凳子在太阳下绣花,对屋里传出的鸟语完全充耳不闻,反正听清了也不懂。但莉莉丝却对婉宁佩服的无体投地,九福晋跟着她学洋文不过几个月而已,且她多在外头行走,根本不曾怎么学。 可没想到,福晋现在竟能与自己对话了,虽然语法表达上有些许错误,但已基本不影响交流。 她竖着大拇指,用英文夸她:“福晋真是我见过最有语言天赋的人。” 也就在英语上有天赋了,当然,如果古时的英文与她后来学的没差那么多的话,她的天赋会更惊人的。婉宁在心里得意地这般想着,口中却甚是谦逊,表示自己还有许多需要跟她学呢。 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一个梳着双丫髻的丫环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还未进屋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福晋,求求您,救救我家姨娘吧。” 初晴和银环吓了一跳,这时后头追着的白露赶到了,喘着气解释道:“水仙也不知是怎么了,我说给她通报一声她都不肯,直接便闯了进来,拦都拦不住。” 婉宁忙从床上起身。因为太医交待她没事就多躺躺,所以九阿哥在她屋里发下话,要求屋里的几个丫环时时监督她,没事儿绝不能让她下床。 于是除开必要的吃喝拉撒外,她便都窝在床上,也算是实现了她曾经当一个米虫的梦想。得亏现在是冬天,北京的冬天又比她呆惯的南方冷得多,要不她还真窝不住。 在莉莉丝的帮助下,她穿好外衣走了出来,跪在地上的丫环见了她哭得越发汹涌:“福晋,您快去看看我家姨娘吧!” 婉宁瞧了她一眼,倒是有几分面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得无奈地问道:“你家姨娘是哪位啊?” 第227章 绿帽疑云 几个丫环顿时一头黑线,初晴忙走到她身边,小声道:“福晋,这是水仙,三姨娘完颜氏的丫环。” 对于这个经常把九阿哥从自己房里叫走的姨娘,婉宁还是很有印像的,当下便想了起来。不过话说回来,此次回京,二姨娘兆佳氏和那四位通房都到她跟前请过好几次安了,这个三姨娘却是一回都不曾见过,见水仙哭成这样,她问道:“你姨娘怎么了?爷回来那天也不见她出来迎接,莫不是生病了不成?可有让孟大夫去瞧过?” 水仙哭道:“福晋,三姨娘怀孕了,昨儿开始就见了红,到今儿也没能止住,求您快让孟大夫去看看吧,不然这个孩子就保不住了啊。 九阿哥在外地呆了三个多月,府里的姨娘却有了身孕,这明显是被绿了啊。婉宁差点笑出声来,该,叫你整那么多小老婆,满足不了她们所以被绿了吧?她怪异地看了水仙一眼:“你倒是有胆,自家主子怀了外头的孽种居然还敢捅到本福晋跟前来,虽说你主子不应该,但像你这种背主的丫环府上也是容不得的。初晴,跟曹管家说一声,发卖了吧。” 水仙大惊:”福晋,你怎能这样草菅人命,便是不喜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这般冤枉她啊。” “冤枉?九爷离京三月有余,如今回来不过半个多月,你主子莫不是一个月就显怀了不成?” “不是,姨娘已经怀孕五个半月了啊。” 婉宁:...... “你姨娘怀孕五个半月,为何本福晋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九爷知道吗?” 水仙有些羞于启齿,吱吱唔唔半天才道:“姨娘说府上有人要害她的孩子,所以一直将此事捂着。因为九爷离了家,她闭门不出,倒也未让府上其他主子察觉。” 婉宁:...... 初晴提醒道:“福晋,怀孕的女人见红总不是好事,还是先跟九爷报备一下吧?” “嗯,你着人去寻九爷,银环,请孟大夫走一趟。” 水仙这才松了口气:“多谢福晋。” 三姨娘完颜氏住的是梅苑,除了刚搬家那会儿,婉宁还真没踏足过。行到这边,她才想起来,当初三姨娘曾想搬到汀兰阁,拿了大格格怕水作筏子,被九阿哥好一顿斥责,后还叫大格格被抱到观荷院去了。 说起来,现在的大格格可还是宜妃宫里出来的人在养着呢。那娃娃她瞧了,小半年着实胖壮了不少,扶着椅子都能走了,就是有些怕生,还不大开口说活。 如今的梅苑瞧着有些萧条,水仙引了一行人进内室,一阵淡淡的血腥气迎面扑来,熏得婉宁差点将下半晌吃的点心给吐了。 躺在床上的三姨娘已经昏迷,额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狼狈得跟刚生产过的妇人有得一拼。 婉宁一个晃神愣住了,她记起当初三姨娘在她面前摸着脖颈间红痕、故意向她昭示恩宠的娇艳模样,弱柳扶风,我见犹怜,和眼前这个狼狈的妇人怎么瞧都不像一个人。 孟大夫也被她灰败的脸色唬了一跳,忙去给她把脉,半晌后赶紧给她嘴里塞了块参片。 “大夫,三姨娘这是怎么了?” 孟大夫的表情很是诡异,半晌才道:“忧思过度、营养不良,老夫先开几副安胎药,过两天再开了药膳让她食补。” 婉宁无语地看向水仙:“三姨娘每日都吃些什么?怎会到营养不良的地步?” 九阿哥府可是所有皇子中最有钱的啊,要是传出去连个孕妇都养不好,宜妃定又要发作自己了。 水仙跪地哭道:“回福晋,姨娘不敢叫人发现自己怀了孕,便一直都只吃自己的份例,偶尔让奴婢到街上买些补品,可毕竟不太方便,渐渐地就变成这样了。” 可真够能作的,婉宁听得头疼,只得对孟大夫道:“孟大夫,你且瞧瞧需要什么?不论是药材还是补品,缺了只管寻曹管家领便是。务必要让三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平安生产。” “有娘娘这句话,老朽便放心了。” 水仙瞪大了眼睛,亦是满眼感激。 过问好三姨娘的一日三餐,婉宁才慢悠悠地回临水居。银环愤愤不平道:“福晋,三姨娘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什么防着别人,她最防着的可不就是您吗?若不是这次见了红,她兜不住了,还不知何时才会让您知道呢!小妾怀了孕,主母居然过了五个多月才知道,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婉宁笑道:“后院阴私事儿多,她这胎生下的若是男娃,那就是九爷的长子了。光这身份就不知要惹得多少人眼红,自然要小心些。” 银环愣住了:“福晋,三姨娘如此行事,您就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气的,当娘的会想尽办法护着孩子,那是这孩子的福气。再说了,她瞒着这么久,我就轻松了这么久,那不是赚了么?” 第228章 过往 银环一愣,压低了声音:“可是福晋,她若真生下庶长子可怎么好?” “生就生呗,谁家还没几个庶子啊,五嫂家现在都三子三女了,可她自己不还没有开怀嘛!” “您可真想得开。” 婉宁两手一摊:“不想开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真对三姨娘肚子里的娃娃下手吧?” 她还没丧心病狂到那个程度。 银环由衷地感慨:“福晋真是太心善了。” 婉宁挑挑眉,不置可否。不是她心善,而是任何一个来自和平时代的灵魂都不可能视人命如草芥,更别说会去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了。 行到临水居前,守在月洞门边的白露便快步迎了上来:“福晋,九爷回来了。” “哦,那爷怎么没去梅苑看三姨娘?”婉宁皱了皱眉:“莫不是你们还没跟爷说?” 白露道:“说了的,但奇怪的是,秋霜刚禀告完,九爷的脸就黑了,福晋,九爷不会是怀疑您故意对三姨娘动手脚吧?” “不至于。”她现在可还没同意跟他过日子呢,没事害他的娃做甚?且经过这许久的相处,九阿哥还不至于怀疑她的人品。 “那爷是怎么了?” “我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婉宁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也没让银环再跟着,独自一人进了房间。 屋里的初晴已被打发了出来,九阿哥正焦急地走来走去,见婉宁进屋,表情顿时有些讪讪,干巴巴地道:“你回来了啊?完颜氏不过是怀孕而已,哪用得着你去看望,有这时间,在床上好生躺躺不是更好吗?” 婉宁觉得他简直莫名其妙:“好歹她肚子里也是爷的孩子,生为嫡福晋,自然得将她照顾得稳妥些才行。” 她从炉子上取下水壶给自己倒了杯乐茶:“爷要来一杯吗?” 胤禟摇头,在婉宁边上坐下:“婉宁,若是完颜氏生下男孩,便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吧。孩子记在你的名下,以后也只会尊你为母。” 婉宁一头黑线:“为什么啊?”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帮别人带孩子? 胤禟羞愧不已:“爷答应过你,绝不会让其他女人生下庶长子,可没想到完颜氏竟早已有了身孕。婉宁,那毕竟是爷的孩子,爷......” 婉宁没好气地打断他:“爷在说什么呢?怎么听着像是我容不下这孩子似的?再说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完颜氏好歹为您生下过两个孩子,爷却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未免也太狠心了点儿。” 胤禟忽然握住她的手。 大冷的天,婉宁出去走一遭,手凉如冰,九阿哥的却在微微出汗。 婉宁一愣,这才发现,九阿哥这是紧张的。 紧张的九阿哥无比认真,桃花眼直直地看着婉宁,柔声道:“婉宁你记着,爷这辈子都不会对你无情。” 婉宁心间一颤:“怎,怎突然说起这个?” “就是想说了而已。” “爷,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 胤禟将她额前的碎发轻轻拨拢到耳后:“你说呢?难道你还不相信,爷是对你动心了吗?” “可是为什么啊?我嫁给你三年,前头两年半您都对我不闻不问,忽然就说对我动了心,这话搁谁能信?” 胤禟轻轻一笑道:“你知道爷与太子的关系一直不和吧?” 晕,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转移话题了?婉宁无奈,只得顺着点了头:“然后呢?” “初初知道太子心思的那两年,爷特别恶心,卯足了劲头地跟他作对。还搜罗了不少太子不务正业的证据递到皇阿玛跟前,这其中就包括太子好男风在毓庆宫养男宠的事儿。但是皇阿玛浑不在意,他跟爷说,太子是一国之君,只要大方向上没问题,些许不雅的小爱好根本不足为虑。爷接受不了这个答案,那两年与皇阿玛闹得也很僵。” 婉宁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叛逆过往,顿时来了精神头:“爷好厉害啊,居然敢跟皇阿玛杠上,那后来呢?” 胤禟苦笑:“真有那般厉害就好了,爷是皇阿玛的儿子,自然也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可是后来爷发现,不论爷取得怎样的成绩,在他眼中,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太子。为了让皇阿玛注意到爷,爷便告诉他,爷要经商。” 士农工商,商人是排在最末位的。 清朝的贵族们虽然都有铺子挂在奴才们的名下,可讲起商人却依然嗤之以鼻。她笑了笑:“皇阿玛怕是要炸了。” “爷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并没有,几天之后,他甚至把你赐给爷当嫡福晋。那时候,你小哥已经在商界打出了名声,爷以为皇阿玛赐婚其实是给爷的生意牵线搭桥,他已经默许了爷走上从商之路,以免爷在朝政上取得成绩后给太子添麻烦。所以后头每每见着你,爷便气闷不已,怎么还可能对你好呢?” 婉宁的嘴巴顿时张成了o型,感情她为康熙背了两年多的锅。 第229章 心结得解 这段过往一直是胤禟心中的一个死结,两年多来,他在经商方面取得的成就已经让人刮目相看。哪怕名声不太好,但他的身家却是众兄弟中最最丰厚的。可是这个死结却直到得知婉宁嫁他的原因才解开。 原来皇阿玛并没有刻意放弃他,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看着九阿哥如释重负的神色,婉宁脸色微红,上回额娘在他面前说漏嘴,叫他知道了当初是她主动求来的赐婚。她原以为只是尴尬,不想其中还隐藏了一段这样的过往。 她哼了一声:“商人有什么不好的,要是没有商人,经济怎么发展得起来?” 九阿哥摸摸她的发顶,笑道:“也就你会觉得商人好了,爷就是那时候对你动心的?” “啥时候?”婉宁一头雾水。 “就你和太后顶嘴,竭力争辩商人好处的时候啊。那时候爷就知道,你定是爱惨了爷,所以连地位最低下的商人,在你眼里也能那么高大。”那夜的月色,可真是美呢,九阿哥无比怀念。 但显然,这事儿在婉宁心里并不曾留下什么痕迹,她想了好半晌才记起这么回事儿,眨巴着眼睛道:“其实我就那么随便一说。” “搁爷面前,还有啥可害羞的?” 婉宁:...... 到底是怎么看出她害羞的? 不想再跟他在原身当年干的蠢事儿上纠缠,婉宁咳一声转了话题:“对了爷,注前几日小哥来寻我,话里话外一直劝我体谅您。可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什么时候要您遣散后院了?” 今儿更是要把生了两孩子的完颜氏送到庄子上去,她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莫不是自己在梦里说过? 胤禟的桃花眼瞪得老大:“不是你说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吗?你跟爷强调了那么多遍,不是让爷把人都送走是什么?” 婉宁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你不碰她们不就行了?府里难道还缺她们吃饭的钱不成?” 胤禟:..... 扣扣“,敲门声及时响起,打断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老十的声音带着几许急躁:“九哥,我进来了啊。” 胤禟叹了口气,他在宫里跑得那么快,就是为了避开十弟,结果他契而不舍的还追到家里来了。看来这一遭是避不过去了,他只得开口:“进来吧。” 进来的不光是老十,还有蔫蔫的十福晋。 老十拽着她的手,一进屋就嚷嚷开了:“九哥你是不是傻了,宜妃娘娘就算是昭仪也受不了委屈啊,怎么能用爵位去换,还一换两级,没了爵位,你日后拿什么传随给小侄儿?” “你侄儿还不知身在何方呢,现在该用就得用。” “九哥,爵位可不是银钱啊。” 胤禟还待在说,却听婉宁奇怪地问道:“什么爵位?” 老十可算是找着同盟军了:“九嫂你说说,九哥好不容易办差立了功,皇阿玛封他为贝勒,结果他可好,转眼就拿这爵位去换宜妃娘娘升回原来的份位。妃位有啥用啊,又不是皇后,值当吗?” 婉宁一头雾水:“十弟你别急,慢点儿说,要喝口水不?” 开启贴心的嫂子模式,给他倒了杯茶 老十牛饮而尽,然后痛心疾首地将早朝时的事情说了一遍。 胤禟本没觉着这事儿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对上婉宁却有些心虚,贝勒爷的福晋自然比光头阿哥的福晋要尊贵些,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 婉宁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十弟,这有什么好着急的,说到底,这不过是爷的一片孝心罢了。” 老十瞪大了眼睛:“九嫂,那可是爵位啊,以后可以荫庇子孙的。” “生前哪管身后事,若有东西传承下去固然好,可若没有,做子女的还能怪父母没本事不成?再说了,九爷还这般年轻,日后有的是机会加官进爵,区区贝勒而已,日后总能挣回来的。” 老十:...... 胤禟万万没想到,婉宁会是这么个态度,他悄然握住她的手:“婉宁你放心,日后便是挣不来亲王爵,也定会让你当上郡王妃。” “不是九哥,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啊,你不肯给朝庭办差,怎么掐爵位,难不成要拿银子去向皇阿玛买吗?” 婉宁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啊,十爷不是还想让爷帮忙扩充国库嘛,真能成也算是立了一大功了。” 胤禟闷笑出声,老十却是听得心塞不已。 和着这事儿整了半天,就他一个人在心疼。 第230章 好夫是训出来的 九阿哥拍拍他的肩:“好了十弟,哥哥知道你是关心我,这样吧,中午我做东,请你和十弟妹吃饭怎么样?” 老十蔫蔫地趴到桌子上:“没心情,吃不下。” 婉宁闷笑不已,她道:“你们哥俩儿好好聊聊,我带十弟妹去逛逛。” 诺敏对她已经使了好几回眼色了,加上她脸上的郁色,她着实也有些担心。 老十忙道:“对对,九嫂你好生跟诺敏聊聊,她这两日都不太开心。” 诺敏瞟了他一眼,这一眼格外的意味深长,瞟得老十心虚地低下头后,才反客这主地拉了婉宁的手:“九嫂,咱们走。” 一出屋,诺敏便悄声问道:“九嫂你这有啥避人耳目的地方不?” “怎么了这是,还要避开人。” “我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于是婉宁带着她进了自己的书房,门一关,诺敏便再崩不住那丧气的表情,抵着门缝便大笑出声。 婉宁莫名其妙地看她笑够才道:“干嘛呢你这?” “哎,九嫂,我就是太高兴了。你猜前两天发生什么事儿了?” “还用猜,这事儿定是和十弟有关吧,你俩成了?” 诺敏一愣,带着异域风情的双眼扑闪扑闪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的?” “你俩进屋之后,他虽担心九爷,但攥着你的手却没放下过,啧啧,腻歪成这样,不是成了是什么。” “哈哈,还是九嫂你厉害。那个笨蛋,我都任由他牵了,还没反应过来我的态度,成日里小心翼翼的,好像我随时能翻脸似的。” 婉宁八卦心起,拉了她到桌上坐下,又喊谷雨送来茶水点心:“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这会儿诺敏倒是知道害羞了,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讲了那日京郊烧烤之事。 婉宁嘴巴张成了o型,对她竖着大拇指赞道:“十弟妹这是学了孙子兵法么?无中生有,请君入瓮,倒打一耙。三十六计也说不完你这套追夫的计策啊?亏得十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只怕你心里早乐翻天了吧。” “嘿嘿,九嫂保密啊,现在还没成功,如今他对我心怀有愧,可是让他对我死心塌地的大好机会。” “可是十弟妹,需要这般辛苦算计的爱情真的值吗?” 诺敏怔愣了一下。 婉宁连忙挽回:“我就随口一说,十弟妹你别放在心上。” “九嫂这话也是为我考虑,哪能不放在心上呢。都说我们蒙古人最没心眼,但我阿布贵为郡王,统领一方,有十几房小妾,却只有额莫生出了三子二女,我怎么可能一点心眼都没有。以前不用不过是对十爷不上心罢了,草原上的猎人,一旦看准了猎物,是绝不会轻易放手的。” 这就是给她透底了,婉宁感动于这份信任,却还是为她担心:“十弟妹,别怪九嫂泼你冷水。你府上可还有一个郭络罗氏呢,老弟对她一直恩宠有加,她生了大阿哥现在又怀了一个,你......” 提到郭络罗氏,诺敏颇为不屑:“就她,凭什么配得上十爷。十爷重情重义,年少的许诺一直铭记于心,当真是将她捧在手心上疼。可她做了什么?通房丫头出身,十爷对她的母族一再提携,但凡有一丝知道感恩的人,也应当知足。她倒好,得陇望蜀,还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她要是明晃晃地对十爷说她想当嫡福晋,我还高看她一眼,可尽会使些不入流的小手段,看着着实让人生厌。我诺敏放在心上的男人,她却只当作用来往上攀爬的垫脚石,不抢我都对不住自己。” 婉宁被这一长串的话震懵了,几息间,便脑补出了一场三人大戏。她冲诺敏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十弟妹敢爱敢恨,我就不行了,只要一想到九爷与别的女人左拥右抱的,我便只能强迫自己不动心,这样才能少难过一点儿。”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想要别人的真心,自然得捧出真心去换啊。”诺敏自豪无比:”额莫说过,好夫都是训出来的。天下连陷饼都不会掉,哪儿来的十全十美的相公。” 婉宁瞬间豁然开朗,枉她自翊现在人,却没有诺敏看得通透。 九阿哥向她走了这么多步,可她却因为这点子顾忌,愣生生的不敢敞开心门。跟诺敏比起来,自己简直比那缩头龟还不如。 她看向眼前自信张扬的女子,在心中渐渐做了个决定,也许是时候,迈出那一步了。 第231章 九阿哥的改变 九阿哥决定带老十夫妻两去得意楼吃饭,做为伤号的婉宁自然不能去,小嘴顿时噘得能挂油壶:“你们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她可都在屋里困了二十多天了啊,结果出门放风还不肯带她。 胤禟安抚道:“乖,我们有正事相商,你在家等着,爷给你带小酥肉好不好?” 得意楼的小酥肉最得婉宁欢心,但她现在一点心情都没了,哼一声道:“你跟十弟都嘀咕好半天了,说的难道不是正事儿?” “爷还得去找八哥一趟。” 怎么还跟八阿哥裹这么紧啊,婉宁顿时头疼。 诺敏也皱了皱眉:“要去寻八哥?那还是算了吧,我刚跟八嫂明火执仗的干了一架,真碰面了还不知怎么尴尬呢。” “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不是?”老十抚额,哄道:“你就当去走个过场行不,总和八嫂僵着也不是事儿啊。” “为什么不行?是她先惹我的,爷要是想跟她交好也容易,让郭络罗氏去嘛!她俩可一直都亲如姐妹呢。” “胡闹,哪有越过嫡福晋,直接带小妾应酬的?” 一句话说完,一屋子的人都眼神怪异地看向了他,老十顿时想起,以前的自己可没少带阿鸳出席兄弟间的宴会。甚至还因为阿鸳给九嫂甩过脸子。 他闹了个大红脸,讪讪地低下了头。 胤禟劝道:“十弟妹,表妹的事,九哥在这儿给你陪不是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她计较了。再说,你送去的那两个妾,近来可没少让她跳脚如雷,也算是出气了是不是?大哥虽然不厚道,但八哥对我跟十弟却是不错,该有的邦交还是要有的。” 诺敏看着老十殷切的目光,只得无奈地点了头:“那可先说好,要是她不来惹我还好,若是再当我是泥捏的,可别指望我忍气吞声。” 老十忙讨好地道:“那是自然,八嫂若是再寻你麻烦,不用你开口,爷帮你训她。” 三人很快达成了共识,婉宁见大势已定,不由更加气闷:“你们哥儿俩就不能把诺敏留下来陪我吗?” “九嫂,吃完饭,弟弟还要带诺敏逛逛夜市呢。诺敏喜穿蒙古服,宫里的绣娘可做不好,现在订做下去,过几日搬出宫,她也就不用再穿旗袍了。在自个儿家里,喜欢什么穿什么就好。”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瞧瞧,一旦某方面被喂饱了,百炼钢都能化作绕指柔。换了以前,老十能注意到诺敏爱穿什么? 胤禟也很是惊奇:“十弟何时开始,这般知道疼人了?” 老十连忙转移话题:“那啥,九哥时候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发吧。九嫂,你多躺躺啊,这都又站了好久了。” 婉宁:“......其实我真觉得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偶尔出去活动活动没什么打紧的。” “不行,太医可不是这么说的。” 在三人有致一同的反对下,婉宁只得郁闷地目送三人出府,发誓下回太医诊脉之后再说她必须卧床,他就别想再从她手上拿到赏钱。 得意楼 临时接到通知的八阿哥独自赴约,并没有带上八福晋,于是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老十心里惦记着要哄诺敏高兴,吃饱喝足便早早离了席。 八阿哥瞧着稀奇:“十弟这是怎么了,他不是最喜欢郭络罗氏的么?今儿怎么带着十弟妹出门了,还一副拼命讨好的模样。” “移情别恋了呗,胤禟喝了口酒:“八哥,你先别管十弟了,弟弟我有事儿找你。” “什么事儿?” “黄河一带补缺的事儿,大哥都盯上了哪些位子啊?” “这叫我怎么说?瞧他的意思,自然是多多益善了,不过一百多个空缺呢,他便胃口再大怕是也吃不下。再说了,太子也不会将那边拱手让人,等缓过气儿来,怕是还得斗上一场。” 胤禟切了一声:“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种红署,就他俩这只知道内斗争地盘的觉悟,谁上位百姓都过不上好日子。” 八阿哥呛了一下:“你这都哪里听来的俚语?” “婉宁说的,大概是在甘洲时听百姓说的吧。” “话糙理不糙,九弟妹也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她给甘洲受灾的佃农捐银五万的事哥哥我也听说了,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胤禟咧嘴一笑:“她啊,见就见不得人受苦,那几日瞧着背景离乡的佃农,愁得几个晚上都没睡好觉。” 八阿哥心下微沉,目光隐晦地打量了他半晌,最终确定,这个最喜银子的九弟,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第232章 借酒占床位 胤禟却是没顾上他的打量,继续道:“八哥,大哥和太子这一斗怕是场持久战,但是官员的任命却是刻不容缓,八哥,你可得帮帮我。” “帮你什么?” “我想要河道总督的位置。” 八阿哥觉得奇怪:“九弟不是一直对政事不感兴趣吗?怎忽然对这位置有兴趣了?莫不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人选嘛倒是有一个,弟弟从甘洲带回来的谷满仓就不错,是个治理水患的好手。若有足够的银子撑着,定会有一番作为。” “你想推他上去?七品县令到二品大员,跨度是不是太大了点儿?”这得是连跳多少级啊,皇阿玛八成不会同意。 胤禟道:“所以我想自己上,回头把谷满仓带在身边,有爷给他镇守一方,他便能一心扑在水患的治理上,再无后顾之忧。” 八阿哥这下是真惊着了,怔愣了好半晌才寻回自己的声音:“九弟,你开玩笑的吧?你不是最讨厌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吗?” “我又不入朝堂,八哥,你没到甘洲去过不知道,底层人的生活是真的艰难啊。婉宁一介女流都能为灾民捐钱捐物,我身为皇阿哥,自然也该为他们做点什么才行。八哥,我想把黄河给理顺了,这样至少百姓能少受些天灾。” “这怕是不容易吧。” “容不容易总得做了才知道啊。” 八阿哥心中焦急,很想劝他打消这个主意。最会赚银子的九弟跑去治黄河了,那日后他想起事,上哪儿去寻财物支撑?可看着踌躇满志的九阿哥,他一时竟想不出劝阻的话来。 胤禟举起酒杯:“八哥,来,弟弟敬你一杯,别的位置就算了,河道总督这位置你可一定得帮我一把,大哥那边就靠你了。弟弟也不求他帮忙,别给使绊子就成。” “九弟,大哥他其实还是很看重你的。” “我要他看重做什么,不算计我就成了。” 以为会一直在掌握的九弟突然脱离了预定的轨道,八阿哥心事重重,再没了喝酒的兴致。胤禟惦记着家里的婉宁,说完正事后,也不欲多呆。哥儿俩很快出了酒楼,坐上马车往铁狮子胡同驶去。 胤禟并没喝醉,但身上的酒味却是颇浓。 金明扶着他下马车,担忧地问道:“爷,您还看得清路不?” 胤禟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你哪知眼睛看到爷醉了?” 正准备推人,脑海中却闪过婉宁伺候酒醉自己的画面,那手顿时便僵在了那里。他眼珠子转了转,往金明身上一软:“扶爷去临水居。” 金明:……刚刚是谁说自己没醉的。 他清了清嗓子:“爷,这个时间,福晋怕是已经睡了吧?且她有伤在身,也没法伺候您啊。” “笨死你得了,扶爷过去。” 金明摸了摸脑袋,只得无奈地照办。 临水居的灯已然熄了大半,守夜的白露见他一步三晃地被扶了进来,连忙起身:“九爷,奴婢给您煮碗醒酒汤吧?” 胤禟一挥手:“不用,福晋知道伺候爷。” “可是爷,福晋有伤在身呢,她可扶不动您?” “爷怎么就要人扶了?快滚?” “可是......” 金明再傻也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了,这是打算拿这洒醉的借口留宿呢。当下一把拖着白露往外走:“别可是了,爷知道分寸的。” “爷都醉了......” “又没醉死。” 胤禟决定明天给他加月薪。 没了碍事的白露,他可算进了主屋,屋里的婉宁早已睡着。她近来每日都还在吃药,那药大概有助眠的成份,她睡得颇为死沉,人进来了也没发现。胤禟松了口气,脱了衣裳,轻手轻脚地爬上床躺在她身边。 今儿见十弟春风得意的,他便虚心求教了一把。 十弟说,要先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就得先得到女人的身。别看诺敏现在还在跑弟弟闹别扭,可这两天她可再没提过要跟那小白脸走的事儿。 胤禟觉得甚有道理,当然婉宁现在的状况,他是做不了什么的,但能睡一起也好啊。 借着酒劲进了屋,有了第一夜自然就有第二夜,明儿自然又顺理成章的住进来了。心中的算得噼啪地响了一通,酒意上涌,他搂着婉宁睡了过去。 睡梦中婉宁投入他的怀抱,衣裳半褪,香肩圆润肤若凝脂,回眸一笑间,眉眼处全是勾人的风情。 他再忍不住亲下去,触感绵软可口感甚差,他定睛一看,发现自己正抱着个枕头啃得欢。而咫尺之间的婉宁笑得杏眼弯弯:“爷这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第233章 讨骂的折子 天光已是大亮,大冬天的床幔也不曾放下,是以婉宁将他瞬间尴尬到爆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胤禟只觉半辈子的脸都给丢光了,没好气地道:“梦到了一头猪。” 那猪还在不知死活的笑:“那爷一定是馋肉了。” “你说得很对,但是此肉非彼肉。”胤禟恶向胆边生,一个翻身将婉宁压在了身下,盖在两人身上的锦被顿时一阵剧烈的抖动。婉宁还未明白他的意思,就被吻了个正着。 大清早正是一个男人兴奋的时候,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腿间那抵着自己的硬物触感让婉宁羞涩不已。 九阿哥的吻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吮到吸,从最开始的杂乱无章到温柔遣绻。婉宁不自觉地开始回应他,娇小的身子在他的身下蠕动,发出难耐的娇吟。这样的动作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太致命了,他的吻越发热烈,大手熟练地开始解她的衣裳。 婉宁喘了一口气,按住他作乱的手:“爷,现在是白天。” “白天又怎么了?爷睡自己的媳妇还犯法了不成?” “不能白日宣淫。” 胤禟一口就咬在她的嘴唇上,大手却是越发肆无忌惮:“闭嘴,爷说行就行。” 婉宁俏脸通红,声若蚊呐:“可是爷,我背上还有伤呢。” 正巧摸到婉宁背部伤痕的手顿时僵在了那里,九阿哥艰难地从她柔软的胸口处抬头,那里已经只剩了一层肚兜。轻盈的肚兜兜不住胸前的丰盈,玉白一片的山峦看得他目眩神迷,却不得不强迫自己移开眼。 他翻身倒回床外侧,半天才平复自己粗重的喘息:“你就是上天派来折磨爷的。” 婉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大清早的折腾一通,却啥也没能吃到的九阿哥心情倒是半点没受影响,在书房忙活了半天,揣着本奏折进了宫。 乾清宫里扔了满地的奏折,下了早朝的康熙发了通脾气,问题还是得解决。 黄河一带四省官员去了十之八九,虽说贪官的确该罚,但目前那边也乱了套,得快点让新人就位才成。可这下头荐上来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为朝庭和百姓考虑呢? 几个阿哥的也是一样,不是急着安插自己人就是不闻不问。一个个内讧起来都是好手,真到政务上却没一个人都说到点子上。 特别是太子的折子,更是让他失望透顶,难道大阿哥给他的压力真的那么大吗?大到他一心只想着壮大己身,却将天下百姓的利益都充之不顾。 如此本末倒置,大清的江山交到他手上会变成怎样,他真是越发忧愁。 梁九功瞅着时机,手脚利落地收拾了地上的折子,又给上了一杯菊花茶:“皇上,您消消火。” 康熙叹了一声:“瞧着这些折子,朕能不发火吗?朕还没死呢,多多争去是想谋反还是怎么的?” 这话梁九功可没法接,正绞尽脑子的想着该怎么让他消气呢,却听屋外传来了魏珠的声音:“皇上,九爷递了折子。” “胤禟凑什么热闹?”康熙眯了眯眼睛,不过他刚刚立了功,敢于捅破这种官场烂透了的大案,到底算是心中有百姓的。虽然没觉得一直经商的九阿哥会有什么好的建议,但还是很给面子地让传了上来。 一眼扫过,他刚压下去的怒火再度腾起:“去,把那逆子给朕叫进来。” 梁九功心中微讶,皇上怎么好像比之前更生气了?他忙应声出去,本以为上一个能让皇上暴怒的折子,九爷即便不是胆战心惊,也该是严肃正经的。哪知他竟是嘴角含笑,模样与平时无二,好像只是来给皇上请个安:“梁公公,皇阿玛让你来宣爷了吧?” 吼得那么大声,他早听着了,皇阿玛这中气可真够足的,一点儿都不像快五十岁的老人。 见梁九功点头,他便整肃了衣裳,抬腿走了进去,甫一进门,一个折子就砸到了肩上:“瞧瞧你自己都写了什么夭蛾子?” 力度十足,隔着厚厚的冬衣也让他感觉到了疼痛,可见康熙有多生气。 这个在意料之中,胤禟不慌不忙地跪下去:“皇阿玛,儿臣只是想为您分忧而已。” “为朕分忧?你一个只在工部挂过闲职的皇子张口便要朕许你陕甘总督的位置,你哪儿来这么大的脸,你知道这位置干嘛的吗?这位置给了你,你干得了吗?” 第234章 成长 偌大的书房里,康熙的咆嘟声回荡叠加,振聋发馈。 胤禟却是怡然不惧,他恭敬地磕了个头:“皇阿玛,儿臣没想要陕甘总督的位置,那个位置职责太大,儿臣干不了。儿臣只想成为陕甘河道总督,管理运河,这样可保证朝庭拨下去的银两都用在黄河修缮上。此次甘洲清河的灾情,若是银两足够,将谷满仓提出的方法彻底实施,绝不可能会出现决堤事件。” 康熙一愣,他一看到陕甘总督四个字就怒了,还真没看这么细。这会听胤禟解释完后,怒气隐隐下去了些:“把那折子捡回来,朕再看看。” 胤禟忙捡起来,双手呈上。 这折子写得有点长,康熙好一会儿才看完,他坐在椅子上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朕如何相信,你处在那个位置上不会中饱私囊?” “皇阿玛说笑了,以儿臣的产业,想要谋那点银子,还真犯不着去西安那地儿挨冻。” 陕甘总督总管总管陕西、甘肃、河南三省,长驻西安。 这话说得有理,康熙点点头:“你若去了西安,那京城这些产业怎么办?” “儿臣养那么多门人可不是吃干饭的,而且,不还有哲羽吗?” “你就不怕他吞了你的钱财?” 胤禟的声音有些变调:“皇子的资产都敢动,他吃了豹子胆吗?” 康熙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但一想到胤禟要远卦西安,就总觉得不舍。所有皇子中,除了胤褆曾经出征,其他儿子便是离京办差最多也就几月就回来了。可河道总督,一任三年,年底才回京述职一次。 而且还是胤禟。 他喜欢宜妃,对她的儿子自然也更多几分偏爱,更别说胤禟的长相结合了自己和宜妃所有的优点。翩翩如玉,俊美无双。虽然不务正业,但他也一直惯着,反正他儿子多,便是出几个纨绔,也并没太大的影响。 一直费心关照的儿子突然说要去西安,他怎能不担心? 但是胤禟的折子,粗粗一看的确有些荒唐,可是细品却不失为一条良方。 折子里细说,让把陕甘总督一分为二,河道总督专管河道,而那些官务军务则设一巡抚,由他接任。这样胤禟即使不懂,但只要知人善任,便能保证黄河的修缮到位。而他身份贵重,只要有他镇着,巡抚也不敢作妖。 康熙心里有了几分认同,便开始认真思索胤禟走后的事宜:“听说你答应胤誐,要帮他一起扩充国库,这人一走,可如何是好?” 胤禟道:“回皇玛,如今有驿站和飞鸽,传信并不是难事儿。儿子若是有了主意,传书给十弟便是了。皇阿玛,您同意了?” “你且先下去吧,朕得再想一想。” 胤禟从袖子上又掏出个折子,起身上前几步递了过去:“皇阿玛再看看这个。” 康熙瞟了他一眼:“你还做了几手准备啊?” “没,儿子对这河道总督的位置非常向往,只想去那边一展拳脚。” 康熙:......这是威胁自己吗?不让他去,他就继续经商? 他懒得再揣测,翻开折子看了起来。这本折子就短多了,与其说是折子,不如说是一个简易账本,上面罗列了他在京城拥有的十八家茶行的收益情况。这十八家茶行几乎垄断了京城及周边几个城市的好茶供应,其中在外地还有茶园若干,比如杭洲的龙井茶园,庐山的云雾茶园、信阳的毛尖茶园等等。 每个茶园还带着加工厂,出产的茶叶供不应求,总收益高得便是他这个帝王都觉得咋舌。 看完之后,便是坐拥天下的康熙也觉得不可思议:“你要把这些都献给内务府?你舍得?” 胤禟认真地道:“皇阿玛,儿臣命好,生来便是皇子。顺风顺水的过了二十多年,从未体会过人间疾苦。此次去甘洲,儿臣深受触动,底层的百姓活得太艰难了。哪怕在太平盛世,他们想要好好过日子也不容易,若是再遇天灾,便是雪上加霜。一个不好便是卖儿售女,家破人亡。儿臣不才,别的本事亦没有,只赚银子还算拿得出手。这十八家茶行是儿臣手上最赚钱的产业,儿臣将之献给内务府,希望皇阿玛底下的人能好生规划,成立专项救灾款项,这样在天灾面前,朝庭也能立刻调用出银子赈灾,而不是光集资都要吵上半天。救灾如救火,赈灾物资早一天到达地方,便能多活下许多人。” 康熙久久不语,他实在没想到,他这最娇惯的儿子竟是以这种方式长大。 虽然想法稚嫩,但却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他长叹一口气:“想不到甘洲之行,倒是让你懂事了这么多。”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古人言自有其道理嘛。” “不错,你且先下去吧,你的折子事关重大,朕得招人将细节想全了才能颁旨。” 胤禟欣喜不已:“皇阿玛,您同意了?” “你长大了,就得有自己的路,皇阿玛总不能掬着你不是吗?去吧,趁着这几日还在京,多陪陪你母妃,不过别提去西安的事儿。” “儿臣遵旨。” 第235章 挑礼物 临水居 一直给婉宁治伤的梁太医收回把脉的手,在婉宁殷切的目光下缓缓开口:“福晋恢复得很好,可以不用一直卧床了,不过行动间还是该小心些,大的动作绝不能做,更不可劳累。” 婉宁松了口气,正想问问能不能久坐什么的,就听一旁的九阿哥问道:“可以行房吗?” 梁太医一噎,暗骂了一声禽兽,那么多小妾外室还非得盯着受了伤的嫡福晋。他本想说小心些可以,可一想到眼前这位夜御数女的传言立刻改了主意:“九爷说笑了,剧烈运动自是不行的。” “哦。”胤禟应了一声,语气间颇为失望。 婉宁只觉脸颊滚烫,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捂脸的冲动。 梁太医低头开方:“药补不如食补,药就不开了,下官给福晋开几个药膳的方子吧,隔三岔五让底下人做了吃,很快就能痊愈的。” 九阿哥点了头,谢过太医之后让金明送人出去。 婉宁剜了他一眼骂道:“你还要不要脸了?” 胤禟瞧着她面上的绯红,忍不住调笑道:“爷哪儿不要脸了?” “你,你怎能问太医那种问题?” “夫妇敦伦再正常不过,怎么就不能问了?” 婉宁气道:“谁要跟你行房?” 胤禟便看着她笑:“可不就是你吗?爷的嫡福晋。” 那笑容太亮,照得婉宁一阵晃神,呀的,就不能长得丑一点儿?这么个帅哥对着她放电,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胤禟拉了她的手起身:“好了,别再不好意思了,今儿还有正事儿要办呢。” “什么正事儿?” “后日十一月二十八,十弟的生日,既然太医说你可以走动了,那便陪爷去给十弟挑个礼物吧。” “我又不知十弟喜欢何物,能挑出什么来?“ 胤禟一本正经道:“让你陪爷去,谁让你挑了?爷这是怕你在府上闷坏了,好心带你去放风,不领情便算了。” 说罢作势放开她的手,还未抽离便被婉宁将整只胳膊揣进怀里:“领,必须领,我这就去换衣裳,初晴,银环,快来给我梳妆。” 十一月末的京城早已进入深冬,婉宁刚一出院子就打了个哆嗦:“这么冷的吗?” 初晴赶紧将一件雪白的狐裘披到她身上:“福晋怎跑得这般快?外头冰天雪地的,当心冻着。” “我在屋里也没觉得这般冷啊。” 胤禟的指在她额间弹了一下:“屋里有火龙,自然跟外头不一样,哎,这般冷要不你还是在屋里呆着吧,别出来一趟又给冻着了。” 婉宁自然不依,加快步子走上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穿这么多了哪还会冷,爷,快走吧。” 夫妻两个从后院走到前院,大门口处,老涂已经坐在车辕上等着了,见两人出来,忙跳下行礼:“奴才给九爷、九福晋请安。” “别多礼了,快让福晋上车吧。” “好嘞。”老涂拿下一个小板凳,让婉宁踩着登上去。 马车里放了个小火炉,银丝炭烧着没一点烟味儿,不会呛人,却比外头暖和多了。婉宁扒开马车的窗帘往外看,街上行人依旧,大概快要过年的原因,反而比往常更热闹几分。 胤禟见她看得开心,笑道:“有热闹看的时候,你倒是不怕冷了。” 婉宁道:“你在屋里呆上大半个月试试?” “啧啧,嘴巴是越来越利索了,这般半点亏都不肯吃,日后可如何是好?” “什么日后?” “没什么,咦,漱玉轩到了。” 马车渐渐停下,婉宁被扶出马车,对着眼前这家古董铺颇为不解:“十弟喜欢古玩字画?” 这东西不是只有文人才喜欢吗?十阿哥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与文人不搭边吧。 胤禟摇头:“哪儿啊,十弟最喜欢的是兵器和宝马,漱玉轩老板前儿得了一把龙泉宝剑,爷自然要来看看。” 婉宁曾去过龙泉的青瓷小镇,顺道自也观摩了龙泉宝剑,老实说,她完全看不懂。 二十一世纪的华国,剑可是管制品,像她这样的普通百姓,自然对此一窍不通。 九阿哥也看不懂,瞧了瞧外观不错便道:“直接包起来吧。” 婉宁有些担心,趁着掌柜的后头干活,忙小声问道:“爷,万一是假的呢?” “假的爷就抄了他的店。” 婉宁:...... 挑完剑,九阿哥又带婉宁去看了他让人从外地运回来的汗血宝马,这才打道回府。 “原来爷早将礼物准备好了啊?” “十弟也就这点子爱好了。” “爷总不能年年都送一样的吧?” “那自然不行,去年十弟手头紧,爷便送了他两千两银子。” 婉宁:...... 还真是简单粗暴啊,不过话说回来,以十阿哥的性格来说,简单粗暴怕是才最符合他的胃口。 第236章 夫妻夜话 兄弟间送礼投其所好便好,可情人间就得讲究心意了。 婉宁回府的时候,十福晋已经等她许久。 “九嫂,十爷生辰,我想给他亲手下厨做个菜。”诺敏难得地露出了小女儿娇态。 “很好啊。” “可我连水都不会烧。” “呃,你的贴身丫环里总有会的吧?跟她学一个不就好了。” “可那些都好没特色啊,九嫂,你最聪明了,帮我想一个好不好。要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 婉宁无语:“你一个连水都不会烧的人,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儿?” “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嘛,好九嫂,你脑子里点子最多了,帮我想想好不好?酒菜糕点,都可以的。”诺敏拉着她的胳膊可劲儿地晃,晃得初晴胆战心惊,最终没忍住提醒道:“十福晋,您悠着点儿,我们福晋伤还没好全呢。” 诺敏吓了一跳,连忙放手:“九嫂,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儿,又不是莲藕接的,哪有那么脆弱。这糕点嘛,我还真有一个新奇的方子,就是有些偏甜,怕是不符合十弟的口味。” 诺敏顿时喜上眉梢:“没事没事,十爷可喜欢吃甜了。” 婉宁:...... 十阿哥这么个英雄气概爆棚的男人居然喜欢吃甜!!!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既然喜甜那就好办了。她打了个响指:“那就给他做个蛋糕吧,咱们这就去寻谷雨试验,她的手可巧了。” 婉宁在西点店打过短工,烤蛋糕学得很不错,将大概流程跟谷雨说了以后,她又拿蛋清去捣鼓奶油。这年头没有电动打蛋器,只能靠人工。好在大清的贵族厨房里从不缺人,手腕有力的婆子亦比比皆是,半个时辰后,一锅白色的奶油便出锅了。 而谷雨在试验了三次之后,也终于在晚饭时分捣鼓出了喷香松软的蛋糕。 诺敏尝过一口就爱上了,婉宁开始往蛋糕上涂奶油,她不知怎么给奶油染色,只能往铺完奶油的蛋糕上放苹果酱,然后再用草莓酱在上头写字。 红配绿的蛋糕在婉宁眼中艳俗无比,但诺敏却很喜欢:“这味儿真好,爷一定会喜欢的,我后天一早便来学。” 婉宁心中一动,闺秀茶坊第三家分店开张在即,用蛋糕来做为主打糕点,想必会很招女孩子的喜欢。说干就干,婉宁也不贪嘴了,让初晴把这蛋糕打包好送到金环那去,并让她明天上午到府上来。 送走了诺敏,婉宁便开始琢磨如何让这蛋糕走红。初晴不准她伏案工作太久,她便躺在床上想,躺着躺着便睡着了。 而忙着跟门人交待产业事宜的胤禟却忙到夜深人静在回返,在金明意外的眼光中进了临水居。 守夜的银环刚要开口问安,便见九阿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忙闭紧嘴巴退到了一边。胤禟绕过屏风,脱了衣服钻进被窝,刚搂上婉宁的腰见婉宁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 他颇为懊恼:“爷已经够小声了,怎么还是吵着你了?” “冷。” 胤禟:……他忙要撤回手:“是爷疏忽了,没冻着你吧?” 婉宁拉住他的手,嘟哝道:“我不嫌弃你,给你暖暖。” 手没暖起来,但胤禟的心里却像是瞬间点烯了火炉。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醒了也好,正好跟爷说说话。” 婉宁调整了一个姿势:“爷要说什么?” “爷这几天有些忙,你在家里乖乖养伤知道没?” “我伤已经好差不多了啊,爷在忙什么,莫不是为了十弟的生辰?” “十弟今儿说了,要和他的福晋单独过,让我们几个兄弟早早把礼送到就行。被十四弟好一通埋怨,说他有异性没人性,他也坚决不改,爷明儿让人把礼物送过去便是了。” 婉宁在心底对诺敏竖了竖大拇指,果然是驭夫有术啊。 胤禟等了半晌,没等来她继续追问,便主动说了起来:“爷得去西安走一遭,今年怕是不会在府上过年了。宫中和哥哥们的年礼管家会备好,只是母妃心气不顺,怕是会不待见你,你得答应爷,有什么事儿,你得软和点儿,别和母妃硬碰硬,成吗?” 婉宁怔愣许久:“爷去西安做甚?” “爷请旨去督造黄河堤坝,皇阿玛已经允了,过不了几日圣旨降下,爷就得起程。” 西安古城啊,婉宁想都未想便道:“那我陪爷一起去。” 胤禟捏了捏她秀气的小鼻子:“还真是一步也离不开爷了,但是那边的冬天太冷了,爷怕你受不了,明年开春了,爷再派人回来接你。” 谁离不开他了?婉宁被噎得半晌无语。 胤禟却只道她是不高兴了,哄道:“西安的冬天比京城还要冷上几分,滴水成冰,你伤还未愈,过去肯定受不了的。” “那爷怎么受得了?” “爷可是男人。” “就不能等过完年再出发吗?” 胤禟叹了口气:“那哪儿能啊,多少事儿等着爷去做呢。” “得瑟。”婉宁撇了撇嘴,忽而提高了嗓门:“爷这是要去给朝庭办差了?” “是啊,不然怎么挣爵位,爷可是应过你,给你挣个郡王妃当当的。” 第237章 郡王爵 婉宁的瞌睡虫彻底跑了个精光,强压着心底的兴奋问道:“那爷的生意呢?” “交给门人打理便是了,爷怎么说也是皇子,老是不务正业去经商,着实也不是事儿。再说了,就爷现在的资产,也足够咱们花用一辈子了。” “爷怎么忽然有这觉悟了?” 胤禟笑了笑,没说他这是被婉宁给影响了。当初在甘洲时,婉宁一个女子尚且能为百姓着想,他却只想着赚钱,着实羞愧。 他将婉宁的头往自己怀里贴了贴:“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累了一天的胤禟很快睡了过去,但婉宁却是睡不着了。她的大脑皮层活跃不已,满脑子全是九阿哥不再经商的兴奋。 倒不是真对郡王妃的位置有兴趣,也不是嫌弃这个年代的商人地位低,而是如果九阿哥不再全心经商,以他现在的资产最后绝无可能成为老八的钱袋子,也就不会再被雍正清算了。 两天后.早朝 “奉天承韵,皇帝昭曰:皇九子胤禟办差有功,即日起领郡王爵,赐字义。钦此。”梁九功的声音像一颗炸弹投进了平静的湖面,金銮殿上顿时炸开了锅。 三阿哥最是沉不住气,率先问道:“皇阿玛,十弟已将甘洲之事的封赏换给了宜妃娘娘,怎还能加官进爵?” 更没道理的是,居然还直接成为了郡王。想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也才得个郡王爵而已,老九一心钻在钱眼里,侥幸撞破了甘洲的案子立了点功,凭什么也封郡王?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康熙身上,其他人便是不会向三阿哥一样嘴快,但对这个问题却是同样的关心。 难道一心经商的老九也要踏入朝堂了,那竟争对手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只有老十最是开心,转悠着脑袋去寻他九哥,却发现,他的好九哥根本没来上朝,顿时焦急不已,生怕这好事让三阿哥那个搅屎棍搅和黄了。 他连忙跪了下去:“皇阿玛,九哥不在,儿臣代他领旨谢恩。” 众人:...... 康熙将众皇子的表现一一收入眼底,道:“胤禟给内务府献上了十八家茶叶商行,七座茶园并加工厂,朕着人预估过,总价值超过五百万两银子。即日起,茶行所有的收入将成为救灾专款。胤禟心系黎民,慷慨解囊,难道不该嘉奖吗?” 五百万两? 三阿哥顿时倒抽一口凉气,他一直知道老九有钱,却不知他竟有钱到了这个地步。 大阿哥气闷得不行,这个老九,自己找他要三万两,他小气巴啦的,还要让老十来谈判。转眼就拿出这么多钱去讨好皇阿玛,果然弟弟一大,心思就多了。 八阿哥越发心疼,面上却还得做出开心的模样,表情难免扭曲。 老十怔愣了许久,自责不已,九哥肯定是为了他才这样做的。那么多钱啊,说捐就捐了,指不定怎么心疼呢。而且打从他入商界,就在打茶叶的主意,好不容易做出成效,转眼却...... 他都不敢想下去了,想让康熙收回成命吧,却又舍不得推掉这个郡王爵。只得安慰自己,好在皇阿玛这回还算大方,没有让九哥的钱付之东流。 康熙不理会儿子们和朝臣五彩纷呈的脸色,示意梁九功宣读下一份圣旨。 “奉天承韵,皇帝诏曰:义郡王即日起任陕甘河道总督,督办黄河修缮一应事宜。奉天府尹朱轼为陕甘巡抚兼总督,三日后离京赴任,不得延误,钦此!” 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为了这个位置,直郡王付出最多,结果竟被老九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给截了胡。朱轼是谁,他脑子里半点印象都没有,但可以确定这不是太子的人。 难不成...... 他心中一惊,怕这人乃是皇阿玛的直系,那老九莫不是也成了纯臣了? 圣旨上提到的两人都不曾在朝,康熙也不在意,让梁九功带人去传旨,然后宣布退朝。 老十跑得最快,一溜烟地往铁狮子胡同跑,今儿这消息太震惊了,他得去问问九哥,他之前到底得到消息没,但他却没能快过传旨太监。 大阿哥则逮住了八阿哥:“八弟,到大哥府上一叙如何?” 八阿哥很想拒绝,但却只能点头:“大哥有请,弟弟自然欣然前往。” 其他阿哥也很忙,既要打听老九到底做了什么,怎么突然入了皇阿玛的眼。还得打听这个突然闯出的黑马朱轼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238章 师傅秦道然 魏珠带着圣旨到铁狮子胡同,九阿哥已在府中等候多时,他从容地跪下接旨,却被圣旨的内容震得差点没跪住。 成为河道总督本就在他意料之中,但他着实没想到,皇阿玛会给直接升他为郡王。 魏珠将圣旨交到他手上:“恭喜义郡王,接完旨后便到宫里谢恩吧,皇上可等着您呢。” 婉宁已经乐疯了,她很清楚地记得,九阿哥因为不曾领差,虽受封皇商,但爵位却是诸皇子中最低的,到死都只是固山贝子而已。如今他还这般年轻便受封郡王爵,那是不是说明,他离那既定的结局已经越来越远了。 去西安好啊,若是往后能长驻陕甘一带就更好了。 乐滋滋地婉宁亲手给魏珠封了个巨大无比的红包,乐得魏珠是眉开眼笑:“福晋日后便是郡王妃,奴才这边给您道喜了。” 康熙将九阿哥招去勉励了几句,然后让他见了一个人。 此人四十岁出头模样,生得甚是儒雅。康熙道:“这是秦道然,朕南巡时自秦家带回的,日后便让他做你的授业恩师吧。” 能得康熙亲自推荐的人,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胤禟大喜,他的门人虽有经商之才,却无从政之能,他正愁手下没人呢,当即给秦道然行了拜礼:“学生胤禟拜见秦先生。” 秦道然只受了他半礼:“义郡王快快请起,能跟在您身边,是秦某的荣幸。” 说是师傅,其实这就是康熙给他的幕僚,协助他处理河务的。 从乾清宫出来,胤禟决定再去坤翊宫走一走,如今重得爵位,母妃的心结解开,没准会愿意见他一面。 而九阿哥封王的消息在朝堂炸开以后,同样也在后宫引起了轩然大波。虽说清朝女子不得干政,但真两耳不闻窗外事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桃红兴冲冲地跑进内室:“娘娘,大喜啊。” 宜妃还是蔫蔫的模样,半靠在床上纹丝不动,憔悴的容颜,蓬散的头发,哪还看得出半点曾经的风华,不甚在意地道:“有什么可喜的?” 自打康熙见过她那一面之后,她就一直闭门不出。五阿哥和九阿哥多次求见都被她拒之门外,她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面对这两个儿子。 曾经恣意飞扬的娘娘变得这般死气沉沉的,虽然是她自己作的,但桃红还是觉得心疼。 好在,上天还是眷顾着娘娘的,这不,好事儿就来了嘛。她道:“娘娘,今儿这真是大好事儿,九爷他封郡王了。” 宜妃眼前一亮,但很快又暗了下去:“别诓我了,这怎么可能?” “娘娘,是真的,现在宫里都传遍了。九爷仗义疏财,给内务府捐了十八家茶行,用以成立救灾钱款。皇上赞他心系黎民,特意加封的呢。娘娘,你别不开心了,九爷有本事,他之前拿贝勒爵换您的妃位是出自一片孝心,若是见您这模样还不知怎么心疼呢。” 宜妃死水般的眼睛泛起了波纹,一把握住桃红的手:“你说真的?没骗我?胤禟真的封郡王了?” “比珍珠还真,义郡王,忠义的义。奴婢听得消息的时候,九爷已经进宫谢恩了。娘娘您快起来疏妆打扮吧,九爷从乾清宫出来,定是要来见您的,难道您要这般没精打采的去见他么?” 那当然不行。 宜妃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快快,着人来给本宫上妆。”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小宫女的声音:“娘娘,义郡王求见。” 义郡王,义郡王......宜妃心中涌上一阵狂喜,多日来笼罩在心时的阴云一散而空,声音都多了几分轻快:“快请郡王到厅里等候,本宫一会儿就来。桃红快一点,胤禟已经来了呢。” 一句话说完,一双泪水便从眼中滑落而下,砸在地上崩出了极小的水花。 桃红知她是喜极而泣也不多劝,只将她按到桌前,出去吩咐了一句,不多时,便有一排宫女捧着洗漱用具走了进来。 花厅,一盏茶递到胤禟跟前:“郡王请用茶。” 胤禟一愣,忙站了起来:“桃红姑姑,这等小事怎也劳动你了?” “郡王快坐下吧,娘娘正梳妆呢,她怕您等得急了,特让奴婢来与您说一声。”桃红打量着眼前仪表堂堂的九阿哥,心中的欢喜一点都不比宜妃低。她一生未嫁,是真心将胤禟当自己的孩子在疼:“真好,当年那么小的小皇子,如今也封王了。” 胤禟有些囧:“桃红姑姑也坐啊。” “奴婢站着就好。” 主仆有别,胤禟便是再敬她,也不好越了规矩。面对着如此慈祥的桃红,他也只好转移了话题:“桃红姑姑,母妃怎么样了?” 第239章 宽慰宜妃 “娘娘之前那是心疼您丢了爵位,如今得知您封了郡王,立刻欢喜得什么毛病都没了。谁说经商无用的,咱们九爷不一样凭着经商挣来了郡王爵嘛?日后谁再敢在奴婢面前说这个,奴婢非得骂回去不可,有本事他也给内务府捐个几百万啊。” 胤禟哭笑不得:“桃红姑娘,这爵位是皇阿玛给的一道护身符,日后去了西安,有这爵位在,很多事情会好办许多。” “什么?去西安?” “桃红姑娘没听说吗?我已升任陕甘河道总督,过几日便得出发了。日后母妃和府上,还得劳动桃红姑姑多多看顾。 桃红傻了眼。 胤禟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正巧被宜妃听了个正着:“皇上将你外派了?” “儿子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 宜妃亲自将他扶起来,急切地道:“先别说这个,你快告诉母妃,皇上将你派哪儿了?” “西安啊。”胤禟料定宜妃定然不舍,连忙安抚道:“母妃,儿子如今不但封爵,也领了差,从二品河道总督,母妃欢喜不?” 宜妃不懂朝政,但却知道,就领的差事来说,从二品的九阿哥在皇子中就算不能拔得头筹,那也定是数一数二的了:“欢喜,母妃自然是欢喜的,只是为何非要去西安啊。” 儿子可从没离开过自己身边呢,突然跑得那么远可怎么好? 封爵的欣喜还未过去,离愁别绪已经笼上了心头。 胤禟挥退下人,扶着宜妃坐到太妃椅上:“母妃,这京中势力大哥和太子分庭抗礼,儿子若在京里发展,少不得要站队。皇阿玛如今春秋鼎盛,站队的皇子有几个能讨着好。您总不能呢我跟十弟似的,靠拳头野蛮地杀出路来吧。” 十阿哥因和八阿哥交好,最早被认为是大阿哥党。大阿哥那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试探了几回叫老十帮他做事,最初的事件因为无关紧要,看在八阿哥的面子上,老十也就做了,结果大阿哥却是得寸进尺,叫老十在大年三十那天彻底发作。当着康熙和一众朝臣的面质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顿臊的,大阿哥从此再不敢再老十面前逞威风。 但也因此狠狠得罪了大阿哥,很是不顺了一阵子,要不是老十皮实,没准早就回家种田了。 知子莫若母,反过来也是一样的,胤禟对于怎么哄自己额娘早已得心应手,一下就抓住了七寸。果然宜妃想到几年前老十在朝堂上干出的几件野蛮事儿就连忙摇头:“可不能跟十阿哥学,他的外祖家毕竟就在京里,还能护得一二。你的外祖父却远在盛京,虽然位置不低,到底鞭长莫及。” 胤禟两手一摊:“所以咯,儿子要想有所建树,在京是万万不行的。如今这是个机会,从二品大员做起,走哪儿都威风,不至于受气。万一从底层做起,那才是真的艰难呢。” 宜妃想想也是,虽说远了点儿,但是二品大员在地方上就是土皇帝,不用担心受委屈,但到底还是不舍,她摸了摸九阿哥光洁的额头道:“母妃原也只是想让你挣个爵位而已,你如今已领了郡王爵,足够惠及后代了,又何必再辛苦办差呢?” 胤禟失笑:“母妃,您不会真以为十八家茶行能换到郡王爵吧?” “那么多银子呢,而且还能钱生钱,为什么不成?” “真成的话,商人就不会排在最末位了。母妃,实话说了吧,这爵位一来是让儿子办差时多一层保护;二来,皇阿玛大概也是为了宽您的心,您这几日把自己关在屋里,他担心着呢。” 宜妃顿时两颊生光:“真的?皇上还在担心我?” “那当然,每回见了儿子,都要嘱咐我来陪您的。前几日你不肯见儿子,这才错过了皇阿玛的心意。” “唉,母妃那不是没脸见你们兄弟嘛,你说你五哥出的什么馊主意,拿爵位换妃位,这换回来的位子,我坐得能踏实吗?做梦都梦着子孙们找我要说法,说我害他们成了平民。” 胤禟:“......五哥也是一片孝心。” “我知道,就那个塔塔拉氏害的,你五哥为她上母妃这强出头,过后又觉得不好意思了,才会想着补偿母妃。这傻孩子,母妃还能真跟儿子计较不成?倒是这个塔塔拉氏,哼,改天我一定得好好敲打敲打她。” 胤禟差点给跪了,这话叫五哥听到,怕是会想一头撞死。 合着搭上一级爵位,到头来还是白搭,母妃照样要找媳妇的茬。 第240章 解惑 推己及人,胤禟也很担心母妃因此找上婉宁,连忙劝道:“母妃,五哥自征讨葛尔丹后,消沉了好些年,这才刚好一点,开始认真办差。您是想让他日后都把心思花在您和他福晋头上吗?” 宜妃眼睛瞟向新做的指甲:“母妃也就那么一说。” 胤禟想到前几次婉宁和母妃闹出的动静就心有余悸,最终还是决定不孝一回,硬着头皮道:“母妃,儿子去了西安之后,您就免了董鄂氏的请安吧。” “你这是怕母妃欺负她?” “儿子是想着,您和她起冲突几回,每每都是小事化大。她受伤,您最后也没落着好,想想您在皇阿玛心里的形象,您觉得现在在皇阿玛心里,您还是当初那个天真可爱的少女吗?” 宜妃心中登时一阵紧张,说起来,打从董鄂氏跳了莲花池以后,皇上对自己就越发冷淡了。她摆了摆手:“……罢罢罢,以后我也懒得管你们兄弟了。” 胤禟可算松了口气。 他在这边跟宜妃周旋的辛苦,府里的婉宁却招待老十招待得高兴。 老十一下朝就往九阿哥府上跑,奈何传旨的魏珠早在早朝开始前就出发了,所以他到的时候,九阿哥已进宫谢恩去了。老十是个急性子,等不得九阿哥回来,见了婉宁便忍不住问道:“九嫂,你知道九哥要去西安了吗?” “知道,前儿你九哥叨了一嘴,刚又接了旨。”婉宁眉开眼笑:“虽然外头日子比不得在京里舒坦,但好男儿志在四方,爷想为百姓做点事那自是极好的。” “那你可知他将十八家茶行全捐到内务府了么,那可是九哥手上一半儿的产业了呢。” “啊?有这事儿?”婉宁更加高兴,她原本也打算找着路子给九阿哥散散财,免得日后被老八盯上。想不到九阿哥自己不声不响的全办了,哈哈,最近还真是事事顺心,看来该找个时间,给京城的寺庙捐些香火钱。 老十急道:“可不是嘛,皇阿玛说那些商行起码值五百万两银子,捐得他乐呵得,直接给九哥封了郡王爵。九嫂,九哥是不是傻,郡王爵哪值那么多钱?就那点子俸禄想要回本起码得上百年了。” 看着一心为他九哥钱袋着想的老十,婉宁挺为九阿哥感动的,他给老十倒了杯茶:“十弟啊,这账哪能这么算。爷捐出这些茶行的初衷是为了百姓嘛,爵位完全是意外之喜。再说了,府里最不缺的就是银子,拿不缺的东西换个缺的爵位,不是很划算吗?你问问那些有钱人,五百万两换个郡王爵,他们怕是能抢破头。” 老十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挺有道理的,顿时松了口气:“九哥没吃亏就好。” “九爷倒是担心你这直来直往的性子才容易吃亏。” “哼,爷的拳头硬着呢,谁敢叫爷吃亏?九嫂,不是我说,九哥才是真傻,一点点恩情他能惦记一辈子,日后你可得看着他点儿,别让他叫人骗了。” 婉宁深表认同。 解决了心中大事,老十又想起了另一件小事:“九嫂,府上做蛋糕的厨娘能不能让弟弟借用两天啊?” “啊?” “诺敏给弟弟做了一次,味儿可真不错,但昨儿她想做,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了。在厨房跟自己较了一天的劲儿,所以,弟弟就想,让你府上的厨娘再去教她几次,九嫂不会舍不得的吧?” “这有什么,一会儿我便让谷雨收拾收拾跟你入宫。” 老十顿时大喜:“谢谢九嫂。” 只是进宫两天而已,谷雨略作收拾就上了马车。老十得婉宁解惑,甚是愉快地将他九哥失了大笔钱财的事儿放到一边。千金散尽还复来,好男儿就该如此豪气才成。 “十弟。”马车刚行行到宫门口,就被人拦住了。 八阿哥顶着寒风翻身下马:“你到哪儿去了,叫我一通好找。” 老十奇道:“八哥?今儿大哥不寻你么,你怎么还有空来找我?” “嗯,他很是在意九弟封爵之事,拽着我念了许久,叫我搪塞过去了。刚刚收到消息,三哥纠结了一帮子文臣到乾清宫请见,要皇阿玛收回成命,咱们快去帮九弟一把。” “收回哪个成命?皇阿玛可下了两道圣旨呢。” “两都要,一说不能以银钱换爵位,二说九弟没正经办过差,突然升任二品大员太过草率,劝皇阿玛三思。” “三思个屁,我看他就是眼红。”老十脸红脖子粗,立刻就要发作,嘱咐了车夫一声,跟着八阿哥就往乾清宫奔去。 第241章 裘先生挡路 兄弟两一路走得飞快,只是还没进第二道宫门就又被拦了。 他的幕僚裘先生俯手作揖:“见过八爷,十爷。” 老十连忙把他扶正:“原来是裘先生啊,先生这是要出宫?” “不,属下是特意在这儿等十爷您的。” “啊?” “十爷和八爷这是打算去乾清宫与三爷的人辩上一辩么?” 老十撸了撸袖子,一脸匪气:“三哥就是没事找事儿,肯定是爷太久没动手,所以皮又痒了,看爷怎么教训他。” 八阿哥忙道:“十弟,我可不是叫你去打架的,这样的话,你还是别去了。” 裘先生赶在老十前头开口:“十爷不能去,八爷也是不去为好。” “这是为何?” “就是,裘先生,那可是我九哥应得的。” 裘先生摸摸自己短短的胡须:“请问二位爷,三爷请谏乾清宫的消息是如何来的?” 八阿哥瞬间变色,忙对裘先生做了个揖:“是我莽撞了,多谢裘先生提醒。” “八爷不怪老朽多管闲事便好。” 老十一头雾水:“到底怎么回事儿?” 八阿哥附到他耳边小声道:“消息来自哥哥埋在宫里的暗桩,三哥进谏之事,咱本该不知的,若是贸然前往。怕是皇阿玛便该知道乾清宫里有暗桩了。” “八哥你可真行,乾清宫的人都能收买。”老十竖了竖大拇指,然后又急道:“那九哥怎么办?唉,这要是大哥的暗桩多好,被拔就拔了吧,左右跟咱没关系。” 八阿哥:...... 他暗自庆幸,好在没有把这锅甩到大阿哥身上,不然十弟肯定就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了。 裘先生却是老神在在:“十爷放心吧,皇上既然已下圣旨,九爷这爵位和差事就绝对跑不了。据老朽所知,皇上招人对九爷之事商议了两天,部署好了那边的一切,岂会因三爷几句话而改变。” 老十想想也是,拍着巴掌道:“对哦,皇阿玛可不是耳根子软的人,哎,虚惊一场。” 八阿哥擦擦额头上跑出来的汗:“对不住了十弟,是哥哥太过小题大做了点儿。” “没事没事,八哥也是为了九哥嘛。” 对九哥好的人,就是他的朋友。他拉了八阿哥的手:“左右已经进了宫,不如去阿哥所坐坐啊。裘先生,一会儿让厨房炒几个小菜,咱三好好喝一杯,好生合计合计九哥这趟差事儿。对了,现在三哥在乾清宫,那九哥呢?哪儿去了?” “九爷在坤翊宫,十爷,可要着人在外头候着?” “嗯,派个人去守着吧,等九哥一出来,就给领到阿哥所去。” 看着一心为九阿哥操心的老十,八哥艳羡不已,自己办差这么多年,可从没见十弟这么上心过。当然,九弟对十弟的事也特别上心就是了。 果然如裘先生所料,三阿哥的劝谏康熙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还好生地将他训斥了一顿,灰头土脸地赶出了乾清宫。 消息传来的时候,八九十三个阿哥和裘先生已喝得红光满面,闻言又干了一大杯。 于是,夜半三更的时候,金明便带回了九爷已喝醉,宿在阿哥所的消息。 等了半天的婉宁揪着被单生了好一场闷气,眼看分别在即,不知道睡一晚少一晚吗? 作为本朝第三个郡王,九阿哥的身份陡然便尊贵起来,到府上道贺的人是一波又一波,还问何时开流水席庆贺。 有些人曹管家直接打发便好,可有些身份尊贵的就得婉宁亲自出面了。好生招待的同时,还得给人家解释,九爷着急赴任,这流水席就不开了,多谢xx的关心云云。 一天下来,口干舌燥不说,心情也不甚好。 因为还有不少人是来送姑娘的。 比如果毅公的福晋领来的就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说是她的娘家侄女,还和十阿哥有着九曲十八弯的亲戚关系。仰慕九爷已久,请一定笑纳。 再比如她自己的大伯母勇勤公福晋领来了一个娘家外甥女,生得甚是妩媚。她大伯母一脸忧心地拉着她的手,不顾她身上陡然起的一层鸡皮疙瘩,亲切地道:“婉宁啊,这女人啊,把男人的心攥在手里是最重要的。九爷本就身家丰厚,如今还地位尊崇,想打他主意的女人肯定不在少数。所谓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要有个自己人帮衬才行啊。莹莹听话又懂事,最适合不过了。” 再比如...... 总之两天下来,婉宁积了一肚子的气。 但她也舍不得对九阿哥发火,因为再过一天,九阿哥就要远赴西安了。 第242章 送别 十二月初四一早,九阿哥一大早便穿上朝服,他要进宫拜别康熙,然后自德胜门出京。婉宁率着府中众姬妾和重要管事与九阿哥话别,时辰不早,其实也说不了两句。 婉宁将一件石青色绣四团五爪行龙纹的披风给他系上:“爷,一路顺风。” 九阿哥拭去她不知何时挂在脸上的泪珠,笑道:“怎么这么离开爷哟,不是应了你,开了春就派人来接你么?” 婉宁忙道:“我这是叫风吹出来的泪。” 被冷落已久的二姨娘并四个早已失宠的通房早没了当初的威风,规规矩矩地立在一边,看着这一幕心酸不已,却半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多说。 今时不同往日,福晋才是爷的心尖宠,她又管了家,自己的吃穿用度可全凭她的心意了。虽说以前有些积蓄,可谁又愿意坐吃山空呢。 “好了,爷真要走了,你快进屋吧。”胤禟交待了一句,转身便想离开,结果还未走出二门,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便扑了出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道:“爷,爷,你走了我们母子俩可怎么办啊?” 婉宁一愣,这才发现这是三姨娘。 水仙落后几步,见到这一幕,吓得抖若筛糠,跑过去拖她:“姨娘,姨娘,你怎么又犯病了,没人要害您和您的孩子。昨儿孟大夫还刚给你诊断过的,小世子很健康。” 九阿哥大喝道:“什么小世子?” “九爷息怒,打从三姨娘怀了孕,她便认定自己肚子里的是小世子。奴婢们若不这么称呼,她便会大发雷霆。” “谁准的,她生的孩子是世子,将福晋置于何地?日后再这般胡言乱语,全部拔了舌发卖出去。孟大夫呢?” 还是躲不过啊,站在很后头送行却一直缩小自己存在感的孟大夫无奈地走上前来:“属下见过九爷。” “三姨娘这样多久了?” “说不上,偶尔发作一阵,但她的身体及体内的孩子都非常健康。” 九阿哥看着疯疯颠颠的三姨娘很是无语:“这叫健康?算了,你且好生照顾着吧。婉宁,回头进宫求个太医出来给她看看。” “爷放心,我知道的。”婉宁看着三姨娘这样也挺忧心,这瞧着怎么有后世产前抑郁症的情状啊,大清朝可没这病啊。眼下离孩子出生还有三个多月,这能撑得到那时候吗? 三姨娘尖叫出声:“不,爷,别把我交给这个女人,她会害死我的孩子的。她生不出儿子,哪能看着我的儿子霸了世子之位,求您了,您带臣妾走吧。” 胤禟磨了磨后槽牙道:“你放一百个心,以你的身份,便是生下庶长子,他也没有当世子的资格。爷的世子,只能是福晋肚皮里出来的,所以福晋压根用不着嫉妒。爷不管你听不听得懂,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是他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若是不能,爷也不会只得这一个子嗣,你少在这里胡乱攀咬。来人啊,把三姨娘给我压回梅苑好生看管,若再将她放出来,梅苑的奴才便一个也不用活了。” 冷酷无情的话让所有人都激灵地打了个寒战,同时也意识到了婉宁现在的地位究竟有多牢固。 九阿哥却是不曾在意,给了婉宁一个安抚的眼神,转身便出了门。 大清早的闹了这么一出,婉宁颇为郁闷,但又不能放任三姨娘不管。只得让翠环过去看顾着,自己则匆匆坐着老涂的马车去了德胜门。 德胜街上的人各行其事,对于新晋义郡王今日要去西安赴任之事豪无所觉,该备年货备年货,该进梨园的进梨园,与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婉宁只能安慰自己,北京人见惯了大阵仗,所以对此已经麻木了。 结果刚安慰完,便见初晴匆匆跑来:“福晋,得亏奴婢昨儿在茶楼预定了位置,不然今儿指定抢不着了,快走吧,不然那位置再叫人抢去,您便只能站在这街上等了。” “预定什么位置?” “当然是给咱们九爷送行的位置啊。您不知道,京里这些女人听说九爷出行有多疯狂,你瞧瞧二楼这些靠窗的地儿,别说茶馆,便是客栈都已经全叫人包了啊。” 婉宁:…… “九爷这么受欢迎的吗?以前我怎么没觉得?” 初晴掩着嘴笑:“是是是,您不觉得,嘿,合着您出嫁前没这么干过似的?别懵着了,快上去吧?” 第243章 男色招人 婉宁石化,在原身的记忆中翻了翻,还真发现了自己站在茶楼上冲九阿哥扔荷包的画面,顿时想一头撞死,只得狡辩道:“我说的是平时与九爷也没少出街啊。” “福晋,偶尔一两回出行,这些女子上哪儿得的消息?今儿可不同,九爷封了爵又要去赴任的消息早传遍了,可都在这儿守着呢。奴婢给您备了茶水点心,一会儿你可得使点儿力气,把这荷包扔到九爷怀里才行。” 说着还掏出了四个色泽不一的荷包,上头清一色的绣着鸳鸯戏水。 婉宁嘴角抽了抽:“你准备得可真够全乎的。” “那是。”初晴骄傲地扬了扬小脑袋。 看得婉宁想打人,还丢荷包呢,她没丢把剑过去就不错了。 跟婉宁惯吃的点心比起来,这茶楼的只能算差强人意。但婉宁一大早就起来送九阿哥出门,到了这会儿还没用早膳,自然就不嫌弃了。 茶足点心饱的时候,几个小丫头兴奋起来:“福晋快看,九爷来了。” 其实不用提醒,婉宁也已经听到了整条街骚动起来的声音。 婉宁忙探出头去,便见九阿哥骑在高头大马上远远行了过来。如果忽略街道两边使命冲他招手的姑娘们,这一行人压根儿就不像二品大员出行,想像中百官相送,百姓夹道的盛景一概没有。整个队伍就稀稀拉拉的三十来人并两辆马车。九阿哥一脸威严,眉峰微微蹙起,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 可这并不减损他的美貌,不知打哪丢来的荷包和绢帕时时从两边窗户落下,婉宁甚至听到了痴痴的笑声。 “天哪,义郡王好俊啊,” “貌比潘安已经不足以形容了。” “好在我今儿在这早茶,不然岂不错过了,义郡王看我快看我?” “啊,他看我了,好幸福。” “呸,义郡王方才明明看的是我。” ...... 婉宁一头黑线,不是说清朝崇尚汉学,女子都特别坚贞吗?怎么还有当街垂诞男色的?还有那个笨蛋,知道自己招人不知道躲马车里去吗? 便在这时,某个笨蛋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怨念,抬起了头。 隔着至少三十米的距离,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胤禟抬了个笑脸,冬日的暖阳斜斜照射在他的脸上,为他的笑容渡上了一层微光,顿时又引来了另一波的尖叫。 越发多的女子小玩意飘向九阿哥,眼尖的婉宁甚至发现了一件水红色的肚兜,顿时无语凝噎。 这比传说中掷果盈车的画面可有冲击多了。 初晴已经骂开了:“哪来的狐媚子,居然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来。福晋,您别气,这般孟浪的女子不是暗娼便是寡妇,这样的女人才入不得九爷的眼呢。” 婉宁无语:“初晴,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生气了?” 你不气?“ “你不都帮我气完了吗? 初晴:...... 她一股脑儿的将荷包塞到婉宁怀里:“福晋,快扔。” “才不要。”当街跟一群女人抢老公,这也太跌份儿了吧?婉宁作势要将荷包还回去,却听白露到:“来了来了,九爷就要到楼下了。” 婉宁动作一凝,初晴瞅准机会推了她一把,手上玉粉色的荷包便呈抛物线飞了出去。 她忙扑到窗边,不错,扔过头了,荷包着陆的点大概会在九阿哥前头。她顿时松了口气,结果九阿哥却突然飞身而起,伸手抓住堪堪落下的荷包又落回了马上。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街道上女子的尖叫声差点掀翻了屋顶。 在这一片尖叫声中,胤禟抓着荷包冲她扬了扬手,然后珍视地放进了怀里。 婉宁:…… “啊啊啊,那个荷包是哪个贱人的,居然敢跟本小姐抢人?” “看,在那茶楼上,穿黄衣的那个,哎哟,也是个大美人啊。” “美人也不行,义郡王都没看我一眼呢,凭什么接她的荷包?” “哎哟我的大小姐,您可别闹了,那是义郡王妃。人家夫妻恩爱的你闹个什么劲儿哟?” “义郡王妃?怎么可能?不是说那个无盐女不受宠吗?” “您那都哪个年代的老黄历了,再看看人那张脸,那是无盐?那咱叫啥,歪瓜劣枣吗?” …… 因这一露脸,婉宁所在的茶楼也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九阿哥一行人渐渐远去,婉宁却只能被困在里头。好在身份尊贵,茶楼的掌柜知道轻重,给她单独开了个包间,没让任何人打扰。 好不容易人潮散去,婉宁这才得以打道回府。一路上,香帕荷包无数,还夹杂着无数红梅,将整条街道弄得无比暧昧。 初晴甚不放心地道:”福晋,九爷如此招人,到了西安若是有女子投怀送抱可怎生是好?” “小小年纪怎么总是操心这个?爷若是要纳妾,我在他身边莫不是还能拦住不成?别紧张,顺其自然,该是你的躲不掉,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的。老涂,进宫。” “福晋,您进宫做甚?” “当然是去寻个太医给三姨娘瞧瞧啊,上回她昏迷着,也不知她情况这么严重。孩子可还得三个多月才出生呢,不给她看好来怎么行?” 初晴跺脚,却也说不出叫她别管三姨娘的话来,只得在心中叹气,自家福晋这般善良,日后可怎么办才好? 第244章 相思 坤翊宫 雍容华贵的宜妃又恢复了往日的精气神,等婉宁问完安才慢条斯礼地放下茶杯:“本宫以为,这坤翊宫你这辈子都不会踏足了呢!” 婉宁道:“如果可以的话,婉宁自然也不想来。毕竟每次与娘娘见面,都称不上愉快。” “怎么?胤禟没在,母妃都不愿意叫了?” “九爷便是在,我也不愿叫了。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会是娘娘这般模样的。” “你......”宜妃变了脸色,但不知想到什么又把火气给压了下去,只语气也变得冲了起来:“不想来就给本宫滚,当本宫稀罕么?” 婉宁双手一摊:“没办法,事关九爷子嗣,只能请娘娘援手了。” 宜妃狐疑地看着她的肚子:“你怀上了?” “不是,是完颜氏,已经六个月了。但是她目前脑子似乎不太清楚,总觉得有人要害她的孩子,所以还请娘娘下一道懿旨,再拨一个太医前去伺候着,也好宽宽她的心。” “胤禟家大业大,不至于连个大夫都请不起吧?” “利益相关,婉宁不想沾手。毕竟完颜氏现在的状况,孩子想要顺利出生怕是不容易。若是真有个意外,我却难逃嫌疑。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儿,我可不愿意干。但是娘娘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你的亲孙子,没人会怀疑你的。” “你倒是精乖了许多。” “吃一暂长一智,总不能一直都毫无长进吧。” 桃红听着这婆媳俩的机锋,很是捏了把汗,这般针尖对麦芒的,可别又吵起来了,义郡王可才出京城呢。 她紧张地盯着脾气火爆的宜妃。 宜妃却是对她招招手:“桃红,太医院里哪位最擅长给孕妇看诊?” “回娘娘,应是卢大夫。” “那就拿我的牌子去,请卢大夫走一趟吧,若有必要,让他在义郡王府住三个月便是。告诉他,只要完颜氏顺利生产,本宫重重有赏。” 桃红松了口气,没吵起来就好,忙不迟迭地应了就要出门。结果又被宜妃叫住,让她挑一个靠谱的嬷嬷一并送去,她自己挑的人品行似乎都不怎么样。 当然,婉宁在这儿,她是绝不会承认自己看人的眼光不行的。 于是,婉宁带了装着太医和嬷嬷的马车,满载而归。 一回府,她便带着人直奔梅苑,今早大受打击的三姨娘正躺在床上休息,见到婉宁带人进来,立刻一脸惊恐地坐了起来。 那么大的肚皮,一咕噜起身的动作吓了婉宁一大跳,忙道:“你慢点儿。” 完颜氏一脸仇视:“谁要你假好心,指不定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我告诉你,我绝不允许你伤害我的儿子。” 婉宁:...... 卢太医揍了揍眉,这个孕妇似乎很有攻击力啊。 初晴气呼呼地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福晋,您就不该管她。” 婉宁道:“三姨娘,我没兴趣对你的孩子动手,不过你应该也不会信。所以本福晋决定不管你了,这是宜妃娘娘赏下的人和太医,日后你有什么问题,只管跟他们提便是。古嬷嬷,这里交给你了。” “福晋放心,老奴定会看顾好三姨娘的。” 完颜氏很是狐疑,梗着脖子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是诓我的?谁知道这是你哪里找来的野大夫?” 直到古嬷嬷掏出了懿旨,完颜氏这才略略放了心。 婉宁懒得再管她,吩咐了几句后便领着初晴走了出来。 初晴还是气呼呼的,她就没见过三姨娘这般不知好歹的人。婉宁瞧着她腮帮子鼓鼓的模样笑道:“好了,她是病人么,咱们跟她计较做甚?” “孟大夫可说了,她身体好着呢,奴婢瞧着,她根本就是借病逞凶。” “初晴,精神病也是一种病。三姨娘大概自己也察觉到,她日后怕是再难得到九爷的宠爱,所以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紧张些亦是情有可原的。” “但是福晋不觉得她太过份了吗? “是挺烦人的,但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让她自己把自己给吓死吧。好歹如花似玉的一个小妇人呢。” 初晴:...... 把三姨娘扔给太医和宫里来的嬷嬷,婉宁很是松了口气,她决定开始准备蛋糕的推广之事。最好能在第三家分店开出之前就让这蛋糕火一把,这样才能卖到高价。 她本以为自己能心无旁骛地投入到事业之中,奈何九阿哥的音容笑貌却总是时不时地从脑海中冒出来搅局。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九阿哥而害相思,但事实却是,她竟已开始失眠了。 习惯的力量太过强大,没有了九阿哥的被窝似乎都冰冷了许多。 第245章 老十家的搬家宴 晕了好几日,婉宁才缓了回来,又费了两天时间,敲定了蛋糕的推广计划。 她拿着计划书去宫里寻诺敏,两人如此这般细细商量了一番,终于敲定了所有的细节。 诺敏眼光发亮:“好啊九嫂,你居然借着我的搬家宴给你的蛋糕做宣传,不给我一大笔宣传费我可不依。” “咱俩这交情,讲银子多伤感情啊,我给你分三层干股好不好?” 诺敏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九嫂,我就随口这么说笑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 婉宁抿唇笑道:“这三层干股可不是白拿的,十弟妹也知道,爷远在西安,没三年回不来。明年开春了,我就会跟着过去,这店开了总得有人看顾不是,前头那一家有五嫂,这一家可不就只能靠你了么?” “你也要去西安?” “应该是的。” 诺敏顿时羡慕不已:“真好啊,今年你刚去甘洲走了一圈,明年居然又能出门儿去玩。” “等十弟日后去地方上任职,你就也有机会了。” 诺敏叹道:“难啊。” 毕竟除了大阿哥和九阿哥,其他的皇子还真没有过去地方上任职的先例。而要老十放下公务带她出去玩,似乎也不太可能。 妯娌俩很快跳过这个话题说起新店和蛋糕。 远行遥不可及,但这茶坊分店却是近在咫尺,诺敏决定先抓住眼前的。最后两人敲定,婉宁出奶茶和蛋糕的方子,诺敏着人管理,有问题也由她来解闷。成本三七分,利润自然也是三七分。 很快就到了老十搬家的日子。 寒风料峭,宴席选在了巨大的浩然厅里。 数座屏风将偌大的宴会厅一分为二,却不见席面,无数小桌子放在其中,上头有叶子牌和马吊。当然还有各种棋,几张美人靠上还放了话本儿。靠墙和屏风下摆了两排长条桌案。数十米的桌案上,各式点心冷盘五彩纷呈。身着大红色比甲的丫环们穿行其间,捧着的不是热菜便是热饮,很有后世宴会的味道。 而其中,最新颖自然便是蛋糕了。 不得不说,谷雨真的是天才,各色果酱和奶油完美结合,还弄出了褒花和图案,甚是吸人眼球。 每一块大蛋糕都被切成小块,旁边放着银质的小叉子,方便客人们取食。 五福晋最是捧场:“哟十弟妹,这是什么呀,瞧着怪漂亮的。” “尝起来味儿更好,五嫂试试?”诺敏取了把银叉子递给她。 奶油入口即化,蛋糕绵软香甜,五福晋一口就爱上了,忍不住又吃了两块:“这也太好吃了吧?” 与之交好的七福晋颇为狐疑,跟着吃了一块,然后就停不下来了。女眷们见有人开了头,按着各自的圈子三三两两的取用起来,自是称赞不已。 诺敏入京多年,但却不善交际,所以今儿来的都是老十的亲戚和想与他交好的大臣。 不过,老十刚被封了贝勒,存心与他交好的大臣不少,得亏浩然厅够大,不然人挤人的,怕是就该闹出笑话来了。 有吃有喝又有得玩,想吃什么吃什么,比宴会席上顾着礼仪只能夹面前那几盘子菜可自在多了。 各家女眷交口称赞,四福晋钮钴禄氏笑道:“草原上的宴席果然别开生面,比咱只知道大桌吃饭,饭后听戏可要热闹多了,十弟妹怎么不早早把这宴会搬出来,让大家伙学学啊?” 诺敏笑道:“四嫂,咱们草原上流行篝火晚宴,喜欢载歌载舞的吃烤肉,可没这么多花哨。今儿这宴会啊,是九嫂想出来的。” “哎哟,九弟妹可真会玩儿,前头想的那个淋浴房便是连皇阿玛都赞,今儿这宴会模式传出去,又得出名一把了。” 这话有点酸,但是婉宁一点儿不在意,笑眯眯地道:“这不是想让大家伙玩儿得自在点儿吗?左右在家也无事,我便都用来琢磨这些吃喝上的事儿了。” 直郡王妃道:“九弟妹还无事啊?光那茶坊就够你忙的了吧?” “没,我那两大管事厉害得很,现在根本就不用我操心了。” “那可真好。” 这时一个软软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嫂子,先容我问个问题呗。” 婉宁循声望去,见一芙蓉玉面的女子正眨着大眼睛瞅着诺敏,原是七福晋纳喇氏。七阿哥胤佑左腿天生有些瘸,比五阿哥还要深居简出,七福晋亦甚少出门,难得一见。 今儿见她在人郡中开口,众人都有些愣神,待反应过来忙不迭地应了。 第246章 酸 七福晋颇有几分羞涩:“十弟妹,我就想问问,你府上做这蛋糕的厨子能不能送我一个,七爷爱吃甜食,这蛋糕如些好吃又漂亮,他定会喜欢。” 诺敏有些为难:“七嫂,难得你开了口,我本该一口应下的,可这蛋糕的方子却是九嫂捣鼓出来的,介时会是闺秀茶坊的招牌。所以对不住,这厨子真给不得。” 厨子给了,方子不就外泄了? 纳喇氏的父亲法喀是正二品副都统,家里又疼女儿,所以她的嫁妆甚是丰厚,名下田宅铺子不少。自然知道方子的重要性,当下赶紧道歉:“对不住十弟妹,是我这要求过份了。不过既要做为招牌,那闺秀茶坊可是有卖?” “暂时没有,不过十日后,朱雀街的分店开业,就能买着了。” 七福晋露出真心的笑容:“太好了,介时七爷想吃,我着下人去买便是。” 婉宁笑道:“那就多谢七嫂照顾我家生意了。” 直郡王妃忍不住道:“你家茶坊的生意哪还用得着人照顾啊,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吧。” 再瞧瞧今儿这蛋糕,不用等到开业,她就能想像到会火爆到什么程度。想到九阿哥不光年纪轻轻就得了郡王爵,家里还日进斗金,她顿觉今儿这些酒菜点心都失了味道。 同样酸溜溜的还有诚郡王妃董鄂婉眉:“四妹妹,不是做姐姐的说你。这女人啊,还是相夫教子最为重要,你这一心扑在赚钱上,却到现在都不曾生下一儿半女,也难怪宜妃娘娘对你有意见。要我说,还是要多放些心思在九爷身上才好。” 她刻意提高了音量,是以半边宴会厅都听得了这声音,一时间,众人都惊诧地向她。 当然,还有不少飘忽的眼神盯着婉宁,等着看她怎么应对。 诚郡王妃是三阿哥的嫡福晋,亦是婉宁的堂姐。虽然这对堂姐妹成了妯娌,可亲上加亲并未拉近她俩的关系,平时走动甚少,疏远得紧,如今瞧来,果然是真的。 婉宁没想到她能在大庭广众下问说出这种话来,愣了一下方道:“姐姐教训得是,不过九爷如今远在西安,妹妹便是有心也无力了。” 男人都没在家,开的哪门子枝,散的哪门子叶。 众福晋心中切了一声,心道夫妻呆久了果然会越来越像,这诚郡王妃说话做事越发有诚郡王的风格了。 诺敏道:“三哥三嫂一向视钱财如阿堵物,自是不懂咱们对银子的追求。不过有国库可以借银子,倒也不用太过担心,皇阿玛总不好找儿子追债嘛!” 众所周知,三阿哥醉心收藏字画,又招了帮文人编书,花费颇大,如今已朝国库借了二十万两了。 董鄂婉眉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好在五福晋及时岔开了话题,这才没让她当场甩袖走人。 八福晋坐在一边看热闹,她跟诺敏闹了一场,还被迫低了头,满心都是怨气。心想着诺敏不给她端茶道歉,休想她会再理她。她是想得挺硬的,但八阿哥却不想和老十疏远。加之婉宁和诺敏越发亲近,他自然不愿放弃夫人外交。 是以八福晋虽然满心不愿,却无法装病不来今儿这宴席。 眼下瞧着诺敏对婉宁的维护,心中亦不知是何滋味儿。 要是她没帮着阿鸳对付蒙古福晋该多好。 想到郭络罗阿鸳,她就越发郁闷。占着那么好的优势,还有自己和宜妃帮衬,她居然还是让诺敏这个蒙古福晋得了宠。想当初,老十走哪儿便将她带到哪儿,如今可好,自家的搬家宴,她却连出现的资格都没有了。 烂泥就是烂泥,怎么扶都上不了墙。 虽然闹了小小的不愉快,但老十家的搬家宴还是完美地收了官。 蛋糕的宣传亦达到了预期,打听这种新式糕点的人不在少数。经过训练的婢女们回答得无比妥帖,总之,今儿到场的人都知道,义郡王妃的闺秀茶坊又要开新店了,主打的糕点以前闻所未闻,又好吃又好看。 就是有些小贵。 不过贵人嘛,谁又在乎那一点点小钱呢。 送完了所有的客人,已是月上中天。 刚还站得笔直的老十浑身一软就靠到了诺敏的身上:“诺敏,爷,爷好像喝醉了。” 诺敏在心里嗤笑,真能装。但面上却是一副无奈的样子,任由他缠着自己回了房。男人不能饿太久,有张有弛才是驭夫正道。 借酒耍赖的老十终于再次成功上榻,愣是兴奋得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折腾了一夜都没睡。第二天没能下床的诺敏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247章 为爱妥协 自打九阿哥走后,婉宁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害了相思,只要闲着无事,便都是蔫耷耷的。无奈之下,她只能在白天拼命忙碌,这样才能在夜晚有个好眠。 老十的搬家宴上,她多喝了几杯,宿醉之后醒得就有些迟。 初晴听得动静进屋,第一句话便是:“福晋,您可算醒了,五福晋一大早过来,已经等了您好一会儿了?” 婉宁按了按额角:“怎不早些叫我?” “五福晋不让,说您近来辛苦,让多睡一会儿。” “五嫂还真是贴心,快给我更衣吧。” 塔塔拉氏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些不放心:“九弟妹,母妃虽说让咱们不用再去晨昏定醒,但做人媳妇的,真连安都不去请似乎也说不过去,怕是会为人诟病。” 婉宁看了她的腿一眼:“五嫂这是腿好了?” 塔塔拉氏脸色白了白,显然连着几天罚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良久,她长叹了口气:“九弟妹,不怕你笑话。我跟你不一样,娘家式微,我的肚子又不争气,在母妃面前着实抬不起头来。要不是五爷真心护我,我的日子怕是比现在还要艰难。五爷是个孝顺的人,我也不想他夹在中间为难。若真不去给她请安,怕她缓过这股劲又该寻五爷的麻烦了。” 宜妃这婆婆形象可真是...... 婉宁认真想了想,觉得五福晋说得很有道理,她点了点头道:“那五嫂的意思是?” “九弟妹,咱们要不跟太后学,每月挑两天过去吧。太后是初一和十五,咱们就初二和十六如何?” “五嫂这法子甚好,那就这么订了吧。” 不爱九阿哥的时候,宜妃爱咋咋滴,她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可现在,她和九阿哥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自然就得为他多想些。不就是面子工程嘛,跟着做便是了。 就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原主。 但想原主临走时的委托,婉宁又觉得,怕是她也不会希望九阿哥夹在婆媳之间左右为难。唉,怎么有种抢了原主男人的负罪感。 婉宁摇摇头把这种想法甩出脑海。 其实五福晋完全可以不通知她,自己一个人去的。即能在宜妃面前讨个好,又能衬出婉宁的不懂事,这样宜妃就会将矛头对准婉宁,她自己的日子则能轻松一些。 但她没有,还特意跑来约婉宁一起,这让婉宁很是高兴,觉得这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不枉自己拉她一起赚银子。 见婉宁应下,塔塔拉氏也松了口气,又说了会子话才起身告辞。 赶在腊八这一天,闺秀茶坊的第三家分店正式开业。因蛋糕的宣传做的好,刚开张就客似云来,提前做出的蛋糕一个时辰便销售一空,掌柜的收钱收到手软,诺敏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给来做账房的凌文浩交待一声,拎着特意让厨房做的少盐蛋糕进宫去看望太后。 太后也是蒙古人,虽与她不是同一个部落,但在京城却很有他乡故知之感。 最初备受十阿哥冷遇的时候,如果不是太后照拂,她在宫里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虽然诺敏不惧那些奴才,但有人真心护着,感觉自是不一样的。因此在这陌生的京城,她是真的将太后当祖母看待的。有什么好吃好玩的,自然不能少了太后的份。 太后牙口不好,松软的蛋糕非常对她胃口,只是要少放些糖。她让奴才试过各种糖分的,最后发现太后最喜欢的是半糖蛋糕,当然,奶油就免了,老人家吃多了油腻的容易积食。 婉宁想着五福晋的话,也着人送了份蛋糕进了坤翊宫,自己则回了娘家。 马佳氏近来神清气爽,董鄂婉清总算要出嫁了。因着在珍宝斋讹人被十三撞破又被婉宁捅回来之后,齐世总算是歇了让这庶女攀高枝儿的想法,让在合适的庶子中选一合适的人结亲。 一心想嫁得比过婉宁的婉清哪能甘心,马佳氏选了三家人都被她给否了。马佳氏干脆甩手不干,由着那母女俩去折腾,于是在齐世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和一等侍卫隆科多的儿子隆玉柱有了首尾。 隆科多是国舅佟国维的第三子,隆玉柱则是次子,侍妾四儿所生。以董鄂婉清庶女的身份来说,这身份算得相当。但隆玉柱早已娶妻,董鄂婉清嫁过去只能做妾。 虽有些委屈,但隆玉柱的生母四儿在府上屹立不倒,所以董鄂婉清和五姨娘都甚为满意。 第248章 历史大人物 说到这四儿,也算是京城后宅中的一号人物。 她本是隆科多岳父的一名小妾,据说生得身材婀娜,美若天仙,令陪妻子回门的隆科多一眼失魂,彻底为之倾倒。费了许多心思才抢回自己府中,二十年如一日的宠爱,甚至纵容其害死原配赫舍里氏。 虽然不曾扶正,但却比京中无数正妻都要风光。不光内宅由她说了算,便是许多重大场合,甚至宫里的年夜宴,隆科多也是带她参加,处处彰显着她身份的与众不同。虽有嫡长子岳兴阿,但形同虚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隆科多不倒,爵位家财怕都是隆玉柱这个庶子的,压根儿不会有岳兴阿什么事儿。 婉宁便是历史白痴,对于隆科多和四儿这两响当当的人物也不会一无所知。 隆科多,坚定的保皇党,康熙在位之时,他从不曾参与过皇子间的党派之争,是以被康熙倚重,雍正之时,一度位极人臣。而四儿则是历史上有名的坑夫小能手,要不是她太过能作,以隆科多的能耐,怎么可能倒得那么快。 听着马佳氏絮絮叨叨的诉说,婉宁觉得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家居然会和大名鼎鼎的隆科多攀上亲家。 她一时间也不知此事是好是坏,只得试探着问道:“额娘,此事阿玛是个什么态度?” “哼,你阿玛哪次的态度能坚决到底的?起初死活不同意,结果在那小贱人的房里睡过两个晚上后,就什么都应下了。眼下已经挑好了日子,就等着一顶小轿直接让那小蹄子过门。切,以为谁都能当四儿呢,就董鄂婉清那个脑子,到了佟府,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佳氏对于五姨娘母女两简直深恶痛绝,提起这事儿越发眉飞色舞:“佟府是家大业大没错,但隆玉柱一个庶子,又被那四儿宠得一身毛病,年过弱冠也不曾领差。就算将来领了爵位又如何?这母女俩也是绝了,千挑万选嫁到这么户人家里做妾还洋洋得意的,我倒是要看看,她日后能怎么一飞冲天?” 婉宁很想告诉马佳氏,有句话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不过想想隆科多的结局,她又住了这话头。 位及人臣又如何,最终也不过是惨淡收场,据说他最后是被五马分尸的。阖府除了检举揭发的岳兴阿,其他都被贬为奴隶,没入辛者库,隆玉柱想要袭爵,怕也只能做几年美梦了。 “小哥有说什么吗?” “你小哥忙死了,哪有空理会她的婚事,听说后倒是挺高兴,说是与人做妾,还省得置办嫁妆。” 婉宁:...... 因着事关两位历史大人物,婉宁饶有兴致的听马佳氏说了半天的八卦,让马佳氏无比满足。热情地留她吃过午饭再回去,但婉宁惦记着师傅,所以不曾答应,打听了王老先生今儿在源和当铺,便又提了新得的上好绍兴佳酿赶了过去。 巧了,她小哥和王老已经喝上了。 方桌上几个小菜算不得丰盛,但酒味香浓,一闻便知是上上品。 她笑道:“先生这儿的佳酿闻之醉人,看来这绍兴女儿红是多余了。” 王老先生眼睛一亮:“谁说的,今儿不喝不是还有明日吗?” 哲羽则起身给她拉开一条凳子,又拿了个倒扣的杯子递给她:“你酒量太差这酒闻闻便好,还是喝茶吧。今儿不是分店开张吗?怎还有空到这儿来?” “这家店由十弟妹的人全权管理,我就是去凑个热闹而已。” “你倒是对她很放心。” “十弟妹为人坦率真诚,我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小哥你别打岔,我要和王老先生好生说说话,先生,听说您就要起程回乡了?” 王老先生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是啊,半年前就该起程了,却是一拖再拖。还真是怀念啊,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回了乡还能再熬几年。” “先生定会长命百岁的。” “那就承福晋吉言啦。” 婉宁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承蒙先生教导数月,婉宁受益匪浅,感激不尽,请先生受婉宁一拜。” “福晋勿需如此,你天资聪颖,便不是老朽来教,一样也能学会的。” 但婉宁还是执意给他行了叩拜大礼,哲羽也不曾阻拦,还劝道:“王老先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与舍妹虽未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这一拜,你受得的。” 王老先生这才安心受了礼,婉宁又表示等先生走的时候要来相送。 只是等婉宁按着时间来给王老送行时,哲羽却告诉她,王老先生不喜离别的场景,已提前一个时辰出发了。 第249章 过年 年关越来越近,年味儿也越来越浓。 胤禟一行人已行至甘洲,经过一段时间修养的谷满仓白胖了不少,看着也不那么像农民了。他穿了五品知府的官服,深深与胤禟拜别:“九爷一路平安,下官便不再远送了。” 胤禟还是觉得不舍:“谷大人,知府并不是那么好当的,你虽心怀百姓,到底于人际交往一项上是短板。不如跟着爷去西安,爷瞧过你的黄河修缮计划图,只要落到实处,黄河的情况定然会大获改善,介时有爷在,升官发财定少不了你。” 谷满仓打从上任起,受得最多的便是打压,也只有义郡王看重提携过他,他感动不已,却仍是立场坚定:“九爷,下官在这片土地上耗了九年,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这些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九爷的好意,下官只能心领了。” “好吧,若遇什么不平事,尽管着人去西安寻爷。” 甘洲这些年贪官当道,百姓的日子苦不堪言,能有个为他们着想的好官着实不易,他就不再去抢人了。 眼看一行人又要重新启程,谷满仓一拍脑袋道:“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九爷,下官想向您推荐一人。” “嗯?什么人?” “此人名为靳畅,字通河,乃靳辅靳大人第四代玄孙,于治河一事上颇有其先祖遗风,敢想敢做,下官曾经的方法亦多与此人商讨,受益颇丰。” 靳辅,这名儿有点熟,秦道然上前一步,小声提醒道:“九爷,靳大人曾也是河道总督,康熙二十七年,被御史诬告治河九年无功,被免职。不过此案早已翻案,康熙三十五年,朝庭允江南士民所请,在黄河岸边为其建祠,如今他的儿子靳治豫尚在工部任职。” 胤禟点头,就说这名儿怎这般耳熟,原还是个大人物。 他转向谷满仓:“这靳畅是靳治豫的孙子?” “靳畅称其伯爷爷。” 那就是侄孙了,这般大名鼎鼎人物的后人,想来家学渊源,胤禟顿时来了兴致:“他人如今身在何处?” “下官刚刚回来,还不曾见过他面,若是九爷愿意用他。下官见了他后,便着人送他去西安。” “即是人才,爷自然该亲自拜会,金明,传令下去,在甘洲留宿一天。” 谷满仓大喜,九爷如此重视治河人才,看来好友出头有望。 年关越来越近,天气也越发冷了起来。 下雪融雪成了常态,曾在南方生活的婉宁早已失了看雪的兴致,每日里只想窝在屋里不出门。北京的东西怎么这么冷啊? 这般冷着冷着,转眼就到了除夕。 大年三十,皇子皇孙并宗室人家都要进宫饮宴。婉宁上马车之前,不但穿了厚厚的狐裘,还揣了毛茸茸的护手。可往院外一站,还是打了个哆嗦。 初晴颇为担心:“福晋今年比往年怕冷许多,想是掉落莲花池损了身子的缘故,等年节过去,还是要请个太医好生调养一番才成。” 她只是没习惯好不好? 婉宁没和她争辩,加快步伐上了马车。 马车里有炉子,上去就不那么冷了。 不受宠的九福晋成了炙手可热的义郡王妃,且又带着两妯娌入股闺秀茶方,听说五福晋和十福晋都赚了不少。因此以前在宴会中无人问津的婉宁就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虽说身份尊贵,可并不是所有的福晋都不缺银钱的。 跟婉安打好关系,没准哪天她赚银子就带上自己了呢?是以婉宁这个年宴几乎被妯娌们给包围了,好些宗室的福晋也对她甚是亲厚,这让她差点以为自己成了万人迷。 皮薄的五福晋想和她拉几句家常也没能挤过其他妯娌,倒是诺敏凭着敏捷的身手,费了些力气挤到了婉宁身边。 是以这个年宴,婉宁过得甚是热闹。 八福晋见诺敏在,原想往婉宁身边凑的脚步便顿在了那里,她还拉不下脸来,只得暗暗在心里生闷气。自己可是九阿哥嫡亲的表妹呢,这个董鄂氏到底懂不懂何为亲疏? 初一祭祖,没婉宁什么事儿,只在下午的时候,将管家备好的年礼给宫里送了进去。 随大流拜见过太后和康熙,婉宁最终还是往坤翊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而坤翊宫中,宜妃正在训话。 训话的对象自然便是五福晋。今年五福晋给宜妃备的年礼比往年厚了三成,原想缓和下婆媳间僵硬的气氛,哪知竟让宜妃越发不高兴了。 她拧着眉道:“塔塔拉氏,本宫知你好面子,但你也该想想自己的家底。胤祺不比胤禟,他手上就那么几个小铺子,收益有限得很,哪经得住这般铺张浪费?本宫还会挑剔自己儿子的年礼太薄不成?” 第250章 抹布花魁 被婆婆当面说穷,五福晋很有几分不好意思。得亏五爷不在,不然心底还不知怎么难受呢? 好在,今年她也算是能挺起腰杆了,她站直了身子道:“前些年劳母妃担心了,不过您放心,托九弟妹的福,让儿媳入股了闺秀茶坊,茶坊生意甚好,因此今年府上的收益比去年多了不少。” 宜妃皱了皱眉,不爽地道:“莫不是你也要学着她去抛头露面做生意不成?” “怎么会呢?店都是让奴才打理的啊,儿媳把着账和银钱就成了。” 宜妃这才舒服了些。 婉宁便在这时候踏进坤翊宫的大门,刚福了个身,就遭了宜妃一个白眼。婉宁倒是不在意,反正她又不靠宜妃的面色过活。 抽空还跟五福晋对了个无奈的眼神。 她在这边对付婆母,远在千里之外的九阿歌亦是头疼不已。 昨儿个年三十,一帮官员组了个宴请他喝酒,他一时高兴便多喝了两杯,哪知一觉醒来,身边多了个光溜溜的姑娘。 而他自己亦是不着寸缕,姑娘身上分布着些许红紫印迹,而满屋欢爱后的味道提醒着他昨夜的荒唐。完了,这事儿叫婉宁知道如何善了? 床上的姑娘撑着酸软的身子起身,娇软着声音道:“爷,湘湘伺候您更衣。” 说是更衣,芊芊素手却是直接摸向他的胸膛,柔弱无骨地在上头游走。 胤禟满心烦躁,一把将人推开,径自起身穿上自己的衣物。那姑娘几次三番想要上前,但触及他冰冷的眼神,便又缩了回去。眼前这个可不是普通的恩客,惹得他不高兴,便是把自己杀了也没人敢管。 “金明。”扣上最后一颗盘扣,胤禟抬腿便准备出屋。门一开,靠在门上的金明便打了个趔趄,他忙点头哈腰地道:“爷,您醒啦?” 胤禟看了他一眼,不爽道:“屋里那女人怎么回事?” 金明苦着脸:“九爷,奴才昨儿多喝了两杯,便也醉迷瞪了,等醒过神来,您这边已经完事儿了。” 话音刚落,腿上便中了一脚:“爷喝醉了你也醉,那爷要你何用?得亏昨儿塞过来的是个女人,要是一把刀,爷还能站在这儿吗?” “爷说笑了,谁敢啊?” 胤禟越想越气,瞪着他道:“自己滚去领二十个板子。” “是是,奴才这就去。” “去之前把屋里那女人处理了,还有,交待下去,爷不好这口,日后再送来,爷就直接把人送到军妓营去。” 床上的湘湘浑身一震,再顾不得羞怯,手忙脚乱地披了衣服,连滚带爬地扑到胤禟的脚边哭道:“王爷,是奴家伺候得不好吗?求您了,别把奴家送走啊。” 胤禟居高临下地瞟了她一眼:“索然无味,寡淡得很。” 他甩了人便离开,压根不顾身后美人悲痛欲绝的哭声。金明瞧着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亦没什么感触,切,说什么醉仙楼最有名的花魁,他瞧着也就那样啊。这样的货色,群芳楼里要多少有多少,当初爷可都是用了一次便丢开的。 他没甚表情地道:“姑娘请吧,好生离开还能得笔银子,若是作妖,得到的就是一顿板子了。” 湘湘:...... 这男人是瞎的吗? 美貌为器无往不胜的花魁快疯了,想当初,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留仙裙下,她和鸨妈妈待价而沽,好不容易等来了这最有权有势的男人——当今皇上的第九子,新封义郡王。费了多少心思才得的伺候他的机会,本以为从此一鸣惊人一飞冲天,便是不能捞个郡王妃当当,凭她的美貌,当个庶福晋也绰绰有余。 哪知一夜过去,竟让人像快抹布似的丢开了。 这让她情何以堪,还有这个狗奴才,居然都不正眼看她。也对,无根之人,看了也是白看。 她抹了泪,心里盘算着绝不能就这么被赶走。 金明也不催她,他还得找人煮碗避子汤让她喝了呢。这事儿他干得多了,要不是这样,当初在京城,怕是九爷的孩子多大的府邸都装不下。 胤禟回到总督府衙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洗澡,他是走回去的,早晨冰冷的空气让他冷静不少。 这里是西安不是京城,他睡了个女人的事儿,怎么也能将婉宁瞒得死死的。再则,他虽应了婉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但也真没把这当成禁令,男人嘛,自是免不了逢场作戏。 他只是觉得奇怪,想到早上那女人的脸蛋和身材,虽算不得绝色,但也算得上上等了。可不知为何,看在他眼里却跟一团死肉没什么区别,哪及得看到婉宁时的半分悸动。 莫不是心里认准了一个人,身体也会做出同样的反应么? 他顿时对八哥对表妹的喜欢产生了怀疑。八哥口中爱表妹爱得死去活来,但庄子上养着的几个美女却总能三不五时地得到滋润,啧,难不成是因为他还没将婉宁弄到手。 说起来,打从半年前婉宁跳莲花池以后,他就没碰过她了。好不容易等得她松动,结果腰又受了伤,伤还未好,他又来了西安。 唉! 他将自己整个儿的沉入水中,试图将婉宁从他脑海中赶走。 因为光是这般想想,他的某些地方便自然地做出了反应,果然欲求有些时候是会只针对某个人的。 想清楚这点,胤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京城开春晚,再加上路上耽搁的时间,他至少还得再当两个月的和尚。 第251章 初二回娘家 正月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 董鄂府已是一片喜气洋洋,虽是作妾,但隆科多也给足了齐世面子,请了自家老爹佟国维亲自上门提亲,保证以贵妾之礼相待,绝不会叫董鄂婉清受委屈。这让董鄂齐世很是受用,五姨娘和董鄂婉清的腰杆又挺直了许多。 婉宁给齐世和马佳氏请了安,除了比往年更厚几分的年礼外,还有一套给齐氏作的衣服并一套给马佳氏的头面。 都是难得的好东西。 二老虽然不缺,但也乐得见牙不见眼的,女儿孝敬的东西,自然跟别个不同。 齐世笑眯眯地看着这个给她长脸的女儿:“当初阿玛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这不果然就当上郡王妃了。义郡王如今可是河道总督,啧,哪个皇子的差事有他的体面?” 婉宁也笑道:“爷一直不曾领差,女儿也没想过他会这么快得到爵位,还是郡王爵。” 想到那送到内务府的十八家茶行,婉宁更是松了口气,真诚地希望九阿哥日后一心为公。这样便是他想给八阿哥当钱袋子也不可能了。 “日后你可得好好跟义郡王过日子,不能跟之前似的任性了知道不?” “阿玛放心,女儿晓得的。” 齐世正待再说两句,外头一个丫环走了进来:“奴婢见过老爷太太,郡王妃。” “青杏,你过来作甚?” 青杏是五姨娘的贴身丫环,她看了马佳氏一眼,有些怕怕,但想到五姨娘还是顽强地地开了口:“老爷,五姨娘说六姑娘的嫁妆薄了些,头面首饰也少,怕是嫁到佟家会丢人,请您过去看看。” “当个妾不就够丢人了吗?还能丢到哪儿去?”马佳氏掩着嘴笑得毫不遮掩,被齐世瞪了一眼才收敛了些。 齐世虽不像女人似的爱攀比,但是两个女儿的亲事摆在那,一个是义郡王的嫡福晋,一个却只能给隆玉柱这种白身作妾,便是佟府门弟再高,他也嫌丢人。 但是嫡庶区别本来就大,加上婉清那个不争气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宁宁,阿玛过去看看,你先跟你额娘聊一会儿。” “好的阿玛。” 待齐世和青杏出了门,马佳氏道:“啧,宁宁你是没瞧见,就五姨娘最近忙前忙后的那个势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女儿嫁得多好呢。结果就是给个举人都考不中的人做妾,亏得她女儿为了成事儿还未婚先孕,若不是你阿玛在朝中站得稳,人家要不要她还两说呢。” 婉宁一愣:“怀上了?” “那可不,要不便是作妾也没有这么急出嫁的理儿啊。那女人急吼吼的想多要嫁妆,可不就是想给她女儿撑腰么,只是可惜啊,她到现在还没整明白,你阿玛他压根儿不管钱。” “那小哥最近可有得烦了。” 阿玛要给董鄂婉清添嫁妆肯定不会找额娘,不然还不定怎么被讥讽呢,而且也抠不出多少,定然满足不了那母女俩的胃口。到头来,这主意肯定就只能打到小哥的头上。 马佳氏翻了个白眼:“可不是,搞得你小哥都不爱在府里呆了,不然今儿这种你定然要回来的日子,他哪还肯避出去?不过你放心,午饭时候你小哥定会回来陪你的。” 婉宁甜甜一笑:“小哥不回来也没事儿,我去找他便是了。” “净瞎胡闹,大年初二的你跟你小哥在外头吃饭,还不知要给人编排成啥样儿呢。” 婉宁吐了吐舌头。 马佳氏吐槽完自家的小妾和庶女,又有些忧愁地道:“九爷得爵是好事儿,但是宁宁,要夫贵妻荣也得郡王爷把你放在心上才成啊。如今你还未生下小阿哥呢,郡王爷便一走三年,你可如何是好?” “额娘放心,爷应了的,开春便将我接过去。” “真的?” “比珍珠还真。” 马佳氏连忙双手合十:“哎哟喂可真是老天保佑啊,你都不知道,自打郡王爷出了京,额娘这心啊就没安过,现在好了,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婉宁失笑,心中涌起一阵暖暖的感动,有母亲的人生可真好啊。 午饭时分,哲羽果然出现在了家宴上。 齐世知道哲羽不待见五姨娘母女俩,如今又指望他掏银子,所以五姨娘和董鄂婉清都没能上桌,倒是让婉宁安安静静地和家人吃了餐团圆饭。饭后,齐世想叫住哲羽,结果这一双儿女吃完饭就一起跑了,说是备了礼物要托人带去给哲贤。 哲贤今年头一回外放自然不能回家过年,也只能靠礼物传递兄弟间的情谊了。 他无奈不已,转头又对上马佳氏了然的表情,顿时一阵气闷。 婉清这个不争气的,但凡嫁得稍好一点儿,他在这家里也不至于连给她说句话的底气都没有。 想想出息的大闺女,董鄂齐世不禁开始怀疑五姨娘的智商。 书香世家教出的闺女,怎么给人作妾还能这般高兴的,婉清不会真是叫她给养废的吧? 第252章 指婚风云 三天新年一过,康熙就开始给儿子们弄福利了。 头年选秀留牌子的秀女不少,他瞅着家世容貌准备给儿子们指过去。 当然,女人这种东西,那可都是有偏好的,为免儿子们不满意,他将这消息往后宫里稍稍透了那么点儿。 小子们,有看上的姑娘赶紧说,不然指到了其他兄弟家,可没地儿哭去。 于是不知不觉中,沉寂了几个月的后宫再度热闹了起来,小太监小女们手上的活钱也变多了。 坤翊宫 小宫女道:“娘娘,八福晋来了。” 宜妃觉得奇怪:“绮彤怎么这时节进宫了?莫不是八贝勒瞧上了什么人?” 桃红冷静地道:“不可能,倒是八福晋自己看上了哪个家族式微又相貌普通的概率大些。” “倒也是,请吧。” 结果两人都猜错了,八福晋一进来就哭倒在了宜妃的怀里:“姑姑,胤禩又要纳妾了。” 宜妃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这是选秀,皇上给指的。所有阿哥都有就落了胤禩,你让别人怎么想他?怎么想你?莫不是嫌你这大清第一妒妇的名声还不够响亮么?” 八福晋抹了把眼泪:“只要能与爷倾心相守,担这些许虚名又算得什么?” “他既应了和你倾心相守,那府上多几个女人又有何关系,难不成八贝勒府上已经抓襟见肘到几个小妾都养不活了吗?这样的话,桃红,给八福晋支五百两银子,这两小妾的花销本宫给出了。” “姑姑,您明明知道绮彤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本宫还不知道你。这选秀本宫也能做那么几分主,会给你府上挑那没背景又容貌不显的。” 八福晋小声道:“迟了。” 宜妃一愣:“什么意思?” “侄女儿刚给太后请安,太后让我见了两个秀女,长得是一脸狐媚。姑姑也知道的,年前表嫂刚往府上送了两个狐狸精,这要再添两个,侄女的日子可还怎么过啊?” 宜妃眼睛都瞪大了,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她没理会她的哭诉,紧紧地盯着她问道:“所以你干什么了?” 八福晋一梗,声音越发小了下去:“侄女儿给回绝了。” “回绝了太后的旨意?” “嗯。”声若蚊呐。 “你怎么回的?” “就,就说那两秀女脸没二两肉,瞧着福薄,没那福气服侍八爷。” 宜妃气得倒仰,一口气没抽上来差点厥过去。桃红也顾不得震惊了,忙上前帮宜妃顺气。好一会儿她才缓过这股劲,新做的指甲红艳欲滴,指着八福晋骂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太后的旨意也敢拂,打量着她脾气好不会怪你么?这种事你强出什么头,你男人是死的吗?他要打定主意跟你相守,为什么不自己去推了,非要你来。你听听外头都传成啥样了,你那妒妇的名声衬得他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结果呢?” 八福晋不福气:“这后宅之事总不能让他一个爷们儿去周旋吧?” “本宫真是要给你气死了,你今儿到我这儿干嘛来了?” “就,就想求求姑姑,能不能不给八爷指人啊?” “太后你都拒了,还有谁管你?” “这不是皇上还没表态吗?姑姑,您一向得宠,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您帮侄女说说吧,别让皇上下旨赐人,到那时可就真来不及了。” 宜妃心头一紧,她近来在康熙心中的形象直线下跌,可不想因为八阿哥纳妾的事跟他对着干。 她琢磨了一下,拉了八福晋的手劝道:“绮彤,姑姑知道你对胤禩情根深重,不想有别的女人插足。但胤禩毕竟是皇子,他的身边有别的女人只是迟早的事儿,再说了,你还一直无所出,挑个身份低的女人先给他生个孩子也好堵住悠悠之口啊。” 八福晋也知道这个理,可她过不了心里那一关。低头坐在那里,半天也不回一句话。 宜妃头疼,最后只得叹道:“姑姑也只能应你去试试,但你也知道,因着你那两个表嫂,姑姑说的话份量亦大不如前了,你别抱太大希望。” 八福晋这才露了个笑脸:“多谢姑姑。” “谢就免了,日后别拿这事儿再来烦我就是。选秀三年一次呢,你总不能回回都这般闹。” “侄女晓得的。”八福晋口中说得可怜,心中却想:三年后的事情三年后再说,先把眼前这关过了要紧。 第253章 晕菜的老十 为防宜妃反悔,八福晋很快就告辞了。 桃红给宜妃倒了杯茶:“娘娘怎么就应下了?太后除了与五爷和十福晋亲厚些,向来不爱插手后宫之事。给八爷赐人,十之八九是皇上的意思,您去劝,那不是跟皇上对着干吗?” 宜妃一愣:“你怎么不早说?” 桃红:“......奴婢着实没想到您会应下,毕竟给秀女指婚是皇上给阿哥们的赏赐,哪有把赏赐往外推的?八爷成亲都五年了,至今膝下尤虚,皇上怕是看不下去了。” 宜妃越发头疼:“唉,本宫也是羡慕。八阿哥虽然不肯亲自出头,却也由着绮彤闹腾,可见对她亦是真心。皇上若是也允了本宫,本宫只怕做得比她还要过份。” “那娘娘便这般与皇上说吧。” “嗯?”宜妃转念一想明白过来,附着掌乐道:“还是桃红你聪明。” 这般跟皇上说,既能完成绮彤拜托的事儿,又能让皇上感受到她的真心,可谓一举两得。不过跟皇上说话是门艺术,可不能直不愣登地照直说,当然添了太多的弯弯绕也不成,那就显得太心机了。 而在英明的皇上面前,这种小心机根本就瞒不住。 于是,主仆俩就怎么回话研究了起来。 而乾清宫中,老十也在为秀女的事儿奔忙。 康熙满脸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这届的秀女你不要?” “儿子与博尔济吉特氏伉俪情深,暂时不想其他女人插足。” 康熙的表情越发奇怪,看着儿子五大三粗的身板,实在难以相信,他居然会是妻管严。所以康熙斟酌了半晌问道:“你不会是许了郭络罗氏什么,就拿博尔济吉特氏当挡箭牌吧?” 提起阿鸳,老十也有些脸红。当初自己可是把她捧在掌心的,结果突然就变心了。 毕竟是自己先背叛了两人间的承诺,老十觉得不能再让她背锅,于是老实地答道:“回皇阿玛话,儿子已经许久不曾去过阿鸳的院子了。” “所以你这是移情别恋了?” “差,差不多吧。” “朕还当你是个痴情的,不想跟你九哥也差不多,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就是比你九哥会装些。不过朕警告你,你跟你嫡福晋要好可以,回头又看上新人可得把安抚工作给朕做好来,朕可不想蒙古郡王前来为女儿讨说法。” 老十顿时涨红了脸,很想说自己会跟诺敏白头到老的。 但想到曾经他也这般承诺阿鸳,顿时就没了底气,连带的也对自己深深怀疑起来。难不成他真的是个花花公子,只是自己之前没发现吗? 康熙并不知道老十已经产生了自我怀疑,挥了挥手道:“随便你吧,你不想睡女人,朕也没必要非逼着你睡,反正你儿子都有了也不用担心绝后。” “对对,皇阿玛把给儿子的分给八哥和九哥便是,他俩可都还没得儿子呢。” 康熙顿时翻了个白眼:“你八哥夫纲不振,郭络罗氏狗胆包天,连太后的旨意都给逆了,朕才懒得管他这破事。至于你九哥,哼,他府上早都人满为患,外头还那么外室,指到他家,那跟与大臣结仇有什么区别?” 老十乐了:“所以八哥九哥这回也没指人去吗?” 只要不是他一枝独秀,就不会有人说诺敏善妒了。 他向来心思单纯,有什么都写在脸上。那松了口气的表情瞧得康熙无语,挥手打发他走人。 老十事儿办成,自然也懒得久留,乐颠颠的打千告退。浑然不知他刚走他老爹便对梁九功道:“你说,这臭小子对他福晋能长情几年?” 染九功:...... 正月初十,婉宁备了根份量颇足的金镯子,做马车回了娘家。 今儿要给董鄂婉清添妆。 已出嫁的两个姐姐都不曾回家,只让下人送了礼来。婉宁这样算是给足了董鄂婉清面子,让马佳氏念叨了好一通。 婉宁哭笑不得,好不容易哄好了马佳氏,才去了董鄂婉清的院子。 院子里,六十四抬嫁妆满满当当,红艳艳的丝绸裹得喜庆不已。而屋子里头,董鄂婉清的嫁衣却是樱粉色,当人小妾的,便是贵妾也不能着正红,这点便是皇妃们也不能例外。 巳时已经过半(上午十点以后),屋子里的客人却寥寥无几,除了几个长辈外,年轻女子中亲自来添妆的也只有婉宁了。 看来董鄂婉清的人缘的确不咋滴。 婉宁将那根金镯子放下:“恭喜六妹妹了。祝你以后幸福美满,子孙满堂。” 第254章 添妆风波 这年头,子嗣就是在夫家立足的基础。瞧瞧她娘马佳氏就知道了,只要儿女够出息,娘家败落又如何,在夫家照样能横着走。 婉宁挑着应景的祝词随口一说,哪知董鄂婉清瞬间就挺起了腰杆,她得意地抬头,小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屋里有地暖,她并没有穿斗篷。才两个月的肚子啥也没有,但她却扶得很像那么回事儿:“承四姐姐吉言,妹妹一定会的。” 婉宁顿时想到了马佳氏跟她说的话,婉清已经怀孕了。 看着她脸上得意的神色,婉宁不由深深怀疑。她穿的真是保守的大清朝?大清什么时候对女子这么宽容了?看来只要手段耍得好,未婚先孕那就都不是事儿。 董鄂婉清自己都没有当妾不好的自觉,婉宁自然不会替她婉惜,东西送到就打算走人,结果却被拦住了。 董鄂婉清一脸“为你着想”的模样,语气间却难掩幸灾乐祸:“四姐姐,你成婚都已经快三年了吧?” “嗯,你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董鄂婉清手抚小腹:“就是这女人嘛,要想在夫家立足,最最重要的还是要有子嗣傍生才成。小妹我这点是不用操心了,倒是姐姐你,成婚三年都无所出,怕是该为以后谋划谋划了。姐夫如今成了郡王,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日后庶子出生,四姐姐的日子还不定怎么难过呢,小妹真是为你担心啊。” “呵呵,那可真是麻烦你了。”如果你笑得不那么欢,没准我还能勉强信一信。 “姐妹之间哪用说这个话?前头小妹打听过了,从西门出城百里有个沃清道观,求子甚是灵验。不少无子妇人都会赶早前去参拜,四姐姐不如也走一趟?” 婉宁翻了个白眼道:“不用了,毕竟你姐夫又不在家,便是求了也无用。” “也是哦,妹妹怎么忘了这茬儿?”她的语气越发怜悯:“听说外地做官一任便是三年,姐夫这要是连个两三任,等他回京姐姐怕是都生不动了吧?” “呸呸呸。”董鄂婉清打了下自己的嘴巴:“瞧我都说了什么,四姐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婉宁瞧着她唱作俱佳的表演,心道这人生在现代,妥妥的一个最佳女演员,瞧瞧这演技,真是绝了。 她也懒得跟她多说,随便应和了两句出了院子。 董鄂婉清只当她是落荒而逃,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叫你假清高,该。等九爷带着一堆孩子回京,看你日子怎么过?”那时节自己可一定要来看看她哭鼻子的模样才成。 婉宁被董鄂婉清恶心了一把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主院,马佳氏撸了袖子要去找她算账,被婉宁给劝下了:“额娘,她就要出嫁了,您何必还跟她过不去,随她去吧。” “哼,不收拾她一顿,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未婚先孕给人做妾也能狂成这样,嫁出去还不知怎么给董鄂家丢脸呢。” “额娘,有句话叫捧杀,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不正好吗?到时候自会有人收拾她的,还免得脏了您的手,咱就等着看戏不好吗?” 马佳氏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心酸地拉着她的手道:“宁宁,你终归还是学会了这些阴谋诡计。唉,如果可以,额娘真希望你一辈子都学不会这些啊,可如今看来,这几年在宫里,着实是委屈你了,逼得你...... 马佳氏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 婉宁差点傻了,哎哟喂老娘,你怎么说感性就突然感性成这样了?她手足无措好半晌,才解了自己的绢帕,生硬地给她拭去眼泪:“额娘你别哭了,女儿这不是挺好的吗?” 马佳氏哭得越发伤心,哭着哭着又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来:“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董鄂婉清那个贱蹄子,哼,我的女儿也是她能嘲笑的吗?阿惠,把给那丫头添妆的金头面换成银的,还有,去跟哲羽少爷说一声,那丫头的压箱钱,他一文都不许出。” 阿惠有些为难:“太太,这样不好吧,老爷那里怕是不好交待。” “怕什么,到时候直说便是,她董鄂婉清不是挺能的吗?难不成要本夫人看着她欺负我闺女还巴巴地给她送钱?当我儿子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啊? 马佳氏尤觉得不够:“去,找个话多的小丫头过去走一遭,务必让那对母女知道,这钱是怎么给她们自己作没的。” 婉宁笑出了声,受了委屈有人出头的感觉可真好。董鄂婉清听得这消息,怕是肠子都要悔青了吧。她可听说了,五姨娘求了好些天,才让她阿玛求到哲羽跟前,为了那笔一万两的添妆,阿玛还应了哲羽不少条件。 结果就因为逞了几句口舌之快,啥都没了。 第255章 纯臣 虽说是作妾,但董鄂家和佟家都是高门大户,自然不能简单操办下了事。隆科多给足了齐世面子,几乎是以娶妻之礼将董鄂婉清迎进了门。 元宵之后,康熙确定好了名单,于是大部份秀女都有了着落,储秀宫一下子空了好多。 而皇子们和有幸被赐婚的宗室则开始大摆宴席,或纳妾或娶妻,黄道吉日被用完不说,便是稍好些的日子也是锁呐声声。婉宁的正月便在各家的酒席上度过了,送礼送到差点麻木。 九阿哥人没在京,所以婉宁对于府上没被赐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就算是作妾,也不能让公鸡帮忙洞房啊。 也就在这时,八阿哥和十阿哥未能纳妾的真相也流传了出来。婉宁对八福晋的事儿不感兴趣,却是真心地为诺敏高兴了一把,让初晴备了请谏请她吃饭,恭喜她得遇良人。 正月刚过,老十就动手了,毫无预兆的呈上了京城数十家官员买官卖官,贪污受贿的罪证,要求将他们满门抄斩。 拢共二十一个官员,从五品到三品不等,有大阿哥的人,也有太子的人。一时间,众大臣看老十的眼神都不对了。敢于同时得罪这两派,很明显,十阿哥是皇上的人啊。 皇上这是忍不住要对朝中派系下手了吗?真将这二十一个人斩首,朝堂中下层几乎等同于洗牌重来,早早站队的人顿时坐不住了。 朝廷被老十这神来一笔搅得不得安宁,康熙也头疼不已,这二十一个官员位置都很关键,哪能说斩就斩? 于是,刚风光了一阵的老十又跪到了乾清宫外。 直跪了半个时辰才被康熙召进御书房。 进去了也没好事,甫一露头,迎面就飞来一个砚台。老十刚开始以为是折子也没在意,等发现是砚台时已经晚了,险险避过的姿势难看得跟狗爬似的。 老十不干了:“皇阿玛,您怎么又开始对儿臣动手了?” 康熙又拿起一个花瓶:“你还敢躲?” “皇阿玛住手,这花瓶可不便宜,儿臣给您捞钱不容易,你可不能这般浪费。”自打知道了自己是穷人,爱砸杯子的老十硬是让管家备了好些便宜的茶具,至于那些贵重的全给收起来了,只在待客的时候用。 康熙差点给他气乐了:“给朕捞钱?给朕招祸还差不多。你瞧瞧你干的什么事儿,没把朝堂整跨你就不高兴是吧?” 老十糊涂了:“儿臣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你让朕一口气将二十一个官员满门抄斩?” “唉,儿臣不得给您个施恩的空间嘛!这二十一个人儿臣查得清清楚楚,死不足惜。一个个的官儿当得不大,胆子倒是够肥,儿臣着人算过了,抄了他们的家,再加上九哥的茶行,内务府也就够四千万的数目了。” 康熙:..... “朕让你扩充国库,你就是这么干的?” “不是您让儿臣扮黑脸嘛,其实朝中那些一二品大员和宗室之家污糟事也不少,但动他们牵扯就深了,所以儿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好在京城贪官污吏多,用不着血流成河。”老十得意洋洋:“皇阿玛,儿臣报的满门抄斩,您仁心仁德,不忍见菜市口血流成河,只判个抄家便好。抄出的银子那般多,京城百姓肯定交口称赞,您又得了好名声,岂不一举数得?“ “这么说,朕还该感激你不成?”康熙的思想不自主地被带偏,顺着老十的话一想,居然觉得还不错。要不是顾及着另一则传言,他没准立刻就应下了。 “感激不敢当,皇阿玛赶紧给儿臣调出户部便成,天天跟十三打照面,儿子想动手得很,怕是到时又要惹皇阿玛生气。” 康熙将跑歪的思绪扯回来,目光沉沉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儿子:“朝野上下,现在都说你是纯臣,对此你怎么看?” 老十瞪大眼睛:“儿子不一直是纯臣吗?” “少他娘的给老子扯蛋,你当朕不知道呢,前两年你可一直在帮着老大扯太子的后腿,怎么着?突然跟老大闹掰,是想自立门户吗?”康熙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愤怒的神色敛去不少,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老十愣了好几息,待明白康熙的意思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阿玛明察,儿臣绝无不臣之心。” “哼,那你倒是说说,为何突然大肆排除异己。” 这个老十可不认,他斟酌了好一会儿也不明白康熙怎会突然怀疑他,更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辩白。愣了好半晌后干脆放弃,一屁股坐到后脚跟上:“皇阿玛,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您直接给儿子个痛快话,儿臣脑子直,着实想不明白哪儿做错了。明明是您让儿臣扮黑脸扩充国库的,儿臣也没冤枉好官,着人彻查才报上的名单,怎么就成排除异己了?” 康熙盯了他半晌,缓缓开口:“那怎么不见你动你自己的人?” 老十越发糊涂:“朝中有人站儿臣了?” “你再出几次风头,不就有人拥护你了?” “所以您这是防犯于未然?”老十伤心了,难过地看了康熙一眼,干脆地趴了下去:“既然如此,皇阿玛日后还是别叫儿臣领差事了。办好差事的同时还得让您放心,儿子没那么多心眼,怕未老先衰。” 康熙狠狠一梗,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些,可开弓没有回头箭,总不好这时候跟儿子认错,于是他厉声道:“你敢发誓自己绝无上位之心?” 老十回答得干脆利落:“您爱信不信。” 康熙:...... 第256章 朝堂换血 老十走了许久,康熙也没能回过神来,他缓缓摸着手中的玉扳指问道:“小梁子,你说,胤誐怎突然就不站老大了?” 梁九功静默了一会儿:“奴才之前听到过一个传言,不知是否和这个有关。” “说来听听?” “黄河一带的官员押回京后,直郡王想要往那边安插自己人,但他经费不足便寻了八贝勒,让他找义郡王要钱。后来是十贝勒与之周旋的,据说给了几万两银子,但那以后,义郡王和十贝勒便与那边疏远了。” 康熙冷笑了一声,怪不得。 还没上位呢,就开始找盟友要钱了,这要上了位还了得? 怨不得胤誐脱离他,就老大这浅眼皮,居然还敢肖想九五之尊的位置,简直是笑话。他转了话题:“太子最近怎么样?” “太子爷近来深居简出,除了上朝便在处理公务,比之前越发勤勉了。” 康熙心里这才顺了些:“拟旨,将十贝勒所奏之事转移到大理寺,着大理寺卿彻查。” 听得这消息,直郡王和太子都松了口气。彻查需要时间,只要有时间,他们就能想法子从中撼旋。哪知这回的彻查却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不两日,大理寺便将各项罪证摆上了康熙的案头。 康熙当场大怒,老十重提满门抄斩,誓要给朝庭百官竖个典型,让他们知道朝庭对于贪官污吏绝不姑息。 身为官员,家里老老小小、妻妾儿女再加上仆从,多则少百人,便是人口简单也得有三四十人。真将二十一家满门抄斩,又得血流成河。康熙到底于心不忍,只判将涉案官员斩首示众,至于其家眷,抄家后流放便是。 于是满朝文武开始歌颂皇帝仁德,但看向十贝勒的目光却充满了敬畏,这是个狠人啊。 怪不得当初在齐齐哈尔时,说剿匪就将人剿了个干净,日后可万万不敢再招惹他了。 老十对着这些目光嗤之以鼻,同时在心里琢磨,自己这黑脸唱得这般彻底,改日定要寻皇阿玛算算这名誉损失费,不给个三五万两银子压惊,他就大闹乾清宫。 得了消息的婉宁免不得又多想了几分。 她所知的历史,康熙对贪官污吏宽容得没边,这才纵得康熙晚期贪官横行,国库空虚。还是雍正上台后才用铁血手腕清洗朝堂,逐步让国库恢复充盈。可如今老十出马,似乎一样达到效果了啊,且完全没有历史上描绘的那般艰难。 要不是和老十还算熟悉,她都要怀疑老十也是穿来的了。 朝堂大换血,但并没有造成任何动荡,从五品到三品的官员放到地方上算大官,可在京城,这些人连中层都算不上。翰林院里等候补缺之人多了去了,不两天就各就各位,除了直郡王和太子损兵折将,其他人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影响。 但康熙却开始有了危机感。 这帮子人从根子上就已经烂了,看来是时候提拔些忠于自己又干实事的官员了。 于是,即将到来的春闱就变得重要起来。 诺敏照常巡店时看到凌文浩还在算账不由提醒道:“我说,你不是该专心备考了吗?” 凌文浩拨算盘的手都没顿一下:“无妨,就当换换脑子。” “不成,人家都开始头悬梁锥刺骨了,你怎么还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明儿开始你就不许来了,再说了,你娘还等着你照顾呢。” “托东家的福,小生年前赚了一大笔银子,不光够我娘的医药费,还请了两个丫头伺候,她老人家被照顾得好得不得了。” “嘿,那倒是,这年头就没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铁定是银子不够。” “是啊,所以为了报答东家的恩德,小生自然要替您管好银子。” 诺敏挥了挥手:“无妨,我到九嫂那边调个人过来顶你一段时间。等你金榜题名,再回来帮我便是了。” 凌文浩抬头对上她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心口软成一团,虽然知道最好的方法是与她断绝一切联系,可他却根本控制不住,薄唇轻启,吐了个字:“好。” 一边儿的掌柜听得好笑,操着满是蒙古口音的汉话道:“郡主可真敢说,进士及弟之人给咱当账房,这小店不得被人踏破门坎呀?” 诺敏小脑袋一扬:“那有什么,到时候我还请状元来看店呢。” “小生若是有幸高中,定然满足东家这个心愿。” “状元可不是那么好考的,你还是快回去备考吧。” 第257章 受阻 凌文浩算算时间,离开考也就不到一个月了,他卷了账本:“那小生先离开一个月,等考完了再回来帮您对账。这边的店没什么大问题,倒是您与义郡王妃合作的茶坊,账目可能会比较复杂。” “放心,九嫂还能坑我不成?”诺敏不以为意,为了让凌文浩专心备考,又让管家封了一百两银子给他。 作为一个有风骨的文人,凌文浩本该断然拒绝,可看着她眼中的关心,他愣是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东家,这钱就当是小生找您借的,等他日高中,小生定以最高的利息给您结算。若不幸名落孙山,小生给您当一辈子账房还账。” “啊呸呸呸,临考在即,岂能如此口无遮拦?本郡主还等着你当了大官照拂我这两间小店呢。” “东家说笑了。做为皇子妃,您开个店哪需旁人照拂?” 诺敏口无遮拦:“万一哪天失宠了呢,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嘛!” 凌文浩心中一动:“东家,只要您需要,小生随时都会是您的后路。” 这时候,谁都没想到,这无心的一句话,竟会一语成谶。 婉宁身边没有要科考之人,自然不关心春闱之事。天气渐渐回暖,她开始算着九阿哥派来接她的人何时会到。而府里和店里的事,她也早早做了安排,只等着随时挎上小包袱走人。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梨树白花满枝头时,金明带着侍卫车驾回了京城。婉宁看过九阿哥给她写的信,心口犹如有鹿乱撞了一个晚上,愣是彻夜未眠,第二天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进宫拜别康熙。 胤禟在给康熙的奏折中,已经提过带婉宁上任的请求,并罗列了数条婉宁在身边时的好处,逻辑清晰,情真意切,好似没了婉宁他都活不下去了。 康熙看得嗤之以鼻,合着在上书房呆了那么多年,文采都用来夸自个儿媳妇了。 作为一个慈父,康熙自然不会拦着儿子亲近自己老婆,他只是奇怪,这个以花心闻名的儿子,怎么突然就收心了?简单问了婉宁几句话,他便道:“去跟你母妃说一声儿吧。” 康熙不会为难儿媳妇,宜妃却是炸了,锐利的眼神盯得婉宁头皮发麻:“你说,这事儿是不是你鼓动的?” 他的儿子他知道,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怎会突然离不开董鄂氏,在任上还特意让人来接她。 婉宁眼观鼻鼻观心,用无比疑惑地声音道:“儿媳与九爷成婚才不过三年,如胶似漆些不也挺正常的吗?再说了,九爷只身在外办差,儿媳着实放心不下,还是亲自去照顾比较放心些。” 宜妃哼了一声:“亏得你也是大家出身,居然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这男人出门在外,带什么人那也是讲究的。做为嫡福晋,除了照顾夫君,操持家务,照顾公婆和子嗣亦是大事。如今完颜氏生产在即,胤禟没在,你这个嫡福晋又离开,府里岂不是连个主心骨都没有?你且回家去吧,至于胤禟那边,本宫会选两个细心的丫环过去的。” 婉宁目瞪口呆,想不到宜妃这时候还想着打压她给九阿哥送人。 看来之前果然得罪她得罪狠了。 她思索了一会儿道:“但是皇阿玛已经允了儿媳明儿启程了。” “无妨,皇上那儿本宫去说。” 婉宁:...... 她无比郁闷地出了宫,准备找小哥想想法子。 而宜妃则转身换了套衣裳,朝小厨房走去。康熙最爱她煮的莲子羹,她自然不能懈怠。 一个时辰后.乾清宫 康熙将喝了一口莲子羹,赞道:“爱妃这手艺是越发好了。” “皇上喜欢就好。”宜妃高兴地应了一声,顺势就给他捏起了肩背。为了伺候好康熙,她这一手是特意跟太医学过的,捏得康熙浑身通泰。见他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宜妃这才缓缓开口:“皇上,胤禟媳妇是越发不像样了,居然想扔下一大家子去寻胤禟,还说是您允了的。要妾身说,胤禟即已派人回来接,还是送两个懂事的去为好,您说是吗?” 康熙放下莲子羹,云淡风轻地道:“朕还当你改了性子了,不想还是只想按你自己的心意做事儿。胤禟是你儿子,你不想他过的好,就可劲儿折腾去吧。梁九功,送宜妃娘娘回宫。” 宜妃目瞪口呆,慌忙跪了下去:“皇上,臣妾知错了。” “哦,说说,你错哪儿了?” 第258章 千里奔夫 宜妃哪里知道?她错鄂地抬头,与九阿哥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中盛满了害怕和委屈,看得康熙心中一紧。但他仍是硬着心肠道:“想不通就回去好生想,何时想明白了,朕自会见你的。” “下去吧。”他执起一本奏折,语气仍是清浅,但宜妃心中却越发没底。 陪在康熙身边这么多外,她多少也知道一些他的脾性。嚷嚷得越大声,面上怒气越明显,其实恰好说明他没怎么生气,雷声大雨点小,板子举得再高,最后也是轻轻落下。 时常在乾清宫惹得皇上咆哮的十阿哥就是典型的例子。 皇上吼得再凶,可除了禁足,十阿哥还真没受过什么实际性的处罚。 但当康熙露出这般捉摸不透的神色时,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怒了,至于怒到什么程度,宜妃一无所知。 没想通皇上就真不会再见她了吗?她不敢赌,更不敢在这时候撒娇抗旨,只得任由梁九功将她请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桃红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糟了,忙扶住她:“娘娘,你还好吧?” 宜妃摇摇头,一双晶莹的泪珠便随着这个动作落了下来。 梁九功心里叹了口气,回去复命。 康熙已站到窗边,窗外万物复苏,绿意绒绒,他轻轻扣了扣穿棂:“倾心吓着了吧?” “嗯,一看到桃红便哭了。皇上,既然您心疼娘娘,又何必吓她呢?” “她也该长大了,总不能真等到两个儿子都跟她离了心,她才开始后悔。去义郡王府传旨,让义郡王妃三日后安心起程。” “嗻!”梁九功恭敬应下,过一会儿又忍不住问道:“宜妃娘娘那边,可需奴才去提醒几句?” “不用,桃红会告诉她的。” 婉宁从没想过,康熙竟然会站在她这边,接旨的时候都绝望了,以为康熙一定是听了宜妃的话也阻止她的。哪知康熙却给她发了这么个福利,不愧是千古一帝,比宜妃那只会胡搅蛮缠的妇人通情达理多了。 坤翊宫 宜妃捧着热茶的手有些抖,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皇上怎么突然就生气了呢? 桃红叹了口气:“娘娘,皇上是恼您对五爷九爷插手太多了。” “怎么可能,本宫是他们的额娘,不为他们操心为谁操心?” “请恕奴婢多嘴,娘娘您那不叫操心,叫操控。” 宜妃:...... 桃红点到即止,有些事,别人说再多都没用,必得自己想通才成。但愿娘娘能明白皇上的苦心吧,她想起二十年前,如果宜妃不是这般自以为是,自己是不是也会有另一种人生。 她摇摇头,赶紧收住这不该有的思绪。 婉宁对宜妃的遭遇一无所知,有了康熙的旨意她再无顾忌,花上些许时间将店铺家宅一一交付。 三日后,风和日丽,正是船只起航的好日子。沿运河而下,只用七天,她便能抵达西安,是最快也最舒适的交通方式。 而码头上,哲羽等她已久,见她被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上船,便迎了过去:“怎带这么多人?” 她几乎将她临水居的人全都带上了。 婉宁笑道:“此去是长住又不是游玩下就回来,自然要多带人了。再说了,有船呢,也不怕阵仗太大吓着旁人。对了小哥,你怎会在船上?” “额娘不放心你呗,正好九爷邀我去西安瞅瞅有何生意可做,可不就与你同行了么。” “京城不好么?为何要去西安做生意?”她可是很知道自己小哥的,能不出门就绝不出门,对他来说,外头哪里都不如在京中窝着舒服。 得亏他这般懒还没长成个大胖子。 哲羽笑笑:“生意这事儿,在哪儿不是做呢。走走走,去看看小哥给你备的房间喜不喜欢。” “小哥准备的,宁宁自然喜欢啊。” 哲羽听得越发高兴。 兄妹俩亲昵地进了船舱,下人们将东西抬上,自有人带着他们去客房。哲羽的船队不走甘陕这条线,这船自不会是他的,不过他跟这边的船老大也算相熟,加上这房间是给义郡王妃的,对方自然不会小气,大方地由着哲羽挑了好几个上等房。 这一路顺风顺水,到了西安却飘起了蒙蒙细雨,绵密的雨丝阻隔了舵手的视线,船行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婉宁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望眼欲穿。 预计中午便会到的航程愣是被雨拖到了傍晚。阴雨天黑得比往日更早了三分,船只靠到码头的时候,码头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婉宁身份贵重,船老大不敢怠慢,第一个便请她下了船。 临水居的人大部份都是头一回做船,一上来就趴下了一半儿。好在带的人多,又有哲羽的人帮衬,这才没出什么娄子。 时隔七天,终于能踏上坚实的土地,这群人比啥都兴奋。初晴扶着婉宁下船却仍不忘东张西望,突然,她呀的一声叫了出来:“福晋,您看,九爷来接您了啊。” 第259章 小别胜新婚 蒙蒙细雨中,九阿哥带笑的容颜色若春花。 刹那间,他背后人来人往的码头和昏黄色的灯笼都成了背景。偌大的码头上只剩他一人撑伞行来的身影越发清晰。 近三个月的相思在这一刻化成一个疯狂的声音轰炸婉宁的脑海:扑过去,扑过去。 她拂开初晴扶她的手,蹬蹬蹬地跑下船梯。 滑溜的船梯又高又陡,在初晴反应过来时,她已一脚踩空。 “福晋。” “宁宁。” …… 无数声音终于将她从美色中拉回了神,但为时已晚,身体悬空时她忍不住想要捂脸,这般急色的模样,八成要被小哥笑死。 但想像中摔倒的疼痛并未传来,反是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之中,眼边传来熟悉的笑语:“知道你想爷,但没想到你急成这样。” 婉宁的脸顿时火烧般烫了起来,抬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一下:“还不快放我下来。” 胤禟却是勾唇一笑,大声道:“福晋受了惊吓,爷先带她上马车。” 婉宁:…… 众目睽睽之下,九阿哥将婉宁打横抱起,脚尖一点,几乎是用飞的奔向那辆华贵的马车。 船老大啧啧出声:“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小别胜新婚啊,也不知这马车够不够结实。” 知道九阿哥花名的人却是结结实实地怔住了,他娘的,到底谁说九福晋不得九爷欢心的,这传说传得也太假了吧?就连哲羽都有些愣神,他知道好友对自己的妹子动了心,但绝没想到两人间的感情已经到了这个程度。 啧啧,额娘如果知道的话,可就能彻底放心了。 婉宁在上马车的前一刻揪住了胤禟的衣领:“爷,我小哥还没下船呢。” “在爷怀里,你居然还能想别的男人?”胤禟不满地哼了一声,将她往座椅上一放,门一关便冲她扑了上去。 婉宁只觉眼前一花,微凉的唇便已封住了她的。她猛然瞪大眼睛,却被九阿哥伸手遮住,然后继续加深这个吻。 这个时候,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两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雨水,但谁也没空去在意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婉宁的惊鄂就变成了回应,她得承认,这三个月来,她已相思成疾。 而此刻,她在他的怀中。微凉的唇在口齿交缠中逐渐火热。良久,火热的唇才分开,婉宁的粗重的呼吸回荡在小小的车厢之中。就在前一刻,她差点以为自己会窒息而亡。 胤禟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深深吸着她的发香,又手用力得像是要将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婉宁,你要是喘得再大声些,外头的人该想歪了。” 婉宁猛地捂住了嘴唇,愤愤地瞪向他。 这一眼,明明该是生气的模样,可她被吻得四肢发软,颊色生绯,一双眼更是眸光水润,娇俏得不行。胤禟看得下腹一紧,猛地将人按进了怀里。忍住,还没到家。 他艰难说起另一个话题,打算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不是说午时便会到的吗?怎晚了这般久?” 从上午就等在这里,越等越心惊,生怕这趟船会出点什么事儿。直到真真切切地把人搂到怀里,他才松了口气。 “小哥说,雨势太大,为保证安全,只能减缓行船速度。” “知道不安全那也迟一日再出发啊,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好?”大海不比陆地,出了海难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船是出发后才开始下雨的啊,爷,你等了很久吧,衣裳都变潮了。” 胤禟哼了一声:“知道就好,说,你打算怎么补偿爷?” 婉宁耳朵一热:“爷,你今儿怎么这么不正经?” “爷最后悔的就是以前太正经了,要是在来西安前把你办了多好,至少爷还能回味下。” “......不要脸。” “不要脸,要你。” 婉宁:...... 车夫显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马鞭挥得飞起,将一干人等远远甩在了身后。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坐落在城中心的总督府。 西安的总督府颇为繁华,与京城的建筑截然不同,婉宁却没时间欣赏,被九阿哥拉着穿过重重院落,直接带进了一间装修奢华大气的卧房。会看眼色的下人悄眯眯地退下,转眼,屋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人。 “爷......” 婉宁刚要说话,就被一把推到了门边,她下意识地抬头,却觉腰间一紧,灼热的大掌隔着几重衣裳掐住她的纤腰将她拉向他的怀抱。 胤禟俯身,低头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第260章 一夜正事 大概是空间足够的缘故,这个吻比在马车里的更加肆无忌惮。他的唇厮磨着她的,忽然在她的唇边轻轻咬了一口,然后趁她小嘴微张时,长舌长躯而入,在她口腔里肆虐了个遍。 婉宁浑身发软,全靠腰后那只手支撑着才不至于瘫软下去。心神被唇齿间的交缠引去全部的注意力,直到不知何时裸露出来的肌肤感觉到空气中的凉意,她才堪堪回神。 “爷......” 甫一出口,她便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这娇软勾人的声音是她的? “别说话。”胤禟含糊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宁宁,今夜无论如何,爷也要将这夜正事补了。” 话落,他的唇再次封住她的,也封住了她拒绝的可能。重重衣裳逶迤落地,胤禟再次将她吻到昏炫,然后趁她意乱情迷之际抱上了床。胤禟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一个女人的身体,也从未像此刻这般拥有如此的耐心。 在他高超的技巧下,婉宁半点疼痛都不曾感觉到,便被带入了欲海的天堂。 摇曳的烛光下,床幔的陡动经久方歇。 而此时已是深夜了。 婉宁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脑海中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觉。胤禟轻笑出声,招人备了热水,然后将娇软的人儿抱进了浴桶之中。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模样,他餍足地叹了口气,枉他曾经佳丽三千,却到今日才明白,这种事只有跟心爱的人做才是真正的水乳交融。 这种满足感,便是睡遍全世界的美人亦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他耐心地伺候着婉宁清洗,看着微微红肿的......,将自己再来一次的想法狠狠压了下去。 来日方长,可不能一次就把婉宁吓着了。 这一觉,婉宁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睁开眼的时候差点不知今夕是何夕。略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张逆天的俊颜。 胤禟一双桃花眼柔得仿似能滴出水来:“醒了,饿不饿,可有什么想吃的?” 婉宁有些懵,稍稍一动,酸软顿时传遍了全身。看着眼前笑得谄媚的脸,昨夜的记忆终于慢慢回笼,粉白的俏脸顿时红到了耳根。她第一反应就是往被窝里钻。但她却忘了,被窝里的她是裸着的。 肌肤相亲的触感随着她的动作越发明显,她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头顶传来胤禟的轻笑:“老夫老妻了,这时候才来害羞不嫌太迟吗?” 什么老夫老妻,人家是第一次啊。婉宁简直欲哭无泪,她恼羞成怒,一脚踹向他,企图将他踹下床。但两人挨得实在太近,她才一动作就被胤禟察觉了意图,粉嫩的小脚反而被用力夹住:“放开。” “不放。” “信不信我咬你?” 胤禟指着自己的肩膀:“看看,都是你的杰作。” 婉宁:...... 她将脸狠狠地埋进了枕头下面,头顶九阿哥的笑声越发欢快。好一会儿后,他在她的发间亲了一口:“好了,爷不逗你了,快起来吃早膳吧。” 船上定然没什么胃口,回来又折腾了一通,她肯定饿坏了。 良心发现的九阿哥爽快地下了床,自己穿好了衣服,虽然很想亲自上手帮她穿衣,但他也知道她的脸皮薄,只能遗憾地出了屋。 早膳甚是丰盛,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海鲜。胤禟见她吃得开心,心疼道:“在船上吃得不好吧?” “其实也还行,都有小灶的,就是后面几天老吃海鱼,吃得我闻到海腥味就想吐。” “放心,接下来一个月,爷都不会叫你看到海货的,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厨房。新来的厨娘虽比不得府里的,但也是一方名厨,西安小吃做得特别地道。” 婉宁看了他一眼:“看来爷吃了不少好吃的啊。” 胤禟在她额上弹了一下:“当爷是你呢,一心只想着吃。” 力度很轻,婉宁都没感觉到痛,自顾自地继续喝粥。胤禟正打算再逗逗她,却听一个声音戏笑道:“哎呀,宁宁居然起床了?” “小哥,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当然起来了啊,你吃了没?” “难为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小哥啊,小哥还以为你眼里只装得下九爷了呢。” 婉宁的脸再次涨红,嗔道:“小哥,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啊?” “哈哈,小哥这不是觉得意外嘛,瞧你俩昨儿那架势,小哥以为你至少三天下不了床呢。” 胤禟笑道:“爷倒是想,可这不是夫人饿了嘛。” 婉宁:...... 她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决定离这两人远远的。 好在,两人点到即止,并没有继续调戏她,而是说起了其他的话题。哲羽拉了张椅子坐下,长腿一伸,懒洋洋地问道:“九爷怎么想到要在西安做生意啊?我还以为您要弃商从政了呢,不想还是这般不务正业。” 第261章 赖床 胤禟道:“没有商业如何带动经济发展?一个个脸朝黄土背朝天,日子过得苦哈哈的,士农工商中排第二也没什么用处啊。” “西安还好吧?我记得好几代皇帝都将这里做为皇都。”在繁华的城市讨生活总归会比较容易些。 “嗯,且此处是丝绸之路所经之地,商业比之周边的确要发达许多。爷愁的不是西安,而是其他几个偏远些的城市。爷想着,若是能将那边的商业做活,应能让百姓的生活改善许多。” 哲羽愣了一下:“九爷这是不打算回京了?要想将一方经济做活,可不是几年就能做到的。” 胤禟摇摇头:“没想过,爷只是想着,既然到了这边,总得为百姓多想想才成。至于将来能做成什么样儿,爷也想不出来。” “不觉得太冒险了吗?万一刚做出成绩就被召回京城,岂不是白白给人做嫁衣?” “只要百姓的生活能改善,便是做件嫁衣又何妨?” 哲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奇道:“九爷,我记得您以前可没这么忧国忧民啊。” 婉宁咽下最后一口粥,白了哲羽一眼:“小哥,九爷毕竟是皇子,自然要为皇上分忧,为百姓着想啊。你自己只想着捞钱,还不兴人家高风亮节一把啊?” “啧啧,这个妹妹是没法要了。” 婉宁哼一声,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正色问道:“爷,你有什么打算?” “具体的爷也没想明白,这不特地请了哲羽过来商议嘛!不过这也不用特别着急,等哪天天气好了,爷带你俩到外头去好生转转。商机这东西还是得慢慢寻访才成,冒然着手,就只能是把银子往水里丢。”他如今身家大减,自然得学会精打细算才成:“爷是来治河的,能带动一方经济自然是好,实在带动不了也不算失职。” 哲羽道:“我还不知道你?既然提了出来,定是想要做好的。啧啧,要是让大阿哥知道一心只想赚钱的九爷也开始为百姓担忧,怕是又要以为自己多一个竞争对手了。九爷,您给我一句实话,您对那个位置......” 若是九阿哥想要争上一争,董鄂家他不敢说,自己是一定会赌上全部身家的。 胤禟却是摆手:“你想太多了,爷要是想要那个位置,哪还能出京啊,爷就是单纯的希望百姓过好点儿罢了。” “那也是。”哲羽颇为失望,打破头也没想明白好友怎么就突然转了性。 婉宁松了口气,历史上继位的是四四,九阿哥作为八爷党都死得那么惨,若是直接跟四四对上,还不知会怎样呢。没那心思就好,日后他们在西安好生经营,离那皇权纷争远远的,日后四四上位就算要清算也清算不到九阿哥头上。 没准封个王爷镇守一方,这一生也就圆满了。 西安又名长安,长安自古帝王都,与雅典,开罗,罗马并称为四大文明古都。 婉宁对出国没兴趣,但却很想去西安走一走,攻略都做好了,最后却因为工作原因没能成行。 总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结果她就挂了。 打从知道要来西安她就开始兴奋,早早把脑海中的攻略又过了一遍,誓要将这座古文明城市玩个通透。 但是一连五天,别说游玩,她连下床都成了奢望。除了第一天,九阿哥还知道节制外,其他时候都跟饿了八百年的狼似的,逮着婉宁就扑。如今天高皇帝远,西安他就是老大,白日宣淫都没人管他,更别说他只在夜里折腾了。 可怜婉宁身娇体弱,半夜折腾后的九阿哥神清气爽,而她却累得日日睡到日上三竿。 得亏出了京城再不用清早起来进宫请安,不然她怕是要被宜妃记恨到骨子里去。 又是睡到太阳晒屁股的一天,婉宁抬手遮了遮照到眼帘的阳光,吞了吞口水,唤了声:“渴。” 修长的大手立刻递过来了一杯水,还在她坐起身的时候扶了她一把:“慢点儿。” 这熟悉的声音......婉宁抬了抬眼皮,果见九阿哥就坐在床前。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她问道:“爷今儿又不用去做事吗?” “什么事儿都要爷亲力亲为,那还养那么多人做甚?” “皇阿玛还养着满朝文武呢,不照样日理万机?听说每日光折子就得批到深夜,爷您这样动不动就在府里歇着,是不是太怠惰了点儿?” 胤禟瞪大眼睛:“你拿区区河道总督和当今天子相比?” “没,只是觉得爷您应该勤勉些。好歹是第一次正经领差,黄河边上的百姓还等你还他们一个风调雨顺呢。” “放心,爷收罗了好些治河的能人,他们的方略不错,爷已经给报上去了,就等皇阿玛批了后动工呢。你就别愁了,再过些时日,你便是想爷闹你,爷怕是也有心无力了。” 婉宁呸了他一口:“谁会想?” 第262章 踏青 胤禟哈哈大笑:“快些起床吧,一会儿吃了午饭,爷带你踏青去。来了这么些天,也该出去逛逛了,天天赖在床上像什么样。” 婉宁恨不得咬他一口:“我会天天躺床上,怪谁啊?” “哈哈,怪爷怪爷,爷保证今晚不闹你总成了吧。” “爷昨儿白天也是这么说的。” 胤禟摸了摸鼻子,闷笑出声,拿了婉宁的衣服道:“来,爷侍候你更衣。” 婉宁一把拍开他的咸猪手:“还是算了吧,初晴银环,把洗漱水端进来。” 哼,真让他动手,今儿她就一整天都不用下床了。 门外很快有了响动,胤禟颇为遗憾,但见婉宁羞恼的小模样又觉可爱得紧。原来,把一个人看进心里,她便是做个鬼脸,那也是全世界最有趣的鬼脸。 午后的阳光甚是明媚,婉宁穿了一件嫩绿的齐胸襦裙,外罩浅绿的长衫。少一分端庄,多一分俏皮,婉宁瞧着甚是满意,来了西安还有一个好处,便是可以穿各种款式的衣衫,而不像在京城只能穿旗装。 胤禟也满意,将一只蝶恋花的簪子簪入她的发间:“京里讲究庄重,衣衫、首饰来来去去就那几个款。如今到了西安,你且放开了穿戴便是,今儿先去挑几身衣裳可好?” “爷不是说去踏青?” “那当然也可以,但爷以为你会比较想买新衣裳。” “那是爷想岔了。” 胤禟笑:“那行吧,爷这就让老涂去准备,咱们到庄子上烧烤去。” 婉宁歪着头问:“爷已经置了庄子了?” “那是自然,总得有个游玩的去处吧。”他说得毫不在意,婉宁听着他那云淡风轻的口气,差点以为庄子和包子一个价。 不过对于九阿哥来说,这两者间本也没有太大区别。 长安的街道很有古都风韵,青石铺就的地板平整光滑,比京城亦半点不差。街边店铺林立,行人如织,来来往往间甚是热闹。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他们大多说的都不是官话。 叽里呱啦的西安方言听得婉宁脑仁儿疼,她看着马车里似乎毫不受影响的九阿哥,不由有些好奇:“爷听得懂他们说什么吗?” “秦先生着人给爷恶补了一番,简单的能听懂,但这般嘈杂的,还是算了吧。” “爷不觉得呱噪吗?” 胤禟斜了她一眼:“谁让你听那么认真了?话说你语言天赋不错,连英格兰语都能轻易学会,要不要也学学这西安话?” 婉宁连忙摇头,她英格兰语学得好是因为她本就学过好吗?这西安方言一学,可不得暴露真面目了:“爷,我学英格兰语是为了看懂他们的账学书籍,学个西安方言能做啥啊?” “那也是。” “爷,瞧这街道如此繁华,街上女子亦不少,您觉得我在这儿也开个闺秀茶坊如何?” 胤禟道:“别想了,西安已经有四家奶茶店了,爷着人买回来尝过,与你做的滋味不一样,但都挺好喝的。而且人家发散思维,店里不光供茶供书供丝竹,还提供叶子牌和马吊,凡是女儿家有的玩乐,里头都应有尽有。你来迟一步,先机已经叫人给占完了。” 婉宁:...... 这是侵犯她的专利,可惜这时代没有专利这一说法。 胤禟见她僵住,便安慰道:“婉宁,西安不比京城,京城人人都知那奶茶的方子是你想出来的,茶坊的经营方式亦是你创的先河。便是瞧在爷和哲羽的面上,也无人敢与你争。可西安不一样啊,这边的人可没京城人的眼色。再说了,之前也没人想过爷能到这地界儿来。” 婉宁扬起笑脸:“爷,我还不至于小气成这样,这样的茶坊多些,得益的是世间女子。光凭我一己之力,本也无法将闺秀茶坊开遍大清。他们愿意学本就再好不过,我只是觉得可惜,若是闺秀茶坊能在这儿开成,当是能多笔进项的。” 胤禟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道:“怎么?担心爷养不起你,所以要另谋出路吗?” “谁会嫌银子多啊,爷你轻些,拧出印子来了我一会儿还怎么见人?小哥可是也要去烧烤的。” “不光有你小哥,还有不少熟人呢。” 婉宁奇道:“熟人?谁啊?” 胤禟卖了个关子:“你见到就知道了。” “切。”装什么神秘。 第263章 熟人 马车辚辚地穿过繁华的长安街道,驶出了写满沧桑的城门,往郊外的庄子上驶去。 婉宁看累了风景,便开始闭目养神,九阿哥自然而然地揽了她的身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累吗?” 她闭眼哼唧了一声:“还好。”累倒不觉得,只是屁股有些疼。但是婉宁可不会说这话,不然这色胚还不知要说出什么来呢。 “累也没关系,就快到了。你的丫头们手脚利索,这会儿大概已经烤上了,咱们过去直接开吃便是。” “小哥到了吗?” “骑马当然比坐马车快。” “那爷怎么不骑马?” 胤禟捏着她的小鼻子,宠溺地道:“小没良心的,爷这不是为了陪你么?” 啧,这甜的,外头赶马车的老涂听得牙都酸了。他伺候九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着这般能说情话的九爷,顿时对婉宁肃然起劲。 浪子回头的传说不少,可又有几人真正得见,九福晋真是高啊,如九爷这般的浪子,愣是让他化作了绕指柔。 只不知九爷这回是动了真情,还是......图个新鲜。 九阿哥新买的庄子并不大,但古风古韵,相当的有特色。门扁上南山别苑四字笔走龙蛇,说不出的随意潇洒。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爷这别苑光名儿就很是自在悠闲呐。” “可以啊,一语道破这名儿的由来,夫人果然如哲羽所言,是个博学的才女。” 婉宁小脸一红:“别听小哥胡说。” 天地良心,便是原身,也不过偶尔读几句杂诗而已,琴棋书画也就勉强通个琴和书,这和才女有个什么关系? 胤禟笑道:“夫人能写会算,查起账来便是多年的老账房也多有不及,又何必自谦呢。” 婉宁嗔了他一眼,跺着脚道:“爷......” “好了好了,咱进去吧,真是的,爷夸夸自个儿媳妇怎么了?” 婉宁:...... 别苑的院子里,一帮子下人忙的嫌热火朝天,烤肉的香味弥漫,和着茶酒之香,难得的不觉突兀。一帮着长衫的文人和着侍卫服的武将们分了两桌,一桌煮酒,一桌论茶。如果没有烧烤这般大排档型的小吃,这场面该很是风雅。 但是…… 婉宁已经懒得吐槽,算了,高兴就好。 更高兴的是,这还真是好多熟人啊。当初在济南雇的镖师黄于勇,侍卫头子阿尔泰,还有跟在谷满仓身边的衙役两兄弟,周良和周敬。啃着鸡翅的赵正康最先发现他们,忙抹了把嘴起身行礼:“属下见过王爷福晋。” 婉宁甚是高兴:“你们怎么都在啊?” 赵正康跟她混得最熟,当下指着自己的衣服道:“福晋您瞧,属下现在可是九爷的亲卫啦。” 不光他,桌上其他人穿的衣服和他都是一样的,可见已全被九阿哥收入麾下。她震惊不已:“爷,您,他们……” 九阿哥一脸豪爽:“爷对有本事之一人向欣赏,这位位胆识忠义都不缺,更是在爷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投桃报李,爷也该给他们出头的机会不是?爷知道你和他们熟,不过一会儿再叙旧,爷再给你介绍几个人。” 亭子里的那帮子文人已经站了起来。 四十多岁,儒雅斯文的是秦道然,皇上赐给九阿哥当先生的。 其实就是幕僚,但是身份显然比幕僚要高好几重。婉宁已经与他见过面,此番问句好便过了。然后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但他穿着清朝传统的马褂,瞧着甚是不伦不类。 不过他的大清礼节却学得很好,给九阿哥和婉宁行了个标准的礼:“下官穆景远,见过王爷福晋。” 婉宁浅笑:“原来你就是穆景远啊。” “福晋听说过下官?” “自然,莉莉丝可还在府里住着呢。” “她教得可好?” “甚好,我已经能看懂那本英格兰书了。” 穆景远惊奇地瞪大了眼睛,叹道:“福晋真是天资聪颖,下官新近让国人又寄了几本账房类的书籍过来,本想译好后再送给福晋,如今看来,却是不需再译了。” 婉宁开心不已:“多谢穆大人。” “不客气,难得福晋对英格兰语感兴趣,那是我国的荣幸。” 啧啧,瞧瞧现在的英格兰人是多么的谦逊,可谁又知道一百多年后,英格兰人会伙同其他国家的洋鬼子,试图分吃了中国这块蛋糕呢。 第264章 生意 除了秦道然和穆景远,还有三个着长衫的文人,二老一少。 说是文人,这三人肤色却是偏黑,像是长期在太阳底下作业的。九阿哥一一介绍给婉宁,两个老的一曰刘思涛,一号朱文忠,年轻的叫靳畅,都是治河上的人才,原清河县令谷满仓推荐的。 从九阿哥对他们的态度来看,三人显然都是有真材实料的。 婉宁和他们一一见礼,心道,怪不得这么黑。天天在黄河上跑现场,能不黑吗?她心下颇为奇怪,九阿哥为什么要介绍这些人给她认识啊?难不成要搞夫人外交?可也没见这些人把媳妇带来啊。 “哟,都到了啊。” 正疑惑间,哲羽的声音响了起来,婉宁心下一喜:“小哥,你怎么比我们还慢啊?” “这不半路想起我带了些极品桃花酿,想着大家伙都是好酒之人,便返回去拿了么!” 一听有极品好酒,一群人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九阿哥让他们吃着喝着,自己则带了婉宁去了后院,说是带她去赏花。这个自然没人会反对,婉宁也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要陪吃呢。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这年头男女大防还是比较严重的。在得意楼时,他们几兄弟带着媳妇一起吃饭没啥,可这些人却都是外男。待到没有外人的时候,婉宁终于忍不住问道:“爷,怎想到让我来见秦先生他们?” 九阿哥淡淡道:“一来带你见见熟人,二来,总得让他们认清自己的主子长啥样儿吧?” 婉宁:...... “爷瞧着,你跟赵正康颇为相熟,以后让他给你当侍卫如何?” “我一个妇道人家,要侍卫做甚?” “西安不比京城,爷现在处在这个位置,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自然该小心为上。”修长的手指拨开几条柳树垂下的丝绦,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便出现在眼前,黑色的皂靴和粉色的绣鞋一同踏上石子,胤禟笑道:“你一提来西安就两眼发亮,想来是不肯天天呆在府里的,自然要有个会武的人陪在身边才保险。” “那敢情好啊,听闻西安好玩儿的地方可多了。”婉宁兴奋地如数家珍:“什么大雁塔小雁塔,华清池大明宫,钟鼓楼芙蓉园,爷,咱们一个一个地方玩过去如何?” 胤禟微微张大了嘴巴:“你这都从哪儿知道的?” “呃,当然是打听来的啊,爷,这些地儿你都去过了吗?” “当爷跟你一样,一心就想着玩呢,爷可是有正事儿的。不过偶尔得闲的时候,倒是可以带你去看看,啧,爷只当你好吃,想不到说起玩儿来也乐呵得很。董鄂家虽是武将出身,可岳母大人明明书香世家出生啊,怎就把你教得如此......? “怎样?”婉宁磨牙霍霍,大有他说话不中听就揍他一拳的架势。 “没怎样,就是觉得夫人与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相去甚远而已。” 婉宁哼了一声,心道,傻子才要当大家闺秀,不被憋死也要被气死。 鹅卵石小路的尽头,是一栋两层的小筑,九阿哥领着她进屋坐下,不多时,便有下人送来了烧烤,一起来的还有提着酒壶的哲羽。 “九爷,其他人就算了,可连秦先生也扔在院子里不管,这就不太合适了吧?” “小别胜新婚,秦先生会理解的,倒是小哥你,这般妨碍我与宁宁听风赏景,是不是太不厚道了点儿?” “这都十来天了,你俩还没腻歪够啊?” 婉宁拿起一串肉就往他嘴里塞:“小哥,多吃肉少说话,行吗?” 话虽如此,但九阿哥陪了婉宁一会儿之后还是去了前院,新收的亲卫且不说,但秦先生和那几位治河先生却是不好怠慢。毕竟接下来的几年,用着他们的地方还很多。文人最重风骨,不礼贤下士是不行滴。 九阿哥一走,哲羽便正经多了,很有兄长模样地问道:“宁宁,来西安这几日可有什么想法?” 每天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床上,她还能有什么想法?婉宁不自觉地就想去摸自己酸疼的腰,好险忍住了:“小哥是说哪方面?” “当然是生意啊,小哥在城内外走访了一遍,啧,以前商队没走这条线可真是太亏了。” “怎么说?”婉宁来了兴致。 哲羽两眼放光:“你知道西安这边稀奇玩意有多少吗?丝绸之路的起源之地就是不一样。” “可是小哥,我怎么记得,我朝是禁止与外国人通商的?” 第265章 蜜里调油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只要有钱赚,还愁没有空子钻吗?你当这些人走私,官府不知道呢?只不过人家税钱交得多,便睁只眼闭只眼罢了。我打算让商队每月来走一次,专带外域之地来的稀奇货,怎么样,想不想掺一份?” 婉宁颇有些心动,但细细思量后还是摇了头:“算了吧,九爷毕竟是皇子,咱们家太多生意和他掺和在一起毕竟不太好。” 哲羽奇道:“这生意还能绕过九爷不成?” “九爷也要参与?他不是不经商了吗?” “说什么傻话呢,九爷虽然封了郡王,但也没必要有钱不赚啊。再说了,与我合作,你们占几成红利,难不成还需要九爷亲自操持不成?” 婉宁不知该如何辩驳,总不能说怕日后九阿哥倒霉,连累了娘家吧。 她蔫蔫地道:“那我回头与九爷商量一下吧?” “成,你们夫妻两商量好要占几成,到时小哥再给你们拟个章程。” 是日回到总督府已是晚上,婉宁洗完澡便被九阿哥打横抱上了床,她忙抵住他压下来的嘴道:“爷等等,还有正事没说呢。” 胤禟挑挑眉:“这时候你要跟爷说正事?” “很重要啦。” “好吧。”胤禟翻了个身,在她旁边躺下。于是婉宁便把哲羽要拉新商队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爷,小哥让你入股呢,你怎么看?” “此事哲羽有提过,爷想了想,董鄂家太多产业和爷连到一块,终究埋有后患,所以这门生意爷便不掺和了。你若是有兴趣,投些私房钱进去倒是无妨。” “什么后患?”难不成九阿哥终于意识到皇子站队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灭顶之灾了吗?婉宁压着心理的激动,故作疑惑地问道。 胤禟斜了她一眼:“这还用问?爷虽不会吞掉你小哥的家产,可爷走了以后呢?爷的孩子至少也能袭个贝勒,但你小哥却是白身。日后真要强夺他的家业,谁拦得住?” 婉宁:...... 答案与她期待的相去太远,婉宁一下子就没了兴趣,无奈地道:“阿玛好歹也是一品大员,小哥怎么就没想要谋个官当当呢?” “人各有志呗,日后让你小哥多生几个,没准会有爱读书的。” “我明儿就去信让额娘给小哥相看姑娘。” “那是明儿的事儿了,现在你得陪爷。”九阿哥猛地的一个翻身,压着婉宁就是一通狂亲。 康熙同意河道动工的圣旨到来之后,九阿哥便忙了起来,白天劳累得多了,晚上折腾婉宁的时间自然就少了下来。于是婉宁带着侍卫和丫环,按着之前的攻略开始游玩。 如今不比后世,旅游景点人满为患,好不容易出门一趟,看到的除了人头还是人头。 婉宁瞧着各式古风的建筑,满足不已,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相机。她也曾请了画师来作画,但如今的画师讲究意境美,画出的东西与实景相去甚远,她完全欣赏不来。 每隔几日,九阿哥亦会抽时间相陪。 两人海边等日出,山间赏明月,屋顶数星星。天晴去看海,下雨赏落花。九阿哥不愧是情场浪子,专心哄起媳妇来浪漫得婉宁完全无法招架。 只能一日比一日更加沉溺其中。 蜜里调油的日子让她完全忘了京中还有宜妃这个恶婆婆,府里的小妾们更是被抛之脑后,直到诺敏来信,她才恍然想起,九阿哥已经是三个女孩的父亲。 三月初六,完颜氏经过四个小时艰难的挣扎,又给九阿哥添了个小格格。 诺敏在信中很是为她松了口气,没有庶长子,日后她的孩子袭爵会顺利许多。嘱咐她乘着如今两人天高皇帝远,没那些闲杂女子打搅,赶紧生下嫡长子,还附赠生子秘方一副。不过这方子她用了两月,如今肚皮还没有动静,叫婉宁在西安也寻些名医瞧瞧。 除了完颜氏生产,诺敏还报告了一则喜讯。那个曾经在她店里帮忙,还陪她演戏刺激老十的凌文浩,春闱高中状元。 因着年轻皮相好,惹了不少闺阁女子动心,差点被榜下捉婿,着实叫人看了一通热闹。 游街过后,他被点入翰林院任六品编撰。可惜状元游街时,她被老十拖住了,没能去瞧他被人扔了一堆鲜花的风光。 婉宁想起胤禟出京任职时,连肚兜都有人扔的盛景,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诺敏的信对完颜氏生了个格格只是顺口一提,曹管家的信却是大篇幅都在描绘这件事,当然,他的信是直接送到九阿哥手里的。 第266章 京里的来信 完颜氏失宠之后,一心想要生个儿子翻身,哪怕被九阿哥警告过,也依然不改初衷。 因为一个儿子对于已全然失宠的她来说,便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但是天意弄人,她满怀期待生下的仍是个格格。据说一听是个格格,生完孩子本已脱力的完颜氏便一脚踹了过去,若不是接生的嬷嬷够小心,小格格怕是已经没了。 完颜氏哭着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有些神智不清了。好的时候还好,但发起疯来逮人就说,是福晋害她,她生的本是儿子,但福晋因为嫉妒,所以生生将他的儿子换成了女婴。 哭嚎着说要见九爷,要他去寻回他们的儿子。 曹管家很是愧疚,说他得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晚,三姨娘的言论已经传出府外。虽然有宜妃身边的两个嬷嬷作证,但是福晋的名声还是受了极大的影响。且三姨娘疯疯颠颠的也不是个事儿,她再怎么说也是两个格格的生母,如今他擅自将人拘在梅苑已是以下犯上,请九阿哥快些回信,他着实不知该怎么办了。 胤禟黑着脸放下信,久久未语。 金明瞧着他的脸色,忐忑地问道:“爷,可是府里出事儿了?” “你自己看吧。” 金明忙看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震惊地抬头:“爷,这......如何是好?” 胤禟沉声吩咐:“爷写封信,你立即起程回京想办法僻谣,至于完颜氏,把她送庄子上去吧。告诉她,如果再不知道闭嘴,爷不介意送她一碗哑药。” “可是爷,曹管家说,三姨娘疯了啊。”这疯子还能听得懂威胁? “疯了?这京城无子无宠的妾侍,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个个都跟她似的,谁还敢纳妾?”九阿哥对这说法嗤之以鼻,完颜氏能从选秀宫女中脱颖而出,让母妃相中她,又岂是那般脆弱之人?他认定了完颜氏是在借故中伤婉宁,哼了一声道:“真要疯了,就更不能留在府里了,京郊的水月庵不错,就送到那边让佛祖保佑吧。” 冰冷的语气让金明打了个寒颤,却又听九阿哥道:“此事秘密进行,千万别让福晋知道,明白吗?” 金明神色一凛:“爷,您也怀疑福晋?” 胤禟冷眼扫过:“完颜氏疯了,你的脑子也不好使了吗?一个庶长子而已,福晋值当冒这险?爷是嫌这事污糟,不想脏了福晋的耳朵。” 金明:...... 吩咐完金明,胤禟抬腿往正房走去。自打婉宁来了西安,她就一直住在胤禟的屋子里,而专门给她备的和风苑则空闲至今。 婉宁正在看诗经,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手指再翻不动书页,她的目光流连在最后八个字上,思绪渐渐飘远。 “在想什么?”一双大手搂上她的纤腰,胤禟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婉宁一愣:“爷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发呆的时候啊,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在想爷新得的小格格,不知她是像爷还是更像三姨娘,爷要回去瞧瞧吗?” “庶女而已,爷要是因这点小事跑回京,皇阿玛非削我一顿不可,你怎么知道完颜氏生了?莫不是十弟妹给你报的信?”胤禟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婉宁知道了多少。若她知道自己名声受损,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 婉宁点点头:“诺敏提了一下,爷,可要给完颜氏嘉奖?” “这个等咱回京再说吧,曹管家会照顾她的。”胤禟的手从她的纤腰移到小腹:“说来爷努力了这么许久,你何时能给爷生一个啊?” “爷,你已经有三个孩子了啊!” “别人生的与你生的怎能一样?” 虽然有些同情家里的妾室,但好听话哪个女人能不爱听呢。婉宁心中微暖,因别的女人为九阿哥生娃的郁闷总算散了一半。国情如此,而且完颜氏怀孕在他承诺一生一世一双人之前,她也没立场去指责。 胤禟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婉宁这模样,定然不知自个儿名声受损之事。现在最要紧的便是赶在她知道之前,把流言压下去。当个妒妇没什么,可若因为嫉妒谋害皇家子嗣那就是大罪了。 婉宁并不想在老公和别的女人生了娃这件事上纠缠,便主动说起了别的事儿:“爷,商队的事儿我和小哥商量过了。” “哦,你打算占几成股啊?爷给你出钱。” 第267章 背后有人 “不占股,我打算在这边开几个店,专卖京城和江南的特色物件,只要小哥商队的东西让我先挑,那生意定然很有赚头。” “你这脑瓜子都用在生意上了吧。”胤禟含笑在她的耳垂上亲了一下,他不用想都知道婉宁这是一个良方,既能赚钱又不占哲羽便宜。 婉宁身子一抖,耳尖立刻变成了粉色:“爷别闹,现在还是白天呢。” “可是爷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啊。”他轻笑一声,打横就将人抱了起来,一步步向床榻走去。 婉宁大惊,想要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了。九阿哥于此事上本就无所顾忌,如今睡自己的福晋更是光明正大,于是阳光明媚的午后,婉宁又在床上呆到了天黑。 不是她没有节操,而是面对九阿哥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她哪还有抗拒的力气。 跟九阿哥通过气之后,婉宁便开始着手开店之事。赵正康身为侍卫,同时也兼领了跑腿事宜,在婉宁工资翻倍的鞭策下,他无比勤快,没几天就给婉宁寻出了九间准备转盘或出手的铺子。 经过筛选,婉宁初步定下了三间。 赵正康乐呵呵地又跑去与人交涉,两个时辰后回来神色却有些凝重:“福晋,文景街的铺子没问题,可这顺城巷的两间铺子却是手续不全,要不您再选选?” 顺城巷的两间铺子是连在一起的,而且还是出售,婉宁甚是满意,一听不能拿下便很是不舍。她想了想问道:“怎么个手续不全法?” 赵正康左右瞄了瞄,见婉宁身边只有初晴和银环,便压低声音道:“这铺子是一个下人去卖的,虽则那铺子的确在他名下,可他自己都非自由身,没有他背后的主子在,此手续便会有些麻烦。” “原来如此,可知那下人是谁家的?” “属下查了一下,那铺子与东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背后的主人怕是......”赵正康比了个二。 婉宁了然,太子在这一带经营多年,有几间铺子再正常不过了。她大手一挥:“既然如此那就拿下吧,太子总不至于因为两间铺子来寻我的麻烦。” “可是若这铺子是那下人偷卖的呢?” “那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本福晋可是付了钱,走正规手续办下来的。太子自己管不好奴才,难不成还要本福晋帮他补这损失么?” 赵正康咧嘴一笑:“属下明白了,这就去过户。” 初晴见他出了门有些不安:“福晋,不过两间铺子而已,何必为此跟太子扯上恩怨?” “本福晋还怕了他不成?”那无德无良的太子,连自己弟弟的主意都打,逼得九阿哥为了对会他站队。没有机会便罢,有了机会她自然要讨回些利息才成。 赵正康办事很是麻利,办此事的衙役也不是傻瓜,光凭义郡王这三个字,人家就不可能找茬。不过三天,婉宁便拿到了三间铺子的房契。哲羽的商队还在筹备阶段,但婉宁认为有备无患,于是便将店铺的装修提上了日程。 文景街的店面不大,她决定拿来开糕点店,以蛋糕作为主打招牌,想来生意差不到哪儿去。只是这样一来,谷雨便不能专心在府里侍候她了。好在有金环成功的例子在前,谷雨对于脱离婉宁独自去闯荡半点惧怕都没有,反而跃跃欲试,誓要成为金环第二,将来当个管事大娘子。 婉宁笑道:“管事大娘子怕是不可能,不过你可以成为最最厉害的厨娘。” 谷雨:...... 顺城巷并不是西安最繁华的街道,但这里古玩店甚多,卖的多是稀奇玩意儿。而两间铺子相连,若是打通则会是个极大的店面。婉宁没有拆墙,着人打了块极大的牌扁,南北货行四字横贯两家店面,甚是醒目。 至于屋里的装修,她倒没费太大的心思,学着其他店里摆了几排博古架,只等着上货便是。 九阿哥过来逛了一圈,回头便送她一个掌柜,婉宁于是越发安心,只等着哲羽的商队带着第一批货物到达。在此期间,九阿哥领着两人到附近的几个城镇转了一圈,提醒哲羽别光顾着自己挣钱,把这些地方带富才是让他来西安的最主要目的。 看着初春天气便光着脚丫在田间跑的孩童,婉宁忍不住心酸,后世的孩子个个都是家里的宝。吃穿用度往往是一家子里最好的,可这里的孩子却是连鞋都没得穿。 为了让这些孩子再不用受冻,婉宁也跟着开动脑筋,奈何她不是这块料,想了许久也不曾想出什么好主意,只得将此事暂时丢开。 第268章 十三出京 新店顺利开张,因为蛋糕的面市,这家名为芳香斋的糕点店迅速在西安走红,哪怕定价不低,但每日店门前都排着长队。婉宁实行饥饿销售,每日定额定量地卖,来得迟就没了,倒是越发受人追捧。 瞧着店里每日的流水,谷雨乐得见牙不见眼。 虽然福晋说过她的资质当不了大掌柜,但却答应给她一层纯利,那是给她这个大师傅的红封。就店里这进项,谷雨觉得自己过不了多久就能在京城置宅了。 阿哥所.十三的书房 四阿哥不等一杯茶喝完便急道:“十三弟,你真要去西安?” 十三有些无奈:“四哥,我不都已经向皇阿码请旨了么,这还能有假不成?” “太子到底让你去干嘛的?” 十三抿了抿唇,没有开口。四阿哥冷道:“你不说四哥也知道,他让你去提钱的吧?季明臣家里只抄出区区几百万两,与他这些年所得相比,这钱根本算不得什么,那巨款差额都该是孝敬太子的,他的门人出事了?所以要你去接应?” “四哥既已猜到,又何必再说出来?” “十三弟,此事你不能去,若是皇阿玛怪罪下来,如何是好?这钱便是再多,也没有一文落到你的口袋,何必惹得一身腥呢?” “四哥,咱们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党,如今太子被皇阿玛打压,弟弟委实做不出在此时弃他而去的事儿来。” 四阿哥有些急眼:“那我上次与你说的事儿呢?你竟一点都不曾放在心上么?还是说,在我与他之间,你是选他的?“ 十三拱拱手:“四哥莫急,弟弟自是站你这边的。但是如今你尚未自立门户,却教弟弟如何改换门庭?” 四阿哥起身走了两圈:“九弟如今就在西安,你就不怕犯在他手上么?他跟太子可是死对头。” “弟弟小心行事便是。”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了,也罢,你去清点一番也好,咱们也能对太子的家底有个了解。” 十三皱眉,想说他即使知道太子的家底,也不会透露。但这话到底伤感情,且多说无益,便也不再开口。 四阿哥瞧着这个正义刚直的弟弟,眉心跳了跳,心头涌起一阵无力。 过刚易折,十三弟到底还是太年轻了。 西安总督府 小厨房里新竖了一个烤炉,婉宁围着它转了两圈,觉得跟后世的烤箱相去甚远,她很怀疑,这样的烤炉真能弄出面包? 新任管家李昌新瞧她不太满意的样子忙道:“福晋,可是觉得哪里需要改动的?” 婉宁觉得哪里都要改,但具体怎么改她却完全说不上来,只得摆摆手道:“罢了,先这样试试吧。”她挽了袖子,着人拿面粉过来。 和面,醒面,然后捏出一个个小面团,再在上头刷一层黄油。 初晴瞧着她将小面团们送进烤炉,很是不放心:“福晋,这样真的行吗?” “不行也没关系啊,再试验就是了。” “要不还是把谷雨叫回来吧,厨房的事儿还是她最拿手。” 婉宁想了想道:“无妨......” 一句话刚起个头,便见赵正康便走了进来:“福晋,殷掌柜来了,说是有急事儿要找您。” 殷掌柜全名殷荀,是九阿哥送她的掌柜。 如今货行尚未开张,装修又已到位,婉宁想不到殷掌柜会有什么急事。她解了围裙道:”把他请到花厅去吧。” 殷掌柜四十出头,瞧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个瞧着忠厚的男人究竟有多精明。婉宁与他打过几次交道,深深认为九可哥把这样的人才给她看店简直就是大材小用。 不过有这样的人坐镇店里,她着实开心,自然不舍得把人退回去。 问安之后,婉宁便问道:“殷掌柜特意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殷掌柜见她身边只有赵正康和初晴二人,便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玉佩:“福晋,您瞧瞧这玉。” 婉宁接过那玉,只一眼便严肃起来。 这是一块上等的羊脂白玉,上头雕的五爪龙纹栩栩如生。她就是再没常识也知道,封建时代,五爪的龙纹可不是谁都能用的:“这玉佩哪儿来的?” 殷掌柜道:“来人应是京城人士,大概不知店铺已然易主,上来便说是来拿东西的,此玉便是信物。” 婉宁摸了摸下巴,看来是太子派人来了:“有说拿什么吗?” “小的怕多问多错,便着人稳着他先来报信了,福晋,您看这事儿怎么处理?” “待我先去会会他再说。” 第269章 一件大好事 南北货行的货架上空空荡荡,店小二拿着个鸡毛掸子这里拍拍那里扫扫,很是百无聊赖的样子。几个货架叫他打扫纤尘不染,包浆的原木还反射出一层细微的光。 殷掌柜瞧得肺都快气炸了,这个侄子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出门的时候自己还在耳提面命,交待他东家没准儿会过来,让他好好表现,结果他就是这么表现的? “咳咳!”他用力地咳了两声,提醒侄子注意。 他侄子注意到了,小跑着过来:“叔,你回来了?这位就是东家吧,东家你好,小子殷勤,见过王妃娘娘。” 殷荀瞪他:“......这么多话作甚?” “叔,不是你让我见到东家嘴甜点儿的么?” 殷荀:...... 这个侄子是没救了,他尴尬不已:“福晋,小侄无状,还请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婉宁笑了起来:“殷掌柜不必如此小心,令侄看着挺能来事儿的,你好好教便是了。” “多谢福晋。” “先去见客人吧。” “福晋请。”殷荀将人领到内间:“福晋,这位便是京城来的客人。” 婉宁瞧着侧脸便觉眼熟,等人转过脸来更是傻了眼。 四目相对,对方的脸色与她如出一辙。 “九嫂。” “十三弟。” 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会在这儿?” 殷荀惊愣半晌,他就说来人气度如此不凡,瞧着不像普通人,不想竟是十三贝子。他忙作了个揖:“小人眼拙,不知是十三爷驾到,怠慢之处,还请十三爷见谅。” “无妨,爷本也没打算暴露身份。” 婉宁道:“殷掌柜你先去忙吧,我与十三弟聊聊。” “那小的先给您二位上壶好茶。”之前不知来人是天皇贵胄,上的茶只是过得去而已。如今既已知来人身份,自然不好怠慢,那不是丢东家的脸么? 婉宁大大方方地在十三对面落座:“十三弟何时来的西安,怎不到府上坐坐?” “本打算办完事再去总督府叨扰的,却不想这店的主人竟是九嫂。”十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有些着慌,这店的东家都变成了九嫂,那掌柜的哪还会是太子的门人。如今那玉佩已经暴露,定会引起怀疑,自己想要悄无声息地带走那笔钱怕是不可能了。 “你九哥在西安怕是得呆上几年,天天在府里呆着也是无聊,便想盘个店面做做生意。十三弟也瞧见了,这才刚装修完,连货都还未上呢。” 十三斟酌了一下:“不知九嫂可否割爱,将这店面转给弟弟,弟弟愿出双倍价格购买。” 婉宁从袖口摸出那块龙纹玉佩:“十三弟,换了你,你还会将这店铺轻易转出去吗?” 十三:...... “扣扣扣。”殷荀适时敲响了房门:“福晋,十三爷,小的来给您二位换茶。” “进来吧!”殷荀领着两个丫环进屋,动作利落地换了套汝窑的茶具,还泡了壶茶汤清亮的好茶。 婉宁亲自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这是庐山云雾,十三弟尝尝。” 十三哪还有心情品茶,对面的九嫂言笑宴宴,分明一副等着宰肥羊的模样。他一口将茶饮尽:“九嫂,你开个价吧。” “十三弟爽快,不过这货行可是我与小哥一起经营的,转让之事还得回去与他商议商议才成。要不十三弟先到府上住两天?” “不用了,弟弟便住在悦来客栈,九嫂有了消息便让人通知一声便是。” “好啊。”婉宁爽快地应了下来。 出师不利,十三回到客栈很是懊恼了一番,他实在太大意了,连店铺易主都不知就贸然交出了信物。如今的他跟那案板上的鱼已没什么区别。九哥九嫂可都是精明的生意人,不知道太子能接受怎样的损失? 他铺了一张信纸,但写了个开头后却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下一句,恼得抓落了好几根头发。 而总督府里的婉宁却是心情大好,胤禟回来的时候她正哼着小曲往脸上涂鸡蛋清,那调子怪模怪样,却是曲调欢快,让人不自觉地跟着乐呵起来。他从背后环过婉宁的纤腰:“唱什么呢,这么高兴?” “小毛驴。” “什么?” “这曲子名叫小毛驴,爷你离我远一点,别蹭了我的面膜。” 面膜这词,胤禟早就听过好几遍了,闻言使劲儿嗅了嗅,然后果断地离她远了些,嫌弃道:“一股子鸡蛋味儿。” “哼,一会儿我脸变滑了你别想摸。” “你脸本来就很滑啊。” “甜言蜜语也别想让我改变主意。”婉宁在脸盆里洗了手,然后在美人榻上躺平:“爷,一刻钟内别跟我说话,等我做完脸跟你说件大好事儿,哈哈......” 第270章 全是金条儿 婉宁笑到一半,感觉脸上的鸡蛋清快要滴下来了,连忙闭紧嘴巴,不敢再乱动。 胤禟闷笑不已:“瞧你平时也是个爱清爽的,怎滴折腾起脸来这般起劲?” “有什么办法呢,爷身边美女如云,我要不好好保养,顶着张黄脸婆的脸怎么跟外头的小妖精们竞争?” “小妖精爷是没瞧见,不过小醋精倒是有一个。” “哼。” 一刻钟后,婉宁刚洗净脸上的蛋清,一只大手便伸了过来:“让爷摸摸,看看是不是真的滑了许多?” 婉宁自己也摸了摸,觉得甚是满意,于是一脸期待地看向他:“怎么样?” 其实没什么区别。 但胤禟瞧着她眼里的光,愣是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含糊道:“的确更滑溜了。” “嘿嘿,那就好,过两天再用牛奶试试。” 胤禟:“......对了,你不是说有件大好事儿么?” 一提这个,婉宁立刻笑弯了眉眼:“爷猜我今儿碰着谁了?” “你在西安还能碰着谁啊?” “是十三弟。” “见着十三弟有什么好兴奋的?” “嘿嘿,他可给我送了份大礼啊。” 看着自家老婆眉飞色舞的模样,胤禟立时打翻了醋坛子。十三有毛病吧,当弟弟的给嫂子送礼物想干嘛啊?怪不得十弟从不给他好脸色,这家伙着实有病。 婉宁完全没察觉到自家相公已经掉进了醋缸,得意地拿出那块龙纹玉佩:“爷瞧瞧。” 胤禟瞄了一眼:“一块破玉而已,你要喜欢,爷给你买一筐。” “爷,这玉你可送不得。” “笑话,爷还能送不起一块玉?” “爷瞧清楚了再说啊!”婉宁拎着那玉佩到他眼前晃,五爪的龙纹映入眼帘,胤禟再顾不上吃醋,一把拽过那玉仔细端详了半晌:“这是太子的东西?” 婉宁点点头:“我就说那两间铺子有猫腻吧,这不,连十三都给招来了。那铺子里的东西怕是很重要,只是可惜,没能抓住当初那铺子的奴才。” “十三有说是来拿什么的吗?” “没说,只是提出用翻倍的价格买下那两间店铺。” “美得他。”胤禟哼了一声:“让殷荀掘地三尺好生查查那店铺,爷倒要瞧瞧,到底什么东西居然值当让十三跑这一趟?” “我觉得可能是银子。” 胤禟抬手就给了她一个脑瓜嘣:“财迷,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只认银子么?” “再弹我都要给你谈傻啦?”这家伙最近弹她是越来越顺手了,婉宁摸着自己的额头气恼不已:“西安离京千里之遥,除了银子还会有什么?难不成还指望搜出太子想要篡位的证据吗?” “别瞎说,篡位是能挂在嘴边的话吗?” 婉宁切了一声,万恶的封建社会,一点儿言论自由都没有。 是夜月光皎洁,熟睡的婉宁被摇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便对上了一脸兴奋的九阿哥。她立时往被窝下钻:“爷,我不行了,今晚就饶了我吧。” 禽、兽!她都睡着了还不肯放过她。 胤禟笑出了声:“放心,爷还是很怜香惜玉的。殷荀传消息过来了,说是发现了一个密室,咱快过去瞧瞧。” “明儿再去不成吗?” “密室里全是金条,你确定不去?” 金条?婉宁一个激灵便坐了起来:“里头还真是钱啊?” 胤禟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爷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婉宁火速穿好衣服随着九阿哥出门,门口一匹雪白的宝马已停在那里,金明贼头贼脑地过来:“九爷,福晋,守在外头的人已经被阿尔泰引走了和周良周敬引走了。” “很好。”胤禟甚是满意地点头,搂着婉宁一个旋身,两人便稳稳地落到了马上。 夜风拂面而过,身后便是九阿哥火热的胸膛,隔着好几层衣服,婉宁却仍感觉到了他强有力的心跳。哒哒的马蹄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巷中一路远去,不多时就见到了“南北货行”四个大字。 里头一片漆黑,只殷荀提了个灯笼站在门边儿上:“九爷,福晋快随小的来。” 说是密室,但显然叫地窖更加合适。殷荀将人领进屋后便小心地关了门,然后掀开了一块地砖:“之前装修时四壁都有动过,要不是爷提的那句掘地三尺,小的还真没想过要到地底下寻寻。” 地砖之下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有窄小的阶梯顺延而下,没走几步便已豁然开朗,火把的光照耀着小小的密室,也照清了那些靠壁摆放的金条。 第271章 金条归属 三大排的货架上,金条码成一座座井字格,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婉宁的眼睛顿时充满了钱币的字符,别看她家底不菲,但还真没见过这般多的金条。 九阿哥啧了一声:“太子这几年吸得可真够肥的。” 一想到太子失了这么大一块来钱地儿,这些钱还落不到口袋,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随手摸了根金条塞到殷荀手里:“你亲自将这里的数目点一遍,这根金条就赏给你了。” 殷荀明显是见过大世面的,对着这么多金条神色半分未动,只爽快地接过自己该得的那根:“多谢九爷赏赐。” “不谢,反正爷也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婉宁凑了过去:“那爷也给我献点呗。” 九阿哥甚是豪爽,财大气粗地道:“别客气,随便拿。” “爷打算吞了这些钱?” “爷可没那么大的胃口,不过十三大概是要白跑一趟了。”他又从上头摸了两根,大方地道:“就把这个给他当路费吧。” 婉宁嘴角抽了抽:“十三弟怕是不会同意吧?” “爷做事什么时候要他同意了?只可惜十弟已经调出了户部,不然这笔钱献上又能叫他记一大功。” “爷打算把钱交到国库?” “那是自然,爷意外发现季明臣储藏赃银的地点,这些银子不是朝庭拨的赈灾款便是他收刮的民脂民膏,自然要将之悉数回归朝庭,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高风亮节?” 哈哈哈哈,这样一来,便是太子找他麻烦也没辙,钱都进国库了,有本事他朝皇阿玛要去啊。 婉宁:...... 殷荀:...... 地道口狭小,婉宁最后一个出来。甫一露头便察觉到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知何时到来的十三负手而立,昏暗的灯光下,脸色一片青白。 未及长成侠王的十三显然还没学会怎么控制面部表情。 九阿哥笑道:“十三弟深夜造访你嫂子的空店,莫不是看上了这几个货架不成?唉,这就是打扫得干净,不值当什么稀奇的,你要是喜欢说一声便是,九哥送你百八十个绝对没有问题。” “九哥的动作可真够快的,弟弟下午才拿来的玉佩,你晚上便寻着密室了。“ “可不是得多谢十三弟你么?要不是你提醒,哥哥又怎会知道这小小两间店铺,底下还藏着个宝藏呢!你放心,哥哥我不是小气的,见者有份,这不已经给你把酬劳拿出来了。“他翻手递出两根硕大的金条。 十三压住脾气:“九哥,这是太子的东西。“ “哦,你有什么证据吗?这金条可是从你嫂子的铺子底下挖出来的,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同太子扯上关系的?” “九哥,你明明知道这间铺子之前是太子的。“ “爷可不知道,爷只知道,现在这两间铺子里头所有的东西都是婉宁的。怎么?你九哥还没死,你就打算来谋你九嫂的家产吗?” 九阿哥巧舌如簧,老实的十三哪是他的对手,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气哼哼地甩袖离开。 狼狈的身影和自家相公得意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婉宁顿时心生愧疚。 受后世清宫剧的影响,婉宁对有侠王之称的十三一直很有好感,亦对他被圈在夹道缝的那十年深表同情。 十三被圈似乎跟太子有关,但具体原因已不可考。后世改版太多,有说是因为他构陷太子的,也有说他是因为帮太子谋反的,最最离谱的一版,说是太子与康熙某小妾情深爱浓,太子出事后,十三因为帮着保住这小妾而被康熙厌弃...... 总之跟太子脱不了干系,如今已是康熙43年,离太子被废也就四年了。 四年后的十三才23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却一夜之间失了所有...... 婉宁同情心泛滥:“爷,都是自家兄弟,何必这般挤兑他,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商议不成么?” 胤禟畅快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你帮十三说话?” “啊,我只是觉得十三弟也挺不容易的。” 胤禟哼了一声,冷冷地提醒道:“婉宁,十三可是太子党。” 太子二字让婉宁冷静了几分,她道:“所以才要爷去拉拢他嘛,太子少个助力对爷不是好事儿么?” “十三毛都没长齐,天天跟在四哥屁股后头转,算的哪门子助力?”胤禟口中甚是不屑,心中却忍不住思量。如今十三的确是跟在四哥后头办差,但是皇阿玛明显更看重十三,这日后两人谁的成就更高还真说不准。 婉宁不服气道:“那是十三弟还没长大嘛。” 胤禟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起来:“你对他倒是有信心得很呐。” 第272章 吃醋 这酸溜溜的语气,婉宁瞬间回神,小手拉住他的大掌,开始撒迷魂汤:“爷,我这不是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十三弟似乎很重情,咱要卖个人情给他,日后没准有大用呢?” “真是为了爷?” “那当然,不然谁认识他是谁啊?”婉宁很是不屑地一扬头,指头在他掌心里画着圈圈,力道轻柔,直挠进了他心里。 胤禟这才收起了醋瓶:“这还差不多,十三也是个傻的,这钱真要那么好拿,太子能找他?” 婉宁奇道:“爷的意思是?” “季明臣到死上交的钱都只有那么一点,皇阿玛哪能不查?怕是十三前脚出京,后脚锦衣卫就出动了。” 婉宁:…… 殷荀:……他一点都不想听这些皇家秘辛啊,知道得太多是会被灭口的。甚是惜命的殷掌柜赶在主子说出更多秘密之前颤巍巍地开口:“郡王爷,福晋,这天都快亮了,有什么事,是不是明儿再说啊。” 胤禟扫了他一眼,殷荀什么都好,就是太怕惹事儿了。 他揽了婉宁的腰肢:“困吗?” 婉宁打了个哈欠:“殷掌柜没说还不觉得,这般一说还真是困得紧,爷,咱们回吧。” “嗯。” 九阿哥没有耽搁,回到府中便准备写奏折。婉宁亦没去睡,拿着砚条给他红袖添香:“爷,折子上就不提十三弟了吧。” “嗯?为何?” “总觉得得这事真掺和进去对十三弟不好。” 胤禟来了兴致:“说说,怎么个不好法?” “太子为黄河一带的官员提供庇护,纵出一大帮的贪官污吏,可着劲儿的挖了自家江山墙脚数十年。这笔钱就是太子无德的铁证,这时节谁碰这笔钱都得被当作与太子同流合污的同党。十三弟如今还不知这笔钱究竟有多少,若他知道的话,怕是也不会站在太子那边。” “夫人这头脑,啧,你未生成男儿身,岳父大人该多遗憾呐。” “爷,我就随口说说而已,您就别取笑我了。” “不,你说得很好,一针见血。你都能看透的坑,十三却还傻傻地往里头跳,太子不坑他坑谁?” 婉宁小脸皱了皱:“爷,我不明白,太子身边是没人能用了吗?为何非要把十三弟拖下水?” “你不是说了吗?这钱谁碰谁倒霉,定会被当作同流合污者论处。太子身边人不少,但是有份量让皇阿玛网开一面的却是不多,十三恰好就是一个。” “太子这还没登基呢,怎么就想着卸磨杀驴了?此事真成了,皇阿玛就算对十三弟网开一面,他不死也还得脱成皮吧?” “只要有钱,还愁没人么?区区一个异母弟弟,哪及得百万黄金值钱。” “那就更不能叫十三弟掺合进去了,爷……” 胤禟搁下笔,定定地看着她:“你不觉得,你对十三的事太过上心了吗?” 婉宁“嗨”了一声:“这不是正巧赶上了嘛,爷,你就帮他一把吧。” “爷没空。” “爷~~” “十三可是十弟的死对头,爷要是帮了他,回头十弟还不知要怎么甩脸子呢?” 婉宁越发好奇:“说起来,十弟为何与十三弟不和啊?” 胤禟提笔继续官折子,漫不经心地道:“你不知道吗?温禧贵妃和敏妃斗了多年,十弟哪能看十三顺眼。” 和着还是上辈的恩怨,婉宁无语了:“爷,温禧贵妃和敏妃都故去多年,他们两兄弟也该握手言和了吧?” “党派都不同有什么好言和的?”胤禟扔了笔一把将人抱起。 “啊,爷你干嘛?” 胤禟将人扔上床,逮着她的嘴唇不客气地咬了一通:“一整个晚上都跟爷叨叨别的男人,你是想让爷头顶冒绿光吗?” 婉宁:……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这句话她却再没机会说出口了。九阿哥吃了一晚上的干醋,再不想从她嘴里听到别的男人,哪怕这人是他弟弟也不成。在他高超的技巧和强烈的攻势下,婉宁能出口的便只剩下他想听的了。 胤禟折子写得快,但金条的统计工作却进展缓慢,毕竟只有殷掌柜一个人且还得掩人耳目。婉宁索性将南北货行关了门,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去帮帮忙。 这日午饭后,她又偷偷进了货行,还不及搬开地砖,却听后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不重,却毫不掩饰。 婉宁叹口气回头,果然瞧见了十三略显焦急的脸。他对婉宁拱手做了个揖:“九嫂,九哥避而不见,弟弟只能叨扰您了。” 第273章 教弟 午后的阳光静谧,透过窗棂洒下满是格子的光影,正正落在那块能被挪开的地砖上。 眼前的十三目光满是诚恳,眼角下比之两天前多了一片深重的淤青,显见这两天过得很不怎样。还未及冠呢,这年龄放在后世还在准备高考,结果却被太子这般利用。 不提醒他良心何安? 婉宁瞬间就将九阿哥的警告和惩罚扔到了一边,语重心长地问道:“十三弟,出京前太子可有与你说过这笔钱的数目?” 十三摇头:“不曾。” “那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 十三沉默了一下道:“九嫂,我知道太子这笔钱来路不怎么正当,但陕甘一带毕竟是他经营多年的地界。如今被一锅端了,难道还不够当作他的惩罚吗?这笔钱便当作是给他的补偿成不成?弟弟我也明白九哥的难处,一半,我只带走一半成吗?另一半任由九哥处置。” 看着一心为太子谋财的十三,婉宁在心里给他贴了个缺心眼的标签。 这娃不会还没看明白这是太子给他挖的坑吧? 她懒得再废话,蹲身掀开那块满是格子光影的地砖:“十三弟还是先与我下去瞧瞧再说吧。” 因为要清点,这两日密室里放了几根儿臂粗的蜡烛。婉宁吹亮一个火折子,将之一一点燃,黑暗的密室顿时便亮堂起来。 十三立刻傻了眼。 火光照耀下,一排排的金条实在太过震撼,他在户部多年,一眼扫过便知这是多大的一笔巨款。虽然此行是来提钱,但打死他也没想到,竟会有这般多。去年黄河案的赃款缴上来之前,国库中的银子怕是都不及此处的数目。 这可全是黄金啊。 一金十银,他用力闭了闭眼睛,太子囤了这么多钱,到底是想干什么? 婉宁道:“十三弟说这些乃是太子之物,那么请问太子岁俸几何,又做了何种营生,竟能存下这般多的财产?” “要什么营生啊,太子二字可不就是金字招牌么?只要他在京里稍稍运转,自然有的是人给他上供。”不知何时出现的九阿哥从狭窄的阶梯上一步步走下,迷人的桃花眼中嘲讽全开。他顺手从架子下摸下根金条,翻个面儿递到十三眼前:“好生看看,他这个太子当得是多么的合格。” 金条背面的印记在烛光下略显模糊,但也足够让十三看清,那是内务府的标识。 胤禟拿金条敲了敲他的手背:“十三弟,你说这根金条会是哪一年的黄河修缮款啊?怎样?还觉得这些钱是他该得的么?“ 十三满脸通红,头一次生出后悔的心思。 若不是在京时不顾四哥的警告,非得来蹚这趟浑水,何致于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钱带回去,他如何对得起这些年惨遭黄河灾害的百姓,如何对得起户部那些年年为了黄河修缮款焦头烂额的同僚。可若不带回去,他又该如何向太子交待? 婉宁见他满脸纠结,忍不住道:“十三弟,不如听我一言?” “九嫂请讲。” “这些金条虽还未统计出来,但你应该也看得出这是一笔巨款。你觉得,以皇阿玛的英明,他会猜不出这钱在哪儿吗?怕是你一出京,就被人盯上了吧?” 十三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这一路出京,他的确时不时会觉得被人所监视,但回头去找,却是一无所获。 如今看来,那感觉并非是他疑神疑鬼,而是对方的轻功实在太高了。 他虽自负武功不弱,但与皇阿玛身边的顶尖高手比起来,那又算得什么呢?想明白这点,他忙拱手给婉宁行礼:“多谢九嫂提点。” “自家兄弟,十三弟不必如此客气。只这金条的事儿,十三弟还是当作不知吧,毕竟这钱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归国库的,真掺和进来,对你并无好处。爷的折子里并不曾提过你,西安风景不错,你且在此游玩两日回京便是。” 十三颇为惊讶,九嫂这是帮他吧?九哥居然半声未吭,这是默许了?九嫂说的话何时这般有份量了? 斟酌了一番他还是红着脸开口求道:“九哥九嫂,太子在此经营多年,一锅端未免太过份了,要不还是给他留一些吧,十之一二便可。毕竟弟弟在出京前答应过太子,定会帮他把钱带回去的,如今这样,弟弟委实无法向他交待。” 胤禟看了他一眼,觉得十三虽然迂了些,但对太子对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对得住兄弟这个身份了。 他对念及手足情深之人向来要多几分宽和,当下一甩袖子:“十三,你该好生想想,太子昧下这些百姓的救命钱,他该拿什么向天下臣民交待?而不是只想着你那不值一提的狗屁承诺。” 十三梗了梗,却是不服气:“君子一诺,价值千金。” 第274章 珠珠儿出京 胤禟无语,转向婉宁道:“瞧瞧,这回知道什么叫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了吧?十三,这钱给你两根金条当路费可以,但多的你就别想了。回头想想太子为何非要你跑这一趟,想不明白就回去问四哥。啧,就这傻白甜的样儿,四哥居然舍得把你放出来。” 十三:...... 太子是在利用他,他哪会不明白,只是既已许了诺,空手而归终是自己失了职。 他叹了口气道:“多谢九哥提点。” 说实话,他从不曾想过,九阿哥竟会为他想。 九阿哥烦躁地挥挥手,真要谢我就赶紧滚回京去,别耽误爷给皇阿玛献宝。” 婉宁:...... 十三:...... 三天后,九阿哥写的第一封折子顺利到了康熙的手中。是夜,御书房灯火通明,康熙在列祖列宗的画像面前坐了一整夜。第二天看向太子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层失望。 太子心中发毛,十三弟出京已经十二天了,却半点消息都没有传回,别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正担忧着,康熙将九阿哥的折子发了下去。于是满朝文武皆知,义郡王在西安寻着了季明臣私藏钱财的窝点,搜出了无数黄金,只等皇上派人去将那些金子运回来。 “老九!”太子的手紧握成拳,短而齐的指甲成排掐破了自己的手心。康熙别有深意的目光更是让他如坠冰窖,明明春天已近尾声,但他浑身却是瞬间冰凉,僵在金銮殿上差点变成雕塑。 不光康熙,满朝文武齐刷刷看过来的眼中亦充满了惊异。说是季明臣的赃款,可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钱到底是谁的。 四阿哥拧眉,回去便在佛堂跪了整整一个时辰,祈祷十三千万不要掺和进去。 九阿哥的折子里不光没提十三,便连太子都只字未提。他跟康熙打交道多年,多少也摸到了点他的特性。自己这个皇阿玛是个极其心软之人,他嫉恶如仇,却无比同情弱者。 索额图倒台,黄河案爆发,太子损兵折将不说,威信也大不如前。这时候要是再针对他,只会让皇阿玛觉得他很可怜,很有可能会出手帮他巩固势力。可自己若是反其道而行,对太子之错睁之眼闭之眼,甚至还帮其遮掩一二,那皇阿玛就该是另一番思量了,没准还会觉得他太会拉拢人心,越发要打压他的势力。 果然,九阿哥的折子过后,太子的日子便越发艰难起来。 而老十则盯着裘先生,叫他写了本文采斐然的奏折,请缨去西安运金子。 他对金钱无感,但许久未见九哥,他还真有些想得慌。要是能借此机会,过一把带兵的瘾,顺便还能去西安见见他的亲亲九哥,嘿嘿。 可惜,他盘算得再好也无用,因为康熙压根儿就不同意。在老十反应过来之前,火速派出了兵部尚书马尔汉。 等老十得到消息,大队人马已经出了京。 皇家的轮船奢华大气,给马尔汉安排的房间自是舒适无比。 人前位高权重的尚书大人一关起门,就迅速踢掉鞋子,毫无形象地摊在美人榻上饮起了小酒:“奶奶的,银子是户部的,却要叫老子这兵部的出功夫,待老夫回京,非得好生跟四贝勒唠唠才成。” “怎么滴,阿玛还打算上户部讹一笔不成?” “这怎么能算讹呢,这么多兄弟跑一趟就为帮他弄银子,不给点辛苦费说得过去?”马尔汉翻了个白眼,眼尾扫到笑吟吟站在自己跟前的人儿时顿时傻了眼,他从美人榻上惊坐而起,颤抖的手指指着眼前一身侍卫服的女娃:“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女娃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道:“阿玛,你如此贪杯,我不好好帮额娘看着你,你被那些莺莺燕燕占了便宜怎么办?” “你少胡弄我,你额娘能让你干出这事儿?说,你想干什么?怎么上的船?” “阿玛。”女娃拖长了声音撒娇:“后年又是选秀年,女儿要不趁着这次机会出京转转,这辈子就都没机会了啊。你忍心女儿从出生到死都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吗?” “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这京里的千金哪个不是这么长大的啊?就你想法多,快归整归整,趁着船未走远,阿玛让人送你回京。” “哼,阿玛若非要女儿回京,女儿就从海里跳下去。”说着,她便走到窗边,一把推开了窗户。她骑术甚佳,轻巧的一个翻身就坐到了窗棂上,随着轮船的摇晃而摆动,看得马尔汉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第275章 粘人的十三 “珠珠儿,你可别吓阿玛啊,快下来,先下来行不行?哎哟,你要是出个什么事儿,你额娘非得打死我不可。” 珠珠儿哼了一声:“我不管,你要不让我跟,我就死了算了。” 一个浪头打来,船身剧烈摇晃,珠珠儿身子被甩出去半个,得亏抓紧了窗棂才没被甩飞。 马尔汉额头冒汗,跺着脚道:“成了成了,带你去还不行吗?我的祖宗哎,你可快消停吧。” 于是刚刚还挂在窗棂上万分辛苦才没落海的珠珠儿,眨眼间便跳回了房间:“阿玛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皮。” “不赖皮,不过你也不准给阿玛惹事儿。” “那哪儿能啊,珠珠儿可是阿玛最最贴心的小棉袄。” 马尔汉:“......你可拉倒吧,少给老子惹点事儿,老子就阿弥陀佛了。” 西安.南北货行 殷勤兴冲冲地跑进店里:“东家,商船回来了。” 婉宁高兴地站了起来:“真的?” “嗯,已经在码头靠停,等搭船的客人走完就可以去挑货了。” “太好了,殷掌柜,咱们快走。”门外老涂赶着马车已等候多时,婉宁提了裙摆,不用人扶,便踩着小马凳跨上了马车。那利落的动作跟八旗贵妇可真是一个铜板的边儿都沾不上。 老涂和殷荀只当自己啥也没看到,一旁的十三瞧得目瞪口呆,也很快回了神,赶在老涂甩开缰绳前挤上了车辕,差点将另一边的殷荀给挤下去。 老途无奈:“十三爷,您这干嘛呢?” 十三挠挠头:”九嫂这不是要去挑货嘛,爷的眼光虽不是顶好,但也算过得去,便想前去相帮一二。” 马车里的婉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打从那天给十三看过密室里的金条后,他就不对劲儿了。刚开始时消失了两天,然后没事就到府上寻九阿哥,或看他办差,或跟着秦先生他们修缮黄河。 依着康熙批复的方案,秦道然和靳畅早几天前便着手动工。十三也不嫌脏,每日里在民工中一呆就是大半天,美其名曰:学习。 一个皇子阿哥学这个作甚?婉宁一头雾水,九阿哥也懒得理他,随他去了。 今儿不知为何休工一天,无所事事的十三寻他九哥没寻到,便到她店里守着来了,也不说话,自己不知打哪掏出本书,窝在一边看得起劲。殷掌柜给他送茶之后,悄悄告诉婉宁,那是兴修水利的书籍,据说是靳畅他曾祖著的那本。 行的吧,一点茶水她还是供得起的,哪知他又起幺蛾子了,要跟她一起去码头,婉宁忍无可忍一把掀开车帘:“十三弟,我这是要去忙正事儿,你自个儿玩去不成吗?” 西安地盘这么大,怎就非得挤在他们夫妻俩身边呢? 十三道:“九嫂,三哥府上许多假的字画全是弟弟给鉴别出来的,您挑货我定能帮得上忙。” “边儿去,我卖的是稀奇货又不是古董,有啥可鉴别的?”真要跟十三呆一天,晚上回去,九阿哥还不知要怎么醋呢?成了婚总得避嫌不是? 可惜十三完全没这觉悟:“那就更要去看看了,九嫂,听说南边相当富庶,那边都稀奇的物件定然很有看头。” 这货一脸天真好奇,一副没去过南边,想跟着去开开眼界的模样,要不是婉宁听九阿哥念叨过,就真要给他骗了,看来这些皇子们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她运了运气:“十三弟,你与皇阿玛南巡时莫不是一直呆在马车里的?” 十三:...... 被拆穿了他也不尴尬,嘿嘿笑了两声,催促老涂快走快走。 婉宁给他搞得没脾气,只能放下帘子眼不见为净。 车厢里只坐了一个弱女子,车辕上却坐了三个大男人,老涂担心会翻车,只能请十三坐到马上去。 天字码头人来人往,背着包袱的,拖儿带女的,呼朋唤婢的,热闹非凡。许是骑在马上的十三太过打眼,候在船边的哲羽一下子就发现了他们,忙着人过来把他们领上了船。 甲板上放着些许箱笼,那都是乘客随身携带的。哲羽要给十三行礼,被十三托住手没让他跪下去:“哲羽少爷,你是九嫂的哥哥,那就是我的哥哥。再说了这码头上人来人往的,你还行这大礼多招人注意啊,咱还是赶紧去货仓吧。” 哲羽笑道:“早就听闻十三爷为人豪爽不拘小节,今日一见,传言果然非虚。” 十三的笑容苦了一下,但转瞬就恢复了。 婉宁走到哲羽身边:“小哥这趟商船都带了些什么啊?” “我这不也是才到嘛!” “哲羽少爷没有跟船队离开?那这些日子怎么不曾在西安见过你啊?” “被九爷派出去干活了。”考察各地的特色物品,寻求商机,啧,跑死他了,好在也不是一无所获,哲羽咧嘴笑了一下:“回头再跟你细说。” 第276章 撞到一起 苏杭刺绣精美,锦锻华丽,是西安人最推崇的南货之一,婉宁拿不准他们的喜好,第一趟下江南的船队上,她要求拿得最多的便是这些东西,至于其他的特色物件数量极少,这得试验过这边人的喜好后才会大量拿货。 十三从一个打开的箱子里拿出一匹锦锻,登时睁大了眼睛:“这是宋锦吧?” 哲羽竖了竖大拇指:“十三爷果然好眼光。” “苏州宋锦,南京云锦,四川蜀锦并称三大名锦。宋锦在西安一向走俏,九嫂的眼光才是真的好。” 婉宁道:“这么点眼光都没,还怎么敢做生意?小哥,把你的货都亮出来吧。” 哲羽拍了拍巴掌,然后两大排的船舱便同时开了门,声音不小,回荡在窄窄的回廊中,甚是震撼。十三张了张嘴,看着每个货舱门边站着的两个人,头一次对哲羽这个商人有了新的认知。 他小声问道:“九嫂,哲羽小哥走这么一趟光囤货就得花不少银子吧?” 刚刚在码头上他就瞧过了,这支船队整整二十艘船,每艘船的船舱若是都满的话...... 十三的侠王偶像光环早已被他自己破坏怠尽,婉宁没好气地道:“十三弟之前好歹是在户部办差的,这么没见识的模样真的合适吗?” “九嫂,你是不知道,户部简直就是天底下最穷的地方,干点啥都得精打细算的。你瞧四哥那冰冷的脸色,全是叫没钱闹的。” 婉宁一下子笑出了声:“十三弟,这话你敢在四哥面前说吗?” “嘿嘿,那自然是不敢的。” 哲羽一边推着婉宁去其他船舱一边道:“十三爷别看我这船舱满满当当的,但其实多是普通百姓的用品,花不了多少银子的。” 十三一脸恍然,心中却自有一番衡量,普通百姓可用不了宋锦。 挑挑捡捡的,一行人从午后挑到天黑,才只走过五艘船。婉宁最先受不了:“不行了小哥,我实在是挑不动了。” “早就叫你休息了啊,是你自己非要逞强,这些货摆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 “我这不是想着早点挑完,你好卖货嘛!” “放心,几天时间而已,商队还不至于耽搁不起。倒是你,店铺就那么大,选了这么多东西,难不成要堆到总督府里去不成?” “那哪儿能啊,我早在附近买了个院子当仓库了,正好还能让殷掌柜和他侄子有个落脚的地儿。”殷掌柜是九阿哥的门人,之前也是生活在京城的,这次随着九阿哥过来,还带着不爱读书的侄子,想让他谋个事业。租房多有不便,买房又没甚必要,毕竟九阿哥是皇子,外放为官定然是有期限的,说不得哪天就被召回去了呢。 哲羽见婉宁弯腰捶了捶小腿,忙走过去让她扶着自己的胳膊:“脚酸了吧?还走得了吗,要不小哥给你叫个软轿过来?” 婉宁摇摇头:“不至于,再说了马车不就在码头上嘛!” “那你慢点儿。” “好。” 一行人出得船舱才发现,甲板上已是空空荡荡,倒是码头上热闹依旧,因为又有几艘大船停港了。 哲羽瞧着那船的模样愣了一下,问道:“十三爷,这船瞧着怎么像是官家的?” “嗯,兵部来人了。”十三收了玩笑的模样,神情严肃了几分:“想不到连兵部尚书都出动了。” 婉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见那边大船的甲板上站了个着大红官袍的男人。身长七尺有余,气宇轩昂,官威甚重,正被一群侍卫簇拥着下船。 “小贼哪里跑,快把你姑奶奶的钱袋还来。”一声娇喝响起,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追赶着跃入众人眼帘,然后又迅速转到船后。 这一声娇喝太过清亮,刚刚还有模有样的大官脚步一顿,立刻着急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忙?” 侍卫们一愣,不是吧,抓贼这种小事还用得着他们出马? 而这一边,十三已经蹿了过去。婉宁的惊讶和那些侍卫一样一样的,不是吧,抓个小贼而已,居然劳动了十三爷大驾?这小贼就算落网也不算冤了。 外人都上场了,侍卫们自然也不好再干站着,官船的甲板上登时乱做一团。 片刻之后,那小贼便被逼到了船边儿上,十三和一个秀气的小姑娘一左一右阻断了他逃跑的路线。 小姑娘双手插腰,喘着气道:“还挺能跑啊,快把姑奶奶的钱袋还来,不然就把你扔到海里去。” 十三大叫一声要糟,揉身便往那小贼的方向扑,却是慢了一步,那小贼已经跳下了海。瞬间就在海水中窜出了几十米,瞧得那小姑娘目瞪口呆:“他是鱼精吗?这也太快了吧?” 第277章 姑娘认识爷 十三无语:“姑娘,这儿是沿海啊,会水有什么可奇怪的?” “该死的,没想到这茬,叫这贼跑了。” “姑娘损失很大吗?” “还好,些许碎银而已,你轻功很俊啊,打小开始学的吧?”小姑娘眨了眨眼睛夸道。 十三笑了笑:“你也不差啊。” “那是,我师傅说我骨骼清奇,筋骨绝佳,是个练武的好苗子。要不是叫我阿玛耽误掉,姑奶奶我现在定是一方高手,名号一出,跪倒一片。” 可真够能吹的,十三忍笑忍得辛苦,抱拳道:“失敬失敬,原来竟是位女侠。” 女侠还想接着再吹,就见一道身影几步走上前来:“珠珠儿,你没事儿吧?阿玛心脏都快叫你吓停了。” 十三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尚书大人,这位竟是您的千金么?” 马尔汉也傻了眼:“十三爷,您怎么在这儿?” “到码头上办点事儿,可巧碰上令千金大显神威,尚书大人果然后继有人啊。” 马尔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十三爷见笑了。” 珠珠儿从马尔汉身后控出头来:“原来您就是十三爷啊。” 唔,长得倒是不错。 “姑娘认识爷?” “我额娘总说要让我......”话未出口便被捂住了嘴巴,马尔汉嘿嘿假笑:“十三爷,这是小女若嬛,家中就她一个姑娘,宠得过了些,您别见怪。” “令千金天真烂漫,岂有见怪之礼。” 随后赶到的婉宁见着十三人模人样与兵部尚书寒暄的模样,极度怀疑这些天见到的粘人十三是别人假扮的。 兵部尚书这时节过来,不用说,肯定是康熙派来运金条儿的。这没碰上就算了,作为女眷,她负责夫人外交就好,用不着跟朝庭官员打交道。可这迎面碰上,十三还蹿了过来,她再掉头走人就说不过去了。 无奈之下,只能拖着酸痛的腿走来:“尚书大人到来,怎不提前通知一声,这样爷也好着人来迎接啊。” “义郡王福晋怎么来了?”马尔汉眼力甚好,一下就认出了婉宁,但却有些疑惑,十三爷和九福晋呆一块,这对叔嫂干啥呢?莫不是有奸情?不过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因为哲羽给他见礼了。 若说以前的九阿哥是皇家宗室中不务正业的典范,那早几年的哲羽就是官家子弟中的反面教材。 不过自打哲羽开始赚钱后,京城训子的风向就变了。再不上进,耐不住人家会赚钱啊。董鄂家二房这些年已稳稳地超过了袭爵的大房,不就是雄厚财力支持的结果么? 别看哲羽连个举人都没考上,但京城不少官家都想将姑娘嫁给他,别的不说,银钱总用得松快。 若是能再弄点回来帮衬帮衬兄弟,岂不快哉。不过这点马尔汉是没想过的,哲羽那风流的名声早已享誉京城,他家就珠珠儿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可不能送上门去叫他祸祸。 再说了,他们家又不缺钱。 几个人寒暄了两句,婉宁便道:“尚书大人想必还未找好下榻的客栈,不如便去总督府与九爷一叙吧,九爷他等您多时了。” “如此便叨扰了。” “尚书大人哪里话,天色不早,快请吧。” “福晋,十三爷,请。” 马尔汉作了个请的姿势,总算放开了他女儿。珠珠儿嘴一得了自由,立刻冲十三做了个鬼脸,然后摆出乖巧的模样躲到了马尔汉的身后,变脸之迅速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有了大批侍卫开道,这一路可比来时威风多了,十三不好再与婉宁一辆马车,便去了哲羽的车上。 婉宁则让殷荀跑腿去给九阿哥报信,是以一行人到了总督府门前时,九阿哥已经站在门口了。按说他现在只比马尔汉低半级,又有郡王爵在身,属实不必迎接。 但是做人嘛,礼多人不怪,再说了,十弟还在兵部呢。虽然他的升迁由皇阿玛决定,但顶头上司也还是要拉拢的啊,有他美言几句,十弟的路自然会走得越发顺畅。 打着这样的小九九,九阿哥对马尔汉甚为热情,倒是让马尔汉惊恐了一番。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监即盗,义郡王不会是盯上那批金条,想让他暗度陈仓,从中做手脚吧? 这笔钱盯着的人可不少,自己绝不能冒这样的险。 第278章 请郡王相帮 两人心思各异,但表面上却都客客气气的,义正厅里摆了个大圆桌,重要的几位首脑愉快地开始用餐。婉宁则带了珠珠儿去了后院,让初晴安排了一个精致的院落:“之前没想到尚书大人会带女眷,这院落是临时收拾出来的,若缺了什么只管叫下人去置办便是。” 珠珠儿道:“出门在外,不必太过讲究,九福晋客气了。” 这话听着总觉哪里不对。 不过当众能追着小贼跑的千金小姐,说话方面就不用太高标准了,婉宁瞧着她一副豪爽的模样心中偷笑,对她的印象倒是更好了几分。 是夜,九阿哥回房时已是深夜,毫无意外地带着一身酒气,虽然没醉,但走路已成不了直线。 婉宁忙将备着的蜂蜜水奉上:“爷,先喝点水润润喉。” 九阿哥很是顺从地喝了蜂蜜水,然后在床上摊成了大字,每次醉酒后都跟个大爷似的。婉宁好笑地帮他脱去鞋子和外衣,本以为他会好好睡觉了,哪知他却抱着婉宁翻了个身。 竹叶青的醇香熏得婉宁晕晕然,低住他胸膛的手慢慢失了力道,婉宁小脸绯红:“爷,您不累吗?” 回答她的是一串带着酒香的深吻。春末的衣裳甚是轻薄,便是隔着几重她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惊人的热度。炙热的吻和体温很快勾起了她的热情,这具身体早已习惯了九阿哥的气息,拔步床上的温度节节高升,很快就传出了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守夜的白露羞红了脸,忙着人去备热水。 但这一夜,热水却直到天亮才用上。 醉了的九阿哥像是磕了药,翻来覆去地将婉宁折腾了一遍又一遍,待他彻底餍足,婉宁早已昏了过去。 而在酒精的作用下,九阿哥也睡得很快,哪还顾得上清洗。 马尔汉并没有在西安久呆的意愿,醒来的头一件事便是去寻九阿哥,商议怎么把金条运回京城。他本还担心九阿哥会打这批金条主意,借故拖延,哪知九阿哥却比他还要积极,当下就领了他去南北货行见证那些金子的存在,并大方地奉了上账册一本:“尚书大人,这是本王属下计量出的金条总量,共计八十四万七千八百二十两,另还有珠宝首饰若干,按价值来说,应当也能值个百来万,本王已让人登记造册,你再核对一遍便好。” 要送进户部的钱粮,自然是要对清楚才行的。 马尔汉虽然对九阿哥的态度存疑,但这本账册的确大大减清了他清点的工作量:“多谢义郡王配合。” “尚书大人客气了,咱这不都是为了朝庭办差嘛,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提便是。” 九阿哥只是客气客气,哪知马尔汉还真道:“的确有一事,想请义郡王相帮。” 九阿哥:“......请说。” “本官怀疑此事来接应金条之事已经被泄漏了,本官虽带足了官兵,还有御林军压阵,但此回京城路途遥远,路上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不知义郡王有何高见?” “泄漏?不会吧,这可是朝庭机密。” “义郡王说笑了,您发现季明臣遗留金子之事满朝皆知,本官这时节往西安跑,怕是有脑袋的都能猜到本官是来干嘛的。那些禄山小贼不足挂齿,可若是被洪门盯上,却是颇为麻烦。” 洪门是反清复明的组织,大清入关已经数百年,在几任皇帝的带领下,大清百姓的生活可谓蒸蒸日上。但仍有那么些人,认为满人不该坐这江山。是以不管过了多少年,反清复明的人仍是层出不穷。 这些人在广洲一带最是猖獗,陕甘一带也不少。他们经营多年,底下好手又多,且精通水性,真要截船的话,京城来的旱鸭子免不了要吃大亏。九阿哥郑重起来:“不知尚书大人有何高见?” 马尔汉道:“这不是还在想嘛!若已经想出来,本官又何必叨扰义郡王您呐。“ “那我回去与秦先生讨个主意。” “那感情好啊,不过可得快点才行,毕竟皇上并没有给我太多的时间。” 九阿哥:...... 妈的,感觉被马尔汉这老狐狸给坑了,运金子可跟自己无关,可听着这意思,马尔汉这老狐狸倒是想将自己拖进去啊。 总督府衙前院 一张图纸覆盖了整个桌案,其中一处标红又着墨,上头还插着两个图标。秦道然和靳畅正为用什么材料筑堤争得不可开交,另几位各有站队,但两方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十三听了好半天,突然出声道:“堵不如疏,爷看此处积淤甚重,不如着人清除积淤,倒是比筑堤更有效果。” 第279章 计划之外 秦道然和靳畅同时一愣:“十三爷莫不是在开玩笑么?此处水流甚大,怎可能会有积淤?” 十三其实也不太确定,但根据这些天的观察,那一段该是有的,于是他道:”可能跟水底下的山体走势有关吧!” 秦道然摆摆手:“十三爷别闹了,您若是无聊便出去寻乐子吧,黄河修善工程可玩笑不得。” 显然不信他的话。 十三道:”爷知道几位先生不会信,毕竟此处无论从哪个特征来看都不应存在积淤,但前儿那段淹死了一个渔民。他的尸体浮上来时,指甲盖中泥沙遍布,所以爷觉得,有没有积淤,还是应看过再作商议。” 积淤深重之地根本无法筑堤,为防做无用功,十三觉得自己便是担个多管闲事的骂名也无妨。 靳畅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由信了几分:“十三爷此言当真?” “爷还能拿这事儿来骗你们不成?” “即如此,秦先生,不如咱们过去看看吧,这要能疏的话,可比堵的工程小多了。” 一行人说干就干,叫上几个水中好手,扛着工具就去了。 在河边从中午捣鼓到天黑,靳畅满身泥水地从河里走上来,在同样满身似水的十三身上拍了一把:“十三爷厉害啊,这里果然积淤甚深。” 十三在水中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是咧着嘴笑道:“靳先生不嫌我捣乱就好。” “叫先生太客气了,十三爷与我年岁相当,不如直接叫我通河吧。” 秦道然笑道:“十三爷您甭搭理他,通河是他的字,他就喜欢别人这般叫他。” 靳畅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哈哈笑道:“我靳家自先祖开始就在跟运河较劲。不让运河堵塞,不叫河水泛滥,我这字儿可是好几代人的希望啊。” 十三肃然起劲。 秦道然道:“此次倒真是多亏了十三爷,要不是他,我们如何能想到此段水下的山体如此曲折,更不会想到此地积淤深重。真要动了工再发现,可就太迟喽。” 靳畅道:“说明十三爷有慧根啊,他才接触河务几天呐,居然就能发现咱们都没发现的问题。” 十三谦虚道:“只是赶巧罢了。” 若不是刚好碰上那具被捞上来的沉尸,他也想不到这个。 “赶巧也要有那心才成嘛,依我看,十三爷就很有心。” “你也觉得我适合来治河吗?” 靳畅一愣,连忙改口:“十三爷说笑了,您是天皇贵胄,此等粗务怎好沾手?” 十三大手一挥:“九哥不也在干这个吗?” 自打知道太子在此地囤了近百万金子之后,他就一直过得很恍惚。他从小与四哥亲厚,四哥因为给仁孝皇后抱养的缘故成为了太子党,他也就理所当然地为太子效劳。这些年跟在四哥屁股后面,又有皇阿玛罩着,他的差事一直顺风顺水的,见了他的人也多是夸赞。他虽未曾因此而飘飘然,却也真不觉得自己处事天真。 见到那么多金条之后他才开始反省,自己之前做的事真的是对的吗? 太子的确是皇阿玛亲封,也甚得皇阿玛宠爱。可一个能带头给贪官庇护,吞没朝庭黄河修缮款,收刮民脂民膏的太子,登基后若是变本加厉,那百姓会掉进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样的太子,他还要继续拥护吗? 如果不再当太子党,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因此,他是一想到回京就头疼,既无法向太子交待,更无法向自己交待。所以便只能甩无赖留在这里,可无所事事也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便跟着看了不少水利的书籍,不想到是歪打正着,派上了一点儿用场。 得了靳畅的肯定,十三心潮澎湃,一回到客栈,便兴致勃勃地写了封奏折,请旨要留在西安,兴修水利。他想看看,离了四哥的屁护,离了太子的帮衬,自己是否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十三的言辞甚为恳切,奏折里不能讲太子的坏话,他便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了一番。写完后检查两遍,甚是满意,他自己都被感动了,皇阿码看后肯定会同意他留下来的。 然,人算不如天算。 他仔细地将信封了口,刚让人送走,就见金明走了进来:“见过十三爷。” “何事?” “我家王爷邀请十三爷进府一叙。” 稀奇了,九哥不是一直嫌他烦吗?怎么会突然请他进府?十三想不明白,但还是兴致勃勃地去赴约。这趟出来,他除了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厉害外,也发现九哥和九嫂亦不是他认为的那般模样。 用全新的角度对看待这两人,反倒是觉得,这对兄嫂虽然虽对他没什么好脸,但对他还不错,不知不觉间便生出了想要亲近的心思,他理了理衣裳:“那咱们这就走吧。” 第280章 不尽如人意 十三被直接领进了书房,里头除了九阿哥还有兵部尚书马尔汉。 还未及寒暄,便听他九哥道:“十三弟,尚书大人不日便要归京,你看是否要和他同船而归,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九哥又在赶他走了,十三不太高兴:“九哥,弟弟已经奏请皇阿玛,要留在此地修缮黄河。” “什么意思?你这是盯上爷这个位置了?” 十三连忙摆手:“九哥你别误会,我只是想留下给几位先生打打下手,绝对没有窥觑河道总督之位的意思。” 九阿哥一脸不可思议:“你图什么啊?” “弟弟什么也不图,只是想看看只靠自己的话能做出什么事而已。” 马尔汉听得一头雾水,九阿哥却是明白了,只靠自己,十三这是想通了要脱离太子啊。啧啧,这可真是个好消息,果然一切都如婉宁所料,他这媳妇就是个女诸葛。 他大手一挥:“折子才刚上去吧?” “嗯。” “那就甭管了,这儿有件事想叫你去做。” “何事?” “把这批金子运回京城?” 十三一愣,看向马尔汉:“这不是尚书大人的事儿吗?” “尚书大人怕是被洪门的人盯上了,谨慎起见,我们决定兵分两路。尚书大人大张旗鼓地乘船走人。而你则带着金条随哲羽的商队一起回京。” “九哥,何必这般费事儿,这帮王八羔子,爷灭了他们就是。” 九阿哥斜了他一眼:“这么说来,十三弟是知道洪门之人躲藏在何处吗?” 十三郁闷道:“......但是九哥,我不想回去。” “不想回也得回,此事没得商量。”现成的好人选摆在这儿,九阿哥哪能让他跑了。再说了,这小子近来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见天儿的不是缠着他就是缠着他媳妇,他烦都快烦死了。 马尔汉见这哥俩儿谈得差不多了,便向十三拱拱手:“那么,这批黄金和小女就交给十三爷了。” “不是,怎么还要加上令千金啊?” “十三爷,您该知道,本官作为箭靶,便是船上没有金子,怕是也要和洪门之人历一场恶战。小女虽会些拳脚功夫,可到底是女儿家不是?所以还请十三爷照顾一二。” “不行不行,我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精力照顾令千金。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爷倒是不在意,可你家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马尔汉道:“十三爷放心,介时小女会扮成男装,这样一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九爷不说。这事儿自然也就瞒过去了。” 九阿哥乐道:“瞒不过去也没什么,左右十三弟你还没有嫡福晋,实在不行,娶了便是,就怕尚书大人舍不得呢。” 马尔汉抽了抽嘴角,他的确舍不得,但架不住自家夫人相中了十三这个乘龙快婿啊。 十三:...... 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辩驳的理由了。 九阿哥劝他以大局为重:”十三弟,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这些金子安全地运回去,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说便是。” “弟弟知道了,定不负九哥所托。”十三叹了口气,愁绪便笼上了眉峰。 这一刻,他真是恨透了自己这该死的责任感。 送走十三跟马尔汉已是月上中天,胤禟伸了个懒腰径自往卧房行去。守在外间的初晴行了个礼:“九爷吉祥。” 胤禟挥挥手:“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了。” “是。” 他抬腿进了屋,眼光习惯性地寻着那抹亮白的柔光。婉宁并不习惯早睡,或看书或看账,有时在桌案,有时在床头。人在哪儿,夜明珠必定在她身侧。 但今儿屋里却不见那抹柔光,他心中微讶,开口唤了一声:“婉宁?” 床幔内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腕,婉宁的声音虚软无力:“这儿呢?” 胤禟心神一动,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脱去外衣:“爷的错,这两天忙得都冷落你了。难为你为了勾爷还想到这一出,爷可得好生看看,你今儿是不是穿了爷给你定做的衣服。” 婉宁浑沌的脑子懵了一瞬,九阿哥已经掀开了床幔。 四目相对,一个满眼迷茫,一个满眼……失望。 想像中着透明薄纱的美人身上穿的是无比正常的中衣,叫床幔挡了衣袖的皓腕正堪堪收回。婉宁后知后觉地想明白“定做的衣服”意味着什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爷,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正经那是对外人的,爷真要对你正经,你怕是该哭了,夫妻间当然还是要有点情趣才成。” 婉宁一听“情趣”二字就脑壳疼:“爷,你求你了,今儿能不提这两字儿吗?” 第281章 待客之道 胤禟见她在床上瘫成一个大字,这才发现她眉眼间的疲惫,奇道:“你今儿干什么了?怎忽然累成这样儿?” 便是铺子开张也不至于吧,毕竟她名下的铺子一间接一间,这种事儿不早就驾轻就熟了吗? “陪兆佳小姐逛街。” “哪个兆佳小姐?” “尚书大人的闺女,兆佳若嬛,小名珠珠儿。”婉宁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道:“我今儿才知道,什么是武将家的千金,这位的精力可真是旺盛得没边儿了。” 婉宁提议去逛街,只是想尽尽地主之谊,哪知这位可好,兴致勃勃地从头逛到尾,每家店都要进去看看,还非要拉着婉宁。一个上午就让她觉得自己的腿遛细了一圈,好不容易挨到午后,婉宁想着累了一上午,便提议去听戏,但珠珠儿要去游湖。 这也没啥,游湖嘛,船上一坐就是一下午了。 婉宁于是高兴地同意了,哪知珠珠儿一边游湖一边垂钓也能发现对面画坊里调戏“良家妇女”的淫贼。拎着钓竿就冲上去打架。把人家主人丢到河里才得知,这“良家妇女”是他养的家伎,人家正在玩儿情趣。 从水里爬上来的胡员外比窦娥还冤,跳着脚嚷嚷要去报官。 婉宁不想用九阿哥的身份以势压人,但也不能叫珠珠儿一个闺阁女子去县衙跟人争论这种事,只得赔理道歉,最后赔了人家一百两银子的压惊费,此事才算作罢。 珠珠儿爽快地掏了银子,居然还有心思拉婉宁去吃西安小吃。 一整天下来,珠珠儿神清气爽,直呼玩儿得过瘾。但缺乏运动的婉宁却是身心俱疲,洗完澡就瘫床上成了一条死鱼。 胤禟心疼地帮她捏腿:“让下人陪着不就行了,你客气个什么劲儿?” “远来是客,小姑娘也挺可爱的,一口一个姐姐,我哪儿好意思真把人摞在一边儿?” “哼,爷平常多使点儿劲你都又哭又挠的,对那小丫头片子倒是宽容得紧。不行,你得补偿爷,明儿就穿爷送来的衣衫怎么样?”胤禟邪笑着在她耳边吐气:“爷想看你穿那身红色的。” 婉宁:...... 许是近来这种床上的荦话听得有点多,婉宁虽仍觉害羞却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闻言没好气地道:“明儿要陪珠珠儿跑马,您觉得回来我还会有精力吗?” 胤禟看了她一眼:“就你这样儿,明儿还跑得了马?” “那不然怎么办?我倒是想带她去赏花听戏呢,也得人家有那兴趣啊?” “爷给你出个主意,保管能叫她高兴,你又不用受累。” 婉宁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什么主意?” “爷的主意可不是白出的。”他附到婉宁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婉宁顿时老脸通红,抬手要去打她。 胤禟抓住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爷准你拖欠到下个月。” 婉宁衡量了一通,九阿哥于此事上向来乐此不彼,既然提了出来,自己少不得是要陪他一回的。能换到个主意也不错,于是没好气地道:“还不快说。” “嘿嘿,你可以带她去泡温泉啊。南山别苑就有温泉池,慕天席地,肯定是她没领略过的风味儿。而且你今儿累成这样,去泡泡也解乏不是?” “别苑里有温泉?我上回怎么没见着?” “温泉在后山呢,也是这两天才规整好,本想着带你去共浴爱河。不想叫那小丫头片子抢了先,爷可真是亏大发了,等她走了,你得在池子里陪爷一次。” 婉宁再忍不住,掐住他的耳朵用力扭了一把。偌大的拔步床也没能兜住他的惨叫。 泡汤和骑马,多么明显的区别,多么鲜明的对比。婉宁哪怕没去过,也依然在珠珠儿面前将南山别苑描绘得天上有地下无,总算成功地让这小妮子改了主意。 烧烤已经成了别苑的经典项目,一见婉宁领了客人来,便搬出了烧烤用具,见珠珠儿兴致勃勃地,还鼓动她亲自上手。 婉宁见她玩儿得高兴,可算是松了口气,着人去温泉池边上准备。 后山是一片桃林,粉色的桃花正灼灼盛放。 特意打理过的林地间繁花似锦,簇拥着一口口轻烟袅袅的温泉池。珠珠儿抱着一盘烧烤,一边吃一边在小径上穿梭,烟蓝色的裙摆拂过草地,抬手抓住树杆一摇,粉色的花瓣便如雨纷落,衬得她人比花娇。 婉宁早早寻了口隐蔽的泉水,脸上搭着块毛巾摊靠在了池壁上。 景色再美也得有精力欣赏才成啊。 第282章 洪门青帮 好一会儿之后,珠珠儿才寻了过来,她将一盘烧烤放到婉宁的边上:“婉宁姐昨儿累着了吧?都怪我,玩起来就没个节制。” “其实也还好,是我体力太差了。” 珠珠儿脱了外衣下水:“哇哦,好舒服啊。婉宁姐,你别气馁了,京城的千金们都这样,也就我是个奇葩,我额娘经常说我是皮猴来着。” 谁要为这种事气馁啊,婉宁无语,含糊地应了声,继续闭目养神。 唉,这么多的池子,这姑娘咋就非得跟她挤同一个呢。 到底是年轻,婉宁泡完温泉就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隔日殷掌柜来向她请示,货行货物已经理齐,是否正式开张。 彼时,婉宁正跟九阿哥一起吃饭,闻言忙看向他:“爷,您觉得呢?” “开吧,误了吉日多不好。” “可是爷,地底下那些东西可还在呢。” “无妨,货既已备齐,不开张反而引人猜忌。再则,顶多五天,那批东西就会被运走的,你只管照常做生意便是。” 殷荀其实不太放心,他今儿来是希望能把开张时间后延的,哪知主子居然直接拍了板。 他斟酌了一番,还是不死心地道:“九爷,近来青帮调动频频,且城中突然多了许多四处打探的生面孔,怕就是冲着地底下那些东西去的,您看咱们是不是低调点儿比较好?” “越是这时候越不能躲躲藏藏,大大方方迎客便是。” 婉宁听得直点头。 殷荀没了办法,只得照办。 待他退下之后,婉宁脸上轻松的神色一下子便不见了:“爷,什么青帮?” 胤禟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才道:“红花绿叶白莲藕,三教九流本一家,听说过没?” 婉宁摇头。 “便是洪门青帮白莲教,都是些不成气候的民间组织,打着反清复明的旗号,拢着一帮子傻瓜替他们打家劫舍的。” 婉宁脱口而出:“天地会?” 胤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呃,可能是话本子上提到的吧!” “哪一本?居然敢写这种叛国之言,爷诛他九族。” 婉宁瞧着突然暴怒的九阿哥,顿时无语,刚刚是谁说他们“不成气候”的?她眨了眨眼:“爷,还真有天地会啊?” “天地会就是洪门,在广州沿海一带活动比较多。白莲教占据陕西,在那一带活动得甚是猖獗,而青帮就在黄河一带。皇阿玛将爷折子发下来后,怕是咱们就已经被盯上了。不光青帮,洪门的人也来了不少。爷已将柳青柳红召回,介时他们兄妹两加上赵世扬和黄于勇,四人轮班守着你。” 九阿哥不提,婉宁自己都快忘了这对兄妹的存在,此时说起不由有些好奇:“说来他们前一段哪儿去了?” “当然是送去训练了啊,虽说筯骨不错,可只会那点子功夫够什么使?” “他们能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跟着爷干,好歹吃得饱穿得暖还活得体面。怎么算都比他们街头卖艺风餐露宿的强吧?” 好的吧,她与古人的思想完全不能同步。 青帮是由漕运起家的,为的就是给反清复明的组织提供钱粮运输。九阿哥调查以后才知道,黄河这一带的漕运,几乎已被青帮把控。 说到这里,九阿哥义愤填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区区青帮居然能把控一方水运,只判那帮子贪官人头落地,简直就便宜死他们了。待爷上了折子,非好好将这些家伙整顿老实了不可。” 婉宁顿时唬了一跳,九阿哥要跟反清复明组织对上? 这家伙不要命了吗? 虽然反清复明的活动从未成功,但是清朝都覆灭了,这些帮派却是存活到民国的,据说到了21世纪还有他们的存在,只是像她这种普通人接触不到罢了。 胤禟见她脸色大变,只当她在担心,握着她的手道:“别怕,爷会保护好你的。” “爷,这些帮派之类的潜伏在此地这么久,你若贸然动手势必引起反弹,他们本就想着反清复明,万一拿您祭旗怎么办?” “爷还怕了他们不成?”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胤禟敲了她脑袋一下:“想什么呢?爷还能单枪匹马闯到他们的总舵不成?他们若老老实实地龟缩着,爷也懒得找一个小帮派的麻烦。但他们把着漕运,过往船只还得向他们缴保护费,娘的,收的比朝庭税收都高。现在这边可是爷的领域,这事儿传回京,爷不得被人笑死?” 身为皇室人员,脸面高于一切。 “再说了,爷还打算发展此地商业呢,利润要全叫这些人收刮走了,谁还敢到这地儿来经商?” 第283章 货行开张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了足足半盏茶的时间才停止,销烟散尽,南北货行门前便留下了一地鞭炮的红衣。 锣鼓声声中,一金一红两只狮子在门前奋力起舞,一边舞还一边往四周撒糖,招来了一堆小孩子,瞧着清冷的货行立时热闹了起来。 柜台后的珠珠儿拿胳膊碰了碰婉宁,一脸崇拜:“婉宁姐,你好聪明啊,怎么想到撒糖招人的?” 婉宁道:“招什么人,就看着这么多小娃娃,总不好叫他们白凑一回热闹而已。” 珠珠儿不太赞同:“那也别撒糖啊,我家有个弟弟,额娘都不许他吃糖的,怕他吃太多坏了牙齿。” 婉宁失笑:“我的大小姐,这些孩子哪能跟官家之后比。你去瞧瞧百姓的生活,能吃饱穿暖就算不错的人家了。还蛀牙呢,穷人家的小孩怕是一年到头都难得能闻到糖味儿。” “啊?” “改天带你去庄户家瞧瞧你就知道了,不过西安城中有钱人还是很多的,不然我这些东西卖给谁去?” 货行里南的那半边已满满当当,北的这边却只有空荡荡的货架。这场景瞧着稀奇,倒也引了不少人来寻问。殷勤端着笑脸特有耐心,一个个地跟客人解释,京城的商船还没到,如今这边儿只有江南物件儿,最好看的当属宋锦和苏绣,有兴趣的可以进店瞧瞧。 除了殷掌柜叔侄两,店里还雇了四个小二,两男两女,经过婉宁的训练,介绍起货物来头头是道,不一会儿就成交了好几件。 珠珠儿瞧着眼热:“婉宁姐,你看我也去试试成不?保管比他们说得好卖得快。” 婉宁瞧了她一眼:“知道你嘴甜,不过这小嘴儿还是留着哄你阿玛吧!姑娘家家的,做什么生意啊,真要让你在我这店里抛头露面,哪怕只是玩玩,你阿玛也得恨死我。” “切,京城那些达官贵人惯会掩耳盗铃,谁家还没点生意啊,不过是挂靠在奴才名下,还不照样挣银子进腰包?还士农工商呢,要我说,真这么划分的话,京城就没几个能称得上士。” 婉宁笑道:“虽然你这话我很赞成,但还是少说为好,叫别人听去,还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来呢。” 珠珠儿一把挽住她的胳膊,亲昵地道:“这我当然知道,我也就在婉宁姐这里说说而已嘛。” “你知道轻重就好。” “婉宁姐,你说我跟你学做生意怎么样?” “怎么?担心你阿玛给的嫁妆少不够你用吗?” 珠珠儿脸一红:“那倒不是,就是觉得有点事情做,不至于整天呆在后院绣花。” 婉宁无语地看着她:“你可别告诉我,你那一身功夫是在后院绣花绣出来的。” “哎呀,人家就打个比方嘛!” 两人正闹着,外头走进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天气还微微发凉,她却已穿上了轻薄的夏衫,珠翠满头,走起路来环佩叮当作响。 她摇着美人团扇,小碎步摇曳到柜台之前,迎面便扑来了一股香风。 珠珠儿好悬才忍住没打喷嚏。 婉宁见殷荀忙着便问道:“这位夫人要些什么?” “咱们倚翠楼里的姑娘想做一批夏衫,听说这儿有宋锦,不知存货够不够啊?” 倚翠楼这名儿一听就不是正经的出处,珠珠儿皱了皱眉,不太想做这桩生意,却听婉宁笑道:“夫人想要多少?咱们店这货是从江南刚运来的,还真不愁不够卖。” 那女人道:“六十匹。” “没问题,夫人尽管挑就是。” 六十匹而已,店里摆的都不止这个数好不好? “我可不要这些被人挑剩的,你还有未拿出来的吗?” “这位夫人慎言,我姐姐这店今早才刚张,哪来挑剩一说?”珠珠儿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别不是买不起,过来挑事儿的吧。” 婉宁拽了她一把:“别瞎说,边儿呆着去。夫人,妹子不懂事儿,还请别和她一般见识。如果这些你不喜,让掌柜的带你去仓库挑便是,殷掌柜,带这位夫人去仓库,务必让她挑足六十匹宋锦。” 想试探她?呵,那总得出点血才成。 那女人噎了一下,不过骑虎难下,这时候可不能露怯。瞧着殷掌柜已经弯腰道了声:“夫人请。”她也只能趾高气昂地跟着去了。 珠珠儿瞧着她的背影着实气不过:“婉宁姐,她分明就是来找事儿的。” “不,她是来探虚实的,赵侍卫。” 第284章 试探 赵正康从阴影处走出来:“福晋,这位夫人行走间看似弱柳扶风,实则落地无声,内息绵长,应是内家好手。她又是汉人装扮,怕是冲着那批东西来的。” “我也是这样想,左右仓库里也没他们要的东西,便让他们去好生探探吧。” 仓库里的货物虽值钱,但与那些金子相比,却是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当然,若是殷掌柜口才再好点,真能卖掉六十匹宋锦就更好了。这东西可不便宜,一口气卖掉六十匹那可是笔大生意,婉宁心情甚好地拨了通算盘珠子。 珠珠儿却是听得一头雾水:“婉宁姐,你们这话什么意思啊?那批东西是什么?” “小孩子家家的别多问。” “不是,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成心来买东西的?” “六十匹宋锦听着是不少,可你看看咱们这店面的规格,像是连六十匹都拿不出来的吗?你啊,还有得学呢。” 珠珠儿恍然,呸了一声:“我就说看她那样儿就不是成心来买东西的。婉宁姐,那位瞧着便不像是正经人,你怎么什么人的生意都接啊?” 婉宁拿起桌上的笔便敲了她一记:“别胡说,人家就算做的是皮肉生意,那也是堂堂正正靠自己赚钱的,不比那些坑蒙拐骗高尚多了吗?” 珠珠儿差点喷了:“那也算堂堂正正?” “若是有得选,谁愿意沦落风尘呢?”婉宁也没多说,珠珠儿虽与她亲厚些,但她到底不是人家长辈,沦不到她来说教。 但珠珠儿却是听懂了,愣了好片刻道:“婉宁姐好心善啊,哼,京里那些人居然还谣传说你逼疯了三姨娘,怎么可能?” 婉宁一愣:“什么谣传?” 赵正康暗道要糟,忙给珠珠儿使眼色。只可惜她的心神都在婉宁身上,饶是他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也没能让珠珠儿看他一眼,还在那满脸疑惑地问婉宁:“你不知道吗?” “我这远在西安哪知京城的事儿?哪个三姨娘,我府上的?完颜氏?”婉宁一头雾水,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疯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珠珠儿见她神色不像作假,也不曾多想,回忆了一下道:“大概是我出京前的事儿吧,说是三姨娘生了个儿子,被你狸猫换太子换成了闺女,三姨娘思子成疾,当下就疯了。京里好长一段时间都在传您是个毒妇呢,就是不知为什么,这些流言突然便被压下去了。婉宁姐,不是吧?这可是你府上的事儿,难不成没人向你报备吗?” 这还真没有,婉宁无奈地摇了摇头。 气氛有些尴尬,当家主母名声大损,其本人却对府上的事儿一无所知,珠珠儿闹不清楚她这是对府里不上心,还是没地位,一时倒不好再开口了。所幸这时候殷掌柜走了进来,她忙迎了过去:“怎么样?殷掌柜,六十匹宋锦,她买了吗?” “说是花色不喜欢,最后只买了五匹。” 珠珠儿撇了撇嘴:“切,尽会装腔作势,肯定是没钱买不起。” 知道了三姨娘的事儿,婉宁便不想在店里呆下去了,她盘算了一番带着珠珠儿和赵正康回了府。 总督府里,九阿哥正在和秦道然讨论漕运上的事儿。 他是康熙钦定的河道总督,专管河务,其他军务政务则归巡抚朱轼管辖。若想肃清漕运,少不得要动兵,此事必得劳动朱轼,于是他一边给康熙上折子,一边给坐镇甘肃的朱轼也写了封信,准备八百里加急送过去。 哪知秦先生却不同意。 “九爷,漕运之事不宜操之过急。” 胤禟瞪大了桃花眼:“不急,先生是觉得他们还不够猖狂吗?” “青帮如此行事自是不妥,但此事却不该由九爷来管。九爷,您的职位是河道总督,您一来就发现了大批金子,若是又向漕运下手,怕是御史该弹劾您在其位不谋其政了。” “河务不是有您和靳畅在弄吗?爷也没把这事儿抛在一边啊。更何况,这帮打着反清复明名号的王八羔子虽然不成气候,但时不时地跳出来闹腾一番也甚是恼人,皇阿玛不爽他们很久了。只是苦于寻不着名目,这帮人又惯会躲藏,才没大动干戈。朝庭年年花大笔的银子保证运河通畅,可不是为了给这帮子人收保护费的,如今把柄就在眼前,爷就不信皇阿玛会轻易揭过。”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朝庭有漕帅专管此事...... 第285章 着手 胤禟打断他:“漕帅要是真能管事的话,青帮能在此横行这么多年?秦先生,爷知道您的顾虑,但爷身为皇阿哥,若只管着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未免太对不住这身份了点儿。爷来西安管河务,为的就是让百姓免受天灾,可以安心生活。但若看着青帮这人祸不管,又如何对得住运河上的行商?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既然担了这名声,总得在银钱上有所补偿吧。西安是丝绸之路起源之地,其周边城市的商业却如此不发达,不就是被这漕运上的盘剥吓怕了吗?” 秦道然沉默了,皇上特意将他送到九阿哥身边,说到底是因为九阿哥不曾从政,怕他在公务上出茬子。 可是九阿哥自打来了西安,虽然喜好多管闲事,但河务上也安排得有板有眼。一帮从各地高价请来的治河能人制定的方案已无可挑剔,已经动工的几处也甚是顺利。 在此基础上,若是九阿哥能作出更多成绩,那等他将来回了京自又是一桩功劳。可这是漕运啊,历任漕帅对这些地头蛇都是安抚为主,每每上任捞够钱就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更何况,把持陕甘一带河运的还是青帮。 真与他们对上,他可不敢保证九阿哥能全身而退?如果九阿哥折在西安,那他便是赔上全家也不够皇上出气的。 但他的顾虑九阿哥显然不放在眼里:“若是爷都怕了他们,谁还敢跟他们对上。秦先生,此事不用再说,还是等皇阿玛回复了再看吧。” 秦道然见九阿哥心意已决,便知此事他是劝不住了。 他虽是康熙给的人,但被拨给了九阿哥,便是他的幕僚,自然要以他的意思为主,于是拱了拱手:“既然九爷已有了决定,那老夫自当尽力而为,九爷且等几天,待我好生调查一番,咱再行动。” 胤禟见他应下,一直崩着的俊脸顿时露出了笑模样:“如此便劳烦秦先生了,爷与马尔汉尚书商议过此事,觉得此次运金子回京便是一个好机会。安排得当的话,便是不能将他们一锅端了,也定能让他们损兵折将,秦先生不妨往这方面多想想。” 秦道然一梗,和着这事儿他只是通知自己而已,便是自己反对到底,他也一样会去做。 不对,是已经在做了。 他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却对九阿哥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这位主子爷,绝不是别人口中不务正业,对政事一无所知的人。单看他知人善任,不费什么大力气便将河务安排妥当便知,他不愧是康熙爷的儿子。 他应了一声,颇有些郁闷地出了书房。 书房外三米处,婉宁见他出来便点头与他打了个招呼:“秦先生这是与爷谈完了吗?” 秦道然瞧了瞧天上的太阳,愧疚道:“叫福晋久等了,福晋下回若寻九爷有事,不妨让人通传一声,也好过在这太阳底下干等。” “秦先生言重了,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大事,自不好扰了爷的公务。” “福晋如此贤慧,实乃九爷之福。” 婉宁还是头次得到这位先生的夸,不由一头雾水,有心询问一二,秦道然却已匆匆离开。而同时,九阿哥的身影也走出了书房,见她身边连个丫环都没带,桃花眼便瞪向了金明:“你是死人吗?就让福晋在太阳底下站着?” “爷别发火了,是我嫌廊檐下阴冷,特意站到太阳下的。” “这眼看就要夏天了,太阳毒着呢,还不快进来?堂堂郡王妃,身边连个丫环都不带,你这磕碜谁呢?” 语气不太好,但话里的关心却是藏不住,婉宁弯了弯嘴角,笑道:“这不是有侍卫跟着嘛,走到哪儿都一大帮子人,多闷啊。”她抬腿上了台阶,然后推着他又进了书房:“爷,我有事儿问你。” 胤禟反手抓了她的手:“什么事不能等爷回房再说,非巴巴地在太阳底下等?”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偶然听说三姨娘疯了,而且似乎与我有关。”她尽量将这话说得云淡风轻。 “哪个嘴碎的在你面前嚼这舌根?” “爷,这事儿您知道?” 胤禟见已经瞒不住了便索性和盘托出:“事儿出了后,曹管家便送了信过来,爷便让金明回去处理了。想着你远在西安,知道这事儿也是烦心,爷便下了封口令,你放心,爷已经让母妃跟前的两个嬷嬷给你辟谣过了。完颜氏纯属诬陷,没人会再拿这事诬你名声儿的。” 婉宁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爷就没想过,没准真是我拿女婴换了她的儿子呢?毕竟庶长子出生于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 胤禟扫了她一眼,甚不在意地道“你要有那心计,当初至于被个嬷嬷欺负死?” 第286章 尚书“托孤” 好吧,婉宁摸摸鼻子,这懦弱可欺的形象怕是摘不掉了:“爷,三姨娘到底如何了?真疯了吗?” “金明一说爷要送她去水月庵她就老实了,如今在庄子上住着呢。” “那三格格怎么办?”才刚出生呢,爹远在西安,娘又没在身边,想想就觉得好可怜。 但胤禟显然不这么想:“跟大格格一处,由母妃宫里的人侍候着呢,亏不着她。” 婉宁很想说他这教育方式有问题,生完娃往下人那里一扔就不管了,这算什么事儿啊?可一想,这话头要提起来,府里三个小格格没准都要她这个嫡福晋过问,顿时就闭了嘴。 还是那句话,她自己都顾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去管情敌的小孩? 胤禟忽然抬手摸向了她的小腹:“说来爷也努力了这么久,你这肚子咋还没动静呢,要不寻个大夫来给你把把脉吧?” 婉宁:...... 只要九阿哥相信她,三姨姨疯了也好,她的名声受损也罢,似乎就都不是事儿了。婉宁瞧着忧心她肚子的九阿哥,心中滑过一抹暖流,轻轻唤了声:“胤禟。” “嗯?” “胤禟。”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 “床上让你叫的时候你就不叫,这会儿倒是热情了。” 一句话将所有的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婉宁一把打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走。才走两步,就被一把拽住,被迫转个身投入一个宽厚的胸膛里,胤禟的声音带着温暖的笑意:“傻瓜,这么点儿事就被感动了吗?” 婉宁装傻:“什么事儿?” “你不就是知道爷没怀疑你心里乐呵嘛,爷表现这么好,你打算怎么奖励我啊?”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三度,酌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像一把带着毛毛的勾子,一下子勾进了她的心里。 人随心动,她抬头便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这样可行?” “当然......是不行的。”话落,他的唇便擒住了她的,大手更是自发地往她衣襟里钻。 婉宁唬了一跳,忙要躲开:“爷,这里可是书房。” “放心,没人敢进来的。” “那,那也不能白天就乱来啊。” “说的也是,那咱们晚上再来。夫人,可是说好了呀,晚上可不许再拒绝爷。”桃花眼眨巴眨巴地放电,婉宁头脑一热,应了下来。等应完才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却哪里还能反悔,当晚夜深人静之时,被九阿哥强行拖到书房胡天胡地了一番,羞得她第二天都没敢看书。 但殷荀却送来了账本:“福晋,这是昨儿的流水。” 第一天共计卖出五百六十三两银子有余,其中五匹宋锦便卖了二百五十两。 宋锦金贵,一匹便得五十两,便是富贵人家,也只会按丈买回去裁衣,这般出手大方的还真是少见。婉宁甚是满意地问道:“昨夜仓库可有动静?” “来了两个宵小,小的依福晋所言放他们进去搜了一番,只在最后关头出来,只可惜他们轻功太厉害,咱们的人一个都没能拦住,此时他们该已回去复命了。” “这么说咱们暗处的人也没能跟上?” 殷荀摇摇头:“来人轻功太好,暗桩也跟丢了。” 能在总督府的重重包围下逃脱,必得是个高手才成,看来对方来头不少。婉宁心中不免担忧,跟这样的组织对上,胤禟真能毫发无伤吗?她定了定神:“去跟九爷报备一声儿吧。” “是。” “算了,我自己去说。” 殷荀离开之后,婉宁便让初晴去请九阿哥回房,书房那地儿,她暂时是不想踏足了。 片刻之后,胤禟便回了屋,见了婉宁一脸坏笑道:“夫人这是想爷了吗?” 婉宁瞪了他一眼:“别闹,有正事儿呢。爷,货行好似被盯上了,青帮的人是猜到金条在那儿了吗?” 胤禟正了正神色,严肃道:“不是,他们不止盯上了货行,连总督衙门也盯上了,近来你老实点儿,呆在府里别四处乱跑,等马尔汉尚书离开后,这些人自然也就走了。” “总督衙门也敢盯,这帮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算什么,人家连反清复明的牌子都敢举呢。” “倒也是,他们会不会攻打总督衙门?” “瞎担心什么啊?他们要有那本事还用等爷到了这地界再动手?爷不比以前的总督难对付多了?”毕竟顶着郡王爵,身份可比同等品级的官员高多了,身边的护卫自也不可同日而语。 婉宁想想也是,便放下了心,打定主意这些天都不出门了。 但九阿哥却仍是早出晚归的。 这日天还未亮,总督府衙拉出了几十口沉重的木箱,在御林军的护送下,这些箱子都上了朝庭的官船。马尔汉在码头与九阿哥和十三挥手作别:“九爷,十三爷,珠珠儿就拜托你们了。若我有个好歹,还请二位爷照拂一下我那年幼的孩子。” 第287章 贴心小棉袄 别看马尔汉瞧着文质彬彬,四十出头的模样,实则他已经五十有二了。 前头庶女有六个,嫡妻所出的只有珠珠儿。本以为今生只有做丈人的命,不想天不绝他兆佳氏的后,五年前,他的老妻艰难地怀了孕,拼死拼活才给他生了个儿子,没让自己绝户。 九阿哥见他一副托孤的模样不由笑道:“尚书大人快别说这丧气话了,三千御林军加一千近卫军你还怕收拾不了几个江湖宵小?” “九爷您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些年,反清复明的组织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但真能撑下来的又有几个?青帮还把持了漕运,可见其势力比我们看到的要深得多。” “藏得再深,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尚书大人未免太过看得起他们了。” “若是在陆地上本官自然不惧,可不这不是在海上嘛。说实话,咱们的人海战经验少啊。”也怨不得马尔汉着急,此次他带出来的人,别说海战了,好些人乘船都还晕乎呢。 九阿哥慢腾腾地凑近他:“放心吧,你的船舱里还躲了不少水中好手,全是朱巡抚紧急送过来的,就等着青帮自投罗网呢。” 马尔汉登时喜上眉梢:“此言当真?” “这是自然,虽然爷很想将青帮一网打尽,但也绝无让朝庭官员以身为饵的道理,尚书大人放心登船吧,您必定能全须全尾回京的,至于你的闺女和儿子,还是要你自己看着才更放心,此事爷便不沾手了。” “哈哈,有了九爷给的这层保障,那本官还愁什么?二位爷,就此别过,待你们回京,本官必定在家中摆下酒菜,扫榻欢迎。”马尔汉立时扫了先前的丧气,真诚地对九阿哥道谢。他还真没想到,九阿哥思虑得如此周全。 送走了马尔汉,十三奇道:“九哥,你什么时候和朱巡抚联系上的?他不是远在甘肃吗?” “朝庭驿站是干什么使的?八百里加急你不懂吗?等你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马尔汉就只能等着被生擒了。” 十三听得甚是愧疚,自己处事果然还是太嫩了。 睡到日上三竿的珠珠儿起来才知道,自己的阿玛已经在早上离开了,她登时唬了一跳,阿玛这是什么意思?恰巧婉宁送了蛋糕过来:“珠珠儿,这是芳香斋今早送过来点心,说是新口味,你快过来尝尝。” 珠珠儿哪还有心思吃,拉着婉宁的手问道:“婉宁姐,我阿玛真的走了吗?” “嗯,他说事出紧急,必须立刻赶回去,让你在西安再好生玩儿几天,回头跟着十三弟一起回京。” “再急也不差把我叫起来的功夫啊,阿玛此行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珠珠儿越发着急,阿玛最是疼她,若不是有危险,怎么可能把自己单独留在西安,她跺着脚道:“阿玛真是的,有危险他把我摞下做什么,有我在好歹还能保护他啊!” 啧,有女儿可真好,怨不得马尔汉这么疼闺女,着实贴心。她拉了珠珠儿的手安抚道:“你啊,保护好自己就成了。你阿玛如今的职位可全是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拼出来的,还用得着你?” 这话不假,但珠珠儿还是很担心,一整天都茶饭不思,心神不宁的。婉宁瞧着她这样儿,想着马尔汉已然上船,定然带走了青帮的大批人马,西安该是安全了,于是主动提出带她去跑马。 “爷到西安也不过半年,私人马场是没有的,不过南山别苑外的空地不小,且还能到附近的山头上去狩猎,你觉得如何?” 珠珠儿还是蔫蔫的:“算了吧,阿玛还没消息呢。” 婉宁劝道:“珠珠儿,你阿玛此行回京,至少也要七天才到。那时节你都起身回京了,总不能一直这般担心着吧?你就当出去跑马解解闷,放心,你阿玛真要出事儿,九爷肯定会收到消息的。” “那如果九爷得了什么消息,无论好坏,你都不能瞒着我。” “这是自然,你是你阿玛的亲闺女,瞒着谁也不好瞒着你啊。” 珠珠儿这才同意第二天出门。 是夜,海上一片风平浪静。 巨大的官船灯火熄了一多半儿,在海浪中稳稳前进。马尔汉坐在房间的窗户边,手持望远镜往外瞅,忽而几艘大船出现在了海面的另一边,瞧着他的行进速度和方向,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奶奶的,洋人这东西果然好使,来人啊。” “大人。” “鱼儿上钩了,吩咐下去,全员戒备。还有,让朱大人送来的好手在水下戒备着,莫让那帮人从水底上钻出来。” “是。” 第288章 逃了两个 逐渐逼近的大船上,一年轻的男子瞧着官船,满眼志在必得:“阿童,听说这笔金条数量巨大,等我把这些钱弄回去,看帮里那群老头子还敢不敢提什么“虎父犬子”。 “少主,你真的不再想想吗?”被称为阿童的是个面容清冷的女子,但她看向少主的眼中却有着丝丝缕缕的情意:“对方毕竟是兵部尚书,他的东西怕是没那么好抢。” “怕什么?本少主早打听过了,京城人多是旱鸭子,等咱们的人将他们那船凿个通透,那些旱鸭子落了水,便是武功再好也是白搭。到时候还不是只能任咱宰割?” “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阿童,你不会是这时候怕了吧?” 阿童摇摇头:“只是怕万一伤着少主。” “女人就是爱瞎操心,一会儿真要打起来,你就躲在本少主身后知道了吗?不叫你跟来的时候非得跟,事到临头倒是知道怕了,下回瞧你还敢不敢跟来。”那少主的语气满是不奈,但细听却不难品出其中的纵容:“好了距离够进了,让他们下水。” 阿童微微一笑,不再说话。只要少主想做的,她自然都是支持的,大不了同生共死罢了。 陈耀东的算盘打得很不错,让他的人悄悄从水下潜到对方的船底,偷摸着挂几个威力不大的水雷,一旦引爆,那船必然被砸出一个大窟窿。不会沉,却也不能再走,只能眼巴巴地等着海水一点点渗进船只。 等到他们慌到六神无主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出手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暗夜中,黑漆漆的水底啥也看不见。他哪知道,自己的那群兄弟甫一下水就被逮了。对方还如法炮制,将水雷挂到了他的船上。 当然,马尔汉挂的水雷威力可就比他们的强多了。 一刻钟后,该回来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回来。 海面随着水波起伏不定,海水黑沉沉的,谁也看不清底下究竟藏着多少危机。阿童的神色越发冷沉:“少主,怕是出事儿了......“ 话音方落,船身便巨烈地晃荡了一下,还算平静的海面陡然炸出了巨大的水浪,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陈耀东所带的三艘商船四分五裂,大火直接在水面上便烧了起来。 船上等着狞猎的人或炸伤,或烧伤,落了水的反倒成了侥幸。 只这侥幸也不曾持续太久,一大帮御林军从天而降,和水底下的侍卫虽是初次合作,却是默契无比,死了的直接沉河,而活着则一个个被捆成了粽子。 “尚书大人,共抓获贼人一百零二个。” “有多少直接沉了河?” “差不多两百。”毕竟是在海里,活人逃蹿他们看得见,可落直接沉河的,他们可就数不着了。是以便是御林军也给不出准确的数字。 马尔汉对这结果相当不满,奶奶的,他们又是装石头,又是夜行船,为的是把青帮这条大鱼钓出来,可不是来掉小虾米的。 “三百人?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傻蛋?不知道什么叫以卵击石吗?” “大人,他们挂着水雷下水,想是料定了咱们的人都是旱鸭子,只等借着这河水以逸待劳呢。” 若不是九阿哥安排的那些水下好手,这局还真不好破。马尔汉在心里不情不愿地承了他一个情,转头开始骂人:“所以本官早就跟你们这帮兔崽子说了,投机取巧要不得。回去以后每日加炼一个时辰的游泳。 “大人,用不着吧,咱们日后难不成还会来这儿?” “这个谁知道,老子只知道,技多不压身。又不是小娘们儿,还怕下水不成?回头哪个免崽子学不会游泳,本官便赏他一套女装,让他日日穿着叫兄弟们欣赏欣赏。格老子的,问出什么来没?” “大人,有人招了,说有个小白脸是青帮的少主,还有个小娘们是他的未婚妻。” 看来也不是全然无功,马尔汉总算顺气了几分:“把那两人带上来。” 侍卫却没动。 “矗这干嘛?” “大人,俘虏里并没有这两人,并没有在俘虏里头,属下亦不知这两人是沉了河还是,还是......逃了。” 水上水下几千人看着,还能让两人逃了?马尔汉登时火冒三丈:“那还不快去追?” 奶奶的,没一个机灵的。 马尔汉吼完就知道自己错了,四处都是茫茫海水,却又要属下上哪儿去寻那两人的踪迹。又要到何处去寻那两人踪迹? 第289章 出门靠朋友 折腾了一大通,大鱼没钓到,还连虾米都逃了。马尔汉呕得不行,好在他从军多年,很快就看开了。左右青帮是九阿哥要操心的事儿,他顶多就是少个功劳。 青帮能在这一片横行多年也不是没道理,瞧这谨慎的,劫点金子还要派队先头兵出来探探。倒是自己没想过藏拙,一开始就暴露了人手,反倒是落了下乘。 招来幕僚商议了一通,马尔汉还是决定直接回京,不过到下一站时得再找当地府衙要些人手。运金子嘛,排场自然越大越能唬得住人。 至于今晚抓的这些小喽罗,他则他则打发了一艘船回西安,全给胤禟送了过去。 也就是这艘船,将隐身船底的两个人带了回去。 晨光微熹,一辆马车并两骑俊马便带着婉宁一行人到了南山别苑。 婉宁下马车的时候都还在打瞌睡,瞧得珠珠儿又好笑又有些内疚:“婉宁姐,其实你不用陪我的,我缓两天就好了。” “偶尔骑个马也没啥,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大清早的就来啊?” “这不是怕下午日头太大晒着你嘛,咱们早点跑两圈,再去山上打些野味,等太阳大了就躲进庄子里多好。” 好吧,说得也很有道理,婉宁拍了拍脸,骑上了赵正康牵来的马。 这马颇为温驯,一看就跟珠珠儿那匹没有可比性。珠珠儿哈哈大笑:“婉宁姐,你这匹马可赢不了我。” “谁说我要赢你了,我就是来陪跑的,你要是实在需要陪跑的,那得找赵侍卫。咱们先到那边去吧,那树下挺干净的,适合野餐,咱们吃完早餐再动身。” 赵正康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福晋,九爷交待过,要要属下寸步不离地贴身保护您,可不能跟兆佳小姐去跑马。” “谁稀罕啊。”珠珠儿翻了个白眼,然而一声惊乎:“好肥的山兔。” 马鞭一扬就追了过去。 只眨眼的功夫便被山林隐没了身影。 婉宁唬了一跳,回过神忙道:“赵侍卫,快去啊,这山上可不只有免子野鸡。你瞧珠珠儿这个劲头,没人跟着,万一闯到深山碰着猛兽如何是好?” “可是……” 赵正康可是的内容没能再说出口,因为婉宁一马鞭甩到了他的马屁股上,马像支离弦的箭般蹿了出去。他只能在马上喊:“福晋您就在这附近等着啊,可别跑丢了,您要是出点什么事儿,九爷非扒了属下的皮不可。” 婉宁哼了一声:“大清早的少在这儿乌鸦嘴,珠珠儿要是丢了,我就把你送到尚书大人面前任他处置。” 赵正康:...... 他太难了。 交脱了珠珠儿,不善骑马的婉宁立刻就不为难自己了。 “初晴,瞧着那棵大树了吗?快去把桌布铺上,再把早膳拿出来。” 珠珠儿起得太早,可怜她是从床上被直接挖起来的。洗漱都随意得紧,哪还有时间用膳,只得让初晴和银环到厨房打包了些许吃食带上。 刚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便见灌木丛一阵抖动。 婉宁唬了一跳,忙站了起来,别不是碰上野猪了吧。 老涂捡起一根树枝:“什么人,出来。” 丛中很快钻出了一男一女,男子剑眉星目,生得倒是不错,只此时发髻凌乱,浑身还湿漉漉的,身上的衣衫也成了乞丐装,似乎还染了血迹。而他的背上背着的姑娘脸色苍白,衣服亦是湿的。 更可怕的是,她的后背衣物已被撕开,一根白布条七缠八扭,却没能将她的伤口完全包裹。于乱糟糟的缝隙中透出的血迹有的结了痂,有的却被水泡得发白。 婉宁恍然:“你们是,江湖人?” 男子巩了巩手:“我是烈火镖局的,这是我未婚妻,护镖时遭了劫,九死一生才逃出来。这位夫人,陈某无意冒犯,这就带未婚妻去城里寻医。” “哎,你这人,你未婚妻受伤可不轻,这么背去城里得费多少时间啊?老涂,你快去把马车赶过来,送这两位去医馆。 陈耀东大喜:“多谢多谢,改日陈某定然登门拜谢。”阿童是为了护住她才被炸起的船板伤着的,伤口不能及时处理,又泡了水,这会已经烧起来了,可再耽搁不得。 有马车,自然比让筋疲力尽的他背过去要快得多。 江湖人讲究出外靠朋友,陈耀东也没扭捏,抱着阿童便上了车。 只等他问清这位乐心助人的夫人是谁时,表情却是寸寸皲裂了。 第290章 青帮内讧 一大早,九阿哥就接到了马尔汉送回的大礼—一百多个青帮弟子。 九阿哥想整治青帮,自然立刻赶了过去。可惜一番审问之后却是大失所望,这就是一拨小喽罗。别说青帮内部机密了,便是武功都不咋滴。 “怪不得京里都称马尔汉是老狐狸,暴露了官船的实力还没钓着大鱼便罢了,居然好还好意思直接回京?送这些废物来有个什么用?” 秦道然劝道:“九爷,尚书大人此时调头,不摆着船上的金子是虚晃一枪么,自是要加紧回京方能不惹人怀疑。” “就怕青帮的人没那么容易上当,到时盯死了爷这边,那些金子难不成一直留着么?爷可不想留着这些钱给自己招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知道那帮子人还会做出什么来?” “这个九爷可以放心,青帮那边暂时怕是自顾不暇了。” 九阿哥一听就知道有事,看着秦道然只等着他把话说下去。秦道然本来就是要向他禀告的自然不会扭捏:“九爷,今早得到消息。青帮帮主陈峥嵘昨夜被杀了。” “哦,竟有此事?什么人干的?” “副帮主施擎山。” “内讧么?” “大抵是的。如今青帮内部分成了两波,一波是以施擎山为首,另一波却是陈峥嵘的老部将,几个长老更是坚持要等陈峥嵘的儿子回去主持大局。” 九阿哥略想了想:“只怕要他主持大局是假,胁天子以令诸候是真吧。” “九爷英明,那陈峥嵘的儿子武功不错,但却没什么脑子,平日里便是这波长老也不见得待见他。这次非要寻他,无非就是看中了他的身份,想要跟施擎山分庭抗礼罢了。” “那他人呢?跑了?” “真有那心计跑就好了。”秦道然的神色顿时很是微妙:“大概少年人立功心切。昨夜他带着几百个人劫尚书的船去了,要不也躲不过这一劫。只可惜,尚书大人送来的人里,并没有这位陈少主和他的未婚妻。也不知是沉了河还是逃跑了。反正目前为止音信全无,青帮这两派都在寻他。” “那咱们少不得也要去碰碰热闹了。” “我这就安排人去寻,那十三爷还起程吗?” 九阿哥道:“当然,哲羽的商队难不成还能停在这儿不成?再说了那么多金子滞留在爷的地盘上,爷不得担风险啊。爷会告知哲羽,让他的商船先去江南再返京,这样一来,着他的人自然就少了。” 乾清宫 从西安来了两封密折,九阿哥和十三一人一封。 康熙看完以后对着落款端详了许久,甚是怀疑这两封信被调了个儿。一向聪明上进的十三居然不回京当官了,要跟着老九底下的一帮人去当修河工人。而从来不务正业好不容易才正经一回的九阿哥却立下豪言壮语,誓要为清庭荡平反贼,将他地盘上反清复明的组织一网打尽。 十三文采斐然,说自己在京总是仰仗哥哥们帮衬,从未自己独立做成过什么事儿,想在外头磨练磨练,还附了一张自己所画的某段水域修河图,请皇阿玛帮忙指点一二。言语间对修河之事虽还显生涩,但见解却很独到。左右他还未及冠,康熙觉得让他自个儿历练历练也不错。省得回到京城又被老二带到沟里去。 至于九阿哥,康熙就不得不思量得更深一些了。 作为一个满人帝王,康熙无时无刻不在担心着汉人反水。那些个反清复明的组织就是他心头最大的刺,但是这天下,说到底还是汉人比较多,他们有意无意的都会庇护着与自己同族之人,所以哪怕太祖入关已传承四代,这些组织也仍有活动的空间。 若真能扫平这些碍眼的组织,他自是举双手赞成,可他对九阿哥的能耐显然没有那么认可。 十三的折子好回,康熙一个大印下去就应下了他的申请。可九阿哥这一本,他却是思量许久也没能下定决心,只能抛到一边儿。 哲羽的商队再次拉起了帆,婉宁自是又列了一张长长的单子。十三对兴修水利之事正上头,可想到那笔堪称巨款的金子,却不得不暂时放下水利之事,闷闷不乐地上了船。 反观珠珠儿就好多了,九阿哥早给他说过了,她阿玛在海上英勇得不得了,没出事儿不说,还圆满地抓住了反贼。 抛却了对老爹的担心,好玩好动的珠珠儿就又乐呵开了。 眼见十三崩着脸在船头上吹风,她便着人备了围棋,在甲板上摆了小几。碧蓝的天空下,海风和畅,她冲船头的人招了招手:“十三爷,下棋不?” 第291章 夜半猫叫 十三是个有风度的男人,马尔汉将女儿托付给他照顾,自然不好怠慢。更何况珠珠儿还挺可爱的,于是他即使没兴致也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了:“小姐擅棋?” “不擅不擅,这不是打发时间么。” 十三搞不懂她是谦虚还是什么,心里想着若她真不擅下棋,自己少不得要礼让一二,可不能让小姑娘总输。 结果刚走没几步,他就被珠珠儿凌乱的下法弄蒙了,完全搞不懂她的路数。正准备严阵以待,就见小姑娘拍着手将连成一线的五颗棋子收了起来:“哈哈哈,五星连珠,可算叫我赢一回了。” 十三:...... 珠珠儿乐了一通,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十三爷,这是婉宁姐教我的玩法,叫五子棋。她自己是高手不说,屋里的那些丫头也个个都厉害得很,打从我玩儿这个起,就一盘也没赢过。好不容易赢一回,就有些忘形,来来来,咱们继续。” “九嫂屋里的人敢赢你?” “一开始她们是有让啦,但让着也没意思不是,我跟你说说这规则,很好玩儿的,等你学会了可不许让着我。”珠珠儿很有自信,觉得她好歹玩了这么多天,而十三还是个新手,断断没有虐不了他的道理。 怎么着也要把这些天输的棋掰几成回来才行。 哪知十三天生聪慧,了解完规则后,珠珠儿就再没有赢过了。 她的脸越下越臭,最后输得实在受不了了,恨恨地嚷嚷道:“不玩了不玩了,一点意思也没有。你一个大男人,就不知道让让我吗?” 十三正玩得兴起,冷不防伙伴就摞了挑子也是一头雾水:“不是你不许我让的吗?” 珠珠儿:...... 云来客栈 下等房的窗户格外窄小,陈耀东隐在窗棂旁,禀息瞧着一队人马骂骂咧咧地从客栈中蹿出,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可转头看向床上趴着的纤弱身影一颗心就又揪了起来。 阿童的声音已经哑得不行,她侧了侧脸:“走了?” “嗯,咱们小心些总有地方落脚,但是阿童,你的伤怎么办?药昨天就吃完了,你又发了高热......” “少主别急,总会有法子的。” “说得对,今晚我就跟给偷药去。”陈耀东猛然蹿上一股怒气:“我就不信了,西安药堂这么多,施擎山那狗贼能守全了。” 阿童摇摇头:“少主,我没事,咱们不能再冒险了。前天便是为我抓药你才被发现的。” 虽侥幸跑了,却叫施擎山的人发现了阿童的伤,所以他们才会盯死所有的医馆和药铺。 “可是阿童,你总不能叫我眼睁睁地看着你烧成傻子。我爹已经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阿童憔悴的脸上闪出两抹红晕,好半晌方道:“少主,去寻义郡王吧。” 陈耀东皱眉:“你要我投靠朝庭?” “是合作,而且少主,咱们总得为陈伯伯报仇不是吗?” 陈耀东的眼中现出强烈的仇恨,施擎山,我一定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但是投靠朝庭......他也下不了决心。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满清鞑子夺我江山,此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他爹要是知道他投靠朝庭,会不会死不冥目? 阿童知道他的挣扎,有心劝他几句,可身体的疲惫却让她只能闭嘴。 是夜,阿童烧得越发迷糊。 陈耀东瞧着床上人事不醒的女子,终是咬牙从窗户飞了出去。 “喵,喵,喵。”门外响起了猫叫,睡梦中的婉宁翻了个身,但却没有醒来。 而胤禟却翻了个白眼,披衣起身,一下拉开了房门,压低声音道:“行了,声音那么粗,学什么猫叫?” 学猫叫的金明一下子卡住了喉咙,天地良心,做为一个太监,他的声音就是想粗也粗不起来啊。 “爷,门外有人找,他自称是陈耀东。” “谁?爷认识?” 金明汗颜,不是爷自己交待的,务必在青帮的人之前找到这陈耀东吗?当然,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是不敢把质疑主子记忆的话说出口的,只得耐心解惑:“便是青帮前帮主陈峥嵘的儿子。” 胤禟精神一振:“把人带到花厅去。” “爷三思啊,万一这人是假冒的呢?万一他想对您不利呢?” “侍卫是吃干饭的?”胤禟瞪了他一眼,率先跨出了房门,哼,谁有那个胆,敢到总督府衙来行骗,假扮的还是反贼头目的儿子,来找死的吗? 第292章 只是合作 花厅里,陈耀东来来回回地踱着步,他反复思量着下午阿童给他说过的话,提醒自己这绝不是投靠,只是合作而已。 只是他心里没底,这清庭的狗王爷真会放过他吗? 他可是青帮头目的儿子,说句反贼也不为过。 不过阿童说过,他会同意,那就一定会同意。阿童的话可没说错过,说来,父亲要是早听阿童的,对施擎山早些下手,何至于落得这么个下场。 “你就是陈峥嵘的儿子?”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将陈耀东天马行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猛然回头,便见一个俊美无铸的男人走了进来。只是随意搭着一件马褂,却是满身贵气。 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好看的男人。更是第一次知道,那般好看的桃花眼只微微一扫,竟也能如此威严。要不是时时提醒着自己这是夺了大明江山的仇人,他差点就跪下去了。 胤禟走到主位坐下,对他没有下跪也不介意,指着一旁的椅子道:“坐吧。” 陈耀东忐忑地坐了下去。 丫环很快奉上了热茶,陈耀东摸着杯壁上烫人的热度又忍不住着急起来。阿童可还在发热呢,自己必须速战速决才成,但是阿童也说过,谈判的时候最忌着急,被人看出了底限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陈耀东只觉的自己的心像是被火炙烤似的,对方还一句话都没说,他便被自己急得额上出了一层虚汗。 胤禟挑了挑眉,看着这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男人,倒是信了秦先生调查来的事儿。这个陈少主还真是个没经过事儿的大家少爷啊,真想不到,一个反贼居然能养出这么没心机的儿子来。 他懒得再跟这愣小子讲策略,直白地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陈耀东猛地抬头:“你得先帮我救一个人,如果她没事了,自然会让你得偿所愿。” “哦,你倒是说说,爷的愿望是什么?” “剿灭青帮。” “你倒是能大义灭亲,但爷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想报仇。” 胤禟拍了拍手:“借本王的手给你报仇吗?倒是个好盘算啊。” 陈耀东梗着脖子:“你不也能得到好处吗?咱们最多是合作互助而已。” “得了,把你未婚妻的地址告诉爷,爷让人去接回来。”跟笨蛋说话实在心累,他还是等那个传说中聪明睿智的阿童醒来再跟她谈吧。 早在青帮的人死盯医馆和药房的时候,他就得到消息说阿童受了伤。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作派,但是西安却还是有官府的,特别是在义郡王透出消息说要整顿漕运之后,就更容不得这帮子人行事嚣张了。但是胤禟为了加把火,愣是派人压下了官府的作为,还增派了些许人手,将青帮没堵上的缺口全部堵上。 为的就是让陈耀东走投无路。 结果人倒是来了,却是个愣头青。 大晚上的,他可没兴趣应酬笨蛋。 陈耀东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欢喜之余不免怀疑其中有诈。但胤禟已经懒怠理他,只唤了金明来与他接恰。他没得法子,又挂念着阿童的伤,只得老老实实把地址说了出来。 两柱香的时间后,阿童被送进了总督府的客院,金明早寻来了大夫,只等帮她治伤。 陈耀东这才稍稍放心。 婉宁等第二天撞到陈耀东才知道昨晚府里来了客人。看着脸色苍白憔悴的阿童,她神色颇为复杂:“早知陈公子会选择与我夫君合作,那日便直接将你未婚妻接到府上多好,倒叫阿童姑娘白白受了这么多天的罪。” 陈耀东对“合作”这两字很满意,道:“当时若是知道你的身份,怕是少不了要与你身边的侍卫打一场。毕竟您可是清庭的郡王妃,与我是天生的敌对关系。” “满汉一家,何来敌对一说?” “你们满人夺了汉人的江山,现在倒是来装好人了,当初铁骑入关时怎不说是一家啊?” “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火气嘛,朝代更迭那不是常事儿嘛。风水轮流转,汉人统治了那么多年,金人也入过关,怎么就不能让满人也坐坐皇位呢?你瞧如今天下太平,百姓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不比当初崇祯帝干得好多了吗?只有百姓日子好过,又何必在意上位者是满人还是汉人呢?” 陈耀东的世界何曾听过这种言论,当时就傻住了不知该如何辩驳。倒是床上的阿童开了口:“你说得轻巧,可有些人,天生就得背负这使命,劝是劝不住的。” “对,你别想忽悠我,我陈耀东与清庭走狗的仇绝不会忘。” 婉宁听出了阿童的话外音,奇怪地看了这两人一眼,心道这阿童怕也是个妙人儿。 第293章 认罪 妙人儿毕竟有武功在身,上了药悉心将养了几天,小脸便恢复了红润。而九阿哥也终于跟她谈起了合作事宜。 跟聪明人谈话就是爽快,胤禟在收获了四个青帮暗桩之后,痛快地应下了放过他们俩,并将施擎山留给陈耀东的请求。 这两人的到来,对于他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机会稍纵即逝,获得了最新情报的九阿哥不顾秦先生的反对,在康熙的回复到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剿了青帮四个分部。而此时,康熙才刚刚在九阿哥最初的奏折上批下同意二字。 青帮四个分部被灭,损失的全是施擎山的势力。九阿哥顺藤摸瓜,又干掉了其他两个,但是六个分部对于青帮而言损失虽不小便远远未到难以承受的地步。真正承受不起这损失的只有施擎山。 原先的长老穆克礼见施擎山元气大伤,果断出手夺位。施擎山筹谋了十来年,好不容易摘下帮主前的那个副字,结果还没到半个月,帮主之位便又易了主。 而可怕的是,他还被抓了。 在大牢里看到以前从未放在眼里的陈耀东,施擎山哈哈大笑:“你居然投靠了清狗,哈哈哈,陈峥嵘要是地下有知,怕是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 陈耀东心神震动,下手却半点不含糊,长剑猛然刺下,直接刺穿了他的胸膛:“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有没有人收尸吧?” 不过四天,九阿哥剿灭青帮六个分部的消息便传回了京城。 康熙气急,自己的旨意还没到呢,胤禟居然就敢直接行事,兵力说调就调,他怎么不知道,朱轼竟是这样的好说话的人? 随着消息一起到的还有朱轼和九阿哥的请罪折子。 言辞恳切地承认自己冒进,但是机会难寻,他们实在舍不得让它溜走,只能请皇上见谅。 换个人,无旨出兵,不死也要脱层皮,可谁让九阿哥是皇子呢。且有这功劳顶着,康熙也不好重罚。短短几天剿灭青帮六个分部,这还是头一份,必然要大大鼓励。 但是康熙气不过啊,金銮殿上嘉奖过后,转头便去寻宜妃念叨。 “朕可算是明白老九为什么爱跟老十凑一堆了,原以为他是个老实的,没想到冒起险来跟老十那德行简直一模一样。” 青帮总舵挂起了白蕃,前来吊唁之人却比想像的少得多。 人死如灯灭,陈峥嵘死了,继位的又不是他儿子。最主要的是还过了这么多天,若不是穆克礼着人将他的尸身火化,这会儿怕是都爬满蛆虫了。 陈耀东和阿童跪在堂前,一张一张地烧纸,面上的悲伤已经麻木,再扯不出半分表情。 从早上跪到下午,一个小弟子匆匆从门口跑来,将一张银票塞到陈耀东的手上:“陈少爷,穆帮主让我通知你们速速离开,有人要人找你麻烦了。” 陈耀东木木地看向他,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小弟子跺跺脚:“外头都传,青帮分部被灭是你向清狗告的命,一大群人正来找你要说法呢。穆帮主现在在外头顶着,你二位赶紧随我从后门离开吧。” “他们说的没错,本来就是我告的命。施擎山害我父亲,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好啊,你个龟孙子果然认了,老穆,你亲耳听见的吧,难不成你还想护着他?”一大帮人从外头走进来,恰好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为首的孔长老生怕别人没听到,大声地又帮着陈耀东复述了一遍。 穆克礼额上的青筋跳了两跳:“小孩子家家乱说的,孔长老,看在陈帮主的份上,别为难他了。” “哼,陈帮主手上什么好处都叫你得了,你当然得帮着他了。这小畜生现在为了报仇敢投靠大清狗王爷,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为了银钱去给狗王爷当走狗。这等叛徒必须杀了才能永绝后患。” “对,杀了他杀了他。”孔长老带来的弟子立刻大声喊了起来,喊一声就将手中的兵器往上举一次,场面甚是宏大。 阿童有些着急,将陈耀东挡在了身后:“少主,你先走。” 陈耀东却没动:“既然回来,我就没想过走。不论原因为何,我都泄露了本帮的机密,反正父亲的仇已经报了,该怎么罚罚便是了,穆叔,别为难了,让他们只管冲我来便是。我陈耀东要是皱一下眉头,都不是我爹的儿子。” 孔长老闻方哼道:“算你小子还有几分血性,就凭这点,老夫定留你个全尸。” 阿童大惊失色:“少主?” 第294章 三刀六洞 陈耀东摸摸她瞬间苍白的小脸:“阿童,这辈子我怕是娶不了你了。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不然还要规矩做什么?不过,跟清庭合作一次,能救回你,又给父亲报了仇,我死也值了。” 不然以他的能耐,怎么可能杀得了施擎山? 他对着灵堂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便走到了外院中,在外院当中规规矩矩的跪下:“我陈耀东敢做敢当,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是我死了,你们不能为难阿童,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也不知道。” 阿童看着日头,算计着时间,义郡王应该快到了吧? 孔长老对陈耀东的命其实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陈峥嵘留下来的势力和财富。今儿闹的这出,原是打算逼着穆克礼把吃进去的吐点儿出来。虽然陈耀东是纨绔,可他毕竟是陈峥嵘唯一的儿子,穆克礼若是不吐点东西出来保下陈耀东,怕是陈峥嵘的旧部就该离心了。 哪知穆克礼还没说话,这傻小子就啥都认了,还自请被杀。 他要他一条小命屁用啊? 和穆克礼相同心思的人不少,一时间场面便有些僵住了。 最高兴的自然要属穆克礼,他都准备好交出几块肥肉了,不想陈耀东这么识趣。不过,该当好人的时候还是要当的,他站出列来:”各位,耀东毕竟是陈帮主唯一的儿子,陈帮主为帮里作了这么多的贡献,咱们总不能让陈家断了香火啊?依老朽看,把他逐出青帮便是了。” 孔长老哼了一声,嘀咕道,就会做好人,这样一来,他既当了好人,又断了陈耀东起势的可能。那些挟天子以令诸候的人算盘可就再打不起来了,虽然陈耀东承认自己向清庭告密的时候就没了资格,可哪有被赶出去来的干脆。 “只是赶出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吧?” “就是,他要是转身就把帮里的消息卖出去,咱们还活不活了?” 于是人员迅速分成了两派,一派要把陈耀东杀了,另一派则说要给陈帮主留下香火。两拨人争得是热火朝天,最后有人提议,三刀六洞。 江湖帮派的规矩,背叛帮派,就得接受三刀六洞的惩罚。 陈耀东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武功却是练得不错。三刀六洞要不了他的命,又不会坏了帮派规矩。于是这个决议很快就通过了,阿童老神在在,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果然,就在要执行的时候,两队护卫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哟,这般热闹啊。” 九阿哥身穿黑色的郡王朝服,威严的气势让人忽略了他过于俊美的容貌,但当他笑开的时候,笑颜却是晃花了人眼。好一会儿,这帮粗汉子才想起拔刀:“你来做什么?” 九阿哥瞟了他们一眼:“这么紧张做甚?爷是那等嗜杀的人么?前儿灭的那几帮反贼,除了当场反抗被杀的和一些小头目,其他可还活着呢。”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帮人都被流放到矿场去了。 穆克礼身为新晋帮主,自然不能露怯:“不知郡王爷突然到访所为何事?” “你是能主事的?” “老朽不才,正是青帮的新帮主。” “那正好,爷就是来找你的。这儿人太多,还是选个清静点儿的地吧。毕竟漕运这种大事,可不宜被太多人听去。” 众人一听是漕运都唬了一跳。青帮在这一带横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便是漕运上的保护费。如果朝庭要插一手的话,那可得被分去不少啊。 这时候他们哪里知道,九阿哥要的根本就不是分一杯羹那么简单的。 生计都要被人抢了,哪还有人顾得上陈耀东。阿童瞅准机会,拉了她陈耀东道:“少主,咱们快走。” 哪知陈耀东还不乐意:“不行。 “少主,三刀六洞可不是开玩笑的,弄不好半条命都没了。” “便是没了命,我也得给青帮一个交待,绝不能给父亲脸上蒙羞。” 阿童:...... 看着少年倔强认真的模样,阿童的目光飘乎乎地转进了灵堂。陈叔,少主终于长成了一个勇于担当的男人了,你欣慰吗? 她没有再劝,而是抱剑靠在了一根柱子上。 九阿哥瞟了她一眼,他可是按时来解围了的,这两傻子怎么还不跑? 第295章 九阿哥讨钱 穆克礼恭恭敬敬地将人请进议事堂,别看他们骂人的时候一口一个狗王爷,但真到了九阿哥面前,却哪还敢无礼。这位可是刚刚灭了他们六个分部呢。 事关生计,不光穆克礼,好些个长老也都跟了进去,彻底将陈耀东忘到了一边儿。 “来这么多人干嘛?吓唬爷吗?” 穆克礼道:“毕竟漕运事关青帮,自然要大伙儿都来听听才成。” 九阿哥“切”了一声:“爷还道你这帮主能全权做主呢?” 穆克礼的脸色顿时红一阵青一阵:“不知王爷想要怎样?” “爷听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漕帅年年都能从你们这儿得不少孝敬,可爷来了都大半年了,怎不见你们给爷送银子?怎么着,爷的身份还比不得一个漕帅不成?” 一众长老面面相觑。 孔长老忙道:“王爷莫怪,是底下的人疏忽了,三日内,定将孝敬送去总督府。” “这还差不多。” “不知王爷觉得多少合适?” 九阿哥欣赏着自己修长的指掌,漫不经心地道:“孝敬这种事,可不就得看你们的心意么?再说,就算少了也无妨,爷回头拉支队伍到河上溜达溜达,自也能得不少孝敬。那些商家总不至于认青帮不认朝庭不是吗?” 穆克礼心头一惊,这是要跟他们抢生意吗?他有自知之明,青帮再厉害哪能比得过朝庭:“王爷,有话好好说。” “该说的都说完了,你们当爷很闲吗?三日后,爷可就在衙门等各位的好消息了。” 九阿哥带人扬长而去,经过院子时,见那两傻子还在那里,不由摇了摇头。但出门后还是让金明找个大夫在这门口守着,看这架势,陈耀东那傻子没挨完这三刀六洞,怕是不会走了。 看在阿童还有用的份上,他就发发慈悲吧。 他走得干脆利落,书房里却是炸开了锅。 “什么义郡王?我看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各位你们听听他那叫什么话?” “还能什么话,想捞钱呗,帮主,你说这钱咱是给还是不给?” 穆克礼道:“人都上门来讨了,咱能不给?你瞧瞧他那个手段,六个分部说灭就灭了,咱们有几个分部够他折腾的?” 之前那六个分部都是施擎山的,他自然不在乎,可要是动了别的...... 孔长老也皱着眉:“那帮主,你说给多少合适?” “总归不能比给漕帅的少。” “什么?那得是多大一笔银子啊?日后要是又有王爷到这地界来,难不成咱们要次次花钱免灾吗?” 穆克礼摸着自己的胡子:“要是都能花钱免灾那还是好的,就怕哪天朝庭插手,要肃清漕运,那咱们可就真没活路了。” “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说话的是个粗黑的大汉,叫游胜军,使一对大锤,力大无比,就是没什么脑子。 “老游,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便是真要拼,也不能光靠咱们青帮啊。洪门的人不是还在吗?咱得去和他商量商量才成。” “他们是为了季明臣那些金条来的,哪里顾得上这个?再说了,依我看,他们巴不得咱们跟朝庭干起来,好收渔翁之利呢!” 说什么反清复明,可真正想要恢复前明政权的又有几个?不过是打着幌子想要在江湖立足罢了。 要不也不会一边喊着反清复明的口号,一边又拿钱贿赂漕帅。 几个老头子讨论了半天,最后的结论还是只能花钱免灾。等他们从议事堂出去,弟子们都望眼欲穿了,有漕运的事压着,众人纷纷辞行,想要关上门讨论讨论这个事情。至少这孝敬银子怎么摊派可还有得扯皮呢。 眼看三刀六洞之事就这么过去了,哪知陈耀东地自己跳了出来,自请处罚。 阿童闭着眼睛没忍心看,穆克礼大骂他是傻子。 孔长老更是生气,认为就是他将清庭的王爷招来的,既然他自己非得撞上来挨罚,那他就不客气了。于是陈耀东便生生受了三刀,血将阿童身上的孝衣都染成了红色。 穆克礼也不待见陈耀东,却不得不做样子,忙让弟子去请郎中。 但阿童却没接受,她背着昏死过去的陈耀东:“三刀六洞已受,日后我夫君便与这青帮再无干系了,日后江湖再见,还请诸位只做不识。” 说完,她便一步一步地将背上的血葫芦拖了出去。 刚转过一条小巷,便有担架抬了过来,金明拱拱手:“阿童姑娘,我家主子已备好了郎中和止血药,快请吧。” 第296章 出手 阿童却没动:“合作已经结束,多谢王爷援手,但是阿童受之有愧。” “阿童姑娘,这只是我家主子的谢礼而已,不会再请你们为他做事的?” “无功不受禄,我家相公也不会愿意再受清庭恩惠的,时间紧迫,还请金总管让让。” 金明无法,只得退到一边,看着那两个身影慢慢消失,他很想呸一声不识好歹。却又从心里佩服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原则啊。 其实他高估阿童了,她还真没什么原则,之所以不受这恩,不过是不希望陈耀东难过罢了。 她的未婚夫虽然没有心机,却一直以反清复明为己任,为人板正得很。为了她和父亲的仇和义郡王合作一次已够他内疚了。如今三刀六洞让他免于这种内疚,她可不想他再受一次。 所以哪怕再难,这一关都得他们自己来受。 金明想着九阿哥交待的话,忙紧走几步跟上去:“阿童姑娘,我家主子说了,若是你不接受大夫,还请收下这上等的止血药,不然陈公子怕是撑不到医馆了。” 这回阿童倒是收得很爽快:“代我多谢你家主子。” 她利落地给陈耀东上了药,然后背着人头也未回地离开了。 陈耀东会怀念这个他自小长大的帮派,但她却是半分留恋也没有。她的心很小,小到能装下的,也仅仅一个陈耀东而已。 但愿从此山高水长,这些朝堂江湖都能离他们远远的。 三天后,总督府衙收到了三万两银子,据来送礼的孔长老所言,这是他们五月份的孝敬。 一年十二个月,啧啧,出手可真是大方啊,怪不得历任漕帅回京后都富得流油。九阿哥面上笑呵呵地送孔长老出门,回屋就摔了一套上好的官窑釉彩茶具。 婉宁端了凉茶进屋:“爷,消消气。” “一个月三万的孝敬,这还只是打点爷一个人的,这帮子人怕是早就赚发了吧?这地界儿的官员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居然由着这帮子反贼耀武扬威?” “爷不是打算跟他们谈判了吗?介时总能把漕运归回来的。” “啊呸,一帮子乌合之众,凭什么叫爷跟他们谈?” 婉宁一惊:“爷,你想干嘛?” “当然是想法子灭了他们,你好生休息吧,爷去找秦先生。” 婉宁:...... 前后一个月,九阿哥便在漕运一事上露出了獠牙,逮着几个典型狠狠罚了一通,末了又灭了两个青帮分部。一时间青帮人人自危,与洪门和白莲教的联系也前所未有的频繁起来。 只可惜,各人自扫门前雪。 虽然青帮口口声声,朝廷拿青帮开刀,唇亡齿寒,下一个不是洪门就是白莲教。 可洪门和白莲教也不是傻子。义郡王来来回回都拿漕运说事儿,明显就是看不惯青帮把着漕运,要把这块肥肉收回去了。这事儿掺和进去,自家收不到半点好处,还要被朝廷针对,他们脑子被门夹了才会掺和。 再说了,青帮这些年占着漕运,是他们中最有钱的。这钱可没半分落到其他门派上,凭什么为他冒险啊,当然了,青帮愿意把这块肥肉拿出来分分那就另当别论了。 眼看到了端午,天气便越发热了起来。 婉宁瞧着九可哥日日忙得脚不沾地不免心疼,但对漕运之事一窍不通的她哪能帮得上忙,只能在吃食上越发上心,生怕他顶不住。 但九阿哥却半点没放在心上,正催着秦先生赶紧把管理漕运的章程拟出来。 秦先生不太赞同:“九爷,这样是不是太冒进了?毕竟狗急跳墙,逼得青帮拼死反扑就得不偿失了。” “爷已经够温和了,但是除非永远不动手,不然他们定能看出来爷不是来混钱的。快些章程拟出来,到时候指令下发,他们便知道这是整个朝廷的意思了。省得成天到晚盯着爷,出个门还要防着被刺杀。” 就这个月他出门都被刺杀两回了,惊得婉宁一连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秦先生有些无奈:“但是九爷,青帮与洪门紧密相连,就怕牵一线而动全身,到时候会不会逼得这三派联手谋反?” “秦先生你就是太小心了,咱要真能把这三派逼得谋反,皇阿玛指不定笑得多欢实呢。他做梦都想有个由头把这些反清复明的组织一网打尽。” 秦先生有些沉默,九阿哥这才想起秦先生也是汉人,心中顿时了然。怪不得一向敏锐的秦先生于此事上却总是犹犹豫豫的。 想通了这一点,九阿哥做这些事的时候便着意避开了秦先生,倒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想令他为难。 赶在端午之前,关于漕运整改的折子就飞向了京城。 第297章 小赌怡情 康熙这一段一直都揪着一颗心,眼见从西安传回的折子一个比一个惊心动魄,他不由越发担忧。本以为胤禟只是说说而已,哪知他竟真的对青帮最大的经济来源——漕运动手了,且看着大刀阔斧,丝毫没有循序渐进的意思,他不由开始思量,西安那点子兵马够不够护住他的儿子。 斟酌了许久,他决定将老十弄到西安去。 胤誐虽然莽撞了些,但带兵却很有一手,且他与胤禟交情深厚,定会全心为他九哥打算。 不过,在放他过去之前,还是要好生敲打一通才行。不然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还不知道要把那片折腾成什么样儿呢。 老十近来有些闲不住,他的九哥在陕甘一带建功立业,他却只能窝在京城。虽说在兵部,可哪有带兵在外来得快活,于是他想了一通,决定去西山火器营练兵,哪知却又叫十四抢先一步,着实郁闷,只得回家和诺敏大吐苦水。 诺敏瞪着大眼睛:“爷,你若是去了西山火器营,那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要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吗?” “不然呢?” “当然是夫唱妇随,你去哪我去哪啊?” 老十也瞪了回去:“胡闹,军营那是你一个女流之辈能去的地儿吗?” 诺敏道:“那你换个能带我去的地方嘛,你瞧瞧九哥九嫂,现在过得多逍遥?” “一天天的竟想着玩?爷可是想出去建功立业的。” “带着我正好给你当贤内助啊,保证你无后顾之忧。” “可拉倒吧,九嫂好歹还有一手看账的本事,你会什么呀?光会吃喝玩乐可当不了贤内助。” 诺敏恼羞成怒,抽出腰间的软鞭甩了两下:“本郡主看你是皮痒了,怎么着,想过招吗?” “过招就过招。”老十眼睛一亮,顿时摆开了架势。两人从屋里乒乒乓乓地一路打向屋外,如今开了府,院子可比阿哥所那个大多了,正好给他们夫妻拿来炼手。 打得多了,管家就有经验了,园子里摆的全是普通的花草,连花盆都是最便宜那一挂的。两个主子都是粗人,欣赏不来那些不说,还时不时搞个破坏。真要摆那些个娇贵的名品,多少钱也不够这夫妻两败的。 这一幕隔三岔五就要上演,屋里的下人们更是见惯不怪。乌娜吩咐几个小丫头将屋里收拾齐整,便匆忙跑向院子,看两个主子过招。有那胆子肥的,还公然拿了铜板出来下注。 正热闹间,魏珠来了。 魏珠什么都好,就是好赌,但是鉴于他大部分消息都是从赌桌上得来的,康熙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奴才也是人,再说这根儿都没了,总得叫人家有个寄托不是? “哟,你们这是做什么呢,这么热闹?” “魏公公。”无数手迅速把铜板往回收。 魏珠忙伸个手过去压住:“别啊,你们主子都不管你,我小珠子还能为此罚你们不成?这是下注吧,赌啥呢?我也来一份儿。” 老十的新晋蒙古小厮巴银最是没心没肺,闻言便道:“正赌两位主子谁赢呢。都是小赌,魏公公看不上的?” “这大赌宜财,小赌宜情,各有各的好嘛,我压十爷。” 众人:...... 马银嘿嘿乐道:“那魏公公可得输钱了啊。” 魏珠一看,压十阿哥的居然就他一个,顿时瞪大了眼睛:“没听说十福晋是武林高手啊?十爷的布库可是所有阿哥中最好的呢。” “这夫妻打架嘛,哪能光看武功?瞧着吧,过不了一会儿,十爷准输。” 魏珠还是不太相信,输给自己老婆多没面子啊,十爷可是大英雄。结果没一会儿,老十还真输了,被诺敏拧着耳朵从墙上拉下来。 “疼疼疼,你这婆娘下手能不能轻一点儿?” “轻点你能长记性?” “你这就是得寸进尺。” “哼,是又怎么样?”诺敏傲娇地一甩头,几步走到廊下,随意一瞟便道:“你们这群兔崽子又拿爷和本福晋开赌局,钱全没收了。” 众人顿时一阵哀嚎。 乌娜不怕死地问道:“福晋,你不是说小赌怡情,随便我们的嘛!” “谁叫你们敢不押本福晋的,这碎银子谁的啊,还挺大方。” 和着自己才是罪魁祸首,魏珠一脸尴尬:“十福晋,那是奴才的。” “小珠子,你怎么来了?” “来传旨的。” 众人:...... 第298章 康熙的安排 老十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好啊小珠子,胆子够肥的,皇阿玛叫你来传旨,你还能先来两局再说?” “嘿嘿,这不是手痒嘛,十爷,皇上让您即刻进宫面圣。” “嘿,自己慢悠悠的耽搁时间,还敢叫爷即刻?” 小珠子忙抱拳做求饶状:“十爷,您就饶了奴才吧。” 小珠子的师傅梁九功可是康熙面前的红人,他自己又颇得康熙看重。老十便是再愣也不会与他为难,调笑了两句连忙更衣去了。这一架打得满身大汗,可不能就这么进宫,不然非得被他那讲究的皇阿玛抽一顿不可。 到了御书房,康熙便上上下下地将老十打量了一通:“胤誐,你最近是不是白胖了些?” “天天在京里呆着可不得变胖么?皇阿玛,你可行行好,赶紧派儿子出去练兵吧。什么地儿都行,再苦再累儿子也不怕,就是别让儿子在京里呆着了。” “朕瞧着你跟你媳妇正蜜里调油的,让你去练兵可就得分开啦。” “没事儿,爷把诺敏带去就是了。” 康熙顿时又想冲他砸东西:“混帐,军营是女人能去的地方么?” “在附近的镇上给她买个宅子,沐休的时候再去看她嘛,皇阿玛怎么这么不知道变通呢?” 康熙气得倒仰,深吸了口气才道:“没出息的家伙,没媳妇你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吗?媳妇走哪儿带哪儿,你干脆请辞在家算了。” 老十大言不惭:“好男儿志在四方,成日呆在家里有什么出息。皇阿玛,您寻我来是想好派我去哪儿了吗?” “朕就怕你舍不得媳妇。” “皇阿玛,刚刚儿子是跟您说笑呢,当然是公事儿比较重要。” 康熙这才顺气了点儿,站起身道:“爷想派你去西安帮帮你九哥。” 老十顿时唬了一跳:“九哥怎么了?怎么忽然要人帮?” “他这不是忙着作死嘛,成日里整那个漕运,动了别人那么大一块肉,青帮能放过他才怪。朱轼虽就在甘肃,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万一有个闪失就麻烦了。所以朕要你带着一万精锐人马过去,驻守西安,若是你九哥有需要,你也帮着荡平一下反贼。” 一万人马,还都是精锐,老十顿时来了精神,跪到地上磕了个头:“儿臣多谢皇阿玛大恩,定会好好帮九哥的。” “朕知道你肯定会帮,但是朕得警告你们,凡事三思而后行,莫要随便逞英雄。太祖开国这么多年了,反清复明的组织依然多如牛毛,能剿了这青帮是好,剿不掉能让他们势力变弱些就行。” 老十诧异地看了康熙一眼道:“皇阿玛怎突然这般没志气了,不就是些三教九流拉了面大旗嘛,我大清铁骑山海关都踏过来了,还怕些许小小毛贼不成?” 康熙叫他气得心梗,没忍住把笔洗砸了过去:“朕还不是怕你们两个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折在那儿了?” 老十摸摸被砸痛的胳膊:“皇阿玛放心,儿臣定会保护好九哥的。” “自己也要保护好来,别仗着点三脚猫功夫就以身犯险,你记住,你的命可比他们值钱多了。” “皇阿玛,不是说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 “那是骗百姓的你不知道啊?” 老十:...... 突然发现皇阿玛好可爱啊,他嘿嘿一笑:“皇阿玛,既然是去西安,那儿子能把诺敏带上不?” 康熙又把砚台丢了过去:“你当是去游山玩水吗?还带媳妇,你怎么不说把家里那两小的也带去?” “那两小的要是诺敏生的肯定得带啊,但都是郭络罗氏生的,爷要是带的话,诺敏不得把儿子生撕了啊?” “朕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了,怕老婆居然还敢拿出来说道,也不怕别人把大牙都笑掉?” 老十不服气:“九哥不也把九嫂带去了?再说了,诺敏武功不错,可比九嫂能自保。” 康熙气得心口疼:“滚滚滚,你爱带就带,出了事儿别找朕哭鼻子就成。” 老十的嘴角一下子拉到了耳根,看得康熙无比郁卒,这么威武的儿子,怎么就成妻管严了? 跟老十谈了大半天,康熙却是越发不放心,但除了老十,他一时又想不到别的人选,只能把裘先生叫进宫来嘱咐了一番,让他务必把人看好。两个儿子一个都不能少,少了个手指头都不行。 裘先生顿觉压力山大。 第299章 孕妇找上门 九阿哥动作频频,与青帮之间很快就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现在出行至少都要有两队侍卫随行,暗卫更是不敢放松,就这样也还是有人来行刺,没办法,漕运这块肉实在太肥了。青帮不是傻子,他们知道,只要一旦朝廷下了条文,那这块肥肉他们就必须交出去。除非他们真的和朝廷开战。 可他们远没有这个实力。 便是三派合在一起,顶多也就掀个起义的浪花而已,更何况,洪门和白莲教还只做壁上观。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杀了义郡王,让朝廷官员忘而却步,从而不敢来动这块肥肉。就像当初的漕帅一样,安安稳稳来捞钱的,大家就一块儿发财,但若想要整改的,那就只能送你去见阎王了。 至于杀了皇子会不会引得朝廷震怒,下令围剿,那就只能留待日后再考虑了。 胤禟也深知这点,所以不光自己出门小心,便是婉宁也让她带足了人手才出府。当然,能不出府就更好了。 好在天气越发炎热,婉宁也不爱在太阳下晒,便是看账,也是让人把账本送到府里来。 这日乌云蔽日,是个难得的阴天,恰逢码头又到了批新货。婉宁点了点身边的侍卫,觉得出门一趟也使得,便换了身衣裳准备去淘货。她的眼光好,便不是紧俏品放在店里也很受欢迎。 哪知还没上马车,斜刺里便冲出一个人来。赵正康一个箭步冲上去,抬手便打算揍人,结果却没能下去手。 因为这是一个孕妇。 他愣了一下,将人放到一边:“大姐,你这干嘛呢,挺个大肚子,瞎冲什么?” 孕妇却冲婉宁的方向跪了下去:“求福晋怜悯,救救奴婢肚子里这可怜的孩子吧。” 不用婉宁说,初晴便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荷包放到她手里:“这位大姐好生回去安胎吧,这些金叶子够你用到孩子五岁啦!” 孕妇一愣,惨笑道:“您,您竟将奴婢当成是叫花子打发?可是福晋,奴婢肚子里的孩子,是义郡王的啊!” 灰黑的天幕中,蓦然闪过一道惊雷,婉宁怔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初晴已经嚷开了:“你这妇人好生不要脸面,我家福晋见你可怜已经赏了你银钱,你却还不知足,冒充皇家子嗣可是杀头大罪。” “奴婢没有撒谎,今年除夕,便是我陪九爷过的夜。但是九爷怕福晋容不下,便令人把奴婢送走了。奴婢本已认命,可后来却发现自己怀了孩子。福晋,求求您,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准奴婢入府侍候吧。奴婢保证不会生事的。” 离得远了没看清,这会儿她挪到近前,那张容色过人的脸便清晰地映入婉宁的眼帘。 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口一点点。哪怕穿着灰突突的宽大衣裳,也依然难掩其姿容的清丽。婉宁的心直线下沉,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挣扎一番:“这位姑娘,话可不能乱说。” “福晋面前,奴婢怎敢乱说?” “既如此,先到府上等着吧,孩子这么大的事,总不能你说是就是。初晴,九爷在书房和秦先生议事,你去请他一下。” 初晴皱了皱眉:“福晋,这女子来历不明,万一是骗子怎么办?” “是骗子赶出去就是了。”婉宁没了出门的精气神,带着人又回了府。一大帮人虎视耽耽的盯着孕妇看,看得她整个人都在细细地抖。相比之下,婉宁倒是和善多了:“坐吧,怀了身子别老跪着,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湘湘,是,是知府大人让奴婢伺候九爷的。” 婉宁喝了口茶,垂下的眼睑中,一滴泪落到茶汤里,荡开一圈浅浅的波纹。她用力眨眼,再抬头时,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不多时,九阿哥便大踏步走了进来。 婉宁还未起身,湘湘便扑过去抱住了他的大腿:“九爷,求求您留下奴婢吧,奴婢的肚子里已经有您的孩子了啊。” 九阿哥记忆力很好,且这段时间除了婉宁,他碰过的女人只有一个,哪能记不住。他看着婉宁面无表情的脸,心中大怒:“金明。” “奴才在。” “她怎么会怀孕?” 金明满脸冰冷,看向湘湘的眼神恨不能生吃了他:““回九爷,初一早上,奴才亲自看着她喝下避子汤的,便是怀孕,也不可能是您的孩子。” 九阿哥抬腿便想踹,却被湘湘死死抱住:“九爷,奴婢那日身子不适,出得府来,便将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奴婢知道,奴婢不该妄想用孩子拴住您,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啊。求求您,让奴婢留下吧,便只是当个端茶倒水的丫头,奴婢也心甘情愿。” 第300章 狠心 湘湘哭得梨花带雨,可惜九阿哥不为所动:“放开,不然别怪爷不念你是个孕妇。”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冰冷,湘湘不敢再痴缠,放开他的腿后只坐在地上嘤嘤而泣。 九阿哥很是烦躁:“爷让你喝避子汤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以你的身份,根本就没资格生下爷的孩子,爷再问你一遍,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爷的。” 湘湘害怕得牙齿打战,却仍是点了头。 九阿哥哼了一声:“金明,却端碗堕胎药来。” 湘湘不可置信地抬头:“爷,这可是您的亲骨肉啊。” “想为爷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爷为什么要一个楼里的女人给爷生?你放心,孩子打了以后,爷会给你足够的银两保你衣食无忧的,至于别的,你就别想了。” 湘湘瘫软在地,花厅里所有人噤若寒蝉,只余金明领命匆匆去寻大夫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婉宁从不曾见过九阿哥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不由有些齿冷。她到底心软,舍不得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于是上前一步,拉了拉他的衣袖:“九爷,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孩子毕竟是一条命啊。” 九阿哥道:“知道你心善,但是这样的女人有第一个就会有第无数个,所以这歪风不能惯。你且回房吧,这事儿爷来处理便是。“ “可是爷……” “去吧,莫让这种事脏了你的手。初晴,送福晋回屋。” “那爷,你答应我,别伤了这个姑娘。”被迫打掉孩子已经够可怜了,婉宁不想九阿哥再背负一条人命。 九阿哥不太乐意,但还是应了下来。 出得花厅,婉宁强装出的平静就消失无踪,心脏涌起一阵钝痛,痛得她连呼吸都困难。最后几乎是被初晴搀回正屋的。 守在屋里的白露和秋霜唬了一大跳,忙迎上来:“福晋这是怎么了?” 初晴道:“等会儿再细说,先给福晋端杯热茶来。” 大热天的,福晋的手却凉得跟冰块一样,初晴满头才略水。将她安顿在床上,忙不迭地开解道:“福晋,九爷如此雷厉风行地处置了那孩子不是很好吗?不然郡王府的庶长子若是从花娘的肚皮里出来,那岂不什么颜面都没了?” 婉宁喝了口热茶摇摇头:“只是觉得那姑娘也怪可怜的。” “哎哟我的福晋,也只有你这么想了,你不会真信了她那什么不舒服才把避子汤吐掉的鬼话吧?那明显就是想借着肚子攀高枝啊,还好咱们九爷不理她。” 婉宁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福晋?“ “出去。” 初晴越发奇怪,不明白福晋为何为会生气,九爷对别的女人不假辞色,这难道不应该高兴吗?但婉宁已经闭上了眼睛,摆明不想被人打扰,她也只能听话地离开。 屋外很快传来了白露秋霜向她打听的声音,初晴平日不是嘴碎的人,但今日却很有谈兴,将湘湘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对别的女人不好,可不就是对主子好么,白露和秋霜也很是认同,只是觉得奇怪:“那福晋怎么还不高兴啊? 初晴也垮了脸:“这我就不懂了。” 婉宁将自己缩进被窝,所以只有她一个人在意九阿哥出轨这件事吗? 不把外面的女人弄回家,不承认私生子就是好男人,封建社会果然是男人的天堂。她固然同情湘湘肚子里的孩子,可更大的打击却是源于九阿哥的出轨。 近来蜜里调油的生活让她都快忘了京城的府里还有数个如花似玉的小妾,更忘了外头那些莺莺燕燕。 她以为九阿哥应过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们就会一辈子这样走下去的。 可显然,他并没有把这个承诺放在心上。要不也不会一到西安,就睡了湘湘。若不是湘湘怀孕找上门来,她怕是还沉浸在美好的爱情世界里无可自拔。 泪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洇湿了枕巾。原来,被背叛的感觉这么痛,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 “九爷吉祥。”外头传来了三个丫头的问安声,紧接着房门就被推了开来。 婉宁没动,听着他的脚步一步步迈向床边,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但九阿哥显然不信她睡着了,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道:“婉宁,你是不是生气了?你放心,爷允过你的,绝不会让庶长子先行出生。” 婉宁轻声开口:“那爷是否还记得,您还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第301章 恶语伤人 九阿哥忙道:“当然记得,爷应了你之后可没碰过别的女人,今儿这个真是意外。除夕那天爷喝醉了,爷都不知道这女人是怎么出现在爷床上的。第二天,爷狠狠训了金明一顿,就是没想到这女人这么有心计,喝下去的避子汤还能吐出来。” 婉宁嗯了一声,但心里却一个字儿都不信。 九阿哥伸过手来握住她的,要说的话在舌头处转个弯就变了调:“你的手怎么凉成这样?” “大概是心凉了吧,爷,您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静。” “那你别哭啊,爷绝不会纳那样的女人入府的,没必要为她气坏了身子。” 婉宁自嘲一笑,反问道:“我也不想跟某男子私奔,只是与他春风一度,你是不是就能接受吗?” 九阿哥愣了一下,斥责道:“说什么鬼话呢,女人能跟男人一样么?” 婉宁道:“我知道这个世道男尊女卑,但是九爷,女子爱人的心和男子是一样的,一样有独占欲。早在之前,我便告诉过你,若是做不到,你又何苦来招惹我?” 九阿哥哑口无言,手指在她的掌手画着圈圈,但婉宁却将手抽了回去:“爷,求您出去吧,我现在就想一个人静静。” 婉宁这一静就静了五六天。 每天她都准点起床,准点做事,但处理完府中事务和外头送来的账本后,她就会将自己关在房里,晚上更是不让九阿哥进屋。 胤禟开始还觉得愧疚,但很快就烦了。漕运上的事儿本就处在关键时刻,还要兼顾河务,他忙得鞋打后脚跟,哪还耐烦应付婉宁的小脾气。再说了,这事儿说到哪,他都没错啊。不就睡了个女人嘛,瞧她小气的。 女人果然不能惯。 这晚,婉宁照旧不打算让九阿哥进屋,结果他却硬闯了进来。几个丫头心里巴不得两位主子快点和好,哪里会拦他? 九阿哥憋着一口气:“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婉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爷,我做什么了,你说我闹?”她这些天还不够乖顺吗?这要是在前世那个环境下,丈夫出轨,妻子能把家都掀了。 但九阿哥显然没这觉悟,瞪着她道:“把爷关在屋外还不够吗?知不知道现在满府都在看爷的笑话?” “原来爷是怪我占了你的屋子啊,我明儿就让初晴收拾东西,搬到别的院落去?” “爷是这个意思吗?婉宁,爷对你够有耐性了,你别得寸进尺。不就睡了个女人嘛,哪个男人在外头没点应酬。是,爷是应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半年来,爷除了你可有碰过别人?一个意外,爷还把那女人打发了,你还想怎样?” 婉宁揪着心口,无奈地想,其实他这认错态度已经够好了,便是后世有法律约束,不也一样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吗?带回家恶心原配的不在少数,还有那生了私生子回家和原配孩子争家产的...... 可她还是难受得不得了。 九阿哥怒道:“爷脸也丢了,欠也道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怎样你说句话,别这么吊着给爷找难受。” “爷,我就想一个人静静也不行吗?” “爷看你这就是惯的,爷要是往家里领上十七八个女子,看你要不要担心失宠?” “那便去领啊,反正你家资丰厚,别说十七八个,便是养七八十个都没问题。” “董鄂婉宁,你别给脸不要脸。”他做低伏小好多天,就为了让她消气,结果她可好,半点都不肯退让,真当他没脾气吗? 婉宁错鄂地看向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恶语伤人六月寒。 原来她所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他给的脸面而已。 一股凉气从心底漫向四肢百骸,这几个月来的美好爱情在这股冰冷中逐渐坍塌,她必须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眼泪落下来。可眼眶却已变成了红色。 九阿哥说完便后悔了,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得抛下一句:“你好好反省反省。”然后狼狈而逃。 婉宁躺回床上,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 幻想中的爱情有多甜蜜,此时就有多痛苦,她捂住心脏的位置,只觉整颗心都在被凌迟。是她的错,她怎么敢在这个社会奢求一位皇子的爱情。 屋外的初晴听着里头的哭声急得团团转,有心进去劝劝吧,又被婉宁赶了出来。 第二天婉宁的眼睛便肿成了核桃。 初晴给她梳妆的时候叹了口气:“福晋,您这又何苦呢?” 婉宁缓缓开口:“收拾东西,回京吧。” 第302章 回京的决定 回京是婉宁想了一个晚上的结果。这个婚是原身求来的,和离不得,她也不能连累董鄂家。爱情的墙已经坍塌,再难重筑。九阿哥从小便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要他对自己忠贞本就是强求。一时半会他忍得住,难道还能忍一生一世吗? 便是赌上董鄂家所有人的脸面,那也不够啊。 回京途中,她随便寻个由头,跌落山崖也好,掉进黄河也成。隐性埋名去别的地方生活便是,退一万步来说,便是只能回京,也比在这儿与九阿哥相看两厌来得强。 初晴大吃一惊:“福晋,您......您这样会把九爷越推越远的。” “是吗?但那有什么办法呢?我总不能一辈子靠着他给的脸面过活。” “福晋......” “初晴。”婉宁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道:“你是我的丫环,不是九爷的。” 初晴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此事已然没了回旋的余地。她匆匆帮婉宁梳洗好,然后去收拾东西,一屋子的丫环下人都被她这个决定惊住了。有那机灵的,忙去书房找九阿哥。 还未吃完早膳,九阿哥便走了进来,眼睛泛红地盯着她问道:“你要回京?” 婉宁笑得无比温婉:“还没来得及跟爷说呢,不想爷倒是先知道了。只是也没这么快,毕竟还有铺子的事儿要处理嘛!” 她名下的铺子不多,但都是来钱的行当,那可是她未来的立身之本,自然不能随意丢弃。 九阿哥的怒气逐渐上涨,初晴瞧着他的脸色,奉茶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翼翼,只恨不得自己是个透明人。 可就算是这样也没能躲过九阿哥的怒火,听听得“咣当”一声,那上好的茶杯已被摔成碎片。九阿哥的声音仿佛压着一座随时能喷发的火山:“都给爷滚出去。” 初晴吓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却又担心婉宁。九爷盛怒之下,万一打了福晋怎么办? 婉宁却是摆摆手让她出去,他们俩的事何必让初晴遭受鱼池之殃。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后,九阿哥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气,半晌才道:“董鄂婉宁,你真是能耐了是吧?头回跟爷吵架就闹着要和离,现在可好,又拿回京威胁爷?真当爷非你不可吗?” “怎么会呢?爷长得好看,权势又高还有钱,不知多少闺女想嫁给您呢。您有得是选择,区区一个董鄂婉宁又算得什么?” 九阿哥运着气:“你到底要闹到什么啊?为了这么个小贱人,闹这么多天就算了,现在还要回京,你就非得让整个大清朝的人都知道,你比表妹更称得上大清第一妒妇是不是?” 婉宁心中发苦,若是当妒妇能就能跟眼前之人一起走到白头,她又何惧担这么个名声:“爷就当我是想家了吧。” “说到底,你就是和爷置气。” “爷,我不气了。”婉宁叹了口气,凝视着九阿哥即使在发火也依然俊美的脸:“是我想岔了,我以为爷应了我,我们便能和和美美的走到白头。可谁知,那只是爷您给的一个脸面而已,而这个脸面,您随时都能收回。您高兴了,赏我个脸,不高兴了,便住家里领上十几个女子,爷,其实不用那么多,只要一个就够我认请事实了。” 九阿哥张口结舌,自己昨儿说的那句“给脸不要脸”在脑海中盘旋回荡,再看婉宁心如死灰的面容,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爷,爷没有那个意思,爷只是一时情急......” “一时情急说出的才是真心话啊。”婉宁打断他:“爷,我还要收拾东西,您也出去忙吧,最近不是很多事儿吗。” 最近的确事儿多,可眼下媳妇都要跑了,他哪还有心去办公? 婉宁也不再理他,径自去理着自己的小玩意儿。梳妆台里新添的首饰全是九阿哥置办的,或带她去逛街,或他自己碰上合适的带回来。不得不说,九阿哥这样的情场浪子专心哄起一个来,女人根本就无法招架。 只可惜,美好的爱情实在太脆了,脆到连一阵小小的风便能让它分崩离析。 其实说到底,脆弱的从来不是爱情,而是那阵疑似爱情的错觉。 胤禟是真的慌了,他见过她伶牙俐齿与自己争执对错的模样,也见过她胡搅蛮缠歪理一堆都跟自己对骂,可从没见过她这种心如死灰,只几句话就堵得自己哑口无言的样子。 看得出来,她这回是真伤心了。不止因为湘湘,更因为他口不择言的那上句话。她的自尊心那么强,哪里受得了。 将心比心,谁要是敢这么对自己说话,早被他大卸八块了。 他有心道歉,可婉宁却不愿意再听。 接下来的日子,九阿哥便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安排店铺的后续事宜,事无巨细,安排妥贴,就像永远都不会再踏足这片土地似的。 婉宁越是淡定从容,他便越是心惊肉跳,如果不能在她把事情处理好前把人哄好,难不成眼睁睁地看她回京么? 他再傻也知道,如果真那样干,等着他和婉宁的就只有形同陌路。 要命的是,哲羽近来不知跑去了哪里,他连个劝和的人都找不到。 第303章 山人妙计 九阿哥曾经红颜知己遍京城,叫他哄美人开心好说,可要他给人道歉,那真是打从娘胎出来他就没学过。 眼见婉宁每日里忙完就把自己锁在房间,店铺的事一件一件规整好,他急得嘴角起了一圈儿的燎泡,连公事都有些干不下去了。 “九爷,我想到这些人该怎么处置了。”一大清早,秦先生便兴冲冲地跑去敲书房的门。 结果那门是掩着的,他又过于高兴,手一用劲,门便直接被推了开来。 屋内的九阿哥双目无神地坐在床沿,白色的中衣外,马褂随意地披在身上,本该满是书香的房中酒气熏人。 他愣了愣:“九爷,您喝酒了?” 九阿哥揉揉额角:“唔,喝点儿助眠。” 秦先生打量着他眼下的淤青:“只怕酒入愁肠愁更愁吧。” “先生稍坐一会儿,你等爷洗把脸再来与你详说,金明已经去拿醒酒汤了。”他其实更想要一杯温蜂蜜水,以往他醉酒,婉宁总会亲自奉上一杯,喝过之后,他哪怕宿醒也不至于头疼。 但昨儿的蜂蜜水是金明拿来的,他不想喝。 九阿哥跟福晋吵架的事整个总督府就没人不知道,秦先生自也略知一二,只不过主子后院的事儿,他自然不会随意过问。但是眼下看来不问是不行了,他在桌前坐下:“九爷与福晋还未和好吗?” “她闹着要回京。” “就为了个花娘?” “也怪爷,那天说话着实不好听,怕是伤了她的心了。” “九爷说什么了?不如老朽帮您分析分析?” 那句“给脸不要脸”打碎了婉宁爱情的美梦,也同样让九阿哥愧疚难安,他本不欲对人言,但眼下事情发展成这样,却容不得他藏着掖着了。本着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的想法,他还是将事情说了一遍,希望自己这个能被皇阿玛看中的先生能帮他想个法子。 秦先生这人,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其实什么都看在眼里。来西安之后,对婉宁的行事作风也有所了解,但凡有本事的人,自尊心都不小。他斟酌了一下:“九爷这话,着实伤人不轻。” “那怎么办?爷欠也道了,认打认罚,可关键是她不理会呀。真要叫她就这么回了京,日后怕是更难恢复了。” “九爷,如今漕帮虎视耽耽,福晋怎好这时节出远门?他们几次刺杀您都没成功,万一抓了福晋威胁您可如何是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九阿哥可算寻着了不让婉宁回京的由头,当即一拍脑门:“哎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先生不愧是先生,一语中地,学生佩服。” 秦先生摸着自己的胡须:“人留下容易,怎么哄回来可就全靠九爷自己了。九爷日后用着哲羽的地方不少,着实不宜与福晋闹得太僵。” 金明领着人不但端来了洗漱用具,连早膳也一并带了过来。 有了拦住婉宁回京的借口,九阿哥也来了精神头,一边邀秦先生再用点,一边问道:“先生方才说的“这些人”指的谁?” 秦先生拒绝了他吃早膳的邀请,丫环便机灵地奉上了香茗。 出得京后,什么食不言寝不语早就被抛之脑后了,秦先生一边品茶一边道:“便是青帮那些在运河上收保护费的水手。” 九阿哥虽然捣毁了青帮数个分部,但除了几个重要头目外,其他人都并未下杀手。倒不是他仁慈,而是若手段太过血腥,必然引起重大反弹。而只要人活着,他们便会存在侥幸心理,这也是青帮实力大损也没有起义的原因。 江湖人多少都会些拳脚功夫,且这些人水上功夫也特别好。扔到矿上去做工屈才不说,这么多会武的人到了矿上也不便管理,不小心闹个哗变什么的,损失的还是朝庭。 九阿哥为此头疼了许久,今儿一听,立刻来了兴致:“真的?如何处置?” “招安。” “怕是不容易吧,这些人可是心心念念的要夺回大明江山呢。” 秦先生笑了笑:“未来此地之前,老朽也以为他们是真心想要夺回汉人江山。可到了此地,呵,九爷,你瞧他们除了喊喊口号,还有过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么?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好招揽汉人罢了。九爷不妨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将这些人打散后重新整编,朝庭既然要取代漕帮,那自然也得给商船足够的庇佑,将这些人整编成海上巡逻队再好不过了。” 九阿哥不用细品都知这是个好主意,当即便拍了板:“如此便劳烦先生写个章程出来。” “不用先拿回京请皇上批复吗?” “无妨,皇阿玛已经给了爷便宜行事的旨意,咱们只管先试行,出了效果再上折子也是一样的。” “那是否要先跟朱巡抚通个气?青帮不傻,怕是这章程一出,就能看出咱们是想分化他们的人,就怕他们临死反扑。” 九阿哥神秘一笑:“先生就将心放回肚子里吧,十弟已经带着一万精兵出发了,等你章程出来,这些人马也已在此驻扎,再闹也闹不出什么水花的。” 第304章 意外来客 秦先生抚须而笑,这种背后大佬全力支持的差事着实办得顺手。 而九阿哥与他想像中来此渡金的纨绔亦全然不同,他是真心为百姓做事的,更难得的是还不怕苦累,自己跟着他立功不难,好生办差,回京后加官进爵肯定不在话下。 当初他过了不惑之年,却屡试不第,对前程早已不抱希望。 后来被皇上拨给九阿哥,他本以为只是到西安只是走个过场,给九阿哥渡金的。却不想反而能真正为百姓做些实事,便是此生都不能中举,他也无憾了。 赶在婉宁向他辞行之前,九阿哥过去传达了秦先生的意思。 婉宁沉默了好一会儿,应了下来。公事私事,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轻的。更何况她只是失恋了,并不想寻死。万一落到青帮手里,会被用来威胁九阿哥不说,她的名声也玩儿完了。 为了不给皇家蒙羞,她即便不一根白绫吊死,也只能青灯古佛过完下半生。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对女人就是这么残忍。 九阿哥见她应下,大大地松了口气,想着复合在望,毕竟自己总不能一直睡书房嘛。 哪知她后脚就让初晴把后院的晴雪阁收拾出来住了进去。眼见这场冷战看不到尽头,九阿哥即使心头有愧也没了耐性,心想爱咋咋滴,索性将自己全心投入到公事中去了。 婉宁是个很能宅的人,如今自认失了恋,就更宅了。 除了必要的公事,她都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只在晚饭之后在院子里纳会儿凉。最初的痛过了之后,她已经学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前世父母早亡,在无良叔婶手下讨生活的她早已学会了为自己筹谋。 只是失恋而已,比起前世的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做人不能太矫情。 几个丫环看着都愁,这要把自己关出毛病来可如何是好?偏偏婉宁油盐不尽,任她们嘴皮磨破了也照旧我行我素,每日里看书练字,瞧着反而比之前更逍遥了几分。 着人密切关注着她的九阿哥郁卒不已,心情越发不好起来,身边伺候的人个个都提着一颗心,生怕哪里伺候不好就得挨一顿板子。连金明都不敢往他跟前凑,心情不好的九爷踢人的力度可没平时那分寸,一不小心挨实了,他半天都缓不过神来。 唉,两位主子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啊?再这样下去,他们这些下人可就快没活路了。 这日天气晴好,天字码头上,许多天不曾有过好脸色的九阿哥可算是露出了笑容,他亲爱的十弟到了。 领了一大堆人在码头上列队欢迎,力求让十阿哥感受到何为宾至如归。 远远地见着官船的标志,九阿哥的笑容越发灿烂。一等老十踏上码头,兄弟俩便热情地抱在了一起:“九哥,你没在京,弟弟我去得意楼吃饭都不香了。” “放心,到了西安,九哥一样请你吃饭,船不好坐吧,晕船不?” “开始两天还真有些晕,不过缓过来就好了。倒是诺敏,每日里头兴奋得很,比爷适应得还好。” 九阿哥这才看到老十背后的诺敏,不由有些讪讪:“十弟妹怎么来了?这可不是来游玩的。” “九哥你这就不对了啊,你不也把九嫂带着嘛,怎么能只许哥哥放火不许弟弟点灯?” “这不是担心十弟妹的安危嘛,青帮那群王八羔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光刺杀都不知道安排多少回了。” 老十登时大怒:“反了天了,看爷怎么收拾他们,九哥,你没受伤吧?” “之前受了点轻伤,不过早好了。唉,别在这儿干站着啊,九哥早在府上摆好了接风宴,正等着你们来呢。” “那快走吧,在船上前几天还好,后头几天除了海鱼还是海鱼,吃得我都快吐了。先说好,今儿晚宴上可不许再出现海货了。” “放心,厨子经验丰富着呢,菜单上全是各种肉和疏菜。” “听说九哥在西安日理万机,怎还有时间关心菜单啊?” “嘿没良心的,爷这是为了谁啊?” 两兄弟畅聊起来,只把一大群人晾在那儿,还是穆景远提醒道:“二位爷,日头这么大,还是先回府再聊吧。你们晒得,十福晋也晒不得啊。” 老十来了,婉宁作为嫂子少不得要出来露露面。 她已经打算好,打个招呼就走人的,哪知才老十刚跨进院门,他身后的诺敏就冲婉宁扑了过来:“九嫂,我可算见着你了,你都不知道,打从你出了京,我有多无聊。” 婉宁诧异不已:“你怎么来了?” 诺敏的反应跟老十一样:“九嫂,你都来得,我当然也来得啊。怎么样,西安好不好玩?” “现在可不是游玩的时候,青帮就等着逮咱们呢,我已经许久不曾出门了。” “啊?” “回头再跟你细说。” 第305章 整顿 九阿哥将老十的欢迎宴设在正气厅,除了老十,他还将自己一帮得力干将都叫了过来。漕运清明之前,老十铁定不能回京,九阿哥估摸着怎么也需要个一年半载的,那当然得让老十认认人。 是以女眷就不用参加了。 诺敏对这种场合也没兴趣,乐得跟婉宁说悄悄话。两人小半年没见,攒了一箩筐的话要说,她拎了壶美酒,扬言要与婉宁秉烛夜谈。只可惜,酒还未过半,她就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看来这躺行船着实是累着了。 另一边,老十也累。 许是看出了他的疲惫,九阿哥没让人给他灌酒,人认完一圈儿后,随意地吃吃喝喝便提早结束了这场晚宴。 老十喝得不多,却也开始犯困,嚷嚷着要找诺敏。 感情不顺的人哪见得别人恩爱,九阿哥心头犯酸,拉着老十道:“行了十弟,知道你跟十弟妹感情好,但你们坐了这么多天船都累了还腻歪个啥?这会儿十弟妹指不定已经睡下了呢,走,到九哥屋里睡去,咱兄弟俩可好久没睡一起了。” 老十一想也是,但还是问道:“那九嫂怎么办?” “她肯定跟十弟妹睡了啊。” 老十一想也是,便跟着九阿哥勾肩搭背地睡觉去了。 婉宁搬走的时候收拾得格外利落,正院已寻不到婉宁住过的痕迹。金明曾想让人重新添些摆件进去,九阿哥没让,于是这屋看着不光简洁,还颇有些简陋。这是他爱新觉罗.胤禟该住的屋子吗?九阿哥忍不住一阵心酸,还不如住书房呢。 老十粗陋惯了,加之又喝了些酒在犯困,自然没注意到屋子的不对劲,逮着床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就响起了震天的呼噜声,让想和他聊聊的九阿哥连觉都睡不成了。 最后不得不避到外间去,高大修长的身子缩在窄小的坑上,瞧着甚是可怜。 老十带着精锐兵甲进驻西安,九阿哥没了后顾之忧,很快就将运河治理章程和招安条例颁布了下去。 第一条便是不许朝庭之外的人或帮派向过往商船收租。 第二条则是朝庭的招安条例。 第一条断了青帮的财路,第二条却又给了青帮普通弟子生存的机会。 只这两条,便让青帮有了分崩离析之势。即使加入青帮被灌输了反清复明的思想,可大家谁都不是傻子。能安安稳稳的混口饭吃,谁愿意当反贼被围剿啊。 朝庭先后派来两位皇子,近来更是连精锐部队都派出来了,再跟着青帮收保护费,那就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买卖。而朝庭开出的招安条件似乎还不错。只要愿意被收编就能跟正经当兵的一样领晌银,干得好了没准还能谋个升官发财,收入不比给人当小弟低。 大伙一权衡就很有些蠢蠢欲动,还没立刻去投诚是还想再观望观望,万一朝庭是骗人的呢? 普通弟子有了退路,高层头目却开始着急上火。 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实力,谁愿意给朝庭当小喽罗啊,再说了,反清复明的旗号打了这么多年,转眼就被朝庭招了安,老脸往哪儿搁?一帮子人悔得肠子都青了,只想着朝庭便是整顿也要给他们留条路,毕竟青帮在此多年,真要硬碰硬,朝庭便是会赢,损失也不小。 哪知人家上来就是一招釜底抽薪,直接让他们的弟子心思浮动。这情况下再打起来,又有几人真心愿和朝庭为敌? 着急上火的高层紧急开会,法子还没想出来,朝庭的清剿开始了。 不用再向青帮交保护费,便意味着不用再拜码头了。商人们雀跃欢呼,便是朝庭将商税提高了三成,他们也接受得毫无障碍,这可比拜码头花的钱少多了。 可财帛动人,青帮横行多年,哪能是一张告示一纸批文就能立刻收手的。 高层不动,中层的都坐不住了。想着官府一向动作缓慢,若侥幸能多收几次那也是笔不小的财产,便开了船去拦截,正好被巡逻的朝庭军队逮个正着。 头目当场处决,头颅挂在城门上示众,而小喽罗们收进衙门开班洗脑,三天后便穿上了海上巡罗队的制服。 据说月钱三两银子。 好家伙,比他们在青帮拿得多多了,而且那衣服一穿,瞧着多体面啊。至此,青帮高层再压不住弟子的投诚,九阿哥和老十不费一兵一卒,便收编了他们一多半的势力。 第306章 都睡不着 当然也有那顽固的老家伙,势要与朝庭对抗到底,各种刺杀层出不穷,只可惜功夫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最后逃的逃死的死,盘踞陕甘一带好几十年的青帮再也嚣张不起来,龟缩着没了踪迹。便是躲在暗处休养生息,没个几十年,怕是恢复不过来了。 洪门和白莲教这会儿是真信了唇亡齿寒,可惜已经太迟,生怕朝庭想起自己,全都夹起尾巴做人,行事低调了不少。 前后不过三月,运河已是一片顺畅。粗制的新规经过细化,又寄回京城加盖了玉玺大印。商船不用再拜码头,盈利陡增,由此又吸引了一大票人,西安于商税一块立马翻了一番。 康熙坐在乾清宫里,每隔几天就能收到密报,报的就是运河动静和两个儿子的近况。 先时还捏了把汗,到后头是越看越乐呵。 大快人心啊,打从胤禟说要剿了青帮开始,他就没看好过这件事。所谓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反之期望越小,惊喜自然也越大。 两个儿子不过半年就有这成就,康熙在乾清宫笑得要多欢实有多欢实,这手腕这魄力,果然不愧是他康熙爷的儿子,等他们回京,定要大大地嘉奖一番。 想到这个,康熙又犯了难。 按说立了这么大的功,九阿哥加官进爵是再所难免,可他已经是郡王了,再往前一步,怕是他自己不起心思,身边的人也要逼着他起。宜妃得宠,正经岳家虽远在盛京,可朝中还有个郭络罗氏呢,且和宜妃还交往过密。 儿子出息是好事,可生为不是太子的皇子,太出息就容易兄弟阋墙了,更何况胤禟和太子还一向不和。 可若是不嘉奖,那对胤禟就太不公平了,激得儿子心理逆反不说,还会让朝臣对胤禟有看法。 康熙愁白了头发也没能想出两全齐美的法子来。 在京的皇子们日子也不好过,只醉心经商的老九突然显出了非凡的政事天赋,将他们这些办差多年的皇子几乎全藐成了渣渣。尤其是太子,脸被打得最脆。 甘陕一带在他手里的时候,贪官污吏上横行,青帮把着漕运行事嚣张。结果换了老九过去不到一年,青帮灭了不说,连税收都增加了。往年因为治河的原因,朝廷年年都得往那边拨上大笔的银子,如今陡然有了进账,差距之明显都不需得用眼看。 大阿哥也不舒坦,以前老九可是投到他门下的,眼下突然立了这么大的功,回京再一封赏,怕是都要越过他这个郡王直接成亲王了。日后自己还拿什么叫他给自己争位? 倒过来给他当小弟还差不多。 同样有此苦恼的还有八阿哥,他的野心藏得很好,却是早有谋算,要不也不能为了拉拢安亲王一脉,忍了八福晋这么多年。被当成钱袋子培养的九弟转瞬散了大半家财,还不断加官进爵。那个位子他看着眼馋,难道九弟就不馋吗?介时他身份显赫,有得宠的母妃和给力的母族和妻族,他有银钱难不成还会给自己疏通?除非脑子进了水,而且郭络罗一族现在看着绮彤的面子会支持他,若是九阿哥起了势,他们会怎么选还两说。 眼看自己离那位置越来越远,八阿哥心情甚是不好,且一想到安亲王一脉在自己和九弟之间的选择,绮彤似乎就没那么大作用了,那他这些年的做低伏小还有什么意义? 心灰意冷的八阿哥对善妒的八福晋顿时不爽起来,连着好些天都在庄子上左拥右抱,带着一身的脂粉味回家。 被捧惯的八福晋哪受得了这个,自是又在府里大闹了一通,可惜这回八阿哥不买账了,他冷眼看着撒泼的八福晋:“闹,你接着闹,最好让满京城都来看看你这妒妇模样。” “你,你说我妒妇?胤禩,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爷怎么对你了,爷今年都二十四了,还连个子嗣都没有,你知道外头都怎么说的吗?” 一说到子嗣,八福晋就没了脾气。前头八阿哥身边其实是有人怀孕的,但她哪肯让庶长子生在她前头,所以或阴或阳,几个孩子全都胎死腹中,连带着那几个侍妾也没什么好下场。本以为自己生了孩子就好了,哪知成婚足足六年,她也没能为八阿哥诞下一儿半女,以致于十四都后继有人了,八阿哥还膝下尤虚。 这几年,她求医问药,拜佛求子,可肚子就是不见鼓起来。 知道她底细的人都在传,说她是前头作孽太多,活该这辈子没有儿女缘。她虽雷厉风行地处置了那些个嚼舌根的,可自己依然心虚。如今见八阿哥都开始拿子嗣说事,不由悲从中来。 她造那么多孽,为的不就是和眼前这个男人长相厮守吗?她泪眼朦胧地看向她这一生的良人,想不明白他突然发作的由头。可惜八阿哥却无心与她纠缠,下令将她禁足后便扬长而去。 第307章 说到点儿上 而让京城数个阿哥寝食难安的九阿哥也是彻夜无眠,无他,感情不顺而已。 俗话说职场得意,情场失意,这话用在他身上正合适。 从夏到秋,已经过了整整四个月,他和婉宁的关系还僵在那里。该嫡福晋处理的公事她一件不落,在他为漕运之事烦心的时候,她不但家府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便是河务上的预算和账本都是由她管的,做足了一个贤内肋该做的事情。 可就是面对他的时候,再没了一丝温情。 不曾笑脸相迎,也不曾恶语相向,就是冷,这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疏冷,让他心生退意,裹足不前,连求和都失去了勇气。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决绝起来的时候,竟会这么的狠。 诺敏瞧出端倪后收了九阿哥诸多好处,没少在她面前说好话,只可惜她油盐不尽,左耳进右耳出,某天实在烦了便道:“十弟妹为什么觉得我非得跟九爷和好,如今我过得不也挺自在么?” 诺敏一想也是。 婉宁的生活忙碌又充实,打理府务,看店算账,偶尔还帮河道施工队的搞搞预算。府里府外,说起九福晋来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有才华的人到哪儿都吃得开。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还爱看话本爱逛街,银子大把地赚,大把的花,活得不知多滋润。 她不由自主地便点了头:“瞧着是挺舒服的。” 婉宁总结:“那不就得了,我一个人便能活得潇洒自在,干嘛非得给自己找个男人,是觉得跟别的女人争风吃醋的模样很好看么?” 诺敏对九阿哥的印象还停留在京城那个花花公子身上,当下便倒了戈。拽了老十,提着大包小包地去正院:“九哥,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啥话都说完了,但九嫂不为所动,这礼物我受之有愧,你还是拿着去另请高明吧。” 草原上的人就这点不好,说话半点弯都不知道拐。 九阿哥又失望又难受,还得把礼物推回去:“既然给了十弟妹,哪还有还回来一说,十弟妹尽管收着吧,九哥还不至于小气到这程度。” 老十也觉得是这样,便劝诺敏道:“九哥给的你就收下吧,便是没劝和成功,你也费了心力的不是?” 诺敏只好收下,但又觉得收了礼物不能不做事,不然受之有愧,她想了想提点道:“九哥,缘分的事儿不能强求,我瞧着九嫂如今过得挺好的。嫡福晋嘛,府里府外给你管的井井有条,帮你处理公务也甚是尽心,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床上那点事儿,你以前找别的女人能过,如今干嘛还非得让九嫂也搅和进去?她都不嫌自己吃亏了,你还介意个啥啊?” 老十猛地捂住她的嘴,尴尬地笑道:“九哥,诺敏大草原来的,有那么点开放哈,你别放在心上。” 诺敏挣开他的手:“我没说错啊。” 老十拖了她就走,秋风吹落院中的梧桐叶,也吹来了老十训妻的声音:“闭嘴,弟妹跟大伯讨论他床上的事儿,你脸还要不要了?” “切,我说的哪儿不对?九哥那么多女人,没准九嫂就是嫌他脏,怕染上不该染的病......唔唔唔。” 这会老十下了大力气,可算捂住了她那半点遮拦都没有的嘴。 而九阿哥站在门口彻底成了雕塑。 诺敏说话的确是难听了点,但保不齐还真说到了点子上,婉宁就是嫌他脏。 他顿时又难受又愤怒,哪个男人不这样,就偏她矫情,哼,真以为自己离了她就活不下去了吗?生气的九阿哥当晚就去了西安最有名的流香阁。老鸨不敢怠慢,献出了自己培养许久且尚未开苞的花魁。 说是清倌,但是在楼里受过调教的女人举止间都充满了妩媚,以前这一款是九阿哥的最爱。但这一夜,他瞧着身下又欲又纯的花魁,愣是半点性致都提不起来,最后连衣服都没脱完便撇下光溜溜的花魁狼狈而去。 刚出得大门,巧了,正碰上老十和诺敏手牵手地在逛街。 诺敏看他的那个眼神啊,他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可想到她和婉宁的关系,又不能不解释:“那什么,十弟妹,我就是进去喝点酒。” 老十一脸诡异:“九哥,这话说着你自己信吗?” 诺敏则摆摆手,满不在意地道:“九哥,爷下午说我了,大伯子床上的事儿不好随便议论,您随意便好。” 九阿哥:......这回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第308章 把酒话媳妇 是夜,老十敲开了他九哥的房门,九阿哥已经喝上了,桌上酒壶空了两,下酒菜就一碟花生米,瞧着甚是凄凉:“九哥,这都多久了,你怎么还这副德性啊?皇阿玛招我回京的圣旨都下了,过不几天,弟弟我可就启程回京了啊。” “回就回呗。” “你不觉得奇怪吗?这回你立的功劳可比我大多了,皇阿玛光召我不召你啊,怎么着也要大肆封赏一番吧?” “十弟,你还是不够了解皇阿玛啊。瞧着吧,这回的赏赐顶多就是一些黄白之物,加官进爵那是想都别想。” 老十不信:“怎么可能,这么大的功劳,就这么随意打发了,那得多不待见你啊?” “不是不待见我,是他得为太子着想。我与太子一向不合,真给我进了亲王爵,那不是给太子竖了个对手嘛,皇阿玛是绝不容许这种事发生的。” “不至于吧,我出京前,太子受的冷待不少,势力也大不如前了。八哥还说,没准废太子就近在眼前了呢。” 胤禟呵呵一声:“运河的正式章程都发布多久了,真要封赏,圣旨早下了。” “这不是你还没回京嘛!” “这有什么区别,传旨的太监还不能跑个腿?行了,这些事儿九哥我本也不指望,你还是帮我想想,你九嫂那边要怎么办吧?” 老十给自己倒了杯酒,莫名其妙地问道:“有什么怎么办的?九哥你跟弟弟面前还装什么情圣啊?又不缺女人,你还摆这非她不可的模样给谁看,哲羽不都表态了嘛,不会因为这事儿疏远你的。” 胤禟拧了拧眉:“你也觉得我是因为哲羽才这样?” “不然呢,总不会是你非她不可吧?” 胤禟转了转酒杯,澄黄的酒液映出他满面的愁容,他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道:“如果我说是呢?” 老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你可拉倒吧,刚刚不是才睡了个花魁?” “爷没碰她?” “为什么,不够漂亮?” “爷立不起来。” 酒杯哐当落地,老十掏了掏耳朵:“九哥你说啥?” 九阿哥闭了闭眼睛,这么难堪的话哪说得出第二遍。老十也不追问了,绕着他走了两圈:“九哥,你确定你是认人?别不是上月真伤着了吧?“ 说着,眼神便不自觉地往九阿哥的下三路扫去。 八月间,九阿哥遭遇了一场刺杀,闪躲间摔下马来,大腿内侧一片血迹。好在后来大夫说只是些皮外伤,他才放了心。如今看来,莫不是伤的其实是……? 老十眼里的担忧已经化成实质,上手就去扯他九哥的裤档。 九阿哥恼怒地拍开他的贼手:“干嘛呢,爷对你可没兴趣。还有,爷没受伤,正常得很。” “唉,你不都立不起来还叫正常啊?九哥你放心,便是走遍大江南北,弟弟也定要寻到良医治好你的病。” “病你个头,都说了只是人不对啊。” 老十打断道:“你怎么知道你对着九嫂就行?你都多久没碰过她了?” “那是她不让碰。” “就怕她让碰了你也有心无力了,九哥,咱不能讳疾忌医啊。” 看着他着急又同情的眼神,九阿哥差点叫他给气死,抓着酒壶砸过去:“滚。” 老十不肯走,左劝右劝见他九哥不为所动,只得建议道:“要不九哥你找九嫂试试?行的话弟弟就不给你寻名医了,你可还没有儿子呢。” 九阿哥快烦死了,但对于老十“找十嫂试试”的提议却莫名心动。 想到婉宁玲珑有致的身子和那身毫无瑕疵的雪肤,他的下腹猛然蹿起一阵燥热,甚没出息地问道:“怎么试?你九嫂现在连房门都不让我进。” “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合,当初诺敏多行啊,连小白脸都物色好了,一心只想着和离,最后还不是叫弟弟给睡服了。”老十嘀嘀咕咕开始出主意:“九哥你这本末倒置了,先求和再睡觉那是下下策,你得倒着来。女人都感性得很,身子离不开你了,心还能不交出来?这么点子道理都不懂,九哥你这些年的女人真是白睡了?” 九阿哥觉得这是歪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甚有道理。 老十见他若有所思,又加了把火:“唉,反正现在都这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呗。” “你九嫂要是把我打出来怎么办?” “强来肯定是不行的,你得讲点子策略。” “什么策略?” 老十附到九阿哥的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九阿哥听得一脸狐疑:“十弟,你哪来这么下作的主意?” 第309章 追妻大计 老十笑得越发猜琐:“军营里听来的,你别瞧那些大头兵好些都没开荦,编起段子来那叫一个起劲儿,这就是其中一个,还有好多呢。回头你先试试,要是不行咱们再换一个,别的不说,好主意弟弟应有尽有。” 九阿哥摇头:“不要,你九哥我纵横欢场十来年,凭的全是你情我愿,怎么可能对自个儿媳妇耍这种阴招。” “管他阴招阳招,管用就是好招。以我过来人的经验,追媳妇这事儿太要脸是绝对不行的,九哥最近出的招不少了吧?不还在吃闭门羹嘛!反正招已经给你支了,用不用你说了算,不过你得尽快决定,诺敏说九嫂这几天似乎也在准备回京的事宜。人若真的回了京,九哥你可就真得当太监喽。” “我当太监你很高兴吗?”九阿哥心中咯噔一下,怒瞪了老十一眼。 湘湘的事情闹出来时,婉宁便准备回京了,不过是因为公事才留下来的。想不到如今过了四个月,他还是没让她改变主意,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倔?自己到底看上她啥了? 他咬了咬牙道:“把你那招再详细说说。” 老十嘿嘿一笑:“九哥不是嫌这招下作嘛!” 九阿哥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还好意思?明明有招却到现在才说,怎么着,瞧着你九哥为情所困很高兴?” “唉,前一段弟弟也没见你这么饥、渴啊。” 九阿哥:…… 前一段不是忙嘛,漕运上事情一大堆,又要忙着剿灭青帮势力,又要忙着制定新规。吃饭都要没时间了,风花雪月之事自然可以忍忍。 换了别人这般说话,早就被他灭口了,可谁叫这人是他十弟呢。两人打从会爬就见天儿地往一块凑,对方什么糗事没见识过?诺敏闹着要跑那会儿,九阿哥也没少帮着出谋划策,是以九阿哥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只尴尬了一瞬,便借着酒劲厚着脸皮跟老十讨论起来。 “英雄救美的桥段虽然不错,但你九嫂看了那么多的话本子,这招对她怕是没什么吸引力。” “说的也是,诺敏说到英雄救美的时候,一般都很不屑,那九哥你打算怎么办?” “苦肉计如何?” “你详细说说。”老十把耳朵凑过去。 好半天,老十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九哥就是九哥啊,弟弟我自愧弗如。” 九阿哥却是苦了脸:“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爷才不屑用这手段呢!” 十月金秋,在南方此时才刚刚脱掉夏装,但是在西安,却已穿上了夹袄。 初晴整理着夏日的箱笼:“福晋,您看是不是该量体裁衣了?听说西安的冬天比京城还要冷好几倍呢,得做几件特别厚实的皮裘才成。” 婉宁埋首账本头也未抬:“不必,回京再置办吧。” 初晴心中一凛,怀着万分之一的侥幸问道:“九爷的差事办完了吗?听闻十爷与十福晋已在收拾箱笼,莫不是咱们两家要一起起程?” “跟九爷有什么关系,我自己回去。” “福晋三思啊。”初晴登时心凉了半截:“近来九爷频频示好,您又何必一直犟着不肯低头呢?这几个月来,九爷都不曾让别的女子近过身,足见对您的真心。” 婉宁淡淡地扫了她的一眼:“初晴,你手上的衣服折反了。” 这时节还管什么衣服啊?初晴干脆走到婉宁身边:“福晋,求您了,您就听奴婢一言吧,九爷他......” “不听。”婉宁干利落地打断她:“不想收拾衣裳就去沏茶吧,本福晋渴了。” “您就犟吧,将来有您后悔的。”初晴被梗得不轻,看着婉宁决绝的神色,跺着脚跑了出去。 “本福晋从不后悔。”婉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后悔有什么用?徒增烦恼罢了。 但有些时候,话不能说得太满,婉宁才说完这话,便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而来。一向淡定从容的金明满脸惊慌,连嗓音都变了调:“福晋不好了,九爷他,他遇刺了。” 婉宁身子一晃,血色迅速从她脸上褪去,白成了一张纸。 “是青帮的人干的,九爷被抬回来时浑身是血,昏迷中一直叫着福晋的名字,谁去都不让近身,大夫完全没法给他治。”金明说跪就跪,还给婉宁磕了个头:“福晋,奴才知道您还在与九爷置气,但是求求您,看在九爷命悬一线还念着您的份上,您去看看他吧。” 婉宁定定神,哑着嗓子问道:“爷在哪儿? “正院。” 第310章 苦肉计 婉宁拔腿就往外跑,此时此刻,天地万物都退去了颜色,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风,过耳不闻,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九阿哥一定不能有事儿。 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到正院,里头两个大夫正急得团团转,床上的九阿哥几乎是躺在血泊之中,双眸紧闭,一旦有人试图靠近,他便挥舞着左手赶人,嘴里喃喃地念着婉宁。 他的手其实没什么力气,可这时节,谁还敢拂拧他的意思?万一因为自己叫九爷挣扎得加重伤势,谁的小命都不够赔的。 不用大夫说什么,婉宁便自觉地扑了上去:“爷,我来了,婉宁来了。” 她的手紧紧握住他的,灼热的泪在他手背上绽出了水花。 奇迹般的,一直暴躁的九阿哥安静了下来。 两大夫齐齐松了口气,上来帮九阿哥看伤。 伤在右肩胛骨上,长长的伤痕染满鲜血,浸没了他的衣裳,亦让床上沾了不少血迹。丫头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进来,很快又换成一盆血水端出去。等到伤口终于被白纱布缠起,已是换了了十几盆。 这得失了多少血啊,婉宁瞧着九阿哥苍白的脸色,死死捂住嘴巴才能忍住不哭出声儿来。 终于,九阿哥的呼吸终于慢慢趋于平稳,就连紧紧握着婉宁的手也松了开来。 老十目睹全程,心道,不愧是九哥,想出的招比她的强多了。不光把九嫂引过来,还轻易就试出了九嫂的真心。要是心里没他,能急成这样?啧,就是对自己太狠了,这伤可不是假的。 九哥可真是太舍得下本儿了。 他心里转着好些个念头,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只愧疚地道:“九嫂,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九哥。” 婉宁给九阿哥擦了擦因疼痛而渗出的汗水:“十弟,青帮不是已经偃旗息鼓了吗?怎么还有刺客?” “哪能灭得那么干净?这些江湖门派底蕴深厚,小喽罗跑了,还有不少武林高手躲了起来,随时伺机动手。”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九哥说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这是他给你挑的生辰礼。” 婉宁嘴角一瘪,泪意再次上涌,小小的一个盒子仿若重逾千斤。她轻轻打开盒子,一个样式简洁大方的怀表便映入眼帘。她捂着嘴,呜呜地哭出声音,所以九阿哥是因为帮她挑礼物才出事的吗? 老十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瞧着九嫂心里亦是有九哥的,你俩怎就闹成这样了?近来九哥总是借酒销愁,要不以他的身手,也不至于躲不过这把飞刀。九嫂,听弟弟一句劝,别再犟着了,好生跟九哥过日子吧。不然九哥难受,你也不舒服不是吗?” 这一夜,婉宁是守着九阿哥睡的。 大夫说了,只要夜里不发热,九爷就算是挺过来了。 婉宁求了一晚上的菩萨,许是她足够心诚,九阿哥平平稳稳地渡过危险期,并在早晨睁开了眼睛。彼时婉宁正伏在他的床边小睡,眼底淡淡的淤青召示着她这一夜的担心。 九阿哥很开心她还会关心自己,但又忍不住有些心疼。他抬手想碰碰她的脸,却牵动了肩上的伤,疼得直吸气。 舍不得自己,套不着媳妇。 这一刀挨得值了。 三天后,九阿哥的伤总算有所好转,老十和诺敏便提出了辞行,他们要回京了。老十嘟嘟哝哝地表示不满:“皇阿玛也真是的,催得这么急做甚?九哥伤成这样,爷哪里走得开。” 九阿哥正靠坐着等婉宁投喂,闻言拉住婉宁的手:“你留下是能给爷喂饭还是逗乐啊?回去吧,你九嫂会好生照顾我的。” 含情脉脉地看着婉宁。 谁答应照顾你了?婉宁有些不满,想抽回手却哪里抽得动。 老十对着婉宁做揖:“那九嫂,九哥就拜托给你了啊。” 婉宁正想说府里人多,九阿哥不缺人照顾,就听老十高兴地道:“九嫂愿意照顾那可是太好了,那些个奴才粗手粗脚的,弟弟可放心不了。”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转天,婉宁便将老十夫妻两送上了马车,本来打算送到他们上船的。她跟诺敏着实有几分难舍难分。 不过碍于九阿哥的伤,老十死活不让,说得跟离了婉宁他九哥就能直接挂掉似的。 瞧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婉宁叹息了一声。她本来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回京,可如今九阿哥受了伤,她哪里还走得掉。且她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回没走成,这辈子怕是再没离开的机会了。 第311章 道歉 受了伤的九阿哥缠婉宁缠得紧,一小会儿没见着人就发脾气,吃饭喝药更是必须她在旁边看着。 当然,如果她愿意投喂的话,这两项事务他就会无比配合。 九阿哥扮弱撒娇装可怜轮番上阵,逮着机会就跟婉宁表衷心。本质是颜狗的婉宁对着他那张漂亮的脸,渐渐地就没了招架之力。高高竖起的城墙在他刻意的撒娇卖痴下快速崩塌,如今就只剩一层薄薄的墙皮了。 怪道古人常言烈女怕缠郎,九阿哥这么个缠法,她哪里招架得住? 感受到他的软化,九阿哥这个得意的啊。 十弟那粗人出的主意是让他演一出英雄救美,然后两人被困某、处,再中个媚香什么的。夫妻嘛,床头打架床尾和,滚两次床单自然就什么隔阂都消了。如果能幸运地一次怀上,父凭子贵,这媳妇就跑也没法跑了。 九阿哥嫌这法子太下作,最终还是改良了方案。 英雄救美就免了,媚香什么的瞅着合适的时机倒可以用用。 如今看来,苦肉计效果甚佳。在婉宁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计划的第二步可以安排上了。 乘船北上,经过七日的颠簸,老十总算回到了暌违已久的京城。 康熙高兴不已,在乾清宫里召见老十,又是留饭又是留宿,将西安发生的事儿问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听着都无比大快人心,将老十和九阿哥大大地夸奖了一番。可这番满意的夸奖落到实际上,却只剩下些许贵重物件和一万两黄金了。九阿哥比他好点,黄金有两万两。 至于加官进爵,康熙连提都未提。 老十犹如被人当头浇了一瓢冷水,透心凉。 他就算了,毕竟只是带兵去镇压而已,算不得多大功劳。可他九哥呢?从算计漕运开始,哪一步不是担了巨大的风险?反清复明的组织哪哪都有,可这么多年,又有谁能说剿就剿。 如今陕甘一带反清复明的声音绝了迹。他还了运河一片通畅,商人赞誉一片,就连税收都涨了。 这么大的功劳,皇阿玛居然用银钱打发了。 笑话,他九哥缺这点钱吗? 要不是在西安时,九阿哥给他打过预防针,他早就冲到乾清宫找康熙理论了。 太子将那边搞得一团乱,没受半丝惩罚。九哥劳心劳力,得的那点子嘉奖跟打他脸没半点区别。这心明显都偏到胳肢窝去了,文武百官瞧着这风向,对太子立刻亲近了不少,老十在家里砸了一堆的家具。 他在家里发火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康熙的耳中,康熙颇为欣慰:“胤誐居然没冲过来寻朕理论,着实成长不少。” 梁九功有些奇怪:“皇上,十爷在家里骂您偏心,您不生气吗?” “他当着朕的面都敢掀桌子,背后嘀咕一句算什么?” “皇上,奴才不明白,九爷这回不应大肆嘉奖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少年得志并非是什么好事儿,这两个不孝子且还有得磨呢。” 老十还理解不了康熙的苦心,只得安慰自己,九哥好歹求仁得仁了。当然,逮着机会,他还是狠狠阴了太子一把,这口气不出,到过年都甭想顺过来。 而远在西安的九阿哥对爵位半点都不在意,正满脸堆笑地吃着碗宁喂过来的小馄饨。一边吃,一边用桃花眼情意绵绵地看着婉宁,看得她气不过摞了碗:“你到底还要不要吃?” “这不是在吃嘛,婉宁,你饿不饿?爷也喂你吃一个好不好。”他伸手去接勺,却被婉宁一把打开:“马无夜草不肥,大半夜的吃东西容易发胖。” “胖点不更好嘛,瞧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爷瞧着怪心疼的。” “好好说话。” 九阿哥:......他如此缠绵的关心,她怎么就不为所动呢?他干脆也不吃了,拉了婉宁的手道:“婉宁,咱们合好吧,爷发誓,以后再不叫你伤心了。” 婉宁沉默半晌:“男人的誓言都能信,母猪早上树了?” “什么?” “没什么,专心吃你的馄饨吧。”一只圆滚滚的馄饨被塞进嘴巴,试图将他满嘴的花言巧语堵回去。 但九阿哥却不死心,努力咽下馄饨后道:“婉宁,是爷不好,你别再生气了行不行?别的不说,咱们之间的感情总是真的吧,你怎能说舍就舍了?” 婉宁看了他一眼:“咱们之间有感情吗?那只是爷给的脸面而已。” 九阿哥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若是时间倒回,他便是拼着把舌头咬断,也绝不会叫这句话出口。事到如今,只能不要脸了,他拉着婉宁的手拼命晃:“婉宁,你就不能把这话忘了吗?爷当时真是无心的,就那么顺口一说而已,你放心,爷日后说话前一定仔细思量,再不让你伤心了。” 婉宁沉默半晌才开口:“其实也不光是那句话的事儿。” 第312章 天道好轮回 九阿哥很上道,闻言赶紧表态:“爷知道,爷应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没做到是爷的错。但是婉宁,你得相信爷,爷对你许过的诺是真心的,除夕那日只是个意外而已。爷醉了,不然爷哪能让她上爷的床。” “毕竟人家是花魁,爷把持不住也是正常。” “切,爷睡过的花魁还少吗?犯得着为了她惹你生气?”他真诚无比地看着婉宁:“你放心,日后爷再不会叫别的女人近身了,便是一只母蚊子,爷也离它三尺远。” “那万一爷又喝醉了呢?” “爷早交待过金明了,上次那事要是再发生,爷就把他打发到马厩去喂马。” 婉宁错鄂了一下,没想到他已思量得这般周全。这么好看的帅哥对她深情告白,她觉得自己就快把持不住了:“婉宁不明白。以您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要,何必非得是我呢?我长得不算顶尖,没什么才华脾气还不好。” “不知道,爷就是觉得你哪哪都好。”他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珍而重之地落下一个亲吻:“婉宁,再给爷一次机会好不好?” 婉宁瞧着他满眼真挚的光,拒绝的话在舌尖滚动,最终却是微不可察地点了头。 这微小的点头顿时让九阿哥心花怒放,他顺势将婉宁揽入怀中,得寸进尺地对着她的香唇吻了下去。 动作小心翼翼地,好像自己抱着的是个精贵的瓷器。 婉宁闭上眼睛,心底不得不承认,这几个月她表面装得冷漠,但却不是真对他无情。要不也不会在听到他遇刺时,一下子就失了分寸。可这是她两辈子的初恋啊,若不是心结难解,她又如何舍得丢弃。 九阿哥察觉到她的软化,吻得越发卖力。 他已经足足四个多月没碰过她,只小小的一个亲吻而已,却已然勾起了他压抑多时的欲、火。不是那个人,脱光了他都不为所动,可面对心底的这个人,他却时时都想着将她揽入怀中狠狠欺负。 刚开始,他还克制着力道,但到后来就不行了。 婉宁叫他亲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待察觉到空气微凉的时候,身上的外裳都已被扔到了一边儿。 她忙捂住被扒得露出水红色绣粉荷肚兜的内衫:“爷,你身上可还有伤呢。” 九阿哥的回答是再次吻住她的唇,嘟哝道:“所以你要乖一点,万一挣扎得太过,爷的伤口又裂开怎么办?” 婉宁:“......不想裂开你倒是别乱来啊。” “爷忍不住了,婉宁,你乖一点,乖一点好不好?”他毫无章法地吻着她,雨点般的吻落在她的脸上颈上,一路向下。婉宁毕竟是经过人事的女人了,身体又对九阿哥无比熟悉,在这样热烈的表白下,她的心里亦涌起了一阵难言的渴望。 她忍不住想捂脸,自己这是,思春了吗?要不怎会这般轻易地便被挑起了兴趣。 九阿哥见她眼中的迷茫越来越深,自然加紧了手上挑弄的动作,然后在她娇喘出声时,将小小九深深地送了进去。 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栗,让两人同时发出了难耐的声音。 快感从尾椎处传递开来,九阿哥觉得自己简直拥有了全世界。 晕过去之前,婉宁只剩下最后一个想法,这家伙的伤一定是装的,不然哪来这么充沛的体力?而九阿哥则餍足地把人揽在怀中,十弟那个大老粗,一上来就是媚香,也不嫌自己没品。 他九爷是需要那玩意儿的人吗? 日上三竿的时候,婉宁被一阵轻吻啄醒了。 睁眼便对上九阿哥放大的俊颜,桃花眼仿佛盛了两弯清水,对着她眨啊眨的放电:“你醒了?” “什么时辰了?” “刚过辰时。” 那就是过完九点了,她急切地想要起身:“爷,大夫今儿来给你换药了。” 九阿哥揽过她的腰又将她压回了床铺上:“放心,爷已经到外间换过了,倒是你刚刚叫爷什么?” “爷啊。” “你昨晚可不是这么叫的,以后都叫爷名字好不好?” 婉宁的脸瞬间爆红,扯了被子迅速溜进了被窝。上头便传来了九阿哥爽朗的笑声:“好了,爷不逗你了,快起床吃饭吧,初晴都来问了好几回了。” 婉宁越发觉得没脸见人。 夫妻间有了亲密情、事,感情自然迅速升温,婉宁虽还有些纠结,可男色惑人,她回回都拒绝不了某只妖精的勾搭,只得越发沉沦。 恼得她咬坏了好几张帕子。 而九阿哥这么积极是有原因的,一方面自然是要将前几个月缺失的找补回来。另一个则是想像十弟说的那样“父凭子贵”。 说来都是报应,想当年他纵横欢场,只把女人当工具的时候,何曾想过有一天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以前都是女人们哭着闹着求他垂怜,如今倒了个个儿,他却还甘之如饴。 当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313章 怀孕 在婉宁的精心照料下,九阿哥本就是用来唬人的伤迅速好了起来,然后,他便强行将婉宁的东西搬回了正院。 瞧着再次变得满当的房间,胤禟心头的空荡终于彻底消失,拉着婉宁又是一通胡闹。 从白天到晚上,这家伙已经不把白日宣淫当回事儿了。可怜体能严重跟不上的婉宁,又开始了一天中大半天都在卧床的日子,夫妻和睦就这点儿不好,太费腰了。 十月刚过,西安便飘起了大雪,河道的修缮工作早已超额完成。九阿哥给几位首脑人物发了大大的红封,放他们回家过年,只让他们来年开春再过来集合。 大运河上,商船来来往往,只一个天字码头明显已经不够用了。 九阿哥上了折子,由朝庭拨款承建另一个码头,将来所得收入都归入国库。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又给国库添了个进项,康熙甚是欣慰,小九真是长大了。 十阿哥却是越发着恼,给九阿哥写了封长长的信。言道这么好的产业凭什么献给那偏心偏到胳肢窝里的皇阿玛啊?不知道自己留着嘛,你不要给我也行嘛。 信里牢骚满满,但这不妨碍九阿哥从中看出十弟对他的关心,心里涌过一阵暖流,九阿哥提笔给老十回信,安抚他暴躁的心灵。 理顺了大运河,修缮黄河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九阿哥的时间一下子就多了起来。两口子赏雪看花泡温泉,逍遥的日子眨眼便过去了两个月。 “呕。”午膳时,厨娘刚端上一道清蒸鲈鱼,婉宁便觉腥气扑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顿时将半个时辰前吃的点心吐了个干干净净。 九阿哥唬了一跳:“婉宁,你怎么了?别不是吃坏肚子了吧?” “没,就觉得有点儿腥。” 九阿哥脸一黑,就要发作厨娘。好在厨娘经验丰富,一瞧婉宁这模样便笑道:“福晋莫不是有喜了?” 婉宁一愣,初晴则搬着手指头惊呼道:“福晋,您小日子已经两月没来了。” “混蛋,这种事福晋没空记,你们当丫环的也不放在心上,爷要你们何用,矗在这儿干嘛,还不快去请大夫?” 大夫来得很快,把完脉后一脸喜色:“恭喜主子,福晋这是怀孕了。” 九阿哥的嘴顿时咧到了耳朵根,想不到这么快就能“父凭子贵”了。他当即宣布,这个月府里所有员工工资翻倍,过年还有大红包。 大夫也很高兴,因为九阿哥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赏了他。那个进献了清蒸鲈鱼导致婉宁呕吐的厨娘亦得了丰厚的赏赐。 一时间,总督府衙一片喜气洋洋。只有当事人婉宁摸着小腹恍惚不已。 她就要有孩子了吗?一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毫无疑问,她是无比渴望亲情的。都说孩子是母亲生命的延续,有了孩子,她就能将她曾经的缺憾全部补足。 她不曾体会过的母爱,不曾体会过的快乐童年……都可以一一让她的孩子感受到。 可若是有了这个孩子,她这辈子还有勇气离开九阿哥吗?若是色衰而爱驰,她又该如何是好? 看着殷勤给他夹菜的某人,婉宁渐渐坚定了决心。 怕什么?老娘有钱又有闲,便是离了九阿哥,她还会活不了不成?再说了,孩子都有了,男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不几日,康熙来了旨意,叫九阿哥回京过年。 “爷忙着呢,哪有空回去?”胤禟嘟嘟囔囔,铺开了一张信纸:“夫人,给研个墨呗。” 自家王爷就喜欢这种调调,婉宁认命地走到书案前,拿着墨条给他红袖添香:“爷打算什么时候起程?” 九阿哥探手摸了摸她的小腹:“爷的宝贝才两个多月呢,可颠簸不得。” “爷可以自己回去啊,皇阿玛圣旨都下了,总不好抗旨不是?” “这有什么,回京过年又不是什么非不可的公事,再说了,你肚子里这个可是皇阿玛的亲孙子,他能体谅的。” “皇阿玛孙子都多少了,还能在意这?而且爷去岁便没在京中过年,怕是宜妃娘娘该想你了。” 九阿哥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他也有些想母妃了。打从出生起,他便不曾与宜妃分开这么久过,便是随皇阿玛出巡,母妃十有八九也都是跟随在侧的。他想了想:“明儿爷亲自给母妃挑些礼物寄回去,再则,你肚子有了好消息,母妃肯定也高兴。” 都说母凭子贵,婉宁自恋地认同了这个说法。 想当初她刚穿来那会儿,宜妃会罚她跪不就是觉得她没有堂姐能生嘛! 第314章 四年以后 但这夫妻俩显然都高估了宜妃的胸襟。 收到儿子的礼物和信件后,宜妃很是郁闷了几天,在康熙面前不敢表现,但对着桃红却没少发牢骚:“府里都三个格格了,怀个孕有什么好娇气的?本宫看她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独霸胤禟。可怜我那傻瓜儿子,被她迷得团团转,连母妃都丢开了。” 自家主子又在跟儿媳妇吃醋了,桃红很是无奈:“娘娘,九福晋怀孕毕竟是好事儿啊,九爷府里虽有了三个格格,可还没有嫡子呢。” “就董鄂氏那福薄的样儿,还想一举得男?做梦去吧。对了,董鄂氏怀了孕,现在胤禟身边是谁在伺候?“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不过,以九爷的性子来说,定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 宜妃哼了一声,心想,胤禟在京的时候就很有妻管严的架势。如今到了外头还不知怎么被董鄂氏欺负呢,瞧他出门在外,府里的侍妾却一个都没带就知道,内院做主的肯定是董鄂氏。 她转了两圈,寻思着还是要给皇上说一下,怎么说也不能委屈了儿子啊。 因为儿媳妇的事儿被康熙敲打过两次,宜妃这回学乖了,没直说要给儿子送人,只旁敲侧击的关心着儿子,至于他的房中事,也只是一嘴带过,还给董鄂氏戴了顶贤慧的高帽子。 康熙多精啊,这么一听还有啥不明白的,嘴角顿时就抽了抽。 西安的事,密探早已上报,虽未对九阿哥的家事提及太多,但两口子因为个花娘大吵一架,继而冷战四个月有余。这么大的事,他自然不会不知道,甚至还有那为了挽回媳妇的苦肉计...... 啧啧,他当时就惊了。 在女人方面最像自己的儿子居然变成了痴情种!!! 董鄂家这丫头真是本事不小。虽然有些恼怒她的不识抬举,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不好说什么。宜妃的意思他明白,不就是想给儿子送两女人嘛!可儿子费那么大力气才哄回来的人,现在好不容易夫妻和顺,还怀了崽,他当爹的说什么也不能这时节送个人去搞破坏啊。 他算是瞧清了,老九媳妇也是个妒妇,就是她比老八媳妇更有本事一些。像不让新人进门这种事,她从来都是让胤禟上的,不像老八媳妇,光会从外面拦人,却不知道,根子从来都在男人身上。 这些事就不必让倾心知道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宠妃也有样学样变成个妒妇。于是他安抚道:“倾心,胤禟什么样儿你不知道吗?媳妇没怀上,都莺莺燕燕满天飞呢,他能在这方面委屈自己?” 不知道儿子已经变成情圣的宜妃心想也是,在被康熙哄了几句后,果断把这事儿给丢开了。这就是离得远的好处啊,若是在京城,九阿哥内院的事儿哪能瞒过宜妃? 婉宁这也算是变相逃过一劫了。 天上云卷又云舒,庭前花开花又落。一转眼九阿哥便在西安呆了四个年头。 河道总督三年一任,三年期满时,他毫无疑问地连任了。 这四年,黄河该堵的堵,该疏的疏,只要不遇上特大洪水,几乎就没问题。陕甘一带,连着四年都不曾有百姓受黄河滋扰,九阿哥功不可没。 这四年,他广开商路,运河上船只来往一片繁忙。哲羽在周边城市打转,牵头带领百姓经营,加之交通便利。商业经济变得无比发达,带动得此地的粮价都比别处要高上几成。 做生意有做生意的难处,粮价高了,百姓也并不那么愿意离乡背景,倒也不曾出现田地荒芜的现象。 陕甘地区早年因为黄河而贫穷,如今虽不说赶超江南,却也成了富庶之地。行商蔚然成风,许多关公的雕像都照着流传出去的九阿哥画象来刻,俨然将他当成了财神第二。 这四年,九阿哥只回京过一次,婉宁却是一次都不曾回去。 主要是四格格还太小了。 是的,婉宁于康熙四十四年七月二十五顺利生产,义郡王府又多了个四格格,如今刚过完三周岁的生日。 倾盆暴雨已经下了半月有余,九阿哥穿着蓑衣带着斗笠,领着人巡视各处堤坝,幸运的是,目前来说,它们都还算坚固。 靳畅如今已经混成了五品总河,他指着年前竣工的一处河堤庆幸道:“得亏年前修好了这处堤坝,不然这边非决堤不可。” 雨声太大,胤禟听不太清楚,但见他脸上虽布满了雨水,却无几分凝重之色,他也稍稍放下了心。 外头话都听不清,根本无法交谈,他便索性一挥手,领着一大群人回了总督府衙。 第315章 黄河水灾 “这雨下起来没完没了,河堤撑得住吗?“胤禟最关心的就是这个问题。 靳畅道:“九爷放心,这四年来,咱们手下的每一处工程都是不惜成本,尽善尽美地完成的。便是偶有决堤,也不会引起大面积险情。” 秦道然有几分忧心:“话虽如此,但这雨来得太大,且完全没有停的趋势,咱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先生的意思是?” “九爷无须太过忧心,这些年来,衙门税收年年攀升,各县粮仓粮实充足。便是出现万一,咱们也不用等到朝庭旨意再赈灾。不过有好些地方地势过低,雨再下下去,恐有淹没之嫌,还应早日将这些地方的百姓迁出来为好。” 九阿哥思索了一下:“迁移容易,可往哪儿安置呢?” “这交给老朽来安排便是。” “如此便劳烦先生了。” 秦先生可真是个人才啊,这些年来不知为他省了多少心,避了多少祸。这样的人才居然屡试不第,真不知道科举到底是怎么选的人?不过也幸亏如此,不然秦先生又怎会屈居在他府上,只给他当个先生。 他暗挫挫地怀疑秦先生之所以考不上举人,其实是皇阿玛故意安排的,这样才能让他为儿子所用啊。 “各地地势通河最是熟悉,不知可否帮忙一二?” 靳畅自然没有二话。 九阿哥见他们两人商量妥当,便放手让他们去干了,交待他们银钱若有短缺,到府上找福晋领便是。 九阿哥很庆幸自己寻得千里马,秦先生和靳畅也觉得自己遇到了伯乐。跟着九爷做事着实省心,只要事情办好,其他什么银钱啊交际啊全然不用他们操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只要任务派发了,他便不会干涉,只等着看结果便是。 有才华的人于交际一般都有缺陷,能不操心这些他们求之不得。 且九爷出手大方,只要差事办得好,奖励那是不缺的,秦先生出生世家大族,倒是不曾为钱为难过。但靳畅家道中落后却是有些捉襟见肘,不过打从跟了九爷,他家亦是日渐宽裕了。 他对现在的生活甚是满意,誓死追随九爷。 商量完正事,胤禟便往正院走去,甫一进门,一个胖敦敦的小身影便扑进了他怀里。小丫头长得白嫩嫩的,取了胤禟和婉宁身上所有的优点,才三岁就已经有了美人坯子的雏形。对这个女儿,胤禟简直爱到不行,每天回来都要抱抱。 但今儿不行,他将女儿拉开:“殊殊,阿玛身上都是湿的,可不能碰你,且等阿玛沐浴以后再来抱抱好不好?” 殊雅有些委屈,但很快就懂事地点了头,任由嬷嬷抱走了。 胤禟自然地走进屋里,等着婉宁伺候他更衣。 早有小厮抬了热水进屋,胤禟瞧着婉宁越发皎好的身段,想要拉她洗鸳鸯浴。 “爷,正经点儿。”婉宁无情地拒绝之后便走了出去。 她满腹心事,心中甚是发愁。 《雍正王朝》开篇便是康熙四十六年的水灾,她便是想不记住都难。大雨倾盆,黄河暴涨,十几道河堤缺口,上百万灾民流离失所。如今这雨已下了半个多月,却连变小的趋势都没有,她哪还有心思陪九阿哥胡天胡地。 四年来,胤禟只守着婉宁过日子,对她亦是十分了解了。 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什么人让你生气了?” “那倒没有,就是看这雨势不停,有些担心罢了。” “放心吧,万事有爷呢。” 婉宁仍是忧心忡忡:“爷,我不是想簇你眉头,实在是雨太大了,你瞧黄河上的水都汹涌成了什么样子,万一决堤,那就是百年难遇的灾害,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 这些年,婉宁参与的政事不多,但烦是跟银钱有关的,便多是她在过问。是以胤禟对于她过问政务已经习已为常了,闻言很是淡定地道:“秦先生已经安排地势低的百姓暂时迁徙了,至于决堤,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咱们这些年砸下去的钱可不是白花的,便是有几处缺口,想来也不会造成太大的伤害。” 婉宁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不然她早把女儿殊雅送回京了。 九阿哥是河道总督,守住这片地方,他们夫妻两责无旁贷,但没道理要殊雅也冒这个险。 他记得电视剧里的黄河之所以决堤严重,便是因为豆腐渣工程。而九阿哥接手这个位置后,是从不曾贪墨的,每一处工程都是实打实地实施,造价不低。 可史实摆在那儿,她还是忍不住忧心。 在这种忧心中,黄河某处堤坝守不住了,于深夜发出了愤怒的嘶吼,直接淹没了四个村庄。里头的百姓虽然已经迁徙,但家禽家畜却没能抢救出来,还有即将成熟的粮食,也被河水冲了个干干净净。 第316章 抗灾 秦先生早有准备,村庄一被毁,九阿哥便下令开仓放粮。 白花花的大米被搬到府衙,丰厚的储存量让百姓彻底放了心。朝廷有那么多粮食,他们的肚皮定是能填饱的。便是受些苦楚,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这样的天灾面前,能活着本就非常不错了。 百姓经历的天灾不少,这种灾情出现之前就被安置,灾情一出就见官府放粮的事还是第一次见,纷纷又开始歌功颂德。 有了强大的经济基础做后盾,这历史上有名的水灾平平稳稳地便度过了。 平稳得婉宁几乎都无法相信,回过神来把历史上的贪官污吏狠狠骂了一通。天灾人祸,到底是天灾人祸看来还很值得商榷。 黄河周边被淹没的村子不少,死亡率却是为零,这得益于靳畅对地势精准的了解和秦先生周密的安排。九阿哥没有夺下属功劳的行病,实诚的在奏折中向康熙报告了此事。 打从下雨开始,康熙就悬着一颗心,钦天监说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雨。除了黄河附近,还有许多地方受灾。而这些地方的灾情显然比陕甘一带严重得多。 但最容易被水灾祸害的黄河边上却安然无恙,要不是有暗卫给他传递消息,他都要怀疑胤禟做假了。 没对比就没有伤害,在其他地方的对比下,九阿哥治理下的黄河简直太优秀了。 康熙在小本本上又给他记了一大功。 九阿哥没时间去揣摩老爹的心思,洪水退去之后,他得收拾残局。虽然没人死亡,但被冲垮的房屋和稻田也依然让百姓承受了巨大的损失。这几年,因商业发达的缘故,只要手脚勤快,百姓吃饱穿暖之余多少都会有些结余,但毕竟时间太短,说家底多丰那是不可能的。 他想都没想,就决定这损失让朝廷来承担。 于是,一封请旨放款的折子就送到了康熙的案头。 这些年给国库做了这么多贡献,是时候要点回款了。康熙也很慷慨,都不曾和户部商议,大笔一挥便批下了两百万两雪花银。主要是如今国库颇丰,哪怕数地一齐遇灾,银钱也都不算事儿。 说到国库就得说到老十了。 九阿哥在西安建功立业,他也没闲着,练兵暂时用不上他,康熙便给他派了另一个任务,代天子出巡视察。看看百姓都过得什么日子,遇上贪官污吏也别申张,报回京城,自有钦差大臣去处理。 老十觉得自己若是大张旗鼓的出巡,那地方官早早得了消息,肯定什么罪恶都悄悄藏了。要想见到地方上最真实的模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微服出巡。于是诺敏总算实现了四处溜达的梦想,就是有些惊险。 虽然康熙说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让他别跟贪官硬刚。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万一人家狗急跳墙要跟他同归于尽怎么办? 他儿子的命可比那些贪官金贵多了。 但是老十那个脾气吧,遇上不平的事多半都忍不住,断人前途财路的事情做多了,总会碰上不要命的。他跟诺敏没少逃亡,所幸福大命大,两人都坚强地挺过来了。 康熙对贪官的处置已经行成规矩,贪官污吏是必须要抄家的。贪得少的自个儿流放,贪得多的全家流放。 几个大案子下来,国库丰盈不少,百官的胆子也小了许多。 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十贝勒逮着了呢?如今的皇上可不比从前,似乎没那么仁德了。 直到洪水慢慢退去,婉宁都觉得不可思议,宛在梦中。历史上赦赦有名的黄河决堤居然没有发生,她差点就喜极而泣了。将所有的菩萨都拜了个遍,她便积极地投入到安置流民的伟大事业中。 这一季的粮食被水冲走的自是绝收,没被冲走的也被泡烂了,便是收回也吃不了。 得亏秦先生未雨绸缪,年年都屯了不少粮食,不然粮价少不得又要上涨,介时又是一桩麻烦。在各级官府的全力帮助下,百姓很快就重建了家园,虽多少还损失一些,却已完全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了。 康熙四十六年的洪灾完美收官。 十一月,康熙召其回京述职,特地交待要将他的孙女儿带回去瞧瞧。 第317章 回京前奏 千里迢迢从京城送到西安的圣旨,自然不会只叫儿子回家那么简单,康熙特地强调了,要他把修缮黄河和此次赈灾的有功之臣一起带回去。 这是要论功行赏啊。 九阿哥很高兴,让金明去把秦先生和靳畅一起请来分享这一好消息。 这些人跟着他在外头奔波这么多年,是时候升官发财啦。 靳畅兴奋得脸蛋红扑扑的,他才刚刚及冠,一心沉迷修河不可自拔的他还没学会喜怒不行于色。兴奋完后,他认真地给九阿哥作了个揖:“九爷,没有您就没有我靳畅的今天,只要靳家的治河本事能得到皇上和朝廷的认可,您就是我最大的恩人,靳畅这辈子都唯九爷之命是从。” “瞎扯什么啊?爷又不结党营私,要你唯命是从做甚,只要你记得以后当一个好官便行了。再说了,以你的才华,便是没有爷,你迟早也会出头的,千里良驹还愁不能日奔八百不成?” 秦道然感慨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靳畅拼命点头。 相比于靳畅,秦先生可就从容多了,打发走愣头青靳畅之后,他才关起门来给九阿哥分析道:“九爷,皇上怕是要将您调回京城了。” 胤禟闻言一愣,下意识地便开口道:“怎么会?爷的任期可还没满呢。” “九爷,此次降雨之强,实属百年难得一遇,但黄河却没有河水泛滥,洪涝爆发,足见您治下的黄河修缮任务已圆满完成。” “治河乃累世之功,又岂是几年就能弃之不管的?” “但用不着一个郡王专守着啊,那岂不大材小用了。且九爷离京多年,也是时候回京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秦先生一说,胤禟就明白过来了。他自己倒没什么,唯一担心的就是婉宁。比起京城,西安的日子上无婆母找事,下无小妾闹事,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 且不说她,便是他自己不也乐在其中吗?四年来,他守着婉宁一人,竟半点不觉得腻烦,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该吵就吵,该笑就笑,没了京城那些该死的规矩,可说要多顺心有多顺心。 这才是真正安稳的后宅啊。 唉,看来还得哄一哄婉宁才成。 和秦先生议完事后,九阿哥就拿着圣旨去了正院,还未进屋,就听到了一阵奶声奶气的声音:“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雁,宿鸟对呜虫。” 这是笠翁对煜,读来朗朗上口,婉宁时不时便会教殊雅念念。 小丫头争气得很,听过三遍以上就能背下来。连秦先生都夸此子可教,只可惜不是个小阿哥。 胤禟明白这意思,不就是叫他要赶紧生个儿子嘛,当皇子就是这点不好,连什么时候生娃都遭许多人惦记着。 “阿玛阿玛。”小家伙看到他,立刻张开小手冲他扑了过来。 胤禟连忙去接。 婉宁笑道:“爷一天要回来好几回,也不知这丫头哪来那么多戏,回回都整得跟久别重逢似的?” “那是殊殊跟爷亲,对不对殊殊。” 殊雅立马亲了他一大口:“殊殊最爱阿玛了。” 婉宁:...... 眼尾扫到九阿哥手上的明黄,问道:“宫里来旨意了?” “嗯。”胤禟说得颇为可惜:“婉宁,你的逍遥日子怕是没了,皇阿玛召爷回京。” “回京述职吗?” 胤禟摇摇头:“不止,他还叫爷把殊殊和有功之臣带回去,秦先生分析,皇阿玛该是要将爷调回京城了。” “没提我?” “没。” “若是调回京城,皇阿玛难道要我一个人守在西安不成?”婉宁立刻否决了这一说法。 胤禟无语地看着她:“殊殊都回去了,你这个当娘的难不成还能不跟不成?” 婉宁:…… 好吧,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其实她现在就一附属回京事是板上钉钉了。想到府里的莺莺燕燕,她就脑壳痛。她敲了敲脑袋:“爷,今年是选秀年吧。” 每年选秀之后,康熙都得点一回鸳鸯谱,更会挑些女子给皇子们当侍妾,好给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九阿哥这几年的功劳她看在眼里,别说两个,赏下四五个那都有可能。 胤禟好笑地扇扇鼻子:“瞧你,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倒是先醋上了。你放心,今年的秀女,爷一准儿全推了成不成?” 婉宁立刻眨着星星眼看她。 啧,这就一个醋坛子,他眯了眯眼睛,把女儿交给外头的嬷嬷,关门准备教妻,至于是怎么教的,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第318章 进宫 婉宁一瞧他的眼神就知道要坏菜,搁平时她肯定立刻就逃了,虽然十次有九次逃不出去。但这回她却老老实实地任九阿哥将她抱上、床。媳妇突然不反抗了,胤禟虽然心花怒放,但却觉得少了点什么,一边将她固定在自己和床之间,一边奇道:“你今儿怎么不躲了?” “唉。”婉宁一声叹息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爷,你说殊殊这都三岁了,我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她独霸九阿哥四年有余,带回去的却只有殊殊一个女儿,介时还不知道宜妃要怎么甩脸子呢。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在回京之前怀孕。 胤禟想了一会儿,煞有介事的道:“想是爷耕地耕得太少,你这片土地又不够肥活......” “你才是土地呢!”婉宁赏了他一个白眼。 女人于床上撒娇自是又媚又娇,胤禟下腹一紧,便亲了上去,正事要紧,回头再跟你啰嗦。 是夜,婉宁哪怕累了也睡不着。 近乡情怯啊。 九阿哥也一样,他将人揽入怀中,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想京城啊,我都四年不曾回去了,额娘也一直不肯出来游玩,除了十弟妹,其他熟人我可都没见过呢。” “你跟五嫂通信不是很频繁么?” “那都是公事好伐?”塔塔拉氏比她早一年成功诞下一子,加之跟婉宁合作的闺秀茶坊分店经营有方,月月给她的分红都不少。如今她的进账比之五阿哥还要更好些。有钱有子,哪怕娘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越发不能给她倚仗,她也一样挺起了腰杆。面对宜妃时不时爆发的公主病也知道反抗了。 宜妃早年作死太多次,在老娘和老婆之间,五阿哥便是面上不显,心里也更加相信自己的老婆。把宜妃气得不轻,越发怀念起贴心的小儿子。 婉宁想着信中所闻,不由想到自己和宜妃。 唉,回去怕是又有得闹。她这几年过得太舒心,人也平和不少,着实不想又跟宜妃杠上。最终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那个,不只有胤禟吗?而且,京成里烦人的远不止宜妃一个,她搂紧了九阿哥的腰:“爷,就不能再连一任吗?” 太子是康熙四十七年被废的,原本九阿哥任满回京,怎么也要后年了,正好错过明年的太子废立风波。 可回了京城,怕是又得卷进去了。 胤禟只当她是不舍,安慰道:“咱们迟早得回去的不是吗?你放心,爷即应了你不会再碰别人,便一定说到做到的。” “爷当我很闲,成天就惦记着争风吃醋么?” “难道不是?” “靠。” 睡觉睡觉,烦死个人了。 半个月后,九阿哥带着老婆孩子登上了去天字码头的马车。 不知百姓从哪里得到九阿哥要回京的消息,大清早的就在街道上站得整整齐齐的上演十八相送。 马车所过之处,百姓就跪倒一片,任凭九阿哥怎么说他们都不起来。 直到登上了官船,婉宁还能听到百姓们感谢的声音。秦道然感慨,便是皇帝出巡都得不来这样充满真心的跪拜,可见九阿哥是真的很得民心啊。 九阿哥的桃花眼中已隐隐有了湿意,他只是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罢了,却能得到百姓如此拥护,不得不感叹自己早些年真是白活了。 官船顺风顺水,不过七天便抵达了京城。在驿站换过衣服,一家三口便紧着进了宫,九阿哥要去拜见康熙,而婉宁也要去和太后还有宫中主位请安,当然,宜妃那里是重中之重,万万不能落下的。 马蹄得得地走在官道上,殊雅用小胖手好奇地掀开小小的窗帘往外看,不时地哇一声,也不知道在兴奋个啥。 婉宁强行将她搂进怀里开始唱歌:“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妈妈的双手轻轻摇着你。摇篮摇啊,快快安睡,安睡在摇篮里,温暖又安逸……” 她刻意把声音压得低沉,就为了哄娃入睡。哪知唱完了一遍,这娃却半点睡意都没有。像极了九阿哥的桃花眼水汪汪地看着她:“额娘,还要唱。”、 婉宁:“……宝贝儿,你睡一会儿好不好?坐了这么久的船,困了吧?” “不困,好玩儿。” 这倒霉孩子,婉宁直接拍晕她的心思都有了。 九阿哥瞧了半晌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你这干嘛呢?”、 “闭嘴,没看见我哄她睡觉吗?” 这个九阿哥当然知道,这首摇蓝曲怪模怪调的,哼起来却着实催人入睡。早在殊雅刚出生那会儿,他便见识过了。 他奇怪的是,为什么要这时候唱? “婉宁,马上就要进宫给太后请安了啊,你不说让她精神点,还想让她睡觉?” 第319章 见太后 “你女儿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么?小霸王一个还爱捡话,谁知道她一会儿到了慈宁宫会说出什么话来。睡着了不就没这担心了吗?”白了九阿哥一眼,婉宁是越说越着急。 太后也真是的,这么小的娃有什么好见的,还特意发下懿旨在驿站交代他要把女儿带进宫。 作为熊孩子的娘,她很惶恐的好不好? 胤禟对自家媳妇的担忧嗤之以鼻:“愁的你,殊殊才多大?便是说错了什么,太后母妃和宫里的娘娘们难不成还会与一个三岁的娃娃计较?再说了,殊殊多厉害啊,这么小就能背诗和笠翁对韵了,别家孩子这么大还刚刚会说话呢。” 婉宁幽幽地看了他一眼:“爷,敝帚自珍了解下。” “啊啊啊。”许是被父母冷落太久,殊雅不爽地喊了起来。 胤禟从婉宁怀里把她接过去:“可怜的殊殊,是不是听到你额娘说你是“敝帚”所以不高兴了啊,阿玛陪你玩举高高好不好。” 一听举高高,殊雅明显更兴奋了,挥舞着小胖手,在她阿玛怀中挣扎着坐起来,穿了虎头鞋的胖脚丫三踩两踩,就利索地爬到了九阿哥的肩膀上:“高高喽,举高高喽。” “你悠着点儿,这儿可是马车,磕着碰着了有她哭的。” “放心吧你,当了娘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殊雅兴奋地啊啊叫着附和。 父女两玩的高兴,谁也不能体会婉宁着急的心情,她愤愤不平地骂道:“你就惯吧,看你能惯出朵什么花来,等她哪天口无遮拦得罪人的时候,有你受的。” “我们殊殊才不会呢,乖女儿,阿玛好不好?” “好。” “那阿玛说话你听不听?” “听。” “阿玛和你说,一会儿你跟额娘去见老祖宗和皇玛玛,要乖巧懂事不乱说话知道吗?” “知道。” 瞧瞧,多乖巧的女儿啊,胤禟得意的看了婉宁一眼:“就跟你说不用愁吧,殊殊这么聪明,好好跟她说不就好了嘛!” 婉宁无语地看着他:“爷,你确定你女儿是真听懂了,而不是顺着你的话应的吗?“ “那是自然,这可是爷的闺女儿。” 婉宁:……面对这么个女儿奴,她还能说什么? 胤禟前头虽已有了三个闺女,但那几年正是他最最风、流的时候。时间都给了各色美人,哪还有时间关心女儿。对三个庶女顶多只是过问一下,不叫她们受苛待便好。 但是殊雅不同。 她是他心爱的女人拼着两尸一命,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的孩子。看着她从一点点长成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心里甭提有多爱了。见殊雅玩的高兴,连等着他的康熙都敢放到一边,一直送了母女俩进慈宁宫才转道。 若不是康熙叫了魏珠来催,他没准还打算进去见完太后再走。 玩了这么一通,殊雅的精神头越发好了起来。婉宁无奈,只得再三嘱咐她一会别乱说话。 牵着她没走几步,便见太后身边的静嬷嬷走了出来,对婉宁行了个万福:“奴婢拜见义郡王福晋,拜见小格格,太后让奴婢来迎你们进去。” 让太后身边的红人来迎接,这待遇可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婉宁有点儿受宠若惊,尤记当初在京城时,太后对她的态度说不上坏,但也绝对说不上亲近,她连忙道:“怎好劳动静嬷嬷大驾?” “应当的,福晋,小格格,请。” 转过一条抄手游廊,福寿厅便出现在眼前,婉宁一步跨进去,登时就被惊着了。 里头不止坐着太后,还坐着好几位嫔妃。 惠贵妃和惠宜德荣四妃都在,这是宫里的主位都到齐了啊。太后笑得很是慈祥:“老九媳妇,你别不是被她们这阵仗吓着了吧,快别在门口矗着了,当心孩子着了风。这便是殊雅了吧,带到近前让叫哀家瞧瞧。” 婉宁这才拉了殊雅上前一一给太后和众妃见礼。 、“还说一会儿见了太后再去各宫拜见娘娘们呢,不想这么快便见全了。” 荣妃娇笑道:“要不说你面子大呢,太后心疼你坐车辛苦呢,知道你要入宫,便早早召了咱们姐妹过来,也省得你再一宫一宫地行拜礼。其他妯娌可没这待遇。” 在太后面前也敢说这酸话,婉宁总算知道三阿哥是像谁了。 太后按了按额头,宜妃冷眼旁观。 婉宁轻轻笑道:“孙媳多谢太后体恤。太后,今儿进宫得匆忙,箱笼也来不及收拾,给您备下的礼物怕是要明天才能送来了。” 太后指指殊雅:“把这宝贝儿带来给哀家看看就是最大的礼物了。” 第320章 为手下请功 婉宁对殊雅道:“殊雅,这是你老祖宗,来给老祖宗行个礼。” 殊雅歪歪头:“是送锁锁的老祖宗吗?” “对。”这娃子记性可真好,她就那么说道了一遍,她居然就记住了。 小孩子一听便露出了灿烂的笑脸:“殊殊见过老祖宗,锁锁很喜欢。” “哟,这孩子说话这么溜呢?”太后吃了一惊:“哀家要没记错的话,这孩子才两周多吧?” 婉宁语有荣焉:“是呢,她走路晚,话便说得早,八个月的时候就会叫阿玛了,可把九爷乐得。” “这么聪明,是该乐。这个锁锁是什么?” “就是她周岁的时候,您赐下的周岁礼,爱得不行,睡觉都不肯脱呢。” “哟,殊殊这么喜欢呢,那老祖宗再送你一个好不好,这回送个玉的。”太后朝静嬷嬷看了一眼,静嬷嬷便走了出去。 句子太长,殊雅听不懂,只能疑惑地看向婉宁。 婉宁让她稍安勿躁,等静嬷嬷送来玉的长命锁,她顿时就明白了。也不要婉宁再教,自己就得巴得巴跑去谢谢老祖宗。 这可真是又可爱又懂礼,宜妃瞧得心头颇酸,自己可是她的亲奶奶,怎么这孩子竟想着亲近老祖宗。太后虽然身份尊贵,可却没半点实权,有什么好巴结的? 大儿子这样就算了,怎么小孙女也这德行,婉宁气得差点内伤。 不行,不能就这么让孙女儿也被她拐跑了。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一个大铃铛。轻轻一摇,铃铛便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瞬间吸引了殊雅的注意。 宜妃见她看了过来忙道:“殊雅过来,我是你皇玛玛哦。” 有九阿哥教导,殊雅对皇玛玛也很有印象,又被那漂亮的铃当吸引,当即便开开心心地唤了声:“皇玛玛。” 软软糯糯的童声,配上那玉雪可爱的容颜,宜妃心头顿时软了下来。 各宫娘娘纷纷拿出礼物逗她,有的是漂亮的首饰,有的是漂亮的小玩具,乐得殊雅眼都笑弯了。 有个小孩子调剂着,一堆女人倒也算得上和乐融融。宜妃虽然对婉宁这么多年只生了个女儿很不满,但她也不可能傻到在太后面前训媳妇。再说了,荣妃那女人还在呢,可不能叫她看了笑话。 太后见殊雅跟几位娘娘互动得甚是友好,便问起了西安的事情,倒也一片祥和。 而乾清宫的氛围就更好了。 康熙看着黑了又瘦了的儿子很有几分心疼,他刚屈个膝就免了他的跪拜:“父子之间用不着这些虚礼,梁九功看座,再给胤禟上一杯茶。” 上好的庐山云雾,杯盖一开便溢出了满室茶香。 几年未来,乾清宫的茶叶又上了一个档次。胤禟心想,这没准还是托了他那十八家茶行的福。 康熙瞅着他放下茶盏才问道:“赈灾很辛苦吧?” 九阿哥摇摇头:“事儿都是底下的人在办,儿子不过是个居中调度的,再苦能苦到哪儿去?” “你倒是不邀功,居中调度才最难呐。” “不还有秦先生嘛,这些年秦先生助我良多。皇阿玛,若说儿子这些年在西安取得的些许政绩,秦先生功不可没。” “朕当初也正是看中这点,才让他当了你的先生,果然,这是个有大才的。” “那皇阿玛赏赐的时候可得丰厚点,不能辱没了人才嘛!” 康熙笑了起来:“你这是给手下人邀功呢?” “毕竟跟着儿子辛苦了那么多年嘛,皇阿玛您不知道,西安可比紫禁城冷多了,那边的百姓冬天都不敢出门,炭火不足的人家根本撑不过一整个冬天,着实苦了秦先生了。” “出门一趟,你对民生倒是了解起来了。” “当官不就是为了为民请命嘛,儿子自然要知道他们需要什么才行。” “朕瞧着那一带商贸甚是发达,还以为你更惦记你的老本行呢。” 胤禟一愣,正要解释,却又听康熙继续说道:“不过真没想到,商贸发达竟能给民生带来这么大的变化,那边眼见着的繁华起来,你功劳不小。” “不不不,商贸这一块全是哲羽在跑,儿子可不敢居功。” “你们这两倒也有意思,当初一起当商人一心捞钱,后来又两人一心带富百姓,这脑袋里的弯都怎么转的啊?哲羽当初为了开发那片的商机没少砸钱吧,他就不心疼?” 九阿哥大手一挥:“千金散尽还复来,凭着哲羽的本事,还怕不能把那钱再赚回来吗?再者说了,银钱这东西赚得多了,到后面也就一串数字了。一串数字给出去,有什么可心疼的? 第321章 人选 康熙愣了好一会儿方道:“倒是朕小瞧你们的气魄了。” “皇阿玛当初也没少担心吧?” “可不是,朝中多少人盯着你那位置想把你拉扯下来呢,你倒好,一声不吭的就开始鼓动商贸,也不怕农民瞧着商人赚钱,为了重利舍农从商。要是那边的田都荒芜了,有你好果子吃。” 可事实证明这事完全没有发生,胤禟笑了一下:“皇阿玛,说到底百姓最倚重信赖的还是土地。你瞧那些发达了的商人,哪个家里没有几百上千亩良田的?发了财他们的钱最大的去处不还是买田买地么?只要有土地在,一家人便饿不死。行商虽然利大,可风险也大,哪有土地来得让人安心。且行商一开始必须投入的银钱也会让人再三掂量。不然一不小心折了本,又没了田地,他们可就只能当佃农了。所以只要能稍稍抬高粮价,农人便不会少。” 康熙若有所思:“你这想法不错,回头写个折子交上来。” 胤禟笑着点点头,商人这么重要,重农抑商的观念也是时候该改改了。 康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九儿子,欣慰地道:“出去历练几年,想法倒是越来越成熟了。当初你说要让黄河边上的百姓免于天灾,如今你已做到,日后可还有什么打算?” “任凭皇阿玛差遣。” “那你便回京吧,京中锁事颇多,你也该回来帮帮朕了。” “京中不是有各位哥哥吗?” “谁会嫌帮手多呢。你刚回京,朕准你回家歇息半月,半月后再来听候差遣。至于西安那边,朕会派新的河道总督过去。”京里这些个兔崽子就会气他,老大老二争得如火如荼,他出手压制了几次也没见他们收敛。 老三借着修书拢了一大帮的文人帮他造势,还当他看不出来呢。 老四天天拿着串佛珠扮清心寡欲,一边当着太子党,一边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老五打完葛尔丹毁容后很是颓丧了一段,这两年才开始正经办差,倒是还不错。老七腿脚有疾,又好强,回回办差他都悬着一颗心,生怕他出了什么岔子。 老八上蹿下跳,挣了个贤王的名声。 十二光长年岁不长阅历,眼下还不如十四堪用。十三打从四年前从西安回来之后,倒是成熟不少,可惜太过重情,时不时被太子和老四用旧情牵制。 这么多成年的儿子,真称得上人才的反倒只有小时候最不着调的老九和老十。唉,儿子生得多到底有什么用哦? 胤禟尚且不知在康熙的心目中,他和老十的评价这么高。一听他提及河道总督的位置便急了,跪下去道:“皇阿玛,关于新任河道总督,儿臣这儿有个人选。” “哦?说来听听。” “他名靳畅,字通河。此人年纪轻轻,却痴迷于河道的研究,对治河亦算得经验丰富,有他坐镇,想来黄河的河道会越来越顺畅的。” 康熙一直让暗卫密切关注着西安的情况,对靳畅自然也有所了解,知道他是个挺有本事的人。但是,有本事也架不住不会交际啊。他皱了皱眉:“这个靳畅,五品的河台都当得磕磕拌拌的,如何当得了总督?” “皇阿玛,您身边会做人的官员不少,可真要说对某项专精的却又有几个?以靳畅之才,自然是专注于治河更为合适,至于总督的杂务,您给他派一个幕僚不就好了嘛?” “你以为合适的幕僚那么好找啊?”既要有本事又要有忠心,甘于人下,他培养一个也很不容易的好不好:“要不你把秦先生给他?” 胤禟可舍不得,忙不迭地摇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儿子岂能连恩师都拿去送人。” “臭小子,就会到朕这儿来坑人。给他一个幕僚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给朕一个理由吧。靳畅的确有才华,但给他足够的信任便能让他全心为朝廷办事,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地舍出一个河道总督之位?” 这可是个大肥缺,没见之前老大和老二两派人为了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嘛。 理由倒是不缺,胤禟清了清嗓音,字正腔圆地道:“因为他是靳辅靳大人的玄孙。” 康熙一愣,记忆中浮现起一张满脸风霜却刚直不阿的脸:“康熙二十七年被告“治河九年无功”的靳辅?” “对。” 第322章 宜妃上眼药 “怪不得,怪不得此人竟有如此大才,却原来是家学渊源。当年是朕糊涂,没查清楚就给他定罪革了职,以致他抑郁而终,后来虽然平反,但靳爱卿却是再也回不来了。”康熙颇为感慨:“朕也曾想从他后代子孙中扶植几个人,但是他儿子却远没有他的才华啊。不想兜兜转转,却又叫你寻到了传得他衣钵的玄孙。” 说起来,靳畅的性子跟他曾祖还真是像,都是一心埋头做事的人。 只靳畅比靳辅似乎更不善官场那一套一点儿,不过没关系,像胤禟说的,给个幕僚就解决了。 忠臣之后,值当重重褒奖,而这也算是弥补了他的一个缺憾。且靳辅被罢官近二十年,朝中都不曾再出过治河方面的天才。如今有幸寻得,一个河道总督的位置他还是给得起的。 胤禟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成了。 父子两公事私事夹杂着聊了整整一个时辰,康熙留了九阿哥在乾清宫用过午膳才放他离开。 而彼时的婉宁已经领着殊雅回府了。 动身回来之前,金明便给家里通了信,婉宁领着殊雅一下马车,便见院子中一片乌泱泱的人头跪倒一片,齐声向她跟殊雅问安。 婉宁许久没被人这般跪拜了,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殊雅也被唬了一跳,然后抓紧婉宁的袖子问道:“额娘,他们犯错了?” 在她的观念里,只有犯了错才需要罚跪。婉宁顿觉头疼,西安没那么多规矩,更不会像京城一样动不动就要下跪,殊雅从小散养,这些规矩还没教呢。且一想到她日后时不时便要进宫行跪拜大礼,婉宁便觉甚是不舍。 那么稚嫩的小膝盖,怕是跪一回便要红肿一回吧? 说起来,今儿小丫头到了慈宁宫也跪了好几次,好在跪完以后有礼物收,她大概是觉得这跟过年跪拜爹娘后收压岁钱是一个礼儿,所以才没有闹起来。 可日后怎么办? 婉宁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匆匆勉励了几句,便赶紧让曹管家叫大家散伙。至于几个妾侍和庶女们,她也只能以累为缘由,叫她们明儿再来请安了。 唉,她还得跟殊雅解释,她为什么会多出来三个姐姐。 这种因为九阿哥风、流惹下的事情,必须由她自己来解决。 出得乾清宫后,九阿哥先去拜见了太后,然后自然又去了坤翊宫。宜妃为了见儿子,连午觉都不肯去睡。见他踏进屋来,眼眶立即弥漫起一阵湿意。 九阿哥跪下去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母妃,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宜妃连忙把他拉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听你皇阿玛说,此次回京,便不再叫你离京了?” “嗯,河道总督之位已后继有人,漕运通畅,百姓富足,儿子幸不辱命,可以回来交差了。” 九阿哥在西安的名声,宜妃自是听说了,光是想想都觉得自豪得不得了。她的儿子可比那些个只会带人编书的厉害多了。 宜妃左看右看地稀罕了一阵才算稀罕够,拉着他开始说起了私事:“说来你到底怎么回事儿?离京四载有余,居然只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别不是董鄂氏给你身边的人都下了绝育药吧?” 董鄂氏就是个刺头,且对自己恨之入骨,是以她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想她。 胤禟听得无奈:“额娘,你瞎想什么呢?” “什么瞎想,当额娘不知道呢,四年前你身边人都怀孕了,最后还不是生生叫她给弄没了?可怜本宫这么大把年纪,却连孙子都没抱到。” “母妃这话就不对了吧,五哥府上的小阿哥们听见,怕是该伤心咯。” “本宫说的是你的儿子,想想你今年都二十有五,膝下却连个儿子都没有,母妃怎能不着急?你跟我详细说说,四年前到底是怎么回事,本宫非得问问都统夫人,她到底是怎么教的女儿,将这么善妒的女儿嫁入皇家,是想害你断子绝孙吗?” 胤禟听她越说越不像样,连忙阻止道:“母妃,你到底都听说了些什么啊?那女人就是个花娘,趁着爷醉酒爬了儿子的床。儿子早就给她蹬出去了,谁知道她借着怀孕又来闹了一通,她肚子里那块肉是儿子亲自下令弄没的,跟婉宁可没关系,她当时还为那个女人求情呢,说是稚子无辜。” “真的?是你下的令?” “那还有假?”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猪油蒙了心,只想着偏袒那个妒妇?” 胤禟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喜,进坤翊宫前那雀跃的心情都回落了几分。 第323章 心有灵犀 宜妃看着儿子的神色,心里大骂婉宁是个狐狸精,勾得她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还说她几句都不行了。 换了以前,她肯定大声指责儿子。 不过儿子才刚刚回来,她也不想闹得太不好看,隔了四年的时光呢。这臭小子的心指不定全偏到董鄂氏身上去了,她得先想法子把他给拢回来才行。 于是她的声音便又柔了几分:“虽然母妃不喜欢董鄂氏,但她有句话倒也没说错,稚子无辜,便是那女人手段再下作,你也不能弄死本宫的孙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你怎能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还没生出来呢,这就连孙子都叫上了,九阿哥有些无语,他切了一声:”一个花娘而已,这样的身份凭什么生下儿子的孩子。若是义郡王府的长子生母竟是个花娘,还不知道要叫别人嘲笑多少年呢。再说了,儿子就睡了她一晚,早上灌了避子汤,她又在外头住了那么久,谁知道那孩子会不会是她找别人怀了硬赖到儿子头上的?皇家血脉可容不得半点混乱。” 宜妃想想也是,但还是不甘心:“可你还没有儿子啊,便是生母地位低些,也比没有强嘛?” “母妃,儿子又不是不能生了,干嘛要这样将就啊?你瞧瞧八哥,因为良嫔的身份遭了多少冷遇?” “不叫她生孩子,那你还碰她做甚?” “玩玩儿呗,好了母妃,儿子才回来你就在孙子的问题上打转,再这样,儿子可就要吃醋了啊。”胤禟转而给她捏起了肩:“咱们聊点别的行不行?” 小儿子一撒娇,宜妃立刻便遭不住了,思想随之被彻底带偏,跟他聊起宫中这几年的见闻来。 九可哥成功转移话题,心却仍是提着。母妃心心念念的想要他后继有人,回头选秀之后,还不知要给她塞多少女人呢?跟皇阿玛那边好推,可母妃这边呢?若是说怕婉宁吃醋,怕是母妃连屋顶都得掀了吧? 他急切地想要回去和婉宁想想办法。 夫妻俩心有灵犀,都和对方想到了一块儿。奈何天意弄人,今儿的九阿哥注定无法早早归家。 好不容易哄好了亲娘,胤禟便坐了马车往宫外赶。甫一出宫门,便听得老十兴奋的声音:“九哥九哥,这儿呢。” 他掀开轿帘一看,好嘛,老八、老十和十四,哥仨站成一排,老十和十四甚是热情地向他招着手,八阿哥亦是满脸微笑。 得,看来今儿没到深夜是回不了府了,他认命地跳下马车向这哥仨儿走去。 走得近了,老十跳过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九哥,怎么这么慢啊,听说你出了乾清宫,我们三就在这儿等着了,结果你愣是挨到快傍晚才出来?这风刮的,可叫咱们好等。” “母妃问的问题多了些。你们也真是的,何必等着呢,寻个人去坤翊宫通报一声不就成了?” “得了吧,宜妃娘娘想你想得都望眼欲穿了,我们哪好意思再去和她抢人?” “那你们可得感谢我没被母妃留饭,不然你们就更有得等了。” “美的你,你真要跟宜妃娘娘吃饭,我们就去得意楼吃大户,什么贵点什么,非得让你荷包大出血不可。” 胤禟正待答话,却听十四郁闷地道:“九哥十哥,你们怎么凑一起就说得没完啊,有话不能上得意楼再说吗?在这儿吹风好玩啊?再说了,咱俩是大老粗无所谓,八哥可是个文人,你也不怕把他吹坏了。” 八阿哥笑道:“怎么把八哥说得跟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似的,虽然打不过你跟十弟,好歹我的武学课也是过了关的。” 胤禟道:“便是吹得这风那也先去得意楼吧,几年没吃,还真有些怀念那儿的菜了。” 于是四人便上了马车,往得意楼驶去。 东家回来,得意楼的大厨自然是卯足了劲儿地讨好,使出浑身解数张罗出了一桌相当不错的菜肴,可惜哥四个是却是来拼酒的。 酒过三巡,八阿哥便问道:“九弟此次回京便不走了吧?” 老十大着舌头道:“那当然,九哥这回这么大的功劳,足够封个铁帽子王了。日后在京里走出去谁也不敢惹,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八阿哥心中一惊,试探道:“真要封铁帽子王了?” 胤禟瞪了老十一眼:“听他扯蛋,皇阿玛只说让我把河道总督的位置交出来,让我在家歇半个月,其他的等歇够了再说。” 第324章 诺敏怀孕 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八阿哥绞尽了脑汁的思量,莫不是九弟得民心太深,遭皇阿玛忌惮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 十四喝了口酒:“凭什么交出来啊,陕甘一带有如今的繁荣可全是九哥你的功劳,皇阿玛说摘桃就摘桃,也不怕你寒了心。” 胤禟无所谓地摆摆手:“当初请旨当这河道总督,其实只是为了修缮黄河。如今那边漕运顺畅,百姓富足本就是意外之喜,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还管他什么桃不桃呀?” 老十哼了一声:“皇阿玛也太偏心了。” 老八正想附和着把矛头指向太子,结果就听老十愤愤不平地道:“凭什么九哥有半个月的假期,我却只有两天啊?诺敏还怀孕了呢,哼,我明儿个就去找皇阿玛说道说道。” 八、九、十四:…… 九阿哥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呀,十弟妹有喜了啊,那可真是恭喜十弟了。” 诺敏已经成了老十的心尖子,这几年往来的信件中,这夫妻两足迹踏遍大江南北,感情那叫一个深厚,唯一的遗憾就是他们俩还没个孩子。当初九阿哥还在西安寻了不少生子秘方随信寄去,可惜都不太管用。 想不到孩子说来就说,啧啧,十弟可算是如愿以偿了。 老十的嘴角顿时咧到了耳根,正想吹嘘一番,却被十四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十哥,我知道我知道,你就要有嫡子了。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八百遍,弟弟耳朵已经起茧了好吗?你行行好,就饶了我和八哥吧。” 八阿哥笑道:“九弟恐怕不知道,打从十弟妹怀孕,他是逢人就乐呵,现在就连宫里倒夜香的都知道十弟妹怀孕了。” 胤禟:…… 老十挣扎了半天,可算把自己的嘴从十四的手里解放出来:“真是的,这消息九哥不还不知道吗?” “现在知道了,九哥可不想耳朵起茧。” “哼。” 闹了这么一出,再谈公事就不合适了。哥儿四个开始拼酒,可怜九阿哥前一段抗灾时累得厉害,还没找补回来呢,又经了一路的舟车劳顿,哪儿是他们三的对手。于是第一个便倒下了。 等其他三人喝够了想起来送他回府,已经过了亥时。 婉宁等了他大半夜,结果却只等回来一个醉鬼,恨不能一脚把他踢出去,却不得不认命地伺候他喝蜂蜜水。得亏上午在驿站沐浴过,是以虽然酒气冲天,倒也还在婉宁的忍受范围之内。 想着府上莺莺燕燕那么多,万一九阿哥独宿书房时又被人爬了床,她可就亏大发了。男人不醒人事的时候,她必须保护他的贞操,于是捏着鼻子扶他躺上了床。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结果却是她一挨近九阿哥,便跟着打起了小呼噜。 康熙向来雷厉风行,既然定了要把河道总督的位置给靳畅,便早早颁下了旨意,于是住在他伯爷爷靳治豫家的靳畅就傻了眼。 当然,一起傻眼的还有靳家人。 靳畅知道此次回京皇上会有所封赏,可便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皇上会这么大手笔地赏下河道总督这个职位。 从二品河道总督,是他们靳家曾经的最高峰,靳家也是由这个位置开始衰败,而衰败的源头便是一场诬告。 曾祖靳辅治河九年,眼看要出成绩的时候被一帮别有用心之人诬告。虽只是免职,却给了曾祖巨大的打击,以致于他连一年都没撑过便抑郁而终。“治河九年无功”这个罪名自此便像一座深重的铁塔死死地压在曾家历代的子孙身上。 直到康熙三十五年,朝廷允了江南士民所请,在黄河岸边为曾祖建祠,世人才算承认了曾祖的功劳。 但是靳家入朝为官之人却都被撇到了治河之外,伯爷爷在虽在工部任职,也是郁郁不得志。靳家人其他人怎样他不知,但自他祖父开始,他们这一支便在为恢复曾祖的名声而努力。他们希望能让靳家治河之能得到朝廷的认可。 本以为是一个遥遥无期的梦,靳畅已经做好了再奋斗几代人的准备,不想幸福却来得如此突然。 圣旨明写了,他是因治河之功而被破格提拔。也就是说,皇上已经认可了他的才能。 他跪在地上,差点喜极而泣。 靳治豫治河方面比不得这位侄孙,但却很会做人,在靳畅发呆的时候,将一个颇有份量的荷包塞到了传旨太监的手中。恭敬地将人送走后,他亦是激动不已,老泪纵横地拉着靳畅的手道:“靳家,终于又要重新出头了。” 第325章 拜谢 胤禟大醉一场,一觉便睡到了下晌。 醒来的时候还晕乎乎的,很有几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守在床榻边看书的婉宁见他醒来,关心道:“爷,怎么样?头疼吗?” 胤禟摇摇头,捂着肚子道:“就是有点饿。” “就知道你会饿,厨房一直给你备着呢,初晴。” 门外的初晴应道:“福晋有何吩咐?” “九爷醒了,去厨房把吃的端过来。” “喏。” 初晴端过来的吃食清淡养胃,正适合宿醉之人。他拿着勺子搅了搅:“爷不想喝粥,想吃烤肉。” 婉宁道:“爷昨儿饮酒过量,这两天还是吃些清淡的东西比较好,养胃。” “爷以前又不是没醉过,哪儿那么多讲究?” “年轻的时候当然可以不在意,但年纪到了还是要注意养生的嘛。” “你嫌爷老?”桃花眼顿时盛满了委屈。 婉宁很多时候怀疑自己嫁的是个孩子,她亲自给他夹了块小菜:“爷,快吃吧,冷了就好吃了。” 胤禟不理会,继续胡搅蛮缠地问道:“你是不是嫌爷老了?” “不是,我是关心你的身体状况。” “哼,这还差不多。” “所以你快吃饭吧,不是说肚子饿了吗?” 矫情了一通,九阿哥可算是动了筷子。结果刚吃两口,金明就来了:“爷,靳大人求见。” “嘿,肯定是来感谢爷的,真是的,就不能再等一会儿嘛,不知道爷在吃饭呐。你领他去花厅吧,爷一会儿就到。” 金明一离开,他喝粥的动作登时就快了起来。 婉宁怕他噎着,只能劝他慢点。结果九阿哥还不乐意了:“刚还一个劲儿的催爷吃饭,这会又叫爷慢点,你们女人真是太善变了。没见已经有人来找爷了吗?” 三两口将碗里的粥喝尽,九阿哥接过婉宁递上的绢帕擦了擦嘴,赶紧去了花厅。 便是王爷,也不好叫人傻等噻。 “恭喜靳总督,贺喜靳总督,你这回可算是为你的祖宗扬眉吐气了。”胤禟一跨进花厅就向靳畅道喜,还亲昵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以示亲密。 哪知靳畅却是一下子跪了下去,不等九阿哥反应过来便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倒把胤禟唬了一跳:“你这干嘛呢?” 靳畅虎目带泪,哽咽着道:“九爷,属下是来谢恩的。” “什么恩不恩的,你先起来说话?” “不,这话跪着说才成,通河知道,定是您在皇上面前为属下说好话,属下才能得到这个河道总督的位置。” “唉,你是跟着爷混的,爷当然得为你说话啊。” “九爷,你不知道,河道总督这个职位对于靳家有着怎样的意义。总之,日后您但有差遣,靳畅甘脑涂地,绝无半个不字。” “爷要你甘脑涂地作甚?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好好当官,将你的所长用在该用的地方,便算是对得起爷此番的苦心了。 靳畅心中感动不已,又要给他磕头,看得九阿哥满脸无奈。好在这时候,金明又来了:“爷,秦先生还有刘先生朱先生求见。” 九阿哥带回的有功之臣并不多,毕竟六品以下的河务官职,河道总督是有权指派的。他带回来的除了秦先生,便只有靳畅、刘思涛和朱文忠三个了。 靳畅的官职带着补偿成份,其他人自然没这待遇了。但论功行赏的结果也甚是喜人,两人都戴上了正四品的顶戴花翎。 两人进宫谢了天恩后便带了礼物拜谢义郡王。若没有他的知遇之恩,他们哪有机会一展拳脚呢。 到了义郡王府门口,巧了,秦先生正从外头打了酒回来。 九阿哥借着金明的报告强行将靳畅拉了起来:“行了行了,赶紧起来吧,不然小心被他们嘲笑。” 靳畅不太满意:“磕个头很快的啊。” “爷还缺你这一个叩头不成?” 很快,秦、朱、刘三人走了进来,见到靳畅,刘思涛一拳便按在了他的肩上:“好啊你,亏得我们四处寻你来感谢义郡王,不想你倒速度,还提前到了。” 第326章 走礼 靳畅瞧着他们手上的礼盒,很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出了宫就直奔九爷这儿来了,谢礼还没备呢。” 九阿哥道:“有什么可谢的,这不都你们该得的嘛!百年难遇的大雨都没让黄河泛滥,可全亏了你们的能耐,爷顶多是慧眼识英雄而已。” 朱文忠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会修河的人不少,可有幸跟着九爷的却只得我们几个而已。九爷,下官给您磕个头吧。” 刘思涛也猛点头:“九爷,下官是个粗人,说不来好听话,请受我一拜。” 九阿哥还未及阻止,两人就跪下了,“咚咚咚”三声,动作无比干脆利索,听得九阿哥心梗,但心里还是很骄傲的。瞧瞧,爷是多么的领导有方。 他亲自把人扶起来。 秦先生及时道:“好了好了,谢也谢过,讲得再多就该惹人烦了,感激记在心头就好。” 朱文忠问道:“说来,秦先生是得了个什么差使?” 秦先生摆摆手:“还未中得进士,谈何为官啊。我打算等考完这科再说。” 都是粗人,朱文忠和刘思涛都对科举不熟,九阿哥算算时间,惊了:“去年才刚刚科举年,秦先生莫不是还打算等到后年?” “正好有时间温书。”事实上他今天是来找九阿哥辞行的,不过看到看靳、朱、刘三人也在,就把这想法按下去了,改口说是来庆祝他们升官的。 还在宿醉头疼的九阿哥:...... 婉宁回京只缓了一天便开始忙碌起来,给她递拜贴的人太多了。 九阿哥本就是郡王中最年轻的,如今又立了大功回来,自然要紧着讨好。婉宁挑挑拣拣,推了好些,但也有些是推不得的。 比如她的妯娌们,还有一张比较奇怪,来自于她的庶妹董鄂婉清。 说实话,过了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这个庶妹了。且以她们之前的关系,这张请帖怎么看都来得有些古怪,她想了想,决定跟九阿哥商量一下再说。 董鄂婉清不足为惧,但她毕竟是隆科多的儿媳妇啊。 这可是个大人物,不能轻易得罪了。 妯娌有些多,婉宁备了礼物从直郡王府开始走起。九阿哥早年跟着大阿哥颇为亲近,但一来那时候直郡王府还是伊尔根觉罗氏当家,如今却是继福晋张佳氏做主;二来四年婉宁都在西安,这妯娌两还真没见过。 拿不准对方的脾性,两人禀着少说少错的想法,愉快而迅速地结束了此次对话。 诚郡王府花的时间就多了,毕竟诚郡王妃是她的堂姐。 比起四年前的清高模样,现今的董鄂婉眉似乎平和了许多,她亲自到门口迎接的婉宁:“怎不把四格格带来?” “小家伙累着了,在家补觉呢。”事实上那家伙精神得不得了,婉宁不带她主要是因为她太皮了。 婉眉认真地点点头:“是累,听说光坐船就要七天呢。” “如果不晕船的话,船比马车要好坐得多。” “我坐马车也觉得颠簸,嗨,怎么就在门口唠上了,快请进,姐姐在花厅里给你备了奶茶,四年没在京,你也想这口了吧?” 婉宁被她拉着手颇觉不自在,搞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么热情,但还是实话实说:“其实还好,西安卖奶茶的不少,虽然口味略有不同,但细品起来也差不了太多。” “是吗?我还以为是妹妹自己把店开到西安去了呢?” “也开了店,但卖的是蛋糕,生意也还过得去。” “你跟哲羽一样,都擅长赚钱。” 婉宁笑笑没接话,总觉得今儿的堂姐太过客气了些,怎么听这些话都不像是她会说的啊。换在四年前,她肯定会说:你们二房的人就是自甘堕落,堂堂官家之后,非要沾得满身铜臭。 事出反常必有妖,婉宁心中警铃大作,但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婉眉说正事。倒是被热情地邀请着吃了顿午饭,过后满头雾水地回了府。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诚郡王胤祉便去了婉眉的房间。 婉眉生过二子二女,但不幸各都夭折了一个。 如今她已经年过三十,生了四个孩子的女人哪怕再会保养也年轻不到哪儿去。府上妻妾又多,诚郡王除了初一、十五基本已经不去她她的院子了,便是去,也是看看儿女就走。 这回若不是有求于她,他才懒得搭理呢。 不过,正事要紧,他堆起笑脸问道:“和九弟妹处得如何?” 第327章 明白人 董鄂婉眉端起了茶杯,轻轻往清亮的茶汤中吹了口气:“自家姐妹,自是处得极好的。” 诚郡王有些狐疑:“真的?可爷怎么听说你们几年前就甚不相和啊?说来你嫁到府里这么多年,也没见九弟妹与你频繁走动。” “打断骨头连着筋,爷没听过么?再说了,既是不信臣妾所言,爷别请高明便是。” “谁说不信你了?这不是怕你们姐妹间还有闲隙么?” 董鄂婉眉哼了一声:“放心,影响不了您的大计。不过,九弟现在真这么厉害?有他支持您就能扳到那位?” 说着,她指了指东宫的方向。 诚郡王“吓”了一声,想说妇道人家打听这些做甚?但话到嘴边又给吞了回去:“那是自然,如今老九可是风头无两,瞧着吧,过不多久,皇阿玛指定还要再赏一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晋成亲王。” “九弟已经是郡王,要封赏不就只能是亲王了吗?” “政治考量你不懂,反正你只要知道九弟前途无量便成了,若能为我所用,必是一大助力。”诚郡王想得很美,面上也就露出了笑来。 董鄂婉眉忍住打击道:“爷,宜妃娘娘比母妃的份位还要靠前一些吧,郭络罗氏的影响也比马家大得多。九弟既有了这么大的功劳,与其支持您,不如他自己去争一争啊?” “你懂什么,立储,嫡长贤三择其一。九弟哪个都挂不上号,他师出无名啊。” 董鄂婉眉眨眨眼,实在没忍住:“那爷您挂上哪个了?” “自然是......”诚郡王说到一半及时刹车,瞪了董鄂婉眉一眼:“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你记得跟九弟妹交好便是,这样她才能帮着吹吹枕头风。” “你确定九弟妹的枕头风真能管用?我怎么记得九弟红颜知己遍京城,压根儿就没把嫡福晋放在心上啊?” “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那都哪年的老黄历了,告诉你吧,九弟现在可是浪子回头,和九弟妹恩爱着呢。反正你听爷的总没错。” 董鄂婉宁心中不以为意,浪子回头金不换。那么容易就回头,浪子还值个屁钱。 不过也没必要跟诚郡王扯这个,只要他认定老九有大用,少不得要多照拂他们母子。她敛下心中的不屑,点头应下他的要求,还主动提出今儿婉宁送来的礼颇重,她正好借着回礼拉近两家的关系。 诚郡王很是满意,让她自去账上支银子。 交待完正事,诚郡王便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对于自家福晋留他一起吃午饭的请求断然拒绝。 瞧着他脚步匆匆的背影,董鄂婉眉气得心肝肺都在疼。没多久,她的贴身丫环就来回报了:”福晋,三爷去了李格格的院子。” “又是那个小贱人。”前头叫她办事,后头却紧着去抱那小娼妇,把她当什么人了? 她的陪嫁丫环银珠早已梳起了妇人头,可惜并没有得到诚郡王过多的垂怜,没法帮她主子固宠。如今便当起了嬷嬷,仍在董鄂婉眉身边伺候:“福晋,别气了,等您与九福晋交好,三爷定会知道您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你当本福晋是在与那小贱人置气呢,呸,她也配?本福晋气的是董鄂婉宁,当初大房处处都压二房一头,她在本福晋面前算个屁,如今却要本福晋去讨好她,哼,也不怕折了寿。” 银珠一愣,想了想道:“福晋且忍忍,等三爷谋了那大位,将来您便是这天下第一尊贵的女人。介时想要什么场子找不回来?” 董鄂婉眉轻轻磕了磕杯盖,瞧着左右也没外人,嗤笑一声:“你还真对爷抱这么大的希望啊?除了舞文弄墨,作一堆酸诗,你家三爷还会个啥?瞧着吧,便是那些皇子争得头破血流,那位子也没你家三爷的份儿。” 银珠的嘴巴张成了o型,半晌才道:“那您还......” “还帮着他是吧?”董鄂婉眉的眉间拢上轻愁:“对爷有点用处总比被遗忘在角落好啊。” 弘晟已经十岁了,她总得寻个机会把他的世子之位确定下来不是? 婉宁对她堂姐的无奈和算计一无所知,还在马不停蹄地走礼。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许是跟四阿哥呆久了,染了一身佛气,很是程序化地招待完婉宁便结束了此次会面。 倒是被五福晋塔塔拉氏拉着聊了许久,两人有着同一个婆婆,同一家店铺。加之塔塔拉氏对她心存感激,便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说得婉宁口干舌燥,又被留了晚饭,剩下的妯娌就只能明日再说。 一直留意着她动向的诺敏得知她被绊在了五贝勒府,连忙让门房备车,说要去五贝勒府串门,被乌娜死死拦住。 “福晋,如今您的肚子还未满三个月,太医说了,这会儿正是最易出差池的时候,这一路过去,万一有个万一,您让奴婢们如何跟十爷交待啊?” 第328章 矫情的诺敏 诺敏气得七窍生烟:“这儿到烧酒胡同都用不到一刻钟,哪儿来的那么多意外?” 话虽如此,但十阿哥早就发了话,福晋肚了里的孩子在,他们在,福晋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有了意外,这满院子的人都得跟着陪葬。这个险谁敢冒?一堆人没法应话,只跪在那里埋头死谏,大有婉宁跨出院子一步,他们便集体撞墙的架势。 两相僵持不下之时,乌娜出了个主意,借口有要事,去把九福晋请过来,务必让她们今儿见上面。 诺敏想了想,这才勉为其难地应了下来。 于是,正和五福晋吃锅子的婉宁便匆匆放下碗,转道去了十贝勒府。 在路上,乌娜便将实情和盘托出,听得婉宁无语至极:“你家这两位主子可真够能折腾的。” 且尽折腾别人。 乌娜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可做为一个忠心的婢女,她是绝对不能说主子坏话的,于是她便闭紧了嘴巴。 十贝勒府走的简约路线,一路过去,四周瞧着甚是空旷,婉宁奇怪地指了几处问道:“我怎么记得那边、那边和那边都有一座亭子的啊?” “嗯,是有,但是两位主子喜好切磋,那些亭子大概督造不良,所以被损毁了。十爷瞧着说碍眼,便干脆都拆了。” 婉宁:...... 她穿越的是清朝不是修仙界吧?什么武功的破坏力能毁了亭子?瞧着乌娜一言难尽的神色,婉宁也只能闭上了嘴巴。算了不问了,问得她都差点心梗,更别提这些见证了这一切的下人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 相爱相杀的主角之一见到她嘴巴嘟得能挂个油壶:“九嫂,你怎么今天才来看我啊?” 婉宁实诚地道:“若不是你让乌娜去五贝勒府堵人,我现在应该在七贝勒府与七嫂闲话家常。” “在你心中,七嫂都排在我前头?”诺敏更伤心了。 “行了,多大的人了还争这个醋,没听说过长幼有序啊?再说了,我今儿把这些礼走完,明儿不就能陪你久一点儿嘛!” “你都跟五嫂吃上锅子了,难不成半夜提着灯笼去七贝勒府吗?当我傻呢?” 都说一孕傻三年,看来这丫头还没傻彻底,婉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瞎吃的哪门子飞醋?听说你怀孕了,怎么没给九嫂提前说一声,害我连份像样的礼物都没备。” “也是刚查出来的。想着你那会归期已定,便没特意再写信。”诺敏说了几句酸话,心里那点子委屈便散尽了,揽了婉宁的手亲亲热热地进了暖阁:“九嫂,咱在这里说话,这里头暖和。” 的确要比外头暖和许多,婉宁顺手便脱了大衣。乌娜捡了上等的茶叶开始沏茶,一副很是熟练的模样。 但是动作却是不敢恭维,完全没有侍茶宫女的婉约和美感,她不禁有些奇怪:“十弟妹,府上没有侍茶之人吗?” “原是有一个的,但打从我查出有孕,十爷便将她打发走了,说是一应入口之物都只能由信得过的人经手,这不就只能让我的陪嫁丫环上了嘛!中原的东西就是烦人,四个丫环就乌娜学得最像,一会儿你尝尝,比茶馆里的茶博士差不到哪儿去。” 婉宁:...... 她其实不是很相信,但她自己也不是爱茶之人,喝着也没觉着有太大区别,便又顺口夸了乌娜几句,倒叫她信以为真,兴奋得脸都红了。 诺敏找她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怀孕了矫情,加上婉宁是她认定的,京中唯一的朋友,便有些迫切地想见一见。 孕妇嘛,做事出格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婉宁也无所谓,反正七福晋那边明天再去也不算迟,比较棘手的是八福晋。 出西安前,她跟八福晋便因诺敏之事搞得有点不愉快,她当时坚定站诺敏的态度很为八福晋所不喜,是以后来八阿哥虽有求和之意,但两人也没能恢复到从前。 后来,她在西安一住四年,期间两人连封信都没传过,什么交情都该湮灭了。她本打算只以普通妯娌关系处着便好,奈何九阿哥昨儿特地提醒她,要做好夫人外交,特别是八阿哥处。 看来短时间内九阿哥是不会彻底脱离八爷党了。 第329章 老十的分析 据说八阿哥这些年礼贤下士,已赢得了八贤王的美名,瞧着随时都能脱离直郡王另立门户,已被直郡王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 就算九阿哥和十阿哥已与历史记载的相去甚远,但其轨迹该覆盖之处却仍是滚滚辗过。婉宁很是好奇,没有九阿哥的银钱支持,八阿哥是靠什么拢络群臣的,难道说,他真就这么有才华? 但不管为什么,她一定要阻止九阿哥再靠上去。 历史越是不可改变,就越是证明,八爷党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既然老九和老十的人生轨迹已偏离了正轨,那她便是费尽吃奶的力气,也不会再让它被板正。不过,怎么阻止也是个大问题。 可以看出来,九阿哥对八阿哥的感情还是一如往昔。 她决定再拉个盟友:“十弟妹,这几年在京里,你和八嫂处得如何?” 诺敏立刻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一脸清高样,谁稀得和她处?再说了,我也不怎么在京啊,都在外头和牛鬼蛇神斗法呢!九嫂,你听说过我和十爷的事迹没?现在外头都吹爆了,还有人说我家爷是神仙下凡,专为除暴安良而来,啧啧,每走一个地方,都留下一个传奇。” 婉宁:...... “停,你再说下去,眼看着就能羽化升仙了。” “羽化升仙的传说也不少啊,不信改天带你去茶楼听。” “不用了,所有的故事你九哥都着人收集了印成册子,叫什么十阿哥微服私访记,听说是连载式的,卖得好得不得了,加印了不知多少回,我听得可能比你都多。” 诺敏:...... 她张大了嘴巴,许久才合拢:“我说爷的传说怎么传得这样快,原来还有九哥的功劳啊?” “主要还是十弟的故事叫座啊,谁能想到十弟会变成个惩恶扬善的大英雄呢。” “爷本来就是英雄。” 婉宁:...... 英雄的老十正在和他亲爱的九哥密谈,可怜九阿哥回来两天就喝了两天,脑子还是晕乎乎地,却不得不听他的絮叨:“九哥,你瞧着吧,不出一两日,八哥肯定要找你。” “找就找呗,反正我又闲来无事,皇阿玛给了半月的假呢。” 老十跺跺脚:“我是说,八哥想拉你入他的阵营。” “不能吧,我去西安前不就跟大哥撕了一回,脸都破了,我傻了才会又回去。” 老十幽幽地看着他:“九哥,你这是酒还没醒么?我说的是八哥,八哥。” 八哥的阵营不就是大阿哥的阵营?九阿哥张口欲辨,忽而僵在了那里。桃花眼倏然大睁:“八哥他?” “对,就是那个意思,他另起炉灶了。你不在京不知道,老大和老二斗得那叫一个欢,如今瞧着离两败俱伤已经不远了。八哥做出那副样子,大概是想接的老大的势力,不过如今太子还是太子,说这些还早得很。九哥,弟弟就提前跟你说一声,别去瞎掺和,皇阿玛还没老呢,最忌讳的就是皇子结党营私。” 九阿哥脑子清醒了几分:“你怎么知道?” “切,你当咱俩这两年为什么发展的顺风顺水的?不就是因为咱俩是纯臣吗?” “皇子中的纯臣不止咱们两个吧?” 老十温不经心地道:“嗯,所以五哥和七哥也混得不错。” 九阿哥想了想:“那照你这意思,八哥想要那位子,没戏?” “肯定没戏,太子之所以能当这么多年的太子,不就因为占了个嫡字嘛。老八那出身,爷都不知道他瞎蹦个啥?” “十弟你似乎对八哥意见很大啊。” “没,就事论事而已,九哥,我知道你与八哥情份不同,他当年又救过你一回。但是不管怎样,你这回一定不能抹不开面儿,该拒绝就早点拒绝,咬死了要做纯臣,不然叫皇阿玛知道了,你肯定讨不了好。” 九阿哥抹了把脸,问道:“那你觉得,日后上位的会是谁?” “如今还瞧不出什么,不过老大和老二是肯定没戏了。皇阿玛是个明君,老二这几年办的事儿着实没几件能看的,早几年黄河的案件被你捅出来以后,他在民间的声望就很不好了。这几年又出尽昏招,名声越发差了。真论起来,怕是连三哥都比不上。” “三哥?” “嗯,借着皇阿玛让他修书的圣旨,拢了一大帮子文人给他造势,差点没把爷笑死。咱们大清可都是在马上得的江山,一帮子酸文人顶什么用?” 九阿哥倒不会看不上文人,但想着诚郡王那满口之乎者也,说话直来直往酸气直冒的模样,也跟着破功,兄弟俩对视一眼笑成一团。 老十又给九阿哥分析了一遍京里的局势,还是那句话,无论八哥划了怎样的饼,正常来往可以,夺嫡之事必须咬死了不参与。 九阿哥觉得有些难办,转而问老十:“依十弟所言,老大老二没戏了,八哥你也不看好,那最后谁会上位呢?”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皇阿玛那心思,比海底的针还难捞,揣摩他的心思没好处。咱哥俩儿近来差事办得不错,在京里大可横着走。真等到那一天,皇阿玛也会安排好后路的。总不能真叫新帝给猜忌死。” 第330章 妻妾之争 坤翊宫 许久不曾回京,九阿哥想着日后办起差来怕是没时间给宜妃请安,便又早早起了床。 婉宁揉着眼睛醒来:“不是放假吗?爷这么早起来做甚?” “去给母妃请个安,你醒了正好,要一起吗?” 婉宁心里其实不太情愿,但想到这些年九阿哥为她做的,她也不想让他为难,便跟着起了床。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九阿哥的嘴角便弯了起来。 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他努力点,相信婆媳两的关系总会有所缓和的。 很快,初晴便领着小丫头们进来伺候了,九阿哥盯着初晴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婉宁瞧着奇怪,九阿哥这几年很是洁身自好,府里府外想要勾搭他的女人们媚眼都抛给了瞎子,更惶论主动去看一个人了。 若说看上初晴,那也不太可能,毕竟真要看上,早些年不是更好下手? 有问题就直接问,于是进宫的马车上,婉宁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爷早上盯着初晴瞧什么?” “靳畅昨儿来见爷,跟爷讨她,想带她一起去赴任。” “他要娶初晴?”婉宁对靳畅还是比较满意的,闻言惊喜不已。 九阿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什么傻话呢?靳畅如今可是从二品的河道总督,怎么可能娶一个婢女。不过有爷在,一个贵妾的身份还是能谋的。” “做妾啊?”婉宁不太乐意,她家的初晴能干着呢,凭什么给人做妾啊? “你这语气?莫不是还想让初晴做正妻?” “不行吗?” “若是配个小厮或是管事,那自然是没问题,不过嫁给当官的当正头娘子,那还差了点。真要让靳畅娶她为妻,别人该戳爷的脊梁骨了。” 身份有别,在这等级森严的社会,官身和奴隶根本就是天差地别的两个阶级。 婉宁嘀咕道:“我回去就把初晴的卖身契还给她。” “没用的,便是放了她的奴籍,她的出身还是摆在那里的。不是,给靳畅做妾有什么不好的?靳畅那人你也见过了,小伙子做事勤垦也没什么花花肠子,难得他还能初晴有心,日后便是正妻进门,也亏待不了初晴啊。” 九阿哥完全无法理解婉宁的脑回路。 婉宁却是振振有辞:“当小妾有什么好的,正妻坐着她站着,还得帮忙端茶垂腿。正妻吃饭她看着,还得帮忙布菜。就连生了娃也只能管自己叫姨娘。就说说咱府上的那些美人吧,她们都多少年没见你了?当年个个嚣张得要死,现在个个都跟鹌鹑似的。” “那可不是夫人您调教有方么,说来,别人家的妾还真没咱家的听话。” “不然怎么办?你说她们一个个的长得都如花似玉,嫁个普通的相公没准就举案齐眉过一生了,哪用得着在后院夜夜独守空闺。” 九阿哥“切”了一声,占着她的脑袋:“你这里头装的到底是啥啊?别的不说,就初晴那容貌,嫁个普通的小厮或管事,他们护得住吗?讲难听点儿,她嫁的万一是个好赌的,赌输了把初晴卖到花楼去她又拿什么反抗?嫁了靳畅就不一样了啊,虽然是妾,但靳畅少不得要帮衬帮衬她的娘家,且以后她的儿子虽是庶子,却也是总督家的公子,不比那些白身要强?你去府里问问,哪个丫头不觉得这是天大的便宜事?当然,如果初晴心系他们就另说。” 婉宁顿时傻在了那里,心道这事儿跟她想的不一样啊,看来还得回去问问初晴才成。 马车辚辚地进了宫墙,坤翊宫里的宜妃刚刚接见完偏殿里的低份位妃嫔。正寻思着今儿上午做什么呢,就听小太监唱诺:“义郡王到,义郡王福晋到。” 她顿时来了精神:“胤禟来了,桃红,瞧瞧本宫今儿的气色如何,可要再补个妆?” “不用不用,娘娘今儿面色白里透红,气色好得不得了。” “那就好,快让他俩进来啊。” 胤禟领着婉宁给宜妃行了礼,便三两下蹿到宜妃身边:“母妃这么早起床,怎不多穿点儿啊?儿子新近得了张纯白的狐狸皮,给母妃做件大衣如何?” “给你媳妇做吧,母妃不缺这些。” “她近来在鼓捣什么鸭绒,说是又轻又暖,等她折腾成功了,再给母妃您送来?” “鸭绒是啥?” “鸭子身上最细的毛。” 宜妃看着婉宁的目光立刻充满了嫌弃:“还是算了吧,狐狸皮挺好的。” 婉宁:...... 哼,没见识的古代人,等你们感觉到鸭绒的好处,到时候可别抢着要。 第331章 飞来艳福 婉宁平时便觉得九阿哥很会花言巧语地哄人,如今听着他哄宜妃才发现,这厮简直了。各种不着痕迹的恭维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溢美之词信手拈来,几乎将宜妃捧成个不识人间烟火的小仙女。 就哄她的那点子水平拿到宜妃这儿一比,立刻就被秒成了渣渣。 宜妃被儿子哄得高兴,但却没忘了正事,乐呵了一阵后话锋一转:“胤禟,你府上怎么回事?四格格出生后怎么就连个怀孕的都没有了?” 没播种当然没收获啊,婉宁无视掉宜妃扫过来的冷眼,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看来媳妇是指望不上了。九阿哥认了命,随口道:“儿子常年在外,外头献上的女人身份低微,怎配怀上天皇贵胄?” 宜妃扫了他一眼,很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儿,母妃差点以为你身体出问题了呢,差点儿就叫太医了。” 婉宁:...... 九阿哥脸白了一瞬,尴尬道:“母妃怎会有这种想法?” “还不是因为你的子嗣太少了?瞧瞧你的兄弟们,哪个像你似的,都二十有五了,还膝下空虚的?” “八哥不也还没有孩子吗?”而且八阿哥比他还惨,毕竟他是连个女儿都没有的。 宜妃哼了一声:“胤禩没有孩子是因为他怕媳妇,怎么?你也怕媳妇不成?” 九阿哥看了婉宁一眼,嘻嘻笑道:“那哪儿能啊,婉宁那可是最最贤惠的,平时我说东,她便不敢往西。” 婉宁很是配合地道:“出嫁从夫,婉宁自然唯爷马首是瞻。” 宜妃翻了个白眼,懒得看他两表演:“既是如此,那就带两个出身高贵的回去传宗接代吧,桃红。” “奴婢在。” “去把张小主和毛小主请来。” 桃红有些犹豫,到底还是应了下来。九阿哥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母妃,什么张小主毛小主?都谁啊?” “青州知府张之碧和御使毛二格的女儿,都是参加今年选秀的,母妃瞧着这两都不错,给你当庶福晋正好。” 九阿哥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疯狂地给婉宁递眼色,却见她皱着眉头一副很想发飙的样子,心中暗叫不好。在媳妇又要和老娘吵起来的巨大压力下,他灵光一闪:“母妃,选秀还没结束吧,这小主儿子可要不起。” 选秀是为皇上选的,便是众人心知肚明,皇上一个人消受不了这么多美女,大部份还是要赏给儿子宗室和大臣。可明面上来说,定是要等皇上挑剩了才能轮到他们。 宜妃嗔怪地点着他的额头:“又没让你现在就带回去,你这臭小子挑得很,又要家世好,又要相貌好,母妃要不早早给你留意着,不早叫人抢光了啊。这两人你先见见,要是觉得中意,回头母妃就到惠妃和太后那儿去递个话,年后指定就能让你当新郎。” 可我一点都不想当新郎,九阿哥苦了脸,却也知道,自己只打算守着婉宁过这话不能说,真要说了,母妃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 别看表妹将八哥管得严严实实的,母妃高兴得很。要是自己儿子被女人拿捏住,她非得气疯不可,日后他们夫妻俩的日子就甭想清静了:“那,那就先见见吧。” 宜妃这才满意,转头扫了婉宁一眼:“董鄂氏,你怎么半句话都没有,莫不是对本宫这安排不满意?” “哪能啊,娘娘觉得好的肯定错不了。”婉宁回答得甚是贤慧:“有娘娘为爷操持,爷真是艳福不浅呐。” “那是肯定的,这二位的容貌可是这届秀女中最拔尖的,比你年轻的时候还要更好看几分呢。” 九阿哥:...... 婉宁:......她现在也没多老好吧?二十三,搁在后世才刚刚大学毕业呢,正是青春.水嫩的好时节。 又等了一会儿,桃红才领着两个着粉色旗袍的女子走进来。俊眼修容,一个若空谷幽兰,灵气十足。一个端庄秀丽,瞧着便是大家族精心教养出来的贵女。两人都没什么狐媚气,看来宜妃对这个儿子还不太了解。 两人规规矩矩地给三人请了安,宜妃淡淡道:“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两人自然乖乖抬头,脸上带上了一层粉色的光晕,从婉宁的角度,正好看她们在偷偷地打量九阿哥。 啧,这年头三十岁就能当爷爷了,一个二十五岁的老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瞧的?她在心里酸了一通,就听宜妃开始问话了,什么在家读了什么书,有什么爱好之类的。 很是笼统的问题,两人大概猜到了什么,竭力将自己温婉柔顺的一面表现出来,期望能博得九阿哥的好感。 第332章 力不从心 好一会儿之后,宜妃终于问够了,一人赏了根玉镯子才让桃红把人送走。 “胤禟,怎么样?容貌可入得你眼?” 九阿哥叹了口气:“太正经了,瞧着就不像放得开的,儿子对这类女子没什么兴趣。母妃还是再帮儿子寻寻吧。” 宜妃气得拿手帕去扔他:“不正经的女子能入宫选秀吗?那等狐媚子就会勾得你不干正事儿,精气都损耗光了,怪不得你此次回来瘦这么多。董鄂氏,你怎么也不知道管管?自家男人被狐媚子弄坏了身子,看你怎么办?” “补呗。”婉宁脱口而出:“娘娘可真是的,一边给爷寻美女,一边又担心他无福消受。何不好人做到底,让太医配些十全大补丸叫爷好生补补身子,省得年纪轻轻便力不从心。” 九阿哥暗自磨牙,等回去的,看他怎么收拾她? 宜妃则被她这番不着调的话气得头晕眼花:“你,你,你这些年都学了些什么?” 婉宁两手一摊:“都是爷教导有方。” 九阿哥:......好、好大的一口黑锅。 得,这一大早白哄了。 他所料不错,宜妃果然炸了毛,指着门口吼道:”滚,你给本宫滚出去。” 婉宁从善如流地作了个揖,麻利地便滚了。 宜妃指着门口:“你瞧瞧你瞧瞧,这都惯成什么样儿了?这般口无遮拦的,你日后还怎么安心当差?” 九阿哥咳了一声:“母妃,你放心吧,董鄂氏虽不爱读书,却也是个贤惠人,这些年不光后宅,便是差事上,她也帮了不少忙。” “什么,她还插手你的差使?不知道女人不能干政吗?她这是要造反不成?” “母妃母妃,真没那么严重,就是在儿子忙不过来的时候帮儿子查查账什么的,这事儿皇阿玛也知晓的,还夸她秀外慧中呢。” “呸,就是你给她的权力太大了,她才越发嚣张。听母妃的,这回把这两庶福晋娶回去,分分她的权,省得她胆子越来越大。万一她嫉妒心起,冲你后院的女人们下手,你这辈子不得断子绝孙?” 九阿哥听她越说越不像样,终于忍不住了:“母妃,婉宁不是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什么啊?防患于未然懂不懂?总之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 “怎么就说定了啊?不是说了嘛,她俩那长相,儿子不喜欢。” “喜不喜欢有什么打紧,能生儿子不就成了吗?母妃瞧过了,两人屁股都翘,绝对好生养。” 九阿哥无奈,最后只得应了下来。从坤翊宫出来,忙又去寻婉宁,却得知,她已经坐着马车自个儿回去了。 这心怎么就能大成这样儿,真是气死他了。 他气哼哼地往宫门口走,行到半路被人叫住:“表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啊?” “爷给母妃请安呢,你这干嘛呢?” “巧了,我也是来给姑母请安的,不如一起?“ “你自己去吧,我刚从坤翊宫出来,宫外还有点儿事,爷就先走了。” “那表哥慢走。” “嗯。”九阿哥挥了挥手,径自离开,他着宫人寻了匹马,跑回府里却没见婉宁的踪迹,一问,好嘛,人备了礼去七贝勒府了。 七福晋纳喇氏还是那副芙蓉玉面的娇俏模样,见了婉宁上门很是高兴:“听闻九弟妹昨儿去了五嫂那,我就寻思着今儿该到我这儿来了,来来,我备了茶点,咱们去茶室边喝边聊。” 婉宁是打算放下礼就走人的,耐不住七福晋太热情,她最后是吃了午饭才回的家。 她有些发懵,记忆中自己跟这位七嫂并没什么交集啊?难不成真如她自己所说,单纯的是因为向往外头的世界? “你还知道回来?”屋里,九阿哥斜倚在软榻上,对着刚回来的婉宁发难。 婉宁却是奇道:“爷怎么还在家?便是不用上差,也该跟兄弟们联络联络感情啊。” “当爷跟你似的笨呢,还一家一家去走礼,爷在得意楼组了酒局,明儿晚上请兄弟们吃饭。” “那能一样吗?嫂子她们可是都送了请帖过来的,不过弟媳们也都递来了拜帖,我也寻思着将她们一口气请来府上玩一天,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如何?” 九阿哥道:“你有空便成。” “那我让初晴写请帖去。” “初晴那边不忙,你先过来,爷有话跟你说。” 婉宁瞧着他侧躺在床,风.骚撩.人的姿势,警觉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爷,有什么事就这么说吧。” 嘿,倒是学聪明了。不过,她以为她逃得掉吗?九阿哥勾起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然后忽然站起身来。 婉宁只觉眼前一花,便被一股大力拉扯着倒在了软榻上,头顶上九阿哥的俊颜无限放大,她没出息地吞了吞口水。妈呀,太帅了啊,能不能不这么犯规。 九阿哥的笑却是陡然一冷:“说说,爷怎么就力不从心了?” 第333章 证明 婉宁头皮发麻,干笑道:“呵呵,那不就是随口一说嘛,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的。” “哦?爷还以为夫人您是对爷的能耐不满意呢。” “满意满意,相当满意。”她又不是傻,这时候说不满意,铁定要被拖到床上,直到自己说满意为止。 “看来夫人很喜欢。” 婉宁点头如捣蒜:“再喜欢不过了。” “那证明一下吧。” 婉宁:“……现在?” 九阿哥挑了挑眉,意思再明显不过。 “还是不要了吧,大白天的,如今可是在京里头呢。” “有什么关系,爷现在又没领差。夫人不是很喜欢吗?作为一个好相公,爷自然要满足夫人的一切爱好。” 到底是谁的爱好啊?婉宁被他的不要脸气得牙痒,呸道:“找你的张小主毛小主去。” “哟连名儿都记住了,看来醋得不轻啊。” “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别闹,爷问你,母妃要给爷纳妾,你怎么不阻止的?” 婉宁幽幽地扫了他一眼:“爷是担心我跟宜妃娘娘的关系还不够僵吗?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说一百句也及不得爷说一句顶用啊。” 九阿哥不满地在她脸上咬了一口:“说到底就是不在意爷,你瞧瞧表妹,为了不让八哥纳人,她可是浑身解数都使尽了,就是背上大清第一妒妇的名声也满不在乎,你可好,一言不发,一点守卫爱情的觉悟都没有。” “切,男人要偷.腥,女人挡得住?你也说八嫂浑身解数都使尽了,可八哥不照样在庄子上养美女吗?” “你怎么知道八哥庄子上有人?” “不是爷说的吗?哦,那时候你喝得烂醉,所以不记得了。啧啧,男人啊,果然没一个好东西,就是可怜了八嫂,凭白担了个妒妇的名声,也没能守住她的爱情。爷,你要是在外面养人记得跟我说一声......” 九阿哥忍无可忍,张嘴便去堵她喋喋不休的小嘴。这么漂亮的唇,用来说这些气人的话真是太可惜了。 婉宁被吻得愣住,不是还在聊天吗?怎么突然就进入缠绵模式了,现在可还是大白天啊。 她想去咬九阿哥的鼻子,试图让他清醒一点儿。可惜身体和地位上的劣势没能让她得逞,反倒是她小兽般露出了爪牙的模样激起了九阿哥的征服欲(事后他自己说的)。 小小的软榻承受不了两人的折腾,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听得婉宁羞得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只得攀着九阿哥的肩膀衰求:“爷,去床上。” 九阿哥拒绝,再次用一串热吻堵住她的话头,大手则继续脱她的衣服。老在床上有什么意思,时间都换了,地点自然也要换换才新鲜。 啧,冬天就这点不好,穿得实在太多了。 初晴听得屋里的声音渐渐变了调,便知趣地退出耳房着人去备水。顺便将给八福晋挑的礼物又送回库房,以她的经验来说,两位主子这一折腾,没到晚上,福晋是铁定起不来床的。 毕竟是在京城,九阿哥折腾了一次便结束了,将婉宁清洗干净送回床上后,他便出了府。 他自己的名声无所谓,可婉宁的名声还是要维护一下的,若是让母妃知道自己大白天的和福晋在屋里胡闹,指不定那狐媚子的帽子就要扣到婉宁头上了。 身为嫡福晋,这等帽子可戴不得。 是以他虽然很想抱着温香软玉睡觉,还是不得不起了床。 去拜访八福晋是来不及了,但初晴的事还是能解决一下的。婉宁吃过晚饭就把初晴叫到了屋里,摒退了左右问道:“初晴,你今年二十有五了吧?” “嗯。” “可有想过以后?” “以后?就伺候着福晋您呗!现在给你当丫环,等过个几年,我就自梳了给您当嬷嬷,一辈子都伺候您!” 婉宁心头滚烫得不行,当初她在原身身体里醒来,这个丫头便陪着她,一步步走到今天,已经足足过了四年半。一想到这个能干的姑娘日后要嫁为人妇,远嫁千里,她就已经觉得不习惯了。 可她又怎能让初晴为她自梳。 她忍住眼泪笑道:“说什么胡话呢,我身边还缺个伺候的啊,非得让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自梳?金环那丫头给自己寻了个书生当相公,谷雨寻了个郎中,开春就要办喜事,倒是你们这些跟在我身边的没动静,看来还是要把你们都放出去才成。” 初晴愣了一下,心头浮起一个清瘦便不单薄的身影。 但很快,她眼中的亮光便暗了下去,想什么呢,人家可是当官的,哪能看上她一个丫环,当初在西安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哄着她玩罢了,她若是当了真,那不是徒惹笑话吗? 第334章 丫环要出嫁 婉宁瞧着她的模样,试探道:“你不会是心里有人了吧?” 说来初晴这段时间的确有些怪怪的,有时欢喜有时忧愁。特别是回京后,老是望着某个地方出神。她近几天忙得厉害,也就没顾上问。 现在细细想想,这不就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么? 哪知初晴却是摇头否认道:“福晋说的什么话,奴婢天天都跟着您,哪会有什么人?” “真没有?” “真没有。” 婉宁顿时松了口气:“没有那就最好了,不然棒打了你们小鸳鸯,本福晋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初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婉宁也不卖关子了,直言道:“今儿爷给我说了件事儿,说是靳总督想要纳你为贵妾,叫我问问你的意思。” 初晴猛地抬头,眼中又惊又喜,说话都差点结巴了:“靳、靳总督?” “对啊,就是靳畅,说来你们该是见过的吧,你对他印象如何?若是喜欢我就替你应了。”她做预算的时候,初晴一般都跟在身边,而靳畅做为修河的骨干,自然也不能缺席。 “见,见过的。”初晴的脸上染上两团羞怯的粉色光晕。 “爷说这是门不错的亲事,虽是做妾,但你是义郡王府出去的人,靳畅受了爷大恩,肯定不会薄待你。不过到底是做妾,你要想清楚来。”婉宁拉了她的手:“你们这些跟着我的丫环,将来我定是会归还你们奴籍,再给一笔丰厚的嫁妆,让你们风风光光出嫁的。” 初晴猛地眨眼,眼泪却还是落了下来,她给婉宁磕了个头:“多谢福晋大恩。” 婉宁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心里的人是靳总督?” “呜呜,福晋,他说过他要求娶奴婢的,但这许久也未见他来,奴婢已经绝望了,想不到,想不到,呜呜.....”初晴再忍不住哭了出来,泪光中脸上却挂起了笑。 合着这两人早就看对眼了啊,婉宁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给她推了,不然怎么跟初晴交待哟。她拿了帕子给初晴拭泪:“真是的,受了委屈怎么不跟我说?要是靳畅一直不来求亲,你是不是就要瞒一辈子了?” 都问她了还摇头否认,这傻姑娘怕是还想着不连累靳畅呢。 “福晋,奴婢只是个下人而已,哪能配得上靳总督,便是做妾也已经是高攀了。便是他负了奴婢,奴婢又能如何呢?” 阶级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婉宁不知该如何扭转,只得道:“好在如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明儿便让金明去帮你脱了奴籍,靳总督的长辈都在京城,该走的礼便赶紧走了吧。” 初晴一愣:“可是福晋,奴婢还想多伺候您几年呢。” “还几年?到时你都几岁了?快去休息,明儿开始安心绣你的嫁妆,让白露秋霜过来伺候。至于银环和翠环,你也去问问她们,有没有意中人,有的话赶紧说,没有的话,本福晋可就要指婚了,到时候嫁个满脸麻子的大汉,可别怪本福晋事先没提醒。” 初晴一下子笑了出来,心中无比熨帖。 当人奴婢的,能遇上这样的主子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银环和翠环与初晴同岁,一问之下,银环跟曹管家的侄子看对眼了。便是婉宁不提,曹管家过几天也该来求了。翠环还没有看中的人,但她不想嫁个满脸麻子的大汉,情急之下说出去访访,让婉宁千万不要乱来。 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时隔四年,八福晋看上去与当初并无太大的变化,一身红衣,依然是肆意骄傲的模样。可细看就会发现,她的眉宇间已经有了淡淡的细纹,那是长期拧眉所致,可见这些年她过得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光鲜。 想到八阿哥藏在庄子上的美人们,婉宁不由对她升起了几分同情,是以在八福晋热情地挽住她的臂弯时,她没有挣开。 八福晋有意拉近两人的关系,张口便夸道:“九弟妹四年没回京,却是和当年半点变化都没有,看来西安的水土果然养人啊。” “主要是没操什么心。” “你那还叫没操心啊?莫不是名下的生意都是表哥在打理不成?” “便是我在打理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啊,底下的人能干着呢,我把着大方向便成了。” “九弟妹的眼光一向好,听说投的几家店都生意兴隆。” “也还行。”婉宁含糊带过,反问道:“八嫂这几年如何?” 八福晋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肚子道:“其他倒都还行,就是这肚子一直没个动静,着实愁人得紧。” 这下婉宁也跟着叹气了:“谁说不是呢,自打生了殊雅,这肚子就再没动静了,求医问药吧,大夫又说我一切正常,可就是怀不上。” “你好歹还生了四格格啊,我府上却还没有孩子出生,这次选秀怕是躲不过了,皇上定会指人来的。”八福晋的神色落寞了几分。 婉宁也不知怎么劝,只得拍着她的手道:“八嫂,放宽心。” 第335章 妾侍人选 八福晋正了正神色,拉着婉宁在椅子上坐下:“我还好,八爷只想要两个传宗接代的,我找姑母求求情,要两个身份低下好拿捏的便是。倒是你,听说姑母寻了两个出身不差的秀女想要指给表哥当庶福晋,九弟妹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无妨,她们的身份再贵还能贵得过我去?” “话是这么说,但背后有后台的女子总不那么好对付,万一是个心大的就更麻烦了,九弟妹该早做打算才是。” 婉宁虽然不爱听这些,但也知道八福晋此言是真心为她打算,她不禁有些疑惑,八福晋这是真心为她好?还是说想借此拉近关系?一想到跟八爷府裹太紧的下场,她瞬间便回了神,敷衍地嗯了一声。心里却已开始盘算,该怎么和八福晋拉开距离。 八福晋见婉宁没什么精神的模样,只道她是因为九阿哥要纳庶福晋而伤心,便又主动换了个话题。可惜的是无论她之后再说什么,婉宁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不由懊恼自己提了庶福晋之事,以致她一点谈性都没有,白白浪费了一次拉近妯娌关系的机会。 虽然后来的时段两人聊得甚不投机,但八福晋还是安排了席面,请婉宁吃了午饭才让她离开。 是夜八阿哥早早回了屋:“绮彤,今儿跟九弟妹聊得如何?” 八福晋不太高兴:“九弟妹出京前就与我有了芥蒂,如今四年过去,还能跟我聊上啥?我看她态度冷淡得很,比以前可清高多了。” “如今九弟的身份水涨船高,她又得九弟看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你别老当她是以前的小可怜,姿态还是要放低些才成。” “还能怎么低啊,今儿可全是我在找话题,她倒好,爱搭不理的,要不是为了爷,我才不稀得理她呢。” 八阿哥拉了她的手,柔声哄道:“委屈你了。” 八福晋立刻喜笑颜开:“为了爷,这算什么委屈?倒是请婚这事儿,爷,咱能不能再想想?你书房伺候的添香长得便很是不错,给她开了脸伺候您成不?” 大阿哥和太子如今争得如火如荼,八阿哥冷眼瞧着,这两人怕是没一个能让皇阿玛满意。而他,如今已得贤王之名,又暗中拢络了不少大臣,势头一片大好。但是却有一个硬伤,他还没有儿子。 他瞧着八福晋委屈的模样,叹道:“绮彤,添香的身份太低了,便是生了小阿哥,怕是皇阿玛也瞧不上。” “都怪我,我要是能早日为你生下一个小阿哥,你又何苦这般为难?” “没关系的,等妾侍生下小阿哥,抱到你名下养便是了。” 八福晋大为感动:“爷,你放心,明儿我便进宫求姑母,让她指两个好生养的到咱们府上来。” 八阿哥闻言,很是松了口气,还不忘安抚发妻:“你放心,你我年少夫妻,无论如何,旁人都越不过你去的。” “有爷这句话,绮彤便心满意足了。” 话虽如此,但八福晋对于将要进府与她分男人的秀女还是抱了极大的戒心,长得好的身份高的坚决不要。拿着本年秀女资料选了半天之后,终于选定了两个。一个是偏远县令之女,另一个则是太医之女,容貌普通,家世更是没看头。 八福晋甚是满意,就这身份,便是将来去母留子,想来也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宜妃被她的挑挑拣拣弄得甚不耐烦,见她终于选好了人可算是松了口气,立即便去了慈宁宫,打算跟太后那边把话递到,那这两个秀女就能内定给八阿哥了。 到了慈宁宫一瞧,巧了,康熙也在。 听了宜妃的来意,他老人家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宜妃报的这两秀女是哪来的:“尹若菲,刘芷怡,这是谁家千金啊?皇额娘,您有印象不?” 太后自是茫然摇头:“哀家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两名字,宜妃啊,你这是怎么挑的人啊,莫不是这二位特别出挑?” 宜妃被问住,只得实话实说:“回太后,臣妾也不太清楚,这是绮彤自己挑的人。” 康熙立刻拧了眉,一个妒妇能指望她挑出什么好的:“梁九功,去把秀女名册寻来。” 秀女名册上记载了每位秀女的出身,也记载了这些人进宫后的表现情况。 很快,梁九功便将册子递到了康熙面前,他只瞧了一眼,便对八福晋失望透顶:“一个七品县令之女,一个八品普通太医之女。倾心,你这侄女到是很会选啊。” 第336章 自食其果 宜妃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下去道:“皇上明鉴,臣妾并不知这二女身份。” “连她们的身份都不打听,也敢内定给胤禩,存心让他觉得朕在膈应他吗?” 胤禩的生母如今已加封为良妃,但其辛者库奴的出身却仍跟烙印在她身上似的,让八阿哥处处低其他阿哥一筹。 康熙很生气,他指给儿子们的庶福晋哪一个身份会如此低微。认定宜妃和郭络罗氏这姑侄俩成心想把住八阿哥的后院,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宜妃已经在脑海里把八福晋骂死了,这当口却只能认错。 康熙重重地哼了一声:“朕看你就是不上心,不然你怎不把这两女子指给胤禟啊?” 宜妃有苦说不出,她哪知道八福晋这么不着调啊。但其实就算知道了,她也依然会报到太后这里来,八阿哥跟她有什么关系啊?当然更向着自家侄女儿了。 太后叹了口气:“宜妃啊,良妃虽然身份低了些,但胤禩还有个养母呢。他后院的事就交给惠妃去烦恼吧,你操心胤禟便好了。” 康熙问道:“给胤禟的也挑好了?” “嗯,张之碧和毛二格的女儿,都是秀外慧中的好姑娘,长得也很不错。” 张之碧政绩不错,今年便要左迁的,毛二格在御史台也干得挺好,就等着老上司退休,他再顶上去了。这两人都在康熙面前挂了名,属纯臣那一挂的。一听这两个女子都要指给胤禟,康熙就难免阴谋论了,他深深地看了宜妃一眼:“既然有挑好的,那这二位就指给胤禩吧,也算是你侄女婿的一片心了。” 太后:??? 宜妃:…… 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选出来的,宜妃哪里舍的,忙道:“皇上,这两女子胤禟已经瞧过了,他很喜欢的,还请皇上成全。” “哼,他喜欢的女子还少吗?朕可成全不过来。”康熙说完便拂袖而去。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今儿也乏了,宜妃你也先回去吧。” 宜妃无奈,只得退了出去,她做梦都想不到,只是帮侄女来求个旨,竟会把她看好的两个儿媳妇给搭了进去,不由万分恼火。可这火却不能对着康熙发,只得全数怪在了八福晋身上。转回到坤翊宫,见八福晋还在巴巴儿地等着消息,立刻火上心头,将她狠狠地训了一顿。而八福晋则完全傻了,宜妃骂她她不在意,可这张荔妍和毛宜秋指到她府上,于她却无异晴天霹雳。 宜妃千挑万选的这两人,是打算用来跟婉宁打擂台的,身份容貌心机样样都不缺,别瞧这俩人面上看来纯良得很,心里的弯弯绕却比谁都多,此届好几个秀女都吃了她俩的暗亏。 想当初,这两秀女还是她自己向宜妃举荐的呢。 不想这两人最终却落到了自己府上。 八福晋撞墙的心都有了,出宫的路上脸拉得老长,差点就要哭出来。 而得了消息的八阿哥却暗自高兴了许久,张之碧和毛二格是纯臣,若是能拉得他们同盟,自己这边可是添了不少助力啊。 同样高兴的还有九阿哥和婉宁,他们正愁这两烫手山芋如何甩掉呢,不想八福晋如此善解人意,这么快就帮他俩分了忧。 九阿哥请他的兄弟在得意楼小聚之后,婉宁也很快给妯娌们派发了请帖,邀她们到郊外的庄子上玩儿了一天。也终于在这一天瞧见了十三的嫡福晋兆佳氏,便是当初跟着马尔汉去西安的珠珠儿。 马尔汉家本就相中了十三这个女婿,两人一路同行又生了不少情愫,于是,上一届的选秀还没开始,十三便自己去请旨求了珠珠儿。两人大婚已经两年了,如今育有一女,才八个月大,今儿也带了过来,讨了婉宁一副见面礼。 两人多年未见,但珠珠儿与当初在西安时并无二致,还是一样的天真可爱,是以两人聊得甚是畅快。 十一月便在不停地宴请和被宴请中走到了尾声,其间初晴风光出嫁,虽时间有些仓促,便排场却是不小。靳畅给了她十足的脸面,加上嫁妾丰厚足有二十八抬,着实让府里的丫环们羡慕了许久。 只是成亲之后,靳畅便赶着去西安上任,自然带走了初晴。 没了细致贴心的初晴,哪怕白露秋霜伺候得不错,婉宁也好几天回不过神来。 银环的婚期定在开春,虽然她表示自己嫁了人也还要回来伺候婉宁,但婉宁还是坚决地让她安心秀嫁妆,并把白露和秋霜提到了跟前。翠环则被打发去培训亲的丫环,免得到时候自己跟前连个伺候的人都寻不到。 毕竟白露和秋霜虽然比她们小几岁,可翻了年也二十二了,若说要嫁人,那也差不多了。 第337章 打压 九阿哥的假期结束,新的差事便也下来了,康熙让他去了工部,任从二品侍郎。至于爵位却是提都未提。 河道总督亦是从二品,但默认京官比地方官要优越一些,他这说来也算是升职。只是工部有两位尚书沙穆哈和李天馥,且还有八阿哥在监管,他这个工部侍郎委实没什么话语权。 且工部比之刑部吏部那是差得远,便是户部也比工部有影响力的多,是以他的职位一落定,满朝文武看他的眼神就变了。 果然,太得民心不是什么好事啊,瞧瞧,遭忌惮了吧。 皇子阿哥们多在六部任职,但不会有具体的职位,一般都安个监管之名,主要是让他们学习管理的。哪像九阿哥,连位置都定死了,别说一把手,连三把手都轮不上他。 当日,得了消息的老十便寻上门来,扯了心情不好的九阿哥便要往宫里去:“九哥,走,咱哥俩儿这就寻皇阿玛说理去。凭什么这么欺负人,你立了这么大的功没嘉奖就算了,怎还能这样羞辱人?工部侍郎,这跟你以前在工部领闲差能有多大区别?” 九阿哥把他拉回来:“十弟,别闹,不然皇阿玛又该让你在御书房外罚跪了。这冰天雪地的,膝盖可受不了。” “跪就跪,有什么大不了的。” “十弟,你九哥已经够烦了,你就消停点成不?” “九哥......” “皇子嘛,不就是这命嘛。皇阿哥这意思很明显,他不希望我位置太高,碍着某些人,我又何必上赶着往前凑,左右我又不靠俸禄过活,从二品和七品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区别。把我放在清闲部门我还轻松了呢。” 老十瞧着他嘴角的苦笑心疼不已:“九哥,要不弟弟陪你喝酒吧,咱们不醉不归。” “唉,从二品的工部侍郎虽然没什么实权,但也是要上朝的,你想让九哥上任第一天便缺席吗?那岂不明摆着我对皇阿玛如此安排有意见?” “难道不该有吗?”老十牛眼一瞪:“皇阿玛偏心得真是越来越过份了。” “谁让他是皇阿玛呢,十弟,没什么事你便回去吧,我想静静。” 老十无奈,却也只得离开义郡王府。途中几回想去皇宫找皇阿玛理论,可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想法。只是递了病假条子,声称自己得病了需要静养,至于出巡的任务,等年后再说吧。 康熙在乾清宫瞧着那病假条子道:“朕以为胤禟会有情绪,不想胤誐的情绪倒是更大些。” 梁九功道:“九爷十爷兄弟情深,是皇上您的福气。” “可不是么,朕的儿子们要都像他俩似的兄友弟恭,朕又何必打压胤禟。” “总有一天九爷会明白皇上的苦心的。” “明不明白的倒没什么打紧,只要他没被人拱着去争那位置才好。” 事关储君,梁九功识相地不再多言,转而给康熙奉上一杯参茶。 似乎只在一夕之间,鲜花着锦的义郡王府便门可罗雀起来,每日忙于赴宴的婉宁总算得了清闲,乐得在家中自在,她可还有好几家店要忙呢,年关将近,光理账就够她头昏眼花的了。 不过再忙也不能忘记关怀夫君,毕竟他才刚受了心伤。 婉宁不懂政事,但也明白康熙此举有打压之意,心中甚是愤慨。九阿哥这些年在西安,那可真是没少吃苦,更历了不少艰险。修缮黄河,理清遭运,剿灭青帮,哪件事是容易的?光是刺杀都不知经了多少回。 瞧着黯然神伤的丈夫,她很想叫康熙好好瞧瞧他儿子身上的伤,凭什么这么对他啊? 她端着莲子羹进了书房,却见九阿哥正伏案工作,凑近一看,上头全是账本。她不由奇道:“爷,您这干嘛呢?” “查账啊,这帮兔崽子还算不错,爷一走四年,他们也没叫爷少赚了。” “爷新官上任,怎还有空管店里?” 九阿哥嘲讽地道:“别处做得再好有什么用,还是经营自己的产业好,至少银子是实打实的。” 婉宁甚是心疼,拉了他的手:“爷,这官既然当得这么憋屈,要不咱干脆不当了吧。辞了官随着小哥的商队四处走走看看不好吗?何必在这京里受气?” “婉宁,皇子无故不能出京,爷暂时是无法带你出去玩儿了。” “这四年,我可没少玩,早赚够本了,就是觉得爷委屈。” “这也没啥,有一个老大就已经让老二阵脚大乱了,若是爷也起了来,太子只怕更加站不住脚。在老二和爷之间,皇阿玛选的永远都不会是爷。这点在回京之前,爷便想到了的。左右如今爷也算是功成名就,便是此后醉心商贾也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 婉宁一愣:“爷要重新经商?” “傻话,爷的生意又没关张,不过是多花些时间在这上头罢了。婉宁,你觉得爷弄个大清第一皇商当当怎么样?” 第338章 枕头风 不怎么样?婉宁差点大吼出声,当大清第一皇商不就又走回历史的老路了吗? 难道殊途同归,九阿哥终要为了八阿哥的大爷付出自己的身家性命不成?不!婉宁的双手紧握成拳,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婉宁,婉宁,你怎么了?”九阿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略带担忧的声音总算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婉宁费了点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奇怪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九阿哥面露狐疑之色:“就这么点事儿?” “嗯,爷你还没回答我呢。”为防他深究,婉宁赶紧转移话题。 九阿哥双手枕在脑后,往椅子上一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朝堂上没爷的立足之处,可不就只能干回老本行了嘛!” “今时不同往日,爷现在可已经是郡王了,何必再为了和皇阿玛赌气去经商呢?介时那帮御史又该要弹劾爷与民争利了。” “哪是什么民?不过是爷的生意扩张会影响到士家大族的生意罢了。” “那爷也犯不上和他们对上啊,左右咱们府里的资产已经足够丰厚,没必要再为了银钱为人诟病。” 九阿哥奇怪地看着她:“那你还开店做甚?别忘了,你赚的银子可也不少。” 婉宁登时老脸一红,继而不服气地道:“那哪儿能一样,我就那几家店,生意再好赚的也有限。再说了女子没点私房银子傍身怎么成?靠着嫡福晋那点子俸禄,不早饿死了嘛!” “哈哈,爷的错,忘了给你补助点。” “哼,知道就好。”婉宁伸出手:“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打算一月给我补多少钱啊?” 九阿哥盯着眼前嫩白的芊芊玉手笑道:“你还真要啊?” 婉宁振振有辞:“难道这不是我应得的吗?当初在西安我为您做的事可不少,靳畅他们都升官了,我就要点银钱上的补贴不过份吧?” “不过份。”九阿哥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几张银票,也没多看,直接就塞到了婉宁手里:“全赏你了。” 接过来一瞧,都是一千两面额的,婉宁顿时嘴角抽抽:“爷,您没事儿在身上带这么多钱干嘛?” “多吗?男人身上没个几千两银子怎好出门?万一给娘子看上见首饰都没银子买,可不丢人丢大发了么?”说来这都是在西安养成的毛病,那边不比京城,可不是所有商家都认识他的,无法让人直接去总督府结账。 婉宁:...... 她将钱又塞了回去:“那您还是留着上街用吧。” 九阿哥道:“莫不是嫌少?那回头爷再给你送点来。” “算了吧,我又不缺这点钱。说真的爷,以咱们的身家,赚再多钱也只是个数字罢了,钱多了还容易遭上位者忌惮。再说了,赚那么多钱,万一有人来找你借钱,借了又不还那不是给自己找难受嘛!” “爷有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么些年除了十弟还真没人找爷借过钱,而且十弟的钱不早还了嘛!”九阿哥笑了一下,自家媳妇这脑袋里装的东西怎么这么奇怪? 婉宁不服气:“咱去西安之前,大哥不就来借过吗?” “那也叫借?他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好不好?” “那日后若还有人来空手套白狼呢?爷总不能次次都叫十弟出面吧。” 九阿哥一向仗义疏财,这些年赠人的银钱都不知凡几,他不曾瞒过婉宁,但婉宁从没阻止过,如今却…… 懒散的模样瞬间消失,他坐直了身子:““婉宁,你想说什么?” 婉宁小声道:“怕别人拉爷站队。” “你是说八哥?” “嗯。” “八哥与爷一向交好,若是他能上位,于咱们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吧?为何你和十弟都如此反对?” “十弟也反对?”婉宁很是惊喜,还以为要孤军奋战呢,想不到还有个同盟。 十弟在九阿哥心中可是很有份量的,有他在,自己再多吹吹枕头风,没准九阿哥就不会跟八阿哥一起作死了。 九阿哥更郁闷了:“爷还以为你是十弟拉来做说客的呢。” 婉宁摇头:“只是不想爷掺和到这些事儿里去罢了,爷,十弟怎么说的?他看不上八哥?” “不是,他说皇阿玛最忌皇子结党,要爷当个纯臣。但八哥来找爷几回了,爷都含糊其辞地避过了这事儿,再这样下去,有伤兄弟情份啊。” “总不能为了这点子情份,赌上爷的身家性命吧,爷就算不为自己想,总也得为殊雅想想不是?” “八哥若能上位,以爷和他的交情,求一个不要让殊雅抚蒙古,应该还是可行的。可若上位的是其他阿哥,爷就不敢保证了。” 殊雅是他从小带大的闺女儿,又是跟婉宁最情浓时所生,自然不是别的女儿能比的。他可不想自己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去蒙古吃沙子。 第339章 钱哪儿去了 大清的公主和宗室女日子都不太好过,大多都逃不过远嫁的下场,康熙那么多的女儿,大多都抚了蒙古。婉宁之前是没想过这事儿,但经九阿哥这么一提,顿时为女儿担心起来。十几年后,殊雅堪堪长成,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却要去蒙古受苦,那她得多心痛啊。 若不是知道历史,婉宁没准还真会让九阿哥放手一博。可如今嘛...... “那爷有没有想过,若是八哥失败了会怎样?届时便是殊雅嫁在京中,怕她的婆家也会因为忌惮新帝而让她不得善终吧?” “八哥如今已有“贤王”之名...... “贤王?”婉宁嘲讽一笑:“爷,您这几年在西安动静颇大,修缮黄河给了百姓风调雨顺,治理漕运还了过往商船和平安宁,剿灭漕帮更让江山越发稳固。甘陕一带给您立长生牌位的不少,可也没见人称您一声贤王啊。十弟就更不用说了,他那些惩恶除奸的故事都广为人传唱了,难道不比八哥更担得这声贤王?爷,您告诉我,八哥何德何能担这名声,左不过收买人心,沽名钓誉罢了。” 九阿哥皱眉,不高兴地道:“怎么这样说八哥?” “事实而已,爷,您细想想。皇阿玛连您都防着,难不成会属意八哥上位吗?支持他还不如支持十弟呢,好歹十弟为人正直坦率,不像某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婉宁豁出去了,既然都讲了八阿哥的坏话,不如一讲到底。就算不能让九阿哥从此疏远老八,也能让他有所提防。 “八哥温润如玉,怎么就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你这都哪儿听来的流言?” “八嫂说的。” “扯蛋,表妹满心满眼都是表哥,为了他连名声都不要了,怎可能这样说他?” 婉宁耸了耸肩:“这不就是了,他为了拉拢安亲王一脉做出一副深情似海的模样,可结果嘞?恶名全让八嫂担了,他却照样儿在庄子上左拥右抱,真那么爱八嫂,能干出这事儿?我就是这么看出他两面三刀的。” 九阿哥愣住了,以前他真没觉得八哥这么干有什么不对,只当他是怕表妹闹。可如今他也经历过爱情的人了,连他这样的花间浪子都能为了婉宁守身如玉。八哥口口声声深爱表妹却在庄上养外室,他真的有那么爱表妹么? 爱情观再次碎开重塑,九阿哥整个人都有些懵懵的。 婉宁也不再出言打扰,有些事,自己看透的远比别人说透要来得深刻得多。 不管这天九阿哥经历了怎样的头脑风暴,第二日他还是早起去上朝了,只是黑眼圈颇有些严重,去了工部也有些没精打采的。 做为好哥哥,八阿哥自然要关心一二,哪知九阿哥瞧见他便想到婉宁说的那些话,一点和他聊天的兴致都没有。他怕露出端倪便寻了个借口出了工部衙门,往得意楼喝酒去了。 八阿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温润如玉的面上撕开了一道裂缝,露出几许狰狞。 这些弟弟真是越来越不好说话了,老十这样,如今老九也是这样。这些人口口声声叫他八哥,但从来就没看得起过他。母妃是辛者库出生又怎样?等着吧,总有一天,他要这些人都跪在他跟前俯首称臣。 乾清宫 四阿哥胤禛将几张欠条呈上御案:“皇阿玛,这是三哥从户部借的银子,已高达四十五万两,但他今儿又来找儿臣,说是修书所需,还要再借十万。” 康熙道:“已经花了这么多了?” “反正从儿臣手上借走的银子已经有这个数了。”四阿哥声调平静,心中却甚是不屑,养那么多幕僚,能不花钱吗?不过仕林对于文人所说的话从来都多有尊崇,特别是几个大儒。老三近来拿着国库的钱给自己拢了不少文人造势,但尚缺几分火候,他又盯上了好几位大儒。朝国库借钱八成是为了这事儿,他可不愿让他凭白沾了这好处。 康熙却想到了另一件事:“除了胤祉,皇子中可还有人朝国库借银子?” “十弟有张五万两的欠条,十四弟也借十万两,他在西山火器营研制霹雳弹,所耗不菲。” “那倒也不是很多,国库如今存银几许?” 四阿哥对这些耳熟能详,张嘴便道:“账上尚余三千二百万两有余。” “就剩这么点儿了?钱都花哪儿去了?”这几年一无战事,二无大灾,便是今年的水患,因为黄河治理得当,所费也比往年小得多。但有十阿哥这个喜欢惩恶抄家的皇子在,国库的进项可比早年多得多。细账他不清楚,但大笔的收入和支出摆在那,在康熙的盘算中,国库怎么着也该有个五千多万两才对。 四阿哥拱手道:“许多都被宗室和朝庭官员借走了。” 第340章 兴建圆明园 朝国库借钱都是惯例,哪怕四阿哥冷着张脸,也不好得罪宗室和满朝文武。加之国库丰盈,只要不触及他自己的利益,他自然乐得当好人。 不过,康熙问起来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帮他们背锅的。 即使是康熙都被惊着了,他猛然站起身来:“他们借走了近两千万两?” 四阿哥心算了一下,暗道皇阿玛好生厉害,态度便更加恭敬了几分:“皇阿玛英明,差不离便是这个数了。” 康熙走下御案,在书房中踱了半圈:“这样,你把国库外借的银钱好生算算,将数额报到朕这儿来。” 四阿哥一惊:“皇阿玛是打算追回国库借款吗?” 这可得想个名目才好追回,康熙摆摆手:“此事先莫声张,你若觉得工程量太大,只叫胤祥帮你便是。” “儿臣明白。” “下去吧,朕得好生想想。” 四阿哥退了出去,康熙想了半晌:“梁九功。” “奴才在。” “去将雷金玉召来。” 雷金玉,字良生,祖籍江西南康府,乃清代建筑世家样式雷的第二代传人。子承父业在营造所供职,属内务府包衣旗。营造畅春园时被当工匠挑走,后因技术超群受到康熙赞誉,并因此得赏了七品官衔,自此誉满京城。 已近天命之年的雷金玉沉迷于各种建筑设计,因善绘园林山水,身上带着墨香,比之匠人,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文人。 “微臣雷金玉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不必如此多礼,朕传你来就想问问,朕要你绘的圆明园图纸如何了?” “已完成十之八九,只等皇上有空再敲定些许细节便能完工。” “甚好,爱卿可有将图纸带来。” 雷金玉来得匆忙,自是摇头。康熙却道:“朕现在便有空,爱卿这便回去取吧。” 天子有命,小小七品官哪有不从之理。雷金玉一边出宫一边大骂自己猪脑子,皇上就交给他这么一件事,召他入宫除了这还能有啥事?他居然连图纸都不带,活该要多跑一趟。 好在皇上体贴,还给他备了马车,不然跑断老腿都怨不得旁人。 不多时,雷金玉就取来了图纸,巨大的图纸铺开。充满江南园林气息的一座园林便跃然纸上,康熙看得甚是满意。今年南巡回来,他便觉得京城该有一座那样的园子,因此召了雷金玉设计图纸,想不到时机刚好,如今这图纸还能派上另一个用场。 当日,君臣两在书房商谈到深夜,小小的一个七品官甚是有幸地在乾清宫中睡了一晚。 几日后的早朝,康熙在金銮殿上宣布,他要在西郊兴建皇家园林圆明园,着户部准备银子,工部全力配合督造。 四阿哥心中一突,抬头去看康熙,却见他一派平静地坐在龙椅上问:“兴建皇家园林乃是大事,还需专人管理才好,众爱卿觉得谁最合适?” 圣旨都下了,这皇家园林显然非建不可。但仍有愣头青御史按捺不住:“皇上,大兴土木乃劳民伤财之举,还请皇上三思。” 康熙问道:“四阿哥,国库如今已经穷到连一座园子都建不起了吗?” 四阿哥总算确定了皇上的心意,心中大定,当下便跪了下去:“回皇阿玛,如今国库存银颇丰,建一座园子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朝中许多官员及宗室子弟欠了国库不少银子,还需将这些欠款一一追回才行。” 康熙沉吟片刻:“那此事便罢了吧,总不好因朕要建园子就叫众卿家还钱。” 庄亲王最是懂事,当即便拱手道:“皇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臣认为皇上应下旨追讨国库欠款。”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众臣总算明白皇上为什么突然要兴建皇家园林了,原来此举还跟自身息息相关啊。本朝向国库借款蔚然成风,有头有脸的还真没几个不欠国库钱的,不过是欠多欠少的问题罢了。欠得少的无所谓,欠得多的那是立刻就急了。 可人庄亲王都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不成他们还能力劝康熙不要建园子不成? 虽然皇上也说了这么一嘴,但圣旨都下了,谁还能把那随口的一句话当真啊? 果然,康熙紧接着便问道:“那庄亲王觉得此事该由谁来办?” 老十嘿嘿一笑:“皇阿玛,这还要问吗?讨钱这事儿儿臣最是在行,当然该交给儿臣来办了。” 这差使能把文武百官得罪个遍,可事办成了,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那肯定是能大增。老十这些年得罪人的事没少做,可照样混得风声水起的,不就是入了皇阿玛的眼嘛? 四阿哥迅速分析了一番,也跟着请旨道:“皇阿玛,儿臣监管户部,既是户部的欠款,自然该交给儿臣才是。” 第341章 谁去讨债 老十道:“四哥,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使啊,你来做不太合适吧?” “十弟说笑了,欠债的不是皇室宗亲便是文武百官,大家都是要脸面的,想来不会做出欠债不还的事儿来,何来得罪人之说?” 满朝文武顿时涨红了脸。 借了钱的还真没打算还。 四阿哥和老十吵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能跪请康熙决断。但康熙却道:“既然僵持不下,那便容后再议吧。朕这么多个儿子,总不能只叫你们两个出力不是?” 散朝之后,四阿哥推了十三喝茶的邀请,匆匆回府去寻邬思道讨主意。 老十则跑得比兔子都快,诺敏说了今儿想吃城东果脯店的酸梅子,他得紧着去买回来才是。 九阿哥不想他接这得罪人的差使,便想劝劝,结果紧赶慢赶愣是没追上人。到了十贝勒府才知道,他压根儿就没回来。周管家很是懂事地道:“九爷,十爷没准一会儿就回来了,不如您进来等等?十爷能去的地方左右就那么几个,奴才着人去通报一声,您看可行?” “也好,那就劳烦周管家了。”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若是十爷知道奴才没招待好九爷,那才要吃挂落呢,九爷请。” 九阿哥对老十家熟悉得很,见周管家把他领到花厅里也没多言,只是就着丫环送来的茶水皱了皱眉,十弟在这些风雅之物面前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这茶也好意思入口? 看来回去后得给他送点过来,省得他招待客人时丢人。 一等二等,没等来老十,却等来了八阿哥。 “九弟,你也是来劝十弟的?” “可不是嘛,十弟那个性子,本来就得罪了不少人。若再接了这差使,怕是这京城就没他的立锥之地了。” “我也担心这个,欠债的那些人,不是皇亲就是功臣,到时一哭二闹三上吊,这钱怕是不好讨。” 九阿哥点点头:“八哥,那你一会儿帮着好生劝劝,你读书好,说得来那些大道理,搬出来给十弟讲讲。” 哥俩聊着怎么劝老十打消接这差使的念头,那边老十拎着一包酸梅子也回了府。 周管家忙迎了上去:“十爷,您可算回来了。” 老十顿时紧张道:“怎么,莫不是福晋又不舒服了?请了太医没有,爷这就去看看。”说着撒腿便想跑,周管家好悬才拉住他的一片衣角:“十爷十爷,福晋没事儿,是八爷和九爷来了,他二位在花厅等您好一会儿了,您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吓我一跳,老周下回说话咱能不啰嗦么?直奔主题成不成?” 周管客觉得自己好冤,哪里是他啰嗦,分明是十爷太会脑补好不好?他啥都没说,他就能联想到福晋出事儿上,也是绝了。 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吐槽。 老十将那包酸梅子交给管家,让他送去给诺敏,自己则去了花厅:“哎呀,今儿刮的什么风啊,竟把两位哥哥都给吹来了。” “多管闲事儿的风呗。”九阿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十弟,你怎么想的?那差事打眼一瞧就知道特别得罪人,你倒好,还上赶着去,怎么着,你这是得罪人上瘾了?” “得罪就得罪呗,爷还怕了他们不成?九哥你真是的,早朝时也不帮弟弟说项说项,那差使差点就叫四哥给抢去了。” 八阿哥道:“十弟,四哥本就管着户部,此事由他出面才名正言顺不是?” 老十牛眼一瞪:“胡说,谁不知道爷这些年四处抄家,那国库里的银子多是爷弄回来的,凭什么叫那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借去就不还啊?哼,这回爷非叫他们全吐出来不可。” “十弟,你别犯倔。” 对着八阿哥和九阿哥同款担心的表情,老十叹了口气:“唉,八哥九哥,我给你们透个底吧。如今诺敏怀了孕,爷放心不下,不想出京,所以才向皇阿码讨这么个差使。只要有事儿做,皇阿玛就不会叫我出京了。” 哥儿俩的下巴差点一起掉下来。 九阿哥愣了许久方道:“就为这?” “对啊。” “难不成你以为你能讨七个月的债不成?” “嗨,先留下来嘛,这个差使办完了自然又会有别的差的。八哥九哥,你们可得帮我。再说了,我瞧着那帮子啰里吧嗦的老头不顺眼很久了,能借机跟他们干上一番多好。要是他们胆敢不还,看爷不骂得他们狗血淋头。” 八阿哥:...... 九阿哥:...... 他们怎么会跟老十这种人是兄弟?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莫不成自己平时也是这副模样的?哥俩齐齐打了个寒战。 八阿哥道:“十弟,便是想留京,也用不着非在这事儿上插一杠子啊。这样,八哥给你留意着成不成?” “怎好让八哥操劳,弟弟瞧着这差使就挺好的。” 第342章 预言帝 老十不听劝,四阿哥却是很听邬先生的,不过邬先生跟八、九阿哥的意见则完全相反:“四爷说得对,比起党派,皇上的圣意才是最重要的。如今索额图和明珠都倒了台,皇权集中在握,皇上定不需要一个怕得罪人的接班人。” “那先生的意思是赞同爷接这个差使?” “接,不但要接,还要将此事办好。” 九阿哥没劝动老十,只得无功而返,直到进了金玉满堂,神色都还透着不郁。 婉宁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接过他手上的狐裘:“爷,谁惹您生气了?” “还不是十弟?非接些得罪人的差使,死活都劝不听。” “什么差啊,十弟哪回办的差不得罪人,如今不都好好儿的吗?爷放心吧,十弟有分寸着呢。”这她看来,老十虽然瞧着鲁莽,时不时就冲动一回,但回回结果都好得出乎意料。 一次两次还能说是运气好,可这么多年过去,次次都这样,那归结于运气好就说不过去了。所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老十就是个典型。 九阿哥摆手推开她递上的茶:“这回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要去追讨国库欠款。” 婉宁瞬间就瞪大了眼睛。根据《雍正王朝》,康熙四十六年,黄河水患,赈灾银两不足,国库空虚,康熙这才下令追讨欠款。可如今的康熙四十六年,黄河水患已控制在最小的范围之内,所费的赈灾银陕甘衙门自己便承担了,根本没动用到国库。且十阿哥与历史上的草包十阿哥完全不同,他这些年四处惩奸除恶,抄得的银两数目巨大,国库怎么会缺钱?” 九阿哥见人久久没有回应,回头一看,便瞧见了婉宁满脸惊鄂的模样,不由奇怪道:“你这么吃惊作甚?” 婉宁不可思议地道:“国库怎么会缺钱?” “皇阿玛说要建造皇家园林。” “国库的钱不够?皇阿玛难不成要建圆明园么?” 这下轮到九阿哥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是圆明园?” 婉宁:...... 她不知道啊,她就这么随口一说。 作为一个历史盲,她对清代仅有的知识全都来自于小说和电视剧,哪会知道圆明园是什么时候开建的啊? 不过,再是历史盲,婉宁也知道圆明园的结局。 八国联军侵华时,这座无比辉煌的黄家园林被抢掠一空后,最终被付之一炬。她曾见过圆明园的遗址,从那些废墟中也能窥见这座园林曾经的奢华和雅致。 想到它的结局,婉宁脱口而出:“爷,这园子能不建吗?” 九阿哥奇怪地看着她:“说什么胡话呢,皇阿玛圣旨都下了。再说了,国库还真不缺建那一座园子的钱,依爷所见,皇阿玛就是寻个由头,想追回欠款罢了。也不知这群王八羔子到底借了多少,竟让一向宽容的皇阿玛也动了怒。” “终归劳民伤财。” “又不征民役,给够工钱于民也不算坏事儿。成了,你别管了,咱们自己想买别苑都立刻就买了,还不兴皇阿玛也奢侈一回么?”九阿哥就没把这当回事儿,他担心的是他十弟为此得罪人:“婉宁,你与其想这个,不如去跟诺敏说道说道,让她也劝劝十弟。真将京里的人都得罪全了,日后朝中怕是连个帮他说话的都没有。” 婉宁胸有成竹:“放心,这事儿落不到十弟头上。” 九阿哥:“......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事儿是老四的啊,婉宁自知失言,赶紧描补:“我只是觉得皇阿玛应该会让四哥去办这事儿。” “为什么?” 她哪儿知道? 婉宁落荒而逃的心都有了,但看着九阿哥灼灼盯人的目光,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忽悠:“在其位谋其政,四哥管着户部,此事自然非他莫属。” 九阿哥摇头:“早朝时,四哥也这么说过,但皇阿玛还是没应。” “那我就不知道了。”婉宁两手一摊,给了他一个冰冷的后背,在九阿哥看不到的地方,一滴冷汗从额头上滴了下来。 九阿哥满脸狐疑,她刚刚说皇阿玛会让四哥办这事儿时,可是有把握得很呐。总觉得自家媳妇知道些什么,就是不知道她为何不肯说。 第343章 老十献礼 不两日,圣旨就下来了,这得罪人的差使果然落在了老四手上。当日下朝,四阿哥便拿了账册,准备追缴库银。 还真被婉宁给说中了啊,九阿哥连安慰落寞的十弟都顾不上,匆匆赶回家便开始拷问媳妇:“婉宁,前几天你便说最终会是四阿哥接这差使,你老实告诉爷,是不是有什么爷都不知道的消息路子?” “爷,我真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就应验了呢?” “随口一说就说中了皇阿玛的心思,你唬谁呢?” “不相信也没办法啊,要不爷您把我绑了,送慎刑司里去审审?” “越说越离谱了,爷还能让人给你上刑不成?” “那不就结了。”婉宁揣着暖袖离开,心中暗暗警告自己下回说话一定要过脑子。 胤禟拽着她的手臂把人拉回来:“婉宁,你别闹。爷是担心你,你不会是往乾清宫插人了吧?” 婉宁一脸见鬼的表情:“爷,您可真瞧得起我。” 胤禟也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别说她,便是他自己都做不到。他深呼吸一口气:“总之你要记住,咱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爷不追究你这消息来源,但万一有什么问题,你可一定要提前告诉爷。” 婉宁无奈脸:“爷,我真的就是随口说说啊,你能不这么疑神疑鬼的么?最多以后我不猜了成不成?” “那还是猜猜吧,万一又猜中了呢?” “猜中又没奖,还惹得您这般猜疑,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干呢。” 胤禟:...... 媳妇一口咬定只是随口一说,胤禟便是再怀疑也不能真将她绑去审讯,也只得说服自己她就是蒙的。 但是能蒙中皇阿玛的心思,这本事可不小啊,难不成自己娶的还是个女诸葛? 四阿哥胤禛得偿所愿,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誓要在康熙心中留下一个不畏权贵,敢得罪人的铁面无私形象。老十则很是不爽,气呼呼地进乾清宫找康熙理论:“皇阿玛,这差使凭什么给四哥不给儿臣啊,儿臣难道不能胜任吗?” 康熙抬了抬眼皮:“怎么,还嫌在地方上得罪的人不够,非得把京官也得罪个遍才罢休是吧?” “得罪就得罪,儿子可从不怕得罪这起子小人。国库里头的银子儿子冒了多少艰险才从那些贪官污吏手里抄出来,凭什么全给这帮蛀虫借去啊。四哥虽然有张冰块脸,但未必有儿子这雷霆手段。”老十把胸脯拍得嘭嘭响:“您把这差使交给儿子,保管给您办得妥妥的。” “行了,朕知道你有这心,但朕二十多个儿子呢,总不能专门指着你一个去得罪人。” “皇阿玛?”老十顿时感动了,原来皇阿玛如此安排都是为了他。他立时打蛇随棍上:“那儿子要留在京里瞧着,四哥要是不行,儿子再上。” 康熙翻了个白眼:“你那点子心思当朕不知道呢,不就是想留在京里陪媳妇嘛,我爱新觉罗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情种?左右要过年了,你便安心陪你媳妇过个年,过完年你去江南再走一圈。” “皇阿玛,那边事儿急不?要是不急的话,儿臣想等诺敏生了再走。” “哐。”康熙手边的青釉彩陶杯连茶带杯砸到了他头上,泼得他满头满脸的茶水。老十郁闷地抹了把脸,沾得一手茶叶。连带着头脸的茶叶片,瞧着甚是滑稽。 但他仍道:“皇阿玛,诺敏胆小得很,儿子若出了京,她没了主心骨,万一出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康熙又朝他扔了个镇纸:“你媳妇还叫胆小,那这京里还有胆大的妇人么?什么她离不得你,朕瞧是你离不得她才是。堂堂十贝勒,为个女人连差都不想办了,你怎么不把你媳妇拴裤腰带上?滚,年后你要不去江南,以后就永远不要办差,呆在府里陪你的媳妇吧。” 大冬天的穿得多,隔着厚厚的衣服,那镇纸砸过来老十都没觉着痛。倒是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之后,老十一阵心疼。 乾清宫里可都是好东西啊,说摔就这么摔了,皇阿玛可真够败家的。 为了不让皇阿玛接着败下去,老十赶紧应下年后去江南的差使,麻溜地跪了安。 一个时辰后,他从地摊上买了套唐三彩又进了乾清宫:“皇阿玛,儿臣给您送礼来啦。” 地摊嘛,精致的包装自是没有的。几个摆件就那么随意地装在一个袋子里。康熙何曾收过这般粗陋的礼,对着那套假得不能再假的唐三彩左瞧右瞧,总觉得这该是有什么玄机,只可惜他没能瞧出来。 胤誐就是再不着调,也不能送套假的来糊弄朕嘛!康熙如是想到。 第344章 父子亲情 坚信自己君父威严的康熙咳了一声:“胤誐,你巴巴地送了这么套东西来,可是有什么说头?” “有有有,这套东西特别耐摔,且声音倍儿脆。皇阿玛,儿臣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拿瓷器出气,可回过神来却又心疼不已,便淘了不少便宜货,这唐三彩可是其中翘楚。价格低,声音脆,简直是出气的绝佳好物。皇阿玛,儿子建议您让奴才大量采买,就摆在您的案头,瞧谁不顺眼就砸一个,保准半点都不会心疼,还能给您的私库省下大笔银子......” 老十不知死活地喋喋不休,半点没注意到他敬爱的皇阿玛额前的青筋已经在跳动。 最后,这套老十献上的唐三彩全数用到了老十身上,他被康熙砸出了乾清宫,一路抱头鼠窜。 而屋里的康熙则哼了一声:“不错,这声音的确挺脆的。” 梁九功没忍住笑出了声儿:“皇上,十爷这是......” “臭小子故意气朕呢,这会定不知躲在哪个角落乐呵。你照着这唐三彩买个十套八套回来,这逆子不教训是不行了。” 梁九功:...... 所以您为何最终还是顺了这逆子的意? 康熙所料不错,抱头鼠窜的老十一出乾清宫范围就乐呵开了,正好瞧见他九哥从坤翊宫的方向走来,立刻上前揽着他的肩膀,哥俩好地道:“九哥,你指定不知道我刚刚干了件什么样的大事儿。” 胤禟瞧着他来时的方向:“你不会又惹皇阿玛生气了吧?” “哈哈,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九哥也。我给皇阿玛献了套地摊货......”巴拉巴拉把他适才的丰功伟绩一番夸:“哎哟喂九哥,你是没瞧见皇阿玛那脸色,嘿嘿嘿,弟弟我可算是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九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十弟,你胆子怎么越发大了?那是君父啊,你当那是平常人家的阿玛呢?” 老十嘀咕道:“反正我是他儿子没错啊,他总不能因为这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折腾我吧?唉九哥,皇阿玛让我年后就下江南,可诺敏那时节还没生呢,你帮我想个折,让皇阿玛把这差使给别人成不?” “别胡闹,等等,你这番话不会也跟皇阿玛说了吧?” “说了,皇阿玛说我年后要不出发,就将我一撸到底,让我彻底在家陪媳妇。九哥,你说皇阿玛怎么能这么不近人情呢?” 胤禟敲开他脑袋瞧瞧的心都有了,头疼道:“行了,九哥知道你跟十弟妹伉俪情深,放不下心,但是好男儿志在四方,怎能因为一个内宅妇人就连差都不好好办了?” 老十道:“我这不是担心嘛,都说生产是妇人的一道坎。诺敏这是头胎,她的额娘嫂子又都不在京城。出了事就那几个蒙古奴才管什么用,万一难产,那起子奴才肯定保小不保大,那我可怎么办?” 胤禟想到婉宁生产时的哭喊,顿时理解了老十的心。 他想了想:“要不你跟皇阿玛说说,提早去办差,这样也好赶在十弟妹生产时回来?实在不行,不还有九哥我嘛,到时有我坐镇,便是真有那万一,定不会让奴才们胡来的。” “可诺敏现在还不到三个月,也很关键啊。” “十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那成吧,明儿弟弟便去找皇阿玛说道说道,瞧瞧江南那边到底是个什么差使?” “你怎么不现在去?” “唉,皇阿玛刚被我那套地摊货气得不轻,这会儿进去那不是找打嘛,明儿等他气消了再说。” 胤禟颇有几分羡慕,十弟是真拿皇阿玛当普通阿玛看啊。连地摊货都敢献,这跟那些普通父子都没什么区别了吧,偏皇阿玛还就都纵容了。说起来,太子之后,皇阿玛最疼的就是十弟了吧。 他猛然想起婉宁那句“支持八哥还不如支持十弟”的话,一时忍不住又陷入了沉思。 难道...... 可抬头看到一心担忧媳妇的十弟,他又很快打翻了这个想法。先不说十弟这狗脾气,便是他那只独宠一人的劲头,就不适合当帝皇。后宫三千,可不止是享受那般简单,那还牵扯到朝堂,要平衡党争什么的...... 老十全然不知他九哥经历了什么头脑风暴:“九哥,左右无事,不如中午去得意楼吃饭吧。” “怎么?不用回家陪媳妇了?” “唉,诺敏不知咋滴开始孕吐了,别说吃,闻到肉味儿都吐得厉害,弟弟我都素了两天了,今儿可得在外头填了五脏庙再回去。” 胤禟很是大方:“成,得意楼别的没有,但酒肉管够。” 这边哥俩儿勾肩搭背地去了酒楼,毓庆宫里的哥俩气氛就没那么好了。 太子将一份名单塞到四阿哥怀里:“老四,名单上这几人的欠款,你先给缓缓。” 第345章 打听 四阿哥眉头打成了一个结:“太子,这怕是不太合适吧?” “这有啥,不就是让你缓缓吗嘛,又不是不还了。”太子见四阿哥不接话,又道:“怎么,四弟是瞧着我这太子现在不得皇阿玛欢心了,所以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 “没有的事。”四阿哥无奈地把那纸接下。 太子这才露出了笑容,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兄弟。” 好兄弟出了毓庆宫便到户部查了账册,纸上两个人名黄体仁和肖国兴借了共五十万两银子。他对太子的身家有所了解,没觉得这是太子借的钱,便先搁至到了一边,叫来田文镜。 “田文镜,爷已在皇上面前推荐你为此次追讨欠款的帮办,你可敢跟朝庭文武百官对上?” 田文镜自然敢。 四阿哥很高兴:“很好,王公贵族的欠款我来追,文武百官就交由你来。” “臣领命。” 婉宁对于些次追讨国库欠款的事颇为关注,特意让柳青柳红去打探消息,九阿哥回府时,柳红正讲到:“那老状元陈文盛叫田文镜好一番羞辱,哭着喊着要见皇上,要告老还乡呢。” “那皇阿玛见了没?” “没,他老人家在畅春园钓鱼,说是谁也不见。” “陈文盛借了多少?” “听说是一两银子。” 婉宁屁股下沉,把软榻坐得更实了些,对上了,跟《雍正王朝》全对上了。 胤禟脱了斗蓬交给金明:“你们这干嘛呢?” 柳青柳红连忙起身行礼:“九爷吉祥。” “免礼吧。” 婉宁缓了缓才道:“这不是四哥追讨国库欠款吗?我正打听呢。” 胤禟挥手让柳青柳红退下才道:“你打听这个做甚?咱家又没欠钱。” “咱家没欠,十弟不是欠了吗?爷,要不咱给他还上吧。” 胤禟无语地看着她:“你打哪儿听来十弟欠了国库银子的?” “当年你跟我闹脾气把一百万两还给了小哥那会儿不是急得要卖得意楼嘛,那会儿十弟不就从国库借了五十万两,这钱还上了?” “你那都哪年的老黄历了,那笔钱爷又没用,当然还清了啊。再说了十弟这些年走南闯北,抄家无数,多少劫留了点当私房的,你就别瞎愁了。” 婉宁顿时松了口气,看来老十上前门大街叫卖家当的事是不会发生了。 “以后少瞎打听那些有的没的,妇人不得干政你不知道啊?小心叫御史知道了参你一本。” “要干政也得有实力啊,我就听个乐子,做生意的嘛,当然要多了解实事才成。” “少来,就你开那几个做女子生意的奶茶店蛋糕店,跟实事能扯上什么关系?再说了柳青柳红又不在官场行走,能打听到什么?你要听乐子,跟爷打听不就行了?” 婉宁立刻狗腿地递上一杯茶:“爷,我这不是怕你没时间嘛!” 胤禟看了她一眼,大马金刀地在桌前坐下。婉宁熟练地给他捏起了肩膀:“爷,这力道怎么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又想知道什么?” “听说此次协同四哥办差的姓田?” “对,田文镜,四哥从江南带回来的,据说是个孤臣。” “那是不是还有个叫李卫的?” “没听过,李卫是谁?” 婉宁一拍脑袋,她这穿的要真是《雍正王朝》李卫现在还是个半大孩子呢,她也不再纠结,嘻嘻笑道:“没,我就随口说说。” 又是随口说说?胤禟探究地看着她:“媳妇,爷发现你这随口说说很有玄机啊。” 婉宁:“......爷,您喝茶喝茶,要再来点点心不?” 胤禟:“不喝了,爷一会儿还得去得意楼一趟。” “我也要去闺秀茶坊,金环说她培养了个接班人,叫我去瞅瞅。” “接班?” “嗯,她快生了。说来她成亲的时候我没回来,想不到转眼她都要当娘了。” 闺秀茶坊与得意楼不同路,两人出了府便分道扬镳。闺秀茶坊比之四年前添了许多好玩儿的,婉宁从后世带来的五子棋赫然在列。金环穿着宽大的夹袄,比之以前丰盈不少,面色白里透红的,养得相当不错。 “奴婢给福晋请安,福晋吉祥。”说着艰难地准备行礼,婉宁哪能让她托着个大肚子做这动作,忙把她扶了起来:“卖身契都还给你了,怎还自称奴婢?” “在金环的心里,这辈子都是福晋的人。” “哎哟,这话可不能叫你家那位听到,不然非跟我拼命不可。” 金环柳眉倒竖:“他敢?” 第346章 隆科多卖刀 众人一通笑闹寒暄之后,金环将一个眉眼清秀的妇人拉到跟前:“福晋,这是我家大姑子,从小跟着相公学字,算术亦是极好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她帮忙,不然这店里还真忙不过来。” 婉宁早听过她这大姑子的事儿了,所嫁非人,如今被体弃在家,带着个四岁的女儿过活。早前便到了店里帮忙,婉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觉得差不离是个老实人,便问道:“你就打算让她接班吗?” 金环道:“是代班,等我坐完月子,就会回来的。” 婉宁笑道:“生孩子都只给你一个月假,那我这东家可就太抠了。左右店里有人帮你顾着,你就在家歇歇吧,若是你大姑子能胜任,你就多生几个娃再回来也是可以的。” 胜任怕是不行,不过有金环在背后指导着,也差不了太多。毕竟这家茶坊已经运转多年,早有了它运作的体系。 金环未必找不到人接班,只是她也得考虑,若等她生完孩子,接她班的人是否愿意退位让贤。婉宁不介意她有这么点小心思,毕竟事关生计嘛,只要对店里影响不大,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金环脸红了一瞬,却没有推辞:“多谢福晋体恤。” 一直崩着跟弦的大姑子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多谢福晋,福晋的大恩大德,小妇人没齿难忘,一定会好好干的。” “快起来吧,哪就称得上大恩大德,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妇人名叫薛子兰,福晋叫我小薛便是。” 婉宁点点头,让她自己跟金环交接。 看着薛子兰眼中感激的光,婉宁不是很适应,交待一番便出了门。一个工作而已,这在后世随手可得的东西,在这封建时代却难如登天。说到底,女人还是被压迫得太狠了些。 可惜她能做的有限。 出了闺秀茶坊,婉宁瞅着今儿太阳不错,便不想坐马车,领着柳红和秋霜在街上漫步,走着走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唤她:“宁宁,这儿呢。” 声音很是熟悉,婉宁惊喜回头,果见她小哥哲羽正倚在一家当铺门前冲她笑。 已经二十四岁的哲羽仍是风.流俊俏的模样,但走在街上已引不起良家女子的注目了,倒是有不少小.寡妇和暗门子朝他扔手绢香包。只可惜他挑得很,一般的艳.遇根本引不起他的兴趣。 马佳氏为了他的婚事简直操碎了心,婉宁偶尔也会想,到底得是个怎样的女人才能收了她小哥这妖孽。 她乐呵呵地走过去:“小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儿晚上刚到,这大冷的天可把我给冻死了。宁宁,你回去跟九爷说说,让他心疼心疼我这大舅子,冰天雪地的还叫我给他跑生意可太不人道了,再没下回了啊。” “小哥辛苦了,这回你跑哪儿了?” “嘿,小哥去外域跑了圈儿,得了不少好东西,来来来,小哥带你去挑挑。我跟你说,西域的宝石可比咱这边的漂亮璀璨多了......“ 婉宁对宝石没多大兴趣,但这不妨碍她去瞅瞅,当即就跟哲羽上了楼。 兄妹俩还没走完楼梯,就见一个人抱着个盒子走了进来。 来人四十岁左右,身材精瘦,穿着件半旧的马褂,耷拉着脸叫人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觉他的面色特别凄苦。哲羽顿住脚步,小声道:“这不是董鄂婉清的公公隆科多吗?他怎么跑到当铺来了?” 隆科多!婉宁震惊了,眼前这个看着颇为落魄狼狈的男人居然是十几年后位及人臣的隆科多?要是没记错的话,康熙的传位圣旨可就是从这位手里出来的啊。 她对董鄂婉清不怎么待见,但对隆科多却不得不待见。 楼下的隆科多根本不知道楼上有人看着他,摸了摸那个盒子,狠狠心往窗口一递:“当了。” “隆大爷,您又来了啊?哟,这回这刀可是好东西啊,您舍得?” “废话少说,当多少?” “这要看您是死当还是活当了。”掌柜的笑得一脸和气:“规矩您是知道的,死当跟活当的钱那可差得多呢。” “活当多少,死当又是多少?” “活当嘛,一千两顶天了。死当的话,倒是可以给您算五千两银子。” 隆科多道:“我只要三千两就好,你给我算活当成不成?我这刀还是当年跟着皇上打葛尔丹时,皇上亲赐的呢。” 掌柜的:“隆大爷,您这不是叫小的为难嘛,这当铺有当铺的规矩不是?小的可做不了这个主。” “做不了主你不会去请示做得了主的人吗?眼前这是谁啊?那是六小姐的公公,咱们董鄂府的亲家,你也这么怠慢?”婉宁一手将哲羽推进房间,然后从楼梯上现了身:“亲家,真对不住,我小哥随商队出了京,这些个下人是越发无法无天了。” 第347章 结交 隆科多来当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掌柜的说话挺客气,但他还真没受过这般礼遇。 他虽不认识婉宁,但瞧着她的衣裳做派也猜出了一二,便拱手行礼道:“是九福晋吧?” 婉宁笑着点点头:“亲家这是遇到甚难处了?” “唉。”隆科多叹口气,瞄瞄掌柜的。 掌柜的很是知趣,立刻请他们进内室详谈。男女独处一室自是不行,婉宁把柳红给带了进去。 隆科多品尝着有段时间没喝到过的上等庐山云雾,心酸不已:“九福晋,不怕您笑话,打从前年我被撤了职便一直赋闲在家。好在还有些家产,日子紧巴紧巴倒也能过。可谁想到,朝庭突然开始追债了呢,十天内凑不齐就得抄家,这一时间我上哪挪这三千两银子去?” 婉宁轻轻吹着杯里的茶叶:“不是还有国公爷吗?您没去找他?” “别提啦!”隆科多摆摆手一脸心酸:“唉,过继出去的儿子哪还算儿子呀。昨儿陈文盛那老状元都被田文镜羞辱得抬不起头,我寻思着这钱不还怕是不行,便上门求去了,结果你猜怎么滴,我连国公府的门都没进去,五百两银子就给我打发了。我在他眼里怕是跟个叫花子也没差多少。” 婉宁完全不知道还有这隐情,但这不妨碍她跟隆科多共情,一巴掌拍到桌上:“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国公爷也太过份了。不就几千两银子吗?那偌大的国公府还能拿不出不成?过继出去的儿子就不是儿子啦?亲家,这刀呢,你拿回去,我叫掌柜的给你支五千两银子,您先应个急。改天若再有难处,您也别去那国公府了,上我那闺秀茶坊去递个话便是。” 隆科多给惊着了,九福晋这也太大方了吧? 可那董鄂婉清不是说她这姐姐翻脸不认人抠得要死吗?如今看来,完全不是那回事儿啊。他道:“九福晋,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但银钱上还是能帮您一二的。大不了等您翻身了再还我便是了。” “你觉得我还能翻身?” “那当然,谁还没个不如意的时候啊,亲家您别灰心,是金子总要发光,您这样的人才,皇阿玛舍不得的。” 隆科多感动不已:“那就承您吉言啦。” 婉宁叫掌柜的拿了五千两银票递到隆科多手里,亲自将他送出了门。隆科多压低声音:”九福晋,您就这样从您小哥店里拿钱,没关系吗? “我小哥可疼我了,漫说五千两,便是五万两他也没二话的。再说了,我也不差钱,回头还他便是。”一派天真好骗的模样。 隆科多点点头,又说了些多谢的话,这才提步离开。 婉宁转身回头,便撞上了一堵肉墙,打眼一瞧,她的小哥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说说吧,你对这隆科多这么热情做甚,可别告诉小哥,你是看在婉清的面子上。” “可不就是看在婉清的面儿上嘛,怎么说也是亲家嘛,她要是过得不好,咱们家的名声也不好听。” “你就扯吧,漫说你跟董鄂婉清不和,就算你俩姐妹情深,她一个庶子的小妾谈得上什么脸面?你这钱给她不比给隆科多好得多。” 婉宁嘿嘿嘿。 哲羽敲敲她的头:“说,别企图蒙混过关。” “大概是觉得以后隆科多会翻身吧,我这也算提前投资了。” 哲羽压根儿就不信:“你一个郡王嫡福晋,隆科多便是翻身了也是在外行走的,与你能有多大的关系?” 婉宁两手一摊:“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啊!小哥,不是还要去看西域物件吗?快走吧,一会儿天都该黑了。” 隆科多拿着宝刀回家,便见爱妾四儿正倚门而望,见到她便飞快地奔了过来:“相公,刀没卖出去吗?可是价格不合适?” “当铺要死当,我没舍得。” “妾身也舍不得,这可是御赐之物呢,能当传家宝的。妾身今儿整理出了一批首饰,要不您拿到当铺去瞧瞧吧,虽然款式旧了,但份量足着呢,想来应值些钱的。” 隆科多摸着她柔软的长发:“不用了,今儿碰上亲家,她给借了五千两银子。” 李四儿毛都竖起来了:“范家的人?” 范家是隆科多嫡妻的娘家。 隆科多道:“想什么呢?自打元娘去世以后,范家便恨我入骨。见我落魄,没踩上几脚就不错了,怎还可能施以援手。这钱是玉柱的小妾,婉娘的姐姐借的。” “董鄂氏的姐姐?九福晋?” “不然还有哪个?人亲家挺客气的,你让玉柱对她好点儿,日后没准还有再求上门的时候呢。” 李四儿当面应下,转身就恨得磨起了牙。小贱蹄子,早先叫她去娘家借钱,她百般推托,还说她嫡姐多么的无情抠门,敢情全在骗自己啊。 哼,等老爷缓过来,看她怎么收拾她。 第348章 慷他人之慨 追缴国库欠款之事很快搅得满城风雨,不需婉宁特地打听,源源不断的消息便已传了出来。 继陈文盛之后,金陵副将马国成也被揪了出来,因出言不逊被扒了官服最后被四阿哥提溜到了直郡王跟前。这年头,为了融入官场,谁还没点儿负债啊,瞧着体面尽失的陈文盛和马国成,百官也有些慌了。 这个田文镜就是块垫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背后又有圣旨和四阿哥给他撑腰,说话那叫一个不留情面,怪不得当初在江南混不下去。 诚郡王胤祉东拼西凑可算还上了五十万两银子,当着皇亲国戚和文武百官的面交给胤禛,全程崩着张脸,不像还钱的,倒像是施舍的。就这也把四阿哥感动坏了,心道有老三带了这头,后头的债该好催了吧。 结果,转头就被太子请进了东宫。 “好你个老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前脚答应我让我那几个人的债缓缓,转头就把人给捅出来。你究竟安的什么说啊你?” 四阿哥一头雾水,二哥也不叫了:“太子爷,您这突然把我找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冲我发火,总得有个由头吧?谁把你的人捅出来了?” “田文镜都把黄体仁和肖国兴叫去逼债了,你还跟我装什么啊?” “有这回事?” 太子道:“事儿都发生了,你跟我装什么傻?我知道,你不就是瞧着我这个太子落魄了,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吗?怎么滴,你也想投奔老大啊?告诉你,他还不定有那命。” 四阿哥大声道:“二哥,这事儿我不知道,没法给你回话。但是我胤禛的为人你是知道的,从来都按着朝庭的章法办事。前头昧着良心地应了你让那几人缓缓,为的不就是你这太子的体面吗?今儿你也给我一个话,这两人借的五十万两银子跟您有什么关系,你要这样帮他们。” 太子哼了一声:“告诉你也无妨,那钱是本太子借的,不过是叫他们俩出面而已。” 胤禛惊了:“您借的?您借这么多钱做甚?” “不缺钱谁借钱啊,当然是急用啊。” “扯蛋,二哥你当太子这么多年,发展了那许多的势力,你会缺钱?” “谁会嫌钱多啊?再说了,老九在西安那么一搞,你知道本太子少了多少进项吗?老十也是专门克我的,这几年抄的大臣家有一多半是我的人,我能不缺钱吗?” “太子,您养的人怎么竟是些巨贪?我也不管你了,这两人既然被捅了出来,那他们就得还钱。” 四阿哥失望不已,大踏步便出了毓庆宫,太子气得摔了茶盏,却无济于事。 五十万两他倒不至于拿不出来,可谁愿意把自己的钱往外掏呢,看来还是要再想想法子才成。 刚晴了两天,鹅毛般的雪花便又飘了起来。 婉宁怕冷,在烧了地龙地屋里围着碳火取暖,轻易都懒得出门。 但隔壁的八贝勒府却是门庭若市,一拨又一拨地老臣不时地来讨主意,而十有八九,他们要把九阿哥也拉上,婉宁瞧着九阿哥天天被耗在八贝勒府里,跟一帮八爷党混着,简直心急如焚,搬家的心都有了。 康熙怎么就叫自家跟老八做了邻居呢,跟老十当邻居多好。 说老十老十到,婉宁听得管家报告,赶紧揣着暖袖去了花厅。 “给九嫂请安。”老十给她行了个礼,便火急火燎地道:“九嫂,九哥这天天往八哥府上跑也不是事儿啊,你快寻个由头去把他叫回来。我的人刚来回话了,说那帮人正管九哥借钱呢。王八羔子,居然逼着九哥给他们出这笔钱。” 婉宁一愣:“这关爷什么事儿?他们欠国库的钱凭什么叫爷出?” “哼,老八想要收买人心呗。就会慷他人之慨,这事儿弟弟不好出面,不然我那探子就暴露了。九嫂,其他的等九哥回来再说,他要真应下了出这钱,那就彻底搅进八哥这滩浑水里了。” 那是绝对不行滴,婉宁脚下一个踉跄,得亏白露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但脚踝仍传来了一阵钻心的疼痛。 得,这下由头都不用找了。 柳红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第349章 老八的处境 八贝勒府的大门守得很严,门房鼻孔朝天,压根儿就不把柳红放在眼里:“九爷正在里头同和各位大人议事呢,柳红姑娘还是等会儿再来吧。” 柳红双手往腰间一插,当年流浪江湖的匪气便出来了:“听清楚了没,我家福晋摔伤了,你不让我跟我家爷通报,怎么滴,出了事你负责吗?” “女人家家就是娇气,她们的事再大能大过爷们儿的正事?你与其在这跟我辩,不如赶紧去请太医。” “没主子领着,你进得去宫门啊?” “那是你家主子没本事,我们家福晋别说摔伤,就是擦破点皮,也照样用得起宫庭御药。”门房骄傲得很,头抬得越发高昂,恨不能用鼻孔睥睨天下,瞧得柳红手痒痒的,只想往上头插两根大葱,叫他装相。 可惜手里没有大葱。 嘿,这要真只是个门房,她就在街头倒立三天。柳红眯了眯眼睛,骤然出手,一拳捣向他的眼睛。门房反应也不慢,侧头堪堪躲过,回手便想出招。可惜柳红毫不恋战,瞅着空隙就往里跑了,一边跑还一边喊:“九爷,不好了,福晋出事儿了......“ 九阿哥正在跟一群人打太极,眼瞧着八阿哥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模样,心中亦憋了一股郁气。八哥这什么意思,拿他当冤大头吗?这些人哪个是真还不上钱的?不就是打量着法不责众想赖账? 他慢条斯礼地喝着茶,人问一句,他答一句就是不答应出钱。时间一长,他也烦躁得很,正想着要不要花钱免灾的时候,柳红的声音响起来了。 啧,果然还是媳妇英明,他豁然起身:“诸位,胤禟有事先行一步,此事容后再议。” 一白胡子老头倚老卖老地压住他:“哎哎哎,九爷,这内宅妇人最不能娇惯,爷们儿议事的时候居然都敢打扰,依老臣看,还是不理的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啊。” 九阿哥似笑非笑地拂开他的手:“张大人养不起妻儿,我胤禟还是养得起的,告辞。” 劝归劝,说归说,张大人都被拂了面子,其他人也就没敢再拦他,八阿哥追着他跑出:“九弟,你别担心,许只是有些头疼脑热。” 胤禟头一回对八阿哥冷了脸:“八哥,今儿的事,我等着你给我个交代。” 出得大门,门房对着柳红怒目而视,柳红不客气地瞪了回去,瞪什么瞪,当你姑奶奶很想进你这破门吗? 二人转进自家大门,胤禟便开口问道:“福晋真出事儿了?” “没,是十爷让福晋寻个由头去唤您回来的。” “十弟来了?” “嗯,正在书房等您,秦先生也已经在里头了。”福晋交代过,大事要紧,她脚扭伤的事压后再说。 胤禟松了口气,转过脚跟朝书房走去。 还未进屋,老十便不满地嚷嚷开了:“九哥,都跟你说多少次了,让你离八哥远点,你怎么就是不听啊?叫皇阿玛知道你跟八哥裹这么紧,你就等着在工部蹉跎一辈子吧。” “八哥就在隔壁,唤我过去我总不能不应吧?” “你就不能寻个由头躲出去?今儿那帮老家伙逼你借钱你没应下吧?” 胤禟无语:“你真当你九哥傻啊,国库的钱他们都想赖账,借了他们那爷的银子不都得打水漂?” “哼,你明白就好。” 秦先生含笑道:“十爷放心,九爷心里有分寸的。” 老十有些颓丧:“秦先生,我知道九哥心里有谱,但你也知道,他老抹不开面儿。八哥现在是没开口,若到时他真拿恩情做要胁,九哥可怎么办?” “什么恩情?” 老十看了九阿哥一眼,闭紧了嘴巴。 胤禟则引着两人在桌前坐下:“秦先生,话说到这儿,您也给分析分析。八哥想那位置真没可能吗?他如今可是大名鼎鼎的贤王。” 秦先生捋着胡须摇头:“盛名之下,其实难符。” “八哥差事还是办得不错的。” “九爷说笑了,康熙爷的儿子就没一个是孬的,便是天生腿疾的七爷在战场上也是一员猛将,八爷也不过是个不出差错罢了,且他生母出生太低,母族只是拖累。只凭着妻族怕是有些吃力。” “可朝中支持八哥的人不在少数......” 秦先生正了正神色:“九爷,您觉得皇上是能被大臣左右想法的帝王吗?” 胤禟微微一怔,他没想到秦先生对八阿哥的评价这么低。秦先生可是皇阿玛给的人,他的意思几乎就代表了皇阿玛的意思,所以八哥想要正统继位几乎是不可能了。 唯一的路子便是逼宫,可这根本就不可能了。除非他能买通九门提督,九门提督托合齐乃是康熙的心腹重臣,他傻了才会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跟老八造反。 第350章 拒之门外 老十见他九哥若有所思,忍不住道:“九哥,我之前跟你说了那么多,你不会还觉得八哥有希望吧?” 胤禟默了默,还没回答门外便响起了金明的声音:“九爷,四爷来了。” “四哥不是忙着追债吗?跑这儿来做甚?” “说是来找十爷的。” 老十亦是一头雾水,随着九阿哥一同去了正厅。 胤禟拱了拱手:“哟,什么风把四哥您这大忙人给吹来了?” 四阿哥一脸刚直不阿:“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十弟你欠国库的钱打算什么时候还?皇阿玛圣旨已下,十日内若不还清,可别怪四哥不给你颜面,请你到宗人府大牢去小住了。” 老十懵了:“爷什么时候欠国库银子了?” “康熙四十二年五月,你跟国库借银五十万两,后归还四十五万,但还剩五万至今未还。十弟贵人事忙,可是忘了?”四阿哥掏出一两张纸,一张是老十的欠条,另一张是他的还款条。 “原来是这五万两啊,四哥,这事你可能不知道,这钱啊,皇阿玛早给弟弟我免了。” “有这事儿?” “唉,弟弟我还能拿皇阿玛的金口玉言糊弄你不成?”老十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假传圣意可是要杀头的。” 四阿哥也觉得老十没蠢到这个地步,但还是道:“十弟,四哥也是照章办事。追缴国库欠款,这事儿多少人盯着呢,这样,你去跟皇阿玛求道圣旨,这钱我就不找你要了。” “四哥这是不信我了?” “毕竟空口无凭。” “那你等着,我一会儿就给你求这圣旨去。”老十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四阿哥却没走:“听闻九弟跟一批欠债的官员走得很近呐,不知九弟是否打算慷慨解囊,帮一帮那些官员,也顺便解解四哥我的燃眉之急啊。” 胤禟面无表情:“四哥说笑了,我与他们非亲非故,总不能喝几杯茶就散个几十百把万出去吧。再说了,便是我想,也得我有那么多钱不是?” 四阿哥松了口气,看来老九还没站到老八那拨儿里去。 他其实挺看不上老八钻营的那股劲儿的,但又不得不承认,能钻营也是份本事。要不就良妃那出身,老八凭什么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 别说追随他的人比追随自己的可要多多了。 虽然邬先生说那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但他偶尔还是挺羡慕的。至少在上朝的时候,讲一句话有不少人应和,那不比孤家寡人一个强多了嘛。老九素来有钱,在民间威望又高,若是他也支持了老八,自己可就更难了。 兄弟两客气了几句,四阿哥便告辞了。 胤禟没把老十欠的债当回事,秦先生却有些忧心忡忡:“十爷这债,怕是不好免啊。” “秦先生放心,此事十弟与我提过,四十二年黄河贪腐案爆发那会儿,皇阿玛就与十弟说过,只要国库能满四千万,那五万的债皇阿玛就会给他免掉的。” “时机不对,皇上不会在这时候给十爷破例的,那不是在给四爷拆台嘛。且有一就有二,若是十爷开了这先河,后头的人有样学样,这事儿就更不好办了。” 胤禟一听也有些担忧:“那我去给十弟提个醒?” 秦先生笑道:“这倒不用,十爷身边的裘先生自会给十爷分说的。” 秦道然猜得一点没错,老十一路进到乾清宫,别说求旨免债了,便是连康熙的人都没见着。留守的小太监告诉他:“十爷,皇上在畅春园钓鱼呢。” 老十瞪大眼睛:“大冬天湖面都结冰了,钓什么鱼?” “这十爷您就不懂了吧,湖面结了冰,水里的鱼儿闷得慌。这时候,只要在冰上砸个窟窿,保准能引得那些鱼儿过来透气。这冻了一冬的鱼儿膘肥体壮,甭提多鲜了。”小太监咂咂嘴,还回味了下冬鱼的鲜美。 老十却是听得气闷不已,转道又去了畅春园。 这回更好,他连大门都没能进去。魏珠告诉他:“十爷,皇上忙着钓鱼呢,说是见您......咳咳,容易败坏心情,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不是,怎么就败坏心情了?这五万两银子可是他老人家亲口答应的,难不成皇阿玛还打算赖儿子的账?” 魏珠捂着嘴偷笑:“十爷,皇上今儿定是不会见您的?要不您过两天再来?” “过两天?那四哥不得把爷烦死?” “那奴才就爱莫能助了。” 第351章 拖着呗 老十没少跟康熙犯浑,自认对付他很有一套。亲爹嘛,撒娇打滚耍无赖,他还能真给自己治罪? 但是见不到人,多少招都白搭。他在畅春园门口跟魏珠磨破了嘴皮,也没能见着老爹,只得气哼哼地回了府。听得消息的裘先生早已候他多时:“十爷吉祥。” 老十与裘先生认识的年头也不短了,虽然知道他是康熙给的人,但这些年也的确助他良多,是以见裘先生给他行礼,他也暂时压住火气亲手把他扶起来:“这么多年了,裘先生怎还是如此多礼?” “君臣有别,给十爷行礼是应该的。” “唉,随便你吧。”他挥挥手就打算去后院,皇阿玛这也太欺负人了,他得好生和诺敏说道说道才成。 裘先生见他垂头丧气的模样,有心要劝两句,但见他一心要往后院去,便也不讨人嫌了。算了,就让福晋来劝吧,十爷还是很听福晋的话的。 诺敏近来孕吐反应很大,别说吃了,闻一闻都反胃,每日里也只能进些水煮青菜和米汤,本就不大的脸眼见着又小了一大圈。 不过今日的精神头倒是不错,老十进屋的时候,她正在做针线活。 老十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诺敏那将鞭子挥得虎虎生风的手居然还能做!针!线! 从旁指导诺敏下针的嬷嬷最先发现老十,连忙福身行礼:“给十爷请安。” “免了,这是在做什么呢?” 诺敏放下针线,不太好意思地道:“我想给孩子做点东西,嬷嬷正教我做小袜子呢。” “会不会有线头梗着孩子,听说刚出生的崽子很娇嫩的。” 诺敏:“.......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别开口。” 老十连忙安抚:“嘿嘿,爷这不是担心你被小崽子嫌弃嘛,不过你放心,臭小子要是敢嫌弃你,爷就揍得他屁股开花。” 嬷嬷和乌娜识趣地退了出去,懒得吃这波狗粮。 “爷不是去寻九哥了吗?我以为你会吃了饭再回来呢。” “是这么打算的,结果老四居然跑到九哥家去寻爷,叫爷还五万两银子。” 诺敏虽然一直在家养胎,但四阿哥追缴国库欠银之事她也是听说了的,主要是听老十说。老十在外头瞧着挺威武,但其实私下里有些话唠,什么事儿都爱说一嘴。以前是跟他九哥唠,现在是跟媳妇唠。是以诺敏虽然足不出户,但对朝堂上的事也有所了解。闻言眯起了眼睛:“爷朝国库借钱了?一借五万两,你别不是学着八哥在庄子上养美人了吧?” 老十:....... “你想什么呢?什么美人用得了五万两银子?” “那你借钱做什么?” “唉,那都哪年的事儿了,皇阿玛就是不地道,明明白白应了爷的事儿,现在居然不管了,爷当时就该叫他把手续给办了的。”在老十的念叨中,诺敏可算明白了前因后果,顿时站在了老十那派,意思意思地讨伐了康熙几句。 倒不是她不想骂人,而是骂不起。 辱骂当今圣上可是死罪。老十是亲儿子,念叨几句不会怎样,但儿媳妇就不一样了,她可不敢奢望这个公公能对自己宽容。 是以她随便讨伐了几句便扯回了正题:“爷,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拖着呗,爷就不信了,皇阿玛还能在畅春园钓一辈子鱼不成?” “可这还钱的期限不是定了十天吗?皇阿玛不能钓一辈子鱼,十天应该没问题吧!” “没事儿,能拖一天是一天,那么多人都拖着呢,不差爷一个。”他可没有拿自己银子给四阿哥做功绩的心胸,老四可是太子党呢,所有的太子党都是他和九哥的敌人。 诺敏一想也是,再说这五万两银子可是康熙亲自给免了的,便是四阿哥又能拿他怎么样,于是也放下心来,开始关心老十的肚子:“爷晚上想吃什么啊?” “这你就别管了,倒是你有什么想吃的没,爷给你张罗去。”他盯着诺敏瘦得都尖了的下巴,很是心疼。 诺敏摇摇头:“啥也不想吃。” 老十很无奈,这个问题他每天都要问无数遍,得到的答案却永远都只有这个。他拍了拍诺敏的肚皮:“臭小子,等你出来看爷怎么揍你。” “这万一是个丫头呢?” “不可能,丫头都是贴心的小棉袄,怎么可能这么折腾你?” 诺敏也摸上自己的小腹:“我也希望这是个小子呢,京里的格格们太苦了,就小时候幸福那么几年,长大了都要去和亲。皇阿玛的女儿嫁到蒙古日子都不好过,更何况爷你只是个贝勒。” 老十却是道:“没事儿,大不了到时候爷求皇阿玛去,实在不能留京嫁到阿巴垓去也成啊,有你阿玛额娘还有哥哥们看顾着,还能苦着她?” “但是,总不能咱们所有闺女都嫁到阿巴垓去啊。”诺敏并没有被安慰到:“而且,等咱们的女儿长大,谁知道继位的新皇有没有那么好说话?” 老十无奈了,女儿都还没影儿呢,她这都想到哪儿了? 第352章 魏东亭上吊 四阿哥走后,秦先生又拉着胤禟去了书房,跟他分析了半天的局势,想要让他离八阿哥之流远点儿。 但胤禟虽然对八阿哥今儿的作为有所不满,却并没响应秦先生的建议:“先生,胤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与八哥是打小的交情。便是不站队,也不至于疏远他不是?” “只怕八爷不是这么想的。” “先生放心,我有分寸的。” 秦先生劝他不动,也没了办法,只得感叹九爷实在是太过重情了些。 两人谈得有点儿久,出得书房时天已经黑了。守在屋外的金明道:“爷,秦先生,福晋已经备好了酒菜,还请您二位移步膳厅。” 秦先生摆手:“今儿约了友人,就不在府上用膳了,九爷请。” 胤禟也无所谓,秦先生不一起用膳,他正好守着老婆女儿吃,说来今儿一整天都没见着宝贝女儿,他还怪想的。 “阿玛。”刚走进金玉满堂,内墩墩的小身子就朝他扑了过来。殊雅裹得跟个球似的,粉嫩的脸蹭蹭他的:“阿玛你去哪儿了,额娘都受伤了。” 正感慨女儿脸蛋娇嫩的胤禟一怔,忙往寝室走:“怎么回事儿?” 殊雅两只小手比划了一下:“脚肿得这么大。” 其实不是肿那么大,而是包得那么大。 婉宁不是没抗议过的,但是孟大夫在纱布里头放了药,不多缠几圈,会有药汁渗出来。胤禟抱着女儿走进来的时候,她正半靠在床头看游记,听着女儿语无伦次却又喋喋不休地描述着她的馒头脚,不由被她逗笑:“爷,您别听这丫头瞎扯,哪里有那么严重?” 胤禟放下女儿,直接掀开了她的被子。 被子下的脚踝整个儿被白纱布缠住,一看就伤得不轻。他皱了皱眉:“怎么弄的?” “不小心崴了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 “十弟说你被八哥的人逼着借钱的时候。” 胤禟冷沉地目光瞟向柳红:“到八哥府上的时候,为何对此只字不提?” 柳红连忙跪了下去:“奴婢该死。” “自去找曹管家领二十个板子。” “是。” “哎,不是,你罚柳红干嘛啊。”婉宁急了:“这事儿是我不让她跟你说的,不就脚崴了一下嘛,孟大夫就在府里能有多大事儿?秦先生和十弟可都等着你议事呢,难不成你还先回来看我啊?” 胤禟哼了一声:“板子先记着,下回再有这种情况,就把今儿的板子一块补上吧。” 柳红松了口气,婉宁则加紧顺毛:“爷,我真没事儿,这脚就是看着吓人,孟大夫说了,就是扭伤了筋,这药包个两天就好了。” “下回受伤了要先说,爷的福晋,擦破点儿皮那都是大事。” 甜言蜜语谁不爱听啊,婉宁眉眼都笑弯了,口中却是嗔道:“爷当我是殊雅呢,我可没那么娇嫩。对了爷,我给您和秦先生备了晚膳,你用了吗?” “没,秦先生访友去了。柳红,让人支个炕桌把饭菜都拿屋里来吧,爷和福晋一块儿吃,殊殊来,准备吃饭了。” 柳红赶紧下去张罗,说来她明明是福晋的护卫啊,怎么都做上丫环的活儿了?唉,都怪她腿脚太快,有什么需要跑腿的工作自然都交给了她,近来小腿都遛细了。 炕桌很快支好,殊雅拿着个小碗自己扒饭,时不时指挥她阿玛给她夹菜。 胤禟早已习惯照顾她,都不用丫环帮忙,照顾女儿的同时还能将婉宁爱吃的挪到她跟前。 贵族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打从殊雅上桌之后,胤禟就特别注意,生怕给女儿当了坏榜样。便是原本没把“食不言”放在心上的婉宁也收敛多了,女儿毕竟是在要在清朝礼教下成长的,当然得按这时代的淑女来培养才成。 是以直到殊雅被嬷嬷们接走,婉宁才有机会打听今儿八贝勒府发生的事儿。 但胤禟却不想多谈,含含糊糊地带了过去。 四阿哥的催款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可就算他和田文镜都板起了铁血无情的面孔,朝中的油条们却并不买账,十天转眼过了七天,收回的钱财却还不到三分之一。 而这时,江宁织造司的魏东亭却在家里上吊了。 魏东亭家往上数,不过是内务府的包衣而已,真正崛起是因为他的母亲孙氏被选做了康熙的奶娘。 当年尚未登基的康熙染了天花,便是这位孙氏带着他在宫外养病,更是尽心尽力地侍候他直到痊愈,是以康熙对她特别感激。君临天下之后,孙氏一家都跟着水涨船高,她的丈夫被擢升为二等侍卫,而魏东亭也被选为了伴读。 第353章 爷可不当鸡 魏东亭的人生自此飞黄腾达,圣眷优隆。他在苏州和江宁担任过织造,还管过两淮盐务,个个都是大肥缺。康熙为了给他撑腰,六次南巡,四次住在他家中。江南一代的官员,便是两江总督都对他礼让三分。 奈何子孙不争气,钱来得再快也没能经住那群败家子的祸祸,他此番回京便是因为皇上查到了江宁的亏空,和他要个说法。 是的,只是要个说法而已,康熙顾念着他母亲的恩情,还有与他打小的交情,并不曾严办他,只是要他想法子将亏空补上。 也该着他倒霉,赶上四阿哥追缴国库欠款,而他欠了国库三十五万两银子,四阿哥哪肯放他回江宁。 康熙在畅春园钓鱼,谁也不见,他找上十三求情,但十三却被老四拒之门外。还没等十三想到法子,心灰意冷的魏东亭给康熙写了封悔过书,上吊了。 只要不谋逆,康熙对追随自己的老臣一向极念旧情,魏东亭的死,让他匆匆出了畅春园,最后让梁九功从他的私库中取了四十万两银子,三十五万两偿还了魏东亭的国库欠款,而另五万则用来安抚他的家眷。 田文镜前去祭拜的时候,差点被百官趁机打一顿,得亏四阿哥到得及时。 百官本以为魏东亭之死会让四阿哥有所收敛,哪知他却变本加厉,严辞要求百官还款,期限到了不还就抄家之后。头一个便拿老十开了刀。浩浩荡荡地带着一群锦衣卫冲进了十贝勒府。 但老十是谁啊,大年三十都敢当着康熙的面掀桌子,几千土匪说剿就剿,这些年更是大刀阔斧地拿了不少贪官祭刀。 所到之处就没有不留下血腥的。 四阿哥跟他来软的,他没准心情一好,就把这五万两垫上了,反正回头跟皇阿玛纠缠纠缠,这五万两八成也用不着他出,实在不行,下回抄家的时候扣点回来便是。 可四阿哥带着人直接闯到他家里,他能咽下这口气就怪了。 老十嘴角挂着笑,眼中却半点温度也无,阴阳怪气地道:“怎么着四哥,你这是打算拿爷立威啊?” 四阿哥铁面无私地道:‘“十弟,十天期限可就只剩这最后一天了,五万两银子你准备好了吗?” “是四哥贵人多忘事,还是爷说得不够清楚?五万两银子皇阿玛金口玉言已经给爷免了。四哥便是想立威,怕是也找错了人吧。” 四阿哥默了默,看着老十煞气满满的模样,他也有些心虚。自己这个立威对象似乎挑错了,老十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想了想便放软了语气:“十弟,如今皇阿玛正为魏大人的死伤心,做儿子的也不好去触他这个眉头。这样,五万两银子你先还,等我到皇阿玛面前求证之后,再把这钱还你便是了。如今皇子中欠款的唯你一人,四哥我总得把咱兄弟欠的钱要回来才好向宗室开口不是?“ “合着四哥这是在杀鸡儆猴呢,可惜了,爷不喜欢做那只鸡。” “十弟,你别犯浑。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你带个头还钱也算是给皇阿玛分忧了不是?” 老十指指他带来的锦衣卫:“是给皇阿玛分忧还是给你分忧啊?今儿你要是一人上门什么都好说,可你这带着一群人直闯爷的贝勒府,还要爷给你分忧,怎么着,认识这么多年,我胤誐在你眼里还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成?” 他大马金刀地往地上一坐:“今儿我就把话摞这儿了,要银子半两都没,你胤禛要有那胆,就让你这帮人将爷这府给抄了。说起来我府上近年进项不错,没准真能抄出五万两来,四哥,请吧。” 四阿哥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咬牙道:“十弟,你非得把事情办得这么难看吗?” 老十目光轻蔑地扫过:“你都带人闯到爷府上来了,啪啪啪地打着爷的左脸立威,怎么着,还要爷把右脸也奉上?要抄家赶紧的,不抄就给爷滚。大白天的,这么多锦衣卫在爷府上站岗,不知情的还当爷犯了什么大罪呢?” 四阿哥瞪着老十,老十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瞧着老十油盐不进的模样,四阿哥到底没敢真抄了十贝勒府,只得灰溜溜地带人离开,但在心里却狠狠地记了老十一笔。 老十对于自己上了四阿哥黑名单之中毫无所觉,便是察觉了他也觉得无所谓,转头看见诺敏扶着肚子从抄手游廊转出来,赶紧上前去扶她:“大冷天的,你出来做甚?” 第354章 大街上的闹剧 诺敏有些忧心:“爷都快跟人打起来了,我能不出来看看吗?” “打起来?你可太看得起老四了,爷借他个胆子还差不多。哎,你快回屋吧,爷还有事儿要办呢。” “爷要干什么去?” “上前门大街卖家当去,老四不是想闹嘛,爷陪他闹个够。金明。” “奴才在。” “把爷要去卖家当的事儿透露出去,光爷一个人卖有甚意思,叫文武百官一起才热闹嘛。” 诺敏不太赞同:“爷,非把事儿闹这么大吗?其实四哥说得也没错,咱们带头还款也算是为皇阿玛分忧嘛,左右咱府上也不差这点儿钱。” 老十道:“这就不是钱的事儿,老四今儿是灭爷的威风来了。切,爷是那能任人宰割的?这事儿你别管了,回屋里养胎去,爷自有分寸。” 有分寸的老十速度很快,等九阿哥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在前门大街摆好摊了。 这与历史完全吻合的走向让婉宁心中慌得一批,拉着九阿哥的手道:“爷,十弟是不是缺钱啊,要不咱帮他把钱还上吧。” 胤禟看了她一眼:“别瞎操心,老四都踩到十弟脸上了,他能不闹事才怪呢。” 婉宁可算明白历史上的老十为什么会被泼上那么多脏水了,得罪了未来皇帝能有好名声才怪呢。要知道,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老十狠狠得罪了四四,还想留下光辉形象?那简直是在做梦。 她打从心眼里不想跟四阿哥对上,但以九阿哥和老十的交情,老十被四四记恨上,九阿哥肯定也跑不了。 胤禟见她额间都渗出了汗,担心地问道:“婉宁,你怎么了?大冬天的虚汗都冒出来了,别是得了风寒了吧。” 说着便伸手去控她的额头,婉宁拍开他的手:“我就是急的。” 胤禟无语:“瞧把你操心的,这有什么可急的,放心吧,有皇阿玛呢,出不了大乱子。” “可这样一来,十弟不就把四哥彻底得罪了吗?” “十弟会怕他?行了,爷们儿的事儿你又不懂,瞎操心个什么劲儿?”胤禟赏了她一个白眼,拍拍屁股便打算走人:“专心养你的伤,爷去前门大街看看。” 婉宁很想告诉他,四四是未来的皇上,他们真得罪不起。可九阿哥的姿态都快高到天上去了,哪还会听她的话?瞧着自己尚未退肿的脚踝,她狠了狠心:“柳红,去给本福晋找个轮椅来。” 柳红一脸懵:“福晋,你要干嘛啊?” “咱们也去前门大街凑凑热闹。” 前门大街上,卖家当的官员已经摆开了架势。 都是不想还债的人,十贝勒挑了头要闹事,他们自然一呼百应。什么古董字画,妆花首饰,简直应有尽有。这年头的阶级意识相当强,当大官的对于百姓来说那可都是金贵人,跟他们这些泥腿子可不一样的很。 哪知有一天,这些金贵人竟也会欠债,还落魄到卖家当的地步,一时间,前门大街上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不过买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开什么玩笑,那些东西一看就价值不菲,他们这些泥腿子上哪儿弄钱去。 至于有钱的商家,那就更不可能买了。 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很明白这些不过是做出来给皇上看的而已,自然不会去蹚这趟浑水。 是以前门大街虽然挤满了人,但那些家当却是无人问津。 老十从来不怕事大,但见着百官一边哭穷一边摆出的物件,眉心却是狠狠一跳。奶奶个熊的,他抄家的时候果然还是太手软了,这帮不要脸的混蛋究竟哪来的底气拖着国库的欠款不还? 这一刻,他帮老四抄家的心都有了。 “十哥,你这是做什么啊?堂堂皇子当街叫卖,面子还要不要了?”十三分开人群挤进来,瞧着这帮穿着官服守摊的家伙,愣是将光洁的额头皱出了川字纹。 “老十三,怎么哪儿都有你?四哥催债催得紧,叫爷给文武百官带个头,怎么着,还不兴叫人筹款了?这些东西可都是从自家府上拿来的。” “就是就是。”附和的声音很是响亮。 十三沉了脸:“那也不能把朝庭的脸面往地下踩吧?快收起来,债的事儿咱们从长计议。” 百官顿时松了口气,从长计议就说明有回旋的余地了,正想着见好就收,哪知老十却是犯起了浑:“爷没偷没抢就卖卖自己府上的东西,怎么就丢了朝庭脸面了?” “百官当街叫卖,不知道的还当朝庭亏了他们呢。” 走慢一步的田文镜扶了扶官帽,吩咐手下强行收摊。 有人笑道:“收起来还怎么还你的债啊?快来瞧瞧啊,这可是大内出品的瓷器呢,本官如今落魄了,债主上门便宜卖,五百两一个就脱手。” 说着还抢过下人手里的铜锣,“哐哐哐”地打了起来,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第355章 傻眼 铜锣声就响在田文镜耳畔,他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住手,什么叫还我的债啊?我田文镜什么时候有钱放债了。来人啊,快把这些摊子全收起来。” 那人拦道:“收起来你就不逼我们还债了?” “休想,欠国库的银子一两都不能少。但这些东西也一样都不准卖。” 啧啧,这家伙可真是够耿直的,老十起了惜才之心,当即决定帮他一把:“姓田的,你脑子叫驴踢了吗?不卖家当,哪来的银钱还国库银子,律法还规定不许官员卖家当不成?圣旨上说,十天一到还不出钱就抄家,你就当提前抄家了呗,还不劳你亲自动手了呢。” 看到贪官就火大,老十按不下心中那把火,只能忍着不爽帮老四了。 哼,老四这人情可欠大发了。 十三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旋即便迸出了了然的光:“十哥说得也不错,田文镜,去寻个箱子来装钱,这可都是好东西啊,总有识货的出钱的。 他随手抓起某摊位上的一管碧绿鼻烟壶:“这玉质这雕工。何侍郎,这东西没个百八十两下不来吧?田文镜,何侍郎欠了多少钱来的?” 田文镜只是直,却是不傻,当下眼睛一亮,声音洪亮无比:“回十三爷,总共一万二千两银子。” “哦,那这管鼻烟壶还不够,不过这镯子也不错,何侍郎家底可以啊。” 老十忍笑:“瞧瞧,朝庭要亏待官员,就四品官那一年一百多两银子的俸禄,何侍郎能用得起这些?” 被点名的何侍郎冷汗都流下来了。他面前的摊位上值钱的东西不老少,凭着俸禄,他再赚一百年也买不起:“这......这,十爷,十三爷,下官这都是借的,借的,就摆个样子唬唬人,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十三冷笑了一下:“别紧张何侍郎,咱们今儿只打算收回欠款而已。这么堵着人家还怎么卖东西,田文镜,快把人群散散,没钱买东西的就别往前挤了啊。” 田文镜有些犹豫,觉得有失朝庭颜面,但十三都这么说,他也就照办了。 谁不知道十三爷跟四爷关系最好,他肯定不会坑四爷的。 难得有这么大的热闹看,人群并不想散。田文镜不肯伤人,最后只得请他们让条路出来。 “咯哒,咯哒。”木轮滚在青石板上,发出闷闷的声响,不知谁嚷嚷了一句:“九爷来了,那女的谁啊?” “傻不傻?能叫九爷推车的当然只有九福晋了。” “可不是传言九福晋不得九爷欢心吗?” “你那都哪年的老黄历了,现在两人可恩爱呢,前儿我还瞧见九爷带九福晋去听戏。不过,九福晋怎么突然坐轮椅了?” “不知道。“ “九爷来凑热闹就算了,九福晋来做甚?“ “傻啊?不知道九福晋娘家有钱啊,肯定是来淘货了呗。” “话说回来,九爷也挺有钱的。如果他们俩出手的话,没准能把这些东西都包圆儿了呢。这么多好东西啊,什么债清不了,当官的果然有钱。”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大官哪个可止七品啊。啧啧,居然还找国库借银子,真是太不要脸了。” 此话一出,他身边的人都离他远了些。 当着这么多大官的面议论这个,不想活了吗? 只想来劝着老十,让他别跟四四搞太僵的婉宁:…… 老十和十三给夫妻俩见了礼,十三颇为惊讶:“九嫂,您怎么坐上轮椅了?” “前两天不小心崴了脚。” “崴了脚那该在家里歇着啊,到这儿来做甚?”十三皱了皱眉:“九哥,这里人多口杂,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九嫂行动不便,还是先把她送回去吧。” 老十也道:“是啊九哥,你们先回去吧,等弟弟我凑够还国库的银子,自然就没事儿了。” 婉宁却是笑了起来:“十弟,你这不是舍近求远嘛,谁不知道我小哥有间当铺啊。你要卖东西何必支什么摊子,直接传唤一声儿,我小哥还能亏待了您不成?今儿我做主,这儿所有的东西,源和当铺全收了,价格公道,童叟无期。十三弟来得正好,烦劳你去叫四哥一声,拿上户部的账本,跟大人们好生对对,我瞧着大人们拿出的家当都价值不菲,想来抵债是足够了。” 老十乐子,咧着嘴巴道:“这敢情好啊,九哥你眼光好,先瞧瞧我家这些东西,要多少才能凑够五万两银子。唉,早点把债还了,也省得四哥天天到爷面前叨叨。” 啧啧,九嫂来得可太是时候了,他还想着让老四来收家当着实便宜了他呢,九嫂就到了。 这收缴国库欠款的功劳怎么也要分源和当铺一半儿才成。 第356章 钓鱼执法 他是高兴了,但摆摊的官员却全都懵住了。不是,十爷怎么能骗人呢,说好的闹一闹叫四贝勒收手呢?怎么变成强行卖货了。 为了响应十爷号召,他们可是拿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出来啊。 一想到这些东西将被拉走抵债,官员们顿时炸开了锅。有那心眼活泛的,便悄悄地拿着值钱的往怀里塞,结果寒光一闪,老十腰间的佩刀猛然出鞘,“珵”地一声插进了青石板铺成的街面上:“谁他娘的再敢动一下,那就别怪十爷手上的刀不认人了。” 老十的刀刀锋雪亮,煞气十足,想到这位爷抄家时的干脆利落。这帮子人还真不敢动了,只在心里叫苦不迭,怎么就信了十爷的鬼话,他这分明是请君入瓮啊。 丫的,十爷什么时候和四爷这么好了?说好的党派有别呢? 婉宁瞧着一众官员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嘿嘿一笑,这帮人要是有幸去过后世,就会知道老十这招就是有名的“钓鱼执法”。 十三心里头一回对老十生出崇拜之情,赶紧让人去请四阿哥过来收钱。 婉宁正要让柳红去请哲羽,却被胤禟压下了。他把老十拉到一边:“十弟,你搞什么?这上街卖家当可是你搞起来的,转头就翻脸不认人,真抄了这些东西,这些人还不得把你恨得满头包啊?” “怕什么?一帮子贪得无厌的家伙,九哥你瞧瞧他们摊上这些东西,指不定收了多少贿赂,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呢。爷剐了他们的心都有了,只是叫他们抵债已经够便宜他们了。” “可是十弟……” “九哥,弟弟心意已决,九嫂,烦劳你派人去和哲羽说一声儿吧。” 婉宁朝柳红使了个眼色,柳红便会意地跑出了人群。 这天下午,哲羽领着源和当铺的掌柜和小二倾巢出动。 在老十大刀的威慑下,众官员无一人敢动,跟着哲羽给出的报价,一个个抹平了帐册上的欠款。当然,没有太过压价,但对于当铺来说,还是小有赚头的。若搬出的家当不够,老十便挥着刀叫他们派人回家拿,否则便直接把他们扔到牢里。 八阿哥本想来说和,这些官员中,支持他的占了太多数,但老十扯着嘴角冷笑的模样到底让他怯了场。 四阿哥喊打喊杀地折腾了七天才追回三成的欠款,老十一个下午就追回了四成。 只不过,他的名声继英勇血腥之后又多了个形容词,阴险狡诈。 老十浑不在意,拿着账本在家里狠狠嘲笑了老四一通。婉宁还有些恍惚,历史上因老十卖家当被后世描述成草包,哪知真实事件却是他睿智的证明。这史书学着到底还有啥意义啊? 九阿哥却是忧心忡忡,生怕他亲爱的十弟被那帮老臣记恨上,愁得一个晚上都没能睡着。 转天,剩下还未还钱的便只剩下跟了康熙多年的老臣了。 这些人不多,二十个不到,却占了国库借款的三分之一,每个人的借款都高达几十万两。个个身份显赫,往前几十年,全是跟着康熙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擒鳌拜,平三藩、平葛尔丹,收复台湾。桩桩历史大事件都少不了他们的影子。 四阿哥犯了难,这些人他却是逼不得了。 若再出一个魏东亭,便是追回了朝庭欠款,皇阿玛怕是也会恼了他。 邬思道也觉得此事棘手:“四爷,皇上以仁治天下,讲究以德服人,这帮子人不好惹啊。” “那怎么办?十弟这么一搞,他的功劳倒是比我的还大了,若不能将剩下的欠款追回,皇阿玛该如何看我?”他冒着得罪文武百官的风险,为的不就是能得到皇阿玛的青眼么?如今老十表现的却比自己更突出,那他忙活这么多天,岂不是给老十做了嫁衣? 真是没想到啊,本以为直肠子一根筋,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的老十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一点儿也少,悄无声息地就踩着他的头露了脸。 “四爷别急,待我好生想想。” 只可惜,还没等邬思道想出主意,那二十来个官员便跪到了畅春园外,扬言皇上不见他们,他们就跪死在园外。 四阿哥得了消息匆匆去劝,却得知,康熙已经将他们请进畅春园喝茶了。 当天傍晚便传来消息,康熙从私库中拿出了四百万两银子给那些老臣还债。康熙的原话是,他已经对不住一个魏东亭了,不能再让这些老臣老无所依。 第357章 康熙的青眼 四阿哥松了口气,这该死的追债总算是结束了。但同时,他也越发郁闷,闹了一场,他辛辛苦苦又是抓人问话,又是逼债,搞得百官对自己怨声载道,结果还不如老十折腾一下午。 孰优孰劣,简直一目了然。 日后,老十朝堂说的话怕是更有份量了。 让四阿哥头疼的老十正在和康熙喝茶,看着眼前动作离贵族越来越远的儿子,康熙委实看不出他的聪明才智在哪里,只能开口道:“说说吧,怎么想出这法子叫他们还钱的?” “儿子也没想着让他们还,就想着让四哥头疼头疼,谁知道那帮王八羔子随手就搬出那么多值钱的家当,不抄了简直对不住国库。”老十还不忘给他九嫂邀功:“也幸好九嫂来得及时,没有她出面叫来哲羽,还真不好估价,那么多官员呢,有几个敢一口气将他们全得罪了啊。” 康熙:...... 老十很是气愤:“皇阿玛,您就是太仁慈了,这帮人才敢这么嚣张。依儿臣看来,天子脚下官员都这般腐败,京城以外的地方怕更是贪官污吏横行,光儿子一个人是查不过来的。皇阿玛,儿子请旨设一个监察组,微服私访专管天下贪官污吏,顺便也给您体察民情,您觉得如何?” 康熙此前已经察觉到仁政的弊端,他的心慈手软直接壮大了贪官污吏的胆子,可仁君的名声来之不易,他并不想轻易毁了。胤誐的想法其实不错,只是怎么实施还需斟酌一番:“回头写个折子上来吧,也可以给朕荐些人。” 老十真没想到康熙会立刻答应,当下惊喜不已:“皇阿玛,您也觉得儿子的想法可行?” 康熙道:“这几年你走南闯北,办过的贪官污吏无数,这大好江山的确需要更多的耳目去挖掘这些蛀虫。” 他有直臣在地方上任职,地方督抚亦会定时给他上密折反应地方上的情况,但如今看来,力度还是太小了些。 不过这个就没必要让老十知道了。 老十得了新任务,兴致勃勃地出了宫,康熙的心情却没那么美妙。案头上摆着几份官员的任职奏折,上头已经有了他同意的批阅。四个官位,四川盐茶道,江南布政吏,两淮盐运史,扬州刺吏。 人是太子荐上来的,在老大的刻意提醒下,暗卫已将太子推荐他们的前因后果调查得明明白白。 当朝储群用这四个官位换了五十万两,堵上了他在国库中的欠款缺口。 这四个位子,在地方上要么大权独揽,要么油水丰厚,清官一任三年都能大发其财,若换了心术不正之人......康熙闭了闭眼睛,太子真的有把这个江山当作自家的吗?一个带头卖官的皇帝将会带出一群怎样的臣子?康熙对大清江山的未来越发忧心。 看着这几份奏折,废太子的想法盘踞在他的脑海中经久不散。 “染九功。” “奴才在。” “把这几个人领上来叫朕好生瞧瞧。”能用钱买官的人能是什么好鸟,羊毛出在羊身上,他们现在买官的钱终归会被成数倍地摊在百姓身上。胤誐拼着名声不要地在打击贪官,太子却纵着贪官上任,康熙委实不愿再顾着太子的名声而纵着他了。 四阿哥担心康熙拿老十跟自己比,但他若是知道老十的对比对象已经上升到了太子的高度,只怕会更加担心。 雪越下越大,厚厚的雪层让万物裹上银装,美不胜收。 但对于怕冷的人来说,雪景再美也不如窝在屋里舒服,婉宁决定猫冬。而老十却在这时候登门拜访,请她隔三岔五去他府上陪诺敏说话解闷。 诺敏好不容易挨过了怀孕的前三月,孕吐迹象逐渐消失。但她渴望自由的心却没得到解放,天冷路滑,老十是一万个不放心让她出门,而她在京中的好友唯有婉宁一人,老十只能请婉宁帮忙了。 他郑重其事地给婉宁作了个揖:“怀孕的人就是爱闹情绪,只能麻烦九嫂了。” 婉宁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除了陪诺敏,婉宁还有件不得不做的事儿,便是去坤翊宫给宜妃请安。打从西安回来,宜妃看她是越发不顺眼了,婆媳俩几乎已经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大部份时候,婉宁甚至连宜妃的面儿都见不着,她也不甚在意,就当是上班打卡了,隔三岔五地来报个到,算是给足了宜妃面子。 “福晋,作坊来报,说是做出了一床鸭绒被,让您给验验。”曹管家来报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可思议,作坊居然还真把这东西弄出来了。 第358章 鸭绒被 婉宁很高兴,立即召见了作坊的于管事。 她其实也不知道鸭绒要怎么处理,但清朝的皮毛销制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她便招了人让他们往这个方向鼓捣鸭绒,高额悬赏之下,一个多月便出了成果,摸着又轻又暖的鸭绒被,婉宁给管事发了大红包,又问:“作坊现在作出多少条了?” “数量不多,总共五条,都是六斤的被子。” “着人试过没有?” 于管事摇摇头:“鸭绒难得,自然该由主子先行享用。” 他们这些奴才试过了,贵人们还会要?那不是成心糟蹋东西嘛! 婉宁决定自己当这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当晚就将床上的被子给换了。九阿哥一钻进被窝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儿:“这被子怎么这么薄?”屋里炭盆烧多了容易上火,一到夜间,婉宁便会撤掉几个,突然换了薄被子哪受得了。 “鸭绒被,作坊今儿刚送来的,爷试试,看是不是比之前的被窝还要暖和些?” 胤禟将信将疑地睡下,不一会儿就感觉到这被子的好处了,又轻又暖,一点都不像之前的被子那么厚重。他惊讶不已:“还真叫你鼓捣出来了?” 婉宁笑道:“我也没想到作坊的管事这么给力,爷,我觉得这门生意不错。” 胤禟却是很冷静:“一只鸭能收集多少鸭绒?你打算开个养鸭场?” 婉宁顿时有些笑不出来,于管事说了,这五条被子耗光了作坊收集的鸭绒原料,但最近他们的人已将京郊附近的鸭子都买下了。由于活体拔毛技术不够成熟,一多半的鸭子都变成了烤鸭,而且还卖不出去,作坊近来吃鸭肉吃得有点腻。如果要继续整鸭绒,还得派人去外地收。她小声问道:“爷觉得开个养鸭场怎样?” “就为了这鸭绒被?” “还能做成轻薄的鸭绒服啊,其实鹅绒也不错。” “喜欢你就试试吧,左右也费不了多少钱,不过想要作出够卖的产量怕是不容易。倒是可以给宫里的长辈们献个礼,这样的被子现在有多少?” “五条。” 胤禟失笑,看来这个作坊离倒闭也不远了。不过他对这鸭绒被还是很认可的,闭着眼睛数道:“皇阿玛一条,太后一条,母妃一条,咱们自己留一条,剩下的就给岳母送去吧。” 安排得明明白白。 婉宁也知道,她想独享这五条被子是不可能的,第二天便带着被子进了宫。太后年纪大了,地龙也好,火炉也好,对她来说都上火得紧,晚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每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婉宁这被子送得正是时候,虽然她对这薄被子的效用将信将疑,但还是很高兴地让贴身嬷嬷给换上了。 宜妃对这被子却半点都不热情,不闲不淡地道:“你有时间捣鼓这个,不如好生想想怎么为胤禟开枝散叶。” 唉,每回见宜妃都避不开这个话题,婉宁熟练地低头听训并乖巧地应和:“娘娘教训得是。” 她不喊母妃久已,宜妃也不希得这一声母妃,但从称呼着也能看出婉宁对她的不走心,越发气得心肝肺疼,但又拿她没办法,只得挥手赶人。婉宁乐得自在,麻溜地告了退。 桃红给宜妃奉上一杯茶:“娘娘,其实九福晋心里还是有您的。” “才怪,你没瞧见她的态度有多敷衍吗?出去这几年,她是越发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还拐带得胤禟一心向着她,本宫真是想想就心口疼,当年就不该让她去西安,拘在京里好好学规矩才是正理儿。没她这个妒妇拦着,本宫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抱上孙子......” 正抱怨着,门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八福晋求见。” 婉宁在回廊上正好跟八福晋打了个照面,便是心中想要疏远这对夫妻,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婉宁露出招牌的微笑和八福晋见了礼:“八嫂怎么来了?” “姑姑近来心情郁结,我来陪她说说话。” “那就劳烦八嫂了。” “哪儿的话,这不是当侄女的应该做的嘛!九弟妹去的地方多,想来也有不少趣闻,闲时亦可说给姑姑听听。” 婉宁挑挑眉:“娘娘怕是并不想听我说话。” 八福晋拉了她的手:“这人啊,总讲究缘分,你和姑姑说不到一块儿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不过做人媳妇的,总不好由着婆媳关系闹得太僵,九弟妹性子也该软和些。老跟婆母对着干,那不是不孝嘛!“ 婉宁迅速将手抽了回来,假笑道:“谁说不是呢,宜妃娘娘不待见我,我可不就能躲就躲了,也省得矗在她面前惹她不快。说来宜妃娘娘与我置气,我倒是不太在意,反正又不是亲额娘,就是爷怕是有些难过。” 八福晋尴尬不已,这还在坤翊宫啊,就这么明晃晃地说出来,真的合适吗? 说教的话再说不下去,八福晋匆匆告辞,进了坤翊宫的大门。婉宁则撇撇嘴,无所谓地走了出去。 第359章 长者赐不可辞 这番言论转瞬就传进了宜妃的耳中,心思敏感的她又气得一晚上没睡,第二天特地召了婉宁进宫,也懒得跟她扯皮,直接指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道:“这是本宫赐给胤禟的,你这便带回去吧,自己不能生,就别占着那位置了,皇家可要不得妒妇。” 九阿哥这些年都是与她同住的,便是回了京城,二人也没改变这个习惯,打从回来起,临水居便只是当作库房来使。这事儿瞒不过宜妃,也让她更加气愤。 昨天之后,她终于爆发了,立志要找出个人来分宠。 是以这两位秀女的容貌绝对是顶尖的,且青葱水嫩,比婉宁年轻得多。尤其是孔书华,此女是山西孔家的嫡女,身上带着极浓的书卷气,长相端庄着不乏妩媚,一瞧便惹人心怜。 山西孔家是礼教的典范,在文人中很有威望。 在西安的日子太过舒心恩爱,婉宁打心眼里不愿意九阿哥再碰别的女人,自然不想把这两个美人带回去考验九阿哥对她的心有多真。当即便道:“娘娘,既是要给九爷的人,自然还要他喜欢才成。不如让九爷自己来瞧瞧?若是不喜欢也省得这两姑娘凭白蹉跎不是?” 宜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董鄂氏,长者赐不可辞,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娘娘既然想要爷开枝散叶,自然要选他喜欢的才行,不然带回去,他不喜欢碰,那不是白搭吗?” “本宫是他亲娘,还能不了解他的喜好?” “那便请娘娘直接将人给九爷吧,儿媳不过这道手。” “很好,你便是认定了胤禟会为了你个妒妇违抗本宫是吧?桃红,去将九爷请来。”宜妃瞧着婉宁气定神闲的样子就来气,今儿她非得让董鄂氏好生瞧瞧,到底谁才是胤禟最重要的人。 桃红有些为难,但目光触及宜妃眼中的怒火,到底还是应声出去了。 孔书华和叶香馨面面相觑,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心中的欢喜一点点消了下去。九福晋这么刚,连宜妃都敢直接顶,她们便是被指到义郡王府上,怕是日子也不好过。 但是,总比蹉跎在宫里强。 两人很快又重新打起了精神,希望宜妃有足够的魄力,压下九福晋这个妒妇。 这个想法在九阿哥踏进屋的时候越发强烈,义郡王实在是生得太俊了。两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克制住自己痴迷的目光,早就听闻义郡王是所有皇子中最俊的,但她们着实没想到,真人竟能好看成这样。 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五官无一处不精致,但这精致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偏偏还一点都不女气,只觉俊逸非凡,清朗无双。 他大步沉稳地行来,郡王爷的气势一览无余。但在对着宜妃的时候,却瞬间收敛了身上的气势,笑着给她请了安。这一笑,如冰雪消融,瞬间让二女心花怒放,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欢喜,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羞涩和娇怯。 宜妃对两人的表现很满意,她的胤禟如此优秀,合该被所有女人爱慕,守着董鄂氏一个算怎么回事儿? 她理了理九阿哥的领子:“怎么瞧着又瘦了?董鄂氏就是不会照顾人,母妃给你挑了两个可心的,以后就让她们帮衬着些,省得你瘦得叫母妃心疼。” 胤禟的笑容凝滞了一下:“母妃,你说什么呢?婉宁贤惠着呢,儿子有她照顾就够了。” 宜妃哼了一声,当着婉宁的面就给儿子上起了眼药:“真贤慧你府里能连个小阿哥都没有?你不需要照顾,子嗣传承总得要吧?听母妃的,书华和香馨乖巧懂事......“ “母妃!”胤禟提高了音量,在她说出更不合适宜的话之前及时出声。瞧着自己母妃瞬间沉下的脸,他压下心中的不耐,拱手道:“母妃,儿子想单独和您说说话。” 为人父母的总扭不过儿子,宜妃虽然满心不悦,但瞪了婉宁一眼后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胤禟在婉宁走出去时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不巧被宜妃捕捉到,婉宁又多得了一个白眼。 宜妃越发不悦,盯着儿子恨铁不成钢地道:“董鄂氏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她不点头你连个女人都不敢领回去了是不是?” 胤禟叹了口气:“母妃,以前儿子在外眠花宿柳,您总劝我多顾着家里,如今儿子与嫡福晋恩爱和美,您却又要往我府上塞人,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儿子后宅安稳不好吗?” “好什么好,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狐狸精,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婉宁又不是不能生。” 宜妃瞪大眼睛:“你还真打算这辈子就守着她一人过了?” 第360章 卖惨 胤禟的目光有些幽远,好半晌才轻轻一笑道:“母妃,一辈子那么长,儿子哪想得到那么远,但难得遇上可心的人,这人还是自己的正妻,儿子怎么就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睡自己想睡的人呢?眠花宿柳是浪荡风.流,宠爱侍妾是宠妾灭妻,那宠自己的嫡福晋又是怎样的罪名?” 宜妃叫他问住,呐呐道:“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她吗?” “但儿子现在喜欢了。” “她有什么好的,脾气又臭又硬还一点儿都不听话,你瞧瞧,紫禁城这么多皇子嫡福晋,哪个像她这么对待婆母的?” “母妃,说到底,她是跟儿子过日子。您若不待见她,少见些便是,何必因为这个搅得儿子家宅不宁呢?” “你说什么?你这是怪本宫插手你的家事?哈,你还真是翅膀硬了啊,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枉我十月怀胎辛苦把你生下来,又精心养育了这么多年,结果你为了个女人如此埋汰我......宜妃的胸腔巨烈起伏,越说越气,越气越伤心,眼泪很快就成串地落了下来。 她等着儿子像以前一样来哄她,他最见不得自己落泪了。 可这次,等了许久却也不见儿子有动静,打眼偷偷向他的方向看去,却见他满脸落寞辛酸,之前还笑得阳光灿烂的俊颜不知何时染上了浓重的阴郁,一副身心俱疲的模样。 宜妃唬了一跳,也顾不得要逼他就范的打算了:“胤禟,你怎么了?” 胤禟苦笑了一下:“母妃,儿子公事上已经够难了,私事上就别为难儿子了成不?” 从没见过小儿子这模样的宜妃顿时心疼了,但仍是疑惑地问道:“你如今在工部任职,不一样是从二品吗?” “在别人手下办事与封疆大吏自然不同。” “那你坐到这儿来与母妃慢慢说。” 成功转移了话题,胤禟悄悄松口气,坐到宜妃对面继续卖惨:“母妃,儿子在西安总管一方河务,堪称封疆大吏,所有的事儿都是儿子说了算。可如今在工部,呵,连说话都余地都没有啊。” “啊?莫不是工部的两位尚书刻意打压你?要不你跟胤禩反应下,他可不光是你哥还是你的表妹夫,便是看在绮彤的面子上,也会帮你的。” 胤禟却是摇头:“母妃不知道吗?沙穆哈和托合齐都是八哥的人,再加上他本就兼管着工部,儿子若不闲混日子,便只能和八哥争上一争了,可您说,我跟八哥争个工部有什么意义?” 宜妃愣了愣,艰难地道:“你皇阿玛如此安排总有他的用意。” “他的用意便是不希望我太冒头,安稳地当个富贵闲人便好。可是母妃,儿子办差时办的哪件事不是利国利民,皇阿玛为何连继续为民请命的机会都不给儿子呢?” “是啊,为什么呢?”宜妃想不通。 她想不通,但胤禟却是早想明白了:“因为您得宠啊,母族强大,妻族不差,如今儿子在民间的名声威望亦很高,若再在朝中得势,皇阿玛这是防着儿子对那位置起心思呢。在他心中,儿子从来不是那位置的候选人。” 宜妃忙道:“母妃也没想过要你们兄弟俩去争那位置,胤禟,平平安安当个郡王爷不也挺好吗?你府上入息不错,便是爵位低些也无妨的。更何况你如今的爵位已经比你好些兄长高了。” “是啊,所以皇阿玛更不会让儿子在朝中一展抱负了。母妃,儿子若真有那心思,遭父皇猜忌也就认了,可儿子明明什么也没做......胤禟越发失落,他本只想在宜妃跟前卖个惨,但说着说着,倒是真的难过起来了,皇阿玛都能由着八哥拢络朝臣,怎么就连份正经差事都不能给他? 去地方上当知府也比窝在工部强啊,好歹治理一方百姓,能还那片吏治清明。 宜妃想了想:“要不等皇上来的时候,母妃给你探探口风?” 胤禟摇摇头:“后宫不得干政,您若真这么干,怕是皇阿玛更要恼了儿子了。您且安安心心当您的妃子吧,这些破事儿子总能解决的,实在不行,大不了年后儿子继续申请外放便是了,如今大哥和太子斗得欢,远离京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想得开便好。” “就怕您太想孙子,想不开。” “好了,母妃不逼你还不成吗?不过你得答应母妃,若明年董鄂氏的肚子还没动静,你必须娶庶福晋。” 胤禟:...... 第361章 生子秘方 婉宁在宫外等了许久才见九阿哥出来,一个人出来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孔秀女叶秀女,她顿时笑出了八颗牙,迎上去问道:“爷,您都解决了?” “那还用说?” “怎么说服娘娘的?瞧她那架势,我以为她要跟你死磕了呢。” “卖了波惨而已,婉宁,母妃一心向着爷,便是有些许为难,你也莫往心里去成吗?” 婉宁耸耸肩:“真往心里去不早被她气死了?再说了,该有的孝敬我可一分没少,那鸭绒被还分了她一床呢。” 胤禟拍了拍脑袋:“你不提我倒是忘了,皇阿玛说太后昨儿用了你那鸭绒被直夸那是好东西,听他那意思,还想让你再整点儿出来孝敬孝敬。” “那就只能让人去外地收鸭绒了。” “去吧,所有花销爷都给你报了。” “那这献被子的功劳最后算你的还算我的?” “夫妻一体,咱俩还计较这个?”夫妻俩笑笑闹闹地上了马车,刚回府没多久,府里却迎来了三个太医。最擅长妇科的秦太医给他俩问了安便道明来意:“我等是奉宜妃娘娘旨意来为九福晋请平安脉的。” 请个鬼的平安脉,分明是来看她身子有没有问题,怕她不能生。 不过她也没想拒绝,就算宜妃不来这一出,婉宁自己也打算寻个太医瞧瞧的。毕竟殊雅翻了年都四岁了,她的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也很怀疑自己是否出了问题。 “那就劳烦几位了。”她无比配合的态度让太医们松了口气,谁都知道宜妃和九福晋这对婆媳矛盾深得经常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万一九福晋拒绝他们可就不好办了。 三个太医轮番探脉,得出的结论却是婉宁很健康,半点问题都没有。 胤禟奇道:“那怎么都好几年了还没怀上?要不你们给爷也把个脉?” 三太医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动手,开玩笑,置疑义郡王这方面的能耐,他们以后还要不要混了?最重要的是,万一真把出什么毛病来,确定不会被杀人灭口吗? 秦太医捋着胡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九爷说笑了,既然福晋身体没问题,那孩子这事儿就只能看缘份了。” “缘份的事儿说不好啊,表妹那儿你们不也说看缘分嘛,瞧瞧这都多少年了,她不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孙太医道:“听闻西郊有间观音庙,求子甚是灵验,要不九福晋去上柱香?” 婉宁:...... 这是太医该说的话吗? 她正待说几句,却听九阿哥已经打听起了具体地址,顿时无语凝噎。 好吧,如今还是封建主义社会,还没有迷信要不得这一说法。再说了,她活回大清朝本也不是科学能解释的啊,那信一回菩萨也就没什么大不了了。最后三个太医还留下了一副生子秘方:“此方子可让九爷省些力气,免做无用功。” 还叮嘱等人走后再拆开。 胤禟没想那么多,见他们打定主意不给自己把脉便让金明把人送了出去。 而婉宁一打开那副生子秘方,顿时破了功,猥琐的目光在九阿哥的下三路扫过,哈哈笑着软倒在美人榻上。 “什么方子你笑成这样?”胤禟接过那副秘方,却见上头标注了一整月的日期,朱笔墨笔又圈又划的,完全看不明白,他疑惑地看向婉宁:“你看懂了?” “不就是安全期和危险期嘛,这有什么看不懂的。” 在婉宁生活的那个时代,婚前x行为简直不要太普遍。上大学的时候,宿舍里除了她个个都有男朋友,算安全期简直就是她们的必休课。听得多了,婉宁想不懂都难。 太医给的方子更加靠谱,婉宁顺着自己的生很快就推出了自己的安全期和危险期,她便列了张表跟九阿哥科普。老夫老妻了,她也不觉得害臊,解释完后笑嘻嘻地道:“这方子便是让你挑着易受孕的日子那啥,至于其他时候就不必费力了。哦,还有这最易受孕的日子以前,爷您最好禁欲。” 胤禟理解了一下,心思却已不在省不省力上了,他盯着婉宁问道:“你知道这方子?” “嗯。” “那之前怎不见你拿出来?”前两年不算,这两年他们可是一直想要再生个娃的。 婉宁顿时噎住:“......之前生孩子的压力也没这么大啊。” “哼,爷看你就是不上心。” “冤枉啊爷,我可是一直想给您生个小阿哥的。” 这年头的女人,没有生一个男孩,简直就等于老无所依。她生儿子的需求可比九阿哥迫切多了。 胤禟瞥了她一眼,摆明了不信。 第362章 婉清要和离 宜妃下了死命令,一年内婉宁不能有孕就得往府上塞人。为了避免家宅不宁,九阿哥无比积极,先是寻来了不少生子秘方,但又怕胡乱吃药伤身体,最终也没敢让婉宁随便尝试,倒是哲羽不知打哪儿弄来了一本秘戏图。 据说上头记载的全是比较容易受孕的姿势。 而婉宁则找孟大夫开了几贴大补汤,随时补充九阿哥的体力,多管齐下,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为爱新觉罗家族开枝散叶。 虽然她觉得爱新觉罗家已经相当枝繁叶茂了,奈何自家老公还后继无人啊。 工部由八阿哥和满汉两位尚书把持,根本就没九阿哥什么事儿,看透一切的他也懒得努力,在工部当起了咸鱼,每日早朝之后到工部点个卵,然后要么去得意楼和钱庄,要么就回家陪老婆。 日子过得倒也很是滋润。 对于胤禟在工部的状况,八阿哥门清,但却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九阿哥如今可还不是他的人呢,他才懒得费那力气,再说了,在他的规划中,九阿哥是作为财神存在的,跑到工部来跟他抢饭碗算怎么回事? 他巴不得九阿哥受不了工部的冷板凳,回到商场重操旧业,这样他才有足够的资金收拢人心。 惦记着别人家钱财的除了八阿哥还有李四儿。 她将董鄂婉清叫到跟前:“听说你小哥哲羽前些天大赚了一笔,眼下咱家已经快无米下锅了,你便回去向他借点钱吧,也不用多,五千两就够了。” 五千两,还就够了!!! 董鄂婉清扯着嘴角,很想问她怎么不去抢。 但她不敢。这个婆婆就是个妖精,勾得公公一心向着她不说,便连儿子也是唯她命是从。 自己若是对她不恭敬,没准儿就要被隆玉柱打一顿。董鄂婉清心里第无数次后悔,当年怎么就鬼迷心窍给隆玉柱当妾了? 本以为佟家怎么也算是皇亲国戚,高门大户,她嫁得也不算亏。哪知公公隆科多却被过继给了他那早死的大伯佟国纲。更没想到自那以后,佟国维便不再搭理这个儿子了,以至于公公被撤了职两年也依然赋闲在家。 而隆玉柱? 那就是个废物。 这便罢了,以他们家的资产,只要经营得当,还是能过得有滋有味儿的,偏偏家里还有个作精婆婆。明明是下贱胚子出身,却愣是养得比深闺小姐还要金贵,吃的穿的用的,样样都要好的,多少家资才够她败哦。两年下来,家里除了宅子,能当的都当得差不多了,就为了填她那个无底洞,就连她的嫁妆都被隆玉柱偷着搭了进去。 偏生那对父子两还跟着魔似的,什么都随着她。 隆玉柱对她要公公对婆婆的一半儿,她也就死心踏地跟着他了。可是并没有,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她没少被李四儿那个贱人折磨,可隆玉柱从来都站在他娘那边,有时甚至还会为了那个贱人打她。 她早就琢磨着要离这家子极品远点儿了,脱离了隆玉柱,以她的容貌和家世,再嫁一个简直不要太轻松。 李四儿见她半天没动静,加大了音量:“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 婉清顿时苦了脸,一副小白菜的模样委屈道:“娘,小哥自小便看我不顺眼,这钱怕是不好借啊。” “你都没去怎么就知道借不来了?看看你那个嫡姐,拿银子的时候甚至都不用和他商量,同是妹妹,差别怎么就大成这样?” 嫡亲的妹子和庶妹能一样吗?婉清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却越发委屈,哭哭啼啼的不愿出门。 李四儿叉着腰道:“不就让你借个钱吗?做这委屈模样给谁看?我告诉你,今儿要是不能借到钱,这个家你也不用回了。” 她被李四儿推出了家门。 婉清前脚还泪盈于睫,转过身就笑得灿烂无比,从腰带里摸出几个铜板,叫了轿子飞快地回了董鄂府。切,谁愿意再回这破落户受罪。 嫡母不待见她,她也没去讨嫌,直接进了范姨娘的院子,一瞧见亲娘,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姨娘,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母女俩紧急开会,可算在齐世下衙之前对好了说词,这一晚,董鄂家又是好一番热闹,董鄂婉清要和离。 马佳氏听得嘲讽到不行:“你一个当妾的,有什么资格讲和离啊?要不是你阿玛在朝中还有那么几分脸面,隆玉柱便是将你卖到花楼也没人说什么。” 妾么,本来就是低人一等的。 第363章 买卖 董鄂婉清抱着齐世的腿大哭:“阿玛,女儿错了,不该不听您话非要嫁过去。可那种日子女儿真的过怕了。”她揽起袖子,让他看自己手上的伤:“阿玛,您就可怜可怜女儿吧。” 齐世勃然大怒:“该死的,明天我非找隆科多要个公道不可。” 董鄂婉清摇着头:“阿玛没用的,公公只要一遇上婆婆就跟着魔似的,什么都听不进去。再说了,他如今已经是白身了,您个一品大员跑去讨公道,不知道的人还说您以势压人呢。” “你在佟家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现在才说?”他董鄂齐世的女儿,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吗? 婉清哭着道:“刚开始不会的,但后来家里没钱了,矛盾才多了起来。女儿被打了后不是没想过跑回来,但却被看住了,若不是这次四姐姐给了公公五千两银子,婆婆让女儿再来借钱,女儿哪能出得来?” 马佳氏一愣:“这关你四姐姐什么事儿?她什么时候给你公公银子了?” “就前些天的事儿,那钱还是从小哥的当铺拿的,不信你找她来对质。”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哲羽踏着满地月光进屋:“不就五千两银子吗?有什么可对质的,阿玛,借一步说话。” 齐世有些不放心:“那你妹妹怎么办?总不能让她白白被欺负吧?” “阿玛,你还真当你这女儿是小白花啊?放心便是吃亏也亏不到哪儿去。隆科多还活着呢,他四处活动着想要重回官场,怎么可能虐待您的女儿?董鄂婉清八成是见隆科多落了魄,所以不想在他家过穷日子而已。”哲羽一针见血,立刻就戳破了董鄂婉清的谎言。 被打是真,但真打得多厉害想也知道不可能。 隆科多又不是傻了,有董鄂婉清这层关系在,他多少还能沾上点光。可若是虐待董鄂婉清,那不是给自己树个强敌吗? 董鄂齐世经这么一提醒也明白过来,不由分说叫了府医给婉清验伤,结果自然是轻松,就连她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都是作了假的。 他气得不轻,但也不能真不管女儿,只得带着哲羽去了书房:“婉宁怎么个意思?她真接济隆科多了?” “隆科多欠了国库银子,拿了把御赐的宝刀来当铺,婉宁正好瞧见,就没收那刀,给了他五千两。阿玛,这事儿你别管了,董鄂婉清要是不想在佟家呆,我便着人去跟隆科多好生说道说道,给她赎回来便是。” 虽然不喜,但也是自己的妹妹,若是她在夫家过得不好,他也没面子不是? 妾嘛,能卖自然就能赎,哲羽突然附掌一笑:“这事儿找李四儿谈就最好,她不是要借钱嘛,用一个不喜欢的儿子小妾换五千两,她怕是做梦都会笑出来。” 齐世有些接受不了:“又一个五千两啊,这可不是小数目,怎么能说给就给,那咱家不成冤大头了?” 哲羽摇摇头:“咱家又不缺钱,倒是婉宁说隆科多日后怕是前途无量,叫咱们便是结不了善缘也莫要交恶。” 齐世倒没往玄学上头去想,而是指了指天花板:“莫不是上头透出这意思了?” 哲羽依然摇头:“反正你别把人得罪就是了。 父子两商量妥当,哲羽又去问了婉清的意思,确定她想回家之后拧了拧眉:“那玉姐儿呢?”玉姐是婉清生的女儿。 “她好歹是隆玉柱亲生的,他们不会亏待她的。” “你要是不舍得,带回来也行,家里不差养个娃娃的钱。”大哥大嫂带着侄子外任至今未回,阿玛额娘见天儿地催着他要个孩子,若是玉姐儿能分散下他们的注意力就最好了。 董鄂婉清猛地抬头,愤愤道:“带着她我还怎么再嫁?” 哲羽一愣,然后便带上银票去了隆科多家,成功地见到了李四儿。 李四儿长得是真美,如今三十好几,看着却只有二十出头。脸上淡妆轻扫,看不出一丝岁月的痕迹,行动处,如弱柳扶风,蜂腰翘臀,以哲羽在花楼混迹多年的挑剔眼光来看,这绝对是个极品。 啧啧,怪不得隆科多当初用尽手段也要把她弄到手,这李四儿便是称一声绝世尤.物也不为过啊。就是这尤.物似乎有些贪财,那流连在他腰间玉佩上的贪婪目光着实破坏了不少美感。 对付贪财的人,哲羽最是熟练,三言两语说明来意后便将条件摆了出来,五千两,换董鄂婉清的自由。 李四儿心里将董鄂婉清骂了个半死,该死的贱人,就知道她不会安份。看来想要凭着她将董鄂家当提款钱庄的梦是做不成了,董鄂家也不是傻子,要不也不会上来就釜底抽薪,直接将董鄂婉清要回去。 一锤子买卖,五千两可就太少了。 李四儿坐地起价:“五万两。” 第364章 价值 哲羽摇摇头:“夫人不诚心啊,谁家的妾能值这价?” “小妾自然是不值,但一品大员家的千金可不就值了吗?” “一个庶女罢了,她算哪门子的千金,说实话,要不是家父逼着,我连这五千两银子也不想花。家父就拿着那点子俸禄,站着赚钱不腰疼,我还是很心疼的。” “哲羽公子真能说笑,这点钱对于您这京城首富来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您又何必和我一个小妇人还价呢?”柔弱无骨的手爬上了他的胸膛,一点点地顺着衣襟往里钻,迷人的熏香丝丝缕缕钻入哲羽的鼻端,美人呵气如兰,整个人都往他这边倾倒过来。 哲羽在她倒到自己怀里时抓住了她作.乱的手:“夫人若是个姑娘,别说五万,便是十万、十五万,在下也定不吝惜,只可惜,花径已曾缘客扫,在下可就提不起兴趣了。” 李四儿脸色变了变,呸了他一声,下一秒便端庄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正经得像个合格的宗妇:“三万,不能再少了。” “顶多一万,不然这钱您便找家父讨去吧,就是不知道他舍不舍得将那些古董字画割爱。”董鄂齐世身为武将却喜好附庸风雅收集古董字画早已不是新鲜事儿。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是,他眼光不行,花大价钱淘来的多半都是假货。 美人计都失败了,李四儿也没了别的招,最后跟哲羽磨到一万五,这桩交易才算是完成。 为这讨人厌的庶妹花了这么大一笔,哲羽不爽得很,转道去找婉宁叨叨。婉宁听完却是气愤不已:“小哥,当年我从宫里回去要和离的时候,你怎么不拿钱将我赎回去?” 哲羽瞪大眼睛:“这哪儿能一样啊?你可是皇家媳妇,董鄂婉清却是连个正经的儿媳都算不上。她这样的,娘家要是不显,主母随时都能给她提脚卖了。你就不同了呀,给九爷一百万两,他也不敢卖了你啊。” “呵,明的不行还不能来暗的吗?你给他一百万两试试?” 哲羽小声逼逼:“又不是没给过,他当时不就强硬地给退回来了么?” 婉宁:...... 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儿,她切了一声:“他退那一百万两是为我吗?分明是为了他的名声好不好?” “但小哥拿一百万两去求他保你平安总是真的吧?小没良心的,还敢埋怨我。” 那倒也是,婉宁顿觉自豪不已:“我这么贵的吗?” 董鄂婉清一万五千两就能赎身了,而她一百万却都只能保个平安而已。 哲羽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那是自然,你可是京城首富的妹妹。 说笑归说笑,但婉宁也没忘记正事儿:“小哥,董鄂婉清怎么样咱不用管,但隆科多那边还是得想法子安抚下,注意点分寸千万别把人得罪了。” 哲羽疑惑道:“你似乎很忌惮他啊!” “嗯,俗话说,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被隆科多记恨上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到底哪来的消息觉得他能翻身,再说了就算能翻身,以咱们两家的势力也用不着忌惮他啊。” 婉宁摇摇头:“反正你听我的便是了。” 雍正朝的隆科多位及人臣,忌惮的又岂止是他们。 哲羽拍拍她的肩:“行吧,这事儿就交给小哥吧。” 虽然他不能理解妹妹为什么要忌惮一个丧家犬似的隆科多,但既然妹妹发了话,他做好便是了。 于是没过两日,他便在街上“偶遇”了隆科多,请人吃了饭相谈甚欢。 坤翊宫 桃红铺好床后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夜里挑灯看美人,灯光下的宜妃风韵依旧,康熙的目光却盯上了床铺。宜妃以为他想睡了,自然地便给他解起了腰封:“皇上可是累了?” 康熙的回答却是:“胤禟媳妇没给你送被子?” 宜妃一愣:“送了的。” “那你怎么不用?” 宜妃沉默,她跟董鄂氏不合,哪会用她的东西,那被子早就叫桃红收去压箱底了。宠了几十年的妃子,康熙问出来就知道答案了,他道:“既然不喜欢,就送到慈宁宫去吧,母后喜欢得紧,心心念念着再要一床呢。” “董鄂氏也太不懂事了,太后喜欢,她再送床新的不就好了?” 康熙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这被子快两个月就鼓捣出五床,三床进了宫,一床孝敬了她亲额娘,还有一床自用,你叫她上哪再去寻一条?” 宜妃真没想到这被子那么精贵,不由奇道:“这被子真这么好?” “又轻又软又暖和,唉,朕以为你这有一床呢,既然没有,朕就回宫去睡了。”盖惯了轻软的鸭绒被,瞧着这厚重的棉被就喜欢不起来。 宜妃的手僵在那里,整个人都凌乱了。 不是,不就一条被子吗?怎么还带着争宠功能的?她很想叫住康熙把那条被子拿出来用,但是那被子已经被金口玉言送给了太后,她动不得了。 第365章 求佛 作为游牧民族,满人其实不是很在意贞操这玩意儿。 但入关之后,几代皇帝都倡导汉学,对女子的要求也就严苛了起来。出嫁从夫,董鄂婉清还生了玉姐儿,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佟家的人,又没被休,自己非要跑回娘家算怎么回事? 更何况如今隆科多落魄了,这时候离开就是妥妥的嫌贫爱富。 总之,名声是好不了了。所以董鄂家很是低调,便是心疼幺女的齐世想的也是等风头过去以后,从外地给她寻个好人家。至于董鄂婉清不想嫁去外地,他则完全没想过。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一回成亲,她自己乱来,挑了个啥本事都没有的隆玉柱,他以为她已经受够教训了。 马佳氏对齐世的想法嗤之以鼻,不过她懒得提醒。 年纪大了,男人的宠爱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她也就没了给庶女上眼药的兴致。爱作作呗,她备好瓜子准备看热闹就得了。 吱呀一声,淋浴房的门被拉开。 婉宁拿着大毛巾一边擦着发梢一边走了出来,书案上,九阿哥正奋笔疾书。她有些纳闷儿,打从自家相公在事业上放飞自我之后,他就很闲。生意上的事有专人打理,他只要把控下大方向就好,已经很久没把工作带回家了。 婉忍不住凑过去:“爷在忙什么呢?” 刚刚沐浴后的婉宁还带着香荑子的清香,胤禟抬头看了她一眼,搁下笔认真地吹了吹刚写完的宣纸,一脸正派地道:“把衣服穿好,勾搭也没用,爷今晚要守身如玉。” 婉宁差点喷了,看着一脸正派的男人相当无语。 这家伙对那种事相当热衷,虽不至于夜夜春宵,但回回她洗澡什么的都免不了被调戏一番。他到底哪来的脸说要守身如玉的,难不成动不动占便宜的那个是她? “屋里又没人,爷做这正人君子模样给谁看呢?”婉宁翻了个白眼,径自走到另一边,因为天冷,她在里衣之外还穿了件大衣,包裹得这么严实,勾搭个屁啊。 胤禟道:“礼佛要斋戒沐浴懂不懂?” 婉宁更奇怪了:“爷打算出家?” “你这脑袋瓜里到底装了什么?”胤禟走到她身边,将一张纸塞到婉宁手里:“瞧瞧,这是京城比较灵验的寺庙,明儿咱们就从皇觉寺开始。每间庙捐笔香油钱,菩萨总该能看到爷的诚意了吧?你说他会不会一高兴让你生十个八个的大胖小子啊?” 婉宁愣了两秒,果断地抄起软榻上的枕头冲他砸去:“十个八个?你当老娘是猪吗?” 胤禟被那枕头拍得结结实实,但却一点没觉得痛,嘻嘻笑道:“比喻比喻。” 懒得理他,婉宁低头去看手中的纸,立刻被上头密密麻麻的字给弄晕了:“这,这么多?” 大略一数,起码有二十多家,京城有这么多寺庙的吗?她怎么不知道? “多吗?不多吧,洋人教堂都四五家呢,本土的寺庙哪能少?你别瞧许多寺庙你连名儿都没听过,但也有许多很灵的。听说徒步去求会显得更加心诚。” 婉宁吓了一跳:“徒步?爷,你在逗我玩儿吗?据我所知,许多寺庙可都是建在城郊的,而且很多还在山上。” “近的走路去,远的,咱们就坐马车到山脚嘛,不跟你说了,爷还没沐浴呢。还有,你一会儿穿严实点儿啊。” 婉宁直接回了他一个白眼。 胤禟的求子计划列得很详细,行程也颇为紧凑。一天至少要逛两个庙,这还是名声远播的寺庙才有的待遇,那些普通的山野小庙一个上午都得逛两个。 这也太夸张了,婉宁以为这计划只是玩笑之作当不得真,结果第二天早上天色刚亮,九阿哥就将她叫了起来:“婉宁,该出发了。” 婉宁困难地睁开眼睛,却见他已更衣洗漱完毕,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混沌的大脑清明了几分,但瞌睡却没有放过她,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爷,您今天不用去上朝吗?” “没事儿,爷跟皇阿玛请了半个月的假,咱们只管虔诚地求子便好。” “我去,你来真的啊?” 一想到昨晚那张纸上紧凑的行程,婉宁顿觉头皮发麻。 但婉宁还是被拽出了被窝。 用过纯素的早餐之后,二人顶着冬日的浓雾坐上了远行的马车。冷冽寒风中,婉宁对赶车的老涂充满了愧疚,只好赏了他一个大大的荷包。 做为皇家寺庙,皇觉寺占地极广,即使是建在半山腰,也依然修了官道,是京城富家太太们最爱礼佛之处。九阿哥说到做到,才到山脚就拉了婉宁下车,然后徒步上山。 极少运动的婉宁心中叫苦不迭,但想到久未有动静的肚子,她还是咬牙把这些艰难咽了回去。虽然她不会重男轻女,但是大环境使然,她还是要生个小阿哥才能更好地守护自己的爱情。 第366章 四人游 皇觉寺香火鼎盛,香烟袅袅中的寺庙越发大气庄严。门前停了一排的豪华马车,着僧衣的大师和信徒穿梭其间,愣是让不食人间烟火的寺庙多了几分烟火气。 婉宁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寺庙太富贵了,里头的菩萨没准不会稀罕他们这点小钱。 但他们仍然捐了不少香油钱,还在庙里用了一顿斋饭,不过为防被熟人认出来,他们是在厢房吃的,吃完就匆匆下了山,还要去附近的禅心寺呢。 请了半个月假的九阿哥就这样开始了陪夫人拜佛的生涯,婉宁虽觉得累,但在庙里见多了独自求子上香的女眷,面对她们看着九阿哥时艳羡的目光,她也还是坚持了下来。 一晃就过去了七天,婉宁已经走了十六间寺庙和庵堂。按这个速度下去,他们完全能在过年前完成这一壮举。 冬日的夕阳落得极快,晚霞才刚刚出现,太阳便已落了山,只余一片淡淡的金色余辉。 马车行过被映照成淡金色的石板,缓缓在气派的郡王府门前停下。 胤禟跳下马车,向车里的婉宁伸出手,体贴地将她扶了下来:“累不累?” 婉宁摇摇头:“还好。” 山爬得多了也就渐渐习惯了,别说,这几天锻炼一下,身子反倒是轻了许多,感觉比之前都更灵活了呢。 “累了的话可以休息几天,左右咱们又不着急,爷的假期还有八天呢。” “可是爷,离过年只有五天了啊。” “那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咱们年后再继续呗。” 婉宁正待回话,却见自家大门被猛地拉开,老十从里头走出来,中气十足地道:“九哥,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夫妻俩囧囧有神地看过去。 胤禟一脸茫然:“爷怎么就不厚道了?” “你和九嫂天天出去玩却没通知我,要不是听人说起,弟弟我还被蒙在鼓里呢。” “什么出去玩?我和你九嫂在做正经事知道不?” “知道,求子嘛,现在京里都传遍了。都说九哥你浪子回头,九嫂驭夫有道呢。许多人表示要跟九嫂取经,问她到底是怎么管住花心相公的。”老十眨着眼,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胤禟斜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谁,媳妇说东都不敢往西,说吧,找爷什么事儿?” 老十挠挠头:“唉,这不是诺敏天天在家闷得慌嘛,知道你们最近在跑寺庙,非要爷来问问,说要一起去散散心。九哥,你也知道,女人怀孕了就是麻烦,不顺着她的心就每天哀求,瞧着怪可怜的。左右她已经过了前三月,孕吐也消失了,便满足她一回吧。” 胤禟、婉宁:...... 诺敏会每天哀求,还怪可怜的? 十弟怕不是想太多。 “十弟,不是九哥不答应。这寺庙多半都在山上,十弟妹挺着个大肚子,爬山怕是不合适吧?不如你带着她去街上转转,再不成,听听戏也比去庙里强啊。” “没事儿,弟弟我知道一间不在山上的寺庙,虽然离得远,但却一马平川,马车能直接到庙门口。而且寺庙后边有片山,还能打到山鸡野免烧烤呢。” 婉宁忍不住打断他兴致勃勃的描述:“十弟,在庙里杀生不好吧。” 老十大手一挥,浑不在意道:“没事儿,那已经不属于寺庙的范围了。” 婉宁:...... 看来十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连点儿都提前踩好了,他们还能怎么拒绝,于是痛快地答应了四人行。 诺敏是孕妇,自然不能出发得太早。婉宁难得地睡了个懒觉,等到日上三竿,一行人才出发。许久未曾在外头痛快玩耍的诺敏相当高兴,跟婉宁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说得眉飞色舞。 妥妥的一个话唠。 老十挑的地儿叫碧云寺,跟皇觉寺那是完全没得比,就一山野小庙,但意外的是,人还不少,且不会全是女眷。 庙前一棵巨大的树,上头挂满了丝带跟荷包。老十前去晃了一圈,回来道:“诺敏,这棵是姻缘树,听说求姻缘可灵了。” 诺敏斜了他一眼:“爷是觉得自己桃花不够多,所以想再求几段姻缘吗?” “哪有?那个小和尚还说了,夫妻一起在树下许愿,可以白头到老呢。爷买了几个最贵的荷包,咱们一起许愿吧。”老十分出两个递给他九哥:“九哥,这是你和九嫂的。” 红色的荷包,布料很是普通。但针脚细密,绣在上头的鸳鸯也活灵活现的。 老十拉了诺敏飞快地向姻缘树下走去,胤禟看着他俩的背影,拉了婉宁的手:“既然十弟荷包都买了,那咱们也去许个愿吧。” 一阵风飘过,树上的荷包和丝带齐齐飘动,煞是喜人。 婉宁珍而重之的写下愿望,将它放进了荷包里,求子愿许了一周,突然换成和九爷白头到老,她颇为不好意思,偷偷看了九爷一眼,不巧叫他逮了个正着。 第367章 寺庙的异常 本在肃然祈愿的九阿哥展颜一笑,桃花眼顿时潋滟生波,看得婉宁差点失神。 妈呀,怎么这么帅,都老夫老妻了,她还是没办法抵抗他不经意间的一个笑脸。偷看自家老公什么的,被逮住还是很尴尬的,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手却是一热,被他抓住了。 看着她通红的耳朵尖,胤禟心中一阵暗爽。 “公子夫人,需要香烛纸钱吗?”清脆的叫卖声打断了两人的眉眼官司,婉宁循声望去,一个着青衣的女子俏生生地立在一旁,手中提了一篮子的香烛纸钱。 在寺庙外卖这个,没毛病。 婉宁已经看到挺多小贩在兜售了,只不过眼前的女子过份俏丽了些而已。她利索地掏出荷包:“来两份,多少钱?” “谢谢,一共八十文。” 这边的物价是不是太贵了点儿? 婉宁还没算过这笔账,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金明就利索地掏出了铜钱。九阿哥骑射一流,但武功真不怎么样,是以两人出行,身边总跟着不少暗卫,金明会在必要时现身,但大多时候也是隐形人,她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神出鬼没。 但这次金明付完钱后却没隐身,而是趁着没人小声禀报道:“爷,这地儿不太对劲。” “怎么说?” “这些卖东西的全是姑娘,而且都太好看了点儿,您不觉得这边的男香客也多了些么?” 胤禟眸色暗了暗,心道别不会真是个私娼寮吧,打着佛门的旗号干这种事,不怕遭报应的吗?转头看见已飞到树上,正努力把两个荷包挂到最高处的老十:“十弟,先下来。” “等会儿,还没挂上去呢,小和尚说了,挂得越高越灵验。” “灵验个鬼啊,这小寺庙建成才几年,最早的那波人还没到中年呢,哪来的白头到老。” 老十挂荷包的手顿时僵了僵,但仍坚持挂好后才下来:“九哥你这就没意思了吧,这么较真还怎么玩儿得开心?走吧,先去拜菩萨。” 既然要探虚实,自然要四处看看才行,九阿哥没有反对。四人一起往大殿内去了,只可惜并没瞧出什么特别的异常。 四人拜完之后便一起去了后山,山上的山鸡和野兔果然肥美,就是山风有些烈,婉宁和诺敏只能呆在临时搭出的账蓬里吃,多少有些遗憾。虽然冬季萧条,但这山上常青的松柏不少,景色还是不错的。 坤翊宫 宜妃气呼呼地灌了杯冷茶:“把佛经译成蒙语,真亏德妃想得出来,哼,也就太后吃她那套了。” 八福晋乖巧地她宜妃捏着肩:“姑姑,您别生气了,太后一向诚心礼佛,却对汉语不精。德妃这礼可不就送到她心坎儿上了吗?” “一肚子鬼心眼。” “那有什么用?只要皇上姑父的心在您这儿,太后再偏向她又能咋滴,难不成太后还能逼他去德妃宫里吗?” 也不看看,她都多大年纪了。 德妃比宜妃早两年入宫,但却比宜妃大四岁。也不知是保养不当还是专注宫斗太过操心,看上去愣是比宜妃老了十来岁。康熙便是偶尔过去,也是绝不留宿的。 但八福晋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宜妃。 男人都喜欢新鲜鲜嫩的小姑娘,皇上虽然时不时来自己宫中,但他更喜好点那些年轻的答应、常在们侍寝。而她除了年少时的情份,还能拿什么跟那些小姑娘拼呢? 八福晋站在宜妃身后,并没察觉到她眼底的暗淡,抿着嘴笑道:“说到礼佛,侄女儿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姑姑,九弟妹一心求子,如今正一间间寺庙地去添香油钱呢。” “哼,她早这么上心,胤禟的儿子早就满地跑了。” “现在跑也来得及啊,表哥还年轻呢,他们夫妻俩这么虔诚,表哥差事都不办了,陪着她天天穿梭在寺庙中,菩萨一定会保佑他们喜得麟儿的。” “什么?胤禟也去了?”宜妃顿时就炸了。 男人们除了祭祀,谁会去寺庙礼佛啊,自家儿子好歹是个郡王爷,居然陪着董鄂氏这般胡闹,还要不要面子了? 八福晋弯了弯嘴角,却像没看到宜妃的怒气似的,继续说道:“说来,咱们这些妯娌中最好命的便是九弟妹了,当年表哥那么花心,谁能想到他突然就浪子回头呢,跟中了蛊似的只喜欢九弟妹一个。” 第368章 偷听 宜妃还不至于蠢到相信中蛊这么离奇的说法,但依然很生气:“你表哥这般胡闹多久了?” “得有个七八天了吧,八爷说他已经八天没上早朝也没去工部上差了。” “你怎么知道他是去礼佛了,别不是谣传吧?” “谣传的话侄女儿哪敢拿到您跟前说啊,这可是好些人亲眼瞧见的。京城就这么大,表哥夫妻俩长得又出挑,被认出来多正常。现在满京城都传遍了,说九阿哥浪子回头,把九福晋捧到了掌心里,都说九弟妹有福气呢。” “胡闹,堂堂皇子,跟在女眷身后去烧香算怎么回事儿?桃红,桃红。” 守在殿外的桃红匆匆走了进来:“娘娘有何吩咐。” “传本宫旨意,立刻让那不孝子来见我。” 桃红低眉敛目,对八福晋越发没了好感,有她在,她连劝的话都不好开口,只得老老实实地去找人传旨。 八福晋上好眼药,功成身退。 都是无子的嫡福晋,董鄂氏怎么就那么好运,能遇上肯为她丢尽脸面的表哥。而她的相公却百般拒绝,别说陪着她走遍所有的寺庙了,便是陪她去皇觉寺上柱香都不肯。 还说什么,烧香拜佛是女人才干的事。哼,当她不知道呢,四哥不也天天在家吃斋念佛嘛,也没见皇阿玛因此恼了他啊。 九阿哥陪自家福晋求子的消息传出来后,男子对此不屑一顾,女人们却是嫉妒疯了,谁不想被自家相公捧在手心啊?妯娌们更恨得差点绞碎了手里的丝帕,同是兄弟,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胤禟浑然不知传旨太监已经去了郡王府,他正捂着婉宁的嘴,躲在一个树洞里听活春.宫。 不远处草丛中的女子赫然正是向他们兜售香火蜡烛的女子,而压在她身上奋力运动的人他也认识,工部员外郎杜永安。 天寒地洞的,他倒是挺注意保暖,只把需要露的地方露出来。只那女子可怜,下.身被脱得赤条条的,上身也被扒得差不多了。呻.吟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好在杜永安也没那么持久,不多时,这场野战便结束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却并未离开:“最近物色到什么好货没有?” 女子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声音麻木:“您的眼光太高了,竹筠已是我们手上最好的货了。” “就他那样儿?当个头牌都不够格,再访访,满京城这么多男人,还能找不出一个长得好的?” “可是......” “别可是了,这可是上头交下来的任务,完不成,就等着被一锅端吧。民不与官斗,更何况你们算的哪门子民?”杜永安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提了提裤子扬长而去。 女人却是突然出声儿:“小男孩儿没有,青年人成吗?” 杜永安的脚步顿住:“盘靓吗?” “盘靓条顺,模样比竹筠还要高好几个档次,就是......” “就是怎么?” “瞧着不太像是普通人,那身衣裳非富即贵,而且身边还跟着他的妻子,他的妻子也是个绝色美人。” “美女不急,主要是缺个好看的男人。上头没说挑年纪,他要真比竹筠好看几个档次,倒也不是不能试试。现在人还在寺里吗?”杜永安来了兴趣,小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 女人道:“着人留意了,他们现在在后山,跟他们一起的也是一对儿夫妻,那男人身手似乎不错,倒是他娘子怀了孕,不然也是个顶好看的美人儿。” 树洞里的婉宁瞪大了眼睛,怀了孕的夫妻,身手不错。 这说的不是十阿哥和诺敏吗?那被他们盯上的男人......她缓缓转头,看向了身边的九阿哥,借着树洞外透进的微光,婉宁瞧见了九阿哥铁青的一张脸,显然他也猜出他们说的是谁了。 杜永安拈须沉思了半晌:“穿着华贵又身手不俗,别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子弟吧?管不了那么多了,上头催得那么紧,先把人弄过去交差,反正出了什么问题,上头也不怕兜不住。” “那奴家这就去办。”女子扣好最上头的盘扣,匆匆告辞离开,杜永安很快也跟着走了。 胤禟拉着婉宁从树洞里出来,空气中淫靡的味道还未散尽,九阿哥冷着脸:“真好啊,看来朝庭开的俸禄真是太少了,堂堂朝庭命官居然给人拉皮条。” 婉宁一愣:“刚刚那个男人,是官?” “工部从五品员外郎,爷瞧着他不跟八哥他们亲近,还道他是个清流,背地里......哼!” “爷,能让从五品的官员给他干这种勾当,背后的人怕是身份不俗。那这碧云寺的事儿,咱们还管吗?” “不管怎么成,没瞧见他们都盯上爷了吗?” 胤禟冷笑连连,妈的,连他的主意都敢打,简直狗胆包天:“走,找十弟汇合。” 第369章 施主,再住一晚吧 老十正和诺敏一起吃冬枣,烧烤虽然好吃,但吃得多了也还是腻人,这时候吃个水果过过嘴就再好不过了。远远地瞧见两人走来,他便抛了一个过去:“九哥九嫂,你们去哪儿了啊?再不来,这枣可都要叫弟弟吃完啦。” “别吃了,我有正事跟你说。” “九哥你这就没劲儿了啊,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还聊什么正事啊?” 胤禟瞪了他一眼。 “好吧好吧,你说了算,谁让你是当哥的呢?”老十认命地站了起来,三下两下将枣全塞进嘴里,还不忘嘱咐诺敏吃慢点,他去去就来。 九阿哥拉了老十进了边儿上的林子。 诺敏则招呼道:“九嫂,外边的事儿让男人们操心便是了,来来来,咱接着吃枣。” 婉宁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一颗枣才咬一口,不远处便传来了老十的咆哮:“这帮龟孙,连你的主意都敢打,简直反了天了,爷这就让顺天府灭了他们。” 九阿哥拉住他:“十弟,你冷静点儿听我说,刚刚那个男人是杜永安。” 老十眼睛眨了眨:“哪个杜永安?我认识?” “工部员外郎杜永安,这个碧云寺不简单,这些交易的后头怕是有官员插手,而能被杜永安称作上头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物。” “那又怎样?天子脚下,身份再高高得过皇阿玛?九哥你放心,弟弟保管让这群敢算计你的家伙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老十一边往外走一边叫道:“郝七。” 一个人影鬼魅般地钻出来:“十爷,有何吩咐。” “去顺天府报案,就说爷发现此处借着佛家名号,行淫乱之事,强抢民男,呸,强抢民女,逼良为娼。” 郝七飞快地应了下来,一个眨眼又消失在原地。老十对他的速度很满意,这批新训出的暗卫里,就数郝七轻功最高。 胤禟想拦都没拦住,急道:“十弟,这个顺天府尹靠谱吗?够不够胆对付这寺庙身后的人?” “哼,那家伙胆大包天,连爷的墙角都敢挖,还能不敢动这些杂碎?兵贵神速,瞧着吧,今晚咱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直接端了他们的老巢。 “要想连根拔起,只抄了这里怕是不够。十弟,九哥有个想法。” “你说。” “既然这里的人想将我献上去,咱们不如将计就计...... “不行。”胤禟话还没说完,就被粗声打断了。老十郑重道:“九哥,你什么身份,怎么能以身犯险?万一出点什么岔子,你叫那后头的人占了便宜,不得恶心一辈子啊。一力降十会,只要生擒了这帮贼人,还愁撬不开他们的嘴?” 胤禟的心顿时往下一沉,差点忘了,对方既然在搜罗漂亮男孩,那背后的大佬显然好男风。自己长什么样儿,他还是很清楚的,的确没必要以身犯险:“等等,你刚说顺天府尹连你的墙角都敢翘,这届顺天府尹是谁啊?” “还能是谁?讨厌鬼凌文浩呗。” “凌文浩?”有点耳熟,但胤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老十往诺敏的方向瞟了一眼,压低声音:“就是当年差点拐走了诺敏的那个,爷爷的,当了官是越来越嚣张了。” 是他啊,胤禟恍然,当年这家伙可没少让自己的十弟吃醋啊,不过:“四年前他不还在准备科举吗,如今已经是顺天府尹了?” “入了皇阿玛的眼,官升得当然快了?那小子瞧着斯斯文文的,一张嘴,啧啧,简直吵遍百官无敌手。之前在御史的位置上呆过一段时间,那叫一个明察秋毫,朝庭官员怕被他逮着小辫子着实安份了一段日子。爷都以为他以后要靠嘴混饭吃了,不想皇阿玛还挺看中他,点他进了顺天府。” 听得出来,老十嘴上对凌文浩意见一堆,但其实是挺欣赏他的。 暮色四合,九阿哥四人准备回家,刚从后山下来,便见一身着华丽袈裟的大师迎了上来:“几位施主,老纳静虚,小僧们已备好了素斋,请移步膳堂。” 老十摆摆手:“不用,爷要回家了。” “可是小寺招待不周?” 婉宁道:“大师说笑了,佛门清静地只管侍奉菩萨便好,岂有招待不周之说。” 静虚拨着手里的念珠:“几位施主,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在寺里过一夜再行回府吧。” 诺敏戏谑道:“怎么?你们和尚庙还能让女人留宿的?” “佛家人眼里,信徒不分男女,便是皇觉寺也还有专供女施主住的厢房呢。” “倒是挺能说的,不过谢啦,我们还是打算回家。”诺敏无视他往前走。 刚跨出一步,静虚就跟着拦了过去:“施主,还是再住一晚吧。” 第370章 自愿的 “师兄你就是忒磨叽,跟他们讲什么啊,直接打不就行了?”一个颇为暴躁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四面八方涌出好些人,直接将四人围在了中间:“我师兄喜欢讲理,但我静礼就不一样了,喜欢来点直接的,几位今儿怕是走不成了,动手。” 最后两字显然是对那帮打手说的,这帮打手甚至连头发都没剃,就那么光明正大的举着刀冲四人杀来。 眼见来人逼进,老十打了个响指:“正好,爷也喜欢直接的。” 两人的暗卫加起来不过十人,但对着一帮乌合之众,也足够用了。 一时间,寺庙的后院成了修罗场,顾忌着要抓活口,暗卫们下手很是轻柔,人头是不能割的,但砍个胳膊断个腿不在话下。 静虚脸色铁青,再傻也明白,自己是踢着铁板了,他从怀里拿出一支哨剑,风紧扯呼。只可惜却没能给它发出去,老十不知何时出现,一刀砍在他的手腕上,袖箭顿时落了地。 前后不过一刻钟,这帮人就被解决了。老十撇了撇嘴,这么不经打,怎么好意思靠打架吃饭? 凌文浩还没到,老十说不宜打草惊蛇,于是这些人全被捆成粽子,扔进了一个废弃的厢房里。至于打斗留下的痕迹,自然用不着婉宁等人操心,他们只管寻个地方安心地等顺天府尹带人前来就行了。 是夜戌时末,蜿延而来的火把队伍迅速靠近碧云寺,凌文浩身着便服,却仍是一身官威。早不是当初当帐房的模样,但他对着诺敏时依然恭敬。 这与他在胤禟和老十面前自称卑职的恭敬是完全不同的。 “卑职来迟一步,几位可有受伤?” 诺敏“嗨”了一声:“这么帮宵小还能让本福晋受伤?” “十福晋无事便好。” 老十瞪了他一眼:“有爷在能叫她出事?快滚去干你的活。” 一来就盯着他媳妇,这人还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凌文浩应了一声,手一挥,底下的衙差便如狼似虎地扑进了看似平静的碧云寺。 九阿哥见人手充足便道:“十弟,不如让十弟妹和你九嫂先回去吧,这里人多,一会打起来,万一被误伤就麻烦了。” 老十自然赞成。 但诺敏却摸了摸腰间的鞭子:“谁能误伤到我啊?爷,我好不容易凑个热闹,您总不能只叫我看个开头吧。” “把鞭子放下?你还想动武咋滴?”这下老十更不放心了。 诺敏举起四根四指:“爷放心,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肯定不会动手的。” “爷信你个鬼,郝四。” “属下在,按排人送福晋回城,还有,把九嫂也一并送回去。” 婉宁不会武功,便是想看热闹也没那胆子,是以诺敏连个盟友都拉不到。加之顾忌着肚子里的娃,她终究做了妥协。妯娌两个忧心忡忡地上了马车,被遣送回城。 这一夜,九阿哥一夜未归,婉宁也一夜未眠。 早朝刚刚开始,便有人发问了:“凌大人,昨夜顺天府衙动静颇大,不知是出了何等大事?” 凌文浩手持笏板,淡淡道:“不过是接了线报,前去捉拿一伙贼人罢了。” “哦?天子脚下,还有贼人,这帮家伙可真是胆大包天。” 凌文浩懒得理他们,出列一步:“皇上,臣有事启奏。” “奏来。” “南郊碧云寺以佛门为旗号,行的却是花楼的勾当。且涉嫌拐卖绑架少男少女,逼良为娼,臣请旨彻查。” 康熙看向老九和老十。 昨儿顺天府那么大的动静,锦衣卫早将事由报进宫了,康熙等着这两儿子说点什么,但两人却是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不由有些气结,点名问道:“胤禟,此事你怎么看?” 胤禟忙道:“回皇阿玛,儿子以为碧云寺若只行花楼之勾当倒也没啥,谁还不喜欢寻个刺激呢。但是逼良为娼就过份了,儿子春风楼里的姑娘可全是自愿的。” 第371章 早朝 若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康熙连玉玺都砸过去了。 这个不孝子。 康熙运了运气才压下心底的怒火,看着站在胤禟身边一脸无所谓的老十,心道这哥俩儿一向一个鼻孔出气。胤禟这态度,胤誐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于是他也不问了,直接下旨让凌文浩彻查。 凌文浩跪下去:“皇上,既要彻查,臣还有一事相求。” “说。” “臣请旨可以随时传唤朝庭官员问话,因为昨夜已有犯人招供,有朝廷官员参与其中。” 他说得平静,但朝堂却因此炸开了锅。康熙猛然从龙椅上站起来:“你说什么?” 凌文浩道:“有朝庭官员参与其中,比如工部的员外郎杜永安和礼部侍郎施明仪,据犯人招供,他们定期会去挑选长相上佳的男孩子上供。至于他们的上供对象是谁,臣还未查出来。” 员外郎还不算什么,可侍郎却是从二品啊。哪怕礼部不如吏部刑部来得有权,可礼部侍郎的官衔却是实打实的。 能让一个从二品官员上供,想也知道对方身份不简单。 百官的眼神几乎立刻就集中在了几位皇阿哥身上,也只有他们才能指使从二品的官员了。至于是谁好男风…… 无论是谁都会震惊朝野吧。 康熙震怒之后迅速冷静下来,宣布退朝,然后将凌文浩叫进了御书房单独问话。 胤禟和老十并肩往外走,小声问道:“九哥,你说这碧云寺背后的人会不会是......?” 悄悄伸手在他眼皮子底下比了个二。 “最好不是吧,不然这案子肯定又是不了了之。” 太子关乎国体,更关系皇家颜面,这等污名是绝对不能背的,皇阿玛也不会让他背。 老十想想太子干过的那些荒唐事儿,随便拎一件出来都够他被圈八百年了,可他如今还好好地在毓庆宫住着。他撇了撇嘴:“皇阿玛英明一世,怎么碰上他就犯糊涂,江山交到这种人手里,他怎么放心?” 胤禟笑了一下:“行了,反正这种事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再说了碧云寺的事儿也不一定就和他有关。过几天就要过年了,你还是想想去江南要备些什么吧?” 老十顿觉头痛:“九哥,我走了以后,你可要好好帮弟弟照顾诺敏啊。” “边儿去,说什么胡话呢,大伯照顾弟妹,你不要名声,爷还要呢。” “那要不让九嫂去我府上陪着?诺敏喜欢九嫂,肯定会很开心的。” 胤禟扫了他一眼:“但是我很不开心。” “唉,九哥你这就不像样了,俗话说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弟弟我远在千里之外饱受相思之苦,你却在京里和九嫂恩爱缠绵,你觉得合适吗?” “很合适。” 老十:...... “九哥十哥,你俩等等我。”十四一路小跑追上两人:“你俩怎么跑这么快?我就和八哥聊两句,一转头,嘿,你们居然一起跑了。” “十四弟,你找我们有事?” “听说昨夜碧云寺事发的时候你俩都在,快给弟弟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胤禟挑挑眉:“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八哥说的呗,他手下能人比较多。” “那你怎么不叫他手底下那些能人给你讲?” “旁人哪有当事人说得清楚?走走走,咱们一起去得意楼。” 胤禟看了他一眼:“你请客吗?” 十四幽怨不已:“九哥你这就过份了啊,咱们兄弟最有钱的就是你,怎么去趟得意楼,你还收弟弟钱的啊?” 老十道:“十四弟,没记错的话,前儿你请了一帮子人在得意楼吃饭,可是分文未付啊。” “这钱可不能找我,那些都是八哥的人,他叫我请客的。”十四立刻把八阿哥卖了个干净。 老十还待再说什么,却被胤禟给拦住了:“行了,不就是一顿饭嘛,你们还争上了,我还真能找自家兄弟付钱不成?” 十四高兴了:“就知道九哥最大方了,那咱们这就走吧。” “你和十弟去吃吧,昨儿折腾了一夜,我得回家补一觉。” “什么?九哥你不去工部吗?” “你九哥我请的假还没用完。” 老十也打了个哈欠:“九哥不说还不觉得,这般一提还真是困得厉害。十四弟,你自个儿玩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休息才成。” 哥俩儿找了相同的借口说溜就溜,都没有和十四纠缠的打算。倒不是不喜欢十四,而是这事儿不好说。 十四气个半死,但却没有办法,只能望着两位哥哥远去的背影跺脚。 第372章 遮掩 义郡王府.金玉满堂 胤禟是从顺天府直接去的早朝,就连朝服都是让下人送过去的。他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吃饭,然后洗了个热水澡。 婉宁拿了熏笼亲自给他烘头发:“爷,碧云寺的事皇阿玛怎么说?” “让凌文浩彻查呗。” “能查到吗?这事儿的幕后指使不会是太子吧?” “你也这么怀疑?” “就这么一猜,能使唤朝庭官员办这种事又好男风的,我知道的就他一个。” “十弟也是这么想的。”胤禟想到康熙对太子的态度就心里膈应,同是儿子,待遇怎么就差这么大?他很怀疑,皇阿玛对母妃的宠爱全是假的。真爱母妃,怎么会让母妃的儿子过得这般憋屈。 婉宁很是紧张:“那咱们要做些什么吗?” 胤禟闭上眼睛:“有咱们什么事儿啊,你别瞎想了,天塌不下来。你有这空,不如陪殊殊玩玩,小丫头前儿还跟爷哭,说额娘不理她呢。” 凌文浩显然是不打算让人过好这个年了,短短三天,抓了朝庭十几个官员问话,且抓走就再不曾放出来。 而他的调查结果却秘而不发,只悄悄向康熙一个报告。 但这并不妨碍百官猜出背后主使,一两个官员不显,但十几个同时被抓,敏感的官员已经察觉出来了。碧云寺的事怕是跟毓庆宫那位脱不了干系,因为这些被抓走的人全都是太子党。 御书房 凌文浩坐在梁九功搬来的椅子上,有些不安。 皇上脸上的表情太过和蔼了些,这不是一个天子对朝臣该有的态度。联想到自己这几天做的事,他心头有些发紧。 康熙却说起了另一件事:“凌爱卿对通政司怎么看?” 嗯? 凌文浩满脸问号:“皇上,臣不明白您的意思。” “就随便聊聊,爱卿不用拘谨,只管说便是。” “那臣就随便说两句?” “但说无妨。” “通政司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但我朝有专门的奏事人员,通政司惟掌文书而已。臣以为,这两个部门可以合并。” 康熙笑了起来:“爱卿果然敢说,不过合并就不必了。十阿哥建议设立监察组,专门代天子微服私访,管天下贪官污吏,替朕体察明情。” 凌文浩闻弦歌而知雅意:“皇上是想让通政司领了这差事?” “爱卿果然聪慧,但通政司里的人闲散惯了,怕是难以当此大任。所以朕想由你来做这通政使。” “可是臣手中还有案子尚未查明。” “无妨,朕会让人接手的。这天下很大,蛀虫很多,朕需要有人来当朕的耳目,替朕巡视五内,以正国法。凌爱卿,你可愿担此重任?” 皇上都开了口,便是不愿都只能应下。更何况这个职位他根本没法拒绝,当下就恭敬地跪了下去,掷地有声地道:“臣,定不辱使命。” “很好。” 新的任命圣旨很快下达,凌文浩被调去通政司,而接任顺天府尹之职的却是赋闲在家足足两年的隆科多。 圣旨一下,满堂皆惊,凌文浩这是做了什么惹怒皇上,居然被罚到通政司去坐冷板凳。要知道,现在的通政司的清闲程度简直跟翰林院没什么两样,但是翰林院熬出来的大多都位及人臣,而通政司熬着熬着,那就只剩养老了。 联想到凌文浩近来在办的案子,百官看向东宫的目光越发意味深长,但却缄口不语。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了,就连皇上都帮着遮掩,他们这些当臣子的还能怎么样? 一时间,太子门前越发热络。 隆科多的起复倒是没太多人纠结,毕竟他是皇上看着长大的孩子,感情深厚着呢,而康熙,又是个极为重情的帝皇。 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碧云寺之案,隆科多上任的第一天就结了案。 所有涉案官员皆被夺了头上的乌纱,而碧云寺中的首脑人物则判年后处斩,至于那些卖身的小沙弥和女子,则全数送去司教坊。既然在佛门都做这行,那就到官门来服务吧,只是,这以后怕是再也拿不到钱了。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胤禟将自己关在屋里喝了一夜的闷酒,婉宁被拒之门外不说,便是老十来了也依然没能进门。 气闷的老十一回家就摔了满书房的摆件。 扶着肚子的诺敏满心疑惑却不见心疼,反正这些摆件也不值钱。 没两天就是除夕,哪怕再不痛快,胤禟也得打起精神进宫吃年夜饭。这一日,君臣同乐,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可携家眷入宫。当然,女眷就由惠贵妃招待了。 今年的宫宴是惠贵妃和荣妃安排的,不过荣妃却难得地没在宜妃面前炫耀。 不是她不想,而是宜妃新学了一招,一旦吵不过,便道:“我儿子有钱。” 第373章 太子的警告 钱简直就是荣妃的死穴。 年前,诚郡王归还国库欠款的五十万是康熙给他出的,但也禁了他再次借钱的路。诚郡王想要君临天下,拢了不少文人。文人虽有风骨,不惧清贫,可也是要吃饭的啊,脸面可是比什么都重要,想要他们为你说话,那就得不动声色、源源不断地将银子送到他们口袋才行。 荣妃入宫前,父亲盖山只是个员外郎,后来女儿得道,一家子才跟着鸡犬升天。娘家底蕴不丰,银钱亦不宽裕,帮不上忙不说,时不时还要她接济一把。这也导致儿子娶亲的时候,她都没能给他置办下多少产业。 靠着郡王的那点子奉禄,拉拢人可不就只能借钱了么,可如今国库不让借了...... 自家儿子缺钱,偏生死对头的儿子却是日进斗金,宜妃这话一说,她哪还有底气反驳,只能暗地里怪宜妃命太好。 “命太好”的宜妃正在生闷气,她的两个儿媳妇半点没把她当回事儿,两张桌子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看表演,一点侍奉婆婆的自觉都没有。十三福晋兆佳氏也时不时地往那边凑,一副跟董鄂氏很熟的模样。 倒是自己的侄女八福晋被晾在一边无人搭理。 但婉宁内心却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高兴,她在担心九阿哥。 凌文浩好好地查着案子却突然被调到号称养老衙门的通政司,新上任的顺天府尹第一天就将碧云寺的事件结了案,要说其中没有皇上的授意谁信啊? 而能让皇上出手维护的人除了太子还有谁? 瞧着自家相公日日郁郁寡欢的模样,婉宁心疼不已,康熙这老头实在是太偏心了。他真担心九阿哥会在年夜饭上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是以她一心二用,看表演时都竖着耳朵,希望能听到隔壁大殿的些许声响。 但是...... 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男宾女眷相隔甚远。便是离得近,在这热闹的大年夜,什么声音不被丝竹和觥筹遮住啊? 胤禟酒喝得有点多,宴会过半便寻恭房去了。 等放完水出来,却见外头立着一个人,不是太子是哪个? 他当即瞥开目光,径自往另一条道走去。但太子就是特意来等他的,哪能轻易放过:“小九,怎么看到二哥都不打声招呼的?” 胤禟走得更快了。 太子带笑的脸上阴郁一闪而过,紧走几步追上去,伸手想要拉人。胤禟伸手便挡:“太子殿下,我可不记得咱们有打招呼的交情。今儿是大年夜,你别逼我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呵,逼你?是九弟一直步步紧逼吧。毁了我在黄河一带的布置不够,如今连京里的势力你也要动了?小九,你别以为本太子喜欢你,就会一再容忍你。” 胤禟因酒气通红的脸立刻黑了起来:“太子殿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在警告你而已,听闻你与九弟妹伉俪情深,为求子嗣还一直陪她礼佛。” “关你屁事。” 太子忽然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胤禟用力挣扎却没能挣开,只能愤怒地盯着他看。 “小九。”太子盯着他的目光近乎痴迷:“知道本太子为何一直没对你动手吗?因为你迟早会是本太子的,所以本太子没必要为了得到你惹怒皇阿玛。但是,谁准你对别的女人动情的?” 胤禟冷笑了一下,但因为下巴被掐着,这个动作让他的脸部微微扭曲。他再没顾忌,直接就在御花园里和太子交起手来。 他武学不好,远不是太子的对手。 但是太子心存顾虑,也不敢整出太大的动静,是以打得束手束脚。 胤禟瞅着冷子给了他一记窝心脚:“太子殿下请自重,你的喜欢只会让爷恶心。” 满树宫灯之下的男子眉目冷然,轻蔑地扫了太子一眼便扬长而去。太子却是舔了舔嘴角,这般锋茫毕露的小九似乎加迷人了。只要自己登基,第一件事就是把董鄂婉宁那个贱人作成人彘,她何德何能,凭什么让小九对她温柔以待。 但是,皇阿玛近来对自己似乎越来越不耐了,自己还是要想想法子才行。 如今小九已经二十有六,若是再过十年,自己怕是对他也提不起兴致了。这个自己从小便看上的弟弟,若是不能尝一尝他的滋味儿,那自己的人生该是多么的遗憾。 年宴过年,康熙又开始给儿子和宗室们赐婚,一时间,阿哥们几乎个个都当了新郎。 当然,九阿哥和十阿哥都没份,儿子只想守着儿媳妇过,当爹的自然也没必要非逼着他们纳妾,康熙对这点看得很开。何必为了女人跟儿子闹得不愉快呢。 但显然,宜妃不是这么想的。 满心等着康熙赐婚时看婉宁笑话的宜妃,在得知康熙压根儿没指人到义郡王府后很是生了通闷气,哪怕两个儿子送来的年礼都扎实又美观,她也提不起兴致来欣赏了。 整个正月,婉宁都在马不停蹄地跑礼,心疼得她心都快碎了,琢磨着如果九阿哥也娶个小老婆,能不能把这些贺礼再收回来。 第374章 殴打太子 凌文浩为官多年,住的却只是一个三进的小院落,家里除了伺候母亲的两个丫环,便只有做饭兼做杂活的张妈和张妈帮着看门的儿子虎头。跟京中张口排场,闭口脸面的官员比起来,他简直称得上清贫。 虎头才十岁,自然不认得老十,但见这客人衣着华贵,便把人请了进去。 于是凌文浩便瞧见了提着两瓶绍兴黄酒的老十,他愣了一下:“十爷怎么来了?” “来寻你喝两杯。” 凌文浩看了看天边的夕阳,嗯,的确是西边没错儿啊。 老十斜了他一眼:“怎么的,你还不欢迎啊?” “岂敢岂敢,十爷请。张妈炒两个下酒菜出来。” “哎。”张妈在厨房里应了一声,很快,里头就传来了锅碗瓢盆的碰撞声。 凌母从房间叹出头来:“浩儿,是同僚来了吗?” “嗯,娘你别管了,我陪着他喝两杯便是。”他拽着老十很快去了膳厅:“十爷见谅,家母腿脚不利索,若知你是皇子,怕是得下跪,还请您免了她的礼仪。” 老十切道:“你连爷的身份都瞒下来了,爷还特地说明不成?话说你怎么过得这么穷,爷府上的下人房都比你这宽敞吧?” “家中就我与母亲二人,够住了,十爷请坐。” 老十撇了撇嘴,心道,就这穷酸样,还敢跟爷抢诺敏,做梦呢。 酒过三巡,老十便说起了正事儿:“碧云寺的案子,你查到哪儿了?” 凌文浩沉默了一会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道:“案子不是已经结了吗?” “那是隆科多结的案,爷不认。” “十爷,皇上临时将臣撤下,为的就是不让臣再查下去,您又何必忤逆他的意思呢?” “皇阿玛不让爷干的事儿多了去了,样样都听他的,那日子得过得多憋屈啊。你别管,只管把你查到的告诉爷便是。” “非说不可吗?” 老十翻了个白眼:“废话真多,听假话爷能亲自提了酒来看你?你有那么大的面儿吗?” 凌文浩:“......十爷的耿直还是一如当年啊。” 他啧啧笑了笑,拿筷子沾了酒,在桌上写下了几个字:朱雀街九思院。 金銮殿 早朝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老十才姗姗来迟。康熙近来对他颇为不满,明明让他年一过就动身去江南的,结果明儿就元宵了,这家伙还赖在京里,半点要出门的迹像都没有。 今儿更好,居然连早朝都敢迟到了。 他正待斥责两句,却发现老十不太对劲儿。离得远看不清,但他却依然感觉到了儿子身上浓重的煞气。 谁惹着他了? 不光康熙,来上朝的都在想这个问题。所有的皇子中,最冷漠最不讲情面的是老四,但要问朝臣最怕谁,那十有八九的答案都会是老十,这可是个杀神,而且脾气上来,连皇上的面子都不卖。谁都不想犯到他手上。 老十径自朝太子走去。 康熙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胤誐。” 话音未落,老十便突然暴起,一拳头便砸到了太子的眼窝上。 跟九阿哥比,太子的武功不错,但遇上老十,他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那一拳直接将他打得一个踉跄倒了下去,在所有人惊鄂又惊恐的目光中,老十紧随而上,压着太子又是一拳挥下。 对练武孜孜不倦的老十揍人的行动力惊人,又是先发制人,打得太子压根儿就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反抗了。 等惊鄂的朝臣回过神来将老十拉开地,他已挨了好几下,被重点照顾的脸肿成猪头不说,门牙也松动了几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当庭殴打储君,十阿哥这是要造反吗? 十四死死压着老十的手,声音都在颤抖:“十哥,你疯了吗?” 回过神来的太子瞪着老十:“十弟,本太子需要一个解释。” 老十呸了他一口,眼神冷冽如刀:“渣滓。” 康熙都快心梗了,他已经顾不上怜惜太子,而是努力想着,怎么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当庭殴打太子,以下犯上是大罪,真要追究的话,便是圈了他也不为过。 这个胤誐,这两年瞧着明明像样了,不想这脾气还是跟以前一样冲。 有什么事不能私下解决吗,非得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还没想好对策,八阿哥就已经开了口:“十弟,你怎么回事,便是有再大的误会,也不能对二哥动手啊?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传太医?” 康熙松了口气,立刻明白了八阿哥的意图,这是想将此事划归为家庭私事。 这的确是个好思路,但显然别人不会这么想。 三阿哥跳了出来:“八弟,误会就能对储君动手吗?十弟可真是胆大包天,当着文武百官都敢殴打太子,日后是不是连皇阿玛也敢打了?” 第375章 兄友弟恭 “三哥,不过是兄弟间的不愉快,用得着上升到国法这么严重吗?十哥就是性子急,但也不是胡来的人。十哥,快给二哥认个错,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十四连连给老十使眼色,有天大的怨后面再说,眼下还是先把这关过了要紧。 但老十怎么可能屈服。 只要一想到九思院这个名字和里头那一个个多少都与他九哥有相似之处的男人,他心头的怒火就怎么也熄不下去。 他轻蔑地扫了太子一眼,把头撇到另一边。 八阿哥和十四心头咯噔一跳,三阿哥立刻跟发现新大陆似的叫了起来:“瞧瞧,瞧瞧,他这是知错的样子吗?” 四阿哥也道:“皇阿玛,既然十弟不知错,还请您为太子讨回公道。当堂被殴,太子颜面何存,朝庭颜面何存?” 一时间,无数要求严惩十阿哥的声音响了起来,站在这群人中间的太子肿着一张脸,眼中的怒火亦被轻蔑取代。蠢成这样,老十究竟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他没早夭真是走了狗屎运。 “胤誐你到底怎么回事?”康熙恨铁不成钢地问道,虽是责怪,但语气中却不乏关怀。 臭小子,赶紧给朕就坡下驴,不然就真没法收场了。 但若会轻易妥协,他就不是以莽著称的十阿哥了。 老十“扑嗵”一声跪在堂前:“儿子自知当堂殴打太子罪无可恕,但儿子不悔,亦无话可说,皇阿玛,您圈了我吧。” 不光康熙,所有人都懵了。 十阿哥性子是有些冲动,但他与鲁莽无脑这种词却绝对挂不上钩。这点从他办的差事便可窥见一二,没点脑子,怎么可能将那么多大贪官拉下马,没点脑子怎么可能在军中和民间拥有那么高的声望。 但现在他却不讲策略了,直愣愣地挑战着皇权的威严。众人不由狐疑地看向脸肿成猪头的太子,他到底干了什么,居然惹得老十不顾一切地下他颜面。 便是有皇上护着,当朝殴打储君也不可能讨着好啊。 太子叫这些目光看得难受,却还不能避开。更让他难受的是康熙的态度,很显然,皇阿玛是不打算严惩老十的,不然早把他拖出去打板子了。 三阿哥显然还没看明白康熙的态度,见老十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心中窃喜,紧着落井下石:“皇阿玛,既然十弟都这般说了......” “三阿哥。”康熙冷冷开口,打断了他既将出口的话:“兄友弟恭都不知道,你的书怕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来人啊,将太子送回毓庆宫治伤。十阿哥咆哮公堂,以下犯上,关进顺天府天牢反思己过,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康熙一锤定音,三阿哥和太子党便是有再多不甘,也只能咽回去。 如今的皇上可不是初初登基的新皇,皇权高度集中的他,只要想,随时都能搞一言堂。 他要将此事归结为兄弟间的吵闹,别人又有什么办法? 太子垂首而立,将眼中的不甘和怒火悉数掩藏。什么时候起,自己在皇阿玛心中,竟然连老十都比不过了。兄友弟恭,这四个字不光是说给三阿哥听,更是说给他听的。 皇阿玛不但没打算帮他讨回公道,甚至禁止他自己去讨。 早朝早早收尾,老十打了太子被押进顺天府大牢的消息飞快地传播出去。 八阿哥和十四一下朝就往义郡王府赶,彼时的九阿哥正端着碗喝粥,见他二人风风火火地闯入还有些纳闷。十四就算了,八哥可最是儒雅的,怎滴也急成这样? 不等他问,十四便咋呼了起来:“不好了九哥,十哥被关到顺天府大牢去了。” “怎么回事?他又干什么了?”胤禟倒没有很着急,十弟虽然立功不少,但平时与康熙相处也没少惹他,康熙脾气上来又拿他没法子的时候,就会把他关牢里去。 这几年,老十在宗人府大牢呆过,大理寺大牢也呆过,就连锦衣卫的刑讯牢房都去逛了几遭。 相比之下,顺天府的大牢已经不算什么了。 十四叹了口气:“他在金銮殿上当着满朝文武把太子给打了。” “什么?”老神在在的胤禟瞬间变了脸,手中的碗“哐啷”落地碎成数块:“他疯了吗?太子怎么惹着他了?” 第376章 劝 八阿哥摇头:“不知道,十弟今儿早朝去得比较迟,一进殿就奔着太子一拳打过去,然后将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别说,看得还挺爽的。 十四补充道:“好多年没瞧见十哥发这么大的火了,我费了全身力气,要不是十三哥帮着还压不住他。” 胤禟想像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紧张不已:“那后来呢?十弟说了因由没?” “没,八哥想把这事儿大事化了,归到家庭矛盾上,跟三哥辩了几句。本想让十弟认个错,这事儿就掀过去了,哪怕编个理由也行啊。结果你猜怎么着,十哥跪在地上自请被圈,然后那嘴就撬不开了。要不是皇阿玛护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都关到牢里去了,还叫护着?”九阿哥越发放心不下:“我去顺天府看看他。” 八阿哥忙道:“九弟,十弟与你最是亲厚,你去劝劝他,让他别拧着了。真实理由不好说,编一个也成啊。太子如今是不如以前风光,可只要他顶着太子的名头就还是储君,拧着对十弟没好处的。” 胤禟心里也没底,含糊地应了一声,匆匆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便见诺敏捧着大肚子走了进来,她倒是挺冷静,手上还带着个小包袱:“九哥,你是要去看胤誐吗?” 胤禟气道:“哪个狗奴才告诉你的?不知道你怀着孕吗?十弟妹你放心,九哥一定把十弟带出来。” “嗨,九哥你也别太急了,爷一向不让人省心,他进大牢那不是家常便饭嘛。”诺敏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就想给他带些吃食和衣物,眼下刚刚开春,牢里怕是冷得慌。” 看来蒙古福晋还不知道老十到底犯了什么罪。 胤禟松了口气,八阿哥眼疾手快地捂住想要开口的十四,对诺敏笑道:“十弟妹说得是,左右有皇阿玛在上头护着,十弟定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你且在家里安心养胎,我们去牢里看看他,一会儿再给你带消息。” “那就多谢八哥了,等爷出了狱,定让他陪两位哥哥和十四弟好好喝一杯赔罪。” “那是肯定要的。十弟妹,你九嫂正好闲得无聊,你若是不急的话,不如陪她聊聊天,我们哥几个去去就回。” 诺敏点头应下,胤禟忙让人去叫婉宁起床。 昨儿晚上累着了,她又嫌冷,早上不肯起,哪知老十就出了事儿。 安抚好诺敏,哥仨匆匆出门赶往顺天府大牢。隆科多前一段得了婉宁和哲羽诸多好处,对九阿哥倒是很客气,听说他们要探监,半点都没为难地放了行。 康熙护着老十的姿态太明显,隆科多吩咐了牢头好生照顾,于是老十得到了一间相当整齐干净的牢房。简易木板床上铺了柔软的被褥不说,桌子上还备了笔墨纸砚和茶水点心,也是很贴心了。 老十面对着墙壁躺着,听到九阿哥等人的声音,不但不开口,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将自己的头也蒙了进去,一副拒绝交谈的模样。 哥仨顿时哭笑不得。 十四竖了竖大拇指:“十哥你可真是太有种了。” 胤禟走上前去拍了拍被子裹成的茧:“十弟,你别闹,跟九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十不出声。 八阿哥道:“十弟,你别不说话啊。不知道理由,咱们怎么给你说情?” “是啊十弟,便是你把牢房当客栈,可总得想想十弟妹吧。她怀着孕呢,万一因为太担心出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被子里的老十动了动,可算出了声,他瓮声瓮气地道:“九哥,诺敏那里,你帮弟弟瞒着点。蒙古人心眼实,我怕她跟皇阿玛闹起来。” “能瞒多久啊,十弟妹手下也是有一班心腹的,我能不让人去给她传消息,可她不是能自己查嘛。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快点出去,不然太子党也不会放过你。九哥也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了,但你服个软成不?寻个由头糊弄过去就是了。虽然皇阿玛有意护着你,可你总得给他个台阶吧!就那么拧着,皇阿玛真恼了有你好果子吃。” 说实在的,胤禟很意外。 在他的记忆里,但凡自己跟太子起了冲突,被斥责的那个永远都不会是太子。他着实没想到,此次皇阿玛会护着十弟。难道在皇阿玛的眼中,十弟比太子还要重要了吗?“ 本以为靠着诺敏能说服老十,哪知他却又倔了起来:“一人做事一人当,九哥,日后弟弟若是出了什么事,诺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拜托你多多照顾了。还有弘旭跟弘瑞,也拜托给你了,那两小子叫他们姨娘养得性子唯唯喏喏的,我也不指望他们有大出息,将来能衣食无忧便好。” 九阿哥顿时恼了:“说的什么胡话,你还好好儿的呢,把家眷孩子托给我算怎么回事?” 老十道:“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嘛,九哥......” “你给我闭嘴,这些话我不想听。我告诉你,你要因为这么离谱的理由被皇阿玛圈了,我立刻就找个人把十弟妹嫁了。” 老十瞪着眼睛嚷嚷起来:“九哥你怎么这样啊?” 第377章 不让他登基 胤禟运了运气,转头对八阿哥和十四道:“八哥,十四弟,我想跟十弟单独说几句。” 十四道:“九哥,人多力量大啊,什么话弟弟我不能听啊?” 八阿哥的眼中带着些许了然,拽了十四的衣领:“九弟说要单独谈话你瞎凑什么热闹,进来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来。走,咱们到外头等着。” 见人都出去了,胤禟便压低了声音:“十弟,你突然打他是因为我吧,你查到什么了?” 我去,九哥怎么突然这么敏锐了?老十赶紧避开他的目光:“九哥,你说什么呢,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纯粹是看他不爽罢了。” “你当九哥三岁小孩呢,这么多年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什么德行,没点由头怎么可能突然揍他?还有,你每回说谎,眼睛就会眨得很快你自己知道吗?” 老十:...... 他自己别扭了一会儿,突然恨声道:“九哥,我后悔了,我怎么就揪着他脸打了。打得再难看有什么用?玉肌膏一涂,不两天就好了。我就该盯着他的胳膊腿,打他个半残看他还怎么登基?” 胤禟:“……越说越不着调,你打他一顿现在都不知怎么收场呢?真要把人给打残了,你就等着被皇阿玛圈一辈子吧。” 老十哼了一声:“那也比看着他登基强。” “十弟,索额图早就倒了,他在陕甘江南的势力也被咱们兄弟端了,便是在皇阿玛跟前,他也大失圣心。只要徐徐图之,他未必能上位,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 老十不吭声。 他知道太子对九哥一直存着龌龊的心思,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动过手,老十也就放松了警惕。想着他势力大减,说不得哪天就被废了,倒也没有去找他麻烦。 可见识了九思院,他就知道自己错了。那满院子与九哥相像之人明晃晃地给了他不想要的答案。太子对九哥的心早已扭曲了,如今有皇阿玛压着,他不敢对九哥动手,可一旦他登基,九哥会遭遇什么,他根本就无法想像。 所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能让太子有机会反扑。 胤禟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老十却是不为所动,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肯低头。搬出诺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用。 他委实没了办法,只得将诺敏给他收拾的包袱交给他,让他多为妻儿想想。 出得牢门,十四立刻凑了过来:“九哥,十哥答应了吗?” 八阿哥也竖起了耳朵。 胤禟无奈地摇摇头:“十弟拧在那里,怎么劝也没用。八哥,明儿弹劾十弟的人肯定不少,我得赶紧派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有些什么人,花多少钱都要打消他们这念头。” “九弟,你别胡闹,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了,皇阿玛今儿的态度很明显,除了太子党,有眼力劲儿的人都不会再为难十弟的。” “可太子党人数也不少啊,八哥你有名单不,我这就回去想办法,便是下泄药,也绝不能有机会让他们上书弹劾十弟。” 八阿哥和十四目瞪口呆。 但下泻药自然是不可能的,八阿哥无语之后自又是好一番劝谏,然后承诺回去就让人好生查查。 九阿哥费尽口舌也没让老十说出原因,康熙却是另辟蹊径,直接让暗卫去查老十昨天做了什么,才突然对太子动手。 不多时,暗卫就回来了:“启禀皇上,十爷昨儿去拜访了通政史凌大人。” 康熙眯起了眼睛,他早知道碧云寺后头的人是太子,所以才出手不让凌文浩继续查下去。难道胤誐是因为碧云寺? 可这说不通啊,胤誐是嫉恶如仇,但这么多年宦海沉浮,他早已不是当年只知道猛冲的愣头青了。再说了,他对胤礽不满又不是一天两天,怎么可能突然就做出这种事来?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蠢蠢欲动地想要将老十提来好生审审。 可想到老十那性子,这个念头又被生生压了下去。 算了,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老十在顺天府一住三天,弹劾他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往康熙的案头。胤禟一改往日的闲散样,开始勤奋地上早朝,每天在金銮殿上与那些想要老十被圈的太子党们打擂台,吵得嗓子都哑了。 太子连着称病三天,倒不是伤得多严重,主要是顶着一张肿猪头的脸,实在有损形象。更可恶的是,他们幕僚常先生居然劝他息事宁人。 “太子爷,皇上的态度已经相当明显了,他希望您兄友弟恭。” “这话他怎么不对老十讲?你瞧瞧本太子的脸,不严惩老十,本太子日后还怎么服众?” 常先生嘴巴张了张,将口边那句“您现在也服不了众”给咽了回去。 第378章 庄亲王 夜半.乾清宫 老十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头顶康熙灼热的视线让他有几分不安,好半晌康熙听不出情绪的声音才响起:“知道错了吗?” “知道,不就是打了储君嘛,皇阿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儿子绝无半句怨言。” 康熙一噎:“看来你在牢里这几天是白关了。” 老十哼了一声,把脸撇到另一边。康熙瞧着他这倔驴似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运了运气才道:“你当堂殴打太子,总得有个理由吧?” “他该打,要不是进金銮殿不能佩带武器,儿子非捅他两刀不可,只是扇他几个耳光,已经够便宜了。” 康熙纳闷:“太子到底做了什么?” 老十又不说话了,气得康熙抓了个唐三彩往他身上砸。肩膀一痛,笨重的陶偶便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这个动静老十甚是耳熟,正是他自己推荐康熙买来砸着出气的赝品。 简直是自作孽不可活。 反正是赝品,康熙也不心疼,砸一个不够解气,又砸了三个才收手:“你别以为朕不敢动你。” “反正动手的时候儿子就没想着能全知而退,皇阿玛,你给个痛快吧,天天在牢里等着您下旨圈我我也累的慌。” 老十知错不改,油盐不进,饶是康熙也没了办法,没好气地道:“真要圈你还用等到现在?胤誐,只要你跟胤礽道个歉,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不可能。” “那你叫朕怎么办?”康熙随手操起几本奏折一鼓脑儿地全扔到他身上:“瞧瞧,这可全是弹劾你的。这么多人要朕将你法办,你却一声不吭,叫朕怎么捞你?” 老十一愣,疑惑地抬头:“皇阿码,您也觉得儿子没错吗?” “朕是不想损了一个儿子。”康熙来了柔情:“这些年你走南闯北,为大清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总不能一时冲动就真圈了你,再说了,胤礽虽然脸肿了,到底也没受到太大伤害,养养就好了。他好歹是太子,你去给他道个歉,他不会跟你计较的。” 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低了姿态,胤誐怎么也该顺这台阶下来了,哪知他脖子一梗:“爷还没跟他计较完呢,轮得到他?皇阿玛,您也别劝了,道歉是不可能的。您要么圈了我,要么废了他,不然我肯定还得找他麻烦。” 找他麻烦你也私下找啊,有这么大剌剌说出来的吗? 康熙简直为他的智商堪忧,见他死不悔改气道:“你当堂殴打太子还有理了是吧?” “儿子问心无愧。” “理由呢?” “儿子不方便说。” “好,你很好,嘴很硬是吧,那朕倒要看看你这身骨头够不够硬。来人啊。” 两个侍卫走了进来,康熙道:“将十阿哥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然后给他扔回贝勒府去。” 老十急了:“皇阿玛。” 康熙哼了哼,心道,现在知道服软了吧?早知道这样,跟他费这半天话作甚,直接板子伺候不就得了。 哪知老十说的却是:“皇阿码,别把我送回家,诺敏怀着身子,会吓着他的,我要去九哥府上。” 康熙:...... 老十当堂殴打太子最终以屁股开花划上了句点。 太子太傅王彦在早朝上大呼:“皇上,太子乃是储君,无端被人殴打,日后如何服众。还请皇上怜惜太子,为太子正名,严惩凶手。” 康熙烦躁不已,他都打了胤誐四十大板了,这些人还想怎样?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不成还非要他废了胤誐不成? 他冷了脸:“王太傅还想怎样?” “臣认为该对十贝勒施以严惩,至少要也圈禁才能服众。” 太子党立刻附和,一时间朝堂上圈了老十的呼声差点高出了天际。 九阿哥气得想杀人,好在庄亲王及时开了口:“各位大人的儿子不吵架的吗?王太傅,没记错的话,上个月你的大儿子和三儿子还为了间铺子相互算计,听闻你的大儿子因此伤了腿骨,至今还卧床不起。敢问你是怎么惩罚你三儿子的?” 王彦顿时哑了火。 庄亲王哼了一声:“你的儿子闹这么大也没见你罚他圈禁,怎么着?皇上的儿子还不能吵吵架了?太子这个苦主还没发话,诸位便着急忙慌地跳出来,逼着皇上废了十贝勒,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啊?“ 兄友弟恭四字压着,太子怎好出声? 王彦道:“这怎么能一样?太子是国之储君......” “所以国之储君就要对弟弟赶尽杀绝吗?太子是受了些许伤,但十阿哥也被打了四十大板。王太傅自己的儿子动一下都舍不得,打别人家儿子倒是不遗余力,四十大板还嫌不够。” 庄亲王自来与皇上亲近,他的意思就代表了皇上的意思。一时间朝臣纷纷附和,八阿哥见状,连忙发力,可算把老十保了下来。 第379章 养伤 此事就此翻篇,太子党便是再有不甘也只能休战。 太子的确身份贵重,可十贝勒也一样是龙子。 众人想了想,觉得庄亲王说的也没错,两个儿子打架,老子还能杀了打赢的那个不成? 王彦可真是太嚣张了。 九阿哥大喜,看来这事是能揭过去了。他着磨着下了朝后,定要备上重礼去感谢庄亲王。八阿哥也甚是眼热,庄亲王可真是个人才啊,只可惜太滑溜了,他拉拢了好几次也没能得到一句准话。 胤禟刚一进屋,婉宁就感觉到了他的好心情。 这几天因着十阿哥的事,家里气压极低,九阿哥跑前跑后,就怕他十弟受到太大的惩罚,昂贵的礼物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送。是以朝臣除了太子党还真没人非要老十受罚。 昨儿十阿哥被血淋淋地抬回来,九阿哥又是一夜没睡,早上出门的时候眼睛都是血红的,她一直提着心,生怕出什么岔子。如今看到他的模样,不由松了口气,迎上去问道:“爷,是不是十弟的事儿解决了?” “嗯,早朝时庄亲王好一通声讨,将太子党的气焰彻底压了下去。你备份厚礼,爷去庄亲王府走一趟。” 婉宁双手合十:“那可太好了,我这便让曹管家去准备。” “嗯,我先去看看十弟,一会儿你再去他府上走一遭,好生安抚一下十弟妹。” “知道了。”诺敏这些天也提着一颗心,如今倒是可以放下了。虽然老十挨了四十大板,但他常年练武,身子壮实,这点子伤于他而言没啥大碍,躺个十天半个月就又生龙活虎了。 老十当堂殴打太子的热度还未退去,康熙又往朝堂扔了颗炸弹。 通政司改革。 改革后的通政司还是直属天子管辖,但通政司从以前只挑奏章变成代天子巡视天下,通政史手持尚方宝剑,若遇奸臣可先斩后奏。 圣旨一下,满朝哗然,百官看凌文浩的眼光都带上了敬畏。 本以为他是得罪了皇上才被扔到通政司这清闲衙门,可如今看来,他分明已是天子近臣,皇上派他到通政司为的是对他委以重任。想想老十代天子巡视天下时的功绩,百官仿佛已经看到了凌文浩步步高升。 这以后没准能入内阁。 给老十行刑的太监很有分寸,没敢给他留下内伤。四十板下来,老十屁股开了花,却也只是皮肉伤。他瘫在义郡王府养伤,却不得清闲,一波又一波的人借探伤之名,行打探之实,明里暗里的问得老十头疼不已,最后只能叫他九哥传出伤重不宜探访之言,这才安静了下来。 诺敏抱着大肚子也住了进来,每日里有婉宁陪她,她乐得都不想回家了。 这日诺敏出门一趟,回来时神神秘秘地关了门:“九嫂,你猜我今儿打听着什么了?” 婉宁给她倒了杯热水:“十弟妹,你挺着个大肚子出门,为的不会就是八卦吧?” “怎么可能?我是去给凌文浩送行的。” “你们俩还有联系啊?十弟没醋死?” 诺敏抿嘴而笑:“我当然得给他点危机感啊,不然他当老娘人老珠黄没人要,哪里还会疼我?” 婉宁:...... “九嫂,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凌文浩说十爷殴打太子的前一晚是去见了他,他叫我有空查查朱雀街的九思院。” “十弟妹的意思是,十弟殴打太子和这九思院有关?” “八成是,不然凌文浩肯定不会单独提出来的。九嫂,我如今大着肚子,着实没那么多精力管这个,十爷和九哥一向好得就差穿同一条裤子,所以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九思,君子有九思之意吗? 婉宁咂摸了一会儿后应了下来。 很快,柳青便送来了调查结果。九思院是太子金屋藏娇的别苑,但不同的是,里头的娇全是男子。 太子好男风这事婉宁早就知晓,倒也没太惊讶,他只是很奇怪,这跟老十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想不明白,婉宁也没追根究底,只是暗自上了心。 十天后,屁股还未痊愈的老十便收到了皇上的旨意,要他即刻进宫面圣。 老十骂骂咧咧的更衣:“皇阿玛真是的,不知道我屁股有伤啊。有事儿叫九哥代为通传也行啊,非让爷受这罪做甚?” 诺敏扶着他上了改装后的马车,也有些忧心:“爷,皇阿玛不会又和您翻旧账吧? “爱翻翻呗,爷又不怕。” 康熙显然没有老十夫妇想的那么无聊,他盯着老十看了一会儿,问道:“伤养得怎么样了?” “回皇阿玛,差不多已经好了。” “那你的差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年前就说了让你去江南,现在正月都过完了,你是不是也该准备动身了?“ 老十垮了脸:”皇阿玛,那差事还等着我呢?” “你不想去?” “诺敏都快生了,儿子着实放心不下,要不您让九哥去吧。九哥闲得很,去江南正好。” 第380章 查税 康熙对老十到哪都离不开老婆的行为鄙视不已,翻了个白眼问道:“你九哥让你来讨的差事?” 老十摇头:“哪会,九哥脸皮薄着呢。皇阿玛,你总不至于真希望九哥一直在工部蹉跎吧?” “工部侍郎的位置还辱没了他不成?” “咱们兄弟谁也不靠官位的俸禄过日子,职位大小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能做点什么事儿。九哥前几年一直在为百姓办实事,只要职位合适,便是当个知府他肯定都比现在高兴。” 康熙想了会儿,觉得把胤禟弄到江南去也不错,就是便宜了老十。他哼了一声:“你知道江南是什么差使吗?就敢推你九哥去?” “又不是打仗,儿子做得,九哥肯定也没问题。” “就怕你九哥没你心狠手辣。” 老十神情一凛:“要杀人?皇阿玛,到底是个什么差使?” 康熙道:“江南这几年交上来的地税越来越少,去年比之前年整整少了两成。江南是大清粮仓所在,这种情况断不能让他恶化下去。其实不止江南,其他地方的地税也在逐年递减,只是没有江南严重而已。” “明白了,儿子回去就跟九哥商量商量,让他去江南跑一趟。” “就怕触及到士大夫阶层的利益。” “地税减少跟士大夫有什么关系?” “这种民生之事你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康熙不欲多谈,挥了挥手道:“跟你九哥说去吧,如果他愿意接这差使,就叫他进宫一趟。” “皇阿玛放心,这差事九哥肯定愿意接。”老十拍着胸脯保证完,兴冲冲地出了宫,如此这般跟九阿哥说了一通,末了道:“九哥,我是搞不明白地税跟士大夫有什么关系,听皇阿玛的意思,怕是又得和他们对上。” 胤禟拽起来的模样和老十一模一样,嘴一撇:“爷会怕他们?” “不怕就好,那这差事,你接了?” “等等,江南的差事?这原本该是你的吧?” 老十嘿嘿一笑:“我这不是不放心诺敏吗?” “出息,没媳妇你连饭都不会吃了。” “九哥你怎么好意思说我?难不成此次去江南,你能不带九嫂?” 胤禟:...... 他低头一笑:“那肯定不行。” 很快,九阿哥就进了宫,父子俩恳谈一番,康熙就拍了板,要他尽快起程。 重新接了差事的胤禟神清气爽,一扫之前的郁气,跟秦先生讨论了半天后,交待婉宁收拾行装下江南。 婉宁愣了好一会儿:“爷接新差事了?” “嗯,去江南查地税。不过此次去的时间怕是不会太长,皇阿玛让爷先了解情况,底摸清了再动手。所以你也别带太多东西,咱们就当是出去玩一趟。上回去江南,却半道转去了清河,爷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呢,这回,爷定带你好好游玩一番。” 婉宁心中熨贴:“这么多年了,难为爷还记得。” 胤禟笑笑,交待道:“母妃怕是不希望你再跟着去,回头爷亲自跟她说,免得你又被罚。” “娘娘要知道你一心护着我,怕是又要心绞痛了。” “知道爷护着你就好,还有岳父岳母那里......” 婉宁打断他:“爷,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好生跟我讲讲地税之事。” 胤禟一愣:“这是朝廷政事,你听这些做甚?” “我在一本书上看过税制改革,没准能帮上你忙呢。”雍正上台之后,推行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等新政,她很怀疑九阿哥接的这差事,就是雍正上台以后的功绩。 “改革哪是那么容易的,爷就是去看看,你别瞎操心了,有这空不如帮殊殊收拾收拾行李。小丫头要是知道能出去玩,肯定高兴坏了。” “啊?殊雅也带去?” “那当然,不然你能放心啊?” 那的确不能。于是九阿哥出门叮嘱门人生意上的事儿之后,她便把殊雅叫到了跟前,并迅速敲定了要带去的两个嬷嬷。 住在义郡王府的诺敏得知了婉宁要去江南的消息,拉着婉宁的手酸溜溜的说道:“唉,这差事怎么就不是十爷的呢?” 婉宁看向她的肚子:“是十爷的也没用啊,你还能挺个肚子跟去江南不成?” 诺敏:“......说的也是。” 生个娃真是太不容易了,她可怜兮兮地看向婉宁:“九嫂趁着你还在京城,再陪我逛次街吧。” “别逗了,十弟不会放心让你出门的。” “可你若是离了京,爷就更不放心了啊。”诺敏摇着她的手臂:“好九嫂,你就陪我逛逛吧。” “不是,你缺什么九嫂都给你找来成不?”现在不比后世,后世怀了孕别说逛街了,多少孕妇都奋斗在工作岗位上直到生产。可如今的医疗条件实在太差了。皇家媳妇们更要注意又注意,毕竟就算自身身体没问题,还要防着这样那样的暗算,不小心谨慎是绝对不行的。 不说诺敏就她自己在怀着殊雅的时候也是小心又小心,可到最后还是难产了,疼了两天两夜也没把娃生下来,唬得九阿哥连男子不入产房的规矩都不顾,硬生生地闯了进去。 她到现在都记得他握着自己的手泪流满面的模样,虽然事后九阿哥坚称他没哭。 第381章 共同的敌人 诺敏嘟着嘴:“我啥也不缺,就想出去逛逛。” 婉宁扭不过她,只得道:“那我给十弟说说,多带几个人。” 诺敏一秒变脸:“九嫂你最好了。” 老十其实不太放心诺敏出门,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还是心软了,点了好几个侍卫跟着才算放了心。诺敏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对这浩浩荡荡的出行很是不满,但到底同意了他的安排。 京城的街道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对于在家呆了几个月的诺敏来说,外头可真是太新奇了。她一家家店铺赏玩过去,看上喜欢的就让人付钱,搬回家再慢慢欣赏。一大堆的侍卫谁也没闲着,手上或多或少地都拎着东西,这败家的行为看得婉宁咂舌不已。 贫农出身的她,哪怕现在有钱了,也依然做不到随意消费,哪有诺敏逛得这般痛快。 但是,买这么多没什么用的东西,她真的舍不得啊。 一个没看住,诺敏又进了一家店,婉宁看着店名,抽了抽嘴角,跟进去道:“祖宗,胭脂水粉哪样是你现在能碰的啊?你跑进来做甚?” “不能用也能欣赏欣赏啊,乌娜前儿买了盒唇脂,桃花色的,可好看了。” “这位夫人可真有眼光。”旁边候着的女子赶紧接过了话头:“夫人,桃花色的口脂也分深桃和浅桃,您这边挑。” 诺敏便被引了过去。 婉宁无奈地笑了笑,正打算跟过去,却见楼下走下两个男子。 说是男子,却生得极为阴柔,就连走路的姿态都带着弱柳扶风的味道。男生女相之人哪个朝代都有,婉宁倒不是大惊小怪,她之所以注意到这两人,只是因为他们都长了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 这双眼睛与九阿哥的极为相似,若是蒙个面纱,乍一看去,简直跟九阿哥一模一样。 现在并不是魏晋南北朝,男子敷粉者极少,这两个男子要么是戏班出声,要么干的就不是什么正经事儿。看着那两双跟九阿哥一模一样的眼睛,婉宁心里难免有些膈应。 还未及撇开眼去,却听边上有人小声提醒道:“夫人,别这样看着那两位公子啊,他们身份可不简单,不好惹呢。” 原来是给诺敏推荐口脂的姑娘,诺敏瞧着就是个有钱又出手大方的,她大概是不想客户惹上什么事儿,所以才出言提醒。诺敏奇道:“什么样的身份?” “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住在附近的九思院,曾有人得罪了里头的公子,被生生打断了一条腿呢。” 九思院?! 不就是老十打太子前去的地方吗?那可是太子藏娇的别苑,这两个男子眼睛生得与九阿哥如此相像,里头的男子莫不是都长着与九阿哥相似的五官?这绝对不能忍。 婉宁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她可算明白老十为什么会暴走了。 诺敏没瞧见那两男子的正面,见婉宁的模样不由唬了一跳:“九嫂,出什么问题了吗?” 婉宁好一会儿才轻轻摇头:“没事儿,咱们接着逛。”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但婉宁忍不住,回到府里之后,她的脑海中时不时便会闪过那两个男子的模样。那两双桃花眼像是梦魇一样困住了她,只要想到太子有可能收集了跟九阿哥相像之人当娈宠,她便心头火起。 但这事儿还不能叫九阿哥看出端倪,她思前想后,只能让她小哥出马了。 哲羽有些犹疑:“太子应该没这么大的胆吧?窥觑自己的弟弟若是被皇上知道,他还能讨着好?” “小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事儿得不到确定,我寝食难安。” “那万一要是真的呢?” 婉宁狠狠握拳,杏眼中怒火熊熊,声音却无比冷静坚定:“如果是真的,倾尽一切我也要毁了他。” 打算毁了太子的显然不止婉宁一个。 八贝勒府 九阿哥深夜到访,八阿哥自然欢迎无比,八福晋亲自到厨房下了碗馄饨:“表哥,你可好些日子没尝过我的手艺啦。来,快尝尝,瞧瞧我进步没有?” 胤禟很给面子,吃过一个后朝她竖了竖大拇指:“八哥,说来还是你有福气,婉宁那厨艺,煮出来的东西她自己都嫌弃。” “怎么会?”八福晋奇道:“九弟妹脑子活泛,奶茶蛋糕这些方子可不都是她鼓捣出来的么?现在这两样可都是京中最流行的茶点。” “她也就只能动动脑了,若不是有谷雨在,这些吃食弄不弄得出来还是两说呢。” “九弟,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八阿哥意有所指地开了口。 八福晋问道:“表哥,你深夜过来,总不会是为了吃一口我做的馄饨吧?” “的确是有事与八哥相商。”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印章:“八哥,这是泰隆钱庄的印信,有了他,你随时能从钱庄提走七十万两白银。” 第382章 婆媳 八阿哥夫妻俩谁都没想到,九阿哥一出手便是这般大方,不由得同时愣在了那里:“九弟你......” “八哥,夺嫡之事弟弟并不打算参与,这钱是支持你用来对付太子的。你想要那位置,但若他一直是储君,你的筹谋便都只能是空谈。我嘛,与他的仇恨由来以久,如今又添了十弟那一笔,怕是善了不得了。既是共同的敌人,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弟弟我身无长物,有的也只是这些阿堵物了。不过,有了钱总比没钱办事要顺畅一些。” 八阿哥很是动容:“九弟,这钱我不能收。” “咱们兄弟用不着如此客气,这钱也不是白送你的不是?” 八阿哥又推了几句,被九阿哥强印地按着收下。 八福晋则道:“表哥,既然你与爷是一条心的,为何不再帮爷一把呢?放眼整个朝堂,还有谁比爷更适合那个位置?再说了,诸位皇子中,你与爷最是亲厚。他若登上那个位置,难不成还会亏待你不成?” 胤禟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最亲爱的十弟和最爱的老婆都反对掺和到八阿哥的夺嫡之路中,他也不好一意孤行。当然这个理由是万万说不得的,反正正事已经说完了,他打着哈哈道:“这个,等我从江南回来后再说吧。” 八阿哥一惊:“你又接差事了?去江南做甚?” “别提了,这差事本该是十弟的,结果他愣是放心不下十弟妹。大概是扯皮久了皇阿玛嫌烦,这差事便落到我头上了。” “十弟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连皇阿玛的旨意都敢违抗。” “谁说不是呢?也就他敢跟皇阿玛提条件了。 八福晋最终也没能让胤禟同意站队,八阿哥在送他出门之后,把玩着那枚印信,眉头越皱越紧。 诺敏安慰道:“爷,表哥虽然没答应站队,但这银两的支持却是实打实的,也算是有心了。” 七十万两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好生运作一番,爷的支持者队伍肯定会更加壮大的。 八阿哥笑了笑,说的却是:“九弟还真是身家不菲啊,七十万两说给就给。如果他愿意承担更多些责任的话,咱们的路肯定会走得比现在顺畅得多了。” “慢慢来吧,等他回京了,我再找机会劝劝他。” 八阿哥将她拉入怀中,大掌轻抚着她背:“那就辛苦漪彤了。” 八福晋娇羞地低下头:“能为爷做点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谈得上辛苦?” 婉宁以最快的速度安排好京中事务,九阿哥手脚也不慢,不过第三天便告诉婉宁,可以去向宜妃辞行了。 这便是已经说通宜妃让自己跟去江南了,婉宁高兴不已,在九阿哥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爷真是太厉害了。” 胤禟很得意:“别的不敢吹,哄母妃这种事,爷可是老拿手了。唉,五哥要是也有这本事,母妃肯定能少生很多闲气。” 婉宁:...... 坤翊宫一如既往的奢华,婉宁盈盈下拜:“儿媳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宜妃吹了吹自己新做的指甲:“坐吧。” 婉宁大吃一惊,一来就被赐坐,这绝对是她在坤翊宫受到过的最高礼遇,宜妃不会是还想让她再带两个侍妾走吧?婉宁连忙摇头:“不用了,儿媳站着就挺好的。” “让你坐就坐,装那么委屈的模样给谁看啊。” 婉宁只好小心地坐了半拉屁股,宜妃倒是不管她坐姿的僵硬,只盯着她的脸打量。 那目光又挑剔又嫌弃,看得婉宁如坐针毡,越发不自在起来:“娘娘,可是儿媳脸上有东西?” “没有,本宫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长成了什么狐猸模样,勾得我儿子满心满眼都是你不说,还走哪都得把你带到哪,竟是一刻都离不得了。” 婉宁有些尴尬,这话她有千百句顶回去,可想到九阿哥让她来跟宜妃辞行时那轻松的表情,愣生生地将到口地话都给咽了回去。只把头低得更低,摆出一副垂首听训的模样。 罢了罢了,就当看在九阿哥的面子上,忍忍吧。 宜妃却是半点没感觉到婉宁的隐忍,甚至很不爽她居然在这时候犯怂,吵一架不好吗?只要吵起来,她就能以被气病了为理由,让胤禟纳妾了。 她挥了挥手:“没事就快滚吧。” 婉宁如蒙大赦,迅速地行礼告退:“那儿媳就不打扰娘娘了,娘娘保重。” 脚底抹油,飞快地开溜。 走到门口时又被宜妃给叫住:“等等。” 第383章 海上遇刺杀 丫的,就知道这老妖婆不会那么好说话,她要是敢给胤禟强塞女人,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住府上是不可能的,不过庄子上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要那些个娇滴滴的千金们干得好农活。 婉宁都做好婆媳大战一场的准备了,宜妃说的却是:“你那鸭绒被弄得怎么样了?” 婉宁:...... 我怼人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你就问我这个? 不过鸭绒被……婉宁无奈地摇摇头:“管事已经去收鸭绒了,不过应该没那么快,毕竟以前没人收过,便是有人杀鸭也不会想到要把毛收着啊。” 宜妃颇为失望,挥手让婉宁退下。 其实她还想交待一句,让她被子做好就赶紧送来,且不准给别的后妃送,但到底抹不开面儿。 看来这事儿还得找儿子商量。 船顺水而下,越走天气越热,婉宁每天都在为殊雅穿什么而烦恼。海上温差极大,忽冷忽热的,一不小心小孩子就容易冻着。在外头不比在家,缺医少药,生了病可不得了。 因为太过操心,所以婉宁直接将地税的事抛在了脑后。差事来得突然,胤禟对地税也是满头雾水,只得与秦先生紧密相谈,可惜收效甚微。秦道然也是大家子弟,税收这种事自然轮不到他这个少爷操心,思来想去,也只能是到了江南再做打算了。 “九爷,既是调查,不如您先随我去无锡吧。” “先生的老家吗?” “嗯,皇上最是喜爱祖父的寄畅园,几次下江南都会去游玩一番,若非如此,我也入不得他老人家的法眼,被带进京城指予九爷为先生。”当初一走便是五年,秦道然很是感慨。难得回乡,自然希望能留得久一些,若是九爷愿意住在他府上,那就更好了。 胤禟倒是无所谓,反正住哪儿都是住,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这日风和日丽,傍晚的时候却突然起了风,离港太远,便是返航也来不及了。 帆被紧急撤下,但船依然摇晃得厉害,婉宁穿好衣裳安抚好殊雅后匆匆上了甲板。这艘放在平时绝不算小的官船,在无垠的风浪中渺小得连片树叶都算不上,船上的人东倒西歪乱成一团。 婉宁在摇晃的船上跌跌撞撞地行走,一张张惊惶的面恐在船上尖叫着穿梭,她费了不少力气才找到在甲板上指挥的九阿哥。 隔着几条人影,九阿哥身上的衣服已完全被打湿。他也看到了婉宁,一张黑沉的脸顿时越发冷沉,费力地拨开人走到她身边:“不是叫你在船舱里等着吗?你跑出来做甚?” 婉宁道:“爷,我怕,上头怎么样了?” “没事儿,主舵手技术好得很,已经控制住了。他说往前不远有个颇为宁静的海湾,只要到了那里,咱们就安全了。”胤禟也很郁闷,眼看明日就要到了,今儿却出了这种事,这不是瞎耽误工夫么。 “能脱险就好。”婉宁的要求比九阿哥低多了,双手合十念了声佛:“那爷,我陪着你。” 胤禟眼睛一瞪:“跟着爷作甚,嫌里头淋不着雨么?赶快回去,殊殊一会儿找不到阿玛额娘该哭了。” 婉宁摆摆手:“没事儿,有嬷嬷呢。” 九阿哥见她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也没再劝,只叮嘱道:“那你一会儿跟紧点儿。” 官船上的舵手的确老道,一切如九阿哥所言,不多时,他们便瞧见了一座灯塔。” 总舵手高兴不已,告诉九阿哥那就是海湾,然后让舵手们尽全力把船往那边开。婉宁心中松了口气,脚下一软,要不是九阿哥及时拉一把,她非得摔在甲板上不可。 就在众人欢呼着得救的时候,几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从各个角落里钻了出来。不等众人反应,雪白锋利的长剑便闪出了冷励的光泽,直取九阿哥的咽喉。 婉宁条件反射地推了九阿哥一把,自己则往另一边闪去,夫妻俩险险地避过了这一记杀招。 紧接着,另一把长刀已经攻来。 十几个黑衣人呈合围之势,将其他的救兵全数挡在了包围圈外。 九阿哥大骇,拉着婉宁的手左躲右闪,他本来就习武不精,自保尚且困难,更别提还拉着一个人了。刚刚稳定下来的甲板再次乱成一团,婉宁看见柳青和赵正康等侍卫拼死往这边厮杀,看见胤禟左支右拙,狼狈不已,为了护她身上已经中了数刀,被打湿的锦衣渗出血来,道道刀口都无比狰狞。 不,不能这么下去了。 婉宁这样想着,一片黑沉的海水便映入了眼帘,不知什么时候,她们竟已被逼到了船边:“爷,我不能再连累你了。” 第384章 流落渔村 纤细的指掰开九阿哥拉着她的大手,风大雨大,刀剑碰撞声,厮杀声交融在一起,婉宁的声音还未被听到便淹没其中。胤禟的注意力都在闪躲上,手边突然一轻,他心中一突,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婉宁你干什么?” “爷,下辈子我还来找你。”婉宁厮声力竭地吼完,纵身便跳入了黑沉的海水中。 胤禟脑中一片空白,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小院里弥漫着粥的清香,床上的婉宁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个简陋的屋子。 泥坯和着麦杆塑的墙体,劣实的黄泥地面,小小的窗户由一根木棍支愣,透进些许阳光,照进屋内的方桌上,桌上放着一个笸箩。躺在床上便能看到屋顶的瓦片,这房子的装修可真不怎么样。 婉宁已经好多年没住过这样的屋子了,她的第一反应便是:不会又穿了吧? 毕竟在水中窒息的感觉那么的熟悉。 屋里连面铜镜都没有,肚子又恰好传来了咕咕的叫声,她从床上坐起来,见床头上整整齐齐地叠着衣服忙拿过来穿上。很好,是她落水前穿的那件,看来她并没有穿到别的时空去。 拉开门,刺眼的阳光让她不自主地眯了眯眼睛。 “哟,姑娘您醒了啊,饿了不,正好粥好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娘冲她招了招手,手中的大勺一划拉,便给她舀了满满一碗粥,让个小姑娘端到了院前的桌子上。 桌子有些矮小,但不影响使用。 婉宁有些茫然:“这位大娘,这是哪儿啊?” “我们这片儿叫邵家村,闲暇时会捕捕鱼,这不就把你给捞上来了。”小姑娘给了她粥以后,还拿出了一叠萝卜干和咸菜:“乡下人家,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你先吃,吃完我带你认亲去。” “认什么亲?” “唉,姑娘你们是遇上海匪了吧,昨儿捞你上来的时候,邵老四家也捞上个人来。不过那人伤得就重多了,好几道血口子呢,要不是瞧他身上的玉佩值钱,邵老四肯定就不管了。我寻思着你俩一起落的水,没准儿认识呢。” 婉宁一下子站起身来:“他在哪儿,快带我去。” 身上中了好几刀的,那不就是九阿哥吗?他也落水了? 大娘心道,果然认识。 “你好歹把粥喝完啊,睡了一天一夜,不吃点东西下去,一会儿见了人晕倒怎么办?” 婉宁哪还有心思吃东西,但又觉得大娘的话说得在理,便草草地又扒了几口,然后便急不可耐地往外跑。大娘没了法子,只能交待小姑娘看锅:“六丫,娘出去一趟,你可看好来,别让粥焦掉啊。” “好嘞娘。” 大娘领着婉宁走过一段泥泞的黄泥路,专挑着干燥的地方落脚,脚步飞快,鞋边连点泥土都没沾上。但婉宁就不行了,别说鞋,便是裤腿上都沾了不少泥点,有两次还险些滑一跤。 好在,邵老四家并不远。 不多时,大娘便开始敲门:“邵老四家的,你在不?” “在呢,门没锁你进来吧。” 邵老四家的院子有一股浓重的药味儿:“哟,药都煎上啦?你救回的那人咋样?” “受了伤呗,昨儿守了一夜,可算没有发热,郎中说基本没事儿了。”邵老四家的看了婉宁一眼:“你这是带人来认亲。” “他俩一起落的水,没准认识呢,这姑娘一听说就紧着过来了,你让你瞧瞧,是不是熟人。” “成啊,快请吧。”那男人身上的玉佩当了足足二百两银子,她心情好得很,看着他跟看个金疙瘩似的,连带的对婉宁也很是客气。 婉宁却不在意她的态度,得到同意后就赶紧进了屋。 同样逼仄的屋子里,九阿哥睡在木板搭成的床上,双眸紧闭,脸色发白,连精致的容貌都憔悴了。 “爷。”婉宁扑了过去。 那大娘和邵老四家的对视一眼,露出了果然的眼神。 确定过九阿哥只是受了皮肉伤之后,婉宁松了口气:“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这是我的相公,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想遭了水匪,相公为了护我受了伤,后来我便落水了,不想他也跟着掉了下来。” 邵老四家的道:“无事无事,反正我们也就举手之劳,你相公身上的玉佩老值钱了,付这点医药费绰绰有余。” “人若没了再多钱也没用,还请这位夫人帮着再请个好大夫,等我们联系到家人,必有重谢。” 没找自己要玉佩的钱,邵老四家的更高兴了:“你放心,我们不是拿钱不办事儿的人,那玉佩卖了后,请的便是镇上最有钱的大夫,光跑腿费就要二两呢。” 第385章 处境 大娘有些失望,怎么自己救上来的这个没受伤需要请大夫呢。 不过只要伺候好她,应该也能得不少好处吧:“姑娘,既然看过了人那咱们便先回去吧,邵老四家屋子小,可住不下两个人。” 婉宁摇摇头:“无妨,挤挤便好了。”不守在九阿哥身边,她哪能放心。她从衣兜里掏出荷包,里头的东西还在,看来这大娘也挺厚道的,给她洗换了衣服却没拿她银子。 这荷包装的并不是碎银,而是惯常赏人的金叶子,银锞子,就这么拿出来道谢会不会显得太大方了啊?刚过来的时候她瞧过了,这一片全是些低矮的泥坏房,她荷包里这些大概算得上巨款了。 所谓财不露白,九阿哥如今还昏迷着呢。 算了,好歹救了自己,总不好让人白忙活一场,她拿出一颗银花生递了过去:“大娘,多谢你了,这个你拿着给孩子买糖吃。” 大娘想拒绝,刚刚这姑娘一直在皱眉,定是银子不多了。 她觉得这钱不该接,可那是银子啊,还打成了花生的模样,看着就喜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银子呢。 “大娘,你拿着吧。”婉宁见她纠结的模样,直接把银花生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份量,实心儿的。大娘纠结了一会儿,最终也没舍得还回去,只得道:“那这位夫人与少爷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便是。” “好的。” 大娘确定了,这两口子就是财神啊,手指缝里漏一点,都够他们劳作许久了。她很想把财神接回家去,但财神非要住邵老四家,她也没法子。毕竟人家相公在这里,她自然要守着才成。 邵老四家的乐呵呵的,送走邻居之后又对婉宁嘘寒问暖,然后也给她舀了一碗粥。过不多久,一个男人抱着一大捆奇奇怪怪的东西走进来。生得粗黑的男人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瞬间让婉宁想到了黑人牙膏的广告。 男人把怪东西往地上一扔,又从背上解下一个背蒌,扯着嗓门喊道:“婆娘,婆娘,快来收拾这些鱼。” “你要死啊,嚷那么大声做甚,不知道家里有客人吗?” “那小白脸醒了啊?” “瞎叫什么呢,人家哪里像小白脸了。” “哼,你见了他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你说是不是嫌弃我脸黑了。” “脸黑还不让人嫌了,别胡冽冽了,那人的娘子找来了。夫人,我当家的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婉宁抿嘴轻轻一笑:“你言重了,你和这位......公子救了我相公的性命,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会介意这等事情。” “就一打渔的,叫公子可真是笑死人了,你只管叫他邵老四便是。” 邵老四手里的鱼篓哐啷落了地,盯着婉宁的脸半天回不过神来,我的天,家里这是来了个仙女吧? 冷不妨的,一只手便扯住了他的耳朵:“邵老四,你眼睛往哪儿看呢,那是你能看的吗?” “哎哟婆娘你做甚做甚?” “你口水都滴下来了你知道吗?” “十里八乡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还不兴叫我瞧瞧了,你昨儿不也对着里头那位流口水?” 婉宁:......确定了,这是对颜狗夫妻。 颜狗夫妻闹了一通,然后开始收拾那堆怪东西,直到他俩将它挂了起来,婉宁才发现,这是一堆鱼网。 邵老四家的解释道:“这是附近渔民的渔网,我男人不善捕鱼,但有一手补网的绝活,经他手补的网啊,跟新的一样结实耐用。所以附近的人会花点钱请他补网,那些鱼就是他们送的。夫人,一会儿给你煮鱼吃。” 婉宁自是应了下来。 通过聊天,她了解道,这对夫妻年前才刚刚成亲,平时打打零工补补网,日子倒也过得去。邵老四家的名唤蕙娘,是个挺热情泼辣的小媳妇,虽然有些许贪财,但也不算坏。 胤禟是在当天半夜醒过来的,面对昏暗油灯下简陋的屋子,他整个人都很懵。要不是看到婉宁就睡自己旁边,他都醒不过神来。 婉宁见他醒了赶紧起身给他端来一杯水:“爷,先润润喉咙再说话。” 胤禟咕噜咕噜喝了水,第一句话便是:“这是哪儿?” “无锡的一个渔村里,爷,你放心养伤吧。这家里的女主人把你腰上的玉佩拿去当了,赵侍卫他们肯定能很快找过来的。” 胤禟对赵正康他们的智商不是很放心,想了想道:“既是在无锡,那就让人去寄畅园送封信吧,秦家人自然有办法联系到秦先生的。” “好的,我明儿便让邵老四走一趟。” 第386章 涨租 “当当当,当当当当!” 天才刚亮,外头便响起了锣鼓之声,甚是扰人清梦。 当然,在农村,这个点基本所有的人都起来了。婉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按住想要起身的九阿哥:“爷,你睡着,我去瞧瞧外头怎么了。” 她开门出去,邵老四和蕙娘都已穿戴整齐,听得动静,夫妻俩双双回头。蕙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吵着你了吧?村里就这样,一点点小事儿都整得惊天动地的。” “还好,你们这是?” “嗨,眼下不是快要春耕了嘛,肯定是地主那边来人了,我们过去听听说了啥。粥已经在锅里了,菜也热着,夫人你和你相公要吃饭的话就自己动个手,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婉宁自然点头应下。 蕙娘便扯着邵老四出门了,锣声刚歇,夫妻两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静谧的早晨依然清晰:“你什么毛病,怎么老盯着人家看?” 邵老四嘴巴皮得很:“这么漂亮的女子,以后走了可就再看不到了,我可不得趁现在饱饱眼福么?你看那位公子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我看你就是作死,你瞧瞧人家那做派能是普通人?冒犯了人家有你好果子吃。” “不能吧,我就看看而已。再说了,董夫人瞧着和气得很,才不是那种人,咱们好歹救了她相公呢。” “反正你注意点...... 夫妻俩渐渐远去,声音也听不到了。婉宁笑着耸耸肩,其实她真不介意。主要是邵老四的眼光很隐晦,很明显是不带任何坏心思的欣赏,也不会直勾勾地看得她尴尬。 这个蕙娘倒是个明白人,看得还挺透的。 邵老四夫妻去得有点久,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婉宁都伺候九阿哥吃完饭了,正让他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那屋子窄小得紧,呆久了着实不太舒服。 邵老四耷拉着脑袋,蕙娘的脸色也很是沉重,但见到婉宁和九阿哥的时候还是打起了精神:“哎呀,唐公子不在床上养伤,怎么跑出来了?” 婉宁道:“出来透透气,老躺着对身体也不好。你们这是遇着什么事儿了吗?” “别提了,地主要涨租,去年才刚涨啊,再这样下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邵老四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知道宋举人说去就去了呢。没了宋举人,他们家的地可都要交税了,不涨租怎么办?” “可这也涨得太凶了,七成,别说年景不好的时候,便是风调雨顺,剩下的也不够咱们自家吃饭啊。当初卖田的时候可是有协议的,他们这样可太不厚道了,四叔公说得不错,如果非要涨租,咱们就把地要回来。” “怎么要啊?当初签协议的可是宋举人,如今他都死了,这些田也变成了他儿子们的。” 蕙娘气呼呼地坐下:“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邵老四叹了口气:“大不了咱们不种田了,我多去打些零工,多补几张网,日子总是能过的。” “过当然能过了,吃草根啃树皮不一样能饱吗?但你娘那边怎么办?你可别忘了,你每年还得给她五两银子呢。” 邵老四顿时沉默了下来。 夫妻俩说着说着自然就忘了婉宁夫妇,蕙娘见到自家男人这模样就生气,跺跺脚回了屋。 她从枕头里掏出三个银元宝和些许碎银,很是小心地摩挲了一番。贵客还没走,这二百两也不知道最后能剩多少?不过不管多少,都不能叫外头那黑傻子知道,不然这钱转眼就得被婆婆刮去。 田地的事情还不知道怎么解决呢,那田万一真要不回来,这些银子也算是一条后路。 蕙娘心里有事儿,但她还记得家里有两个贵客,所以中午还是张罗了好几个菜,多是利于伤口恢复的,劝婉宁和九阿哥多吃。 婉宁惦记着送信,吃过饭便开了口:“蕙娘,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家那位跑个腿,你放心,不会让他白干的。” “什么事儿夫人尽管说便是。” “我们夫妻一直在这儿等人找也不是事儿,所以想请个人帮忙送个信。” “啊?我家那个没出过远门儿呢,远不?” “送到无锡城的寄畅园就好了。” “哦,那倒是不远,走个两天就到了,没问题,你放心,一定给你送到!” 走两天?婉宁听着都觉得脚疼,她忙道:“可以租马车去,放心,租车费和食宿我们全包了,当然,另外还会再付酬劳。” 蕙娘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唐公子身上那块玉佩卖的钱足够了。” “那不一样,哦,对了,此事一人怕是不成,叫上昨儿送我过来的那位大娘吧,她家应该有儿子吧?” 第387章 划算 蕙娘明白了,这唐夫人是借此感谢他们呢,嘻嘻,钱肯定少不了。于是爽快地道:“他们家别的不多,就儿子多,四个光棍儿呢,你等着,我这就去跟她说,她肯定乐坏了。” 送信的事很快敲定了下来,胤禟趁着他们还未离开问道:“爷听着你们这意思,你们都把田卖了当佃农?” “是啊,朝庭税赋重嘛,还不如佃田划算。” “怎么说,难不成地主不用交税吗?” “当然,地主可是举人老爷,秀才可以免五十亩地的税,举人老爷可是全家都不用交税的。只可惜宋举人死了,他的儿子们若是不加租肯定也交不起税,这事儿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他要乐意把地卖还给我们还好,若是卖给别的举人,咱们可就没有活路了。” 九阿哥恍然,回屋后跟婉宁感慨:“爷可算明白为什么地税越收越少,皇阿玛说此事会触犯士大夫的利益了。” 婉宁道:“是因为举人太多了吗?” “可不是,朝庭为鼓励学子勤学设的奖励,这帮人倒好,全拿来钻空子发财了。大部份地都掌握在不用交税的举人手里,地税还能收多少?百姓觉得佃田比自家种田划算,哪还能不卖地。不行,爷得去镇上一趟,把地税的相关律法好生再研读研读才成。” “爷,您别激动,您有伤在身,现在可不宜颠簸。再说了,不就是书嘛,让人买回来不就成了?” “村里都是些大字不识的村民,你让他们怎么买?” “我亲自去总成了吧?” “算了,你这脸放京城没事儿,放在这种小地方就太扎眼了,还是老实呆着吧,抽空和别人聊聊天,问问地税的事儿便是。朝廷对江南的税的确征得稍重些,但也绝没到让百姓活不下去的地步,可这些人好像大部份都把田卖了。” 婉宁点点头,思绪却飘得有点远。 雍正上台之后,地税的问题越发严重,加之国库空虚,他强行推行官绅一体纳粮,也就等于取消了举人免税的优惠。如今康熙却把地税的差事交给了九阿哥......便是雍正这个皇帝,推行此政亦是困难重重,九阿哥一个郡王,真的不会被这些人口诛笔伐到死吗? 朝庭那么多官员,可大部份都是科举出身,他们身上挂了多少不用交税的田,简直难以想像。 她看了一眼为找到地税减少的症结而开心的九阿哥,一时五味杂成。 婉宁前世好歹做到了小高层,套一个农妇的话简直太简单了。再加上蕙娘本就拿她当财神爷看待,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到一天,九阿哥就借着她的口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大骂地方官不是人,从京城发出的文件,二成的税赋到地方就变作了四成。还有其他的丁税布税人头税,算下来五成都不止。 而租举人家的地,只用交够四成,剩下的就都是他们自己的了。 有的举人为了表示自己的心善还会再少收一成半成,这样一来,把地低价卖给举人,再租回来种就变得非常划算。 邵家村这几天为了地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他们村子并不富裕,读书娃少,考出来的更少。别说举人了,连秀才都不超过三个。宋举人还是邻村的,他们拐了好几道关系才叫人收下他们的地。 哪知道好日子不长,地才卖了三年,宋举人就去了。 地租去年涨了一次今年又涨,他们哪里吃得消,于是村长和里长便商议了一番,想要再把地买回来。按照当初和宋举人的约定,地租上涨的时候,他们能以原价把地买回来,可宋举人的儿子们哪会认? 同样把地卖给宋举人的除了邵家村还有附近的月湾村,小渔村。当初卖地时有多感恩戴德,他们现在就有多后悔。 三个村都派了代表,商议着要拿个章程出来,实在不行就只能上告了。 九阿哥听着这些心里毫不同情,逃税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 不两日,村里来了一队华丽的马车。好家伙,那马匹匹膘肥体壮,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价值不菲,更别提后头那一辆辆奢华的马车了。甫一进村,这队马车就引起了围观。 这一围观不得了,那坐在第一辆车车辕上带路的可不就是邵老四和邵二叔家的土根吗?他俩怎么跟这种有钱人搭上线了? 有心思活络的很快就想明白了,那两家人前几天从河里捞了对夫妻上岸,瞧这架势,那夫妻俩铁定非富即贵。哎呀,邵老四和邵二叔两家肯定要发了。啧啧,早知道那天早上救人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让那两家人抢了先啊。 第388章 契机 羡慕嫉妒加上好奇,一村的人都被惊动了,跟在那车队之后一起去了邵老四家。 门被敲开的时候,蕙娘着实被阵仗吓得不轻。 邵老四道:“婆娘,你还傻站着做什么,快请人进去呐。乡亲们,都散了散了啊,贵人可不是能随便冲撞的。” 院子太小,马车肯定进不去,邵老四遣散人群。后头的马车上便陆陆续续地下来好些人,听得动静地婉宁扶了九阿哥出屋,院子里已齐刷刷地跪了两排:“属下救驾来迟,请九爷九福晋恕罪。” 胤禟摆摆手:“起来吧,左右爷也没出什么事儿,秦先生快屋里请,爷有不少新发现。” 婉宁一头黑线,要不要这么敬业啊? 除了秦先生,还有赵正康,黄于勇和柳青柳红兄妹并一众侍卫,加起来足有十五人。 胤禟拉了秦先生进屋,婉宁则问起了殊雅。 柳红道:“小郡主哭了好些天,到处找您和九爷,如今在寄畅园里住着。听说属下等是来接您和九爷的,才消停了些。” 婉宁心疼不已,打从殊雅出生,还从不曾离开自己这么多天呢?这次肯定吓坏了。 惦记着女儿,婉宁也没再管村子里田地的事儿,给邵老四和邵二叔家一人留了二百两银子做答谢,一行人便匆匆离开了邵家村。不过走之前,九阿哥把赵正康给留下了,要他随时观察卖田案的后续情况,一有变化立刻报告。 寄畅园美得如诗如画,便是百花未开的早春,也看得出江南别苑的精致和韵味儿。园中小径曲折,从重重门廊、镂空图案的石墙,到精心设计的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每一处似乎都是能工巧匠的智慧结晶。 从进门开始,婉宁便觉得自己置身画中,五步一画,十步一景,饶是见识过皇宫的她也依然觉得眼睛不够用。 怪不得康熙每次南巡都要前来造访一番,这个园子值啊。 “额娘。”刚转过二门,穿着红色夹袄的女娃便挣开嬷嬷的手冲她扑了过来,小胖子这几天似乎瘦了不少,抱在手中都感觉轻了,婉宁顿时心疼不已,亲着她的小脸蛋:“宝贝儿,可想死额娘了。” 殊雅的眼泪大滴大滴地砸下来,让人无比心疼,小姑娘哽咽着道:“额娘,你和阿玛去哪儿了啊,殊雅,殊雅找不到了。” 婉宁也跟着落泪,紧紧地抱着她的小身子:“额娘错了,额娘下回一定再不会和宝贝分开了。” 九阿哥冲着殊雅伸出手:“殊殊,你就不想阿玛吗?” “想的。”殊雅擦了擦泪,又冲他伸出了手:“阿玛抱。” 满人讲究抱子不抱孙,但对女儿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打从殊雅出生,九阿哥抱的比婉宁还多,殊雅对他亲近得不行,看到九阿哥伸出的手,毫不犹豫地抛弃了额娘,朝他扑了过去。 父女俩立刻上演了一通很是缠绵的久别重缝。 寄畅园的园主秦德藻恭敬地立在一边,心中自毫无比。这座园子接待过康熙无数次,如今又接待了他的儿子,光是这些,就足够声名显赫了。 九阿哥有伤在身,接风宴就直接免了。 但他依然不得清闲,和秦先生在书房直接呆到了深夜,等他回来时,一直念叨着阿玛的殊雅都等不住睡着了。 婉宁帮他脱了外衣:“爷,怎么弄到这么晚?” “和秦先生商量怎么给皇阿玛上折子呢,知道晚你怎么还不睡?” “许是今儿在马车上睡多了,到现在都不觉得困。爷,您身上有伤呢,什么折子不能明儿再讨论,伤上加伤怎么办?” “放心吧,爷有分寸。折子这事儿十万火急,眼看就要春耕了,田地的事情疏忽不得,定要先拿个章程出来才成。” 婉宁越发精神了几分:“爷要管这事儿?” 胤禟笑了起来:“爷还能不管不成?虽然这帮刁民为了避税低价卖田很是可恶,但朝庭总不能因此就不管他们。这也算是一个契机,也可给那些卖田者一个警告,看他们下回还敢不敢。” “那爷注意点儿,别太冒进了。” “不是爷冒进,而是皇阿玛不会放过这个契机,等着吧,地税之事定然会有新的说法。爷明儿还得再跟秦先生商量商量,这事儿马虎不得,最好能拿出个好点儿的章程出来,这样皇阿玛才会对爷刮目相看。” 第389章 思路 婉宁啃了两天的税法,啃得是头晕脑胀,大清的税实在是太可怕了,田赋,徭役,人丁,漕粮,盐课,关税,茶税......光列出来的就一百多条,更别提那些看不见的苛捐杂税。 古人云,长安居大不易。 可真正看过底层农民的情况之后,婉宁才知道,长安是个多好的去处。 至少那边经济繁华,做生意的不少,解闷温饱问题不用靠田产。 婉宁站起身来,决定出去走走。刚拉开门,就见九阿哥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手上的衣服一扔,自个儿在桌前倒了杯冷茶,末了将杯子摔得粉碎:“气死爷了。” 得,出门就别想了,先安抚这位吧。 婉宁小心地绕过碎瓷片:“爷,这又是怎么了?” 胤禟气呼呼地道:“一帮子刁民,为了逃避人头税连户口都不上,你知道在册的人员数和实际的差多少吗?一倍有余。” “爷,人头税一人一年一两银,一对夫妻如果生了五个孩子,那他们一家就得交七两银子。可您也在村里呆过,他们一年赚的钱,连解决温饱都勉强,如何能再拿出七两银子,除了当黑户,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总得活下去啊。” 胤禟气消了些,奇道:“你还懂这个?” “爷为此事焦头烂额,我自然得了解了解。” “说说,你都了解了些啥?” 婉宁摇摇头:“只是觉得,清朝的税太重了。” “哼,这话什么意思,我大清为了保障他们的生活,经了多少次战乱,难不成还不该让他们交税吗?” “爷,收税是没错,但在这基础上,至少要让百姓衣食无忧吧!说句不好听的,为什么反清复明的呼声经年不歇,不就是因为清朝的税赋比明朝要重很多倍吗?” “比明朝重?”胤禟有些不敢置信。 婉宁从书架上取上几卷书册:“律法书上是这样的没错,我这儿有好几卷前朝的税法典籍,爷有兴趣可以做个对照。爷,对百姓来说,只要能让他们安稳度日,是满人称帝还是汉人当皇对他们没有任何区别,但是这税......” 胤禟翻了一整天的书,至夜半才上.床歇息,彼时的婉宁已经睡了一觉了。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九阿哥上了床,便往里挪了挪空出个位置来。 胤禟却是跟了过去,将她搂入了怀中,低低地叹了口气。 他身上有些凉,冻得婉宁清醒不少,又听得这声叹息,不由开口问道:“爷,您有心事啊?” “嗯,你说得没错,这些税对于百姓来说,的确太重了些。但是婉宁,税收已经在年年减少,不能再减了。” “爷,秀才免税五十亩,举人则终身免税。穷秀才,金举人,举人为何金贵?不是因为他能当官,而是因为他能免税。还记得邵家村吗?那一村子的土地都廉价卖给了宋举人,光他一人就免了三个村子的田税,您算算,这得是多少钱?与其从农民身上入手,还不如想法子撬开这些有功名之人的钱袋。让官绅与百姓一起纳税,朝庭给他们功名利禄,可不是让他们钻法律空子赚钱的。” 婉宁说完自己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将官绅一体纳粮给提了出来。 因为她对着税法想了两天,发现这已经是唯一的法子了。 九阿哥却很满意,这条思路不错,虽然要和士大夫对上,前路是看得到的荆棘,但好歹比再加重百姓的税收要强一些,也更有操作性一点。 胤禟想得有些出神,越想越觉得自家媳妇随口一说的话委实是个良方:“婉宁,你真是个天才,再给爷说得细一点。” 没人应声,怀中的人儿的呼吸已无比均匀,显见是进入了梦乡。 他颇觉遗憾,但也舍不得把人叫醒。婉宁以前从未考虑过捐税的问题,如今自己不过提了句逃税的黑户,她便能娓娓道来,可见这两天用了不少心。 她这都是为了我。 这一刻,他心中骄傲无比,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九阿哥计划在查清黑户人数再给康熙上个奏折,老十却是胆子大得没边,连上奏都懒得,直接就将山西火器营的副都统庆泰就地正法了,理由是他吃空晌。 满朝皆惊,弹劾老十的折子再次堆满了康熙的案头。 康熙无奈之下,只得着十四锁拿老十归京。 第390章 典例 十四经过这些年的沉淀,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孩,但他崇拜强者的心还是没变。老十依旧是他心中的英雄,他悔得要死,自己干嘛非得让十哥来看他练兵的效果啊,这下好了,怎么收场? 庆泰的确吃了空晌,这要是换个人,杀了也就杀了。 可坏就坏在,庆泰是佟国维的儿子啊,连康熙都得管佟国维叫声舅舅。虽然他如今已致仕在家,但有过佟半朝之称的佟国维势力遍及朝野,他的儿子们都在权要部门任职。 “十哥,你怎么这么能惹事啊?” 老十牛眼一瞪:“怎么着,他还不该杀么?” “便是要杀也得等皇阿玛下旨啊。” “呵,等请示了皇阿玛,他早把证据什么的全藏了,还杀个屁。十四弟,你每每回京述职都人模狗样的,想不到底下的人胆子肥成这样你都不管,你可别告诉爷,庆泰吃空晌的事你不知道。” 十四苦笑:“知道又能怎样?十哥,吃空晌已经是常态了,管不过来的。” 老十大怒,对十四失望不已:“管不过来就不管了吗?号称十万大军,拉出来只有五万,到了战场上这仗要怎么打?亏得你打小熟读兵书,居然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懂?” 十四心道,自己要有十哥这底气就好了,他郁闷不已:“十哥,空晌的事儿以后再说,你还是先想想庆泰这事儿怎么解决吧?佟国维势力不俗,皇阿玛都管他叫舅舅呢,你杀了他儿子,这事儿有得闹。” “爷还怕他不成,漫说是庆泰,便是佟国维自己,他要敢吃空晌,爷一样办了他。”老十的吼声中气十足,哪怕身上挂着锁链,也依然很有震摄力。 十四忙去捂他的嘴:“我求你了十哥,你消停会儿行不?这话传回去,你还要不要命了?” “切。”老十压根儿就没把这当回事,庆泰吃空晌,证据充足,不过是因为身份特殊,所以显得他有些越矩而已。他就不信了,皇阿玛能因为这种事重罚他。 康熙的确没打算为这事罚他,但也头疼不已。 就不能好好商量再动手吗?让庆泰多活几天又不吃他家的大米,这放出去野过的儿子果然要不得,胤誐的杀心也太重了。 邵家村、月湾村和小渔村的人最终还是因为土地的事和宋家闹上了公堂。 只可惜县令连审都未审便判了宋家赢。 宋家越发理直气壮,放下话说爱租不租,转头便将地卖给了城中另一个乡绅。那乡绅家里的举人已在县衙任职,八品的县丞。 官官相护,古来如此。他们连宋家都斗不过,更别提与官斗了。 三个村子的气氛相当低落,可再低落也得想法子活下去啊。虽然他们偶尔能打渔,可本质上还是农民,离了土地心里哪能不慌。 无奈之下,有人想到了在邵老四家住了几天的贵人,瞧着那天的排场,那贵人来头不小,没准能帮帮他们呢。 死马当作活马医,几个村的村长和里正求到了邵老四头上。 村里最不急的就属邵老四和邵二叔家了,因为他们都从贵人手上得了好些银子,这些银子足以让他们把地买回来,或者作个小买卖。蕙娘计划去城里盘个铺子卖杂食,她手艺好,肯定不愁生意。 这话是婉宁对她说的,对贵人的盲目崇拜让她对此话深信不疑。 两口子都不是冷心冷肺的人,当初婆母对他们多有刁难,也都是村长和里正出的面。夫妻俩一合计,决定去寄畅园碰碰运气,不管贵人能不能帮,肯不肯帮,他们前去把话递到也算是对村里人尽了份心意。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与宋家打的这场官司早由赵正康汇报到了胤禟那里。 婉宁很是气愤:“太过份了,这么多村民的田产被吞,县令就不怕他们上告吗?” 胤禟摇摇头:“你太天真了,只要卡死他们的路引,他们撑死告到知府那里。只要打通这个关节,他们连无锡城都出不去,谈何上告?” 早在刚穿来那会儿,一心想要逃跑的婉宁便明白了路引的重要性,不由有些着急:“那爷,他们怎么办啊?” “有爷在,还用愁这个?” 胤禟点点她的额头:“笔墨伺候着。” “爷要写什么?” “奏折,这也算是个典例了,将之昭告天下,爷就不信了,那些百姓敢不引以为戒,瞧他们还敢不敢再把田低价卖了。” 婉宁倒吸一口气:“爷,你把赵侍卫留在那里,是不是就等着今天呢。” “那是自然。”胤禟文思泉涌,笔走龙蛇,不多时就将奏折写成了一份锦绣文章,一边密切让人关注那三个村子的动向,一边用飞鸽将信传回了京城。 春耕就快到了,这事儿可耽误不得。 第391章 求助 “九爷,最后一个活口也死了。”金明有些忐忑地站在九阿哥面前,汇报着船上那批刺客的情况。 那日九阿哥随着婉宁落水之后,侍卫们再没了顾忌,加之想要戴罪立功,所以都变得无比神勇,将那些不知何时潜上船来的刺客悉数抓获。只可惜他们的牙内都藏了毒囊,一个没看住就全自尽了。硕果仅存的一个还是因为他在打斗中被击中头部,昏迷不醒失了自尽的先机。 他们抓回来审了几天,哪知他又咬了舌,寻死寻得无比积极。 俗话说,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的,你也救不活一个一心寻死的人。 九阿哥皱了皱眉:“这么硬气?都撬出什么来了?” 金明越发心虚:“属下们威逼利诱,各种刑罚都上了,可他从始至终一个字都没说过。” “倒是条汉子,葬了吧。” “是。”这么轻描淡写就揭过了?金明有些错鄂:“九爷,您不罚我们啊?” “怎么罚啊?不少人都受了伤吧?爷回来这么多天,周良周敬连面都没露过,柳青都改用左手拿刀了......账上支银两,请个大夫好好给他们瞧瞧吧。” “您,您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猜出来的,爷最近很忙,没空搭理他们。你转告一下,叫他们都养好身体,不然下一批刺客出现,难不成要爷自己上吗?” 金明羞愧不已地低下头,又有些感动,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 胤禟挥了挥手:“去去去,别在爷跟前玩儿煽情,烦得慌。” 金明:...... 寄畅园大门口来了辆驴车。 一个黑壮的汉子和一个瞧着便挺爽利的小媳妇下了车,蕙娘顿时就被门口那两尊活灵活现的石狮子唬住了:“相,相公,这房子也太气派了点儿吧?那位唐少爷到底什么身份啊?” 那些侍卫去接人时,她听到他们唤九爷九福晋,这福晋似乎是皇族才有的称呼,但事后他们夫妻又觉得不敢想,毕竟皇族离他们太远了。 邵老四道:“我要知道不早告诉你了嘛?” “那你说,他们能帮咱吗?” “你这婆娘忒烦人,咱都到这儿了,能不能帮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蕙娘被他怼得忘了敬畏,跑上前去敲门。 门童还记得邵老四,得知他们的来意也没敢为难,噔噔噔地跑进去报信了。不一会儿,金明走了出来,亲自将他俩接了进去,顺便还聊了两句:“您二位怎么跑来了?” 邵老四有些局促:“不瞒您说,我们是遇着难处了。村长和里正实在没法子,才叫我们来求一求贵人。” “什么难处?” “我们的田要不回来了,宋举人的儿子不是人,不认宋举人签的协议不说,还把田全卖了,要租给别人。我们三个村子可都没活路了。县令也不管,说是只认田契,还说再闹就打我们板子。” 嘿,这可不正是九爷关心的案子嘛。金明高兴不已:“放心,你们来找九爷就找对了。我跟你们说,放眼整个无锡,除了我们九爷还真没别人敢管这事儿。” 邵老四夫妻顿时喜上眉梢,蕙娘试探着问道:“这位九爷莫不是钦差大臣?” “钦差大臣算什么?九爷是当今皇九子,义郡王,你们这点子事儿在他跟前那都不算事儿。” 九、九皇子! 义郡王! 感情他救上来的竟是个王爷。 夫妻俩惊呆了,脚都挪不动,呆愣愣地看着金明。 金明叫他俩的反应给逗乐了,又劝了一番才把人带进九阿哥住的院子。 婉宁正在院子里泡茶,见他俩来了便招呼他们过去喝茶。 邵老四和蕙娘哪儿敢?扑通扑通两声跪到地上:“拜见九王爷,九福晋,草民/民妇之前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胤禟笑道:“你们救了我夫妻二人性命,感激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见怪之说。快起来吧,一会儿茶都凉了。” 金明将二人拉了起强行按到八仙桌前:“让你们坐就坐,瞎紧张什么?” 婉宁给他们一人递了碗茶汤,又吩咐白露让厨房备一桌席面,从邵家村过来不算近,两人肯定都饿了。 她的态度一如在他们家时柔和,夫妻俩便渐渐放了心,说起了此次的来意。 胤禟道:“此事你们就别担心了,早在之前爷就写了折子,只等朝庭批复。” “那朝庭会管我们吗?” “管是肯定要管的,总不能真让那么多百姓失了田地不是?不过这事儿你们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田地还是要握在自己手上比较好,瞧瞧你们干的事儿,低价卖了还指望低价买回来,做什么梦呢?” 第392章 老十的处置 邵老四无奈道:“这不是都想着多存点儿粮嘛,佃地比交税要少一成半呢,这些粮够一家老小多吃几个月的饱饭了。” “爷瞧你们家的伙食还不错啊。” 蕙娘脸红了红,不好意思道:“王爷,民妇卖了您的玉佩得了好些钱,哪还能让你们跟着吃糠咽菜?” 胤禟恍然,觉得这对夫妻也算是厚道了,当下给吃了颗定心丸:“你们且回去安心等着,这卖田案定会有个说法的。不过你们也回去跟乡亲们说说,这种便宜日后还是少占为好,占小便宜吃大亏,到时候苦的还是你们。” 邵老四叹道:“哪还敢啊?以后再也不敢了。” 夫妻俩吃了顿从未吃过的席面,又带了诸多礼物才由侍卫亲自送回了邵家村。 这风光的,把村里人都羡慕坏了,这些礼物二一添作五,给邵二叔家分了一半儿,这下他们家四个光棍娶媳妇是不用愁了。当然更让村里人高兴的是邵老四带回的消息,皇子的儿子的插手了,看来把田要回来指日可待。 至于税收高的问题,唉,那总比田握在别人手里好啊。 弹劾老十的折子康熙全都留中不发,只把他关在牢里反省。反正那逆子在牢里住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也不担心。 康熙这明显维护的态度让许多人不爽,可也没人真敢跟他对着干。佟半朝是势力大,可再大还能大得过皇上? 八阿哥去佟府当和事佬,许了佟国维不少好处。又是分析局势又是劝慰的,算是给足了他台阶。送八阿哥出门后,他便提笔写了折子,更衣准备出门。 老妻赫舍里氏亲自帮他系了腰封:“老爷,您这是进宫求贵妃给庆泰作主吗?” 佟国维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你还真当是十阿哥冤枉了庆泰啊?” “不就是贪点银子吗?谁不贪,怎么就偏拿我的庆泰开刀?老爷,您可一定要为庆泰报仇啊。” “怎么报?我还能叫十阿哥偿命不成?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 “谁的儿子不是儿子啊?我庆泰......” “闭嘴,你是嫌我们佟家太风光了吗?这件事到此为止。” “凭什么?” “就凭你儿子吃空晌罪证确凿。现在皇上看在死去姐姐的面子上压着这案子,真要拿乔,到时候就是咱们不识好歹了。你还想让十阿哥偿命,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把赫舍里教训了一通,佟国维坐着轿子进了宫。 八阿哥说得没错,如今的佟家的确今非昔比,万万不能再叫皇上抓着把柄彻查了。 除了庆泰,他还有那么多子孙在朝中为官呢,个个小辫子都不少,真叫皇上一一抓出来,佟家离抄家灭族也就不远了。他闭了闭眼,佟半朝的风光早已不在,还是要让那帮不孝子孙早点认清现实才好。 午后阳光正好,康熙歇了午晌起身便听梁九功来报,佟国维求见。 康熙对这个舅舅还是很尊敬的,叫梁九功赐座。但佟国维却没坐,而是跪着呈上了奏折:“皇上,臣那不孝子庆泰私吞公款,着实罪有应得,十阿哥处事虽稍嫌鲁莽,却也不算大过,还请您将他无罪释放。” ...... 舅甥俩恳谈了一番,佟国维出宫后,老十就得到保外就医的待遇,虽然康熙明知他那病是装的。 是夜,佟国维书房的灯深夜未熄。 他的长子叶克书憋屈不已:“阿玛,八弟难不成就白死了吗?” 佟国维对儿子比对老妻要多几分耐心,分析道:“皇上地位稳了之后就开始打击世家大族,儿子,咱们佟家已经遭厌弃了。要不是看在你姑姑和姐姐的份儿上,咱们佟家哪还有如今的风光。若是再不识好歹,只怕......” “阿玛,您的门生遍及朝野......” 佟国维打断他:“这个江山说到底姓的是爱新觉罗,儿子你记住,日后好生为八阿哥办差。只有他上位,佟家才能恢复往日的光辉。” 叶克书觉得奇怪:“阿玛,八阿哥的名声是挺响亮的,但是能干的皇子也不少,您怎么就非得支持他呢?” 在他看来,八阿哥的胜算并不是特别高,毕竟有那么个身份低微的母妃拖累着。 佟国维摸着胡子高深莫测道:“傻子,八阿哥可比其他皇子好控制多了。” 老十斩杀庆泰的案子最终不了了之,康熙勒令他在府中养病,什么时候病好,他会另行通知。百官唏嘘不已,真切地意识到,佟家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老十乐得清闲,他还巴不得不接差事在家陪诺敏呢。 而就在这天,九阿哥的折子到了。 第393章 明折与暗折 九阿哥上了两封奏折,一封明折,一封暗折。 明折比较简单,讲官船遇到刺客,他不慎落水,流落邵家村,正好碰上了一起卖田案。 三个村子的村民为了逃避田赋,将田地低价卖给了十里八乡的宋举人,再以低于田赋的价格佃回,可占得一成至一成半的便宜。但是宋举人过世,他的儿子不能再免税,一而再地提升佃田田租,却不愿按原先的协议以原价将地卖回。 三个村子的村民没了活路,只能上告,县令判了宋家赢。 经调查,这种事并不止在邵家村发生,民间有俗语,穷秀才,金举人。 因为成了举人就能挂田不上税了,所以举人可以钻这空子占得很多便宜。民间除了低价卖田的,还有挂田的。挂田便是给予举人一定的好处,然后举人便同意将对方的田持在自己名下免税,田契都已到官府备案转让,仅凭一纸协议表明田是农民的,隐患颇大,请求康熙彻查卖田案和挂田案,并拟出相关规程,讲明朝庭只认官府发出的田契,让百姓限期内将自己的田地领回去。 暗折就更精彩了。 其一,因为举人免税,农民为了占一点便宜都将田地低价转让或挂靠,以至该缴到国库的田租都进了举人及腰包。士族大官亦可免税他们虽瞧不上挂田这点小钱,但有亲友求上门来也不会拒绝。而举人虽可谋官,但得等有空缺还是七品以下,且僧多粥少,大部分举人都靠着挂田免税发家致富。 举人本身置办的田产只是少数,挂在他们头上的才是大头。将这挂田案办了,等举人将这些吐出来,地方上的地税自然就能收上来了。 为了杜绝这种行为,这种给有功名之人的鼓励最好废除,提昌官绅一体纳粮。 但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此事会牵扯到士大夫和官员的利益,还需三思而后行。毕竟京中官员挂田的也不在少数,旗人属特权阶级,这种挂田案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但是康熙继位以来,提昌满汉一家,重用汉人,十几届科举下来,汉人为官不在少数,且许多是贫民学子。谁家没点亲戚需要挂田呢,且这年头大部份人都喜欢置办田地,好些人光给闺女准备的陪嫁便超过百亩有余。 眼下是邵家村卖田案引出的挂田问题,最先解决的肯定是这出。至于官绅一体纳粮,可徐徐图之,毕竟一口吃不成胖子。 以邵家村的卖田案为典例,朝庭该贴出告示,告诉天下百姓,朝庭只认田契,限期内将挂在举人名下的田产要回,否则就认定是将自家良田双手奉送给举人。期限之后,朝庭不会再管举人霸田相关案件。 是继续占税收的便宜还是将田送给别人,相信百姓自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其二,他到无锡后才发现,朝庭定的税收到了地方被翻了倍,原本两成的税赋到了地方被提升至三成甚至四成,再加上徭役布税人头税,有的甚至超过五成,百姓若不卖田或佃田,便连温饱都无法解决。 请求康熙派出钦差大臣严查江南税收,将收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一网打尽。 其三,人头税。 每人每年一两的税银太过高昂,百姓不堪重负只能当黑户,长此以往,对国家长治久安不利,这也是反清复明猖獗的原因。他遍翻史集,大清的赋税的确比明朝要重一倍有余。 相比于明折,暗折简直句句说到了康熙的心坎上,他着实没想到,九阿哥出发不到一月,不但将地租减少的原因查明,还将应对的方案都写了出来。虽有些法子还稍嫌稚嫩,但细细推敲,再略作更改,便是一良方。 “梁九功。” “奴才在。” “胤禟遇刺之事为何没有向朕汇报?” 梁九功一脸惊讶:“皇上?奴才不知道啊,这是何时之事?” 康熙怒道:“朕的儿子差点被杀了,却连一个汇报的人都没有,地方官是死的吗?暗三。” 猫在梁上的暗三轻飘飘地以跪姿落了地:“皇上有何吩咐。” “着人去查,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对胤禟动手?”查地税之事,他是暗地里授意的,除了胤禟便只有胤誐知道,所以定不会是因为此事。可除了这个,胤禟到底又哪里碍着谁的眼了呢? 暗三接了密令,如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地隐了身形。康熙沉吟许久,将明折递给梁九功,让他发下去。 于是第二日早朝,金銮殿便因为九阿哥的提议炸开了锅。 第394章 办差的儿子 有意夺位的皇子暗暗心惊,九阿哥在民间的威望本就不低,若再叫他办成了这挂田案,帮着百姓拿回田产,那他的名声威望岂不是要更上一层楼? 八阿哥更是心有戚戚,九阿哥一直不肯答应帮他,莫不是自己也动了心思? 他母妃得宠,母族势力也不错,还有那么多钱财支持,再加上名声,自己哪还有与他相争的底牌? 但不管他们怎么想?这案子还是得办。 刑部开完会后,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户部,责问挂田引起的田租减少问题为何不曾反馈。难不成户部那么多人全是吃干饭的,连税收少了都没一个人察觉吗? 老大直郡王主管刑部,户部面上由四阿哥主管,但谁都知道,他效忠于太子。 一时间,直郡王眼都笑弯了,太子却再次成为众矢之的。八阿哥趁机落井下石,自己没出面,却让他底下的人从多个角度提醒三阿哥攻讦太子。 吵闹了整整两天,此事还悬而未决。 失望不已的康熙又想到了老十,着人把在家与诺敏如胶似漆的老十提进了乾清宫。 老十很是不满:“皇阿玛,您不是把我职位全撸了嘛,怎么又叫我进宫,我忙着呢。” “怎么?朕撸了你的官位,你就不是朕的儿子了?这么多天了,你就不知道进宫来给朕请个安?” “儿子这不是病了嘛,万一把病气过给您怎么办?” 康熙手又痒了,顺手砸了他一个赝品唐三彩:“还装?信不信朕真叫太医给你开药。” “那算了吧。”不喜欢吃苦药的老十妥协了,就着跪姿一屁股坐到脚后跟上:“皇阿玛想让儿子做什么直说吧?” 康熙懒得计较他吊儿啷当的态度,问道:“胤禟上的折子,你怎么看?” 老十立刻气愤起来:“那帮王八羔子,居然连我九哥都敢动,叫爷查出来是谁干的,非灭了他满门不可。” “行了,你九哥被刺杀的事,朕已经让暗三去查了,你现在跟朕好好说说这挂田之事。早朝上都吵翻天了也没个定数,你说说你的看法。” 老十不屑地“切”了一声:“这么点子事有什么好争的,九哥连方案都拿出来了,直接执行不就得了?朝庭只要借这个案子给百姓敲响警钟,宣布只认官府颁发的田契,其他协议一概无效不就结了?” 末了,他冲康熙眨眨眼:“皇阿玛,我就说九哥办得好这事儿吧,只要百姓把田都领回去,不光解决了江南地租减少,便是全国的都给您解决了。” 康熙哼了一声,拒绝讨论这个问题,转而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其他的兄弟们却要讨论那么久?” “不就是打击政敌嘛,一方面把地租减少之事划到明面上问责太子,另一方面又不想让九哥得这好名声。皇阿玛,亏得您这好脾气,要是换了儿子,早罚他们站成一排狠狠骂一顿了。啧啧,您也就喜欢对儿子动手,其他的您都舍不得。”老十的答案张口就来,顺带还给自己讨了个公道。 又一个唐三彩砸在老十的身上,康熙黑了脸,他怎么就把这逆子叫来了? 这不是纯属给自个儿找气吗? 气归气,但康熙对于老十的直言不讳却很是欣赏,他沉默了一会儿:“此事户部过失的确不少,你就没想过借此让你二哥不好过?” “他算什么二哥?不过,老子要对付他,就会光明正大地跟他对上,这种指责名声的妇人手段老子才懒得用。” 康熙忍不住又想揍他:“你是谁老子呢?” 老十:....... 一时顺口,说秃噜嘴了。 说秃噜嘴的老十再次被赶出了乾清宫。老十也不在意,撇撇嘴心道:宣爷进宫的是你,赶爷出宫的也是你,皇阿玛的头可真难剃。 头难剃的康熙赶走老十后,对着九阿哥的暗折发了会儿呆,最终决定不把老十卷到这案子里来,他这段时间出的风头够多了,再多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低价卖田和挂田之事好解决,直接下旨让户部和刑部起草文件就成。 官员私加税之案他已经交给了凌文浩,但这人头税却是难办,首先得派人去江南等地盘查黑户人数,然后才决定是免征还是少征人头税。正头疼着呢,十三求见。 “宣。” 第395章 特立独行 十三进来后照例先给康熙行了礼,被叫起之后才道:“皇阿玛,眼下朝庭为挂田之事争论不休,但眼看春耕在即,儿子以为该立刻拟定章程,让百姓先将田地拿回去才成?不然春耕之后,涉及播种的谷种及人工,怕又是一番扯皮。” 康熙顿时心中甚慰,看来自己的儿子也不全是只知结党之辈,一时间对十三说话的声音都带上了笑意:“哦,那你说说,这章程该如何定?” “回皇阿玛,九哥的提案就很不错,让户部稍加润色就可张贴出告示了。不过百姓识字的不多,还请皇阿玛在圣旨中加一条,这告示下发到地方之后,让识字的衙役给百姓们解释一番。” “不错。”看问题的角度很在点子上,康熙大笔一挥,让十三去拟告示。 十三琢磨了一夜,觉得这案子既然不是发生在京城,怕是百姓还识不到挂田对自己的危害。当即召了门人商议,最后将九阿哥流落民间发现邵家村田产差点被吞一案编成了戏曲。 令说书人和梨园广为传唱。 这种贵族间的故事最是为人所喜,加上又与自身有些许关系,不过三天,这故事便传遍了京郊。 十三趁热打铁,督促翰林院的笔帖式拟了皇榜,拿到乾清宫盖了康熙的大印之后火速发了下去。京中各处张贴之后,驿站也忙得不可开交,养得膘肥体壮的良驹为了尽快将皇榜送到全国各地,差点跑断了四条腿。 朝廷给了百姓三个月的时间,让他们自行解决因避田税而引起的纠纷。不管是卖田的还是挂田的,三个月内凭着协议文书等物可去举人家将自己的田地要回或买回,限期内这些协议文书有效。过了三个月,朝廷便只认田契上头的名字。 早便说了,挂田的纠纷不是一起两起,只是之前没有举人胆大到一口吞了三个村子的田地而已。宋家的儿子们大概是打着最后干票大的的心思,哪想翻了车。 如今告示一出,百姓心中警铃大作。虽然以后要交比租金多的税让他们很难过,但总比田地被人吞了好。 当然也有人舍不得的,认为举人人品好信得过,但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教育一番:“你傻啊,官府都不管了,人家吞了白吞,你还指望他人品好?退一步说,便是他人品真好,你能保证他长命百岁,他的儿子们人品也好?没听说江南邵家村那案子啊,便宜只占了三年,地就差点没了,要不是运气好,碰上义郡王,你看他们今年怎么活?” 田地就是百姓的命根,被吞了土地,就只能佃田,可佃农又哪是那么好做的呢?别的不说,万一地主要加租,他们咋办? 于是,京郊的百姓最先做出反应,排着队拿着协议文书去举人家要田。 举人们失了发财的大进项,郁闷不已,但又不能怪朝庭,只能把宋举人的儿子们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他们贪得无厌,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案子,逼得朝廷干涉此事。 以后再想靠这个发财是不可能了,还是老老实实谋官吧。 而村民们到底为了不能挂田心疼不已,有些有远见的家庭咬咬牙,决定勒紧裤腰带也要给自家培养出个读书人来。 便是不能像举人似的免税,能跟秀才似的免个五十亩也好啊。 只是谁都不知道,等官绅一体纳粮出来,他们就又要傻眼了,当然,这是后话。 且说十三将皇榜张贴出去之后,明争暗斗的阿哥们全都懵了。相比于办实事的十三,自己却只知争论,岂不是落了下乘?皇阿玛又会怎么想?太子倒是很高兴,认为十三是为他解围,只有四阿哥,冷着一张脸去了十三府上,却被十三福晋兆佳氏告知,十三今儿一大早便出京办差了。 至于什么差事,去哪儿,她一概摇头不知。 四阿哥越发郁闷,难自己这个最亲厚的兄弟,也对自己有了二心吗? 难不成他还一心想为太子效力? 简直愚忠,他就看不出太子已经日薄西山了吗? 老十虽然闭门在家,但与九阿哥有关的案子他却依然上心,裘先生每日进府,告诉他挂田案的最新进展。这日得知十三去了江南,顿时扼腕不已,这种与九哥共同办案的事怎么就交给十三了呢? 裘先生受不了他一遇九阿哥的事就婆婆妈妈的劲儿,但正事还是得说:“十爷,十三爷之前,通政史凌大人已经去了江南,此案怕不单止挂田那么简单。” “无事,九哥肯定能处理好的,裘先生,麻烦你帮爷挑几个好手送去无锡。九哥不比爷,他武功没学好,更需要人保护。” 裘先生:…… 虽然觉得老十这举动很是画蛇添足,九阿哥那么有钱,还能训不出几个暗卫吗? 但他依然照办了,皇家有这样的兄弟情着实难得,即是十爷的一片心意,多余些也无妨。 第396章 婉宁再怀孕 江南的春总比别处要来得早些,二月刚过,柳堤便已披上了绿妆。趁着京城新的旨意未下,胤禟便将游玩提上了日程。江南的春处处是景,不需特地寻觅,随便走走都是美不胜收的画面。 这日二人游完湖便应景地在酒楼点了一桌全鱼宴。婉宁对多刺的鱼肉没多大兴趣,但对鲜鱼汤却格外钟爱。 哪知今儿的鲜鱼汤还未入口,她的胃里便是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 胤禟唬了一跳,连忙问道:“婉宁,你怎么样?” 婉宁缓了缓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鱼腥得慌。” “不会吧,园里的厨子不也经常送这鱼汤来吗?”他闻着就是这个味啊。 白露一拍脑袋,眼中闪过一抹欣喜:“福晋,您的月事已经两月未至,今儿又想吐,莫不是?” 胤禟骂道:“你是怎么伺候的,这么大的事儿,两个月你都没反应过来?金明,去外头请个大夫过来。” 瞧着急惶惶要请大夫的九阿哥,婉宁也是无语:“爷,没准是弄错了呢,我小日子本来就不准的。” “没事儿,请个大夫把把脉而已,这点钱爷还是花得起的,说来你怀殊殊的时候,也是闻到鱼味儿就吐了。”胤禟瞄向她小腹的眼中带上了几许期待,这潋滟的目光让婉宁生生地将到嘴边的拒绝给吞了下去。 算了,随他吧,其实她自己也挺期待的。 不多时,金明便拉了个大夫进来,探脉之后,大夫肯定地道:“恭喜公子,夫人这是有喜了。” “真的?”胤禟顿时喜上眉梢。 大夫摸着花白的胡子:“老夫行医半生,一个滑脉还能诊错不成?且夫人这脉像,孕期已两月有余。” “哈哈,太好了,金明,赏。” 不光九阿哥,婉宁也激动不已,她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里头真有娃娃了吗?她高兴地道:“爷,看来京城的菩萨们真没白拜。” 胤禟猛点头:“拜佛的时候,八哥还劝爷别胡闹,瞧瞧你这不是怀上了嘛!不行,回去我得给表妹写封信,叫她也和八哥试试,菩萨还是很灵验的。” 婉宁猛点头,虽然不喜欢八福晋,但同为嫡福晋,她太懂这个位置上没有子嗣的悲哀了。 胤禟这封信进了京,八阿哥头大不已。 因为八福晋天天拿着九弟妹怀孕说事儿,要他也陪着走遍京郊的所有大小寺庙。 开什么玩笑,满京城除了九弟谁干过这种傻事儿,怕是到时候要被人笑死。再说了,如今张氏和毛氏都已进了府,怀孕那是迟早的事儿,他想要子嗣的心并没有八福晋那般迫切。 但惹得八福晋太过伤心也不行,他只能尽量少回家,免得听八福晋念叨。 婉宁被诊出有孕之后,好像打开了孕吐的开关,不但闻不得鱼腥,就连荦腥都闻不得了。用荦油炒的菜都能让她吐半天,短短几天,脸就小了一圈。 胤禟还没从即将再当阿玛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就又陷入了对婉宁身体的担忧:“怎么回事儿?怀殊殊的时候你不就吐过一两回么?怎么现在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了?” “爷,哪有那么严重,不每天都有吃嘛,就是吃素而已。” “光吃素营养怎么够?瞧瞧你这脸,哎,早知道这么遭罪,爷哪还会去求什么子哦?” 婉宁哭笑不得,劝道:”爷,您从另一个角度看看,这可是件大好事呢?” 胤禟呵呵了一声:“您现在能吃碗肉汤爷就要偷着笑了,还敢想什么大好事?” “爷您想啊,这次怀上的反应与怀殊雅那会儿完全不同,说不定就是个男娃了呢。” 胤禟诡异地看了她一眼:“事情是能这么解读的么?” 婉宁理直气壮:“凡事多往好处想嘛,想着想着,好事儿不就来了嘛!” 胤禟:...... 好事来没来他不知道,但差事来了。凌文浩和十三阿哥胤祥先后到了寄畅园,一人管一件差事,他暗折上提的案子算是全都有了着落。更让他欣慰的是十三带来的皇榜,彻底解决了卖田案的隐患,他也算是对邵家村人有了交待。 皇榜贴到县衙门口的当天,县令便惊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十三阿哥秋后算账。只得战战兢兢地解释:“十三爷,这可不能怪下官啊,下官也是依法办事儿,官府下发的田契和百姓自己的协议书摆在一起,下官肯定是认田契的不是?毕竟协议书还能伪造啊。” “是啊,三个村子的百姓联全伪造,王大人可真是明察秋毫啊。” 王县令:...... 第397章 村民的谢礼 十三看不上他这欺上媚上的模样,挥挥手道:“得了,皇榜上说了,过往的过失一律既往不咎,你好生重审此案就是了。王县令,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行事前还是要先想想自己对不对得起父母官这三字啊。” “一定一定。”王县令擦着额上的汗,胆战心惊地应了下来。 还好,只是重审宋家的卖田案而已。 其实已经用不着重审了,期限之内,朝廷是认协议文书的,也就是说这些协议依然有效。早在邵家村的案子出来之后,知道此事的村民们便已动了将田产拿回来的心思,只不过大部人还抱着侥幸心理罢了。 如今皇榜张贴出来,朝庭期限外只认田契的态度让他们再不敢寄望举人的人品,纷纷找举人要回了田地。 宋家最是可怜,到口的肥肉被迫吐出来不说,还被其他举人恨到不行。要不是他们,自己怎么会凭白失了这么大一进项?不用干别的,他们家在无锡也无法立足了。 邵家村,月湾村和小渔村的村民也拿回了自己的土地,可算是松了口气。 想到此事多亏了那位贵人,便凑了一车的礼物,送到邵老四家,托他送去给贵人。 邵老四看着那车礼物很是为难,乡里人经济条件有限,送出的礼物无非是这家一只鸡,那家一筐蛋,全是些普通到不行的农家产品。那贵人可是九阿哥,当今义郡王啊,他能看得上这个? 村长见他这样不由有些奇怪:“老四,你这是咋了?” “村长,贵人身份贵重,怕是不会在意这点子东西吧?” “他在不在意是一回事儿,但咱们的心意得到不是。这都是村里人的心意,要不咱们三个村子再给他送块扁?” “扁吗?写啥呢?” “普度众生如何?” 里正立刻斜了他一眼:“乱说什么呢,普度众生那是给佛门的,不如心系苍生?” “这个好,这个好。” 邵老四琢磨了一下,觉得扁比这车农产品好,便点了头:“成,就这个扁吧,这些东西村长让乡亲们带回去。谁家都不富裕,这些吃食还是留给家里的娃娃们解馋比较好。” 村长不高兴了:“老四你咋这小气呢?不就些吃食吗,你也舍不得?别当我老人家不知道,那贵人还给你家送了不少银两呢。” 邵老四:...... 他这是小气吗?算了算了,随便吧。 于是不两日,寄畅园的门童又瞧见了邵老四,这回他送来了一车的礼物和一块扁额。他其实觉得这礼物很拿不出手,但九阿哥却是很高兴,张罗着要把那扁弄回京城。就连那车子农产品也留下了,说是感谢村里人的心意,当然也不忘回礼,采买了一整车的精细点心和糖果,说是让村里的小孩儿也尝尝鲜。 这年头,糖果还好,糕点却是不便宜,特别是九阿哥送的这些,普通百姓连想都不敢想。 这车礼物明显比他们送的还要贵得多,邵老四不好意思得紧:“九爷,这是乡亲们的心意,您这比送的还贵重,我们怎么好意思呢?” “无妨,爷最缺的也就是你们的心意了。”他也真心地感谢邵老四和邵二叔,要不是他们将自己和婉宁捞上岸,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怎样了呢?特别是婉宁那会儿已经怀了孕。 这般想着,便又觉得这孩子委实皮实,在河里泡了大半个晚上也还顽强的活着,半点娇气都没有,是个男娃的概率还真挺大的。 乐呵呵的九阿哥刚送走邵老四,十三便找来了:“九哥,可否书房一叙?” “叙呗。”皇阿玛要他办好人头税,他还能拒绝不成? 早在九阿哥的奏折进京之前,秦先生便开始对人口数和黑户数摸底,虽未详细查实,但心里已经有了数。 情况比他们预估的还要严重许多。 十三有些着急:“九哥,这般多的黑户,不会要追缴他们的逃税吧?” “他们要缴得起至于当黑户吗?咱们是来摸底不是来逼债的。” 秦先生道:“最好还要想个法子让他们自动不当黑户。” 十三摇摇头:“就现在的登记在册的人口,百姓交人头税便已很是勉强,人头税不免除,日后的黑户情况只会越来越严重。” 秦先生也跟着摇头:“免除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国库的一大进项。” 就算朝廷现在不缺钱,那日后呢?别看现在天下太平,但漠西蒙古准噶尔依然未被打服,漠北诸部亦蠢蠢欲动,说不得过几年就会有大战。战争从来都是最耗钱的,不想到那时候横征暴敛,最好的方式便是现在多加积累。 胤禟瞅着两人眉头越皱越紧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婉宁提过一个方案,爷琢磨过后,觉得或许可以试试。” 第398章 老十请旨 秦先生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十三呆愣了片刻之后倒是比他先回过神来:“想不到九嫂不光满脑子奇思妙想,对政事也有所了解。九哥,九嫂的方案是什么啊?” “摊丁入亩。” “嗯?” “便是以现在的人头税总额为准征额,将这数额摊入田亩中征收,不再以人丁为对象征收。不光人头税,其他班匠银,市丁银等多种赋税也可分摊到田亩中征收。这样一来,税银一样能征到,但百姓却再不必为了逃税而当黑户,也能减少无地和少地农民的负担。” 秦先生沉吟半晌,一针见血道:“如要此列实施,那准征额就必须固定,福晋的意思莫不是要朝庭颁布法令,以后增加人丁,不再额外增加人头税?” 胤禟竖了竖大拇指:“秦先生真乃神人也,婉宁便是这个意思。既然讨论到这里,秦先生与十三弟又一时寻不到解法,不妨琢磨琢磨,此法是否可行?” 十三想了许久:“九哥,一时之间,弟弟着实无法判断,待我回去计算计算再说。” 秦先生也是这么个意思。 胤禟也没指望婉宁随品说出的法子他们会立刻采纳,很是悠然地道:“无妨,爷也就这么一说,若是不行,咱们再想其他法子便是。” 乾清宫 康熙对着老十呈上的折子看了半晌才道:“你不是一直不放心媳妇不想离京么?怎忽然想到要去巡营?” 老十道:“皇阿玛,西山火器营离京不过两日路程,还有十四弟看着,庆泰都敢吃下三成的空晌。其他营地天高皇帝远,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不去摸底一圈,儿子委实不放心。左右如今斩杀庆泰的风头未过,儿子去外头跑跑总比呆在京里扎人眼强。” “那你就放心你媳妇了?” “唉。”老十叹了口气:“不放心也没法子啊,儿女情长哪比得家国大事。十万大军万一拉出来还不到五万,日后还怎么上战场?” 康熙惊奇之外倒是心慰不少:“看来你心中还是装了点家国大事的,还不算没得救。朕可以允你去巡营,但你给朕记着,朕不是让你去杀人的。” “皇阿玛,不杀鸡儆猴,那些贪官怎会就此罢手?” “水至清则无鱼,空晌之事由来已久。文官收的火耗银子已是惯例,这部份比他们的傣禄还要多得多。武官没有这额外的进项,自然就只能打士兵军晌的主意了。武将总比文官危险,若他们得到的银子却还要比文官少一截,如何能叫他们心服?” 老十一时无言。 康熙则继续道:“几年前你便知道武官的俸禄不足以养家,还为了给军队涨工资闹了那么一大通。现在却突然去查空晌,怕是你在军中的好名声就所剩无几了。” “儿子又不是那等图名之人。再说了,也不是所有的武官都有胆子吃空晌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空晌便是被吃了,也依然解不了武官们傣禄不高的问题。” 康熙眯了眯眼:“既然你提出了这个问题,你便自己想法子解决吧。先去军营里逛一圈儿,回来后给朕写个细折。别光把问题提出来就算完,你还得学会解决它。” 老十顿时有些犯难:“皇阿玛,儿子怕是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好法子。” “朕准你集思广益。” “成吧。”老十应了下来,回去就给九阿哥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要去查空晌了。 婉宁尚不知道九阿哥已经将官绅一体纳粮上报给康熙,更不知道他还将摊丁入亩拿出来讨论。害喜严重的她全副心神都在肚子里的娃身上,每天都在为多吃一口肉绞尽脑汁。 最后拯救了她脑子的是邵家村村民们送来的一坛子杨梅干。 那酸爽的滋味终于让她不惧荦惺油腻,可以吃肉了。白露秋霜更是高兴不已,酸儿辣女,福晋连那么酸的杨梅干都吃得津津有味,肚子里怀的肯定是小阿哥了。 秦先生和十三一边核实黑户户口,一边加紧琢磨摊丁入亩的可行性。而凌文浩则雷厉风行地开始审案,他当顺天府尹两年有余,对查案相当在行。几乎没费太多时间,就将江南官员们加重赋税之事查得一清二楚。 让他难办的是,这事儿牵扯的人员实在是太多了,按律法清洗的话,江南的官员要动摇三分之二。 这可是大换血,他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也不敢贸然下手。江南官场万一动荡起来,他难辞其咎。无奈之下他只得写了封奏折回京,恭请康熙圣裁。 第399章 反心 半月之后,康熙送来了大批替补的官员。 于是凌文浩便开始清洗江南的官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老十走得太近,他的行事准则与老十极为相近。 只问责祸首不牵连妻儿,当然,贪下去的银两都得吐出来。江南富庶,这边的官员多半富得流油,便是小小的县令亦是身家不菲。看着一箱箱增加的金银,凌文浩都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哭的:官员贪了这么多钱,怪不得江南的百姓所承担的赋税比其他地方要高那么多,这全是百姓的血汗啊。 笑的:泥马收到这么多钱你不高兴啊? 凌文浩抽空给康熙写了封奏折,江南百姓深受贪官污吏剥削,日子委实艰难。银子取之于民,亦该用之于民,但给百姓分钱不现实,不如免了他们接下来两年的赋税,也好让他们休养生息。 与凌文浩这封奏折一起入京的还有九阿哥摊丁入亩的折子。 经秦先生和十三分析,摊丁入亩人丁合一,加人不加税已经是目前他们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若能实施,不管对百姓还是对朝庭都有益无害。 康熙四十七年六月,凌文浩押了一大批官员回京接受二审。这此官员敢私自加重百姓的赋税,在其他方面自然也干净不到哪儿去。个个身上的案子都足够他们砍头数十次。 当然,和这些落马官员一同进京的还有无数银钱珠宝并诸多房产地契,着实让国库又丰厚了几成。 七月初,十三归京,但九阿哥却被留在了江南,他要主持摊丁入亩的工作。虽然江南的农民免了两年赋税,但该颁布的政策还是要颁布,在逃的黑户确定了皇榜上的康熙大印之后,陆陆续续地开始到衙门报告,领回属于自己的身份。 能光明正大地活着,谁又想躲在阴暗里呢。 经此一事,凌文浩被江南百姓称为凌青天,而义郡王心系苍生的美名亦家喻户晓。 七月底,十阿哥从边防营匆匆归京,诺敏产下的嫡子弘暄已经两个月了。比起他之前办差的轰轰烈烈,此次的十阿哥显得极为低调。在乾清宫述职之后,便又回归了家庭,一副有嫡子万事足的模样,甚至还在几日后向康熙请立嫡子为世子。 但康熙没有同意。 八月,康熙出塞至热河行围,随行皇子八人。 本来高高兴兴地一次出行,不想却出了大事儿。随行的皇十八子胤玠于途中高热不退,几番反复之后,于九月初四夭折。 康熙夭折的孩子不少,但养到八岁才没了的却只有胤玠一人,且胤玠打小聪明伶俐又乖巧贴心,甚得康熙欢心。五十四岁的康熙晚年丧子,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同行的其他皇子,对于小十八的死似乎并无多大伤心。太子更是在小十八病重期间召男宠侍寝,彻夜狂欢。 伤心和失望之下,这位强大的帝王回京便病倒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但龙体关系天下苍生,太医便提议他静养几日。康熙心想,休息一下也好,便干脆让太医对外宣称自己得了重病,需在畅春园内静养。 至于朝务,则如以往一般让太子监国,只是还点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同理国事。 毓庆宫 偌大的书房燃着数盏宫灯,照出太子的脸色一片阴亵:“常先生,老师,你们说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本太子监国的次数还少吗,哪回出过错,这次却突然让老三老四帮忙,他就这么看不上本太子吗?” 王彦安抚道:“太子,看开些。” “老师,本太子没法看开,这几年来,皇阿玛看我越发不顺眼,几次三番地打压本太子势力不说,还纵容老大和其他弟弟在本太子头上拉屎,再这样下去,本太子怕是离被废不远了。” 常先生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他沉吟片刻:“太子爷,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王彦一惊,喝道:“住嘴,你是想让太子谋反吗?” 谋反? 这两个字眼让胤礽大惊,但冷静思量后却又为这两字所深深吸引。是的,与其坐等被皇阿玛废黜,不如博一把。当了三十五年的太子,他发展的势力比其他皇子要大得多,只要操作得当,只要皇阿玛病卧不起,他的胜算就比现在要大得多。 王彦太了解这个学生了,当即劝道:“太子,您可不能乱来啊。真要谋反,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太子扯出一抹笑:“老师您多虑了。” 三人聊不多时,太子便以老师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为由,将王彥打发去休息了。常先生面色沉静如水:“太子这是想清楚了?” 太子深深鞠躬:“请先生助我。” 常先生用筷子沾了茶杯,在桌上写了三个字——托合齐。 九门提督托合齐! 太子心中放下了一块巨石,托合齐可是自己人。 第400章 婉宁产子 寄畅园 东厢的产房早已备好,刚经历过第二波阵痛的婉宁狼狈不堪,额发被汗水打湿贴在上头,越发显得可怜兮兮。白露伺候着她换过里衣,稳婆就来了:“福晋,还请移步产房。” 本就手足无措的胤禟一下子拉住了婉宁的手,满眼全是担忧:“婉宁...... 婉宁拍拍他的手:“爷放心,都说第二胎比第一胎好生,这回我肯定不会像上次那样疼两天两夜的。” “呸呸。”九阿哥忙呸了两口,心中的担忧促使他越发暴躁,白了婉宁一眼道:“你就不能说点像样的话?” “爷,我就是想让你放心。”从上个月开始,九阿哥就开始担忧,半夜经常惊醒,摸摸她的肚子,必要嘀嘀咕咕一通才能睡下。 听得多了,婉宁也就听明白了他的絮叨,他在跟她肚子里的娃讲条件,要他出生的时候别折腾,还许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好处,听得她哭笑不得。 但又很是感动,一个男人因为你担心成这样,不感动那都不是女人。 胤禟瞪着桃花眼:“你在里面生孩子,爷都能放心,你就等着哭死吧!白露,人参准备好没?” “好了,三百年的。” “还有你。”胤禟转向稳婆:“福晋若是出了什么事儿,爷要你的命。万一,爷说万一啊,如果只能保一个,你必须保福晋,明白了吗?”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婉宁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胤禟甩了甩脑袋,禁止自己往这可怕的方向再想下去。 婉宁摸了摸他的脸:“爷,瞧您担心的,要不您先睡一觉吧,睡醒了我也就把孩子生出来了。” “少胡说八道了,快点进产房吧,不然爷就只能抱你进去了。” 稳婆连忙道:“九爷,这不合规矩,女人生产之地甚是污秽,您千金之体,岂能贸然进入? 胤禟懒得理她,又不是没进过,介时如果婉宁有事,他该进去还是得进去。 婉宁生殊雅时疼了两天两夜,差点一尸两命。 生这个时,她就有经验了,没到生的时候绝不大喊大叫,些许疼痛能忍就忍,一来是节省力气好用在关键时候,二来也能让九阿哥少担心一点。 稳婆趁着她不痛的时候送来了鸡汤,让她补充体力。 产房里除了三个稳婆还有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两个丫环,甚至还有两个特意寻来的女医。虽然不如现代医院有安全感,但比起同时代的其他女子,她已经算是相当幸运了。 毕竟她的男人此刻就站在窗外,一直喋喋不休的跟她说着话,叫她不必害怕。 下一波阵痛来得又急又猛,婉宁一声惊呼,打翻了手里的鸡汤。 稳婆连忙安抚,婉宁却道:“嬷嬷,我,我羊水好像破了…….” 产房内的人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小半个时辰之后,婴儿稚嫩的哭声响彻产房。 这么顺利?已经坐好等至少一夜的九阿哥惊鄂不忆,继而满心狂喜,这般顺利的出生,婉宁定是平安了。与此同时,产房的门被打开,白露走了出来:“恭喜九爷,是个小格格。” “格格好,格格贴心。”九阿哥一个劲儿地唠叨就怕婉宁有心里负担。 而婉宁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不是她重男轻女,而是这个时代对女孩太过苛刻,一个殊雅就够她操心的了,现在还来一个…… 唉。 失望之后,婉宁便想睡了,哪知刚瞌上眼睑,腹中又是一阵抽搐。医女及时开口:“福晋,不能睡,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婉宁:…… 屋外的九阿哥:……. 没人说过这胎是双生子啊。 这一个比前一个还要顺利,不过一刻钟,产房里便传来了哭声,稳婆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呢。福晋好福气,居然生了龙凤胎。” 龙凤胎一向被视为祥瑞。 母子均安,九阿哥亦是欣喜不已,宣布所有人本月都领三薪。众人以为他会对儿子更加上心,哪知他却只是瞧一眼,又赶着稀罕女儿去了。小女儿香香软软的,跟他的殊殊小时候一模一样,肯定是个贴心的漂亮宝贝。至于儿子,那是给母妃交差的。 婉宁生完两孩子便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已经在提前备好的月子房里了,屋内弥漫着鸡汤的香味,勾得她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白露瞧她醒了,忙用放冷的开水兑了沸水给她洗漱擦脸:“福晋,您可算醒了,快洗洗吃些东西吧。” “我睡了多久?” “足足六个时辰呐,福晋这回可是累惨了。” “两个孩子呢?” “在隔壁睡觉呢,九爷守着他们,但时不时会跑过来问问您醒没?” 婉宁脸上露出甜蜜的笑。 白露迫不及待地报告:“福晋,小阿哥和小格格长得可像了,若不是一男一女,压根就分不清他们,九爷还非得给他们穿一模一样的衣服。” 婉宁:…… 行的吧,他开心就好。 第401章 洗三 九阿哥得了龙凤胎的消息转眼便传遍了无锡,九月十九,寄畅园内摆下宴席招待来府贵客。寄畅园外则大摆流水席,专供普通百姓,还特地着人去请了邵家村全村人入席。 秦先生等一众亲随都无比高兴,九爷终于后继有人了啊。 “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饮宴过后,秦先生还是忍不住提起了正事。 摊丁入亩的政策已经颁布,新来的官员们勤勉得很,江南已经用不着郡王爷亲自坐镇了。 胤禟笑道:“秦先生,婉宁才刚刚生产,这时候不好坐船吧。” 秦先生叹了口气:“九爷是不想回去吧,不然早就起程了。” “知我者先生也。” “但是九爷,京内如今风云变幻,若是不在岂不可惜。” 胤禟的眸色深沉了几分:“十八弟夭折,皇阿玛病重,十弟来信说哥呵们都坐不住了,特地交待叫爷别搅进这摊浑水里,爷自然不好拂了他的意。” 秦先生知道劝不动了,只得退一步:“那九爷,等福晋满月了便回京么?” “还是开了春再走吧,江南的冬天比紫禁城可好过多了。爷已经写了邸报归京,婉宁生了龙凤胎,这般祥瑞想来能令皇阿玛开怀些。” 婉宁还在坐月子,自然不能去饮宴,只能看着两个小家伙被包上一模一样的襁褓抱走。还好殊雅贴心:“额娘,今儿外头有可多好吃的了,殊殊给您带回来好不好?” 婉宁虽然感动,却也难免扼腕:“乖,你自己吃吧,额娘只能吃鸡。” “那额娘你好可怜,我连着闻了三天鸡汤味儿,已经好想吐了。” 这臭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她挥挥手让秋霜赶紧给她带走。 孩子出生便有奶娘,她每日喝鸡汤却不喂奶,着实觉得油腻。但听说月子没坐好,乱吃东西什么的会坐下月子病,她也不敢马虎,只能日日含泪喝鸡汤。反正半个月后,就可以吃点其它的,她忍忍便是了。 一模一样的龙凤胎抱出去,宾客顿时多了件乐事,都在猜哪个是小阿哥,哪个是小格格,玩得不亦乐乎。 当然,姐弟俩哪怕是闭着眼睛亮的相,也收获了许多的礼物和一大箩筐的吉祥话。 虽然这两娃除了睡还只会吃,却已经算得小有资产了。 月子房九阿哥是不进的,便是他要进,嬷嬷们也会死劝。所以他每日里便在窗下摆条椅子,陪婉宁说说话,偶尔性致上来,还会喝个茶,抚个琴什么的。 时间一长,婉宁就察觉出不对劲儿了:“爷,您都不用办差的么?天天在家呆着是不是太不务正业了点儿?” 胤禟一噎:“小没良心的,爷念你生孩子辛苦,特地抽时间在家陪你,你倒好,还嫌爷不务正业。” 婉宁:...... 总觉得哪里不对。 胤禟在无锡沉迷于天伦之乐,京中却已是风起云涌。 太子监国,但弹劾他的折子却如雪花般密集。比如弹劾他暴戾不仁,在行围途中恣行捶挞诸王,贝勒等宗室。 弹劾他截留蒙古贡品,强抢蒙古美女。又纵容奶妈的丈夫凌普仗势欺人,霸凌他们家财田产。 就连他养男宠一事也被人翻了出来,一时间,朝堂上一片嘘声。百官开始罢朝,认为太子德不配位,没资格在上面主持大局,甚至有人去畅春园外跪请康熙另择监国人选。 这么多人突然弹劾自己,便是太子自己都始料不及,只得在毓庆宫里打人出气。出够气之后又寻常先生商议,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这样下去,他这个皇太子变成阶下囚,可操作的空间就更小了。 九月廿二,太子于畅春园外求见。 康熙精神尚好,便召了他进宫。 太子甫一见到康熙就暗喊了一声糟,康熙的面容虽带着几分憔悴忧伤,却绝对和重病扯不上关系。他压下心中翻滚的思绪,赶紧给他磕头行礼:“儿子胤礽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随手翻开一本书,淡淡地道:“半夜三更的,你不在自己被宫里睡觉,却跑到朕这儿做甚?” “皇阿玛,儿子心中惶恐不安,想来向皇阿玛讨个主意。” “你是该惶恐,说说吧,那些弹劾你的折子是怎么回事儿?” 太子震惊地抬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皇阿玛神色多了几分倦怠:“你们这帮逆子,小十八刚死,你们就不能体晾体晾朕的丧子之痛?” “皇阿玛,儿子,儿子可以解释。” “折子你当然能解释清楚,那托合齐呢?你一个太子,频繁联系九门提督意欲何为?” 第402章 对质 太子的后背的冷汗霎时透衣而出,沾湿了两层衣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满心都是绝望。但绝望到了最后,却化成了满腔怨愤:“你装病,你从始至终就是为了逼我动手,好名正言顺地废了我?” 康熙一愣,心中越发失望:“朕若要废你,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周章?” 他的确打算换太子,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只是他没想到,只是因为伤心想要抛下政事独自呆一呆,竟也能惹出这样的风波。在这帮逆子的眼中,五十四岁的自己便已经风蚀残年了么? 太子抬头,想要看懂康熙说的话是真是假,却只看到了他满眼的失望。 他心中一揪,外头却已传来了一片厮杀声。 不好,是托合齐打进来了。 康熙却是眉头一皱,托合齐那边他早已解决,为何还会有叛军? 是夜,畅春园注定不太平,领军杀入畅春园的不是托合齐,而是凌普。但看似休闲的畅春园内,守备比众人想像的要严密得多,等到大阿哥率援军赶到时,二千叛军已被悉数镇压,太子和凌普都已沦为阶下囚。 应援的大阿哥惊出了一声冷汗,暗叫好险。 好险谋反的是太子而不是他自己,就畅春园这守卫,他要打得赢就有鬼了。 太子谋反,命凌普率军包围畅春园之事一夜之间传遍朝堂,畅春园外的大臣跪了里三层外三层,请康熙废黜太子。 但康熙却称病不出,一时间,没人能摸透他的心思。 就连最是激动的大阿哥和八阿哥都蛰伏了下来。 老十从康熙住进畅春园起就无比低调,除了每日去园外请个安之外,就不怎么出府门,差点就夺了四阿哥最佛系阿哥的称号。但是太子叛变之后,他却动作频频,亲自揭发了好些与太子紧密相关的大臣,并将证据交给了铁面无私的通政史凌文浩。 手持尚方宝剑的凌文号处置犯案官员根本不需经过康熙。 短短三日,便斩了数十个大臣,大有将太子一党连根拔起的驾势。 终于,康熙坐不住了,将老十召进了畅春园,二话不说,先罚他跪了半个时辰。 老十也无所谓,以前不听话,被罚跪是家常便饭。乾清宫园中的鹅卵石小路他都跪过,畅春园书房这光滑的地面又算什么?是以他跪得甚是怡然自得,看得康熙越发焦躁。 看来罚跪是不顶用了,康熙上前踹了他一脚:“逆子,你到底想干嘛?” 老十一脸无辜:“皇阿玛,想要谋逆篡位的是太子殿下,跟儿子可没半点干系。” “那你最近是想干嘛,你就半点都不念兄弟之情,非要致你二哥于死地?” “皇阿玛,儿子早与你说过,这个二哥我是不认的。没机会便罢,有了机会儿子不致他于死地,也定要把他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 康熙疑惑:“为什么?你想要那位置?” “儿子别的没有,自知之明还是有的,那个位置轮不上我。” “那你那么积极地搞你二哥做甚,徒给别人做嫁衣么?” 老十梗着脖子:“因为皇阿玛您对他太偏爱了,儿子怕哪天他上位,儿子和九哥尸骨无存。” “简直胡说八道,胤礽与胤褆斗得凶,胤禩也没少掺和,可你和胤禟与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他至于让你们尸骨无存?” “那皇阿玛可不可以也给儿子解解惑,太子都造反了,您怎么还能压下这事儿?” 康熙盯着他看,老十也毫不胆怯地看了回去,四目相对,康熙便明白,自己今儿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胤誐是不会说出原因了。 他转回椅子上坐下:“告诉你也无妨,一是因为现在还不到废太子的时候,二嘛,凌普手上那张胤礽手书的调兵谕令是假的。” 老十切了一声:“调兵谕令当然是假的,因为太子找的人根本就不是凌普而是九门提督托合齐。” 康熙一愣变了脸色:“你连这个都知道?太子谋反之事你参与了多少?” “太子之位眼馋的人不少,儿子才懒得蹚这趟浑水。要不是您迟迟不肯下诏废太子,儿子都不会动那些人。不过儿子查证的东西也不是假的,扣他们头上的罪名没一桩是捏造。什么人带什么兵,皇阿玛你把江山交给这样的人,真不怕百年以后无法面对列祖列宗吗?” 康熙被他怼得哑口无言,靠在椅背上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抬手将砚台朝他扔去:“闭嘴,朕如何行事何时轮到你置喙了?” 第403章 废黜太子 老十撇了撇嘴,换了标准的姿势跪好,表情也变得甚是乖巧:“皇阿玛说得是,是儿子逾矩了。” 康熙捂着胸口,被这逆子气得心口疼:“行了,朕都跟你说了,你现在也该跟朕说说你怨恨你二哥的原因了吧?” “一个渣滓,凭什么当爷的二哥?” “你还有完没完。” “皇阿玛,虽然这是你自己执意要知道答案,但儿子觉得您还是带上一两个太医比较好,万一气出个好歹,儿子可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康熙瞪了他一眼:“朕还没脆弱到这个地步。” “好,那请皇阿玛跟我来。” 康熙咬咬牙,换了便服与老十离开了畅春园,身边连梁九功都没带。至于有没有暗卫,那就不得而知了。 老十很满意,九哥被胤礽窥觑这种恶心事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夜很静,街道上只有更夫行走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从畅春园到朱雀街,路途不算远,但也绝不算近。老十领着康熙,心中怒火滔天,那个地方他去过一次便只打算再去一次,那就是一把火把里面的人和秘密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但没想到,他终还是将这个秘密呈现到了皇阿玛的面前。 九哥打从十三岁起便与太子不合,为此没少受皇阿玛责难,也是时候为他过往的冤屈讨回公道了。 康熙越走越疑惑,但看老十的表情也知道,他没在开玩笑,是真的要在自己面前揭开一桩大秘密。他不由有些奇怪,这些儿子的动向他一向了解,胤誐究竟是哪来的信心,觉得自己会因为这个秘密而改变主意。 走到朱雀街的时候,康熙停下了脚步:“胤誐,九思院的事,朕早知道了。” 老十的表情扭曲了一瞬,旋即了然。 康熙继续道:“胤礽早已后继有人,便是这此道上有些异于常人,又有什么打紧?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苑,他也只是多藏了几个男子罢了。” 老十异常冷静:“皇阿玛,您知道九思院,可您知道里头都是些什么人吗?” “不就是些欢场之人么?” “那你可曾看过他们的脸?” “你什么意思?” “皇阿玛去看看便知了。” 康熙心中涌上一阵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随老十继续往九思院走去。九思院灯火已经熄得差不多,只留下几盏给起夜的人照明。老十敲开门后立刻踹翻了门房,然后一把火点烯了离得最近的院子。 “胤誐,你干什么?” “当然是逼他们出来啊,难不成您还打算一间间房去敲门吗?” 康熙哑口无言,但转念一想,不过是一群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的确没必要太给脸面。 火光冲天而起,不多时,九思院内便乱成了一团。康熙和老十选了处背风的屋顶,看着从一间间房里跑出的男子。夜晚光线不明,但在火光中,看清人脸却还是行的。 老十调了个随意的姿势,看着他的皇阿玛眼神从茫然到震惊,终于凉凉地开口:“怎么样皇阿玛,现在您明白儿子为什么要与太子做对了吗?” “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许只是......”巧合两字终被康熙自己吞了下去,一个两个可说是巧合,可满院子都是与胤禟眉眼相似之人,再说什么巧合纯粹是自欺欺人。 真相太过出乎意料,康熙声音都有些抖:“胤礽是什么时候起的这种心思?” “大概是九哥越长越好看的时候吧?皇阿玛,儿子知道的时候,九哥都被八哥救下过一回了。也就那一回之后,九哥才对他有了警戒之心?您以前不是一直怪他一月有大半月住在宫外吗,现在您知道原因了吗?因为在宫里一旦落单,九哥就可能遇到危险。想想您这些年为了维护太子是怎么对九哥的,身为人父您不觉得羞愧吗?” 老十越说越气愤,连以下犯上都顾不上了,只想为他的九哥讨一个公道。 火光中,康熙想起那些年胤禟倔强地昂着头不肯认错的模样,心如刀割。 他虽然几次三番打压胤禟,可归根结底只是不希望他被撺掇着与胤礽争那位子罢了。因为他认为胤禟总是情绪外露,一个连自己情绪都管不好的皇子去争那位置只能尸骨无存。 可如今回想,若是自己被兄长窥觑美色,阿玛却只会打压自己,自己又该是何等模样? 起火的院落很快被水扑灭,底下惊惶的人重新打着哈欠各回各屋,当然,还夹杂着几声被扰了清梦的抱怨。 青石板的路上,康熙和老十的身影在夜色中越发沉默,良久,康熙疲惫的声音才响起:“胤禟知道吗?” “不知,我也不会让九哥知道。” “很好,那这座院子就不用存在了。”九思,胤礽怎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把自己的龌龊心思挂在门牌上? 是夜子时,朱雀街的九思院起了一场大火,烧得满院残垣断壁,里头的人更是连骨头渣子都不曾留下,俱被烧成了灰。 次日,称病已久的康熙忽然临朝,下诏废了太子。 康熙没心情去看儿子们的神色,九思院的真相摆在眼前,里头的人连同这个名字全都是对胤禟的污辱,更是在提醒他,他曾怎样苛待了他的小九。 第404章 十三的探望 上驷院,内务府七司三院之一,掌管宫内所用之马。 这日,接了旨意的宫人紧急打扫出一处院落,迎来了一个极为尊贵的“客人”,前太子爱新觉罗.胤礽。 直到站到上驷院门前,太子心中仅存的一点侥幸终于彻底消散,住在毓庆宫和上驷院何止天差地别,那个手把手将他养大的帝王最终还是放弃了他。 傲骨折去,胤礽脚步沉重地走了进去。 上驷院的生活极其艰苦,每日饭菜有限,点心茶水更是想都别想。 可与满院子的孤寂比起来,吃穿用度上的苛扣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他所在的偏院有两个房间,一大一小,大的是卧室,小的是恭房。当然这个大小是相对而言的,若与毓庆宫相比,这整个院落加起来都不及一间茶室。 唯一的好处便是,两间房以外还有个院子,四四方方的没啥特色,但抬头能看到蓝天。 负责照顾他的太监每日只负责把饭菜从门口送进来,连话都不会和他说一句,胤礽只关了两天便觉这天地委实静得可怕。 十三进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他来。 胤礽的长相在一众阿哥中并不算出众,但多年的上位生涯及养尊处优也养出了一身的儒雅与傲气,走出去,谁也会称一声翩翩公子。 便是被关在毓庆宫中时,他也收拾得妥妥贴贴的。 可住进上驷院不过两天,他便胡子拉碴,狼狈得看不出原来模样了。保养得宜的脸似乎也在这两天老了许多,就连眼睛都失去了神采。 “二哥,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可是奴才们苛待你了?” 胤礽惨然一笑:“住到这种地方不就是一种苛待吗?” “二哥。” “难为你到现在还肯叫我一声二哥,来来来,喝杯茶陪二哥唠唠。”他提起茶壶,倒出的却是一杯白水:“唉,今非昔比,有水就不错了,十三弟别介意啊。” 十三忍着难受喝了那杯水:“二哥你放心,等出去弟弟就寻皇阿玛给你说情,至少,至少也换个大点的地儿啊。” 胤礽却是摇头:“没有人,再大的院落也只会显得更空寂而已。” “那,再选几个宫女来服侍你?” “这个就算了,我只想死个明白。”胤礽的声音陡然严厉:“那张调兵谕令是你写的还是老四写的?” 十三的瞳孔猛地收缩:“二哥,你在说什么呢?我和四哥怎么可能?” “不是你,那就是老四了。”胤礽十分笃定地说道:“十三弟,你也别这么惊讶,能仿我书信的人不少,但能不知不觉盖我私章的,除了你跟老四绝无其他可能。啧,这么多年到底是看走眼了,老四够能装的啊,天天烧香拜佛,不想还有这等雄心壮志。” 十三顿时哑口无言。 四哥想要大位的心思从不曾瞒过他,他一生忠直,此时面对落魄的太子,哪里编得出瞎话帮四阿哥遮掩? 胤礽笑了一下:“十三弟,二哥能拜托你一件事么?” “你说。” 胤礽起身在简陋的床板上摸了半晌,将一块玉佩放到了十三手中:“你能帮二哥把这个带给弘晳吗?” 康熙四十三年,还是太子的胤礽就给过十三一块玉佩,让他去西安提钱。只可惜当时还很稚嫩的十三太过轻率,又运气奇差地被婉宁逮个正着,那笔钱最终落进了国库。 如今被废的胤礽又拿出了一块玉。 依旧是五爪龙纹,只不过材质由羊脂玉变成了黄翡。 十三顿觉手中的玉佩无比烫手:“二哥,这玉……” “当阿玛的是没指望了,但弘晳一向得皇阿玛喜欢,他还能再博一博。” 十三郁闷无比:“二哥,你还不如什么都不说呢。” “十三弟,四年前你有负二哥所托,让那笔钱被老九交到了国库。这一回,二哥能信你的吧!” “要不,二哥你还是别这么信我了吧?” “不信你也不行啊,皇阿玛定不会让我儿子和亲信来看我,兄弟嘛,除了你也没别人了。”胤礽开心了几分,拍着他的肩膀道:“十三弟,听二哥一句劝,别总对老四巴心巴肺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冷不防被他啃一口,不死也脱成皮啊。” 十三:…… 寄畅园 月子房不能通风,但婉宁却是顾不得了,偷偷掀开一角往外看,却只见到空荡荡的院落。 也是,圣旨驾临,满园的人除了她全到前院接旨去了,后院有人才怪呢。 这寄畅园委实太大,她连半点声音都听不见,只得盲猜康熙到底想干啥?别不是太子被废了吧?前两天九阿哥收到了老十的信,说是太子带兵谋反,被锦衣卫悉数拿下,太子也被软禁了起来。 如今已是康熙四十七年,史书记载,太子好像就是这一年被废掉的。 第405章 牵扯 想到二废太子,婉宁心中立时警铃大作。 这几年日子过得太舒坦,回京后又一心求子,及至怀孕,她的全副心神自然地又移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上头,以至于将废太子这一重要历史事件忘得一干二净。 从抽屉里取出文房四宝,将脑子里所有关于这段历史的影视剧和小说都想了一遍。虽然可能会偏离历史,但有总比没有好啊。 太子被废之后,大阿哥就开始倒霉了,被人揭发是他魇胜太子,才让太子行为失常,犯下谋逆这等大罪。 十三好似也牵扯其中,被康熙关到夹缝道思过,但具体因由她却是不知道的。毕竟影视剧嘛,不是四爷为主,就是八爷为主,十三的事一笔带过就是了。 说来,她觉得十三为人还不错,他的福晋珠珠儿活泼可爱,还与自己颇有交情,也不知十三被圈以后,珠珠儿会怎么样。 紧接着便是八阿哥,因为被众臣保举为太子而遭康熙厌弃。 还好九阿哥没在京城,不然这合力保举之人没准就要加他一个了。 有的时候,真不能高兴得太早,婉宁刚为九阿哥没在京而松一口气,转眼胤禟就拿着圣旨到窗下寻她说话了,声音还颇为无奈:“婉宁,爷要回京了。” 婉宁手一颤,笔尖上抖落一滴浓墨:“......怎,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说好了,开春再回吗?” “爷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皇阿玛下了旨,要爷立刻就走。这要是在京城,爷跟皇阿玛扯皮几句,这旨意也就收回去了。可如今天远地远的,爷若不接可就成抗旨了。” 抗旨自然是不行的,婉宁看着自己写下的寥寥数语和特地画了圈的“推荐老八”四个字,顿觉头晕目眩。她稳了稳心神方道:“爷,可定了什么时候出发?” “明儿一早就走。” “那我让丫头们收拾收拾,咱一起回去。”不在家里看着,她是一万个不放心。 九阿哥乐了:“你还在坐月子呢,哪能长途颠簸?爷先回去瞧瞧,若没什么大事,爷再出来便是了。” “那要是有事儿呢?” “瞧你这紧张劲儿,有事爷就派人来接你们呗,还能让你们娘三独自在无锡过年不成?” 婉宁:“......等等,娘三儿?你要把殊雅也带回去?” “嗯,不然你一个人啊顾得了三个孩子,要不是两个小的还没满月,离不得娘,爷肯定连他们也一起带走,正好让你清静清静。 殊雅虽然是四格格,但前头三个庶姐一直都跟透明人似的,都没在她面前出现过。九阿哥更是将这闺女捧在手心里疼,是以殊雅难免有些骄纵,但总体来说,她还是很甜软的,特别是对着她阿玛的时候,乖巧贴心得不行。 九阿哥对回京倒没什么抵触,只是觉得把婉宁一个人放在无锡有些舍不得。 说来他们夫妻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同进同出的,突然要分开,还真不太适应。不过,好男儿志在四方,他可不是那种被媳妇拴住的男人,与婉宁话别之后,便潇洒地让金明收拴行李去了。 婉宁却是久久不能平静,坐在书案前许久,却也没能写出更多的字儿来。 白露端了鸡汤进屋,见婉宁没好生躺着,顿时叨叨上了:“福晋,您怎么还动笔啦?月子期间碰这个,对眼睛可损得很。” “没,我就发会儿呆。”婉宁看着白纸上糟心的字眼,揉巴揉巴将之搓成一个团,扔进了纸篓里。 “快别想了,喝了鸡汤赶紧去床上躺着,梅嬷嬷说了,月子期间没躺够,日后会腰痛的。” 婉宁:...... 喝完了鸡汤,白露盯着她躺好才满意地出门,婉宁却是躺不住,脑海中翻来覆去全是九阿哥日后可能会遭受的磨难。 龙凤胎还是小婴儿,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早早地便进入了梦乡。殊雅小孩心性,知道明儿要坐船高兴得有些睡不着,但被她身边的福嬷嬷哄着,还是睡了过去。 秋霜检查了婉宁屋里的热水储备道:“福晋,奴婢给您熄灯吧!” “不用,我还睡不着。” “那奴婢陪您唠唠?” 婉宁摇摇头问道:“爷似乎还没回房。” 九阿哥就住在她隔壁,好方便过来与她说话,今夜的隔壁太过安静,婉宁自然地便问起了他的行踪。 秋霜道:“爷和秦先生在书房议事呢。” “嗯,那你送点点心过去吧。” “奴婢这就去办。” “办完就去休息,我这儿用不着伺候了。” 秋霜高高兴兴地走了,福晋果然体恤下人。 婉宁打发走秋霜之后便从橱子里翻出一件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溜进了隔壁九阿哥的房间。 第406章 逗趣的金明 夜色渐深,八宝琉璃宫灯之下,陪着秦先生喝了两杯的九阿哥双颊染上了几许薄红,夜风一吹,倒是凉爽舒服得紧。金明问道:“爷,可要备下醒酒汤?” “给秦先生送一碗去吧,爷就不用了,福晋知道给爷调蜂蜜水。” “可是爷,福晋还在坐月子啊。” 胤禟一愣,瞪着他道:“福晋在坐月子,你也在坐月子吗,这点小事还用问?” 金明:......天啊天,他觉得自己好冤。 但是,谁让自己只是个可怜的奴才呢。金明识相地没有开口辩驳,尽心地给他主子找蜂蜜水去了。 胤禟则推开了自己的房门,行至里间,床上的被子隆起一团。 秦家这是又给他备女人了?真是,怎么就教不乖呢,他不太高兴,冷冷地喝道:“滚出去,告诉你家主子,再送人来就别怪爷不客了。” 隐含怒气的声音宛若一声惊雷,瞬间让床上的人儿惊坐了起来。 受了惊吓的婉宁一脸茫然地对上胤禟更加震惊的脸。 夫妻两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同时开口,一个问:“爷,您在说什么啊? 另一个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婉宁拍了拍脸,好让自己清醒一点儿:“我有话要跟爷说。” “有话要说让丫环来寻爷便是了,你还在坐月子呢,怎能出屋,吹了风怎生是好?” “哪就脆弱成那样儿了,再说我可是装备全了才来的。”婉宁指着桌上的斗蓬,颇为得意。江南天热,棉衣便足以过东。这件斗蓬还是她年初从京城穿来的呢,到了无锡发现穿个夹袄就足够,这衣服便压了箱底,她费了好大劲儿才寻出来呢。 胤禟无语,给自己倒了杯茶。婉宁起身凑过去:“爷,也给我一杯。” “这都是冷茶,你如何用得,来人啊。” 守夜的丫环忙小跑进来,恭敬地道:“九爷有何吩咐?” “去倒杯热水来,白水就好,不用茶叶。” “是。” 九爷不是非好茶不饮吗?怎么还喝上白水了?不过主子的要求,贴身伺候的才有资格问两句,他们这种,还是闭嘴比较好。 婉宁对了对两根食指:“爷,秦家给您安排美人了啊?” “就一次,爷把人赶走,秦家就懂事了。” “爷就不可惜啊?江南多美人,秦家挑出来的定然不差。” “切,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识过,你就甭试探了,大醋缸。” 婉宁嘿嘿傻笑。 胤禟忍不住捏她的鼻子:“傻笑什么?” “觉得爷真好。”婉宁往他怀里钻了钻,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香,心中无比踏实。 正觉温馨无限,便听头顶传来胤禟幽幽的声音:“婉宁,你头发一股馊味儿。” 婉宁:? 婉宁:!!! 她在坐月子啊,又不是外国人,做月子哪能洗头?她气得狠狠推了他一把,直接将人从椅子上推了下去。 胤禟顺势坐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得婉宁越发恼怒,扑上去揍她。但她的力道对于胤禟来说并算不得什么,他干脆地翻了个身,让她给自己捶肩:“上点上点,哎用点力啊,你这点力气够干嘛啊?” 婉宁:...... 端了蜂蜜水走到门外的金明:...... 哇噻有情况!!! 这么多年,他的主子爷终于又开始偷吃了吗?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什么浪子回头,都是扯蛋。 他将手中的蜂蜜水一饮而尽,看来主子爷今晚是不需要这个了。 “哎你怎么不继续了?” “美的你,想要捶肩捏背找你的美人儿去。” 这个声音不是福晋的吗?金明一梗,一口水全呛进气管,顿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咳嗽声惊动里头的人,胤禟火速从地上爬起来道:“还不滚进来。” 滚进来的金明手上拿着个杯子,胤禟只道是蜂蜜水,结果拿过来一看,里头已经空了。幽冷的目光扫向金明:“这就是你给爷拿来的蜂蜜水?” 金明打了个哆嗦:“咳咳,呵呵,爷,奴才刚才渴得紧,就,就......就给喝掉了。” 胤禟:...... 金明一张圆脸涨红,就差把心虚二字写在额头上了,婉宁瞧着好笑不已:“成了爷,你就别逗他了。金明,再去备一杯来。” “多谢福晋,福晋您真是人美心善,好人有好报。” 婉宁:......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 胤禟上前踹了他一脚:“还不快滚?” 第407章 九阿哥归京 金明揉着屁股跑了,不多时,小丫环将婉宁的热开水送了过来。房门关好之后,婉宁正了正神色:“爷,我有事与你说。” “说呗。” “我想跟您一起回京。” “不行。” “爷,明儿我坐轿子去码头,直接进船舱,保准吹不着一丝风。您就让我跟着吧,这么多年,咱们何曾分开过,您独自回京,我着实放心不下。” 胤禟对婉宁的粘人很是受用,声音都柔了几分:“瞧你这点出息,离了爷怕是你连吃饭都不会了。” 婉宁咬牙,忍辱负重地点头:“是啊是啊,爷,您就当我没出息,让我跟您一起回京吧。” “别闹,你以为就是路上吹风这点事儿啊?江南到京城,怎么也要十来天。船舱再大,不开窗也闷得慌。可海上风大,你如何能开窗?行了,爷答应你,回去看看就回来成不?” “可是......” “甭可是了,你个醋坛子,不就是担心爷偷.腥吗?爷即应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自然不会反悔。再说了,爷们儿真要偷.腥,女人也看不住啊。” 婉宁张口结舌,不是?您这脑回路到底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她想看住他没错,可她只是不想他站队啊。她深呼吸一口气:“爷,太子怎么样了?” 胤禟顿时喜上眉梢:“适才接到十弟的飞鸽传书,皇阿玛终于下诏废了太子,如今将他关在上驷院中。” “上驷院是何处?” “内务府管理宫廷御马的司御。” 管马的?那不就是弼马温住的地方么?婉宁顿时乐了,看来太子是真遭皇帝厌弃了,只是日后还要二立呢,这个不得不防,还有老八,要是她看的影视剧剧情不太偏的话,老八这回八成要拖一大堆人下水。 她正了正神色:“爷,太子被废,想要争位的阿哥们怕是坐不住了吧?” “爷又没回京,哪知道这些?” “爷刚刚跟秦先生谈了大半宿,不是在讨论政事,难不成是在讨论风月么?” 胤禟斜了她一眼:“你也知道那是政事啊?女人不得干政你不知道么?好好坐你的月子,瞎操的哪门子闲心,妇人之见还比得上秦先生有见地不成?” 婉宁:...... “不过爷记得,你曾经也说过太子没那命,如今看来到是说准了。不如你再给爷猜猜,接下来会是谁上位?” 刚刚还嘲笑她妇人之见,转眼居然就让她预言,婉宁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脸皮可真厚啊!婉宁很想呸他一脸,但想想自己坐着月子还跑出房间的目的,她还是决定以大局为重,哼了一声道:“反正八哥也没那命。” 胤禟神色黯了黯:“秦先生也这么说。” 秦先生果然不愧是康熙给的人啊,婉宁心中一乐:“既然秦先生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爷,你回京后行事前多与秦先生商量商量,特别是在立储之事上,千万别自己拿主意。” 胤禟摸摸她的脸:“你少操点心行不行?爷又不是小孩子。” 可我怕你走上历史的轨迹啊!婉宁将脸埋进他怀里:“爷,我知道你跟八哥感情好,但是你想想我,再想想家里的孩子。” “放心吧。”这回胤禟没嫌她的头发,用力地抱紧了她。 婉宁最终也没能跟九阿哥一起回京,但看着跟在他身边的秦先生,多少松了口气。 十一天后.京城码头 得了消息的老十早早地等在那里,九阿哥刚下床就被他抱了个满怀:“九哥,你怎么不听劝,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胤禟看到他很是高兴,嗨了一声:“皇阿玛圣旨都到了,九哥总不能抗旨吧?” “算了,回来就回来吧,先到弟弟府上吃顿饭,九哥我跟你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简直气死人了。对了九嫂呢?” “坐月子呢,哪能回来。” 老十的声音陡然拔高:“生了?啥时候的事儿?怎么没给弟弟报个信?” 胤禟的拍脑袋:“嗨,太高兴把这事儿给忘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宫里又来了圣旨,想着回来再说也是一样的,就没再传信。” “瞧把你乐的,喜得贵子了吧?” “可止?你九嫂生了对龙凤胎,哈哈哈。”胤禟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老十嘴巴张成了o型:“这拜观音娘娘得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爷瞧着京郊那些寺庙很快就能发财了。” “哼,当初那些人还嘲笑爷病急乱投医呢,这下知道爷不是白忙活了吧,龙凤胎啊,满京城的福晋,谁生下龙凤胎了?” 老十:...... 这个满脸炫耀的男人真是他九哥? 第408章 牵连 虽然九阿哥也很想跟他亲爱的十弟把酒言欢,但是现在还不行。 驿丞已备好了马车,见这兄弟俩谈个没完,最终还是忍不住走了过来:“奴才魏廷舟给九爷、十爷请安,二位爷吉祥。” 胤禟摆摆手:“起吧。” “谢二位爷。”魏廷舟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道:“九爷,梁公公已经在驿站等着您了,快随奴才去沐浴更衣吧。” “梁公公已经到了?”胤禟有些愣神,自己从外地回京也不是一两次了,哪回不是自己去的驿站,自己进的宫啊?怎么这回不但让驿丞到码头来接,还出动了大内总管梁九功? 老十却是脸一黑,刚刚还笑得温和的人瞬间满身煞气:“急什么,没看见爷跟九哥在说话吗?” 驿丞吓得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胤禟觉得奇怪,十弟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无故发火的人。 不论皇子还是官员,回京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进宫向皇阿玛述职,他不认为十弟会为这个生气。 他揽了老十的肩:“咳咳,十弟啊,咱们兄弟俩要聊天还不容易,走,跟九哥一块儿去驿站,陪九哥洗个澡,既能聊天,也不耽搁给皇阿玛请安。” 老十这才消停,跟着九阿哥一块儿踏上了去驿站的马车。 驿站虽然免不了看人下菜,但来的是皇子,小小驿丞自然不敢待慢,见老十非要一起,还贴心地准备了两个并排的大浴桶。 胤禟在热水里舒服地呻.吟一声,仰头把热毛巾盖到脸上:“十弟,你这非得跟着来,是有什么话要提醒九哥吗?” 老十有些蔫:“九哥,你一会儿进宫小心点,太子被废,皇阿玛心情不好,万一拿你出气怎么办?” 胤禟失笑:“说什么呢你,又不是我逼着太子谋反的,皇阿玛怎么可能随意拿我出气,我最近可是安份得很哪。” 太子被废的消息他是在船上知道的,虽然知道这是必然,但他还是相当高兴。 压在心上多年的石头终于可以搬开了。 老十叹了口气:“不光他被废,老大和十三也栽了,两个一起陪着老二被圈。” 胤禟嘴巴大张,半晌都没合拢。 “九哥你今儿见了皇阿玛谨慎些,不该说的话一句也别说。所有兄弟中,除了老大,就你跟老二结怨最深,谁知道皇阿玛......总之,你小心些就是了。” 胤禟撩水洗了把脸:“十弟,皇阿玛虽然偏心太子,但不是胡乱迁怒的人,更何况牵怒儿子。老大和十三做什么了?” “老三跟皇阿玛告密,说老大跟蒙古喇嘛巴汉格隆过往甚密,巴汉格隆会巫术,请求彻查。没几天,巴汉格隆就招了,说受直郡王所托,用巫术魇胜太子,锦衣卫还在他枕头底下找到了一个写了太子生辰八字的巫蛊娃娃。然后他就被贬为庶人,圈在他自己府里了。” “这......这也太草率了吧?”巫蛊之类的虽然被明令禁止,但要说靠这东西害人,那简直是笑话。 真有那么简单,还练兵做甚,养一群喇嘛不就所向披靡了? 再说了,魇胜术出自蒙古,真有用的话,他们拿这个对付康熙,还用得着对大清俯首称臣? “哼,还有更草率的呢。老大被圈以后,皇阿玛就下旨,说太子是因为被魇胜陷害才会做出谋逆之事,他是无辜的。当即就将他从上驷院放出来,迁到宫外咸安宫养着了。” 胤禟:...... 他再次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十。 老十气得直哼哼:“皇阿玛就是后悔废太子了,他舍不得这个儿子,所以不惜拿别的儿子去换。你知道十三的罪名是什么吗?” “什么?” “假借太子之名传调兵喻令,搭进了老大和十三,太子谋反的罪名被洗得干干净净。老大还好点,直郡王府的扁虽然被摘了,好歹还是圈在自己家里,妻妾散了一些,好歹伺候的人不缺。十三就惨了,关到了夹缝道,要不是他媳妇对他矢志不渝,非要跟着住进去,他一个人死在夹缝道都不知道。” 夹缝道并不在宫内,而是京郊的一处院落,还挺大的。 康熙派人将所有的门户都落了锁,除了送吃穿用度之外,一律不许其他人接近,这可愁坏了兵部尚书马尔汉。珠珠儿是他跟嫡妻最疼爱的女儿,金娇玉贵的长大,身边光大丫头就四个,冷不防被圈了,谁来照顾她的衣食住行?难道指望更金贵的十三吗? 老十叹了口气:“马尔汉五十多岁的人了,在皇阿玛跟前哭昏了三次,皇阿玛也无动于衷。” 第409章 莫名的封赏 胤禟不说话了,想着若是自己被圈,婉宁是不是也会这样义无反顾地跟进去。 她那么爱三山五岳,还总想着要看遍大清的锦绣山河,若是被圈在一个小院子里,日子该怎么过? “九爷,您还没洗好吗?”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打断了胤禟的沉思,也打断了老十未尽的话语。 梁九功来催人了。 兄弟俩不好再耽搁,赶紧从浴桶里起身,里头的水已经快要冷了。 在老十担忧的目光中,胤禟上了梁九功备好的马车。 御书房的格局半点没变,胤禟行礼问安:“儿子胤禟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亲自将他扶起,手却不放,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又快阔别一年的儿子,似乎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胤禟却是叫他看得心里发毛,他哪儿知道康熙是在知道太子对他的龌龊心思后,想到那些年对他的打压,心中愧疚得荒。 从没被康熙这般瞧过的九阿哥心里直犯嘀咕:皇阿玛这慈祥的眼神是怎么回事儿啊? 在他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康熙终于发话了:“江南的事儿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你怎么迟迟不肯回京?” “回皇阿玛,江南比较暖和,董鄂氏又刚刚生了孩子,儿子本想着等开春了再回来的。” 康熙不太能接受这个答案:“就是说,若朕没有召你回来,你年都不打算回来过了?” 胤禟一愣:“皇阿玛,儿子之前也好几年没在京里过年啊。” 康熙顿时噎住,有一年还是他自己特地交待的。因为那一年漕帮被打击得元气大伤,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担心没有胤禟坐镇,漕帮会趁机卷土重来。 这事儿上他理亏,只能生硬地道:“龙凤胎虽是祥瑞,但双生子毕竟比寻常婴儿小一些,谨慎一些也没错。” 胤禟连忙作揖:“多谢皇阿玛体恤。” “那么,胤禟听封。” “啊?” 梁九功却已拿出了圣旨:“皇九子胤禟听旨。” 九阿哥被老十灌了一脑门子阴谋论,进宫后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怕康熙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也圈了。哪知却是有封赏,他愣了半晌才想起要下跪。 “奉天承韵,皇帝诏曰:皇九子胤禟勤勉聪颖,履立奇功,赐亲王爵。赏庄园一座,明珠一斛,贡锻十八匹,钦此!” 封爵来得太过突然,九阿哥昏昏乎乎地谢了恩,连怎么出的乾清宫都不记得了。 而还在御书房的康熙却叹了口气:“梁九功,胤禟似乎并不高兴啊。” 梁九功恭顺道:“皇上多虑了,九爷怕是高兴得晕乎了才没表现出来。” “但愿吧。”他是真心想要补偿这个儿子的,只希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出得乾清宫,一个嬷嬷便迎了上来:“奴婢给九爷请安。” 九阿哥定睛一看,原来是桃红:“桃红姑姑是特意在这儿等爷的吗?” “娘娘得知您回宫,高兴得不得了,特命奴婢在这儿守着呢。” “便是不守,爷也是要去坤翊宫的啊,桃红姑姑,母妃最近怎样?” “就是想您想得厉害,天天扳着手指头数您的归期呢。” “爷也挺想母妃的,就是今儿进宫述职,给母妃备的礼物都还没来得及带进来呢。” 桃红笑道:“九爷回来就够娘娘高兴的了,哪还顾得上旁的礼物。四格格呢?” “福嬷嬷先带她回府了,明儿爷再带她进宫给母妃请安。” 桃红一滞:“九爷,不是该福晋带格格来吗?” 别不是福晋又跟娘娘闹气了吧? 九阿哥的笑容顿时扩大:“婉宁坐月子没回来呢,桃红姑姑,婉宁这回给爷生了龙凤胎,哈哈哈。” 桃红眨眨眼:“爷,什么时候的事儿?” “没几天,洗三刚办完,皇阿玛的圣旨就到了,一会儿爷要亲自跟母妃说这个好消息。”如今他后继有人,母妃总该能放心了吧。 踏进坤翊宫,母子俩自然免不了一番嘘寒问暖。得知婉宁生了龙凤胎之后,宜妃自然是高兴的。但高兴之余又有些不爽,董鄂氏仗着儿子喜欢,本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又生了龙凤胎,日后还不知怎么猖狂呢。 胤禟夹在老娘和老婆之间这么多年,哪能看不懂宜妃这脸色,立即又拿出封亲王爵的圣旨,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当然还将得龙凤胎的详瑞又拿出来说了说。 瞧瞧,两个孩子还没满月呢,当爹的就又加爵了,不是祥瑞是什么? 宜妃被他哄得,恨不得立刻就去荣妃那里好生炫耀一番。 如今太子被废,自家儿子可就是爵位最高的阿哥的。宜妃忍不住心头火热,皇上在这时候给胤禟加爵,莫不是一种信号?她赶紧挥退左右:“儿子,你跟母妃说实话,除了加爵,皇上还给你说别的没?” 第410章 殊雅炸毛 瞧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宜妃,胤禟只觉莫名其妙:“没有啊,梁九功宣完旨,皇阿玛就让儿子过来给您请安了。” “就没说立你为太子的事儿?” “什么?”他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哪知宜妃却字正腔圆地又说了一遍,搞得他哭笑不得:“母妃,你特地屏退左右,就为了跟儿子说这个?” “当然,这事儿还能当着别人的面说不成?” “好了母妃,你这一天天的瞎想些什么啊?你瞧瞧你儿子,哪点像是能坐那位子的样儿啊?” “胡说,我儿子又聪明又厉害,还受民间那么多百姓爱戴,怎么就不能坐那位置了?” 胤禟笑道:“自家的儿子自然怎么看都好了,母妃,你别瞎想了,皇阿玛肯定没那意思。” 宜妃不甘心:“你怎么知道?别的不说,这么多阿哥,可就只有你封了亲王爵。” “只要皇阿玛高兴,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能封亲王。母妃,如今太子身上谋逆的罪名已经洗清了,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这摊子浑水儿子不打算沾,你就更别一头撞进去了。” “真不是那意思吗?” 胤禟回签得无比坚定:“对,您就安心当您的宠妃便好了。” 宜妃:...... 儿子许久未归,宜妃自然要留饭。九阿哥不放心殊雅,宜妃便又让人把殊雅也给接进了宫。 没有婉宁在,宜妃对这个孙女是越看越爱,赏了一堆好东西。开饭的时候,康熙到了,说是过来陪胤禟吃饭,期间还给他夹了两次菜。 这隆恩似乎太过浩荡了点儿,九阿哥表示自己完全适应不了。 一顿饭吃得他差点消化不良,倒是殊雅觉得味道不错,吃得小肚子鼓鼓的。 义郡王府早已府门大开,九阿哥领着殊雅进门的时候,跪了满院子的人,声音还挺整齐:“九爷吉祥、格格吉祥。” 孩子小不记事,这一年来殊雅住在寄畅园,那边虽也行跪礼,但还真没这么大规模冲她跪的,顿时有些愣神,往九阿哥身后躲了躲。 胤禟把她抱起来,示意她别怕。 这时候二姨娘兆佳氏带着三个女孩儿上前一步:“安雅,心雅,思雅,快叫阿玛。” 三个女孩儿两个稍大些,七八岁的模样,另一个瞧瞧着也就五岁多一点,三人都穿着华丽的锦袄,唇红齿白,虽风格各异,却看得现来,这全是美人胚子。她们看了九阿哥一眼,怯怯地唤了声:“阿玛。” 九阿哥这几年甚少在家,对这三个女儿甚是陌生,但是血脉相连,他也有些触动,正想夸她们几句联络联络父女感情。结果身边的殊雅却是突然炸了,刚刚还因为太多人下跪而有些愣神,这会却像个护崽的母鸡似地张开手拦在了九阿哥面前,恶狠狠地对着三个姐姐吼道:“你们是谁啊,这是我阿玛。” 满院子的人都愣住了。 三个女孩儿更是手足无措地看向九阿哥。 这就尴尬了,三口之家的日子过得太习惯,家里诸多侍妾和三个庶女早叫他忘到了九霄云外,哪里还会给殊雅提起。他忙把人抱起来:“殊殊乖,这三个姐姐也是阿玛的女儿,是你的姐姐们,以后要好好和姐姐们相处知道吗?” 殊雅不可置信地看着九阿哥:“骗子,阿玛不是说殊殊是你唯一的宝贝吗?” 胤禟摸了摸鼻子:......总不能当着三女儿的面说自己没把他们放心上过吧? 福嬷嬷忙跑过来,想要抱殊雅离开。 这会儿的殊雅哪可能给她抱走,倔强地、气鼓鼓地看着九阿哥,小眼睛通红通红,好像随时能掉下泪来。这可把胤禟心疼坏了,匆匆让兆佳氏把女儿们带走,说是稍后再去看他们,便匆匆结束了这场许多人期待已久的欢迎会,然后抱着殊雅回了金玉满堂。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三个姐姐,殊雅完全不能接受,胤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把人哄好,最后她是哭着睡着的。胤禟松了口气,折腾这么半天他也累的慌,索性抱着女儿睡了个午觉。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趁着殊雅没醒去看了三个女儿,并分了不少礼物。 大格格和三格格是三姨娘完颜氏生的,但是完颜氏生三格格的时候太想儿子,还散布谣言说是婉宁换了她的儿子,被九阿哥打包送到了庄子上。大格格和三格格都是由宜妃派嬷嬷到府上来照顾的,住在观荷院。 只有二格格随着亲娘兆佳氏住在兰苑。 第411章 为九哥不平 几年来,九阿哥甚少在府上住,便是偶尔回来,也不再踏足后院,曾经作妖作得风声水起的几个通房因为没有宠争,渐渐也认了命,反正义郡王府富足,九阿哥虽然人没回来,但她们的月例银子却也不少,每日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闲时打打叶子牌,日子倒也过得舒畅。 胤禟交待几个嬷嬷和兆佳氏,让她们这几天没事别让几个格格到殊雅面前去,免得殊雅又发脾气。 四个宜妃宫里出来的嬷嬷觉得九阿哥太惯孩子,可到底是奴婢不好多说。 兆佳氏更是没什么话语权,只能默默在心里为女儿心酸,同是九爷的女儿,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罢了,嫡福晋生的,跟她这种姨娘生的怎么可能是同一个待遇? 交待好了这事儿,九阿哥以为能消停几天了,毕竟殊雅还小,没准睡一觉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哪知没过多久,福嬷嬷就为难地找过来了:“九爷,您快去劝劝吧,四格格不肯吃饭,说是您有了别的宝贝,不要她了。” 哎哟喂,这可真是个祖宗哟。正准备上得意楼赴约的胤禟一拍脑袋,往殊雅的房间走去。 小小的糯米团子已经重新穿戴整齐,小脸板着,撅着的小嘴都快能挂油壶了。见到他进来,小脑袋一偏,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气音:“哼!” 胤禟:...... “殊殊,怎么不吃饭呢?” “气都气饱了。” “......是阿玛不好,没有提前告诉你,你不生阿玛气了好不好?” “才不要,阿玛就是个大骗子。” “怎么就是骗子了,阿玛有再多孩子,你也是阿玛的心肝宝贝啊。阿玛不会被他们抢去的,你不是很喜欢弟弟妹妹,说以后会疼他们的吗?现在有三个姐姐疼你不是更好?” 殊雅认真地想了想道:“不要,她们跟弟弟妹妹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殊雅还小,当然说不上来,胤禟只能答应不会跟那三个女儿见面,殊雅这才消停些,委委屈屈地吃了饭。 等安抚好女儿再赶往得意楼,九阿哥自然就成了最迟的一个。 十四还是那么热情,比老十更快地拉了九阿哥就往他手上塞了个杯子:“九哥你做为主人居然迟到?旁的也不多说了,先自罚三杯吧?” 九阿哥道:“三杯就免了,一杯吧,不然满身酒气地回去,你侄女非生气不可。” “嗯?侄女儿年纪小小,还能管到你这阿玛头上来?” “都你九嫂给惯的。”话是这么说,但讲到女儿时,桃花眼中却泛起了宠溺的笑容:“唉,如今你九嫂还没回来,可不就只能让我哄着点了嘛。” “也......成吧。”威武的十哥都变成老婆奴了,九哥当个女儿奴什么的,十四觉得自己也可以接受。 九阿哥爽快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八阿哥也举起了酒杯:“九弟,八哥也敬你一杯,祝贺你成了咱们兄弟中第一个亲王。” 消息还传得挺快的,这个不好推辞,九阿哥正要倒酒,却听老十哼了一声,愤愤不平地道:“八哥,这有什么好庆祝的?皇阿玛刚圈了三个皇子,却突然给九哥加爵,这分明是要把九哥竖成靶子啊。你瞧着吧,那些太子党和大阿哥党非恨死九哥不可。” 十四一把捂住他的嘴:“十哥,你说话注意点儿啊,咋说得跟皇阿玛故意坑九哥似的?这般编排皇阿玛可是大不敬,要杀头的。” 老十挣开他的手:“你哪只眼睛瞧见爷编排了,爷不就实话实说吗?皇阿玛就是不厚道,这么多儿子呢,凭什么就逮着九哥一个往死里坑?” 八阿哥叹气:“十弟,你喝醉了。” 老十把空酒杯往下倒了倒:“爷还滴酒未沾呢,醉个屁。” 九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十弟,你别气了,不就一个亲王爵嘛,还能惹出什么事儿来不成?” “就是,十哥你就是想不开。退一步说,便是皇阿玛真有什么目的,能换个亲王爵也不错啊,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 老十横了他一眼:“你天天呆在西山火器营里,哪知道这里头的水有多深?” 八阿哥道:“十弟你别杞人忧天了,没准皇阿玛只是看重九弟呢?九弟前几年镇守一方,理顺了漕运又剿灭了青帮,这回江南官场上的税案也是他捅破的,还借此让税制顺利改革,解了地租逐年减少的大难题。能力突出,功劳不小,皇阿玛看重些也实属正常。” 第412章 十四借大炮 十四猛点头:“就是就是,十哥,今晚这局可是你组的,说好是欢迎九哥回京的,你怎么还自个儿先闹上了?” “这是闹吗?爷这是担心九哥。”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咱们兄弟都在呢,还能叫九哥吃亏不成?真有人敢惹九哥,不用你动手,弟弟我第一个冲上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十四没觉着这话有什么,八阿哥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十四弟莫不是也看好九弟? 九阿哥看了十四一眼,没好气地道:“好话你倒是说得溜,真这么义气,怎么不赶紧把欠我的钱还了?” 十四的脸顿时便垮了,求饶道:“九哥,你家大业大,怎么好意思在意那三瓜两枣呢?再说了,弟弟的研究就快出成效了,到时候研究出更厉害的红衣大炮,皇阿玛给了赏赐,弟弟连本带利地还你还不行吗?” “行,不过你那研究成不成啊?这都两年啦,还没出成绩,我那点子钱你还不还倒没什么,就怕皇阿玛等不了了。” “唉,研究哪有那么容易?” “研究不容易,你可以借鉴啊。哲羽上回出海,弄回了几门大炮,听说比广洲海关上的要厉害得多,要不你找他借来看看?” 十四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真的假的?真比广洲海关的厉害?” 九阿哥两手一摊:“这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不研究这个?” “九哥你真是我亲哥,明儿我便找哲羽去。” 九阿哥翘了翘嘴角,心道,大舅子,我能帮你的可就这么多了。 成功转移了话题,这顿宴席总算像样了起来,哥儿四个吃吃喝喝,倒也很是畅快。八阿哥借着几分酒意,问起了胤禟接下来的打算。 “九弟如今封了亲王,该是要回京任职了吧?” “这弟弟哪知道啊,皇阿玛又没说,八哥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事儿我得赶紧找皇阿玛问清楚来。婉宁她们娘三还在无锡寄畅园里住着呢。” “娘三儿?小侄女不是跟你回来了吗?” 老十哈哈大笑:“八哥,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九嫂老厉害了,这回给九哥生了对龙凤胎。嘻嘻,这拜过菩萨的就是不一样啊。八哥,八嫂天天折腾,要不你也带她去拜拜?” 八阿哥的脸色顿时五彩纷呈。 十四往嘴里扔了片五花肉道:“不用了吧,八哥府上的两位格格不都把出喜脉了吗?” 九阿哥不知怎么就想到婉宁的话,八哥真要对八嫂情比金坚,又怎么可能背着她有旁的女人?想不到这两女人居然在表妹眼皮子底下有孕了。他愣神之后,心里虽然还是不舒服,但还是给八阿哥道了喜。 八阿哥却是面露愁容:“唉,别提了。为这事儿,漪彤闹好几场了都,九弟,得空你帮八哥劝劝。毛氏和张氏便是生了孩子也越不过她去啊,跟她们有什么可争的?” 胤禟:...... 九阿哥封亲王的事转眼便传遍了朝野,上门祝贺之人络绎不绝,义郡王府变成义亲王府,越发让人趋之若鹜。特别是家有女儿的官宦之家,得知婉宁没在府上之后,更是跟打了鸡血似的,想要跟九阿哥攀上点亲戚关系。 只可惜九阿哥全都拒绝了。 这让康熙很是高兴,看来胤禟的确没那心思,不然娶了人家女儿,可是拢络朝臣的大好机会啊。 源和当铺.库房 十四痴迷地摸着一门银色的大炮,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哲羽介绍道:“十四爷,这大炮是俄国来的,净重一千五百斤,射程可达两里。” “我的个乖乖,这可比咱们红衣大炮厉害多了。” 别的不说,就这个重量就比红衣大炮轻了一半,射程还更长。他手下要是能把红衣大炮改良到这个程度,皇阿玛不得嘴都乐歪了去? 哲羽瞧他激动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又拿出了几把铜色的火铳:“这是欧洲那边弄来的火铳,比咱们的弓箭杀伤力大不少,就是容易炸膛。这种不容易炸膛,但是换子弹麻烦得很。” 他介绍了几种火铳,优缺点各异。 十四道:“若是能把这些火铳的优点集合在一起多好?” 哲羽笑笑:“那些蛮夷人也是这么想的,也没少砸钱研究,听说进度不错。” “不行,我泱泱大清岂能在武器上输给蛮夷人,哲羽少爷,你这些火器能借爷使使不?” “十四爷打算怎么借?” 第413章 丧子之痛 这些东西的造价可不便宜,而且十四借去肯定不是使使那么简单,他肯定是要拆开研究其构造的。万一一个不小心装不回去,那这批东西可就废了。 十四也想到了这点。 哲羽跟他九哥关系好,但和他自己却是没什么交情,总不能让人白白吃亏吧。 他咬了咬牙:“你这些多少钱,爷全给你买了。” “十四爷爽快,虽然这东西我没打算卖,但是十四爷开口,又是为了公事。我就不赚你钱了,你把成本给我就成。” 十四一听很高兴:“怪不得你能跟九哥做朋友,你俩都一样义气。” 哲羽嘴角抽了抽报价道:“最贵的就是这三门大炮,不光贵还特别难弄。十四爷您也知道,武器对一个国家有多重要,我拐了几道弯费了不少门路才买到三门,我让给你两门。” “两门就两门,不过你的商队日后要是碰上这好东西,还要记得给爷弄点儿。” “没问题啊,有钱一切好说。” 十四一听钱有些肉疼,心想这武器研究可真是个烧钱的活儿。不过,想到皇阿玛的嘉奖,他又充满了干劲:“多少钱,你报价便是,放心,爷肯定不能让你吃亏。” 哲羽伸出一个巴掌:“五千两。” “这么便宜?”十四惊呼,红衣大炮一门造价都要八千两左右呢。 哲羽看了他一眼,缓缓地又吐出两个字:“黄金。” 十四的笑脸僵住了,一口气堵在喉咙上差点上不来。半天才尴尬地吐出一句话:“这也太贵了吧?” 一金十银,五千两黄金等于五万两白银,两门炮就十万两了,再加上其他的枪械。十四便是想充大头都充不起来,为了搞这个研究,他没少找皇阿玛批钱,可钱要得不少,成果却迟迟未出,他近来都不好意思了,还向九哥借了十万两。这会子叫他再上哪儿凑十几万两买这个?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十四的表情别提多纠结了。 哲羽转过脸暗暗发笑,咳了一声解释道:“武器是一个国家的腰杆,有好的,自然要好生藏着。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十四爷要是能想法子研制出比这更好的大炮,必能名垂青史。” 十四想像了一下,顿时咧开嘴笑了,可一想到钱,脸又迅速垮了下来。 哲羽很是善解人意:“四爷若是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不如先把这些小东西拿回去看看?” 也......行吧。 十四没法子,只能先把那几把火铳弄回去,但看着两门大炮的眼神却是越发依依不舍。 哲羽老神在在,心道,就不信你见识过这几把火铳的威力后还舍得下这两门炮。 唉,看上的媳妇身份太高就是麻烦,还好小舅子是个傻白甜,应该不难讨好。 十月初四,老十家的大阿哥,弘旭薨,时年七岁。 敦贝勒府挂了白幡,一片愁云惨雾,大阿哥的生母郭络罗氏哭得嘶心裂肺,几度昏死过去,连老十进来都毫无所觉。老十是被下人喊回来的,看着床上僵硬的小身子,心中阵阵抽疼,诺敏站在旁边,终是一声叹息,悄悄走了出去。 她的孩子今年五月初一出生,皇阿玛赐名弘暄,如今堪堪能坐起。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的肉,她能理解郭络罗氏的悲伤,弘旭是病役的,不知何时起的烧,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就这么烧没了。 她心中一阵后怕,回去就把弘暄抱到了正房里。下人毕竟是下人,怎可能像亲生母亲那般细致,以后她还是要自己多看着点才成。 已经嫁人的乌娜梳了妇人头,依旧在她身边伺候,见她盯着榻上的弘暄看,知道她在后怕:“福晋,要不以后奴婢专职照看小阿哥吧。也不知道二姨娘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主子发热了竟也无人知晓。” 诺敏点点头:“你再从我的陪房里选两个嬷嬷出来,白日里分班守着弘暄,万不可懈怠。” “只白天吗?” “对,晚上我自己带。”她是习武之人,便是睡着也比较警醒,小孩子一动她肯定就能发现的。 乌娜有些为难:“那十爷怎么办?” 除了月子期间,十爷可是一直都与福晋一起睡的,再乖的小孩子都难免闹夜,吵着十爷怎么好? 诺敏道:“暂时顾不上那么多了,十爷回来,我跟他说。” “福晋,奴才有事禀报。”周管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婉宁交待乌娜看好弘暄走了出去。 门外的周管家一脸着急:“福晋,您快去落英阁看看吧,十爷大开杀戒,要将照顾大阿哥的下人全都杖毙。” 第414章 杀鸡儆猴 迁怒,是皇家最典型的特征,更何况大阿哥身边两个嬷嬷、四个丫环并两个小厮。足足八个人,却没一人及时发现大阿哥生了病。 他们死得不冤。 诺敏冷冷地看了周管家一眼:“若不是他们伺候不周,大阿哥又怎会遭受这样的厄运?大阿哥都没了,他们这些照顾他的奴仆还活着做甚?” 周管家倒吸一口气愣在那里。 十爷和十福晋心粗,对下人也一向宽和,些许小事从来都是轻轻揭过。可原来,他们随和只是因为平日里并未触碰到他们的底线罢了。 而大阿哥的死,显然已经越过了那条线。周管家不敢再多说,心情复杂地退了出去。 乌娜给她递过一杯茶:“福晋,真不去劝劝吗?十爷在外的名声本就凶戾,若是一下子杖毙这么多奴才,怕是......” 诺敏摆摆手:“十爷就不是在意名声的人,再说了,那些奴才也着实可恨。不杀鸡儆猴,这帮刁奴是不知道怕的。你看好弘暄,我过去看看。” “不是说不劝?” “做为嫡福晋,总得表明一下态度。” 鸳鸯阁的院子里,侍候大阿哥的八个人被绑在长条板凳上,整整齐齐地列成一排。嘴里堵着抹布,跟毡板上的鱼似的,只等着任人宰割。每人边上都站了两个侍卫,厚厚的板子高举,只等老十一声令下。 而府上除了正院里伺候的,其他下人都到了,将偌大的院落挤得满满当当。 诺敏到的时候,老十正在训话,他眼眶通红,除了伤心还满是戾气:“八个人,主子病了却无一人知晓,爷没活剐了你们就已经是宅心仁厚了。所有人都给爷看清楚,玩忽职守是什么下场?打,五十大板,少了一板让他们先断气,你们十倍替他们补上吧。” 最后一句话是对行刑的侍卫说的。 院子里很快就响起了沉闷的拍打声,那八个人的表情也扭曲了起来。 老十道:“把他们嘴上的抹布扯了,不叫唤出来,别人怎么知道他们有多痛?” 老十虽然不再搭理郭络罗氏,但对她生的两个孩子却是极为上心的。弘旭和弘晏甚至都没请武学师傅,全是老十亲自教的。要不是他自己不爱学习,怕给孩子带了坏榜样,启蒙他都想自己上。 便是生母不得宠,有当家主子照应着,能派到大阿哥身边的自然都是有几分脸面的。可这会儿,他们的脸面在老十的怒火面前屁都不是。侍卫们手起板落,板板入肉,打得是皮开肉绽,伤筯动骨。 一瞬间,满院子都是鬼哭狼嚎。 而观刑的人却是噤若寒蝉。 十阿哥开府近五年,这绝对是最最重大的事故,也是这些奴才们第一次直面十阿哥的怒火。 一来就是杖毙,摆明了毫无转圜的余地,他们心中瑟瑟发抖,这样的怒气,他们再也不想见着第二次了。 就在众人以为这八人会被活活打死的时候,一道素色的身影冲了出来。 郭络罗氏扑嗵一声跪到老十跟前:“十爷,手下留情啊。” 诺敏愣住了。 老十则冷冷开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十爷,八个人怎会看不住一个孩子,这些刁奴不定受了谁的指使,故意看弘旭病死。”她怨毒的目光看向诺敏,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诺敏惊鄂了一秒:“二姨娘这是怀疑本福晋?” “奴婢不敢,只请十爷留下这些人彻查。” 老十却是冷冷扫过那些侍卫:“爷让你们停了吗?继续。” 郭络罗氏脸色越发白了几分,凄厉地道:“十爷。” “爷不管后头有没有主使,但是规矩今儿就明明白白给你们立清楚了,甭管是哪个主子出了事,侍候的人一律全部陪葬。收好处害人也好,玩忽职守也好,你们都给爷掂量掂量,有命赚钱,有没有那个命花。” 当天傍晚,十贝勒府后门拖出八具血淋淋的尸体,大张旗鼓地被扔去了乱葬岗。这八个人的家人全被人伢子带走,有老十特地交待,这批人的去处都是定了的。男人卖去服役,女人则通通送进花楼。 一时间,十阿哥府的奴才人人自危,上差的时候都打起了十八分精神。 郭络罗氏伤心过 是夜,十阿哥没有回主卧,而是陪在了鸳鸯阁。 郭络罗氏伤心过度,傍晚便发起了高烧,毕竟是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如今她遭遇丧子之痛,老十觉得自己有照顾好她的义务。 着人去正院交待一声,便在鸳鸯阁歇下了。 第415章 报喜不报忧 裹在被子里的郭络罗氏脸色苍白,颤抖的睫毛下,眼睛哭到仲胀发红。 老十叹息一声坐到床头,有心想安慰两句,但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自己都难过成这样,更何况是郭络罗氏。 失了宠的妾室,孩子就是她们唯一的希望,弘旭的死比从她心中剜下一块肉还疼。 好在还有弘宴。 郭络罗氏看着老十,才收住的泪便又落了下来,哽咽着唤了声:“爷。”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行礼,被老十按了回去:“别多礼了,好生歇着吧,爷守着你。” 但郭络罗氏还是再次坐起了身,哭道:“爷,弘旭才七岁啊,妾身求您,您一定要为他报仇。” “放心吧,此事爷会彻查的。”老十眸光微黯,在郭络罗氏倒过来的时候,到底没再推开她。 十爷的胸膛还是那么温暖,这个怀抱,曾经独属于自己,那时候便是落一滴泪,十爷也会心疼半天。可什么时候起,他的眼中就再没自己了?柔弱到坐都坐不稳的郭络罗氏眼中却满是阴暗,人全都死了,还怎么查?十爷根本就是偏袒那个蒙古女人。 但她不会放过她的。 弘旭的头七还未过,参老十的折子又摆上了康熙的案头,说他残暴不仁,竟将八个下人活活打死。 下人也是人啊,更何况那八个还是内务府拨过去的,老十这般行事,分明是不将皇上看在眼里。 康熙觉得该御史简直有病,别说皇家了,便是普通人家,弄死几个签了死契的奴才都算不得事儿。他是个仁君,但也没仁慈到对害死自己孙儿的奴才网开一面的地步。皇孙因为这几个奴才疏忽病逝,只陪八条命已经够轻的了。他很是恼恨这个御史的没眼色,将那折子留中不发,但思量了几番之后还是将老十宣进了宫。 老十心里难过,加之一夜未睡,眼睛也是红得厉害。 康熙问了问孙子丧礼的情况,便切入了正题:“几个奴才而已,悄悄处置了便是,怎还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又有人参儿子了?” “知道有人会参,你还不收敛点儿?” “收敛了如何敲山震虎?不让他们害怕,那帮刁奴哪改得了懒怠的习性?” “你就没想过弘旭是被人暗害了的?这帮奴才留着好歹还有个线索......” “真有后头的人,怕是就等着儿子去查呢。诺敏刚生了嫡子,这个罪名八成要落在她头上,不如打死了干净。杀鸡儆猴,儿子直接把这些奴才和他们的家人一锅端了,日后再有人想对主子下手,也该惦量惦量。便是实在有人眼红,其他下人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会上心些,歹人便是再想行事也不容易。” 康熙想了想,觉得老十这招敲山震虎做得的确不错,而且震慑力比逮出凶手要大得多。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奴才乎? 他摆了摆手:“折子的事朕来处理,你且安心在家处理弘旭的丧事吧。” “谢皇阿玛。” 从乾清宫走出没几步,老十便瞧见了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影,他亲爱的九哥正在小石子路上往这边张望,见着他赶紧迎了上来:“十弟,你没事儿吧?九哥就到邻城去了一天,你府上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老十在家里和康熙面前还很像那么回事,但一见到九阿哥,心里的痛和委屈便一下涌了上来,哑着声道:“九哥,弘旭没了。” 昨儿敦贝勒府的动静那么大,九阿哥便是当时没在,回头让人一查也就全清楚了。看着老十红红的眼眶,他搂住他的肩膀:“后院的手段防不胜防,日后定要更小心些才是。走,九哥陪你回去。” 哥俩勾肩搭背地在宫道上走远,却没发现,康熙不知何时出现在乾清宫门口,瞧着他们远走的背影颇为愕然:“胤禟特地过来,不是来给朕请安,是来等胤誐的?” 梁九功低眉敛目:“应该是的。” 无锡的雨已经下了好些天了,连空气都湿漉漉的叫人难受。双胞胎那么多衣服都不够换,只得弄了熏笼出来给他俩烘衣服。 婉宁就着烛光再次展开九阿哥的来信,笔墨颇多,却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夫妻之间嘛,信件家常些很正常。但每隔两三日便有一封的信件封封如此就说不过去了。她又不是傻子,太子被废,京中怎么可能风平浪静?这信件八成报喜不报忧,成心忽悠她呢。虽然知道这是为她好,但她还是坐不住了。每天搬着手指头数日子,离满月还有五六天便让人打点行妆,只等月子坐满便立刻坐船回京。 白露和秋霜不懂她的着急,只道她是相思成疾,还夸她和九爷的感情真好。 婉宁:...... 第416章 早夭 孩子才刚满月便带着他们坐船,婉宁也很是忐忑。是以即便整颗心都飞回了京城,她也做好了孩子一旦不适应就立刻调头回来的准备,还带了三个对小儿病症很有名气的大夫。 好在两个孩子相当皮实,在船上除了吃就是睡,一路上倒也顺畅。 码头上,义亲王府的人和马车早已到场,富贵显赫的排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份外显眼。 两个小家伙适应良好,而且婴儿嗜睡,从船上移到马车上也毫无所觉。胤禟对双胞胎一点儿都不热情,瞧了一眼便让奶娘抱到后头的马车上去了,关了车门抱了婉宁好一会儿才埋怨道:“不是跟你说爷会去接你的吗?你怎么还自己回来了?” 他抱得太用力,婉宁其实是不太舒服的,但却舍不得推开,嗔怪道:“爷光报喜不报忧,我哪儿呆得住啊?” “坐着月子还操心,也不怕长白头发。”他深吸一口气,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感觉这段时间来的烦躁都渐渐沉淀下来。虽然觉得婉宁在雨天便坐船回京的行为很不赞同,但见到她的欢喜还是盖过了一切。 哒哒的马蹄声混着车轱辘的转动,车窗外的景色一点一点变得熟悉。九阿哥吩咐金明将今儿的邀约全推了,打算在家专心陪老婆。皇子福晋和皇子不一样,并不需要一回京就入宫,反正婉宁到码头便已过了正午,两人干脆把拜见各宫长辈的事儿推到了明天。 小别胜新婚,按照九阿哥的意思,白天他们就该回屋。但殊雅也好些天没见着婉宁了,哪里肯放人,愣是缠着婉宁,弄得九阿哥郁闷不已。 好不容易哄了殊雅睡午觉,婉宁却又问起了京中之事。 京城最近可是热闹得不行,太子被废,大阿哥和十三阿哥被圈。碍于康熙的怒火,底下人明面上消停不少,但暗中的争斗却是越发汹涌。十几个成年阿哥分拨成数个阵营,斗得相当热闹。 不知康熙是有意还是无意,胤禟升了亲王爵,却一直没给他京中安排个职位。于是他也越发懒散,早朝都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既然婉宁和老十都不希望自己参与到夺嫡之中,那就干脆独善其身好了。 婉宁对他这个想法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嗔怪道:“爷也真是的,既然京中无事,怎不回无锡去,还让我巴巴地带着孩子回来,咱们一家在无锡躲一躲,等太子被废的风波过了再回来不好吗?” 胤禟叹了口气:“爷本来是想去找你的,可这不是十弟家出事了吗?” 婉宁立刻坐直了身子:“十弟家怎么了?不会是诺敏......” “放心不是诺敏,是弘旭役了。” 两家这般亲近,婉宁自然不会不知弘旭是哪个,想到那个笑声清脆的小正太,她懵了好半晌:“弘旭自小习武,身体那么好,怎么会?” “发热,奴才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你知道的,弘旭虽然长得不像十弟,但那性子却跟十弟像了八成,十弟对这长子别提多满意了。结果人说没就没,十弟发作了一大堆奴才,但弘旭却是回不来了。” 婉宁想了想:“弘旭虽是庶出,却是长子,奴才们怎敢这么怠慢?连他发热了都没能及时发现?” “后院不就这样吗?”胤禟提起这个愤恨又无奈:“前几年四哥家的嫡长子弘辉没了,府上发作了多少人,但后头还不照样又没了好几个小阿哥。” 婉宁这才想起,她这清穿,穿的莫不是宫斗? 她顿时高度警觉:“爷,咱们府上孩子也不少,可得让管家上心些才是。” “放心,爷已经跟管家说过了。” “要不再给孩子们安排几个护卫?”后院的手段防不胜防,婉宁越发不放心起来。 九阿哥本来觉得没必要,但见婉宁吓成这样,便也应了下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又不缺那几个养侍卫的钱,自然是越小心越好。 弘旭的死对婉宁的冲击很大,她穿来后,除了最开始的几个月受委屈,后来还真没怎么见识过宅斗和宫斗。便是偶尔听说谁谁谁家小孩成了宫斗的牺牲品,她也只是当个故事来听,毕竟那些小孩她从未见过。 可弘旭不一样啊,那是她见过,给她嗑过头讨压岁钱,笑得很阳光的一个孩子。 但却说没就没了。 一直到吃晚饭,婉宁都没怎么回过神来。 九阿哥给她夹了块排骨:“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别太难过。宫里就是这样,能长大是福气,早夭了也只能怪他命不好。” 第417章 故人请求 婉宁叹了口气:“民间孩子早夭率高是因为他们缺衣少食,可宫里的孩子却死于人祸......” “放心,咱们府上一定不会的。” “嗯,爷,日后咱们可得警醒些,也别把孩子都交给下人,他们再忠心哪比得上亲生父母。” 九阿哥眼睛一瞪:“敢?谁要是不上心,爷活剥了他们的皮。” 吃完饭,婉宁便冲了个澡,刚出淋浴房就被九阿哥一把抱了起来。 惊呼声中,一阵天旋地转,她已落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她鄂然地看着压下来的九阿哥:“爷,你干嘛呢?” 九阿哥一边扯她的衣服一边道:“你说呢?” 这还用说吗?婉宁暗笑一声,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 怀龙凤胎满七个月之后,两人便再没开过荦了,算算时间,已经近四个月,此时干柴烈火,哪里还忍得住?拔步床上顿时被翻红浪,其激烈程度可见一般。 这一夜,两人儿童不宜的事没少做,歇息之时亦说了不少话,直到婉宁累得睡着,屋中才彻底静了下来。 看着窝在自己臂弯中的人儿,九阿哥在她的发间落下轻轻一吻,忍不住抱得更紧了些。 换在五年前,若有人告诉自己,他会为一个女人禁欲四个月,他肯定会说绝不可能。可世事就是这么难料,当那个人闯进你生命中时,为了她,总会不断地妥协,心甘愿地变成自己绝对想像不到的样子。 而这感觉,其实不坏。 慈宁宫外的菊花开得正艳,各色花朵上朝露未散,映着初升的太阳熠熠发光。 九阿哥光明正大地翘了早朝,陪婉宁带着双胞胎到了慈宁宫。刚下轿撵,便见一个着一品诰命服的太太一脸失望地走出来。她看上去四十出头,但鬓边却已有了不少霜发,婉宁瞧着眼熟,却也不好意思多看。 直勾勾盯着人看的行为可要不得。 命妇见了他俩擦了擦泪,然后过来行了个礼:“见过九爷,九福晋。” 胤禟只受了她半礼:“尚书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谢九爷,二位是来给太后请安的吧,臣妇便不叨扰了。” “尚书夫人请自便。” 简单寒暄两句,两人便抱了双胞胎走进慈宁宫。太后刚刚跟那尚书夫人的谈话显然不是很愉快,脸色带着些许无奈,但见了龙凤胎却是瞬间来了精神,连两人行礼都顾不上:“哎哟,这就是那对龙凤胎吧,快抱来给哀家瞧瞧,咱们爱新觉罗家双生子不少,可龙凤胎还真没有过呢。” 胤禟也不见外,嘻嘻笑着拉婉宁站直身体,把沁雅身上的襁褓掀开:“皇祖母,你怕是要失望了。沁雅和这臭小子除了吃就是睡,折腾了一路,也愣是没把他俩弄醒,简直就是猪托生的。” 白嫩嫩的小婴儿,一看就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便是睡着也相当讨喜。太后别提多喜欢了,再看一眼弘晸,发现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越发喜爱起来,冲着胤禟骂道:“有你这么说自家孩子的吗?哎哟怎么长得这么像啊,这可怎么区分?” “皇祖母,小时长得像,但毕竟一男一女,再大一些也就一眼能看出来了。” “那还是现在这样好玩儿,咦,两人怎么用一样的襁褓?” 婉宁笑道:“皇祖母,这是九爷的意思,他在无锡的时候便喜欢给他们穿一样的衣服,然后让客人猜哪个是男娃哪个是女娃。” 太后顿时又是一阵笑。 太后对胤禟和婉宁没多大兴趣,但很想看看龙凤胎醒了的样子,结果下朝的静鞭都响了,两家伙也依然睡得香甜。无奈之下,她便扣留了龙凤胎,让他们自己去拜见康熙。 胤禟扭不过太后,只得把照顾两孩子的嬷嬷和奶娘找来,这样便是龙凤胎醒了也没问题了。 慈宁宫距乾清宫并不算远,夫妻俩个决定漫步过去,还没到呢便碰着了熟人。许久未见的兵部尚书马尔汉老了许多,已没了当年玉树临风的模样,但看上去依然儒雅,只是他眉峰紧促,显见很是烦忧。 双方见了礼之后,马尔汉突然跪了下去:“九福晋,可否请你帮个忙。” 婉宁给他吓了一跳,忙要叫他起来,九阿哥更是亲自上手去拉他:“尚书大人,爷知道你心疼令爱,可皇阿玛下的令,便是皇祖母都未必能叫他改主意,更何况婉宁呢。” 第418章 十三与珠珠儿 马尔汉眨眨眼,将眼中的泪意逼回去方道:“九爷,下官是真的没办法了啊。九福晋,念在您与珠珠儿相识一场的份上,求您在皇上面前帮她说几句话吧。下官知道,要皇上放了十三爷是不可能的,但是能送两个婆子进去也好啊。夹缝道里虽不至于缺衣少食,但珠珠儿打小娇生惯养,十三爷也不是个能干家务活的。他们俩在里头怕是连口热水都喝不着,眼下还未下雪,将就点还能熬,可再过不久,没热水,没碳火那是能冻死人的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胤禟听着不是要求放了十三,倒是松了口气。婉宁心中则咯噔一声,看来十三是真的出事儿了。 只不知到底犯的是何罪,她与珠珠儿投缘,倒是很想答应下来。但她也知道,这里头牵扯到夺嫡,是万万不能随意掺和的,于是她看向了九阿哥,等他定夺。九阿哥也没辜负她的期盼,对马尔汉道:“尚书大人既然都这样说了,那爷和婉宁便试试吧,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 眼下皇阿玛的怒气可还没消下去呢,而且马尔汉为了这事没少托人在皇阿玛面前说好话,他们也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马尔汉不住点头:“九爷与九福晋肯为珠珠儿说上一句话,下官便感激不尽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马尔汉已显出佝偻的身影,婉宁忍不住问道:“十三弟怎么了?珠珠儿又是怎么回事儿?便是十三弟犯了事,看在马尔汉尚书多年功劳的份上,皇阿玛也不该牵怒珠珠儿啊。” “皇阿玛没牵怒,但架不住她非要跟去啊。十三弟被圈的第二天,十三弟妹便去了乾清宫,哭诉了一番才求得皇阿玛同意,然后便义无反顾地住了进去。” “珠珠儿与十三弟感情深厚,她会这样也无可厚非。就是可怜了尚书大人,为了她一把年纪了还在为她奔波。” “可不是么,马尔汉天天寻皇阿玛说情,他夫人更是日日到太后那里哭诉……” 婉宁可算想起慈宁宫外那命妇为何眼熟了,她的五官与珠珠儿起码有八成像,当即了然。叹了口气道:“那这事儿咱们要怎么和皇阿玛说啊?” “无事,爷和皇阿玛说便是。” 康熙显然也对龙凤胎更感兴趣,见他们连孩子都没抱来,顿时无语。当着儿媳妇的面不好教子,他只得瞪了胤禟一眼:“孩子没来你来有什么用?” 胤禟苦着脸:“皇阿玛,儿子怎会忘记带他们来给您请安啊,这不是皇祖母想瞧瞧他们醒来的样子,所以把人留在慈宁宫了嘛。” “在慈宁宫啊。”康熙顿时乐道:“那好说,走,咱们这就到皇额娘那儿瞧瞧去。梁九功,摆驾......” “皇阿玛,等等。”胤禟赶紧出声。 “你还有何事?”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十三弟......” 康熙立刻变脸:“朕不是下过旨,谁也不准为胤祥求情吗?” 胤禟硬着头皮道:“也不是为了十三弟,皇阿玛,马尔汉尚书来求了您好多次了吧?” “他说来说去就一句,胤祥不是会谋反的人,什么证据都没有,难不成还是朕冤枉了他不成?这罪可是他自己主动认下的。” “其实马尔汉尚书今儿说的还真不是这个,皇阿玛,他就是担心十三弟妹不会照顾自己,更没法照顾十三弟,所以想求个情送两能干的婆子过去。” 康熙一愣,沉默以对。 说实话,他打从一开始就不信胤祥会干出害太子的事儿来,但他认罪认得无比坚决,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丝儿余地都没给自己留,他能怎么办? 本想着圈他一段时间,让他清醒清醒脑子,倒是忘了两人生活不能自理的事儿了。 胤禟继续道:“皇阿玛,眼看就要入冬了,介时雪一下,他俩连热水都烧不了怎么过冬?夹缝道也没有地暖,万一冻出个好歹来您不心疼啊?“ 这倒是真的。 十三虽然能干大事,但君子远疱厨,他自是连铲子都不会抓。而十三媳妇也是千娇万宠养大的,哪里像是会过日子的模样。 “皇阿玛,皇阿玛?”胤禟伸手在康熙的眼前晃了晃,这才将他拉回神。 康熙眯着眼了他一会儿,也不管婉宁在没在场,直接问道:“胤誐和十三不对付,你一向和他同气连枝,怎么这会儿还上赶着帮胤祥说话,就不怕胤誐不高兴吗?” “皇阿玛多虑了,十弟虽然与十三弟不合,但却不是那等凉薄之人……” “行了,这事朕自然会处理的,先去慈宁宫吧。” 胤禟:…… 敢情今儿龙凤胎才是主角啊。 第419章 郁闷的宜妃 要说还是太后面子大,康熙领着九阿哥夫妇到慈宁宫的时候,天天除了吃就知道睡的龙凤胎居然醒了。正并排躺在一张软榻上冲着太后乐呢,太后笑眯眯的,一会儿摸摸这个的肥下巴,一会逗逗那个小圆脸,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 康熙带头打了个千:“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九阿哥跟婉宁也赶紧依葫芦画瓢。 “皇帝来了,快来猜猜这两娃娃哪个是你孙子,哪个是你孙女。” 婉宁:...... 九阿哥:...... 康熙倒是很有兴致,打眼瞧着这对玉雪可爱的双胞胎分辨了半天:“长得这般相像的龙凤胎还真是少见,左边这个是男娃吧。” “哟,还真是,皇帝的眼光就是好。” “皇额娘谬赞了。” 九阿哥颇为惊奇,问太后:“皇祖母,皇阿玛真猜对了?” “那还能有假?” “凭什么啊,孙儿都猜不准。” 康熙看了他一眼:“那是你蠢。” 婉宁捂着嘴偷笑,太后则道:“哪有皇帝这样说话的,胤禟顶多就眼神不好嘛!” 九阿哥:...... 坤翊宫 水沉木雕花拔步床上的帐幔高高挂起,宜妃半靠在床边,手捧着一本游记,却半点没看进去。翻了两页扔到一边唤道:“桃红,什么时辰了?” 桃红正在桌边做针线,小红鞋面上金线绣的虎头活灵活线,闻言看了眼沙漏回道:“回娘娘,午初一刻(11点15分)。 宜妃吃惊地道:“这个点了,董鄂氏还没过来?” 昨儿董鄂氏回京,按理来说今儿是一定要进宫给长辈们请安的,见过太后怎么也得到坤翊宫走一趟。宜妃觉得不能让她太嚣张,必须挫挫她的锐气,所以故意不起床,就是想让婉宁多等一会儿。 哪知等了半天的人竟成了自己。 毕竟已经四十多岁,年纪越大,觉越轻,她哪里躺得住一个上午,现在已是不耐烦到不行。 桃红无奈:“娘娘,皇上都去过慈宁宫了,九福晋却还未带孩子过来,没准是被太后留饭了呢?” “怎么可能,董鄂氏不孝不悌,脾气还不好,哪来这么大脸面让太后留饭?” “九福晋没有,但小阿哥和小格格有啊,都说龙凤胎是祥瑞,没准太后也想沾沾瑞气呢。” 那还真说不准,宜妃一下子愣住了,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桃红很是无辜:“奴婢也是刚刚才想起。” 宜妃还待迁怒,便听外头传来了小丫头的声音:“娘娘,慈宁宫的寿公公来了,说是太后有旨。” 甭管是皇上圣旨还是太后懿旨,都没有穿着睡衣接旨的道理,桃红赶紧招呼了四个丫环来给她梳洗上妆,寝室内顿时一片手忙脚乱。 太后有旨,传宜妃去慈宁宫用膳。 桃红猜得没错,太后还真留龙凤胎吃饭了。九阿哥说还没见过宜妃,该要带孩子给宜妃看看,这饭不如改天再吃。 太后摆摆手说这有什么,当即便让人传旨叫宜妃过来。看孩子嘛,在哪儿不是看,没必要非巴巴地跑到坤翊宫去。听说胤禟这对龙凤胎可是跟菩萨求的,捐了那许多香油钱,肯定不是一般的祥瑞。 速度再快,从梳洗到上妆完成,宜妃也花了两刻钟,到慈宁宫的时候都正午了:“儿媳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 “一家人不用这般多礼,宜妃快过来,瞧瞧你能不能分辨出这两娃娃哪个是你孙子。” 看来太后也迷上了让人猜龙凤胎性别的游戏。 可惜宜妃没有康熙的好眼神,猜几回都猜错了,只得尴尬道:“这两孩子长得实在太像了。” “可不是嘛,得,两小家伙都睡着了,咱们就甭吵他们了,走,膳厅用饭去。” 吃过午饭,太后明显有些乏了,老人家嘛,中午午休是免不了的,胤禟忙提出告辞,太后喜欢龙凤胎,叮嘱多带宫里来玩儿,婉宁自然答应了下来。 太后是蒙古人,且汉话说得不大利索,这么多孙媳妇中,也就跟同样来自大草原的诺敏比较亲厚些。今儿冷不防向婉宁伸出了橄榄枝,倒是叫她惊喜不已。在宫里有人罩着,日子总会过得特别好一点儿。 比如说被太后养大的五阿哥,就颇受太后照拂。弘晸倒没什么,但沁雅若能讨得太后的喜欢,日后说不准就不用和亲嫁去蒙古吃沙子了。 从慈宁宫出来,九阿哥有心带着婉宁和两个孩子去坤翊宫坐坐。但宜妃等了一上午却没能等到婉宁,气得胸口闷疼闷疼的,哪还有心再招呼他们,拒绝之后便打发他们回去了。九阿哥有些失望,婉宁却是巴不得,盘算着下午时间比较长,可以回趟娘家。 第420章 回娘家 马佳氏这几年的日子顺风顺水,大儿子哲贤外放后回京,在吏部任职。虽只是五品的郎中,但架不住吏部的权限大啊。官员的考核升迁可都在这儿呢,着着实实的一个大肥差,上赶着讨好的不知凡几。 女儿更不用说,虽然刚出嫁时很憋屈,但谁想风回路转,花心的九爷不但浪子回头还步步高升。京城里贵人不少,顶着亲王爵的还真没几个,更别提他还身家丰厚,如今更是生下了代表祥瑞的龙凤胎。 她唯一的烦恼就只剩下小儿子哲羽的婚事了。 丫环凝翠抱来一叠画像:“太太,这是各家送来的女儿画像,您给瞅瞅?” 马佳氏近来画像看得多了,有些意兴阑珊:“我看有什么用,得那臭小子喜欢才行啊。你说说他,二十好几了还挂着单,哲贤都生了三小子了,他还没娶上媳妇......” 越说越气,马佳氏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凝翠笑着劝道:“太太,二少爷本事大着呢,别说二十几,便是四十几,也有的是小姑娘上赶着要嫁。” “那也不能真等到四十好几再娶啊?孙子我不稀罕了,可我还没抱上孙女呢。”大儿媳妇肚子是争气,可就是太争气了,不光一举得男,还三胎都是男娃。 正抱怨着,外头管事走了进来:“太太,义亲王和义亲王妃来了。” 义亲王妃? 马佳氏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倒是凝翠反应快:“哎呀太太,我说这大清早的喜鹊喳喳叫哟,原来是四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啊。” “叫什么小姐姑爷,叫王爷王妃。”马佳氏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乐颠颠的往门跑去迎接。 董鄂府大门前停了三辆马车,每一辆都奢华精致,婉宁搭着九阿哥的手跳下马车,然后又伸手将殊雅抱了下来。 殊雅盯着大门口瞧了瞧,兴奋地问道:“阿玛,额娘,这就是外祖家吗?” “对啊,年初你来拜过年呢,怎么就忘了?”婉宁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九阿哥瞪了她一眼:“殊殊才多大,快一年的事要还记得,那不成妖怪了?殊殊来,阿玛抱抱。” 婉宁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就惯吧,看能惯出朵什么花儿来。 第二辆马车下来两个抱着孩子的嬷嬷,然后又跟下一对儿奶娘。 第三辆则全是从江南带回来的礼物,几个小厮正在银环的指挥下卸货。银环嫁了人,如今成了管事娘子,专门打点女眷的人情往来。闲着没事的侍卫们挎刀立在两旁凹造型,看上去很是威风,倒也符合亲王出巡的排场。 马佳氏满面春风地走出来,给九阿哥和婉宁行礼,刚弯下腰就被婉宁给托了起来:“额娘,你干啥呢?” “礼不可废嘛,如今你已是亲王妃了,额娘可不得给你行个礼么?” 九阿哥甚是上道:“岳母大人说的哪里话,便是当上了铁帽子王,不一样是您的女婿嘛。” 说着便打了个千,很给马佳氏长脸,乐得她嘴都快合不拢了。心说女儿就是有本事,这要是不受宠的,义亲王哪能搭理自己。 殊雅稚气的声音忽然响起:“外祖母。” “哎哟,四格格还记得外祖母呢,真乖。” 婉宁也没想到,她竟还认得人,颇觉惊奇。却见马佳氏已经把殊雅抱了起来,招呼他们进门:“哪有在门口话家常的,快进屋吧。凝翠,着人去通知一下老爷和两位少爷,让他们赶紧回来待客。” “额娘这般见外做甚?凝翠,别听她的,阿玛和大哥都是办差的人,哪能说走就走,等晚饭时间,他们自然就回来了。” “那可不一定,你阿玛现在去处可多着呢。”当初让齐世捧到手心的五姨娘已经失宠,齐世有心再娶几个小娇妾,但马佳氏以怕被扰了清静为借口,拒绝新人进门,于是他便养起了外室。 男人都这样,永远喜欢15到20的鲜嫩小姑娘,只要不把人弄到家里来烦心,马佳氏也就不管了,只立了条规矩,绝不许再有孩子出生。 嫡子嫡女都出息,这点面子还是要给马佳氏的。再则齐世也只是贪图那些姑娘新鲜娇嫩的身体,对再生一个也没多大热衷,倒也和马佳氏达成了一致的和谐。 第421章 真爱 刚把睡着的双胞胎安置好,哲羽就回来了。 婉宁笑道:“小哥好快的速度,去送信的人该还没到源和当铺吧?” “你们一家子浩浩荡荡地出行,满大街都瞧见了,还用得着人送信。我那龙凤胎外甥和外甥女呢?” “刚睡着呢。” “那可太遗憾了。”十四咂咂嘴从哲羽身后转出来:“弟弟我可是特地为了小侄儿和小侄女过来的呢,红封都准备好了,怎么就睡着了呢?” 婉宁则有些好奇:“十四弟之前是与我小哥在一块儿吗?”他俩什么时候有这交情了? 十四给她打了个千算是行礼,然后颇不好意思地道:“哲羽弄回了两门大炮,弟弟想研究研究,奈何手头太紧,这不就只能借了嘛!好在哲羽人好,不然弟弟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得,知道他好骗,但没想到这么好骗啊。俗话说无利不起早,他就没想过哲羽另有目的?看来以后不能让弘晸习武,光长个子不长脑,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他那些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到底都学到哪儿去了? 婉宁倒觉得没什么,她以为哲羽是看在九阿哥的面子上。 她没觉出异样,马佳氏却紧张得不行,等三个男人去院子里喝茶,便急急拉了婉宁进寝室。 “额娘你干嘛呢,殊雅可还在屋外玩儿呢。” “放心,有你大嫂看着,还有子陌和子恒陪她玩,出不了事儿。”子陌六岁,才刚刚开蒙,子恒比殊雅还小一岁,三人年岁差不太多,童言童语说得特别热闹。 “这不是怕她认生嘛!” “瞎说什么,在外祖家还能认生?”马佳氏关了门,把凝翠赶到门外守着。 这么神秘?婉宁也正经起来,放下手中的茶杯竖起了耳朵。但听马佳氏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你小哥和十四阿哥好上了。” “噗。”婉宁一口茶才咽半口,剩下的全喷到了马佳氏的脸上,得亏她脸上的妆粉不多,不然非冲出数条道道不可。 “额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马佳氏拿了帕子一点点地擦去脸上的茶渍,瞪了她一眼:“哲羽是我的亲儿子,我还能拿这事儿开玩笑不成?你是没瞧见,哲羽对他有多大方。这么多年,除了对你,那小子对谁大方过啊,便是额娘想要点零花钱,他都非要卡着。” 婉宁没好气道:“额娘,家里开销小哥全包,一年给您个人三万两零花,逢年过节还给您红封,就这样,您还觉得小哥不大方?” 马佳氏有些不自在:“十四阿哥能跟我比吗?我可是他亲娘。” “所以他怎么对十四大方了?” “就那两门炮,光买就花了十万两,听说为了买到还搭了不少礼物人情。你说咱们家要那炮干嘛,也就十四阿哥为了研究火药用得上,这不摆明为他买的?” “额娘你也想太多了,小哥手下生意那么多,还得跑商船,买两门炮装上多正常。再说了,小哥从小红粉知己不少,怎么可能突然就喜欢上男人。就是喜欢男人也不可能喜欢十四啊,他孩子都多少个了。” 别看十四比九阿哥小五岁,才刚二十出头,但他已经有了四子五女,在为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这一事上,可谓不遗余力。 “真的?那你小哥怎么突然和十四阿哥亲近起来了,就这一个月,十四阿哥都到咱家来了四次了,听说还经常和你小哥一起吃饭,你小哥又常常夜不归宿......”马佳氏越说越绝望:“便是他俩睡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啊。” 这下婉宁也不是很确定了,记得以前,他们俩明明只是泛泛之交啊,突然好成这样,没点猫腻还真说不过去。但见马佳氏满脸担忧,她也只能继续安抚:“额娘,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十四虽不说花名在外,但他嫡福晋侧福晋庶福晋的名额都满了,还有好几个格格和侍妾。小哥就更不用说了,他有多少女人你数得过来吗?这样的两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喜欢男人?” “但是换个角度想,他们有过那么多女人也没碰上一个真心喜欢的,难道不是因为不喜欢女人?” 说得好有道理,婉宁瞬间脑补了一出两渣男浪子回头,甩下一干美女,手牵手上岸的大戏,她不太确定地道:“那要不,我让九爷去打探打探?” “也只能这样了,诸天神佛保佑,可千万别啊,十四阿哥没关系,反正他已经有四个儿子了,但你小哥可还没传宗接代呢。” 婉宁:......别说,他小哥那丰厚的家资,没个亲生孩子继承还真挺可惜的。 第422章 自荐枕席 马佳氏为十四频繁和小儿子接触头疼不已,但董鄂婉清却是份外高兴,十四爷一反常态,三番五次到府上,这明显是为自己来的啊。 “彩蝶,准备香汤,小姐我要沐浴。” “大白天的,你怎么想起洗澡了?”刚进屋的五姨娘正好听到这话,奇怪地问道。 董鄂婉清打发彩蝶离开,自己从衣柜里翻衣服,先选了一套嫩黄色带流苏的,然后又挑了件樱粉镶白狐毛的,左看右看却都不满意,一屁股坐到床上不高兴道:“姨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做新衣服啊,这些没一套能拿出手的。” 五姨娘拧眉:“这两套不都是新做的吗?” 家里不缺钱,便是哲羽不待见她们也不会短了缺用,当然想搞排场跟别家千金斗富那也是不可能的,哲羽根本不惯她。 “一套才二十两银子不到,穿着多掉价,这让十四爷怎么看我啊?” 五姨娘越发疑惑:“怎么又跟十四爷扯上关系了?” 董鄂婉清白了她一眼,姨娘真是越来越傻了,怪不得阿玛现在不宠她了呢。不过眼下需要她帮助,董鄂婉宁便耐心地道:“姨娘,十四爷几次三番到府上来,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那不是二少爷的客人吗?” “十四爷什么身份?二哥就算有钱,那也不是随便就能跟皇子阿哥攀上关系的。”她暗示意味十足地冲她眨眨眼:“姨娘,府上如今可只有我一个未嫁的姑娘哦。” 五姨娘便是再宝贝她也没法认同这话,柔弱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还姑娘呢,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女儿多大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董鄂婉清的脸一下就黑了:“好好的干嘛跟我提那讨债鬼?一会在十四爷面前可别说漏嘴。” “你还想到十四爷跟前去?” “不然呢?等你给我找乘龙快婿吗?” 五姨娘劝道:“婉清,你别犯糊涂,那可是皇子,不是咱们能肖想的。你听姨娘的,咱选个有才华的寒门学子,他家必不敢看轻你。日后有你阿玛提携,只要他肯上进,你定能当上官夫人的。” 董鄂婉清撇嘴:“那我要等多久啊?再说了,便是能升官,他还能比得过皇子不成?凭什么董鄂婉宁那个蠢货都能当嫡福晋,我却连皇子龙孙的气都沾不上?” “可就算十四爷真看上你,你也不可能当上嫡福晋啊?” “当不了嫡福晋侧福晋也好啊。行了行了,你少在这里说这些丧气话,我还要准备晚上的舞蹈呢。”董鄂婉清把五姨娘推了出去。 哼,就是有个这么没志气的姨娘,她当初才会瞎了眼的选择隆玉柱。 反正都是当妾,那当然要当地位高之人的妾才行。至于嫁给寒门学子当正妻,对不起,她想都没想过。当初佟家如日中天,隆科多也是三品大员,结果嘞,还不是说倒就倒了?她董鄂婉清这辈子都不想再过当初那种苦日子了。 董鄂府的家宴设在大厅里,除了五姨娘和董鄂婉清,一家人都到齐了。嫡女回家,把庶女和姨娘叫来,那不是成心叫马佳氏不痛快嘛,不再宠幸五姨娘的齐世脑子清醒了许多。 但马佳氏仍旧高兴不起来,十四就坐在哲羽旁边的桌案上,两人时不时互敬一杯不说,还老愿意凑到一块儿说话,别提多碍她眼了。 酒过三巡,齐世招来了歌姬舞女,大厅里响起了丝竹之声,蒙着面纱的美人翩翩起舞,甚是赏心悦目。 董鄂齐世开始还挺满意的,这个舞女身材甚好,跳的舞也很是奔放,随着越来越急的乐曲,小蛮腰扭的甭提多带劲儿了。 就是衣服穿得多了些,这要是穿上胡女的衣服,露出白嫩的腰腹,肯定更加性感。 结果那舞女舞着舞着,竟朝十四的身上挨去,舞姿也越发撩.人。 十四对女人虽不是来者不拒,但也不会拒绝飞来艳福,不过这女子身材虽然不错,但没看到脸,他也懒得冒险,于是在吃过几次豆腐之后,他逮着机会便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十四有些失望,长得也不怎么样啊。 其实董鄂婉清长得不错,但十四美人见得太多,她这样的还真排不上号。 空气瞬间无比安静。 董鄂齐世气得差点中风,抖着手指着她骂道:“孽障,谁准你穿成这样跑来的?” 马佳氏也给惊着了,董鄂婉清也太离谱了吧?居然在家宴上穿成这样还刻意去勾搭十四阿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舞女是想献身呢。啧啧啧,这跟把她爹的脸扔到地上踩有什么区别? 哲羽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十四爷,董鄂婉清这是自荐枕席呢,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纳了啊?” 十四还没开口,齐世已再忍不住:“哲羽,你给我闭嘴。” 第423章 丢脸 十四再傻也反应过来了,傻眼地看着还腻在他怀里的舞娘,僵着脸问道:“这位是?” “阿玛的好女儿董鄂婉清。” 哲贤皱了皱眉:“哲羽!” “大哥怎么了嘛,弟弟也没说错啊。” 齐世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孽子是嫌自己丢人丢得不够吗?厅里的人表情各异,但都对董鄂婉清刮目相看。 十四没见过董鄂婉清,但她去年跟隆玉柱和离的事满京城都知道。因她离开佟家之后,隆科多就被从新启用,很多人都说她是败家精,这不她一走,隆科多就又重新旺起来了嘛。 听得这个名字,他傻了眼,看着怀里的舞娘搂也不是推也不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好的一场家宴因为董鄂婉清搞成了一个笑话,只能不欢而散,十四那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让齐世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这辈子的脸全丢在这死丫头身上了。 送走十四之后,他便黑着脸把董鄂婉清拎到了祠堂:“孽障,还不跪下。” 董鄂婉清整个人都是懵的,事情的发展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十四爷不是为她来的吗?为什么在知道她的身份后就不理自己了呢?就连晚宴都匆匆散了场,如今面对着齐世的怒火,她才终于怕了起来,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 齐世在祖宗排位面前转了两圈,半天才骂道:“你今儿整这出是想做什么啊?勾.引十四阿哥,你脑子进水了吗?” 家世普通点的秀女指到皇子阿哥府上多半都只是妾侍,连个格格都捞不上,更别提她这种秀女都没选上还给人当过妾。便是真勾了十四阿哥和她春风一度,那八成也就那一度了。一个嫁过人生过娃的,难不成还指望十四阿哥将她带回宫吗? 董鄂婉清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还有脸哭?老子八辈子的脸都叫你丢尽了,明儿我就给你找个人家嫁了,省得你再丢人现眼。” “不要啊阿玛,我不嫁。” “不嫁你整这出做甚?府上缺你吃还是缺你穿让你不要脸皮地勾搭十四爷?” “呜呜呜,十四爷几次三番来府上,不是为我还是为哪个?阿玛,你帮帮女儿好不好,十四爷定是对女儿有意的。” 齐世梗了好半天:......做什么春秋大梦呢,你以自己是个天仙吗?我告诉你,把你那些歪心思都给老子收好了,再叫老子看见你不知检点地丢脸,老子就把你嫁到蒙古去。” 董鄂婉清不可置信地抬头:“阿玛,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嫁得好您不也面上有光吗?为什么不帮我?” “你还想让我怎么帮你?哪个被休回家的女儿有你过得滋润?老子看你就是闲的,把你送到庙里去吃斋念佛,你就消停了。” 齐世半点面子都没给她留,破口大骂了一番还警告道:“你别想再跟上回一样,还没成婚就把肚子搞大了逼老子就范。别的不说,十四爷儿子都四个了,就算你真怀上了,生下来也争不了宠,凭添笑话。” 董鄂婉清哭倒在地,单薄的身子一抽一抽的,却也没引来她阿玛的半点怜惜,还让她跪祠堂好好反省。 看着董鄂齐世甩袖离开的背影,董鄂婉清满心绝望,可眨眼想到婉宁高贵幸福的模样,她不由又握紧了拳头,凭什么自己不能成为人上人,她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婉宁对婉清的破事没多大兴趣,但关于她小哥的,她就不得不重视了。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想到马佳氏担忧的面面,回府后的婉宁还是将这事儿问了出来。 然后,她的脸就遭受了和马佳氏一样的待遇,被九阿哥喷了一脸的茶水。他震惊地看着婉宁:“你跟岳母大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婉宁拿丝绢将脸擦干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九阿哥抱着肚子笑了一会儿:“明儿爷就去找哲羽,哎哟,可乐死爷了,爷可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婉宁瞧着他这模样,也顾不得脸上的茶水了,忙凑过去问道:“爷,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那是当然,要不是爷,十四怎会知道你小哥手上有从外域买来的大炮。” “这么说是故意引十四上钩的?爷,你跟小哥到底想干嘛啊?” “可没有爷的事儿,爷就只是个牵线的。” 婉宁怪叫一声:“牵线?爷给小哥和十四弟牵线?小哥真看上十四了?” 九阿哥朝她张开双手,示意她给自己更衣:“你要是侍候得爷舒服了,爷就告诉你。” 第424章 红鸾星动 婉宁毫不客气地将沾了茶渍的手绢扔到他脸上:“爱说说不说拉倒,大不了我明儿亲自去问小哥。” 哎哟这爆脾气。 九阿哥一弯腰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惹来婉宁一阵惊呼:“爷,你干嘛啊?” “这个点了,当然是沐浴睡觉啊,他一脚就踹开了淋浴房的门。” 婉宁还想挣扎一下,可九阿哥哪里会给她机会,开关一拉,喷洒而出的热水直接就将两人的衣裳打湿了。被迫陪九阿哥洗完鸳鸯浴,婉宁已是气息奄奄,但她身残志坚,撑着快要盖下的眼皮道:“爷,你还没告诉我小哥的事儿呢。” 九阿哥给她掖好被角,没好气地道:“都这样了你还惦记着这事儿呢?” “小哥的事岂能马虎。” “行吧,告诉你也无妨。你小哥的确是看上了一个人,不过不是十四,而是十四的姐姐和硕温宪公主——玉漱。 不是男子就好,婉宁松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但很快,她的眼睛便又猛然睁了开来:“爷你说谁?温宪公主?温宪公主不是死了吗?” 和硕温宪公主是德妃所出,排行第五。据说她深得太后和康熙的宠爱,是以并没有跟其他公主一样抚蒙古,而是嫁给了佟国维的长孙舜安颜。就连公主府都设在京城,方理随时进宫。 跟其他公主相比,她幸运得不止一点半点,但可惜的是,她于康熙四十一年便逝世了。死在陪康熙和太后去热河避暑的路上,时年二十,令人无限唏嘘。 可九阿哥说了啥?小哥看上了温宪公主,他看上的是个鬼么? 九阿哥摸了摸她的头发:“傻瓜,诈死没听过吗?” “听是听过,可是为什么啊?” “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这么好奇做甚,快睡吧,爷明儿再给你讲便是了。” 婉宁摇头:“不行,你不说清楚我睡不着。” 哪有人话说一半的,那不是成心钓人胃口么? 九阿哥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到了身下:“睡不着?那爷帮帮你吧,运动一下你很快就能睡着了。” 婉宁赶紧闭眼装死:“睡得着睡得着,我已经睡着了。” 九阿哥颇为遗憾,不死心地问道:“真的不需要爷帮忙吗?” “不用不用。”婉宁捞过抱枕,用力地压在自己脸上,彻底隔绝了九阿哥的视线。昨儿晚上她就透支了,今儿那一次简直是舍命陪君子,要是再来一次,她还活不知了? 抱枕隔绝了光线,累极的婉宁疲倦涌上心头,再顾不得她小哥的情.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九阿哥很是守信,第二天婉宁醒来便将事情跟她交待了。 原来,半年前哲羽下江南结识了女扮男装游湖的温宪公主,美人颜色殊丽,气质高贵,瞬间虏获了哲羽的心。对于看上的美人,哲羽一般分两步,一调查她的身份,二判断能否下手。 温宪公主在江南的身份是个寡妇,哲羽自然就动了心思。温宪公主和离后就没打算再嫁,但单了这么多年,觉得偶尔和看上眼的男人春风一度也没啥,反正远在江南,怎么也牵连不到皇室的名声,两人各怀鬼胎,一勾二搭便成就了好事。 哲羽对女人的热情往往超不过三个月,但是温宪公主容貌才华样样不缺,活得还通透洒脱,越相处,他便越被他吸引。结果不等他厌倦,温宪却得知了他的身份,要跟他分手了。 倒霉催的,好不容易碰上个顺眼的居然还是京城人。 董鄂家的公子又家财万贯,万一猜到她的身份就玩儿完了。于是她压下心中那点子悸动,果断决定抽身。 反正两人最初达成的共识便是玩玩,哲羽连个分手的理由都没讨到,温宪公主江南别苑中那扇对他敞开的门便被关上了。越得不到越想要,从没在女人身上受过挫的哲羽哪肯放手,死缠烂打了一阵没用之后,便从侧面着手,去查她,想要找个小辫子逼她就范。 女人嘛,软的不行来硬的呗,反正他哲羽看上,那就是他的了。 结果这一查不要紧,温宪的身份浮出水面时,他整个人都呆了,他居然动了皇上最宠爱的闺女。 放弃是不可能放弃的,但对温宪公主用强根本就是找死。于是他只能死缠烂打,纠缠了好几个月,温宪也渐渐软化了,说只要他能说服她的家人,她可以考虑再嫁。 哲羽思考之后,觉得自己得走迂回路线,这不就开始讨好小舅子了。他主要想通过哲羽给德妃递个信息,打好铺垫再跟皇上通个气,这样离抱得美人归就不远了。 过程很顺利,哪知却让他额娘误会了,担心得不知生了多少白发,也算是很不孝了。 婉宁听得目瞪口呆,就小哥那花心的程度,她怎么都想不出他对一个女人死缠烂打的模样,看来温宪公主果真是个人物啊。她都有点想到江南去看看她了,唉,自己在无锡呆了那么久,怎么就没能收到消息呢? 第425章 结党 小哥年纪不小,有喜欢的人了是好事儿啊,就算对象难搞些,那也比喜欢十四强。婉宁决定提醒他小哥一下,早点儿把事跟额娘说开,免得她整天瞎操心。 不过:“爷,这事儿不太对吧,小哥想娶公主,怎么也该先征得皇阿玛和德妃同意啊,围着十四弟打转有什么用?” 九阿哥道:“当然得皇阿玛和德妃说了算,但温宪公主不是身份特殊嘛,毕竟对外她是过世了的。哲羽总没法直接让额娘去求亲,只能让十四弟旁敲侧击一下。” 婉宁来了兴致:“怎么个旁敲侧击法?” “听说他托十四转交了不少礼物给德妃,皇阿玛那边也没落下,他们俩都是聪明人,应该是都猜到了。年底德妃寿辰,温宪公主定会回京,介时再私下里把这事儿说开就成。” “爷,温宪公主当年为何要假死啊?” “跟驸马闹得不愉快吧,具体的十四弟都不清楚,爷就更不知道了。要不是哲羽跟她有了这段儿,爷压根都不知道她还活着。”皇阿玛这些年对佟家越发不待见,佟半朝名声依旧,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佟家在走下坡路。 这事儿的导火索没准就是温宪。 身份都没了,再嫁肯定不能以公主的身份。不过小哥喜欢的是温宪公主这个人,身份定然不会是问题,婉宁担心的是,当年温宪假死远走他乡,若是嫁给小哥,重回京城,身份会不会暴露了? 九阿哥摸摸她的头:“瞎操心什么?便是被认出来,皇阿玛不说,还有人敢挑破不成?” “特权阶级就是好啊。”怪不得那么多人想努力往上爬。 婉宁这一年都在无锡,那边熟人少,够格宴请她的还真没几个。可在京城就不一样了,才两天,各种请帖拜帖便雪花般地飞了过来。夫人外交少不了,婉宁无奈地开始赴宴,好在如今身份够高,倒也不必场场必到。 有情饮水饱,被圈在夹缝道的十三和珠珠儿并没有马尔汉想像的那般惨。十三打小跟着四阿哥办差,民间没少去,风餐露宿的时候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俗话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多折腾几次,厨房里那个土灶也就再难不住他了。 珠珠儿挺不好意思的,尝着十三越来越好的手艺眼眶发红:“本想进来照顾十三爷,不想却成为了爷的拖累。饭做不好,火烧不着,便是洗件衣服还得靠爷打水,我,我真是太没用了。” 十三往她碗里夹了个鸡腿,笑得宠溺:“有你陪着就够了。” 刚关进来的时候,他只有一个人,面对着空落落的院落和抬头只见四方天的天井,他是真的很恐慌,也终于明白为何太子只被关在上驷院中两天就狼狈成那般模样。 为四哥顶罪他不后悔,但想到自己可能终生被圈禁在此,他还是怕了。 一个人被关在阴冷的院子里,时间仿佛也变得无比漫长。就在他快绝望的时候,珠珠儿来了,那一瞬的珠珠儿,仿佛一道光,照亮了他整个人生。 马尔汉官至兵部尚书,又是纯臣,甚得皇阿玛看重。若不是珠珠儿争取,皇阿玛绝不可能将她一起圈禁。 她放弃了在外头优越的生活义无反顾地住了进来,他又怎能不照顾好她的衣食起居? 吃罢饭,珠珠儿嚷着要洗碗,十三没反对,只叮嘱她要用热水。整天没事干容易发疯,生活也不是只有诗画琴棋,看着忙忙碌碌的珠珠儿,十三觉得此生都圆满了,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两个婆子便是这时候被送进来的。 马尔汉奔走呼号多次,将他能请动的人都请了个遍,康熙终于被这一波波的求情之人给整烦了,同意让两个婆子去夹道缝照顾他那娇贵的女儿。马尔汉可算松了口气,很好,第一场雪还没开始落下。 有的皇子凉了,比如大阿哥和太子。 而有的皇子却是内心火热,比如老四和老八。 大阿哥这些年积攒的势力不少,眼见大阿哥却被判了终身圈禁,大千岁党没了半点指望,正惶惶不知下步怎么走呢,就收到了八阿哥递来的橄榄枝。八阿哥如今贤王的名头当当响,又得了无数老臣赞许,势头一片大好。没了主心骨的他们很快就转到了八阿哥的阵营,上蹿下跳地甚为热闹。 四阿哥就低调多了,在太子党寻上他的时候,他谦虚地将皇太孙弘弘皙推了出来。并隐晦地表示,他无意于皇位,只想辅佐太子,如今太子被废,但弘皙也已经到该上朝听政的年纪了。 第426章 道士张明德 八阿哥为了前程殚精竭虑,一帮子老臣已几次上书,请求康熙册立新太子。 而老十则为了家事焦头烂额,弘旭没了,他因同情郭络罗氏,便在她院子里多呆了几天。毕竟是曾经爱过的女人,老十做不到在她丧子时还不闻不问。待回过神来,诺敏的醋坛子已经打翻了。她倒是没和自己闹,就是冷冷淡淡的,浑身上下透着股“莫挨老娘”的气场。他大着胆子想要床头打架床尾和。 结果架是真打了,诺敏的鞭子在他腿上留下了好几道痕迹。那女人还意有所指地问他,是不是第三条腿不想要了。 老十:......虽然觉得诺敏很不近人情,但她醋劲一向大,他也只能率先低头。一下朝就往家里赶,还特意去闺秀茶坊买了奶茶和小蛋糕。 拎着打包好的吃食,老十正准备翻身上马,却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半倚在墙边正冲他招手:“相逢即是缘,居士请贫道喝杯酒如何?” 老十掏出一块碎银利索地投进他怀里:“爷没空,你自便吧。” “即如此,不如贫道给居士算一卦?”道士拍拍屁股站起身,别看他穿得不咋样,拂尘一摇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特别是他满头华发白得不掺一丝杂色,脸却绝不超过三十。 鹤发童颜。 更像得道高人了。 这可不是所有道士都能有的,老十来了兴趣,口中却道:“爷可不是能被随便胡弄的,你若说得不准,可别怪爷把你送官。” 道士抚须而笑,弯腰行了个礼:“居士乃龙子吧?” “爷道你要说出什么来呢,这条街爷日日经过,认识爷的不在少数,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爷的身份了。” “居士三岁临水劫,五岁犯小人,两次均命悬一线,贫道说得可对?” 三岁和五岁的这两劫,老十自己都是听母妃说的,这道士能说准这个,他倒是颇为意外,眯着眼打量他。道士挺直腰板任他打量,气定神闲地继续:“贫道还知居士府上正犯上人,家宅不宁,子为此殇。” “嘿,说得还挺对,看来你是真有几分本事。不过爷听说,你这行,算前事易,知后世难,你倒给爷算算,爷日后可能有一番作为?” 道士神秘一笑:“贪狼一出谁与争锋,居士将来定当开疆拓土,镇守一方,辅明君扬名立万。” 这倒真说到老十心坎上了,他对夺嫡没兴趣,但当大将军在战场上有一番作为还真是他的目标。他乐道:“你算得还挺不错,但这个明君是谁啊?” “不可说不可说。” 街上当然不可说了,老十很是上道,将手伸过去,感觉手心被道士划了个八字以后,将打包好的吃食让小厮带回去,自己则带着道士去了八贝勒府。 八阿哥家门庭若市,数个老臣正在为他上位出谋划策。老十对这阵仗已经习惯,只是在看到赫然在列的九阿哥时皱了皱眉。这份不悦很快被他压了下去,他乐呵呵地道:“八哥,今儿弟弟可给你送了份大礼。” 八阿哥看到道士眼前一亮。 道士已经很上道地上前行礼了。 但凡大人物出世,都有那么点吉兆,比如刘邦斩白蛇起义什么的,这叫师出有名。 这叫张明德的道士来得恰到好处。他一语道破八阿哥的乳名——保美,将美字拆出了八王大之解,虽惹来八阿哥的喝斥,却被八爷党们吹捧成了活神仙下凡。 九阿哥越听越觉荒唐,正想说点什么时,被老十拉着向八阿哥告了辞。 八阿哥府走不了几步便是义亲王府,九阿哥拽着老十直奔书房,门一关便道:“十弟,今儿那道士怎么回事?你不会真信了吧?” 老十不屑地撇嘴,两手一摊道:“他在街上非要给爷算命,说我是什么辅星,要辅明君开疆拓土扬名立万。八哥连这种好处都许下了,弟弟便是不站队,少不得也要给几分薄面不是。倒是九哥你,怎么也裹到这事儿里去了?” “表妹来请了三回,不去哪说得过去?” “京城就是事儿多,你说皇阿玛也真是的,封赏就封赏呗,一纸圣旨下定不就完了,还非把你弄回来蹚这浑水。” 九阿哥有些迟疑:“十弟,八哥的拥护者似乎挺多的,咱们真的袖手旁观吗?” 第427章 先下手为强 老十浑不在意:“如今八哥势头不错,没必要锦上添花。再说了,以咱们和八哥的交情,便是没有从龙之功,他上位了也没理由贬谪咱们。” “可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九哥,想想小侄儿和小侄女们,真没必要把身家性命搭上,你瞧瞧十三,以前皇阿玛多向着啊,如今呢?弄两婆子照顾起居还是托了媳妇的福。皇阿玛下这重手,不就是警告咱们这些当儿子的别轻举妄动吗?”老十喝了口冷茶:“再说了,你如今已是亲王,也没啥好奋斗的了,掺和这些事不是纯粹找削吗?” 九阿哥叹了口气:“八哥橄榄枝都伸多少回了,不帮他总觉得过意不去。” 老十翻了个白眼:“你都给了他七十万两了,这还不叫帮啊?” 九哥有钱又大方,他要是老八肯定也死扒着不放,这可是财神爷啊。 “那钱算不得给八哥吧,毕竟是用来对付太子的,共同的敌人,爷不得也出份力么?” 老十懒得理他,随便说了几句便匆匆告辞,说诺敏还在家等他。而守在书房外的秦先生见九阿哥的表情更纠结了几分,倒是松了口气,看来福晋说得不错,十爷也是不赞成九爷站队的。 真是搞不懂,九爷为什么就这么待见八爷呢,这么多人劝着,他还是蠢蠢欲动地想要站队八爷。 秦先生不明白,婉宁却是有几分了然,大概这就是历史的必然。无论过程怎么变,九阿哥也会往历史的轨迹上去靠,而她要做的,就是极力阻止,比如将现金拿去做生意,让九阿哥抽不出钱去帮老八。 已经给了七十万两,他是真不知道八阿哥怎么好意思在一年内向九爷开第二次口的。 别看七十万不是很大的数字,可如今清朝的物价,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七百块啊。七十万两近五个亿,放哪都不是小数目了。 九阿哥想着自己不站队但八哥的忙该帮还是要帮,是以八福晋刚开了口,他便让金明准备十万两银子。 哪知金明却支支唔唔的,他一愣:“怎么?亏钱了?” “那倒不是,只是福晋刚抽走了二十五万两现金,如今是真拿不出银子来了。” 九阿哥资产雄厚,但生意做得大,钱一般都拿去生钱了,被抽了二十五万,再要凑钱自然不易。 “婉宁?她拿那么多银子做甚?” 金明摸摸鼻子:“这个奴才哪敢问啊?” 郁闷的九阿哥只能去找婉宁求证,而婉宁正拿着两匣子珍珠做对比,几个丫环左瞧右瞧,觉得左边那匣子更加圆润好看。 婉宁笑道:“要不说你们不识货呢?这珍珠瞧着大小都一样,怎么可能是天然的。不过欧洲现在的工艺还真不错啊,做出来的假珠比真珠还要漂亮,进价又这么便宜,投放到珠宝店里价格再定得低一些,指不定走俏成什么样儿呢。” 银环道:“不贵的话,奴婢也想买一串项链。” “你们就别买了,等小哥的商队下次回京,本福晋一人赏你们一匣子,别说一串项链,便是手链脚链全加上都不成问题。” 几个丫环知道这东西进价不贵,也不客气,乐呵呵地应了下来。 进价再便宜,没渠道买也白搭啊。 白露道:“福晋,这些珍珠漂亮又便宜,不如做件珍珠衣?” “可别,重死了。” “可是好看啊。” “本福晋现在难道不好看吗?”婉宁转向一旁与人等高的波斯玻璃镜:“颜值这么高披个麻袋都是美人,还要什么珍珠衣啊?” 几个丫环笑成一团,纷纷拍马屁。 九阿哥咳了一声,引起她们的注意:“你这是干嘛呢?” 银环她们连忙福身行礼,然后被九阿哥挥手打发出去。婉宁从镜子前转身,笑眯眯地道:“爷,你瞧,这些都是小哥从欧洲那边带回来的。别看他们都是蛮夷,但这些东西还真比咱大清的要好。” 自大唐开始,中土就以天朝上国自居,传到大清朝,国人也依然鼻孔朝天。什么美国人、英国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在大清子民的眼中,全是未开化的蛮夷。这让从后世过来的婉宁不适应了好久,且不说中国作为东亚病夫挨打的那些年,便是21世纪,崇洋媚外的国人也不在少数。 不说把外国人供着,但潜意识里也觉得他们比国人高一等。 如今穿回大清朝,可真是把什么气都给出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古人诚不欺我。 第428章 翻脸 九阿哥做生意的,自然也是识货人。便是他认定大清比蛮夷强一百倍,也不得不诚认,这批货的确不错。 婉宁见他点头更开心了:“爷,我寻思着这些东西在大清境内少见,走那边的商队也不多,开这么个铺子,肯定财源广进,便去小哥那入了一股,你不会怪我没跟你商量吧?” “你投了多少?” “四十五万两。” “四十五万?”九阿哥也唬了一跳:“你哪来那么多钱?” “凑的呗,金明那边凑了二十五万,我自己的私房里抽了十万,还有十弟妹和和五嫂也各出了五万。” “哲羽同意了?” “有钱大家赚嘛,小哥那边还在招商呢,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爷,小哥说他应了温宪公主年后带她一起出海,可羡慕死我了。要不是孩子还小,真想也出去转转。”婉宁一脸向往,便是前世飞机那么方便,她也没出过国呢。 九阿哥指责的话说不出来了,只郁闷地道:“你怎么不跟爷商量一下?” 婉宁一愣,脸上现出几分受伤:“爷不是说过,缺钱尽管找金明的吗?难道这话是随便说说的?” “不,不是。这不是爷也要用钱嘛,你一下子抽走二十五万,爷就不太好周转了。” “不可能,我问过金明了,他说你近来没有要用钱之处,我才提的钱。”婉宁说得斩钉截铁,转脸又落寞道:“罢了,也是我太不懂事,我一会儿就把闺秀茶坊挂牌卖出去,想来二十五万还是凑得齐的。” 九阿哥见她这样,顿时心疼了:“婉宁,爷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当初说让我缺钱只管拿是爷,结果我才第一次提钱你就来寻我问罪?”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九阿哥一愣,抬头便见她哭得满脸是累,顿时手足无措:“不是,爷没问罪,就是问问,这不是爷突然有事,银子不凑手了嘛!” 婉宁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抬腿往外走,九阿哥连忙拉人:“你干嘛去?” “凑钱。” “你,你这气性是越发大了。”九阿哥无奈,把人拉向怀里:“爷给你说实话吧,缺钱的是八哥。你也知道,他近来势头好,正是花钱的时候。你说兄弟这么多年,爷总不好拒绝不是?” “八哥朝你借多少?” “十万两。” 婉宁气得呼吸都重了,缓过神来拿袖子重重抹过眼睑,擦干泪痕唤道:“银环,收拾东西回府。” 九阿哥一脸懵:“回哪个府?” “当然是董鄂府,你跟你八哥过去吧。” “啊?你怎么连八哥的醋都吃啊?” 婉宁道:“这是吃醋吗?九爷,年初账上那七十万两我没问,你是不是就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年七十万两还不够,你还要继续往里砸,我嫁给你整整七年,给你生了三孩子,走你账拿二十五万两,你怎么好意思来问我罪?” 一提那七十万两,九阿哥声音一下低了八个度。他怎么就忘了,他生意上的账是婉宁监察的呢,虽然那七十万两他已经让账房给抹平了,可落在在查账上贼有天赋的媳妇眼里...... 瞒得住就有鬼了。 他这边还没后悔完,婉宁已经气呼呼地跨过了门坎。他忙把人拖回来:“婉宁婉宁,爷真不是来问罪的,唉,这不是没有帮八哥过意不去嘛,钱财乃身外之物。” 婉宁哽咽着道:“九爷别解释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我懂。 你懂什么啊喂?九阿哥简直百口莫辩。 婉宁也懒得听他辩,趁他不注意,一个转弯就溜进了自己的书房。门板用力拍上,差点拍扁了九阿哥那高挺的鼻梁。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不过是出门筹个钱的功夫,婉宁居然带着三个孩子回了娘家,且还交待门房,务必将他拒之门外。 后院起火,九阿哥一头包,看来让婉宁先把银子拿出来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去找哲羽。大致将事情说了一遍,苦着脸道:“哲羽,爷是真没办法了。婉宁那脾气你知道,要她把钱拿出来周转不可能,但八哥那边的确是急用。你看这钱你是不是给爷凑一下,过两天爷再还你。” 哲羽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九爷,婉宁嫁妆丰厚,闺秀茶坊赚得也不少。这么多年来,应该是第一回朝你要银子吧?” “嗯。” “呵,九爷你可真行,当年在花楼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事情没少做,不想对发妻却抠门至此。不就二十五万两嘛,值当你追到她娘家来要?掌柜的。” 他高声唤了两次,外头便响起了急急的脚步声,掌柜的声音很快在门外响起:“东家,什么事儿?” “去钱庄取二十五万两送到义亲王府去。” 第429章 无理取闹 九阿哥目瞪口呆,哲羽都变了脸,他哪里敢拿这银子,只得解释道:“哲羽,爷真不是这意思。” “可在我看来,九爷就是这个意思,好在当初给婉宁的嫁妆足够,否则这些年她该连饭都吃不上了吧?”鄙视地看了九阿哥一眼,他毫不客气地端茶送客。 九阿哥这个郁闷的啊:“哲羽,爷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哲羽哼了一声:“现在是真不知道了。” 媳妇跑了,大舅子阴阳怪气还不听解释,九阿哥出源和当铺的时候甭提多沮丧了。 而瞧着他的背影,哲羽有些不安,小声道:“宁宁,不就是银子嘛,闹成这样是不是太过份了?” 婉宁从小暗间里转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爷的财力你知道,只要他想,便是我抽了这二十五万两现银,再筹十万两也就是几天的功夫罢了。” “你怎么就那么不看好八爷啊?如今坊间都在传八爷有天子之相,那八王大三字都口口相传了,便是站队也不亏啊。” “江湖术士的话有什么可信的,八王大反过来不就是大王八嘛,八爷这智商能上位就有鬼了。” 得亏哲羽没在喝水,不然非喷出来不可,疯狂地笑了一阵后,他朝婉宁竖起了大拇指:“宁宁,你不当官真是太可惜了。” 再细想坊间的传闻,哲羽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简单的一个测字,真的所有人都深信不疑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正劝四爷稍安勿躁的邬先生用的也正是“大王八”这三个字。四爷哈哈笑过之后道:“邬先生这般说,爷便放心了,但是十三弟如今还关在夹缝道,邬先生可有什么法子吗?您知道的,他毕竟是为了爷......” “嘘!”邬先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四爷,有些话必不能再提。十三爷侠肝义胆,您只需记住这份情,等到合适的时机,定能加倍还回去的。” “可是,爷怎么忍心看着他在夹道缝受苦?” “十三爷的苦不会白受的,四爷还是当以大局为重。” “可如今八弟已经发力,便是江湖术士之言不足为信,但朝中支持他的官员却是实实在在的。万一皇阿玛迫于民意,真立他当上太子,咱们这边......” 邬思道笑道:“四爷,当今圣上若是能被所谓民意左右,又怎可能除鳌拜,定三藩?这可都与民意背道而驰啊!” 四阿哥恍然大悟:“邬先生所言极是。”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架在火上烤的时间一长,这火候可就过了。”邬先生老神在在,压根儿就不把八阿哥的动作看在眼里。 乾清宫,康熙将请立新太子的奏折扔到地上,这帮老家伙,还真当他老糊涂了呢。一个乳名,竟也传得到处都是。 梁九功默默地将满地奏折捡起:“皇上,刚刚小珠子过来了。” “哦,他又听到什么了?”如今的魏珠已经成了康熙的耳报神,什么八卦小珠子永远能拿到第一手资料,也就越发得康熙看重。 梁九功道:“说是九福晋为了银钱和九爷大吵一架,带着孩子回娘家了。” 康熙静默几秒:“胤禟要有他媳妇一半的脑子,朕就不用愁了。” 朱雀街上,一辆甚为普通的青帷马车缓缓行过。 丫环铃铛掀开车帘,兴奋地道:“公子,你看啊,咱们六年多不曾回来,这朱雀大街也没多大变化嘛!” 公子身着石青色团云纹马褂,帽子上镶着的宝玉莹润生辉,一看便知价值连城。他的坐姿原本端正无比,听得铃铛的声音便微微欠身,往车窗外看去。 只有常年在外的游子才知故乡二字的意义,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公子的眼眶蓦然变得湿润。 已经六年了啊。 “咦,那不是哲羽少爷吗?”铃铛惊呼出声。 公子一怔,脸上漫过喜色,但转眼在看到哲羽身边站着的女子时,笑意便敛了回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他不本来就在京城吗?” 铃铛没看到公子的变脸,但也已经不高兴了:“他身边那女人是谁?公子,他不是说自己未婚吗?瞧那姑娘的容貌气度,总不可能是他的妾室吧?” 公子已面冷如霜,粗暴地从铃铛手中拉下车帘:“他如何,与我何干?” 闺秀茶坊门口,哲羽问道:“婉宁,店已经巡查完了,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 “随便逛逛呗,小哥你有事便忙去吧,有柳红在,出不了事儿。” “无妨,小哥也许久不曾陪你逛过了。” “小哥真好。”婉宁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眼下天气越来越冷,正是烧烤吃火锅的好时候,不如带着家里那群孩子去庄子上玩儿吧。” 哲羽正要应好,抬眼却见一辆青帷马车离开,而赶车的人——老蒋。 他立刻反悔:“宁宁,小哥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你自己玩儿去吧,买什么都走小哥的账。” 婉宁:“......你刚刚不还说没事儿吗?” “我刚刚也不知道你嫂子进京了啊,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哼,我非找她要个说法不可。”说着便抬腿往外狂奔:“老蒋,老蒋...... 第430章 温宪公主 哲羽追得起劲,马车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婉宁瞧着似乎还快了几分。 但瞅她小哥那兴奋的劲头......算了,一把年纪了才情窦初开,她就不计较他重色轻妹这事儿了。 婉宁心中痒痒的,很想去见见这位温宪公主,但不用想都知道,眼下并不是什么好机会。 赶车的老蒋不仅是车夫,还是个武功高强的保镖,耳聪目明的他第一时间听到了哲羽的声音:“公子,哲羽少爷追上来了,要等一等他吗?” “不用,你速度快点,别让他追上。” “可是公主,这里是大街,不能纵马。” 因着不能纵马,哲羽虽没能追上马车,倒也没被甩下。跟着马车转过一条小巷,停在一座三进的宅子面前。 宅子大门已开,常驻在此的仆人恭敬地将人迎了进去,哲羽一溜小跑,想赶在大门关上前挤进去,但却被铃铛挡住了去路:“哲羽少爷,我家公子舟车劳顿,没空待客,您还是改天再来吧。” “客?铃铛,才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就这么没眼力劲儿了,你家姑爷能是客人吗?” “呸,不要脸。” 铃铛一心想要她家小姐找个知心人,所以对哲羽挺待见,这般不给面子还真是头一回。哲羽摸了摸脑袋,试探道:“铃铛,我这是哪儿惹着玉漱了吗?” 按说两人许久未见,小别胜新婚,现在怎么都该在互诉衷情才对,怎么反倒被拦在外头吃闭门羹呢? 哲羽百思不得其解。 铃铛哼了一声,高贵冷艳地道:“小姐只是累了而已。” 门神似的铃铛不肯吐口,坚称她家小姐太累需要休息,哲羽无奈,只得退了出去,心中越发坚信,自己肯定是哪儿惹这姑奶奶不高兴了。女人心海底针,他摇摇头,绕着这宅子转了一圈,从一处矮墙上翻了进去。 这事儿他在江南没少干,早已轻车熟路。 得亏玉漱现在住的这宅子只有三进,若她住在公主府,他便是进来了也别想找着她的房间。 主卧中,玉漱脱了帽子和衣服,跨进满是热气的水里。 她的请见折子已经送进宫,皇阿玛随时会召见她,可得准备好才成。 铃铛往浴桶中撒花瓣:“小姐,真不让哲羽少爷进来吗?他一瞧见老蒋就抛下那女子追了过来,你说会不会是咱们误会了。” 在船上虽然不缺水,但想泡热水澡显然是不可能的。玉漱闭着眼睛靠在桶壁上,舒服地吁了口气:“铃铛,在我泡澡的时候别说这些扫兴的事情。” 铃铛:...... “喵,喵,喵......”窗外传来了一阵猫叫,玉漱眉心跳了跳道:“铃铛去看看,这院子里怎会有猫。” “小姐莫怕,一只猫而已,门窗关好它进不来的,要不让管事的把它赶走?” “让你去就去,哪儿这么多话?” “好吧。”铃铛觉得今天的小姐有些小题大做,但仍是乖巧地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那只“猫”便从窗户中跳了进来。香汤美人,哲羽顿时睁大了眼睛,大手不客气地抚上玉漱柔滑的双肩,色眯眯地道:“美人,在下为您按摩可好?” 玉漱忍无可忍,拿起浴桶上的水瓢反手就敲了他脑袋一记:“正经点儿,铃铛一会儿就进来了。” 大概是敲得不够用力,哲羽并没有感觉到疼,还有心思继续调戏她:“咱们的事儿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大的人了,她知道什么时候该消失的。漱漱,我好想你。” 饱含思念的一声想你,让玉漱的脸一下子变得绯红,但仍是嘴硬道:“哲羽少爷红颜知己遍京城,怕是忙都忙不过来了吧,还能有空想我?” 哲羽哼哼道:“自从遇上某个叫漱漱的小妖精,我的精力就全叫她给榨干了,对其他的美人,也只能说抱歉,哪还有什么知己红颜?” “呸,谁榨干你了?”水瓢抵住低头想要吻她的嘴:“说,今儿你身边的女人是谁?” 长得还怪漂亮的。 哲羽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我说老蒋怎么叫都叫不住呢,原来是某人醋坛子打翻了啊?” “小姐,外面没猫啊,可能是隔壁养的吧。”铃铛动作很快,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 铺满红色玫瑰花辫的水中,她家小姐露出白嫩的双肩,湿发沾湿绝美的脸庞,干净得仿佛花间的精灵。而她身后的哲羽衣衫微湿,正满脸坏笑地打开水瓢,试图一亲芳泽。 铃铛愣在那里:“哲,哲羽少爷,你你,你不是走了吗?” 哲羽好事被打断,很是正经地建议道:“漱漱,你这丫环这么没眼力见,改明儿我给你挑几个懂事儿的来吧。” 铃铛嗷的一声,慌慌张张地退了出去,转身就跑。跑了两步又跑回来把门关上:“小,小姐,你当我没来过啊。” 太蠢了! 玉漱忍不住伸手捂脸,在哲羽再次试图亲过来时,再次赏了一水瓢:“别闹,皇阿玛一会儿就该召见我了。” 旖旎的气氛散尽,哲羽哪怕再想她也没猴急到那程度,只能遗憾地被赶到外间。 果然两刻钟后,魏珠便来宣旨了,彼时的玉漱堪堪上妆完毕,连告别都来不及,便随着魏珠上了进宫的马车。 第431章 执拗 义亲王府 桌上光华璀璨,各种值钱的东西堆成了小山堆。比龙眼还大的东珠,半人多高的红珊瑚,双面绣的屏风,甚至还有几根粗壮的长成了类人形状的人参。 曹管家和金明一人苦着一张脸:“九爷,咱们府上真没到典当的地步。” “废话真多,去,把这些东西拿到当铺去,回头钱筹上再去赎回来便是了。” “就怕这些东西一进当铺,外头就该传您破产了。九爷,咱们还有钱庄呢,真传出这等流言,对钱庄的信誉......” 九阿哥绕着桌子转了两圈,也有些一筹莫展,好一会儿,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凑钱要紧。” 主子一门心思往外送钱,曹管家和金明心塞到不行,正考虑着要不要把福晋搬出来,救星到了。 秦先生大概是跑过来的,扶着门框时还喘得厉害。 “九爷,您不会是想把这些拿去当了吧?” 九阿哥有些郝然:“这不是银子一时不凑手嘛,这些东西反正放着也是放着,就拿来应个急。” 金明将气还未喘匀的秦先生扶到椅子上坐下,还给上了杯茶:“秦先生快劝劝九爷,突然当这么多东西,还有谁敢再把钱放在咱们钱庄?” 秦先生摆摆手:“这倒是小事,老朽就想问问九爷,是不是不打算把福晋接回来了。如果是的话,别说卖这些,九爷就是把库房都搬空,老朽也不再多说一句。” 曹管家和金明面面相觑,然后偷偷对秦先生竖起了大拇指,这话他们也想说来的,就是没那狗胆。 九阿哥皱了眉,嘀咕道:“哪就有那么严重了?” “九爷,福晋从不管府上金钱的流向,这回却一口气提走所有的现银,目的为何九爷难不成真不知道吗?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九爷,莫辜负了福晋一片苦心哪!” 曹管家和金明猛点头。 婉宁怎么想的,九阿哥冷静下来之后就想通了。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这么做无非就是不希望自己再跟八哥扯到一块儿。 他烦躁不已:“那八哥那怎么办?他难得向爷开口,爷还能舍不得这区区十万两不成?” 秦先生不好说八阿哥的坏话,只能拈着短须道:“爷不如再和福晋商量商量?” 九阿哥眼睛一瞪:“爷难道连十万两的主都做不了了?” 曹管家:...... 金明:....... 秦先生:“.......九爷说的极是,俗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哪有为了衣服得罪手足的,金明,既然九爷心意已决,那你便按九爷的意思办吧,如果暂时不够,将福晋的产业抵压了便是,左右那钱是福晋拿走的,自然该还回来才是。” 九阿哥:...... 同样的话,婉宁也说过,经秦先生提醒,九阿哥不得不往深处想一想。 “十爷到。”门外传来门童的声音,秦先生很是松了口气,十爷说话可比他无顾忌多了,希望他能劝住九爷吧。 说实话,十万两银子而已,这对财大气粗的九阿哥来说并算不得什么大数目。但这是一个态度问题,八阿哥已经扯了大旗,摆明了要争那位置。这钱一过去,九爷甭管站不站队都得被打上八爷党的标签。 作为康熙派过来的人,他心里门清儿,万岁爷他看不上八阿哥,要不怎么可能让他和那些外戚老臣裹在一起? 万岁爷最恨的就是外戚专权了。 可惜八阿哥没明白,还在拼命拉拢那些老臣,却不知,单凭这一点,他就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老十说话比秦先生可明白多了,不过他也知道要顾忌他九哥的面子,没当着秦先生他们的面发作,而是将他拎到了书房:“九哥你怎么回事?弟弟跟你讲了那么多,和着你全当耳旁风了,你就那么看好八哥,连九嫂都不要了也要去抱他大腿?” 九阿哥头一次被老十这般训,面子上哪挂得住:“反了你了,你是哥哥还我是哥哥?” “你要是弟弟,爷早打得你脑袋开花了。”老十不客气地骂道:“九哥,你脑子被屎糊住了吗?” 九阿哥额前炸出几根青筯:“胤誐!” “再大声都没用,九哥,你跟弟弟个明白话,这事儿你怎么想的?你真打算支持八哥?” 九阿哥道:“也不是不可以,八哥的实力还是不错的。” 老十这下是真想打爆他的头了,无力道:“你想想明珠和索额图。” “一个大千岁党,一个太子党,这跟八哥有什么关系,他们被打压的时候,八哥还没出头呢。” “你再看看八哥身边现在围着的人,九哥,皇阿玛最忌外戚专权,如今朝中半数权臣都站在八哥那边,八哥便是登了基也只能当个傀儡皇帝,你当皇阿玛疯了吗?” 第432章 有备无患 九阿哥心中一下拔凉拔凉,豁然起身道:“不行,我要去提醒八哥。” 老十冷笑一声:“贤王的名声是他费了多少力气才得来的,如今已是他唯一的倚仗,你觉得他能放弃?九哥,你怎么比九嫂还不如,她尚且知道独善其身,你却还非要往里头撞?” “十弟,你与八哥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怎还能眼睁睁地看他走错路还不提醒他?” 老十给他气的猛灌了几大杯冷茶:“九哥,咱们把他当兄弟,他可未必。为了逼咱们站队,你想想他都干了什么?你当他真的缺钱缺到那程度吗?他就是想在关键时候逼着你给个表态而已。” “可是......” 九阿哥还想分辨,但老十却不想听了:“甭给爷可是了,九哥,弟弟以前真看不出来你这般讲不通。弟弟我现在太阳穴给你气得突突跳,实在不想听你说那些蠢话。你非要赌上自己的身家去帮八哥我也没办法,大不了等你作死完后给你照顾九嫂和侄儿侄女。不过九嫂通透,怕是也用不着弟弟伸多少援手,她自会和你划清界限以保孩子和董鄂家周全。” 甩下这话,老十便气呼呼地走了。 九阿哥懵了半天,将秦先生和老十的话串在一起想了又想,终于对八阿哥生出了几分不满。 屋外,秦先生费了老鼻子劲儿才追上大步流星的老十:“十爷,九爷想通没?” 老十无奈:“秦先生,该说的不该说的爷都给九哥说完了,他若还是执意如此,你们就只能去请福晋了。” “福晋的态度不也早表明了吗?” “那就只能从八哥那下手了。” “十爷的意思是?” “先是张明德,再是银钱,他一而再地给九哥和爷挖坑,还真当爷是软柿子了。” 秦先生露出个舒心的笑容:“十爷注意分寸,八爷势头正足,咱们没必要和他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上。再说了,打老鼠还恐伤了玉瓶,九爷一向吃软不吃硬,若是他吃了亏,怕是九爷越发做不到放下他不管了。” “娘的,怎么还整得跟个柔弱女子似的了。”老十骂了一句,表示自己知道分寸。 董鄂府 哲羽已经换了四套衣服了,婉宁被迫欣赏了一出孔雀开屏,无奈地道:“小哥,便是嫂子进了京,你也不用这样吧?而且,你不觉得你现在穿的这些显得太老成了点儿么?” “你懂什么?”哲羽对着穿衣镜扶正帽子:“我这穿着可是给长辈看的,不端正老成一点,皇上和德妃怎么可能放心地把漱漱交给我。” “那倒也是。”婉宁瞬间就懒得吐嘈他那身颜色暗沉的衣服了,反正小哥颜值够高,这样的衣服他也不会撑不住:“但是小哥,你确定皇上会召见你吗?” “不确定啊,我这不是有备无患嘛。” “说到有备无患,我觉得你还是要先跟阿玛说一声才成。不然皇上若是越过你直接寻了阿玛,怕是阿玛要被惊得脑中风。” “阿玛经的风浪也不小了,哪能被这点小事吓着。” “那额娘呢?你不打算把嫂子的身份跟她说说吗?” 哲羽依然摇头:“额娘现在都恨不得把咱们几个挂在嘴上夸,若是再知道我尚了公主,她哪里憋得住。漱漱现在的身份毕竟不一样了,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行吧,你有主意就好。” 兄妹俩话还未说完,宫中便来了人。 看着坐上马车的哲羽,董鄂齐世奇道:“皇上怎会召见哲羽,这小子别不是闯祸了吧?” 马佳氏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盼儿子点好,要真是闯祸,人家还能备马车?要我说八成是好事,宁宁,你小哥选皇商那事儿是不是有着落了?” 婉宁刚提起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就说嘛,小哥一字不漏,额娘怎么可能猜到他要娶公主。 她一脸无辜地摊手:“这女儿哪知道啊,殊雅呢?” “在你嫂子那儿呢,今儿武学先生过来教子陌,殊雅非闹着要学。” “哦,那也成。” 马佳氏怪叫一声:“你还真同意啊?殊雅可是女孩子,读书都嫌多,还练武?你是打算给九爷教个霸王出来么?” 婉宁道:“额娘,皇室女有几个不是抚蒙古的,教得那般柔弱如何在蒙古活下去?殊雅要真有习武的兴趣那倒是好事了,要我说,其他的都不打紧,能自保再有个活下去的手艺才是最重要的。” “哪就那么悲观了,到时去求求皇上,没准殊雅就留京了呢?” “皇阿玛的公主都一个个地往蒙古送,殊雅哪就有那么好命?还是有备无患比较好。” 马佳氏叹了口气:“当初你没生,我总惦记着让你赶紧给九爷开枝散叶。如今见你为了殊雅愁的这样,倒不如当初一个不生呢。” 齐世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胡说什么,当人媳妇不生娃,怎么在夫家立足?” 第433章 三从四德 不生是不现实的,婉宁运气不好,生了仨,两个是女儿,简直是操不完的心。 九阿哥也不是特别得宠的孩子,指望殊雅和沁雅能留京,还不如做梦来得实际。所以她也只能希望女儿多学点技能,彪悍一点,这样才能在蒙古长命百岁。 门童一溜小跑进来:“大人,太太,福晋,九爷来了。” 婉宁敛了无奈的神色,冷道:“不见。” 马佳氏一愣:“宁宁,你这是又跟九爷闹别扭了?” “额娘,这事儿你别管了,女儿自有主张。”关于给八阿哥站队的事,九阿哥必须听她的,这可是性命悠关的大事。 马佳氏便是如今靠着儿女挺直了腰杆也依然标榜三从四德,一瞧婉宁这强硬的态度还真给整懵了。齐世就更别说了,当着门童的面便不客气地数落道:“胡闹,仗着九爷宠你你是越发不像样了,一吵架就跑回娘家,还敢带着皇室血脉一起跑?” 他瞪向门童:“还杵这干嘛?义亲王你也敢拦,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门童连忙跪下:“大人息怒,这是福晋吩咐的。” 齐世气得想踹人:“你没脑子吗?这么大的事也不知禀报?要不是我今儿在家,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真当人义亲王是泥捏的?” 婉宁忙道:“阿玛,我没胡闹,这事儿爷真得听我的。” “我看你就是女戒读少了。”齐世甩着袖子亲自去前门接人,婉宁说不通他也没了办法,只得看向马佳氏。 马佳氏神色颇为担忧:“宁宁啊,你给额娘说实话,你这么生气,是不是九爷在外头搞出私生子来了?” 婉宁:...... “若真是如此,那你可一定不能松口知道不。如今府上就弘晸一个阿哥,爵位稳稳妥妥地归他。可若是弄进什么私生子,谁知道他的生母为了儿子上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呢?” 真不愧是宅斗了半生的人,婉宁对她的脑洞表示相当佩服:“额娘,你别乱想,不是这么回事。” “可吓死我了。”马佳氏拍拍胸口,转而不满道:“既然不是这个,你又生什么幺蛾子?如今九爷对你好,你可别侍宠生骄,真惹得爷们不高兴了,吃亏的还是你。” 面对马佳氏的唠叨大法,婉宁只能落荒而逃。 董鄂齐世和马佳氏接待了九阿哥,见他态度恭敬也不好贸然帮婉宁道歉,万一这是女儿的什么手段呢?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 虽然女子应该三从四德,但是,自家女儿若是能将九爷握在手掌心里,那他们也倍有面子不是? 于是,在婉宁的拒不见面和董鄂夫妇的袖手旁观下,九阿哥到底没能见到婉宁,只能去见殊雅,希望小妮子能帮着说说好话。 可惜殊雅沉迷练武,没空安慰她亲爱的阿玛,让他心塞不已。 好不容易进了董鄂府,九阿哥见不着人也舍不走,谁知道下回还进不进得来呢?于是他便坐在一边看殊雅练武。小丫头年纪虽小,马步倒是扎得有模有样的,瞧着比子陌还要强一些。 武学师傅说她根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好料子。 胤禟无语,他打小就不爱练武,除了骑射,其他一般都垫底,婉宁瞧着虽虎,但也不喜动武。他们俩怎会生个根骨奇佳的女儿出来,这真不是十弟家抱错了的? 不过,就女儿学什么的问题,九阿哥倒是已经跟婉宁达成了一致。 万一真嫁去蒙古,武功好可比琴棋书画管用多了。所以殊雅根骨好,他还是挺高兴的,琢磨着该可以早点给她请个武学师傅。 乾清宫 哲羽已经跪了好半天了,康熙却只是打量着他,一语不发。 世家子弟中,哲羽算是比较出名的。时势造英雄,满人在马上得天下,一向重武不重文,在父辈和祖父辈的功勋之下,世家子弟出头的越来越少,多是靠祖宗荫庇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但哲羽不一样,他是靠自己在商界杀出一条血路的。 年纪轻轻能有这份本事,便是商人地位不高,他也足以傲视同辈了。加之他与胤禟交好,康熙自然也会多关注几分。 只是没想到,这家伙胆大包天,居然拐了自己的宝贝女儿。更令他难以相信的是,玉漱居然还真对这花名在外的家伙上了心。 哲羽的额上渐渐出了汗,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可就这么吊着他是真担心了。 胡思乱想了一堆,就在他快撑不下去的时候,皇上可算开了尊口:“听说你近来跟胤祯走得挺近的。” “十四爷瞧上了草民从蛮夷带回的大炮和火枪,所以往来稍微频繁些。” 第434章 哲羽求亲 康熙的声音突然亲切了几分:“这么说,胤祯该谢谢你啊,可朕怎么听说,倒是你倒贴了无数礼物?别说,德妃还挺喜欢的,你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看来皇上心里门清,哲羽被他压迫性十足的视线打量着,在家编了数遍的说辞便没敢用了,老老实实地道:“草民不敢欺瞒皇上,草民之所以讨好十四爷和德妃是希望能娶到玉漱,草民对玉漱的真心天地可鉴,还请皇上成全。” “那你怎么不来讨好讨好朕啊。” 哲羽小心翼翼地问道:“草民托十四爷献给您的礼物,您不喜欢吗?” 给康熙爷的礼物,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呢。 康熙哼了一声:“你这些年钱没少赚,拿那么点东西就想娶朕的宝贝女儿,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儿吧?” 哲羽这回懂了,连忙磕了个头:“草民不敢妄自揣测圣意,皇上需要怎样的诚意,还请示下。只要草民做得到的,绝不皱一下眉头。” “若朕说要泰隆钱庄呢?” 如今的泰隆钱庄早不是五年前的规模,在他和九阿哥的努力经营下,泰隆钱庄已在大清遍地开花,分行已整整六十四家。泰隆钱庄开出的票据已经和官方银票一样,可以随意流通了。 哲羽愣了一下道:“皇上,非是小民不肯,而是泰隆钱庄并非草民一人所有。但臣愿意以与钱庄同等价值的产业作为聘礼,还请皇上成全。” “与泰隆同等价值的企业,怕是得交出你的大半身家了吧?你不心疼?” 心疼自然是心疼的,但怎么可能在未来岳父面前表现出来?哲羽大手一挥,豪气地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不就是钱财嘛,能娶到玉漱,花多少草民都认了。” 康熙对这个答案甚为满意,总算叫他起身了:“太后最是疼爱玉漱,你去慈宁宫给她磕个头吧。” 哲羽立刻喜上眉梢:“皇上这是同意了吗?那草民何时可让人来提亲?” 这小子怎么这么欠揍?康熙的手蠢蠢欲动,好悬才忍住拿桌上唐三彩去砸他的冲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小子急什么急?” “草民懂了,回去就准备聘礼。” 康熙没说话,挥手让他告退。 哲羽当他是默认了,乐颠颠地去慈宁宫。 瞧着他乐呵的模样,康熙忍不住问道:“梁九功,你说他真愿意拿大半个身家来娶玉漱吗?” “奴才瞅着,哲羽少爷是挺乐意的。” “没准他是装的呢?” “谁有那么大的胆敢装到皇上您的面前呢?” 康熙闻言觉得甚有道理,当下挥手道:“着人跟着他,瞧瞧他是怎么筹聘礼的。” 若是敷衍了事,只想着糊弄自己,那这个亲就别成了。当然,若他是真心拿半个身家来求娶玉漱,他也不会让他吃亏就是了。 太后比康熙可慈祥多了,见哲羽长得仪表堂堂,便先满意了几分。再瞧着他跟玉漱的眼神互动,自然是越发高兴,人老了,就喜欢看别人琴瑟和鸣,小年轻的爱情简直不要太美好。 最爱成人之美的太后在过足了八卦瘾之后,便大方地决定让年轻人培养培养感情:“玉漱啊,慈宁宫也没什么可逛的,你便带哲羽去看看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吧,瑶华阁一直有人打理,倒也不曾荒废了。” 玉漱面上现出动容之色,好一会儿略带哽咽地应了声好。 她跟五阿哥一样,是太后抚养长大的,一直都住在瑶华阁里。嫁给舜安颜后,她便再不曾回宫住过,不想八年过去,瑶华阁竟还为她留着。玉漱公主死而复生之事不足为外人道也,这会儿伺候的全是太后的心腹,自然也知道她的哽咽代表着什么。 格其嬷嬷开口道:“公主,今儿太后高兴,一会儿定能多用些饭食,您还是赶紧和哲羽少爷去逛逛吧,一会儿好回来陪太后用膳。” 言外之意,过去那些糟心事就别提了,免得影响了太后她老人家的胃口。 玉漱忙应下来,带着哲羽去了瑶华阁。 虽然有人打理,但没人住的宫殿,多少都带着几分凄清。玉漱瞧着熟悉的景致,心中暖流划过,这种被亲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到这些年在江南独自生活的彷徨全都一扫而空。 第435章 虚以蛇委 哲羽咂咂舌:“漱漱,这就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吗?” “嗯,你瞧那架秋千,是皇阿玛亲手搭的呢。五哥的景华苑可没有,那会儿他见天地往这儿跑,就为了这架秋千。可惜后来忙着读书习武,再加上被其他兄长嘲笑这是女孩子玩儿的,所以就渐渐不碰了。” “你跟五爷感情挺亲厚啊。”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这种事儿呢。 玉漱笑了笑:“那是自然,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嘛。” “那十四爷呢?” “十四弟和我差了五岁,他得母妃宠爱,去阿哥所前一直都住永和宫,倒是没怎么在一处。” 哲羽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怪不得自己拿着玉漱送的玉佩在他面前显摆好几回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合着根本就没认出来啊。想着他这些日子搭在十四身上的金钱和精力,他简直想仰天长啸。 要不是十四还算靠谱地把礼物送到了皇上和德妃手上,他非找他追债不可。 玉漱已经听皇上说了哲羽走十四路线的事儿,这会儿笑眯眯地补了一刀:“说来我与四哥关系也不错,你怎么没往四哥处送东西啊?” 哲羽耷拉下脑袋:“十四爷和九爷关系好,这不寻思着熟起来比较容易嘛!” “哈哈,不过十四弟也算把你的意思递到了,皇阿玛和你说了些什么?” “当然是很赞同咱们的婚事了,你就等着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吧。” “真的?”皇阿玛什么时候那么好说话了?玉漱狐疑地看向他:“你不会是答应了皇阿玛什么条件吧?” “你想太多了,走走走,带我去看看你的闺房。”哲羽推着玉漱的肩膀转身,往屋子里走去。小别胜新婚,刚才被铃铛那没眼色的打扰,他连个香吻都没捞上,一会儿可得连本带利讨回来才行。 在玉漱从小长大的地方...... 想想都刺激,哲羽猥琐地笑出声来。 九阿哥连番被人劝说,还被老十骂了一通,可算是把心思拧回来了。但是,怎么拒绝八福晋借钱的请求又成了难题,更郁闷的是,婉宁连着两天拒而不见,便是他进了董鄂府,最多也只能见见殊雅和龙凤胎。 挠破头之际,门童来报,八福晋来了。 他顿时更加郁闷。 金明献策道:“要不便说爷不在,让曹管家来应付?” 九阿哥应了下来,领着金明从后门溜了。门童抽抽嘴角,返回了大门处:“八福晋,巧了不是,奴才刚刚才知道,九爷他出门去了。” “真的?表哥不会是故意不见我吧?” “那哪儿能哪,九爷出门时还特地吩咐了让曹管家招待您呢,请。” “本福晋这可是大事,曹管家哪做得了主?”话虽如此,她还是进了门,曹管家得了吩咐,正着人将几口箱子从库房抬出来。刚摆好八福晋便到了,他忙上前见礼。 八福晋很会做人,对曹管家也挺客气的。 曹管家亲自给她奉了茶:“这是新来的卢山银针,您尝尝?” “谁不知道,这京城的茶行都是表哥垄断了的,他得的新茶,自然是极品。” “现在不比以往咯,您也知道,早几年,九爷便将茶行献给了内务府,现在虽然能得些珍品,却哪有当年的风光。” 八福晋怀疑曹管家在故意给她哭穷,就是不知这是不是表哥吩咐的,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便低头啜了口茶:“九弟妹呢?表哥不在府上,她也不在吗?” 曹管家苦了脸:“八福晋有所不知,前儿两位主子因为银钱大吵一架,福晋直接便带着仨孩子回娘家了。” “为了银钱?九弟妹知道我寻表哥借钱的事儿了?她不同意?” “倒不是这事儿,九福晋一气儿从账上调走了二十五万两,九爷这不就生气了嘛!” 八福晋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那九哥还有钱借我?” 曹管家心里不屑,八福晋担心的点可真是有够自私的,不过他面上不显,只忧心忡忡地道:“九爷可不就为这个跟福晋吵的嘛,要不您那十万他早送过去了,哪还需要您亲自登门。” “九弟妹拿这么多银子干嘛啊?” “说是跟哲羽少爷投商队来的,利润老可观了。” “真的假的,她别不是故意贴补娘家吧?”八福晋一脸狐疑,旋即赶紧捂嘴:“瞧我这嘴尽胡说,哲羽那身家,哪能看上这区区二十五万两,这钱能追回来不?不瞒你说,八爷是真有急用,要不我也不能找表哥开口不是?” 第436章 妥协 投到哲羽少爷商队上的钱转眼就能翻倍赚回来,可进到八爷手里,这钱跟打水漂却是没多大区别。得亏八福晋好意思说出这话,曹管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好这只是表妹,要是亲妹子,不早把娘家搬空贴过去了? 内务府出来的管家素质惊人,心里再不奈,面上也仍是客客气气的,甚至连语气也依然恭敬:“这不两位主子就是为这事儿闹的嘛,不过九爷也吩咐了,八爷那边是大事耽误不得,现银没有,要不这些您先拿去应应急?” 说罢便自己动手开始拆箱子。 八福晋被那些珠宝首饰闪瞎了眼,表哥这边好东西可真多啊! 曹管家道:“八福晋是知道的,我们家九爷还开着钱庄,去典当行不太妥当,八福晋若是不嫌弃,便先将这些拿去抵了,待九爷筹好了银子再赎回来便是。” 不嫌弃不嫌弃,这么多好东西,谁会嫌弃呢? 可这话不能说,借钱借到人家去典当的地步,传出去,八爷的名声就甭想要了。 宜妃那也不可能放过自己。 她费了些力气才将目光从那堆珠宝上移开:“曹管家,这可万万不行,表哥既然有困难,我和八爷再另想法子便是。待表哥回来,我再登门道谢。” “八福晋,这是九爷吩咐的,这些东西放在库房也是堆灰,八爷需要的话,自然该慷慨解囊,再说了,八爷也只是挪用,又不是不还了。” 这钱还真没打算还,八福晋回过神来,坚定地拒绝了曹管家,匆匆回了府。 屋内的八阿哥脸色阴翳,与她出府之时简直天差地别,他看了八福晋一眼,沉声道:“九弟肯借银子吗?” 八福晋摇头:“人都没见着,曹管家说九弟妹赶在咱们前头提光了所有的流动资金,一时抽不出钱来。” “九弟妹对咱们,似乎很是防备啊。” “我也觉得,早年她对我言听计从,现在却是都不将我看在眼里了,这得了宠就是不一样,也不知道表哥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八阿哥对她酸叽叽的话语置若罔闻:“你说九弟迟迟不肯答应帮咱们,是不是因为九弟妹?” 女人的枕头风可不能小觑。 “那不至于,表哥还是想着咱们的,虽然一时半会筹不出现银,但也准备了不少财物让咱们应急。只是我怕妨着爷的名声,没敢要。”还没怎么滴呢,就逼得九弟典卖家产了,那些依附他的大臣怎么看他?更何况还有十弟。 八阿哥咬了咬牙:“绮彤,让九弟帮爷的事先放放,你暂时别去找他了。” “为什么?表哥财力雄厚,若是被别人拉去......” “不会的,九弟一心只想当个纯臣,连爷的面子都不给,更不可能帮别人了。” “可是......八福晋还想劝说,却被八阿哥打断了:“刚刚来的消息,十弟着人弹劾了爷好几个亲信。” 八福晋愣了一下,气道:“十弟怎么能这样,不帮爷就算了,居然还给爷使绊子。不行,我得找他理论去。”说着便想出门,然后被八阿哥拉了回来。 “别闹,十弟可没九弟那么好的性子,爷拿张明德算计他的事儿还没过去呢。” “那他早怎么不发作?” 八阿哥目光深远:“他是在警告爷别动九弟。” 八福晋倒抽一口气,好半晌才道:“那怎么办?表哥与十弟最是亲厚,董鄂氏本就不待见咱们了,若是再加一个十弟,咱们要把他拉过来,怕就更难了。” 九阿哥那雄厚的财力,若是不能为八爷所用,该多可惜啊。 八阿哥何尝不知道,他本想着先将九阿哥拉过来,再用他去拉拢十弟的。这两弟弟一个有财,一个有兵权,哪个都是他紧缺的东西。但是他更知道,不能惹毛了老十。 老十火气上来六亲不认,真惹毛了,自己的手就别想往兵权上伸了。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要操心的是,他得把那几个被老十弹劾的亲信给捞出来。 八阿哥被老十搞得焦头烂额,九阿哥也心情郁闷。在大街上晃了好半天,不知不觉便进了源和当铺。哼着小曲的哲羽埋头伏案,奋笔疾书,九阿哥好奇地凑过去:“你这干嘛呢?” 哲羽笑得满面春风:“准备聘礼。” 第437章 讲和 自家媳妇还在娘家呆着不肯见他,哲羽这情场得意的笑容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九阿哥拿起桌上的聘礼单,本打算鸡蛋里挑骨头,结果一翻就惊着了:“你确定这是聘礼,不是皇阿玛在抄家?” “这话你敢在皇上面前说么?” “爷没跟你开玩笑,你这聘礼出得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那是,没点东西敢娶公主么?”哲羽笑嘻嘻的,大半个身家出去,他其实也有点心疼。但能娶到玉漱,他认了。 “五姐就那么好?”九阿哥很是纳闷,哲羽这些年也算是历尽千帆了,他以为一般女人该入不了他法眼才是,结果他最终栽在了一个二嫁的女人身上。 哲羽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可不会连二十五万两都舍不得?” 九阿哥:“......爷哪有舍不得?只不过是...... “这话我可没兴趣听,九爷要解释还是找宁宁说去吧,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见你。”哲羽补完刀,很是嫌弃地道:“九爷要是没什么事就请自便吧,我得进宫去找岳父了。” 细账出来起码要一个月,哲羽觉得康熙定然不愿意等那么久,所以把总账理了理就决定先进宫,别的不说,积极的态度得摆出来么。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九阿哥磨磨牙,气哼哼地出了当铺,转道去了董鄂府。不管怎样,先把媳妇哄回去再说。 几次从正门通报都没能见着人,九阿哥也学乖了,在后院的围墙外转了转,趁着四下无人熟门熟路地翻过了院墙。拐过一个小花园和两条铺满鹅卵石的林荫小路,九阿哥再次翻出了一个小小的院落,好几天未见的婉宁正姿势惬意地靠在软榻上晒太阳,桌上放着奶茶蛋糕,还有一叠子切好的水果,都是这个季节难以见到的稀罕物。 想想这两天憋屈的自己,他顿时鼻子都气歪了,大步流星走过去,咬牙切齿道:“你倒是过得逍遥得很。” 白露和秋霜连忙行礼,被他挥手赶了下去。 婉宁则换了个姿势:“爷要来点吗?热带来的水果,都是跟着小哥的商队回来的,过两天就没得了。” “不吃。” “哦。”婉宁应了一声,捡起掉落一旁的话本,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摆明了懒得伺候他的坏脾气。 发脾气的时候没人捧场,气焰自然嚣张不起来。九阿哥的怒气变成被戳了孔的气球,很快泄了个干净。 他摸了摸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婉宁,跟爷回去吧!” 婉宁翻了一页书:“算了吧,闺秀茶坊还没卖出去,我可还没筹够还你的银两呢。” “咱能不提银子吗?”九阿哥差点暴走,在她面前转了两圈才道:“爷知道你是为爷好,秦先生和十弟都说过我了,八哥的钱爷不借了还不成么?” “真不借了?” “嗯。”九阿哥耷拉下脑袋,有些蔫蔫的。 婉宁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爷,但凡是别的事儿,这钱我定不会拦着你。可八哥却是盯上了那个位置,咱们一家好好儿的,我真不愿意你掺和到夺嫡中去。那个位置哪是那么好得的,你瞧瞧十三弟,我是不介意跟着你一起住进那四方天,可家里的孩子们怎么办?弘晸还好,男娃顶多就是落魄点儿,可殊雅和沁雅呢?没个后台,嫁到婆家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儿?” “爷知道,就是心里过意不去。爷在银钱上向来大方,对陌生人尚能慷慨解囊,可对八哥却连一次都不肯借。” “有一就有二,爷这钱一旦借出去就等于表了态,爷,您仔细想想,日后八哥缺钱了,能不继续找您吗?您又要怎么拒绝。” “八哥不是那种人......” “他是。”婉宁载钉截铁地打断他,柔和的目光变得锐利:“八哥插手地方上的盐税,他收入不低,再加上爷年初给的七十万两,他根本不可能缺这十万。可他为何还要在在节骨眼上向您借钱?为的不就是逼您站队吗?就像张明德那个道士一样,谁都可能遇到,可为什么他非逮着十弟算卦?” 九阿哥无言以对。 第438章 走私 “八哥能在大哥倒台后迅速吞掉他的势力,怎么可能真是个温和儒雅的好人?爷,我知道您与他感情深厚,做不到弃他不顾。但是为了几个孩子,我也把话给您说明白了,但凡您站队八哥,我会立刻带着孩子跟您划清界限。以董鄂家的势力,只要不掺和到夺嫡之中,护住几个孩子平安喜乐还是能做到的。”索性话已经说开了,婉宁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怎么又提这个了,爷这不是没掺与嘛!” 婉宁软了声音,拉着他的手臂道:“爷,您已经是亲王了,便是八哥登位,顶多也就是给你加个铁帽子三字。可一旦他失败,惹了新王猜忌的您又会是什么下场?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一字子的身家性命系在裤腰带上去帮他?” 九阿哥叹了口气,摸着她柔软的长发:“爷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放心,年一过,爷便申请外调,咱们一家子在外头好好的,京城这摊浑水谁爱蹚谁蹚去吧。” “怕是外调也没那么容易吧?” “大清这么大,需要处理的问题多了去了,总能找到适合爷的。” 婉宁的脑袋在九阿哥的怀里蹭了蹭,真心地夸道:“爷真好。” 乾清宫 康熙仔细地翻过哲羽递上来的账册,神色微妙地让梁九功搬了把椅子过来:“你速度倒是挺快的。” “嘿嘿,这不是怕夜长梦多嘛,皇上,细账和产业的交接草民会尽快提上日程的,您看是不是先赐个婚?”名份一定,那小女人可就跑不掉啦。 “赐婚倒是好说,但是你觉得玉漱以什么身份嫁呢?你知道,她如今可不是当初的温宪公主了,你便是娶了她也当不了驸马。” 哲羽笑了笑:“皇上,草民在江南认识玉漱的时候,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寡妇而已。草民想娶她,从来与她的身份无关,草民想要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你倒是会说话,怪不得玉漱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草民的话句句真心,还请皇上明鉴。” “狗改不了吃屎,哲羽少爷的名声如何,不用朕来给你描述吧?” 哲羽定了定神:“皇上,浪子回头金不换,当初九爷红颜知己便天下,可如今不一样只守着舍妹一人。” 这倒是,董鄂家的闺女迷得自己儿子神魂颠倒,如今温宪同样让哲羽甘愿为她放弃大半身家,怎么也算是搬回一程了。不愧是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康熙越发为玉漱感到骄傲:“这么说你也愿意以后只守着玉漱一人。” “那是自然。” “年轻人,在朕面前说谎可是欺君啊。” 哲羽跪了下去:“草民愿在皇上跟前立誓,此后余生,定只守着玉漱一人,若有违背,草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屏风后闪出一个人,玉漱照着他的脑袋一巴掌拍下去:“你是不是傻啊,谁要你发这么毒的誓了?” 哲羽一愣:“漱漱?你怎么在这儿?” 玉漱恨恨地看着他,又骂了一句:“傻子。”眼角却泛起了幸福的泪花。 康熙定定地瞧了他俩一会儿,摇头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你们的婚事朕允了便是。” 哲羽的嘴角一下子咧到了耳朵根,还是玉漱反应过来拉着他谢的恩。 康熙吃了波女儿撒的狗粮,挥手让玉漱先回去,指着账册对哲羽道:“你这边贸生意是怎么回事?不知道大清禁止与洋人通商吗?” 婉宁真乃神人也。 偷偷和洋人做生意的不少,她到底是怎么提前知道皇上会问他,还提前做好应对措施的? 哲羽在心里赞了妹子一波道:“启禀皇上,草民的商队不旦能换回贸易的货物,更能打探蛮夷各国的消息,如果朝庭需要,商队的人随时都能成为朝庭的探子,为大清肝脑涂地。” 康熙差点被逗笑了:“蛮夷人尚未开化,还用得着一群商人肝脑涂地地打探消息?你小子这借口找得也太不走心了。” 他倒没有深究的意思,如今内务府多少也和蛮夷有些交易,皇室中这般干的也不少。严格来说这算走私,但是他是仁君,亲戚们赚点零花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反正赚的不是大清子民的钱。 哲羽却是一本正经地回道:“皇上此言差已,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蛮夷虽整体不如我天朝上国,但是他们的确有出彩之处,比如他们的钟表便比咱们的更漏更加直观方便。再有,好些国家研制的军事武器,的确比咱们的更加先进。舍妹说过,师夷长技以制夷,闭关锁国,即使是怏怏大清也难免固步自封,夜郎自大。” “大胆。”康熙陡然一声大喝,脸都黑了。 第439章 哲羽的亲事 哲羽抖了一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皇上面前把大清贬低了一通,有些茫然地看向康熙:“草民说错了吗?可草民带回来的大炮的确比咱们的红衣大炮要强啊,更轻,射程也更远。” 钟表这种东西,好用不好用的,康熙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是武器,特别是杀伤性强的大炮,康熙就不得不上心了。他再顾不上哲羽对大清不敬的话语,眯了眼睛厉声问道:“你确定洋人的大炮比红衣大炮强?” 哲羽不知者无畏,老实应道:“单从重量和射程上来说,的确如此,要不十四爷怎会非找草民借大炮呢。” 这个不孝子,一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洋人都研究出比自家强的武器了,他居然只顾着自己搞研究,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 康熙在心里把十四骂了一通,对哲羽道:“你仔细跟朕说说,洋人还有什么东西是比大清更好的?” 哲羽摊摊手:“皇上,草民这也是跟商队打听来的消息,一时之间还真说不太清楚。不过,草民答应过漱漱,大婚后会带着她随商队出去转转。皇上若信得过草民,草民愿将一切所见所闻详细向皇上报告。” “你脑子倒是转得够快。” 哲羽嘿嘿一笑:“草民不敢居功,这都是舍妹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出去走走看看,总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的确是。 康熙来了兴致:“胤禟媳妇还说什么了?” 哲羽挠挠头:“一时间草民还真说不上来。” “得了,你回去将刚刚说的写成折子,朕封你为皇商,日后你的商队所过之处,皆可插上朝庭的军旗。” 这等同于他的商队被纳入了朝庭的保护范围,哲羽大喜,旋即道:“可是皇上,草民已将商队献给国库了。” 康熙哼了一声:“朕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还真能看上你这三瓜两枣不成,记得你的承诺就好。” 哲羽惊在原处,皇上这意思是,不光不要聘礼,还封他做皇商?他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顿时疼得眼花子差点飙出来。哎哟喂,天上还真能掉馅饼啊。 他晕乎乎地捧着大馅饼出了宫。 玉漱是公主,却是个已宣布死亡的公主。虽然如今佟家已经式微,但也没必要太过明目张胆,更何况玉漱也不在意这个。两个年轻人火速商定,就按玉漱在江南的身份出嫁,于是第二天,玉漱便住回了朱雀大街的宅子,只等董鄂家上门提亲。 哲羽坚定的认为马佳氏是个大嘴巴,并没有挑明玉漱的身份,只道自己看上了一个姑娘,要马佳氏找人去提亲。 马佳氏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你要成亲了?” “对啊,您不是一直催儿子早点成家嘛,这回高兴了吧。” “高兴高兴,那是哪家的千金,额娘立刻帮你去提亲。”阿弥陀佛,小儿子总算不用打光棍了,真是祖宗保佑啊。 “不是官家千金,就是个普通人而已。” 马佳氏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不是千金,不是千金,儿子还真给她找了个男人啊?她深呼吸一口气:“不知是哪家的儿郎,居然能让你心甘情愿成家。” 该死的男狐狸精,看她不上门打断他的狐狸腿。 哲羽雷劈了似的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娘:“额娘,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啊?儿子要娶的怎么可能是男人?” 之前不是告诉过他,自己跟十四爷只是普通朋友了吗? 马佳氏不太相信:“真不是男的?” “不是,江南来的,人儿子已经接到京城了,住在朱雀街十六号。儿子会拟定聘礼单子,你去寻庄亲王妃……算了庄亲王妃无子,不太合适,还是让宁宁去提亲吧。” 义亲王妃,身份尊贵,儿女双全,还深得夫君疼爱,再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了。 马佳氏道:“让宁宁去没问题,但聘礼单子还是额娘来操心吧。”儿子终于肯娶妻了,而且对方并不是她所担心的男狐狸精,她现在浑身都是劲儿。 哲羽睨了她一眼:“你太小气了,儿子怕你磕碜到人家。” “嘿,你个臭小子,有你这么说你额娘的吗?” “总之,你好生等着当婆婆便是。” 最初的兴奋劲过后,马佳氏忙去打听,这朱雀街十六号住了个什么人物。结果打听了两天才知道,儿子要娶的居然是个寡妇,她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 第440章 献宝 人就是这样,哲羽不肯成亲时,她觉得只要他愿意,是个男子他都认了。 可哲羽挑了个女子,她就又开始得陇望蜀起来。想自己小儿子,虽然二十有六,可品貌优秀,生财有道。多少官家千金排着队等着他挑呢,这小寡.妇凭什么? 好在哲羽说一不二惯了,她便是心生不满也不敢做妖,万一儿子断了自己的零花钱怎么办? 她决定让齐世出马,跟儿子好生谈谈。 巧了,被皇上单独召见过的齐世也想跟她谈谈儿媳妇,不等马佳氏的人传话便自动推掉外室的邀约回了家。时人讲究含蓄,一般不会上来就直奔主题,喜好装文人的齐世尤其如此。他铺垫了两三圈,刚把话题扯到小儿媳妇头上,便听马佳氏道:“老爷,哲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没背景的小寡.妇,你可得跟他好好谈谈,不能叫他犯糊涂。” 皇上的闺女你还嫌人家没背景? 齐世差点被口水给呛着,心道自己还好回来了,不然叫这败家娘们做点妖,他连降三级也不够让皇上消气的。 “你懂什么,罗氏后台硬着呢,聘礼哲羽自己会准备,你把礼数给我做周全了,要是叫人挑出半点错处,别怪我饶不了你。” 马佳氏:...... 做为一个宅斗多年的胜利者,马佳氏自然不是蠢人,一听这话就知道里头有玄机:“老爷,这小寡.妇,不是这罗小姐什么来头,居然连你都颇为忌惮?” “管那么多做甚?记着别怠慢了就成,伺候好了,别说哲羽,便是哲贤都能跟着鸡犬升天。” 马佳氏:......就这遣词造句的水平,他究竟是怎么好意思标榜自己是文人的? 八福晋再次登门,告知九阿哥八阿哥的经济危机已经解除,不用再借款了。 九阿哥这才松了口气,抛开了莫名的负罪感,还在得意楼摆了席面,请了老八喝酒。席间哥两把酒言欢,闭口不提站队之事,倒也算得和谐。 婉宁对这夫妻俩的上道很是满意,结果转天就被八福晋摆了一道。 她在宜妃面前告状,说婉宁贴补娘家,拿了二十五万两给哲羽做生意。宜妃顿时不太高兴,有这钱怎么不知道贴补贴补五阿哥啊,那才是胤禟的亲兄弟呢。正憋着一肚子气要发作,太监来报,九福晋来了。 婉宁是来献礼的,好几匣子的珍珠宝石,便是宜妃也觉得晃眼:“你这是干嘛呢?有钱也不是这么糟踏的啊。” 八福晋道:“是啊九弟妹,九弟赚钱也不容易,知道的人道你是孝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犯了什么事儿,跟婆母请罪呢。” 婉宁莫名其妙,不知道八福晋又抽什么疯,干脆懒得理她,只对宜妃道:“娘娘,这些东西看着金贵,其实是从洋人国度弄来的,刨开运费,本金花得不算多。婉宁也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样的款式,便挑了些裸石,您让匠人可劲儿发挥便是。若有剩下的边角料,留着赏人也是挺好的。” 宜妃有些狐疑:“真不用花多少钱?” 她瞧着这些东西的成色都相当不错啊。 “洋人跟咱不一样,听小哥说,那边矿产不缺,倒是对咱们大清的丝绸刺绣什么的极感兴趣。扛匹杭绸过去,能换好几颗比龙眼还大的东珠。” 宜妃看了八福晋一眼:“这般说,你小哥的商队还真是一本万利啊。” 这一眼看得八福晋心中一凉,却没人理会她的心思。 婉宁道:“还行吧,海上嘛,风险也挺大的。不过只要船只安全抵达,走一趟,也够普通人家发家致富了。娘娘,儿媳想着有钱大家赚,不如由您牵头,问问各家女眷,可愿投钱做这海外的珠宝生意。” 瞧这些珍珠宝石就知道,这绝对是个赚钱的买卖,而婉宁把这事儿的决定权交到自己手上,那自己在各家的口碑定能更上一层楼。宜妃蠢蠢欲动,却又不愿承婉宁这个情。 八福晋可不愿与各家交好的机会白白溜走,忙道:“九弟妹,姑姑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打理生意这种小事儿,不如交给我吧。你放心,八嫂定帮你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441章 人才紧缺 婉宁只恨离八阿哥一家不够远,哪会让八福晋插手自家生意。当下不客气地道:“八嫂,你知道的,九爷生意做得不小,没少遭人嫉妒。海外珠宝这事儿由娘娘牵头,多少能让这些人感念九爷的好。可这事儿要是由你办了,名声哪还能落到九爷头上?所以,恕婉宁不能答应。娘娘,本来这等小事也不该拿来烦您,但这些年来,儿媳跟着九爷走南闯北,甚少在京里呆着,对各家女眷连脸熟都谈不上,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宜妃这下反应过来了,又露脸叫人感恩,又能给儿子刷好感,她傻了才会把这事推给八福晋。侄女儿再亲,那也比不上儿子啊。当下对婉宁都满意了几分:“听说你投了不少钱给你娘家,为的就是这个生意?” 婉宁嘿嘿一笑:“这个珠宝生意开张,儿媳就不占份子了,只提供货源便好。娘娘,您觉得让五嫂占大头如何?” 这感情好啊,胤祺爵位不高,儿子闺女却是不少。能多赚点钱她自然高兴,当下瞧了八福晋一眼:“绮彤啊,本宫有些事要跟胤禟媳妇商量,你今儿便先出宫吧,改天再来看姑姑啊。” 八福晋道:“姑姑,这生意瞧着好,但也挺累人的,真不需要侄女来帮你吗?” “你府上事情也不少,哪好叫你操心。” 婉宁则道:“八嫂若是想投份子,到时候去找五嫂便是。放心,就冲你是九爷表妹,定也不会让你少赚的。” 八福晋看不上这种小钱,她更看重的是人脉,但她刚告了婉宁黑状。宜妃也不是傻的,哪里还会由着她掺和,要不也不会赶自己走了。无奈之下,她也只得悻悻出了宫,悔得肠子都快青了。 好好儿的,她告董鄂氏状做什么,偷鸡不着蚀把米,没让董鄂氏倒霉不说,还凭白叫宜妃多了层防备。 婉宁其实也不想当这散财童女,赚了钱多开几家低价药铺,多资助资助佃农,多多修桥铺路,哪一项不比给这些女眷锦上添花强啊?可是没办法,九阿哥这些年都在京外活动,名声虽好,却传不到京城。加上生意占了别人家市场份额,以至于他没啥人脉。当官的没有人脉哪能长久,她总不好一直让九阿哥背景离乡,在外头打拼吧。 万一到老了还在颠沛流离,她怎能安心。 月是故乡明,四处走走看看可以,四海为家可就不那么美好了。所以,她也只能变着法儿地给他拓展人脉,好在还有宜妃可以用,不然要她亲自面对一堆各怀心思的女眷,她非得吐血不可。 宜妃拖着婉宁问了一堆细节,又着人将五福晋找来,三人商议到夕阳西下才算告一段落。宜妃破天荒地留了两儿媳妇用饭,婉宁还好,塔塔拉氏却是受宠若惊,毕竟她没婉宁那和婆婆闹翻的底气,平日里还是要小心讨好着的。 往西洋的商队才刚刚启航,海外珠宝没那么快到货,但是店铺却是可以先筹备起来的。五福晋乐呵呵地规划去了,宜妃则让匠人加紧做了批首饰,借着德妃生辰秀了一波,引来众人注目之后将海外珠宝行招商的风声透了出去。 一时间,五贝勒府的门坎差点没叫这些女眷给踏破。 商人名头不好,可谁也不嫌银咬手不是?再说了这家店各家只是凑些份子,自有他人去牵头,她们坐等着收银子便好,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亏钱,别逗了,就那珠宝的进价和成色,能亏本才有鬼了。 赶在年前,康熙带着老十去西山火器营视察了一圈,亲眼见证了洋人大炮的威力,顿时就不淡定了。 老十也是吃惊不已:“九哥之前说哲羽弄到新式大炮,儿子居然还没放在心上。皇阿玛,如今瞧来,洋人还真不是咱们想像中的不成气候,沿海一带还是该早做准备才是。” 瞧瞧,瞧瞧,这才是一个带兵打仗之人应有的素养啊。 枉十四天天嚷着要当大将军,这么点敏锐度都没有,简直对不住上书房师傅们精心的培养。好在,十四也没傻到底,闻言拱手道:“皇阿玛,听哲羽说,这几门炮价格不菲,且运输困难难以大量囤货,儿子觉得该加大研究力度,最好能让咱们的红衣大炮更上一层楼,这样才不至于叫洋人占了先机。” 康熙问道:“你的研究到哪儿了?” “儿子请求追加研究经费和人员。”十四没做出成绩也不羞愧,叹道:“咱们大清这方面的人才还是太少了。” 老十撇嘴:“全在那读八股文呢,能出什么研究人才。” 第442章 开班授课 康熙瞪了老十一眼,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不爱学习吗?” “皇阿玛,儿子冤枉。上书房的先生教的若是孙子兵法,儿子肯定不会逃课。” 十四在一旁猛点头,他文化课倒也不差,但比起武学可就差多了。 这两偏科大王,康熙恨铁不成钢,但也不得不承认,这话也不是全没道理。胤祯且不说他,诗词歌赋好歹还能凑几句,胤誐却是一听作诗就头痛,八股文到现在还拿不出手,撑死一个语句通顺,无错别字。这要不是生在皇家,需靠科举才能入朝为官,那他妥妥的连秀才都考不过。 可事实证明,老十还真是个当官的人才,且还是个好官。 看来科举也是时候改革了,瞧瞧那些老一辈的酸文人他就牙齿痛,偏偏文人还动不动拿笔杆子抨击,得罪不得。 这事儿便是康熙,一时也拿不出解决方案,只得压后不提。至于研究大炮的人才,他也只能出钱让十四自己去寻了。 几场大雪一下,婉宁手上的一百多条鸭绒被便成了紧俏货。康熙一气儿全给包圆了,专门留着赏人,倒是得了不少好评。庄亲王有老寒腿,觉得这被子又轻又软,着实好用,便腆着老脸找康熙又要了一床。 看完庄亲王妙笔生花写出的感恩折子,康熙好笑地道:“也不知胤禟媳妇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要是个男儿,董鄂家哪至于后继无人哦。”哲贤到现在才混到个五品,哲羽倒是聪明,可惜脑子没用到正途上。鹏春那一支更惨,几个儿子遛鸟斗鸡,纵马狂花楼,个个是好手。一说到读书练武就完球,唯一一个中了举的也已经连续落榜两届,现在掮了个八品官不知混到哪个部门去了。 梁九功见他心情好,自然跟着夸了婉宁一通:“别的不说,九福晋这点子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小珠子说近来她正准备在京郊开免费学堂呢,不教读书识字,专教各种生存本事。什么木匠,铁匠,账房,大厨,好些匠人都想去当先生呢。” 康熙灵光一闪:“你细细与朕道来。” “奴才就听小珠子说了这么一嘴,这学堂如今才开始建呢,便是小珠子也说不清呐。” “得,朕找胤禟媳妇问去。” 公公召见儿媳,好说不好听,康熙最是重名,自然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他跟太后通了气,于是婉宁被召进慈宁宫时,便见着了康熙这位大佬。 她又多磕了几个头。 太后知道康熙要找婉宁说的是家国大事,很是识趣地说自己乏了,让人扶着去休息。 康熙则给婉宁赐了座,还叫人给她上了杯茶:“别拘谨,朕就是有些事儿想问问你,你好生回答便是了。” 婉宁很是惊讶,近来她的心思都放在怎么给九阿哥积攒名声上,着实想不通康熙有什么事要问她的,难不成是得罪人了?她惴惴不安地抬头:“皇阿玛请说。” “听说你要在京郊盖学堂?” “也不算是学堂,里头不教八股文,皇阿玛,莫不是这犯了忌讳?” “没的事,朕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事儿的。” 康熙的态度很和蔼,看来不是要问罪,婉宁跟着放松了几分,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儿媳有幸跟着九爷走过不少地方,咱们大清土地辽阔,但人也多。一大家子光守着几亩田地,生活委实不易。不少人家将孩子送去当学徒,但学徒却不是那么好当的,好些师傅敝帚自珍,并不愿意将家传手艺传给他人。儿媳想着,这些百姓若能在学堂学得一二分本事,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倒是个心好的,说说,都教些什么?” 婉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没想全呢,目前就是木匠铁匠,裁缝账房之类的,皇阿玛可有什么建议吗?” “你这想法已经很好了,你自己去完善,等学堂落成那天,朕给你赐扁。” 有皇帝赐扁自然是好事,婉宁忙要跪地谢恩。康熙拦住她:“听闻你还学了洋文,对洋人也比较了解,你觉得他们的大炮造得怎样?” 婉宁有些接不上他的思维,怎么就说到洋人了?想了想才道:“听小哥说,洋人的热火器的确威力很强。” “胤祯跟朕抱怨,说咱们关于这方面的人才还是太少了点儿,你觉得该怎么办?” 婉宁脱口而出:“没人人才便引进和培养呗,洋人崇拜咱们大清,如果条件够好,招一些洋人到咱们这儿来工作也不是不可能。咱们大清也不是没人,开班教授,广纳生源,如此过上几年,自然就不愁无人可用了。” 第443章 信号 康熙立刻想到了那群招猫逗狗的宗室子弟:“你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听闻哲羽的商队隔不久就会往洋人国度走,你觉得让旗人子弟去学习如何?”这些纨绔留在京里靠着父辈荫庇胡乱度日,还不如送到海外去,好歹有事可做。 康熙居然问自己意见?婉宁觉得自己简直牛逼大发了,她定了定神言道:“皇阿玛想要偷师,还是派些专业又吃苦耐劳之人去才好。匠人虽是贱籍,但多数人心灵手巧,举一反三,着实比养尊处优的宗室子弟好很多。” 康熙觉得婉宁颇有见地,也不藏着掖着,提醒道:“匠人多是汉人,叫他们掌握了这些技术,咱们满人危矣。” 满人对汉人的提妨,代代不休,婉宁在九阿哥和老十身上都感受过,也不好再劝,不过她仍旧觉得,要是靠那些纨绔子弟,想要学得洋人造大炮的技术,怕是不太可能。 不过,只要有人出去,见得多了,朝庭自然会重视。这样国外进入蒸汽时代,大清也不至于因为闭关锁国而全然不知。 婉宁前脚刚到家,后脚宫里的赏赐就到了,一对足以当传家宝的粉彩花瓶还有一柄很大的玉如意。 九阿哥奇道:“你不是去见太后吗?怎么皇阿玛会给赏赐?” “大概是皇阿玛觉得咱们开办的学堂能利国利民吧!” “怎么可能,你那学堂地基都未打好。” “但也是希望啊,爷,你帮我想想,能让穷人谋生的技能还有哪些,咱一步到位,还能将各个专业的片区给划出来。” “不是说好要外调吗?你又在京城鼓捣产业作甚?到时带不着,心里还得挂念着。” 婉宁摇摇头:“爷,殊雅翻了年就五岁了,还有弘晸和沁雅,总不能叫他们一直跟着咱们颠沛流离,咱们也该在京城安稳下来了。” 九阿哥诧异不已:“不是你说要避开京城这些纷争吗?” “爷的身家摆在那儿,除非全捐了,不然你便是跑到了天边,想要那位置的人也一样会打你主意。爷,你该在京城站稳你自己的位置了。” 九阿哥愣了一会儿,想到婉宁近来又是拉人做生意,又是建学堂的,经常大半夜还在写写画画,他本以为她是想拓展生意。可现在一看,她根本就是为了自己在京城建立人脉。他顿时大为触动,看向婉宁的目光柔和得都快能滴出水来,情不自禁地就凑近几分,将她抱进了怀里。 婉宁一愣,忙去推他:“爷,这还在大厅里呢。” 大厅里的丫环小厮们眼观鼻,鼻观心,个个都当作没看见。 康熙四十七年的年宴依然奢华,但康熙的心情却是沉重无比。今年,在场的儿子少了三个,老大老二,还有十三都被圈了,年宴开到一半,他便丢下一众儿子,率先离席,搞得大家越发没了兴致。 大老板都没在,谁还有表现欲? 正月初一,婉宁带着孩子开始走礼拜年,顺便也接受一下别家小孩的拜礼。收进不少红包,也给出去不少。 九阿哥兄弟多,可把她给累惨了,夫妻两哄完孩子后便也早早准备睡下。 结果还未更衣,老十便来了。这哥俩感情好,大半夜的也没有打扰之说,再说了现下还不算太晚。 婉宁着人加了两个小菜,亲自端进小花厅,刚进去就听到老十烦躁的抱怨:“九哥,你知道皇阿玛昨晚离席后去了哪儿吗?咸安宫!” 九阿哥喝了口酒:“十弟,你淡定点儿,皇阿玛对他的感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过年的,咱们都在,就他没在,皇阿玛哪能不触景生情。” “你以为光去看看就完了吗?据说父子两恳谈半宿,抱头痛哭,九哥,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后悔废太子了?” “这还能后悔的吗?”九阿哥筷子顿住,有些难以相信。 婉宁将两个菜放到桌上:“怎么就不能了,能废就能立啊。” 老十有些不可置信:“不能吧,又废又立,皇阿玛的圣旨也能言而无信吗?” “主要看皇阿玛有没有这个心吧。”婉宁不好多说,立是肯定要立的,太子胤礽两立两废,那是写进教科书的史实。 老十有些沉默,以皇阿玛御下的能耐,若不是他授意,他去咸安宫的消息都未必传得出来,更别提两父子抱头痛哭这种细节了。他有些沉不住气:“太子都造反了,皇阿玛居然还要保他?” 婉宁提醒道:“造反什么的,皇阿玛不是已经帮他平反了吗?让凌普调兵的手谕是十三弟假冒的,太子行为失常是因为遭了大哥的魇术,太子还是很清白的,他只是个受害者而已。” 第444章 差事 神他妈受害者,老十气得差点掀桌,但九阿哥却是意外的平静,安抚道:“好了十弟,多大点事儿啊,你这般激动做甚?” “九哥,我......”老十头脑冷静了几分,慢慢地摇了头:“我不信皇阿玛会这么糊涂。”且不说谋反那件事,单是九思院,老十就觉得太子无法翻身。一个窥觑自己弟弟的畜生,皇阿玛疯了吗? 婉宁给老十和九阿哥一人倒了杯酒,服务很是周到:“十弟,大过年的你这操的哪门子心啊。便是皇阿玛重立太子又如何,能拉下他一次,就能拉下他第二次。真在那个位置上,他的敌人可不是只有咱们而已。” 九阿哥觉得这两人有些莫名其妙,哪个太子被废还能重立的,这根本就是杞人忧天。 瞧着九阿哥没心不肺的模样,老十心情也好了几分,可能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吧,于是便安心跟九阿哥喝起酒来。 这一日的谈话,很快被兄弟两抛诸脑后,年假之后,九阿哥再没忍住,去乾清宫拜见了康熙:“皇阿玛,儿子年前回京,却一直赋闲在家。您看,是不是该让儿子开工了?总不能白得亲王俸禄嘛!” 康熙问他:“想好要哪个位置了吗?” 当什么官还能由自己挑的?九阿哥懵了一瞬才道:“儿子但凭皇阿玛安排。” “那你便去户部顶胤祥的缺吧。”四阿哥主管户部,十三一直都跟在他屁股后面办差,挂了个户部侍郎的头衔。十三被圈以后,四阿哥并没有找人顶上的意思,那位置也就空到了现在。 九阿哥想了想:“皇阿玛,那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 “如果儿子顶了十三弟的缺,等十三弟出来时岂不尴尬?” 康熙哼了一声:“他不顾手足,陷害储君,圈了他都罚得轻了,还想放出来官复原职?” 九阿哥梗住。 康熙又道:“不喜欢户部,那你就去工部待着吧,反正那儿是你的老本行。” “那儿子还是去户部吧。”到了工部跟八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是尴尬。到时八哥若是又想拉拢自己呢?又该如何拒绝。他现在对八阿哥虽有了芥蒂,但以前的交情也不是假的,总不可能不理人。 “户部的账你四哥管得不错,但细微之处却一直是胤祥在实施。你过去了好生学学,别以为自己会做生意就跟你四哥顶,事闹大了,朕可不会给你收拾烂摊子。” 反正在京城呆着就是给人打下手的命,九阿哥早习惯了,“嗯”了一声算是应了下来。 康熙知道他没往心里去,但也不太在意:“你媳妇在建学堂,你若得闲就帮着些,那学学若真能办成,倒也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儿。” 九阿哥一下子来了精神:“皇阿玛放心,婉宁聪明着呢,她想做的事儿就没有做不成的。” 瞧这夸他媳妇就两眼放光的样儿,家庭地位可想而知。康熙在心里鄙视了他一通,挥手赶人。 婉宁着人到庄户人家问了一圈,最终决定开设七个技能班:木工、铁匠、厨艺、裁缝、刺绣、账房和一个识字开蒙班。从七岁到十四岁,只要愿意,都可以到学堂学习,无论男女。鉴于清朝的男女大防太重,介时会分班。学习免费,但午餐只提供白面馒头。 其实对普通百姓来说,白面馒头也不是随便就能吃到的,他们平时吃的更多的是窝窝头。 清代还没有园林设计师这个职业,但工部和内务府都有专人承办营造事务,管设计的部门叫样式房,设计称为“起样“,工匠则称之为“样子匠”。累传八世的雷家最是有名,九阿哥本想去请雷家的人起样,但婉宁觉得没必要,希望小学最重要的是教书育人,而不是学校的环境。所以曹管家推荐的样子匠便得了这份工作。 民间的样子匠可没有“样式雷”那样的身份,工作甚是兢兢业业,才半个月而已,便交上了学堂起样的初稿。 婉宁的学堂进程很是顺利,九阿哥在户部的工作却是处处碰壁。 这其实很好理解,四阿哥和十三一向亲厚,他哪里愿意十三的职位被人顶替。虽然十三短时间出来的希望很渺茫,但老四依然不愿意让九阿哥占这便宜。 第445章 重立太子 九阿哥无意和老四打擂台,但被他冷脸针对了几回,心里也憋了一口气。 又不是他让十三被圈的,这一副他抢了十三饭碗的架势摆给谁看啊?康熙的儿子就没几个是脾气好的,能跟老十当哥们儿的九阿哥自然也不例外,几个回合之后,被彻底拱起了火,干脆当起了刺儿头。 四阿哥盘踞户部多年,算得上是地头蛇。但他一向高冷不讲情面,要不是十三在底下帮他兜着,他未必能这般顺遂。九阿哥也不属于亲民那一挂,但他是亲王级,身份稳稳压了四阿哥一头,还特别大方,谁不爱跟这样的人干的? 没多久,他在户部的地位便直线上升,虽离取老四而代之还有些远,但老四再想给他穿小鞋也要掂量掂量。 他这么快在户部站稳脚跟让老四在糟心的同时也很忧心,邬先生亦觉得可惜:“九爷虽然财力雄厚,但久不在京,在朝中立足不稳。四爷若是帮他一把,未必不能将他收为己用,怎么就搞成这样了?” 四阿哥已经觉察到自己行为欠妥,但认错是不可能的,他哼了一声:“爷也没想到他那么会收买人心,邬先生,若是他也盯上了那个位置,咱们......” 邬先生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四爷且放心,皇上最是忌讳拉帮结党,他真要有心哪能一进户部就跟您杠上。我倒是更担心他被别人拉拢,那么雄厚的财力若是支持了别人,四爷才是真的头疼。” 这个别人指谁不言而喻,但老四却没当回事,道:“不会,他打小跟老八亲厚,不也没同意站队吗?” “现在不同意,不代表以后不会同意嘛。四爷行事还是与他留几分情面为好,实在不行,可以让十四爷从中说和说和。” 四阿哥顿时冷了脸,不悄地道:“爷用得着求他?除了在母妃面前撒娇要好处还能干啥?” 邬先生:...... 在四阿哥口中一无是处的十四尚不知道,自己姐姐已经要嫁人了,乐呵呵地清点过康熙拨下的研究经费后,便揣着银两去找哲羽。想让他帮忙寻些海外的大炮相关书籍和能工巧匠。 这差使与皇上交下来的重合,哲羽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他很想立刻把玉漱娶回家,但成亲是大事,光是三书六礼的流程就得走上小半年。他喜欢玉漱,自然不能让她在这方面受委屈,也只得耐着性子等过礼。倒是玉漱嫌麻烦,很想快点出海或是回江南。 京里认识她这张脸的人不少,她门都不好出。 正月刚过,康熙在朝中再度提起了废太子胤礽,言语间都是偏袒和父子深情,听得一众皇子脸色漆黑如墨。八阿哥最是忧心,他刚刚声名鹊起,正是争那位子的好时候,皇阿玛这时候表现出对废太子的偏袒于他绝不是好事。 四阿哥的表情更冷了几分,在心里为十三抱屈。 胤礽是无辜的,难道十三弟就不无辜吗?胤礽被圈在咸安宫,依然妻妾成群,依然有那么多下人伺候着。可是十三呢?要不是他媳妇还算有良心,他一个人关在夹道缝那个破院子里,怕是早就自生自灭了。 皇阿玛的心简直偏到了胳肢窝。 九阿哥和老十对了个眼神,心酸无奈自不必提。 满朝文武对康熙的话语置若罔闻,便是最忠于康熙的庄亲王也没有附和,康熙白白伤情一场,没得到任何回应,倒是连下一步都不好进行下去。他在心里将废太子骂了一顿,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满朝文武居然没人为他说句好话,这做人也忒失败了些。 就在他失望不已的时候,太子太傅王彦出了列。 康熙心头一喜,心道这老头对太子一向尽心尽力,这时候肯定是说好话来了。 结果王彦还没来得及说话,果毅公阿灵阿便抢先一步开了口:“皇上,储君之事,干系国体。太子已经被废,臣认为,是时候推选一名新的太子了。” 此话一出,附议者甚众。 康熙铺垫了一个早上,结果却叫阿灵阿给抢了先机。但满朝文武半数以上都开了口,他也只得让大家商讨,三天之后再行推举新太子。 八阿哥松了口气,平静的面孔下,眼中的光灿若朝阳。 四阿哥谨记邬思道的话,默念了好几遍稍安勿躁。 一下朝,九阿哥便被老十拉着跑了:“九哥,叫上秦先生去我府上喝个茶呗。” 第446章 虐童 春光日好,阳光照得大地一片暖意融融。婉宁忙里偷闲,着人在葡萄架下放了张软榻,刚把瓜果点心摆上,小胖妞舒雅便像一个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几十米之外,身形圆润的古嬷嬷跑一步喘三步,还不忘粗着嗓子嚷嚷:“格格,仪态仪态。” 舒雅置若罔闻,气呼呼地道:“额娘,殊殊不喜欢这个嬷嬷,殊殊不要跟她住一起。” 古嬷嬷是过年时宜妃赏给舒雅的礼仪嬷嬷,说是另外三个孙女儿都有,不能厚此薄彼。殊雅打小在京城呆得不多,外头没那么多规矩,殊雅瞧着就比堂姐妹们野上不少。婉宁想着有个礼仪嬷嬷也不错,便没拂了宜妃的面子。 即使这样,九阿哥也亲自敲打了古嬷嬷一番,让她教好殊雅的礼仪课就行。不想还是出了岔子,她将小胖妞抱起来:“怎么了殊雅,为什么不喜欢古嬷嬷啊?” 小丫头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地道:“她想饿死我。” 这声音着实不小,震得几朵粉色的桃花飘落而下。古嬷嬷听得这声音,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踹得越发厉害,却又急着辩白:“福,福......” 婉宁道:“古嬷嬷,你先喘口气儿,慢着点儿说。” 古嬷嬷果然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大口才哭诉道:“福晋,奴婢冤枉啊,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苛待格格啊。” “骗人,你不让我吃饭,也不让我吃小点心,额娘,殊殊没有骗你,不信你可以问福嬷嬷。” “福嬷嬷呢?” 殊雅往自己的来路张望,没能看到人,那与九阿哥极为相像的桃花眼中泛起几丝不解。福嬷嬷是额娘给她的人,不论她在哪里她都跟着的。 婉宁转向古嬷嬷:“古嬷嬷,有这回事吗?” 古嬷嬷点头:“但是福晋,奴婢都是为了格格好啊。哪个千金贵女会是格格这样的身材,若再不节食,再胖下去可不得了了。” 婉宁无语,虚岁才五岁的娃有啥可减肥的,她给宜妃脸面,没有马上翻脸,而是耐着性子道:“殊雅还在长身体呢,这么小就节食影响长高可怎么好?” “福晋,这您就不懂了吧。小姑娘还是要瘦点好看,吃得多了胖得跟猪似的......” 殊雅“哇”的一声便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婉宁还没来得及去哄,就见那小身影迅速往前跑去,而前方九阿哥黑着脸正大踏步走过来,正好将殊雅抱了个满怀。九阿哥还未及安慰,便见殊雅小胖手一指古嬷嬷,哽咽着告状:“阿玛,她骂我是猪。” 古嬷嬷腿上一软,赶紧跪好:“九爷,奴婢不是那意思。” 九阿哥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下哪还忍得下气,阴冷着声音道:“你当爷耳朵聋了吗?” “九爷,奴婢冤枉啊,奴婢是宜妃娘娘派来的,哪舍得骂格格,真的是担心格格才让她少吃的。”看来古嬷嬷不傻,知道搬出宜妃娘娘保命。 只可惜九阿哥不吃这套,抱着殊雅拍了拍她的背:“少拿母妃说事儿,母妃是让你来教殊雅礼仪的,她吃多少,吃成什么样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爷的女儿,难不成还连吃点东西都要顾忌着?自己滚去领二十个板子。” 家法比之公堂上的杀威棒要温和许多,但二十板子下去不说伤筋动骨,那也得皮开肉绽。古嬷嬷在坤翊宫好歹也是个有点脸面的嬷嬷,哪受得住这惩罚,当下吓得面色如土,赶紧磕头求饶。 “拖下去。”九阿哥毫不留情地下了命令。 婉宁忙道:“爷,看在娘娘的份上就饶了古嬷嬷这回吧,说到底,她也是为了殊雅好,就是用错了方式。” “既然福晋求情,那爷多少要给点面子,那就十个板子,不能再少了,不然这些奴才还敢登鼻子上脸。” 古嬷嬷哭着被拖了下去。 九阿哥亲亲殊雅的小脸蛋:“乖女儿,你的阿玛是亲王,皇玛法是皇帝,哪个奴才敢对你不敬,你打她便是。” 我去,这是打算教出个女霸王啊。婉宁赶紧把殊雅抱回来:“殊雅,别听你阿玛的,小朋友要讲道理,身份再高也不能无故打人。” “那殊雅以后还能吃东西吗?” “能,当然能。这次是古嬷嬷做错了,但阿玛也帮你罚她了是不是?以后她给你上课的时候,你还是要乖乖听话明白吗?” “可是殊殊不想上礼仪课,太烦人了。” “那你想上什么课?” “殊殊想和恒表哥上武学课。”她扭动着胖身体下地,“哈”一声扎了个马步。小胖脸崩得紧紧的,严肃得婉宁差点笑出来。 第447章 敲打下人 九阿哥这个女儿奴心都差点叫殊雅萌化了,张口便道:“好,阿玛明儿就给你请个武学先生,再不学那破礼仪了。”说着还埋怨婉宁:“都你那破学堂的事儿忙的,给我闺女请先生的事儿都忙忘了。” 婉宁这下不能依他了:“别瞎惯,孩子能这么教吗?殊雅,想上武学课可以,但礼仪也不能落下。你是康熙爷的孙女,走出去没点样子会叫人笑话的。” 九阿哥想反驳,但被婉宁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了嘴。 殊雅苦了脸,被九阿哥抱过去安慰,说能上武学课就不错了,做人不能太不知足。 小胖妞还没破递为笑,殊雅回京后才配备的大丫环红豆匆匆走了过来,见到殊雅先松了口气才福身道:“奴婢给九爷,福晋,四格格请安。” 婉宁叫了起:“怎么匆匆忙忙的? “福晋,福嬷嬷追着格格出来的时候叫古嬷嬷一推就摔晕了,奴婢怎么弄她都没醒过来,您看是不是让府医给她看看?” “快去吧。”就说呢,怎么殊雅跑出来就跟着个古嬷嬷,和着是福嬷嬷受了伤。 婉宁并不觉得红豆照顾摔倒的福嬷嬷有什么问题,但九阿哥显然不是这么以为的,他叫住要去叫府医的红豆,眯着桃花眼问道:“因为福嬷嬷摔倒,你就抛下四格格不管了?” 红豆一下子慌了神,扑嗵一声跪到地上:“九爷恕罪,奴婢是想着有古嬷嬷跟着,四格格不会有事儿......” “你想着?你想着有用吗?主次你都分不明白,四格格要你何用?” “可是福嬷嬷她都晕过去了,奴婢怕她有个什么好歹......” “临水居是就剩你一个能动的了?喊一声你不会吗?算了,爷也懒得教训你,婉宁,明儿让管家再挑个机灵知道护主的。” 红豆傻了眼,四格格是府上嫡出的小姐,身份尊贵,跟在她身边,只要自己不犯错,前程肯定不差。可是...... 她想要磕头求饶,但九阿哥却没给她这个机会,手一挥,便有侍卫上来,直接将她拖了下去,顺手还堵了她的嘴巴。 婉宁都看呆了:“爷,不至于吧?福嬷嬷都晕了,红豆总不能扔下她不管。” “嬷嬷重要还是主子重要?她是殊殊的大丫环,叫一声,有的是小丫头上前卖好。她为什么不追出来,还不是不想跟古嬷嬷对上,怕得罪人。”九阿哥张口就将红豆的心思掰扯了个干净,听得婉宁一愣一愣的。 不科学啊,不是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根本就不知道后院的弯弯绕绕吗?怎么九阿哥张口就来,连个丫头的想法都分析得透透的? 她的疑惑都写到了脸上,九阿哥哼了一声:“这点东西都不知道,爷早就死在宫里了,你以为皇子那么好当啊?回头给殊雅挑丫环的时候爷亲自把关,你也别老对她们心软,刁奴都是心慈手软的主子惯出来的,不把主子放在第一位的奴才要来何用?” 这话不光说给婉宁听,也是说给一旁立着的丫环小厮们听。平常惫懒点算不得什么大毛病,事儿做完了该休息休息,可主子们绝对得摆在第一位,不能出任何闪失。 他们久没在家,婉宁又是个心软的,府上这些人不敲打敲打是不行了。 借着给下人们训话,九阿哥心里憋着的邪火总算散了一些,殊雅一脸崇拜地看着九阿哥,觉得她阿玛好生威武。 喂殊雅吃了些点心,婉宁让银环把她带走,然后挥手遣退所有下人,才给九阿哥倒了杯茶:“爷今儿火气怎么这么大,可是外头出什么事儿了?” 九阿哥有些尴尬:“你看出来了啊?” “你刚进来的时候,脸拉得比马脸还长。” “唉!今儿早朝皇阿玛几次提起废太子,秦先生和裘先生都觉得,废太子怕是要解除圈禁了。” 婉宁心道,哪止这么简单啊,太子后头还得复立呢。这事儿她也改变不了,只能拉着九阿哥的手:“爷,甭管他怎样,咱们做好自己的就成。废太子如今这情况,出来又能如何?他培植的势力基本都散了,哪怕皇阿玛给他洗白了造反的名声,可百官也不是傻子,魇胜的说法没人信的。这样的人咱不愁对付不了。” 九阿哥点点头:“两位先生也是这么说的,爷就是心里不太舒服,都是皇阿玛生的,怎么他就金贵成那样了,造了反皇阿玛还一心要保他。” “也不一定就是偏心,听闻弘皙近来蹦跶得厉害,把废太子弄出来能管管他。” 便是秦先生和裘先生都没提到这一筹,九阿哥震惊之后,沿着这思路想了想,发现还挺有道理的。她狐疑地看向婉宁:“你怎么知道弘皙蹦跶得厉害?” 第448章 婉宁的分析 婉宁奇怪地扫了他一眼:“春风楼搜来那么多消息,你都不看的吗?弘皙大肆收拢他爹留下的势力,只可惜年纪太轻,之前又籍籍无名,好些人让八哥给拉走了,为此两人没少斗。三哥也不太安份,见天儿的把立嫡立长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大阿哥和太子没戏之后,就属他年纪最大。” 九阿哥啧啧有声:“媳妇你这脑子不去当幕僚都可惜了,那你觉得这三人哪个有戏?” “哪个都没戏。” “为什么?” “枪打出头鸟呗,皇阿玛还没老呢,这么早开始蹦跶跟把自己竖成个靶子有什么区别,以为别人闷不吭声就真对皇位没兴致啊。爷,您淡定点儿,别把废太子当回事儿。”康熙爷这些儿子里,最能忍的其实是老四,这才是最大的黑马呢。 《雍正王朝》里,这位主可是一直低调到最后都没人发现他的野心呢,也不知道自己这么说,九阿哥能不能想到四四头上去。 毕竟就连春风楼也没得到关于四爷嘱意皇位的半点消息。 九阿哥按着婉宁的意思,将成年阿哥们都过了一遍,老三和八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五哥和七哥一个毁容,一个天生腿疾,自然与大位无缘。剩下的活着的还自由的成年皇子可就不多了,除了自己和十弟就剩老四、十二、十四。 十二一直悄无声息,他母族地位不高,妻族倒是地位显贺,他老丈人是大学士马齐,但马齐支持的却是八阿哥,所以基本可以排除了。 十四更不用说,一门心思地研究大炮,自己在外头跑了多少年,十四就在西山火器营蹲了多少年。九阿哥眸色渐渐加深:“你说的是四哥?” 婉宁心头一松,连忙摆手:“唉,我就随口说说,爷别往心里去啊。” 瞧她满脸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儿,九阿哥“切”了一声,倒也没再追问她为什么怀疑老四,而是决定安排两人盯着。自己媳妇总有那么些时候神神叨叨的,但她说的话,后来都会应验,还是要防着些比较好。 “爷,别想这些烦心事了,你瞧这春光多好,咱们叫上十弟和十弟妹,一起去踏青吧。要是累了就到南山别苑去歇歇,十弟妹店里的厨子烤东西可好吃了。”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尽惦记着吃?你要真喜欢,爷帮你把那厨子要回来成了吧?” “咱又不是蒙古人,天天吃烧烤哪儿受得了啊?再说了,我这不是瞧您烦得额头都长皱纹了,才特地带你去放松放松么?怎么你还不领情啊?” “领,哪能不领啊。爷一会儿就找十弟说去。说来十弟家的弘暄都快满周岁了,带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就去山上野个炊能见什么世面?不过只要能去就行,婉宁决定不拆他台。 老十也是个心大的,听得九阿哥说要携家带口去野炊,立马就将他老子偏心废太子的事儿丢到一边,欢快地应了下来。诺敏尤其高兴,自打怀上弘暄那臭小子,她就没到郊外去玩过了,如今想来还真是怀念啊。她叫乌娜张罗着把帐篷弄了出来,打算出去好生玩个两天。 老十哭笑不得:“你拿帐篷做什么啊?九哥的庄子上还能少你地方睡觉不成?” “去九哥的庄子上啊?” “对,带温泉的那个。” “那敢情好啊。”诺敏乐了:“到时候我可得跟九嫂好好儿泡泡。” 老十的目光顿时带了几分猥琐,贱兮兮地道:“媳妇,你这瞎惦记什么啊,九嫂可是要陪九哥的。当然,如果你愿意给爷捶腿按摩,爷也能免为其难地陪你泡一泡。” 诺敏俏脸飞红,赏了他一个白眼扭身就走:“懒得理你。” 三天后就要推选新太子了,八阿哥早有准备,将该跑的关系跑了一圈后还是舍不得九阿哥这个助力,毕竟所有的兄弟中,只有他是亲王啊。于是他斟酌再三,准备好一套完美的说辞后敲开了义亲王府的大门。 门童很恭敬,但说的话却不是八阿哥想要听的:“不好意思八爷,九爷和福晋带着几位小主子踏青去了。”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有心思去踏青,八阿哥简直想骂娘。 第449章 凌迟处死 借着踏青,两家人在南山别苑一呆便是三天,等回来时,兄弟俩直扑朝会现场,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的拉帮结伙。 康熙对这两儿子的有眼色相当满意,但对大老远从西山火器营跑回来凑热闹的十四却很是不满,不好好研究大炮跑回来做甚?难不成他也要站队不成。 朝会开始后,以马齐、阿灵阿、鄂伦岱、揆叙、王鸿绪等为首的一干重臣便递了折子,联名保奏胤禩为储君,而附议者甚重。 康熙看着乌怏怏跪下的半数堂官,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他知道想推老八的人不少,但绝没想到会多到这个地步。当然,会因为人多而妥协的那就不是康熙爷了。 他冷冷地盯了这些人半晌,忽而转向儿子们:“胤祉,这事儿你怎么看?” 三阿哥也被老八惊着了,靠,随便数数,支持老八的人数是自己的好几倍,而且还多是手握重权的大官,他收拢的那些个文人在这场面面前,也不知道有没有资格提鞋。 一时间,他甚是心灰一冷,听得康熙问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皇阿玛,儿子以为长幼有序,方为人伦之纲。八弟生母出生卑微,非嫡非长,若立为太子怕是难以服众。” 八阿哥咬了咬牙,母妃出生低一直是他的痛,因为这个他打小没少受白眼和欺负,要不他也不会这么想出人头地。三阿哥可谓是句句扎在他的心口上了。 其他人则同时翻了个白眼。 生母是皇后的只有被废的太子,大阿哥又废了,三阿哥这话就差明晃晃地让皇上选他了。 切,一天到晚酸不拉几的,谁要推他啊?马齐道:“诚郡王此言差矣,储君之位关系天下苍生,岂能以年龄和身份轻易定论。俗话说英雄不问出处。皇上,老臣以为,储君当以贤能为主。八爷素有八贤王之称,也只有他,才能担此大任。” 康熙没应声而是看向了四阿哥:“胤禛,你觉得呢?” 四阿哥道:“回皇阿玛,儿臣听闻曾有道士张明德,言八弟有贵人之相,并批出了“八王大”三字真言。既是天选之子,八弟若能坐这位置,那也是我大清之幸。” “胤禩,可有此事?” 八阿哥谦逊地道:“皇阿玛,此道士满口胡言,儿子怕他造谣生事,早已将其关押。” 康熙哼了一声:“此等妖道,仅仅关押如何能让他知罪。传旨,道士张明德妖言惑众,扰乱朝纲,着顺天府彻查。” 隆科多并没有支持八阿哥,是少数还站着的大臣之一,此时连忙出列跪下:“臣遵旨。” 八阿哥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因被举荐的兴奋倾刻间荡然无存,他干巴巴地站在大殿中央,一向温文尔雅的面容血色尽失。皇阿玛看不上他,这么多人站在他这边,皇阿玛依然看不上他,为什么? 就因为他的母妃出身卑微吗?既如此,皇阿玛当初为何还要碰这个辛者库出来的女人,以致自己一生都因身份被人低看一等。 这一刻,他很想大声质问,但是他不能,所有的怒火在他紧握的拳头之下渐渐湮灭。回过神时,康熙已经独断专行地宣布了退朝。至于那些跪着奏请他当储君的官员们,也依然跪在金銮殿上,好些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叹气。 皇上的表现已经够明显了,他并不愿意让八阿哥当上这个太子。 九阿哥担忧地看了八阿哥一眼,想要上前安慰,却没能挤过去。康熙走了之后,八爷党们一拥而上,拥着八阿哥出了宫,他们急着讨一个主意,接下来究竟该怎么行事。 康熙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仅仅两天,隆科多便给张明德定了罪。 妖道张明德满口胡言,其心可诛,判凌迟。不仅如此,康熙还命令当天上朝的所有皇子及官员去观刑,一个也不能少。 第450章 锁拿八阿哥 所谓凌迟,便是在活人身上割肉,必须割足三千刀才能让人死掉。 那一天,菜市口张明德的惨叫从高亢的尖叫到无力的哀吟,经验老道的刽子手换了七个才行完刑,那时候张明德身上已被割得露出数节白骨,血流满地。而比血腥气更重的是酸腐味,阿哥和官员们看吐的不在少数,满地除了血迹便是各种呕吐的秽物,甚至还有吓尿的。 没吐的也是脸色苍白,最后几乎所有的文官都是被搀着离场的,当官用的是脑子,哪怕手上沾了人命无数,那也是用阴谋阳谋堆砌出来的,便是腥风血雨,他们也从不曾直面过这般惨状,哪里能受得住。 武将们稍微好些,毕竟在战场上什么样的惨状都见识过了,只是这凌迟之刑还是太过残忍,他们怕是好几天吃不下饭。 九阿哥也吐了一回,相对来说还算好的。吐得最惨的皇子是三阿哥,文人嘛,半辈子都跟字打交道,突然看到这么血腥的画面,经不住吓也算正常。 八阿哥没吐,但脸却比谁都白。藏在宽大袖袍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修剪得平整的指甲生生嵌进了肉里。 他明白,这是皇阿玛给自己的警告,他在警告自己断了不该有的念头。 可是,凭什么? 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生母身份低微怎么了,都流着爱新觉罗的血,凭什么不能争上一争?看着张明德的惨样,他更坚定了自己要往上爬的决心,总有一天是他将别人踩在脚下,而不是这般被敲打污辱。 观刑的后遗症是巨大的,朝堂上连着两天,官员都气息奄奄,不是吓的就是饿的。 没办法,刽子手一片片剐下的薄如蝉翼的肉片和张明德的惨叫盘绕脑海,怎么也挥之不去,哪还有胃口吃饭啊。 婉宁拿盐和糖兑了生理盐水端到床头:“爷,吃不下饭水总得喝点水吧,瞧你,嘴唇都起皮了。” 九阿哥喝着又咸又甜的水很不适应:“你这什么水啊,难喝死了。” “别挑了,里头搁了盐和糖,对你身体有好处。” “你还不如给爷吊片参呢。” “也成,但是爷,您真不能这般下去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你这都饿了六顿了。”两天下来,九阿哥就喝了点米汤,是个铁人都受不了啊。 九阿哥苦了脸:“你当爷不想吃呢,爷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这不是吃不下嘛,皇阿玛也太狠了。” 婉宁很纳闷:“十弟送您回来的时候不还夸你稳得住嘛,怎么到了家反倒熊成这样了?” “爷是后怕啊。”他握住婉宁的手:“你跟十弟不让爷掺和是对的,这要是站错对,下一个被凌迟的没准就轮到爷了。” “呸呸呸,瞎说什么呢?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那破事儿咱坚决不沾,只求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就好。” 九阿哥用力将她揽进了怀里:“你放心,这事儿爷一定听你的。” 他哪知道,现在掷地有声的承诺最终还是败给了兄弟情。 九阿哥身体虚得厉害,第三天便请假在家休息,懒得去上朝了。也就是这天,康熙在早朝上宣布:八阿哥胤禩柔奸成性,妄蓄大志,听闻张明德之狂言竟不奏闻,其心可诛。还甩出了他勾结党羽陷害前太子胤礽的证据,革去了他贝勒之衔,锁拿至宗人府定罪。 十四一下朝就疯狂地往义亲王府跑来,不顾九阿哥还缠绵病榻,拿了床边的衣服就往他身上套,不管不顾地将他裹成了一个粽子:“九哥,出事儿了,你快跟我来。” 十四不着调,但力气却是极大,九阿哥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他推开:“十四弟,你疯了吗?” “九哥,你倒是快点啊,八哥被皇阿玛关到宗人府去了,咱快去给他求求情。” 九阿哥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用十四催也加快了穿衣的动作:“怎么回事?” “皇阿玛说八哥陷害太子,窥觑储位来的。九哥,八哥的为人你是知道的,特别讲义气,他哪里会是那种人嘛。咱们可得去得快点,然后八哥跟十三似的直接被圈了可怎么好?” 单纯的十四从来都觉得八阿哥是正人君子,正人君子怎么可能会窥觑储位呢?想当初,八哥可还支持大哥呢。 九阿哥顿住了,看向十四的眼神无比复杂,但最终他还是被拖去了乾清宫,倒不是十四力气大,而是他也觉得自己该为八阿哥做点什么。总不能真让他就这么被关了啊,宗人府的监狱可比十三的夹道缝可怕多了。 婉宁紧赶慢赶才在门口拉住九阿哥,结果还没来得及叮嘱一两句,隔壁的八福晋便哭着倒在了九阿哥面前:“表哥,您可得救救我家爷啊......” 哭声哀婉,伤心欲绝。 婉宁一肚子叮咛就这么咽了回去。 第451章 十四诤言 乾清宫,除了被圈和未成年的,一众皇子全到齐了。 九阿哥两天没吃什么东西,饿得两眼发花,又被十四拉着跑了一路,给康熙行完礼后差点起不来。两条笔直的长腿打着颤,要不是老十瞅出端倪,暗中扶着他,他站不站得稳都两说。 十四却是精力十足,行完礼后便开始挑战康熙的权威:“皇阿玛,八哥肯定是冤枉的,您就放了他吧。” 康熙:...... 这糟心儿子,心眼是让大粪给糊上了么?他压着火气,冷冷地哦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就敢在朕面前大放厥词?为他喊冤?” “回皇阿玛,儿子远在西山,并不知京中动向。但八哥一向用心朝政为人谦和,绝无谋害太子之意,更无造反之心,还请皇阿玛明察。” “事实放在眼前,这些证据你都看不见吗?” “皇阿玛不觉得这些证据太过偏颇吗?二哥谋反,人赃俱获。调兵谕令是假冒伪造,十三哥认了这罪名儿臣无话可说。可您一句魇胜之术,大哥为此被圈,如今您又以八哥串联加害为由替他洗白。皇阿玛,二哥是您儿子,大哥、八哥和十三哥难道都是您捡来的不成?” 康熙捂住心口:“逆子,你的意思是朕在诋毁他?” 十四道:“皇阿玛让百官举荐太子,百官们遵旨行事,举荐了八哥。皇阿玛因此降罪八哥,儿臣不服。” “胤祯,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家有诤子,不败其家。国有诤臣,不亡其国。”十四振振有词:“皇阿玛处置不公,儿臣就要说话,皇阿玛不当八哥是儿子,儿臣却当他是兄弟,岂能让兄弟白白蒙冤,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康熙都差点气笑了:“手足之情,你确定你八哥真的无心大位?” “儿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八哥无此心。” 众阿哥:...... 九阿哥迟钝的脑子晃了晃,老十已经开了口:“十四弟,你别乱说话。” 康熙冷冷地瞪了十四半晌,“锵”的一声拔出一把宝刀:“以项上人头担保,朕成全你。” 众人大骇,五阿哥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冲上去抱住康熙的手:“皇阿玛息怒。” “皇阿玛息怒”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一众阿哥抱腿的抱腿,抱腰的抱腰,将康熙死死拦下。 十四却是梗着脖子,满脸不服。撇去他头脑不清的部份,的确当得诤臣二字。老十一脚踹过去:“十四弟,你还矗在这做甚?真想把皇阿玛气出个好歹啊?” 康熙怒道:“你们这群逆子,想造反吗?” 七阿哥道:“皇阿玛息怒,十四弟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先把刀放下。” 七阿哥胤祐腿脚有疾,康熙没敢踢他,只气道:“蠢货,难不成你们以为朕要杀他不成?胤祺放手。” 听闻康熙不是要杀十四,五阿哥松了口气,赶紧放了手,还狗腿地抚了抚他衣袖上的褶皱。 康熙翻了个白眼,“哐”一声将刀扔到十四面前:“胤祯,记住你现在的话。若是将来发现自己错了,就拿这刀自行了断吧。” 一众阿哥:...... 十四:...... 他这会儿也是冷汗岑岑,一腔孤勇散去,看着康熙返回御案上的背影,隐隐有些不安。 康熙缓了缓:“十四阿哥咆哮乾清宫,拖下去重责二十大板,你们也都散了吧。” 十四被拖了下去,九阿哥打了个晃蹭到老十旁边:“十弟,你快扶我一把,我站不住了。” 老十“哎哟”一声:“九哥你怎么这么不惊吓啊?皇阿玛发火的时候多了,以前也不见你这么没出息啊。”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我那是饿的。” 老十:...... 哥俩走了一段,老十叫住五阿哥:“五哥,弟弟想起来还有事要向皇阿玛报告,九哥就先交给你了。” 九阿哥忙道:“十弟,皇阿玛还在气头上呢,你有什么事还是改天再说吧。” “没事儿,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分寸啊,鉴于老十经常跟康熙吵架的历史,九阿哥不放心地想跟着一起去。但老十速度贼快,三两步就跑了个没影,手脚发虚的九阿哥哪能跟得上。 五阿哥劝道:“行了九弟,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怎么弄成这样了,要不请个太医?” “不用,我回府吃碗热粥就好了。”经这么一吓,九阿哥觉得自己胃口大开,旁人的惨状与他何干,自己若是饿死,那才真是怡笑大方呢。 第452章 暖心的儿子 老十三步并做两步跑进乾清宫,康熙还在御案上,只半躺的姿势印证了老十的担忧。梁九功一边给他抚胸口,一边焦急地道:“皇上,还是让太医过来看看吧。” 康熙摆摆手:“朕缓缓就好。” 老十忙倒了杯热水过去:“皇阿玛,先喝点热水吧。梁公公,你去太医院走一趟,就说爷和皇阿玛吵架,被唐三彩的碎瓷片划伤了。” 梁九功眼前一亮,赶紧跑了出去。老十接手他的工作,继续给康熙抚胸口。 康熙喝过水缓了几分:“你怎么回来了?” “我瞧您坐下的姿势就不对劲儿,十四弟一根筋,您挑个时候好好教教就是了,跟他动这气做甚?还为了他不请太医,不知道自己什么岁数了啊?” “朕不请太医,跟那逆子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怕他背上个把您气病的不孝之名嘛!您先别说话了,等太医看过再说。” 康熙心里暖了几分,还真就不吭声了。 老十一直等到太医给他开完药,又伺候着他到寝室躺下才告退。 康熙却叫住他:“胤誐,今天你十四弟说的,你怎么看?” “八哥的心思,也就十四弟不清楚了,回头等他弄明白了,皇阿玛再好生嘲笑他便是。” “你也觉得朕在拿他们三个保你二哥吗?” “大哥为了争位小动作不断,八哥也清白不了。至于十三弟,儿子不清楚,但是皇阿玛,你真认为废太子是清白的吗?” 康熙瞧着他利落转身的背影,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他当然知道太子不清白,但如今的局势,已经不能单以清白与否来定了。废黜太子造成的影响太深,已然引起了朝中动荡,而八阿哥的能量也让他不得不收起轻视之心。佟国维马齐这帮人,是真的当他老了啊。 十四挨了二十个大板,腰臀一片红肿,但也没能捞出八阿哥。 众阿哥带了上好的伤药纷纷前来探望,不多时,他的桌上便摆了一排。老十一进来就乐道:“哟,十四弟这是知道自己干不下去,提前寻了出路要去开伤药铺子吗?” 十四:“......十哥,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老十不以为意:“什么什么时候?天不还没塌吗?” “八哥还在宗人府呢,你倒是快想想办法啊。” “十四弟,你这就不对了啊,别说宗人府大牢,大理寺大牢,顺天府大牢,哪个大牢你十哥我都没少蹲,怎不见你为我着急过?” “那能一样吗?八哥他......”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坐牢吗?放心,里头的狱卒有眼力见的很,爷在里头从来都被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八哥也差不了。爷问你,谁让你从西山跑回来的?” 十四也不是笨蛋,闻言脸色数变。 老十隔着被子在他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然后在十四的尖叫声中幽幽提醒:“十四弟,你可长点儿心吧。” 八阿哥被关进了宗人府,九阿哥少不得要为其奔波一番,但收效甚微。 更奇怪的是,将人关押之后,宗人府迟迟不曾审理,他也只能交待狱卒,让好酒好菜伺候着,时不时放八福晋进去探望。 相比于九阿哥的操心,婉宁却是半点没将此事放在心上,雍正上位之后还在蹦跶的老八这会儿能出什么事儿?她挑选了一番,最后让侍卫赵正康当了殊雅的武学师傅。小胖妞有了正事可作,缠着她的时间都变少了,正好腾出手来整理学堂。 就在八阿哥被关之时,康熙骤然出手,以各种罪名将马齐等人撸了一遍,佟国维早已致仕也没能逃过一劫。长子叶克书被连降三级,其他亲属子侄被罢官的更是不计其数。 八爷党元气大伤。 三月初,婉宁的平民学堂正式峻工,取名星火技校。 九阿哥好奇道:“为什么叫星火啊,这名儿一看就没什么文化。”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我希望这样的技能学校能呈星火燎原之势,在大清遍地开花。这样,农民就不用专注在一亩三分地上,年年月月都只在温饱线上挣扎。” 九阿哥怔住,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康熙会关注这样的学堂了。 三月初九,康熙在早朝时宣布,复立胤礽为太子。佟国维和马齐的下场还历历在目。满朝文武再没人敢反抗康熙的独断专行,太子胤礽顺利住回了毓庆宫。 他回宫的头一件事,就是将弘皙关了禁闭。 老子还没死呢,就敢蹦跶得这么欢?当然,要不是弘皙蹦跶得这么厉害,皇阿玛未必这么快将自己官复原职。 但是,该做的面子活还是要做做的。 第453章 酒后 三月十四,康熙分封诸子,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以及刚刚被放出宗人府的八阿哥都被加封为亲王,七阿哥和老十是郡王,十二、十四也被封为贝子,不再是光头阿哥。 九阿哥在得意楼办了升迁宴,恭喜老八,老十和十四高升。 八阿哥瘦了不少,但精神头不错。十四屁股上的伤已经好了,举着酒豪饮,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只老十闷闷不乐:“爷居然只是个郡王,皇阿玛真是瞧不起人。” 九阿哥也觉得奇怪,按说老十的功绩可不小,结果却还比不得刚刚被收拾了一通的八哥,这委实说不过去。他亲自给老十倒了酒:“成了十弟,不就是个虚名嘛,咱兄弟谁也不靠这个活着。来,九哥敬你一杯,恭喜你升了爵位。” 老十撇嘴:“一个郡王爵,有什么可恭喜的?“ “十哥,你就甭说风凉话了,我想要这爵位还够不上呢。年龄小就是吃亏,要是多办几年差,没准我也能捞个郡王当当。一个贝子,一年俸禄才多少啊,简直不够养家。要是皇阿玛突然给我分府,我非上九哥家去要饭不可。”十四怨念深重,西山火器营油水少得可怜,不吃空晌靠那点子俸禄养家都成问题。好不容易等封了爵,却只是个最末等的贝子。 唉,人生真是太艰难了。 老十嘲笑道:“谁叫你娶那么多媳妇,生那么多孩子的?” 十四道:“那不都皇阿玛赏的嘛,三年一选秀,选一次赏两个。唉,真得跟皇阿玛说说,再赏来弟弟我就得去当裤子了。” 八九十三个阿哥顿时笑成一团。 这一夜,老十喝得有点多,结束的时候舌头都大了,但却拒绝了九阿哥送他回府的好意。踏着正步走着弯线,晃回了刚换了门扁的敦郡王府。 酒劲上涌,他醉得越发厉害,见到熟悉的门房便放心地晕了过去。 却不知才转过第一道门,门房面前便出现了两个人。郭络罗氏心中激动不已,迎上来便将老十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身上:“十爷,您怎么醉成这样啊?秋月,还不快来搭把手?” 门房有些磕巴:“二姨娘,这不好吧,十爷他......” 秋月往他手里塞了块银子:“小哥哥,这有什么嘛,十爷本来就常歇在我们姨娘房里啊。” 那倒也是,门房不纠结了,掂掂手里的荷包,心道,这些女人为了争宠可真够大方的。他脸上堆了笑:“那二姨娘奴才帮您一起扶吧。” 十阿哥身材高大,虽不十分魁梧,却也肌肉结实,份量着实不轻。郭络罗氏自然应了下来,三人费了好些力气,才把人弄回到鸳鸯阁。打发了门房之后,秋月弄来热水拧了个热毛巾,郭络罗氏已经许久不曾有机会照顾过老十了,她就着灯光,芊指细细描摹过他的眉眼,珍重而心痛。 这个男人,给过她最好的爱情和专宠。她这一生,最好的年华,所有的苦乐荣辱都只系在他身上,可是有一天,他却将一切都收了回去,满腔的爱意也都给了另一个人,他可知,这些年自己看着他跟那蒙古女人恩恩爱爱,日子到底是怎么过过来的吗? 秋月有些发抖:“姨娘,咱们真要这么做么?福晋脾气不好,万一......” “我也知道啊,可如果不拼一把,我就只能呆在这院子里守一辈子活寡了。秋月,你会帮我的对不对,只要你帮了我,我便将你许配给周管家的儿子,还放你们奴籍,你也不想下一代还继续为奴为婢吧!” 秋月咬牙走了出去。 郭络罗氏寻出最好的合.欢香,悉数放进了三足的狻猊香炉之中。 天才刚亮,敦郡王府便热闹了起来,睡梦中的弘暄皱了皱眉,小身子往被子底下出溜了几分。诺敏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抚,待他再次睡安稳后轻手轻脚地起了床:“乌娜,外头在吵什么?” 乌娜道:“奴婢也不知道,但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话音刚落,出去打听的丫环便跑了进来,喘着粗气道:“福晋,不好了,三姨娘说二姨娘与人通奸,正寻了一堆人去鸳鸯阁呢。” 无论什么时候,这种香艳的八卦总是为人所喜。小丫头跑得累个半死,脸上的兴奋却是止都止不住。 诺敏无语:“这怎么可能?” 说三姨娘王氏通奸还差不多,毕竟她无子无宠,女人深闺寂寞,找个男人寻点慰籍也说得过去。但郭络罗氏不一样啊,他虽然失了宠,却仍旧一心系在老十身上,且弘旭刚刚没了,她要是还能有心找野男人就有鬼了。更何况她还有弘晏傍身,凭着老十对弘晏的喜爱,她的后半辈子也妥妥的了,还能提携父兄,干嘛想不通做这种大死? 第454章 解释不清 鸳鸯阁外,秋月和点翠一左一右将房门死死挡住。点翠被王氏的口无遮拦气得满脸通红,跟半路出家的秋月不同,她是一直跟在郭络罗氏身边的,自然听不得旁人这般诋毁她:“三姨娘,女子的贞节何其重要,您红口白牙就说我们家姨娘与人有染,这和逼她去死有何差别?” 王氏对自己故意寻衅滋事的行为毫不掩饰:“说的什么鬼话,又不是我把野男人往她床上塞的。昨儿我们家小桃可是亲眼瞧见的,不光郭络罗氏弄了个男人回来,你身边那个小蹄子也清白不到哪儿去,跟个门房鬼鬼崇崇又拉又扯的,啧啧,鸳鸯阁里不会都是这种货色吧?” 这下子秋月也急了,她可是要嫁给周棠的,叫三姨娘这话坏了名声,他哪还会娶自己:“你,你胡说。” 王氏瞟了她一眼:“胡没胡说你把门打开不就清楚了。” “三姨娘,你跟这小娼妇说啥啊?让人砸门就得了呗。”小桃把手一挥:“吴婆子马婆子,把她俩拉开。” 为了今儿这出戏,王氏把自己的丫环带来不说,还叫上了几个在路边干活的婆子,这会儿还真不缺人手。那几个婆子收了钱,也乐得看二姨娘跌落尘埃,不客气地上手,三两下将纤弱的秋月和点翠扯到一边,然后一脚踹开了房门。 帐幔将床上的风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却遮不住床前的一双鞋子。 粉色绣鸳鸯的绣花鞋边上,黑色的皂靴尺寸偏大,明显不是属于女子尺寸。 不待王氏出声,那婆子便先嚷了起来:“哎呀,快来看呐,二姨娘真给十爷带了绿帽子啊。” “什么人啊胆子这么大,连十爷的人都敢动。” “快快。把人拉出来等十爷处置。” 看热闹永远不嫌事大,特别是这种带着颜色的热闹。小桃冷笑着拉开帐幔,里头果然露出两个身影,三姨娘惊慌失措地裹着被子往里缩,而另一个男子躺在外侧,用后背对着他们,居然还在睡。 众人愣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外头都吵成这样了,还能睡着? 两个婆子没想那么多,上前就要拉人:“嘿,你这野男人倒是有胆,被捉了也不知道逃,难不成还指望这女人救你不成?”蒲扇般的大手刚拉住一支胳膊,那胳膊便猛地发力,一个反扣便将她的手腕给卸了下来。 婆子惨叫出声,床上的老十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习武之人的警觉能让他在倾刻间向婆子发难,却不能解救他因醉酒而困顿的脑子。深重的戾气掩盖了眼底的茫然,他看着床前的一圈人,喝骂出声:“你们想死了吗?” “天哪,是十爷。” “怎么会是十爷,三姨娘明明说这是奸夫啊。” “三姨娘完了。” 老十脑子嗡嗡直响,搞什么鬼,他怎么会在阿鸳的床上,一眼扫过床前的一堆人:“怎么回事?抓爷的奸,你们吃饱撑到了吗?还不给爷滚出去,爷等会儿再找你们算账。” 人群“呼啦啦”一下就散了开去,只剩一个人影呆呆地站在门口,遮了半边的光。 老十只想赶紧跑路,昨夜好端端的怎么就睡到这儿来了,还被一群下人抓了奸,这事儿用脚趾头想都知道瞒不住,她要怎么跟诺敏解释哦?门口逆着光,他看不清来人的脸,心情不好地骂道:“你还不滚,矗在那等爷来请吗?” 门口的人冷然一笑:“真对不住,打扰到十爷的雅兴了。” 这声音!!! 老十一个激灵,说话都磕巴了:“诺,诺敏,你怎么在这儿?你听爷解释,事情真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一只胳膊拿着老十的衣服递过来,郭络罗氏声音娇软无力:“爷,先穿上衣服再说吧。” 细白的胳膊上数道掐红,顺着胳膊往上,被子挡住了胸前风光,那露出的锁骨和肩膀上印迹深深,昭示着他昨晚的兽行。老十整个人都快炸了,拉过被子就将郭络罗氏盖了个完全,这绝不能被诺敏瞧见。 可被子盖住郭络罗之后,他赤.裸的身躯便在诺敏身前展露无遗,尤其是他背后指甲的抓痕。诺敏的心越发沉到了谷底:“爷昨晚还挺激烈的。” 她转身就走,乌娜赶紧跟上:“福晋,您等等奴婢啊。” 老十这才发现自己是个什么状况,这般情状被诺敏看到,别说诺敏了,他自己都不信自己什么都没做。 他恶狠狠地看向郭络罗氏:“爷怎会在你这儿?” 第455章 无处可去 老十手忙脚乱穿衣的动作刺痛了郭络罗氏的心,他就这么急着跟自己撇清关系吗?她明明是他名正言顺的女人啊,睡一起怎么了? 可她不敢流露出来,一脸无辜地道:“爷昨晚自己来的啊,浑身酒气,一来就喊热脱衣服了。爷想要,妾总不能不给嘛。” “不可能。”老十断然否认,这么多年,他喝醉的次数不少,但从没进错过院子。 “爷......”郭络罗氏泫然欲泣,小脸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可惜老十无心欣赏,知道暂时从郭络罗氏这问不出东西来了,他迅速套好床边的外衣,蹬上靴子就往正院跑去。小六子这死奴才,他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正院里头空空荡荡,老十进了堂屋才见着人影。 乌娜抱着弘暄连礼都未行,直接和他擦肩而过。老十心头一紧,诺敏别是是要带着儿子回娘家吧,他连忙叫道:“站住,你抱着弘暄要去哪儿?” 乌娜道:“回十爷,福晋已经将院子里清场了,她正在里头等着您的解释呢。” 老十:...... 一路上,他都在想,要是诺敏不肯听他解释怎么办,可到了现在他才知道,诺敏向他要解释才是真的麻烦。因为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啊,而且就刚刚床上的情况来看,他昨晚肯定跟郭络罗氏行房了。 该死的,九哥那是什么酒,醉得都断片儿了那玩意还能立得起来。 他在外头急得直打转,几次手伸到门边却没有勇气推进去,在他第n次想要推门的时候,门却突然从里头打开了,诺敏的脸冷若冰霜:“你要在外面走到什么时候?” 没法逃了。 老十蔫蔫地跟在诺敏身后进屋,后者坐到桌前给他倒了杯茶:“来,润润喉,慢慢说。” 老十挨着凳子坐了半个边边,接茶杯的手都有些抖。 威名赫赫的十爷在福晋面前怂成这样,说出去谁信啊。诺敏却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她幽幽地开口:“看来爷昨儿的确费了力气,连个杯子都抓不稳了。” “诺敏,爷真不知道怎么会在鸳鸯阁,昨晚跟八哥九哥还有十四弟喝酒,喝得有些多,醒来就在鸳鸯阁了。” “怎么去的重要吗?”诺敏眼睛有些红:“爷,你总说郭络罗氏中年丧子属实可怜,让我体谅你,要去陪她。爷说与她只是陪伴,绝没碰过她,我只问你一句,这话,还算数吗?” 老十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诺敏,昨儿之前,爷真没碰她。” “以前碰没碰有什么关系,昨晚不都碰了吧?” “爷昨晚喝醉了。” 诺敏心口一痛,猛地给自己灌了杯冷茶,起身就往外走。 老十赶紧去拉她:“诺敏,你要去哪儿啊?” “出去走走,爷,你让我一个人静静行吗?” “诺敏,爷知道你生气了,爷真不是故意的,你容爷捋捋,爷一定给你个交待,你别不要爷。” 看着可怜兮兮的老十,诺敏只觉这都是报应,当初自己用尽心机从郭络罗氏那里抢来的爱情,最终也没能守住。她将老十的手拂下,决然走了出去。 老十哪敢让她离开,巴巴儿地又跟了上去 诺敏猛地回头吼道:“别跟着我。” 声音很大,气势也很足,若非满脸是泪,老十倒是能稍稍放心。诺敏一直都乐观坚强,除了自己对她用强的那天,他从没见过她的眼泪。 老十僵在原地,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就这么个晃神的时间,诺敏已经快步走了出去。他跺跺脚,颓废地坐回了椅子上,仿佛精气神都被一抽而空。 什刹海附近没有摆摊的早市,街上干干净净的,偶尔有人路过,都忍不住多瞧诺敏一眼。这女子身着旗袍,却没穿花盆底,木着张脸走在路上实在是太奇怪了。 诺敏无视这些目光,一个人走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处早市上。 街道两边摆了小摊,小贩们的声音和讨价还价的声音汇成了充满烟火气的交响曲。诺敏却无法感同身受,她抱了抱自己的胳膊,只觉从心底里透出的冷劲已游遍全身。 热闹是都是别人的,而她,什么都没有。 诺敏不想去店里,也不想去寻婉宁,可除了这两个地方,自己还能去哪儿呢? 她进京城多年,始终与这繁华却规矩多的四方城格格不入,除了婉宁她根本没有其他的朋友。她的生活习惯与京中的贵女大相径庭,进京多年,除了婉宁她根本没有其他朋友。店里人见了自己这模样肯定免不了担心,而九阿哥和老十实在太要好了。 自己若去找婉宁,老十八成马上能得到消息,而现在,她最不想见的便是老十。 正当她准备掏钱到客栈里呆一天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面前。婉宁拉开车门,热情地冲她招手:“十弟妹逛街吗?不如一起呀!” 第456章 安置十福晋 刚还在想,不能去义亲王府寻婉宁,她便自己撞上来了。诺敏觉得自己运气还没坏到家,扯着嘴角想要笑笑。 她不知道,这个笑容看到别人眼里,比哭还难看。 白露很有眼力见地跳下车:“十福晋,有什么事儿车上说。” 车门一关,里头便只剩了婉宁和诺敏。婉宁着实被诺敏这模样着实吓了一跳,认识这么多年,诺敏什么样的笑容她都见过,可刚刚那个哪里是笑,明明是哭啊! “十弟妹,不想笑就别笑了,我还能笑话你不成?” 诺敏擦了擦眼角:“很明显吗?” 婉宁扯了帕子递过去:“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呢,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十弟欺负你了?” 诺敏把脸撇向另一边:“九嫂,能不提他吗?” 看来真是老十害的。不过诺敏既然不想提,作为好朋友,自然不能逼问。她道:“十弟妹......” “叫我诺敏成吗?我不想听到这个称呼。” 婉宁:“......成吧,那个诺敏,我现在要去学堂看看,你跟我一起吗?” “嗯。”有地方去总比躲在客栈里哭强。 古代的房子建的比后世的要简单,工序上也容易得多。才一个多月,学堂的雏形便已经出来了。婉宁领着诺敏,一一给她介绍:“你瞧这一排排的风箱,这是打铁的。那边一排锅灶,是学厨的。这边刺绣,那边识字儿......” 走完一圈,婉宁累得够呛,但诺敏却没什么感觉,毕竟人家是习武的,体力不能比啊。 诺敏奇怪地问道:“你这学堂怎么还有学刺绣的?没几个男人愿意干吧?” “那是为女娃特意办的。” “学堂还收女娃?九嫂,这可不是我们蒙古,大清的礼教严着呢。” “我知道啊,所以我会在那儿砌了道墙,到时候两边就隔开了。” “那也行,不过九嫂,为什么没有教琴棋书画的啊,京城的贵女们都喜欢摆弄这个吧。” 婉宁笑道:“我这可是专为平民百姓办的,学的全是赚钱的生活技能。琴棋书画那是有钱人摆弄的玩意儿,平民哪能学得起,再说了,那东西学来也没用啊。饭都吃不饱的时候,谁有心思吟风弄月?” “那也是。” 两人走完一圈后,婉宁又邀请她去吃饭,但诺敏却拒绝了:“九嫂,我没胃口,你能借我点钱吗?” “嗯?” “我出来得急,身上没带银两,想住客栈就只能去当首饰了。” 婉宁惊着了,瞪大眼睛问道:“你离家出走了?” “算是吧,暂时不想见着十爷,九嫂,你会帮我保密的吧。”诺敏摇着她的手臂,充满异域风情的大眼睛眨巴眨巴:“我在京城只有你一个朋友,若连你都不帮我,我就无处可去了。” 这就是远嫁的悲哀啊,跟老公吵架受了委屈,连个落脚的地儿都没有。 婉宁当下便点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住客栈可不行,鱼龙混杂的,且住的也不舒服,这样吧,我名下有处宅子,平时只有个老仆守着,你在那住着安全也不用担心无人照顾。” “九爷知道吗?” “我名下的产业多了,九爷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你且放心住着,什么时候十弟知道错了,你再原谅他。”好闺密这种时候必须同仇敌忾,婉宁虽然不知道什么事儿,但已决定要站诺敏了。 诺敏很感动:“谢谢你。” “傻话,谢什么?” 婉宁在京城的宅子不止一处,大概是受后世房价猛涨的行情影响,婉宁也喜欢买房。京城的好房子寸土寸金,虽说古代的升值空间不大,但租金却不少,这些年下来,她陆陆续续也买了七八座房子,大小不一。多半觉得不错就入手了,反正不缺钱嘛。 借给诺敏的房子是个三进小院,就在义亲王府附近。看院子的仆妇四十多岁,虽看着显老,但很有一把力气,做饭打扫样样来得。婉宁担心诺敏住不惯道:“诺敏,晚些我给你送两个丫环过来,缺什么让她们去买便是。” “不用,我们蒙古人没那么娇气,有这婶子便行了。” 当妈的都放不下孩子,弘暄才半岁多,婉宁估计着诺敏也住不长,便也由她去了:“成,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让李婶去置办便是。”说着还掏出两张百两银票递给她。 诺敏也不矫情地推托,只是奇怪地问道:“九嫂,你怎么随身还带着银票啊?”她上街的时候,钱都是在乌娜身上的,毕竟都是乌娜付钱。 婉宁笑:“现在知道随身带钱的好处了吧?” 诺敏:...... 第457章 九阿哥插手 义亲王府.金玉满堂 柳红跨进正堂,冲婉宁抱拳:“福晋,您寻我?” “嗯,有件事要你悄悄地去办。” “悄悄地?九爷那也不能说吗?” “对。” 柳红的表情眼见地严肃了几分:“属下明白了。” 婉宁满意地点头,吩咐道:“你去敦郡王府打听一下出什么事儿了。”诺敏都气到离家出走,这事儿肯定不一般。 柳红眨了眨眼,严肃的表情顿时挂不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婉宁:“福晋不知道吗?” “嗯?” “这事儿早传开了啊,今儿一大早,十爷府上的三姨娘非说二姨娘与一男子通奸,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砸门。结果帐幔一拉,好家伙,里头的男子就是十爷本人,三姨娘被好一顿骂,大伙都还在等着看她的下场呢。” 婉宁:...... 她大概明白诺敏伤心的原因了,不过可能吗?老十这些年虽然一直跟诺敏恩爱有加,但因为老十和自己小妾睡了一晚就离家出走也太夸张了点儿吧。难不成爱新觉罗家专出情种吧?婉宁心痒难耐,很想立刻去找诺敏求证一番。 可万一不是呢?那岂不是故意扎她的心? 柳红见她表情变幻不定,唤道:“福晋,福晋?” “啊?哦,既然事情已经清楚那就没事儿了,你记得别叫九爷知道我找过你便成。” “是。”柳红满头雾水地退了下去。 婉宁独自琢磨了一会儿,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干脆地将之扔到一边,核对账本去了。盖房子是个大工程啊,花钱跟流水似的倒还是小事,关键零零总总的支出繁琐多样。真搞不懂,九阿哥为什么非要明细账,还指定要她来做。 她也很忙的好不好。 老十还不知道自家那点破事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笑料,他满门心思都在诺敏身上。本以为她出去散个心,很快就会回来的,哪知等过午时,等到夕阳下山,也没个人影。 不光他,就是乌娜都慌了。 九阿哥今晚有应酬,陪完客回家的时候,发现路上有许多眼熟的家丁:“金明,你瞧瞧那几个,是不是十弟府上的啊?” 金明竖着大拇指拍马屁:“要不说九爷眼睛厉害呢,大晚上的也瞧得这么准,奴才瞧见十爷的贴身小厮小六子了,这些人指定是十爷府上的。” “去问问,大晚上的干嘛呢?” “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爷让你瞎猜了吗?还不滚去问。” 喝过酒的九爷总是没耐心,金明不敢再贫,朝小六子走去。片刻之后,他脸上的痞气不见,皱眉走了回来。九阿哥瞧他这脸就知道没好事儿,站直了身体问道:“怎么回事儿?” “说是十福晋不见了,他们正找呢。” “这么多人找?十弟妹难不成还能走丢不成?”进京都多少年了,九阿哥可不信诺敏能蠢成这样,他醒了醒神,亲自朝那群人走去。离得近了,便也听到了这些人压着嗓子唤十福晋的声音。 九阿哥踹了小六子一脚:“怎么回事儿?” 小六子都快哭了,他昨天夜里忽然肚子疼,就提前回了府。哪知就那么几个时辰的功夫,十爷就被郭络罗氏弄到床上去了啊。眼下福晋离家出走,十爷说了,若是人寻不回去,他得提头去见。 他苦着脸:“九爷,您可得救救奴才啊,福晋和十爷吵了一架,早上出的门,现在还未回去呢。” “她没回去你就满大街的找啊?生怕她夜不归宿的名声不能坐实是吧?”诺敏若是名声有损,他的十弟头上的帽子没准就传成绿色儿的了:“蠢货,她既是自己出走的,难不成还能回应你们不成?十弟呢?” “十爷在府上呢,说是要坐镇中央。” 九阿哥都快被他蠢哭了,责令小六子赶紧收队后赶紧向什刹海走去。 老十府上的门房对九阿哥熟得不能再熟,见他上门赶紧把他往书房带:“九爷,您快去劝劝吧,十爷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福晋没寻到,他身子可就先垮了。” “一天没吃?”九阿哥这才意识到事情是真的大条了,他的十弟最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一顿不吃都饿得慌,更何况是一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啊,福晋出门的时候好好儿的,奴才还当福晋去逛街呢。” 十弟府上的奴才怎么没一个靠谱的?九阿哥决定明天就送一批机灵的过来,这一个个的,也太不会办事儿了。 第458章 装相 书房灯火通明,老十坐在桌边,听得动静立刻起了身:“是不是有消息了?” 话音刚落瞧见九阿哥走进来的身影顿时蔫了下去:“九哥怎么是你啊?”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你这什么态度,见到爷这么失望?” “九哥,弟弟急得都快上火了,你别跟我一般计较啊,改天再请你吃饭赔罪。” “赔个屁,你现在,立刻,马上把你派去的那些蠢货给招回来。怎么滴,嫌你媳妇的名声太好,生怕不能给扣上个夜不归宿、不守妇道的帽子是吧?你办起差来不是挺精明的吗?要不是爷碰上小六子,还真不能相信你能干出这种蠢事儿。” 老十被骂得浑身一震,巴巴道:“九哥不至于吧,还不兴两口子吵架离家出走吗?” “大男人当然不介意这个,但你后院的女人可巴不得能把她拉下来呢,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那怎么办,诺敏一天没回来了,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儿?” “瞎想什么呢,你那媳妇武功多高你不知道啊?歹人碰着她指不定谁倒霉呢。你先把人撤回来,再想想她能到哪儿去。她是蒙古人,也没交什么朋友,能去的地方肯定不多。” 老十猛点头:“还是九哥你有章程,早知道我就先去找你了。” 他几步冲出去,正好碰上被九阿哥叫回来的小六子,也顾不得揍他,只让他赶紧去撤人。 可怜小六子带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奔波了一个晚上,回来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又被赶了出去。老十被点醒了之后,立刻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就变得精明起来:“九哥,诺敏的性子跟京里的女子不太一样,这些年也就跟九嫂走得近些。我已经去她的店里盘问过了,人没在,你说她是不是去找九嫂了啊。” 九阿哥两手一摊:“我哪儿知道,今儿一天都没回去过呢。” “那我这就去找九嫂问问。” “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你九嫂指定早歇下了。” “九哥。”老十装上了可怜:“九哥你就帮帮弟弟吧,不然今晚我甭想睡了。” “反正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加个一天没睡又有什么打紧?你先跟我说说,你们两口子闹什么呢,好端端的离家出走,生怕御史没事儿干,找不到理由弹劾你吗?” “御史不都是吃饱撑的吗?九哥咱先走,弟弟路上跟你说。” 九阿哥斜了他一眼:“走什么走,我应下了吗?你九嫂又要管家又要管店里,还得帮爷查账做账,好不容易晚上睡一觉,你还要去打扰她......“ “九哥我求爷了,明儿我就给九嫂送根百年人参还不成么?” “哼,这还差不多。” 哥俩骑着马紧赶慢赶,也花了一刻多钟才到义亲王府。老十抱怨道:“皇阿玛真是的,明知道咱们哥两关系好,分的府还非得一东一西,多费了爷多少脚力啊。” “你这话怎么不跟皇阿玛说去?” “唉,早说过了。皇阿玛让爷爱住不住,不喜欢自个儿买房去。” “那你咋不自己买啊?” 老十恼了:“九哥你这人,弟弟像是能买得起一座王府的人吗?”更别说,这种规模的宅子便是有钱也没地儿买。 九哥哥正待嘲笑他抄了那么多家也没把自己荷包.养肥,结果却听到了一阵哭声。龙凤胎跟比赛似的,一声比一声高亢,他哪还顾得逗老十,提步便跑了过去。 婴儿房里,几个嬷嬷有条不紊地将龙凤胎的尿布扯掉洗屁股。 婉宁也在其中,对两个小家伙一沾到水立刻停止哭泣的行为表示相当无语。转眼见九阿哥一脸着急地冲进来:“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得那么大声。” “没事儿,臭臭拉身上了,闹着要洗干净呢!” “两一起拉的?” 地上摆着两个盆,抱着他俩的两个嬷嬷姿势都一模一样,正撩了水给他俩洗屁股。 婉宁点点头:“可能他俩约好的。” 九阿哥:...... 老十:...... 两孩子洗干净屁股又闹着要吃,九阿哥和老十自然避了出去,婉宁做为女主人,小叔子上门自然也不能置之不理。再说,她还想打探打探呢。 刚一出屋,老十就凑了上来,满是希冀地问道:“九嫂,你瞧见诺敏了吗?” “瞧见了啊。” “真的,她在哪儿?”老十惊喜不已。 哪知婉宁却道:“不知道啊,我是早上在街市瞧见她的,瞧着她有兴趣,带着她到学堂看了一圈,然后我便回来了啊。” “那诺敏呢?” 婉宁眨巴着眼睛看她:“她没回府吗?” 第459章 线索 老十一屁股怼到椅子上,眼中最后一抹希望的光也暗了下去。 婉宁瞧着都不好意思了,哎,这么欺骗小叔子,良心好不安啊。但想着诺敏眼中那将落未落的泪,婉宁又硬起了心肠。戏精上身一脸担忧地问道:“十弟,十弟妹莫不是出事儿了吧?” 九阿哥眼神闪了闪:“婉宁,十弟都快急死了,你若知道十弟妹在哪儿,赶紧说出来,这事儿事关十弟妹名节,可不是开玩笑的。” “嗯?我不知道啊,爷,你不会以为我是骗你们的吧。” “那你想想,十弟妹会去哪儿。流言能杀人,十弟妹若是整夜未归,外头还不知传成什么样儿呢。” 这的确是个问题,现下可是大清朝,她托腮沉思了半晌问道:“你们总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吧,我上午瞧着十弟妹除了没胃口,其他都挺好的啊。” 老十更担心了:“她都没胃口了哪还能好?九嫂,您想想,你们是在哪里分开的,乌娜说她身上连银子都没有,这一天吃什么喝什么啊?” “哦,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十弟妹找我借了二百两,吃住倒不是问题。十弟,你是惹十弟妹生气了吗?” 老十一闭眼,干脆地认了罪:“爷睡了个女人。” 这下不光是婉宁了,就是九阿哥都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宠妾灭妻,惹十弟妹发火了?” “说来都怪九哥,昨儿那酒后劲忒大,爷从得意楼走时还能走直线,结果一到府上就倒下了。谁知道早上醒来就在郭络罗氏床上,还叫诺敏看了个正着。” “那也没什么啊,郭络罗氏本来就是你的妾,便是十弟妹不高兴,也没有离家出走的道理吧。” “可爷应了她除了她不碰别人的啊,她那性子,九哥你说她会不会跑回蒙古啊。二百两银子,怎么着也够车马费了。” 婉宁心道,果然如此,能把脾气暴躁又位高权重的老十拿捏住,这得多大的本事啊,她简直想对诺敏竖大拇指。但九阿哥就不理解了:“我说十弟,你这也太夫纲不振了吧?表妹那么泼,八哥府上不照样有庶子庶女出生,也没见表妹闹这出啊。” 婉宁瞟了他一眼:“看来爷很羡慕啊,要不也纳几个小的进来,好好给你开开枝,散散叶?“ 九阿哥秒怂:“咳咳,爷可没那心思,光弘晸那臭小子就够爷烦的了,再来几个不是要爷的命吗?” “哼。”婉宁赏了他一个大白眼,转头就抛下这哥俩回了屋。 老十急了:“九哥,九嫂怎么走了啊,她还没告诉我在哪儿见的诺敏呢。” 九阿哥安抚道:“你就放心吧,十弟妹八成在你九嫂那儿,只是女人心眼都小,她指定跟十弟妹一个鼻孔出气,不会告诉你的。”要是不知道诺敏是安全的,婉宁哪里能放心离开,她对朋友可是很上心的。 “你确定?”老十一脸狐疑:“弟弟怎没听出九嫂有这意思。” “废话,你也知道那是你九嫂了,你还能有爷了解她?听九哥的,你先回去把你媳妇名声的问题解决了。独自出门,夜不归宿,没传出去好说,真传出去了,宫里怕就该过问了。” “好吧,我回去就宣布诺敏身子不好,为防感染弘暄,所以到庄子上养病去了。” 九阿哥很欣慰,十弟的脑子终于恢复思考了,他交待道:“做戏做全套,你把她的丫环也送两个过去。” 送走老十已经子时,九阿哥匆匆洗完澡准备去找婉宁套套话,结果白露指着耳房的罗汉床忐忑道:“九爷,福晋让您今晚睡这儿。” “不是吧?”九阿哥抬手便想敲门,手离门不到一寸时却又顿住了,小声问道:“福晋睡下多久了?” “有一会儿了。” “算了,莫吵着她。” 说着还真就在耳房睡下了,白露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福晋真是御夫有道啊。 御夫有道的婉宁却是很愧疚,她也不想把九阿哥挡在门外,但是没办法,为防被九阿哥逼供,她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敦郡王府上很快传出了十福晋身体有恙,要在庄子上养病的消息。婉宁让白露偷偷跑了一趟,让诺敏安心住下。 九阿哥则金明去查婉宁名下的宅子,继而惊讶地发现,他媳妇居然有这么多房产:“八处,都是嫁妆?” 金明摇头:“不是,福晋的嫁妆单子上只有郊外的一处庄子和城内的两家店铺。” “那她置办这么多房产做甚?”他随手翻了翻,然后坐直了身子。康熙四十二年六月!!!那不是她闹着要和离的时候吗? 第460章 情敌出没 九阿哥自己房产不少,店铺用来做生意,宅子却是用来金屋藏娇的,最辉煌的时候,他在京的十三处宅子都住着一个美人。以己推人,婉宁这些房子难不成是打算和离以后将这些房子用来养小白脸的? 被这个想法吓到,九阿哥的脸色无比难看起来,金明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问道:“九爷,福晋房子多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将清单递过去:“把这个交给十爷,让他自己去寻。” 怎么就能买八个房子呢,难不成她还想凑出个秦淮八艳? 金明道:“九爷,让十爷去查福晋的房子,这不太好吧?” “你跟十爷交待一下,让他的人动作小点,确定人安全就得了,不要打草惊蛇。”九阿哥半点不能体会他十弟的焦急,心想反正理由都找好了,他媳妇在外头多呆几天也不没什么打紧。 金明:...... 李婶厨艺一般,却做得一手好酱菜,就着这酱菜和早市上的油条,诺敏可算喝下了一碗稀饭。换在以前,这点子东西都不够她塞牙缝的,但李婶却是高兴不已,因为这已是三天来她吃得最多的一顿了。 刚放下筷子,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李婶匆匆开了门之后,回来说是门外有人找。 “找我的?”三天了莫不是老十寻来了? “对,是个年轻男子,穿着官服,长得忒俊。” 那就不会是老十了,诺敏心里空落落了一下才道:“把人请进来吧。” 四月阳光明媚,踏着一路春光行来的男人身姿颀长,清瘦的脸棱角越发鲜明,抿唇不笑时已是满身官威。但此时他却笑得灿烂,也未行礼,就像是见到了经年老友般随意地拱了拱手:“东家新近可好?” 诺敏笑出了八颗牙齿,高兴道:“小凌子,你何时回京的啊?” 自打调到通政司,凌文浩就忙成了陀螺,今儿南方某某官员被灭门,明儿北方某某家仗着万贯家财,与当地父母官勾结欺凌百姓。小案子,底下人也就办了,可一但牵扯到五品以上的地方官,都得他亲自走一趟。 昨儿刚回京就听说了十福晋染恙的消息,他忙提了礼物去敦郡王府,便是遭十爷白眼他也认了,哪知人根本就不在府上。 做的就是查案这行,凌文浩稍稍收集了证据,很快就推敲出了诺敏的落脚处,这不一下朝就赶来了。 他接过李婶奉上的茶一饮而尽:“昨儿刚回的京,东家,你怎么把自己混成这样儿了?” 诺敏摆摆手:“也是我自己想不通而已。” 凌文浩道:“东家,你若是和十爷过得不开心,我可以帮你离开的。” “我也想回蒙古啊,但这不是有了弘暄嘛,我若一走了之,他怎么办?”越是喜欢一个人,就越无法容忍第三者插足,诺敏这两天心伤得厉害,却还真没想过要走。 当初是自己选择的老十,便是跪在满地碎瓷片上,她也得把这条路走完。 更何况,她凭什么走啊。郭络罗氏整这出不就是想让自己跟老十生嫌隙,她好趁机插足么。 凌文浩不死心:“若我能帮你把小阿哥一起带走呢。” 诺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啊?皇家子嗣岂能流落在外?而且事情真没那么严重。” “他都跟别的女人睡一张床上了,你不难过吗?” 当然是难过的,诺敏的神情一下子便落寞了下去。 “凌文浩你想死是吗?爷成全你。”老十暴怒的声音陡然响起,满身戾气地从房梁越下,挥拳直奔凌文浩面门。凌文浩就一文人,哪里躲得开,生生被这拳打倒在地。 诺敏吓了一跳,忙去扶人,见凌文浩眼周乌青一片,不由更加焦急,冲老十吼道:“你干嘛啊?” 老十恨得咬牙切齿:“你让开。” 该死的凌文浩,这都多少年了,居然还惦记着撬他的墙角,真当自己没脾气吗?瞧着诺敏居然取下了腰间的鞭子,他越发生气:“你要为了这个小白脸跟爷动手?” 诺敏无语:“小凌子现在都是朝庭三品大员了,你怎么还叫他小白脸?” 凌文浩扶着诺敏的胳膊站起来,娇羞地道:“要是东家愿意养我,当小白脸也是可以的。” 这不要脸的,老十挥动着拳头再次冲了上去。 只可惜这回再没打到凌文浩,诺敏足下用力,挥手挡住了他的攻击,回头冲凌文浩骂道:“别瞎比比,你想被十爷打残吗?” 第461章 被扔出门 凌文浩乖乖闭嘴,却在诺敏身后给了老十一个挑衅的眼神。 “诺敏,你为这个小白脸要和爷动手?” 诺敏气道:“我和你动的手还少吗?爷,这是咱们俩的事儿,跟小凌子没关系。” “你护着他。” “你讲讲道理,他就是个书生,拿什么跟你斗武?” “哼,小白脸会的花招可多了去了。诺敏,你住在外头不安全,跟爷回去吧。” 诺敏收了鞭子,翻了个白眼转身对凌文浩道:”小凌子,你先回去吧,我跟十爷谈谈。” 凌文浩的眼神暗了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嗯,我改天再来寻你,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想离开,随时都能来寻我。” 老十抓起桌上的碗就冲他砸了过去:“做梦,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是吗?”碗在空中被鞭子抽碎,凌文浩的笑容无比欠扁:“那十爷你可注意着点儿啊。” “行了你,还嫌挨得打不够啊。”诺敏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快滚。” 这熟粘的态度让老十的脸越发深沉,但顾虑着诺敏却没敢动手,眼睁睁地看着他滚出了这小小的宅院,气呼呼地给自己灌了几大杯冷水才道:“跟爷回去。” 诺敏叹了口气:“我想一个人静静。” “不行。”老十深吸一口气,他也愿意让诺敏静静,但前提是凌文浩不在京城。那个家伙这些年也算是功成名就,上赶着给他为妻为妾的女子不知凡几,可他愣是一个也没收,心里头指定还惦记着诺敏呢。 如今自己和诺敏的感情出现危机,他肯定乘虚而入的。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已经对外宣布我在庄子上养病了吗?哪有病是三天就养好的?” “诺敏,那天晚上是意外,你不能因此判爷死刑。” “我若判了你死刑,现在已经不在京城了,爷,我只是想静静,我很难过,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更不知道怎么面对郭络罗氏。” “爷回去就关她禁闭,不让她出自己院子还不成吗?” 诺敏看了他一眼:“不能把她送庄子上去吗?” “诺敏,她跟了爷十二年,还生了两个孩子,爷不能放着她不管。”老十低下头不敢看诺敏的眼睛。 是啊,郭络罗氏才是老十的初恋,她是老十某方面的启蒙丫环,也是他喜欢了六年的女人。若不是自己使手段,或许他们现在还恩恩爱爱的,说到插足,自己才是那个无耻之徒。 诺敏闭了眼睛:“我知道了,过两天我自己回去。” “真的?”老十也没敢指望诺敏会一下子答应,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 “嗯,就算不想要你,还有弘暄不是吗?” “那,那你不能再见凌文浩。” “爷这样好不公平,你与旧爱都能躺一张床上了,我和小凌子却只是聊聊天,若爷连这个都不许,我是不是也可以把郭络罗氏送到庵堂去?” 老十一下子没了声儿。 是夜,老十再次出现在诺敏的房里。他武功高,这样普通的小院子根本防不住他。诺敏抚额:“十爷,我说了,过两天就会自己回去的。” “爷又不吵你。”他在梁上寻了个位置躺下,长长的发辩垂直而下,像一条黑色的蛇:“爷要不在这儿,万一你又怀疑爷寻别的女人了怎么解释得清?” 哼,凌文浩还在京城呢,那家伙阴险狡诈还舌灿莲花,他绝不会让他有机会在诺敏面前献媚的。 诺敏简直被他气得没脾气,鞭子一抽:“那打一架吧。” 屋子里很快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声音,那是鞭子扫落的物件,动静挺大,但诺敏却一点都不尽兴,因为老十他只躲不回手。诺敏越打越憋屈,吼道:“你怎么不回手啊?” “不是,你本来就在生爷的气,爷哪还敢还手啊。”下一鞭子过来的时候,他干脆不躲了,站在那任鞭子将他的脸抽出一道血痕。 诺敏一愣:“你找死吗?” 老十可怜兮兮地道:“诺敏,爷不还手了,任你抽一顿解气成不?” “你是不是傻?”看着一脸讨好的老十,诺敏的鞭子哪里还抽得下去。她上前直接揪着他的领子把人扔出房间:“滚。” 门砰的一声关上:“混蛋,当老娘不知道你玩儿的苦肉计吗?再进我房间,信不信我立刻回蒙古。 老十:...... 怎么和九哥的剧本差这么多啊?说好的女人都扛不住苦肉计呢? 第462章 矛盾转移 老十放下.身段,用尽一切办法哄了诺敏好几天,诺敏渐渐的也就气不起来了。更可恶的是,他还天天将弘暄的情况报过来,昨儿哭了几次,今天又不想喝奶了,才喝了三顿,整天蔫蔫的,大概是想额娘了。 每一个消息都让她揪紧了一颗心。 几天之后,她对弘暄的思念越来越重,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她这个当额娘的不在,他阿玛也不知道在家守着他。弘旭役了之后,弘暄每晚都是她抱着入睡的,这么多天没见,孩子肯定也想她了吧。 于是,她终于松口答应回府了。 老十很是高兴,若不是诺敏拦着,他还打算放个鞭炮庆祝一番。 诺敏回了府,婉宁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本以为两人该握手言和了,哪知老十没两天又再次登门,求她帮着劝劝诺敏,不让他进屋也不跟他说话,始终也不是事儿啊。 婉宁很想骂他活该,但又怕诺敏心情恢复不了,只得寻了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和零食准备登门。并对老十强调:“我是为了十弟妹才去的,可不是为了你。” 她会去老十就谢天谢地了,哪还管这个,连连拱手:“那弟弟就帮诺敏谢谢你了。” 诺敏眉宇间的忧思又深了几分,眼下青黑色的眼圈昭示着她这几天的睡眠有多不理想。郭络罗氏就像一根刺扎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时时刻刻不得安宁。 就连看到婉宁也蔫蔫的,跟她以前活力四射的模样判若两人:“九嫂,你来啦,乌娜看茶。” “没事儿,我带了你最爱的奶茶,加了芋圆的,尝尝。” 诺敏吸了一口,觉得被甜味治愈了一些,但还是无法开怀。 婉宁让下人都退了下去才道:“十弟妹,想开点儿,至少十弟还知道错了。你看看这满京城的男人,哪个有点本事的不是三妻四妾。那郭络罗氏怕也是急了,才会连十弟晕了都不放过,你若为此跟十弟疏远,怕是她要在后头笑掉大牙。” 凭心而论,老十也是个受害者,这性别要是倒个个儿,老十顶多算是让人迷.奸,他才是真正的受害人。 诺敏道:“我知道,女人不能善妒,便是我阿布女人也不少,十爷能守着我一个人过这么多年,怎么也该知足了。可是九嫂,就因为这样的爱情太过美好,所以当它毁去之时,我才更加无法接受,九嫂,你明白吗?” 婉宁自然是明白的,想到当初找上门来的湘湘,她现在仍觉呼吸一窒。 “九嫂明白,但是十弟妹,十弟的心还是在你这里的,不说别的,便是看在弘暄的面子上,你也该紧紧抓着十爷的心不是?若你实在气不过,把那郭络罗氏处置了便是。” 诺敏摇头:“九嫂你想得也太简单了,郭络罗氏在爷心中地位斐然,别说处置了,便是我要将她送到庄子上去爷都不同意。说是对郭络罗氏有责任。” 婉宁:......这郭络罗氏跟湘湘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啊,湘湘顶多算是九阿哥的一个艳.遇,郭络罗氏却是老十的初恋,不说朱砂痣,白月光,那也代表着年轻时的美好幻影。 她想了半天,只能道:“十弟妹那你日后可得小心点儿,为了抢回十弟,指不定她还会再出什么招呢。” 诺敏摸了摸腰间的鞭子:“人和人之间怎么就这么多的弯弯绕呢,打一架不好吗?” 婉宁笑道:“你当这儿是蒙古啊。” “唉,还是蒙古好啊,九嫂,我想念大草原了。” “要不争取回去看看?” “怎么争取啊?” “皇阿玛不是要到热河去避暑吗?如果十弟也能随驾,没准能带上你一起呢!” 诺敏的心一下子火热起来,皇阿玛如果去了热河,那她就写信给阿布,没准她还能见见呢,她抱着婉宁狠狠地在她额上亲了一口:“九嫂,你真是个天才。” 婉宁成功地转移了诺敏的注意力,心中也松了口气。 郭络罗那事儿,诺敏显然是钻了牛角尖,如果没别的事将她拽出来,指不定怎么郁闷呢。 “什么?你建议十弟妹跟着去热河?”金玉满堂中,九阿哥一听婉宁干的事儿就炸了:“你知不知道热河离漠南有多近,你是生怕十弟妹跑不回娘家吗?” “爷,你是不是傻了,她若真想离开十爷,跑回娘家有什么用?猪都知道,跑回去,肯定会被送回京的。” 九阿哥噎了一下:“那万一她跟你似的,一回到娘家就非闹着和离呢?” “放心吧,有弘暄在,她舍不得的。当然,如果皇阿玛愿意让十弟妹将弘暄带回蒙古那就不一定了。” “不可能,皇家子嗣怎能流落蒙古?” “那你瞎担心什么?十弟是让我劝十弟妹开怀的,如今十弟妹有了新的目标,已经不再纠结他跟郭络罗氏那一夜的事了,他还想怎样?“ 九阿哥:...... 第463章 思乡 敦郡王府 老十在兵部挑着急件匆匆划了批语便下了衙,在街上买了些蜜饯准备回去讨好媳妇,希望诺敏看在蜜饯的份上,能让他进屋。 顶着一众下人假装看不见他怂样的眼神,他敲响了正屋的门:“诺敏,爷今儿给你买了些蜜饯,你尝尝?” “拿进来吧。” “爷跟你说,这家做的玫瑰果脯可是一绝,你一定要尝尝......等等,你刚刚是不是让爷进去了?” “笨蛋。”门突然被打开,诺敏还是冷着脸,但说得却是:“你爱进不进。” “爱进爱进,哪能不进啊。”老十生怕诺敏反悔,一下子就蹿了进去:“诺敏,你终于原谅爷了。” “爷真若想我原谅你也很简单,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可以了。” “什么条件,你说,只要爷能办到,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惜。” 诺敏“呵呵”冷笑了一声:“别说大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在乎我呢。” “诺敏,爷说的话句句属实。” “好啊,那你把郭络罗氏送庄子上去啊。” 老十:...... “爷已经关了她禁闭了,诺敏,她毕竟......” 诺敏打断他:“她毕竟跟了爷多年,还给爷生了两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爷,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早明白她在你心里的地位,放心,我不会逼你的。” 老十松了口气,再看诺敏时便多了几分心虚:“那你想要什么?” “听说皇阿玛准备去热河行围了,爷随驾不?” 老十一秒警觉,瞪着眼睛道:“热河?你想趁机跑回娘家?爷告诉你,门都没有。” 诺敏:...... “爷,你都在想些什么?我只是想见见我阿布而已。”诺敏有些伤感:“自从三十九年入京备嫁,如今整整九年了,我都没能回去看过。还是九嫂好啊,娘家就在京城,时不时就能回去转转。” “那是九哥好说话,你瞧瞧其他嫂子,哪个能那么自由的?不都在府上相夫教子嘛!”老十瞧着诺敏思乡的模样,舌头打了个卷:“你不说爷都没注意,你嫁给爷都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爷一会儿就去乾清宫给你请旨去,到了热河,爷再单独领你回漠南见你阿布(父亲)和额莫(母亲)。 “真的?爷准我回漠南看看?”诺敏简直不敢相信,她想着能见阿布或者几个哥哥一面就已经很好了。 “那是自然,爷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老十大着胆子将她搂进了怀里。 诺敏没在反抗,顺从得让老十松了口气,可算是哄回来了。 老十说到做到,赶在天黑前便又进了宫,诺敏想着老十给她的保证,乐呵呵地叫来乌娜,告诉她有机会回漠南看看的好消息。 乌娜是家生子,连同父母兄弟都一并陪嫁到了京城,虽说也是一家团圆。可谁在老家没些许朋友呢,乌娜自然高兴得不行。主仆俩立刻将回老家提上日程,商量着该进行一次大采购,这么多年没回去,怎么着也得带些礼物送人嘛。 正商量着要买些什么呢,外头丫环来报:“福晋,二阿哥求见。” 府上的二阿哥指的是弘晏,也是郭络罗氏所出,今年7岁。 早年郭络罗氏得宠,老十自然不会抢了她的抚养权,这两孩子便一直都养在郭络罗氏的名下。后来老十冷落了她,但对两个孩子却是一如往昔。诺敏是个心粗的,再加上陪着老十常年在外,干脆就对两个庶子不闻不问不插手,一切任由郭络罗氏张罗,反正不亏了他们便是了。 是以她和弘晏的交情只停留在每月初二十六的请安上。 听得丫环报告,她第一反应便是:“十爷还未回来,让他先回去吧,等十爷回来了再去寻他便是。” 小丫环道:“二阿哥说是来给您请安的。” 诺敏虽觉奇怪,但也不好拒绝一个小孩子:“那快请他进来吧。” 弘晏长得像郭络罗氏,是个很秀气的男孩子,进来就给婉宁跪下磕了头:“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你个小孩子不用这么多礼,快起来吧,寻我什么事儿?” “额娘,儿子是来求情的,求你放了姨娘吧。她每日关在房间里哭,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诺敏有些尴尬,老十为了哄她回来关了郭络罗氏禁闭,这的确是迁怒。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在弘晏的哭求下,她突然发现郭络罗氏也挺可怜的。 乌娜道:“二阿哥,二姨娘是十爷做主关的,您要求情该去求十爷啊,寻福晋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福晋将你姨娘关了呢。” “阿玛听额娘的,额娘,求求您了,您给皇阿玛说说吧,弘晏给您磕头了。”说着便是咚咚咚几声巨响,乌娜想拉都来不及。 第464章 弘晏之死 这声音听着都疼,都是有孩子的人,诺敏哪忍心看个孩子这般拼命给她嗑头,忙道:“好了好了,你别磕了,等你阿玛回来,我跟他说说便是。” 弘晏没有吱声,保持着磕头的动作额头着地。 “乌娜,扶二阿哥起来。” 乌娜心中厌烦,小孩子知道什么,肯定是郭络罗氏让他来的。她满脸不爽地上前:“二阿哥快起来吧,福晋不是已经应了吗?” 弘晏还是没有动静。 一个小孩来说,保持这个姿势是不是太奇怪了? 乌娜伸手想要拉他,结果刚一碰到,弘晏便就着那姿势倒了,双目大大地睁开,皮肤苍白,额头一片乌青。 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诺敏忙让人去传府医,而乌娜小心地将手凑到弘晏的鼻子下面,好一会儿惊恐地看向诺敏:“福晋,二阿哥他,没气儿了。” 正堂陷入死一样的宁静。 诺敏的脸色瞬间煞白一片,便是再没宅斗经验也明白了,这是有人要栽赃。可究竟是谁,竟拿一个七岁小孩的命来害她。 老十得了消息匆匆回府的时候,府里已经乱成一团,郭络罗氏哭得撕心裂肺,几度要和诺敏拼命,被蒙古丫环强行镇压。弘晏小小的身体已经被放平,眼睛却怎么也没有闭上。 府医战战兢兢地上前:“十爷,初步断定,二阿哥死于外伤。” “哪里的外伤?” “额头。” 郭络罗氏扑到老十身边抱紧他的大腿:“十爷,您要为弘晏做主啊。福晋太狠心了,居然让这么小的孩子磕头致死。” 乌娜道:“你胡说,根本没人让他磕头,是他自己,而且也没几下。所有人都看到的,二阿哥进正院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怎么就能被折磨致死,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郭络罗氏不管不顾地指着诺敏:“你这个狠毒的女人,弘晏才七岁啊,你怎么下得了手?” “说了不是我家福晋。” 秋月边哭边道:“二阿哥在正院遇害,满屋都是你们这些蒙古奴才,难不成你们还会指认她吗?” 郭络罗氏的哭声越发嘶哑:“我的儿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诺敏自始至终一言未发,老十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沉声吩咐:“来人,去顺天府报案。” 半年之内,痛失二子,老十心里的痛可想而知。诺敏其实想安慰他,但她却成了凶手嫌疑人。她主动避嫌,案件原因未明之前将自己关了禁闭,乌娜担心得不行,在房间里急得团团转:“福晋这可怎么办啊?” “顺天府的人不是介入了吗?” “可仵作什么也没验出来啊,若是坐实了二阿哥死于磕头,您的罪过可就大了。” “十爷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乌娜对老十却是不太信任,毕竟死的是他亲儿子,而且这么半天了,他抱着郭络罗氏回鸳鸯阁后就再也没出来,指不定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她道:“福晋,不如咱们去找凌大人吧,他最擅长查案,这个案子要交给他,肯定能很快水落石出的。” 诺敏摇头,她知道老十对凌文浩的敌意,还是不要再激化茅盾了。 外头小丫头来报:“九福晋求见。” “让九嫂回去吧,就说我已经歇下了。” “福晋......” “见了也不知说什么啊,徒增九嫂的烦恼而已。”诺敏挥了挥手,在床上躺下。弘晏的死一看就是早有预谋,只是谁跟她这么大的过节呢?要说她死了,最受益的自然是郭络罗氏,可她便是再怎么恨自己也不可能害了亲儿子。王氏无子无宠,在后院一直是透明人一样的存在,自己在或不在,于她没有半点区别,她更没必要挺而走险。 难不成老十在朝政上又得罪了什么人?她猛地坐起身:“乌娜,弘暄呢?” “在奶娘那儿呢。” “喂完奶就抱过来吧,他没在,怪不安心的。”已经没了两个阿哥了,谁知道那些人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她的弘暄。 金玉满堂 婉宁也急得团团转,晃得九阿哥眼都花了:“行了婉宁,这事儿十弟自然会处理的,你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十弟会怎么处理?” “那要看顺天府能查出什么来了。十弟年前刚痛失一子,若是查出真是十弟妹干的,那她肯定得不了好,青灯古佛那都是轻的。” “绝不可能,十弟妹今儿还想着要跟十弟一起去热河看看大草原呢,哪里会向弘晏发难。众所周知,十弟专宠她一人,她的身份又贵重,爵位妥妥的是弘暄的,她根本犯不上让自己冒这个险。再说了,谁会蠢到在自己院子里杀人啊。” 第465章 官府介入 九阿哥抬了抬眼皮:“你也知道弘晏是在十弟妹院子里没的了,当时她身边全是蒙古婆子和丫环,连个能给她做证的人都没有。这要查不出其他证据,便不是她做的,她也只能背黑锅了。” 十弟这些年一直拿这福晋当眼珠子看,回头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儿来呢。九阿哥一想就头疼,诺敏在他眼里简直成了红颜祸水一样的存在。 婉宁越发着急:“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说到底十弟还是太冲动了,这么快叫顺天府介入,否则这种后宅之事,以他的身份怎么处理不还是他自己说了算嘛!” 老十也已经意识到了这点,他当时只想着还诺敏一个清白,哪知仵作竟是什么也验不出来。想要撤诉郭络罗氏还不同意了,他只得耐下性子去哄她。 一连两天,老十都不曾回正院。 诺敏从最开始的笃定到渐渐心慌,这夜她终于忍不住出了房间往鸳鸯阁走去。 她轻功卓绝,内院这些丫环小厮哪里能发现她的身影,她也便一路顺畅地走到了郭络罗氏的墙根之下。还未上得屋顶,她便被屋里的剪影怔住了。 一男一女亲密相拥,郭络罗氏整个人都窝在老十的怀里。老十的手一下一下地顺着她的长发:“别伤心了,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诺敏傻愣愣地盯着那对剪影看了许久,最终无声地笑了出来。 是啊,他们还会再有孩子的,那她算什么呢,他曾经的那些承诺,终究都要散去了吗? 次日,老十下令将诺敏关进了柴房。 乌娜据理力争,被打了十个板子后关了禁闭。 午时,给诺敏送饭的变成了另一个蒙古丫环格其。诺敏觉得奇怪:“乌娜呢?” 格其还小,当即崩溃大哭:“福晋,乌娜姐姐被十爷打了板子,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 诺敏的心瞬间如坠冰窖,男人绝情起来真是太快了。明明几天前他还百般求着自己原谅,现在因为弘晏的死就判了她死刑。甚至连向她求证一句都不成就给她定了罪。 她让小丫头拿来纸笔,很快写了封信,不等墨迹变干便封了口:“拿去找通政史凌大人,你若是寻不到,掌柜的会帮你的。” 是日下午,通政史凌文浩进了敦郡王府。 老十一脸不耐烦:“凌文浩,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查案了。十爷,二阿哥尸身何在?还请带路。” 老十眯起眼睛:“你自己跟爷来。” 他将人带进书房,一关门就揪住了凌文浩的衣领:“爷好不容易撤了顺天府的状纸,你来凑什么热闹?” “十爷是不打算查了,要直接给福晋定罪吗?” “定你妈个头,你要是跟隆科多一样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个罪名诺敏岂不是背定了?” “不可能是东家做的,所以我一定能查出来。” “爷不冒这个险。” “那抱歉了,下官一定要还东家一个清白。” “凌文浩,你没听懂爷的话吗?有爷护着,诺敏就不会有事。但官府若是介入,立案就得结案,你非要给诺敏安上个杀人犯的罪名不成?” 凌文浩丝毫不惧老十的怒气:“十爷有没有想过,此案若不惊动官府,以现在传出去的消息,外头的流言也能将东家的罪名给坐实。” “爷还怕那点子流言不成?” “下官绝不会让东家背上这等莫须有的罪名。” 老十怒道:“你以为爷就想吗?” “十爷既然不想就请配合下官查案。” “凌文浩,别以为你是通政史爷就拿你没办法,爷不报案,你凭什么在爷府上胡来?” “抱歉十爷。”凌文浩拿出一张状纸:“东家已亲自报案,下官来查名正言顺。” 老十一把抢过那张纸,只一眼就知道,那是诺敏的笔迹,他愤怒无比,诺敏居然越过自己向凌文浩求助,难道在她心里,自己连凌文浩都不如吗?他压着怒气问道:“她什么时候向你报的案?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凌文浩道:“这些与案情无关,本官拒绝回答。” 第466章 杀人放火时 冰窖中,黑色的小小棺材刺痛了老十的眼睛。 这里头躺着的是他年仅七岁的儿子。他狠狠瞪着凌文浩:“你最好查点有用的东西出来,否则别怪爷动你。” 凌文浩恢复了恭敬,作揖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棺材被打开,弘晏的尸身被抱了出来,仵作上前开始验伤,只一会儿便道:“颅骨完整,不可能死于叩头。” 老十问道:“颅骨的伤很明显吗?” “若二阿哥还活着,顶多是有点红肿罢了,绝无可能致死。” “小六子,着人去寻先前给二阿哥验尸的仵作,将他全家收监,直到他招供为止。” 凌文浩道:“十爷,这事交给我们通政司便是。” 老十冷冷道:“躺在这里的是爷的儿子,诺敏是爷的媳妇,你要爷袖手旁观?” “那便有劳十爷了。”凌文浩没再分辩,十爷的人出手的确比他出手更有威慑力一些。 话音刚落,小六子又匆匆跑了回来:“十爷,二姨娘在外头哭着想要进来。” “她进来作甚?” “求十爷保弘晏全尸。” “这用得着她说?拖回去。” 仵作将一根长长的银针从弘晏的胃里取出,银针已变成黑色。凌文浩神色不变:“中毒?” “是的,但这是何毒,小人还得回去验过才知。” “嗯,十爷烦劳将府上下人都集中起来,下官要查问,二阿哥去见福晋前还见了什么人。” 害死他儿子还嫁祸给他媳妇,老十的脸色黑如锅底,留下仵作继续验看,带着凌文浩等人出了冰窖。 问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凌文浩面无表情地告辞,老十逮住他问:“你到底查到什么没有?” “十爷莫急。”留下老十一个人烦得跳脚,只能去找做假证仵作的麻烦。 月黑风高,诺敏仰躺在屋脊之上,对着漆黑的天幕发呆。 冷风飕飕地吹,吹得她小脸一片冰凉,她却觉不出冷,因为再冷,也冷不过心底透骨的寒。 老十跟郭络罗氏的话像一柄锋利的刀,划开了曾经所有的誓言。而爱情没了这些,她和老十究竟还剩下什么呢?难道以后要看着老十和郭络罗氏恩恩爱爱,生儿育女吗? 京里的福晋们似乎都是这么过来的......压台戏忽然觉得这人生好没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脑袋放空的诺敏耳朵动了动,缓缓转了转头,大半夜的,谁会到柴房来? 她收敛了自己的呼吸,盯着两人由远及近,然后将什么东西泼到柴房两边的墙根下。劣制却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身着黑衣的男人将一根管子对准窗户,吹进了一阵烟雾。 “好了没?”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 “再等等,福晋是会武功的,迷魂烟没那么快起效。” 男声她没听过,女声她却有印象,四天前便是她挡在郭络罗氏的屋前,和王氏带去捉奸的人据理力争。当时她还觉得这丫头挺忠心的,今儿看来,何止是忠心? 又等了一会儿,在丫环的催促之下,男人终于将一个火折子扔到了墙根下。 酒精熊熊燃烧,风助火势,火舌眨眼就将整间柴房吞噬。原来这些人不但要毁了她的名声,还打算要她的命。若不是她嫌屋里闷得慌,翻窗上了屋顶,这会儿的她大概已经在睡梦中等着被烧死了。 诺敏翻身而起,足下一点,便朝离开的两人飞扑而去,一个手刀利落地将男人打晕。 秋月的尖叫还卡在嗓子眼里,咽喉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握住,火光之下,诺敏的脸在她眼中比地狱爬出的恶鬼更加可怕:“福,福,福晋。” “怎么?很失望我没死在火里?说,谁让你来的?” “我,我,我......” “想好再说,我耐心有限,回答得不满意,我不介意把你丢到火里去。” “我说,我说,是二姨娘让我来的,她说只有你死,死了,才能,才能永绝后患,十爷才能回到她身边。” “弘晏怎么死的?” “我不知道。” 诺敏也不觉得弘晏会是郭络罗氏下的手,这年头,儿子远比丈夫重要得多,特别是后院这些女人,儿子才是他们最大的倚仗。郭络罗氏便是再蠢也不可能拿弘晏的命来博老十的宠。 除了争宠还是争宠,后院的女人日子真没盼头。 她忽然无比厌倦,转头看着漫天大火,又看看手中的秋月,手腕微微一转,秋月的脖子就歪向了另一边。 第467章 李代桃僵 在此之前,诺敏从未想过要离开,她是蒙古郡王的女儿,嫁给老十跟宗室女抚蒙古没有任何区别。这是君王的恩宠也是阿巴亥部对大清的忠诚。 如果她贸然离开,定会给阿巴亥部带来深远的伤害。 可今日天赐良机,不走都对不住自己。她迅速将自己的首饰换到秋月手上,镯子,钗环,样样价值连城,但只有拔下发间的赤金凤尾簪时,她才真正觉得不舍。 那是她跟老十的定情信物,他亲自选了戴到她头上的。老十的审美真不怎么样,但这只簪子,这么多年却从未离身。一滴泪落在凤尾之上,她狠狠一握,锋利的簪头便扎进了手心。 人她都不要了,还留着物作甚? 可她到底舍不得把这只簪子簪到别的女人发间,便放在秋月的怀里,然后连人带簪扔进了熊熊大火之中。 毕竟是郡王府,便是柴房偏僻,火光也很快引起了大伙的注意。 一片“走水了,快救火”的惊呼声中,诺敏轻巧地跃上墙头,再回望一眼住了五年的家,决然转身离去。 小六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鸳鸯阁:“十爷,柴房走水了。” 老十这些天睡得少,刚刚才睡着就被吵醒的他头疼欲裂,骂道:“走水就去救火啊,爷能喷水还是降火咋滴?” “火势太大了,福,福晋还在里面。” 老十睡意顿消,鞋都未穿便跑了出去,一把揪着小六子的衣领提起:“你说什么?” 他的手劲太大,小六子喉管一阵锐痛,他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但仍是挣扎着自救了一下:“十,十爷,救,救人要紧呐。” 不过是间小小的柴房,周围也没别的建筑,浇了酒的火很快就将之烧没了。老十到的时候,柴房只剩一片残垣断壁还有一具烧焦的女尸,而尸身旁边,几样火烧不尽的遗物更刺痛了老十的眼睛。 银蛇软鞭,是诺敏从不离身的武器,如今烧得只剩鞭头和穿杂在鞭身中的铁丝。赤金的凤尾金簪融了不少,但仍能看出原来的模样,边上的乌娜抓着焦尸的手嚎啕大哭,焦黑的腕骨上是她前些天亲自给诺敏挑的玉镯。 老十心痛得无法呼吸,一步步慢慢走过去,颤抖的手慢慢抚上诺敏的脸颊:“诺敏,爷带你回家。” 焦尸蹭黑了老十雪白的里衣,他赤脚走在满是沙砾的路上,却浑然不觉。泪一滴滴落下,洇进尸骨之中,老十抱着她一步步走回了正院,将尸体放在他们的床上。 一众下人默默跟着,谁都知道这样不对,但没一个人敢出声阻止。 周管家见老十苗头不对,忙让人去请九阿哥入府。 等九阿哥和婉宁匆匆过来时,老十已经抱着焦尸晕了过去,周管家和小六子一筹莫展,他们只要去掰老十的手,就会被睡梦中的老十打,但打过之后,那手就会回到焦尸身上,怎么都不肯放。 周管家被拍晕了,小六子好一点,只是手腕被扭折了而已。 婉宁的泪如雨滂沱而下,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哭出声来。 天快亮的时候,老十发起了高烧,太医艰难无比地给他把了脉,但却无法给他喂药。康熙亲临也没能让他醒过来,九阿哥揪着他扇了几个巴掌也毫无动静。 最后没办法,太医在康熙的许可之下给老十扎了针,长长的银针扎入天枢穴,才终于让他痛醒过来。 看着眼前的焦尸,他整个人恍若失了魂,呆呆的不知该怎么反应。九阿哥抱住他:“十弟,你振作点儿。” “九哥,诺敏没了。”许是见到了最亲近的人,老十终于大哭出声,心痛和着哭声一起宣泄而出:“九哥,是我害死她的,我为什么要把她关在柴房啊。” 康熙背过身去,悄悄抹了抹泪。责备他儿女情长的话再说不出口,只伸手拍拍他的肩。 老十浑然未觉,在九阿哥怀里哭过一场之后再次沉沉睡去。而这回,太医可算把药喂进去了,九阿哥唤来周管家,收拾了诺敏的遗骨。 死者已矣,而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 凌府 一身男装的诺敏已经打包好行囊,凌文浩欲言又止半天还是忍不住道:“东家,十爷府上昨儿动静颇大,不但九爷和九福晋,便是连皇上都惊动了,而且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几位都派了过去,怕是十爷有什么不好,你确定不回去看看吗?“ 诺敏闪了闪神,然后摇头:“算了,徒惹悲伤而已。十爷痛过之后,总会好起来的。” “十爷心中有你,就这么走了不可惜吗?” “就是可惜,才不想让这份感情在日后无尽的后宅争斗中耗尽啊。十爷心里有我,可他也放不下郭络罗氏,还是走了比较洒脱。” 凌文浩笑道:“东家一直都比较洒脱,想好去哪儿了吗?” 诺敏心里乱糟糟的,抚了抚额发道:“先回蒙古看看吧,我会给你写信的。” 第468章 迟来的真相 老十烧了三天才开始渐渐好转,虽然虚弱不已,但他仍坚持亲自操持诺敏的葬礼,将之风光大葬。郭络罗氏几次想要照顾他,但却被隔绝在他十步开外,除了一个漠然的眼神,老十什么也没再给她。 这让她无比心慌。 更让她慌乱的是,秋月失踪了。在去给诺敏纵火之后失踪的,这其中的联系,她只要想想都不寒而粟。而在毒发之前,则什么症状也没有。 丧子丧妻,老十差点当选年度最悲惨人物。康熙给批了假,准许他在府中休养一个月。诺敏的葬礼之后,凌文浩带着证据登了门。弘晏死于毒杀,这种名为一见消的毒药产自蒙古,能让人在服用后一刻钟后毙命。而在毒发之前,什么症状也没有。 换句话说,那天弘晏无论在哪,都会一命呜呼。而那么巧地死在给婉宁磕头的时候,必然是人为的安排。弘晏去见诺敏之前,见的最后一人是郭络罗氏,并吃了一碗莲子羹。 郭络罗氏的丫环秋月此前跟王氏的丫环联系过密,经查证,一见消是王氏的丫环小桃买的。 凌文浩将证据一一说明,干脆地道:“十爷,都是你府上的女眷,下官便不再插手了。” 老十摆摆手让他下去,转头就将郭络罗氏和王氏叫到了跟前。 郭络罗氏和王氏不明所以,但都作贼心虚,问了安后便低头不敢说话。 “跪着吧。”老十的声音有些哑,侧过身露出他身后弘晏的牌位。王氏脚下一软,借着下跪的姿势才没表现得太过异样,郭络罗氏心口一痛,恨恨瞪了王氏一眼,才跟着跪下去。 时间静静流淌,见两人额上渗出了冷汗,老十才幽幽开口:“说说吧,弘晏是怎么死的?” 两人大惊,王氏更是张口便喊冤:“十爷,妾身冤枉啊,妾身和弘晏无冤无仇,也没利益冲突,怎么会去害他?” “是啊,爷也想不明白。你无子无宠,便是爷的儿子都死完了,也没你什么好处啊。” “十,十爷英明。” “但小桃已经招了,是你让她去买的一见消。产自蒙古的毒药,便是查出弘晏额上的伤并不致命,也一样能把罪名栽到福晋头上去。” 王氏软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道:“十爷,妾身冤枉,定是那贱婢害我。” 老十冷漠地扫了她一眼,看向郭络罗氏:“阿鸳,你跟爷多久了?” “回十爷,整整十二年了。” “是啊,十二年了。爷宠了你七年,冷落了你五年,但不论你是否得宠,爷对弘旭和弘晏始终未变。对你的父亲兄长亦多有提携。” “十爷的恩情,阿鸳永远铭记于心。” “是吗?你就是这么铭记的?连自己的儿子都下得去手,就为了陷害我的诺敏?” 郭络罗氏大惊:“妾身没有,妾身冤枉,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弘晏就是妾身下半辈子的倚仗,妾身怎会害他?” “你当然不会害他性命,但如果他病一场,能换得爷对诺敏的厌弃和对你的怜惜,你觉得还挺划算不是吗?爷真是没想到,你蠢得连王氏拿来的药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让弘晏吃下去。” 郭络罗氏见老十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顿时就冲王氏挠了过去:“贱人,你还我儿子命来。” 王氏也不甘示弱:“凭什么怨我,不是你说只有十爷和福晋离心,咱们才有机会的吗?” 两个女人瞬间扭打成一团,老十闭了闭眼。就这么两个蠢女人,竟害死了他的诺敏。他挥了挥手,几个侍卫便进来将两个缠斗的女人押住了。 郭络罗氏和王氏这才反应过来,想要求饶,却已没了机会。两块臭烘烘的抹命堵住了她们的嘴。 老十面无表情,看着她俩的眼神更无一点温度:“爷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是终此一生,你们都别想了。将她们压下去,关在柴房里,这辈子都别想踏出来半步。她们若是提前死了,看管的人就跟着一起去吧。” 他真傻,以为自己不去理会,后宅就没有争斗。如果早听诺敏的,把人送到庄子上一了百了,又怎么会有如今的结局。老十悔得肠子都青了,却再也寻不回他的诺敏。若不是周管家抱来哭泣的弘暄,老十就跟着诺敏去了。 第469章 替代 处置了郭络罗氏和王氏,老十亲自扶灵,带着诺敏的牌位出发去蒙古。他答应过的,要带她回娘家看看。 康熙骂也骂了打了打了,但老十坚持己见,看着短短十来日便瘦得形销骨立的儿子,终究没忍心再阻止他。反而派出了锦衣卫沿途保护,更叮嘱裘先生,完完整整地将老十带回来。 九阿哥不放心,想要跟去,被康熙骂了一顿:“还嫌不够乱是吗?闲得慌的话,就帮胤誐把家看好。” “弘暄已经在儿子府上了,董鄂氏亲自照料,您放心。”老十最喜欢连坐,弘旭出事时,照顾他的人全被杖毙。这回动静更大,除了他自己跟诺敏的亲信,府上所有下人死的死,发卖的发卖,竟是连倒夜香的都不曾留下。 明眼人都看得出十阿哥府上的这一连串悲剧有内幕,只是死者已矣,为了面子,怎么也会挂块遮羞布,这也是宗室官员们普遍的做法。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嘛。 但是老十不,害了他家人的,谁也甭想全身而退。 郭络罗氏和王氏的丫环最惨,老十直接将人扔去了军妓营。九阿哥劝他悄悄处理,但是没劝住,现在满大街的人都在讨论敦郡王府的事情。但因为知情人太少,只能连蒙带猜,倒也带来不少娱乐。 康熙骂道:“他府上就剩个管家了,还有什么好看的,你到兵部去,属于你十弟的那部份权柄给朕握牢了,出了岔子,朕唯你是问。” 九阿哥晕菜:“皇阿玛,兵部的事,儿子不懂啊。” “不懂不会学吗?养那么多门人做什么吃的?” “儿子的门人是做生意的,跟户部还勉强扯得上点关系,可兵部......” “没出息。” 将九阿哥狠狠骂了一顿,康熙还是将他扔去了兵部,四阿哥可算松了口气。九阿哥近来在户部干得有声有色,加上大方又擅长收买人心,他明显地感觉自己的工作难做了不少,再让他待下去,他怀疑自己都要地位不保了。 诺敏过世之后,婉宁难过了许久也没能缓过来。九阿哥着人在院子里建了一道高墙,将前院和后院彻底隔开。三个庶女和姨娘连同伺候她们的下人全被养在后院。与前院之间大门紧锁还派了人日夜看守,而后院另开角门出入,保证她们绝对不会打扰到前院的正常生活。 动静闹得有点大,八阿哥都看不下去了:“九弟,十弟府上的案子毕竟是个例,你便是担心,也不用如此草木皆兵吧?” 九阿哥心有余悸:“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八哥你是不知道,那些日子,十弟念得最多的就是后悔,悔不该心慈手软,将郭络罗氏留在府里。女人都是不知足的,没有十弟,郭络罗氏的娘家算个什么东西,她还不知足,也不知道十弟妹这一去,十弟要多久才能缓回来。” “总会好的,等他回来,咱们再给他物色一个更好的。” 九阿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八哥,心爱之人哪是随便一个女人能替代的?” 八阿哥道:“找个和十弟妹长的像的呗,总能寄托一二相思。” “这不太合适吧,别又刺激着十弟了。” “那你说怎么办?” “行吧,也许这法子可以试试。”九阿哥口中应着,转头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十弟一直是个长情的人,郭络罗氏那样的都能一宠七年,更别说对十弟妹动了真情。换了是他,若是婉宁出了事,谁敢寻个长相差不多的来顶替,他非将人剁了不可。 啊呸,婉宁才不会出事呢。 老十家一连两场葬礼,康熙虽未下令朝臣守孝,但大臣们都收敛了很多,绝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大摆宴席。哲羽不得已将他和玉漱的婚事押后,向康熙辞行之后,提前出了海。 婉宁来相送的时候依然提不起精神,但为了让哲羽放心,还是让白露给她化了个精神些的妆。 四月杏花五月微雨,转眼就到了流火七月。 哲羽第二批去大洋彼岸的商船终于抵京,婉宁包圆了上头所有的珍珠宝石,五福晋和众家女眷筹备多时的珠宝铺子——明珠阁总算顺利开张。因着造型别致,材料上乘,这家珠宝铺子很快成了京中最受女眷欢迎的铺子之一。 翡翠阁的掌柜苦着脸寻来:“福晋,有这好东西好歹给自家铺子留一点啊,现在生意可全被明珠阁抢走了。” 婉宁这才想起来,京里可还有九阿哥的珠宝铺呢。 得,总不能让两家打擂台吧,她想了许久,无奈地拿出进口香料:“要不掌柜的考虑考虑,开个香料铺子吧,这些香料可都是咱们大清没有的稀罕货。” 掌柜的:...... 第470章 夺嫡人选 当晚,婉宁极为热情地伺候了九阿哥一把,趁着他高兴的时候道:“爷,今儿翡翠阁的掌柜来寻我了。” “怎么,跟你抱怨他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九阿哥眯着眼惬意地享受着媳妇的乖顺,大手在她光裸的背上一下一下的抚摸着。 “嗯,爷怎么办啊?总不能这时候叫五嫂她们收手吧,你说我要断了她们的货源,她们能原谅我不?” 九阿哥闷笑:“断人财路,你觉得呢?” 婉宁:“......” 见她小脸都垮了,九阿哥才提醒道:“你刚刚的提议就很不错啊。” “提议?我刚刚提议什么了?”婉宁仔细回想自己的话。 “断了她们的货源。” “爷也说了那是断人财路,虽说这财路本就是我给的,但是说断就断,咱不得被恨得满头包啊。”她开这铺子的目的是帮九阿哥拉好感度的。哐一下得罪个精光她还不如关了翡翠阁呢。 九阿哥笑:“也没叫你全断啊,你给卡一卡不就得了。” 婉宁恍然:“对啊,限量销售,即保证明珠阁的东西供不应求,又不对市场造成冲击。”她用力拧了九阿哥一把:“你是不是早想到今天了,怎么不提醒我?” “主要是想给掌柜的一个教训,这些年翡翠阁在京中一家独大,他都膨胀到不行了。再不给些压力,翡翠阁迟早得败落,如今借你的明珠阁刺激一番倒是正好。而且哲羽往洋人国度的商队半年都不见得能回来一次,你不卡着卖能坚持多久?总不能一年就开张两月吧。” 婉宁恍然,然后气得咬了他一口。这家伙,早就想到这天了居然也不提醒她,平白看她笑话。 九阿哥翻身将她压到身下:“看来是爷不够努力,你居然还这么有精神。” 婉宁可不想再来一次,连忙转移话题:“爷,近来兵部怎么样?” “有马尔汉在能出什么岔子,那老头也不容易,见天儿地让人往夹缝道里送东西,有这么个老丈人,十三也算是有福了。” “皇阿玛那边怎么说?太子都放出来了,他不会真打算关十三一辈子吧!” “怎么着这两年是不太可能出来了,近来太子夹着尾巴做人,倒是比以前谦逊了不少,就是不知道他能装多久。”九阿哥磨了磨牙。 “爷怎么知道他是装的?他不还登门道歉了好几回吗?”瞧着是挺有诚心的,但说实话,婉宁心里依旧无比膈应。 九阿哥道:“他的势力都被打击得差不多了,现在不装还怎么收拢人心?不过在这方面,他比八哥可差多了,八哥如今赋闲在家,可还有不少朝臣替他奔走呢。也不知道皇阿玛怎么想的,放着八哥不用,非把他推到太子的位置上去,莫不是老糊涂了?” 千古一帝能是老糊涂?婉宁翻了个白眼:“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平衡。皇阿玛还没老呢,八哥就呼声这么高,不把太子扯出来牵制一二,谁知道八哥会不会玩儿逼宫啊。” “胡说什么呢,八哥可是贤王。” “先帝爷在位时问皇阿玛和裕亲王长大后想干嘛,皇阿玛答曰:愿效法皇父,裕亲王是怎么回的?” 九阿哥瞧了她一眼:“这谁不知道,皇伯伯说愿为贤王嘛!” “是啊,同是贤王之名,裕亲王只想当个亲王辅佐皇帝,八哥却想借这名声乘势而起,你说皇阿玛会怎么想?” 九阿哥哑然,好半晌才小声道:“这不是一回事儿吧?” “是不是一回事儿那得看皇阿玛怎么想了。”婉宁趁机教育:“爷,皇阿玛宁愿立声名狼藉的废太子,也不愿让八哥入主东宫,足见他不得圣心。爷要是真为八哥好,就去劝劝,再这样下去,他名声越响,就越遭皇阿玛忌惮。” “八哥也不是傻子,未必就真不明白,他要愿意放手早放了,哪用得着别人去劝。爷就想不通了,皇阿玛怎么就那么不待见八哥呢?” “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庶子跟嫡子能比吗?从奴婢肚子里爬出来能跟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是同一等级?”婉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她一穿越的都能想明白的事儿,他一土著居然不懂。 九阿哥被噎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的意思是,那位置就只能太子有资格坐了?” “那当然不是,太子生母是皇后,但论级母族却不是最贵的。你瞧瞧历史,哪朝哪代皇后跟贵妃不是争得死去活来,主要还是背后得有人。讲好听点儿,四哥还曾是皇后教养的呢,但索额图在的时候,也没人支持他啊。倒是三哥有勇勤公一脉,十弟背靠果毅公,真要论贵,也就这两了。” 第471章 路边酒肆 提到三阿哥,九阿哥就想笑:“三哥还是是算了吧,那做派真登了基,怕满朝全是知乎者也,啥正事也不用干了。十弟倒是不错,就是太鲁莽了些,你瞧瞧这次十弟妹的事给他闹的,敦郡王府两百多下人啊,说处理就处理了。一点名声都不顾,皇阿玛怕是也不会立他。” 冲冠一怒为红颜,诺敏也算是觅得真爱了,只可惜,十阿哥的手段行得晚了些。她压下心中的遗憾,继续跟九阿哥扯皮,她当然知道皇上不会立老十,叹了口气道:“嫡长贤,长子三哥没戏,贤王八哥正被皇阿玛打压,也就只剩一个四哥了。” “你不是说四哥没有母族支持,算不得贵吗?” “但名义上他还是嫡子啊。”她也只能提醒到这里了。 但九阿哥显然没把这当回事,四哥做事严谨得很,还动不动就烧香拜佛,还真看不出他对皇位有什么心思。再说了,媳妇说得也没错,赫舍里一族指望不上,亲娘乌雅氏包衣出身,好不容易抬旗目前也没混出个鸟样。妻族...... 四哥的妻族却是挺显赫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是步军统领事内大臣费扬古之女,加封一等承恩公。还有个很得宠的格格出自钮祜禄氏,其父为四品京官凌柱,虽则官位不高,却也是颇得皇阿玛信任的纯臣。 这两家都挺低调,加上四哥平时也不咋和大臣结交,所以显不出他妻族的尊贵。 但换个方面看,若四哥想要那位置又有那能耐的话,这两家怕是举双手赞成吧,有点野心的谁不想混个国丈当当呢。 九阿哥思索了一会儿,没想出个一二三来,转头想再找媳妇问问,却见到她乖巧依偎在自己怀中的睡颜。 算了,影儿都没有的事儿,犯不着扰媳妇清梦,还是改天再说吧。 七月底,抱着诺敏牌位向岳父岳母请罪后又带着它走遍漠南蒙古的老十总算踏上了归程。 比起早先高大魁梧的模样,现在的老十不仅黑了瘦了还饱经风霜,小六子每回给他刮胡子时都心疼得想哭。曾经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瞧着还挺可爱的脸,如今棱角分明,如果不看他那被酒侵蚀得日日迷糊的双眼,瞧着还挺威严的。 而他的笑容,自福晋死后,小六子便再不曾见过。 这日傍晚出了蒙古境内,小六子打听了一下:“十爷,附近有家烤肉店,听说今晚有烤骆驼,还有篝火大会,要不咱也留下来看看热闹吧。” 老十道:“诺敏以前也最爱烤肉,老想去九哥的南山别苑,那会儿全羊没少烤。她还答应过爷,要带爷来沙漠烤骆驼呢,如今倒是只爷一个人来了。” 小六子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没事提什么烤肉啊,凭白勾起主子的伤心事儿。 老十怀念了一会儿,却没有去尝尝烤骆驼的兴致,瞧见路边多了家酒肆,便道:“那酒家的酒味颇浓,倒有几分京味儿,你去打几壶吧。” 蒙古多是马奶酒,他喝不惯。 “十爷,酒喝多了伤身,还是少喝点儿吧。” “爷有分寸。” 小六子只能叹着气去打酒。 酒肆中做买卖的是个圆脸的小姑娘,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稚气未脱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却已颇具风情:“客官买酒吗?来点儿什么?” 漂亮的小姑娘谁不喜欢,小六子笑道:“你这小酒肆都卖些什么啊?” “梨花白,女儿红,桂花酿,竹叶青,你们中原人喜欢的酒我这儿都有。瞧你配着大刀,要不要来点儿烈的,烧刀子如何?” “来点温和的,梨花白就好了。” 就十爷那喝法,再喝烈酒身子还要不要了? 小姑娘鄙视了他一把,她都瞧不上那软绵绵的酒,中原的男人果然不行。 小六子被她那眼神瞧得怪不好意思,只能没话找话:“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啊,你家大人呢?” “东家怀孕了,没事不爱下楼,咋滴,你也听说了我们东家的美名儿?就你这样的甭想了,咱东家不稀得你这种长得不好看的。” 小六子:......这姑娘小小年纪,说话忒扎人。他买了酒再不敢多说,匆匆便回了队伍。 老十近来酒喝得多,别说酒的优劣,便是给他掺几斤白水他都闻不出来了,他要的就是那个醉熏熏的劲儿,据说能让他心里好受点儿,运气好的话还能在梦里瞧瞧诺敏。 第472章 老十回京 一行人渐渐远去,谁也没注意,酒肆二楼的窗户开了条缝,窗后的瞧着一行人的背影,泪襟然而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远走的诺敏,而她宽大的衣裙下,小腹隆起,已有了六个多月的身孕。 九月底,老十可算回到了阔别半年的京城,敦郡王府空空荡荡,他没呆多久,安置好诺敏的牌位后便进了宫。早在几天前,小六子就大着胆子强行给他断酒,是以他的精神还算不错。 郡王服上身,再梳洗一番,他又成了曾令无数贪官闻风丧胆的敦郡王。 康熙听闻老十回来很是激动,连忙放下公务召见儿子,一见面就愣住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他以为阿巴亥氏刚死那会儿胤誐就是最瘦了,不想小半年没见,他还能把自己折腾得更惨。 老十跪地行礼:“儿子不孝,让皇阿玛操心了。” 康熙很想骂他一顿,大男人一个,为个女人要生要死的,还一走半年,哪有半点出息。可看着老十又瘦又黑的模样,到口的斥责硬生生被咽了回去,违心地道:“回来就好,朕知道你心情不好,这半年就当放你假了。回头休整两天,赶紧回来好生办差。” “儿臣遵旨。” “去慈宁宫瞧瞧你皇祖母吧,你媳妇与她亲厚,听得噩耗之后,她好几个月都茶饭不思的。” “有皇祖母的疼爱,是诺敏的福气。” 康熙摇了摇头,让他下去。 刚一出宫,便见得了消息的九阿哥守在外头。跟康熙一样,九阿哥对着这又黑又瘦的弟弟也是一副不敢认的模样:“十弟,你这半年干什么去了?你这落魄样儿,换件破衣服都能直接去街头乞讨了。” “九哥就会笑话我。” “走,九哥带你吃饭去。” “等会儿,还得去拜见太后呢。弟弟带了不少草原上的物件,想来太后会喜欢的。” “那我的呢?” “九哥你个大男人还要什么礼物啊?再说了,诺敏在时跟太后最是亲厚,回回出门都不忘给太后带礼物,爷总不好把这茬给忘了啊。” 九阿哥张了张嘴,咽下了口中的惊讶,张口没几句就是诺敏,显见十弟没缓过来。 他熄了跟诺敏拼老十心中地位的心思,陪着他一道去了慈宁宫。 太后的确喜欢诺敏,瞧见老十又伤伤心心地哭了一场,惹得老十眼睛都跟着红了一圈。九阿哥守着他俩,叫那气氛渲染得差点也跟着哭,心中庆幸还好婉宁没有跟来。 老十虽然没放下诺敏,但回了京后倒也好生办起了差事,让康熙欣慰不少。 九阿哥脱手了兵部的差事,本以为又要游荡一段日子,不曾想康熙却又将他塞回了户部。 庄亲王在早朝上拿出一本折子,说是九福晋的学堂办得有声有色,有几个尖子生已经投生社会,为家里赚钱了。他觉得这模式不错,奏请康熙以此为模板重开科举,省得选出来的官员全是些只会读八股的酸文人。 满人在马上得天下,庄亲王更是战功赫赫,看不起酸文人挺正常。 但三阿哥哪能同意,他的支持者可全是文人呢。 他当即出列:“庄亲王此言差矣,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太祖在马上得天下,的确靠的武将,可如今在皇阿玛手底下办差的文人亦不在少数,您这话可太寒天下学子的心了。” 庄亲王道:“要不说酸文人呢,几句话就伤着心,一看就是闲的。皇上,臣可没有瞧不起文人的意思,但单靠文人也忒单一了点儿不是。大唐盛世靠诗文取胜,咱大清就甭跟风了,抓紧培养一批人才是正经,十四贝子不老叫着研究大炮的人才紧缺么,您看要不赶紧开个班教教他们,不求马上能造出大炮,肚子能有点水跟着出出主意,做做实验也成啊。” “庄亲王,大炮研究者要是会到能教学,还用得着研究?直接将方法写不出来不就得了?” “研究研究,连点基础都没有怎么研究,难不成诚亲王觉得,派几个文人过去写几篇文章就能把大炮造出来了?” “你这是歧视文人。” “没,就事论事而已,诚亲王不用对号入座。”庄亲王拱手作揖:“皇上,九福晋的学堂令民间工艺百花齐放,朝庭若是能效法一二,没准也能令大清在各行各业都更上一层楼呢。再怎么说,培养各种人才总比令天下学子专学八股文强啊。十年寒窗,科举不过便全无用武之地,对人才委实是一种浪费。” 第473章 承惠五十两 康熙坐得高高的,等庄亲王跟三阿哥吵得差不多了便一锤定音:“庄亲王的提议甚是不错,诸位回去好生考量考量,三日后再上折子讨论。” 四阿哥赶紧出声:“皇阿玛,开办学堂所费不菲,听闻九弟妹此番便投入甚巨,儿子认为,该谨慎考虑。” 康熙看向九阿哥:“胤禟,户部穷到连个学堂都开不起了吗?” “皇阿玛,这不是一个学堂啊。”四阿哥头痛:“若是京城开了先例,地方便得跟上,大清地广人多,没有上千间学堂,怎能容纳那么多人?” 九阿哥可算明白为什么皇阿玛要让他做媳妇那平民学堂的细账了。不过他也没有贸然开口,而是斟酌了一番:“皇阿玛,待儿子回去后将学堂的账理细些再给您上折子。” “三天之后,朕要结果。” “是。” 康熙懒得听那些反对的声音,大手一挥直接宣布:“退朝。” 作为一个大权在握的帝王,他交下的任务没人敢视而不见,是以好些连婉宁啥时候开了学堂都不知道的大臣便齐聚星火技校大门口,扬言要参观。 其中以三阿哥为首,真是的,教什么的都敢自称学堂,简直是在藐视天下文人。 对于康熙想效法技校的教学模式,婉宁自然是举双手赞成,不过三阿哥等人高高在上,能来参观是给你面儿的态度让她着实不爽。于是她着人在校门口立了块木牌,上书:入校参观者,每个时辰五十两银子,学堂配备解说人员,一个时辰另交纹银百两。 牌子一立,三阿哥气得鼻子都歪了。 指着立牌子的人道:“你知道爷是谁吗?把你们管事的给爷叫出来。” “鄙人便是校长,不知三爷有何指示。”校长名曰徐汀,是婉宁一手培养出来的。奴才随主,婉宁不吃三阿哥那套,徐汀也学了个七八成。 “知道爷的身份,你还敢找爷要钱?” 徐汀道:“三爷贵为亲王,总不至于连五十两银子也要赖账吧?” 三阿哥狠狠一噎,五十两他当然不会没有。可他今儿本着找茬的心思前来,带了整整三十个文学界的出众人物。文人嘛,都讲究清贵,五十两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小数目,这钱定然要他这个领头的出。 一千五百两啊。 打从国库不让借钱之后,他府上就经常捉襟见肘,董鄂氏三不五时还得回家打打秋风,哪里能随手洒出去一千五百两银子。 三阿哥不积口德,在朝中没少得罪人,很是没有人缘。 其他大臣们见他吃瘪,都觉甚是痛快。不就五十两银子嘛,反正皇上指定的地点,他们怎么滴都得参观。五十两既能完成皇上的任务,让自己的折子言之有物,又能对讨厌的三阿哥落井下石,那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庄亲王带头:“校?校长是吧,哪儿交钱?” 徐汀笑眯眯地道:“咱们东家交待了,第一个愿意花钱的人可以免费进去,还赠一解说,您这边先请。” “哦,还有这说法?” 徐汀看了三阿哥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咱们东家说了,对给钱爽快的人要大方点。至于那些不想出钱还爱叨叨的,甭理会便是了,您瞅瞅您这些朋友,若想蹭个解说,不如一起吧,每人五十两便好。” 不想出钱还叨叨的三阿哥:...... 与庄亲王一起的刑部尚书抚着胡须:“解说还能蹭?” “自然,反正一个人听和多个人听,解说都只讲一遍嘛。” “那敢情好,算老夫一个,这是五十两银子。” 一个开了头,交钱的就多了,徐汀收钱收得不亦乐呼,不多时,星火技校就呼啦啦进了一群人。 三阿哥干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徐汀的无视中尴尬得不行。恰在此时,九阿哥领着八阿哥,老十还有刚从西山火器营回来的十四到了。 他顿时挺直了腰杆满脸不痛快地走过去:“九弟,你是掉钱眼里去了吗?让人参观一下居然也好意思收费,还真当这什么学堂是金银窝不成?” 九阿哥一脸懵,徐汀冒出头来,将那块板子举到九阿哥面前:“九爷,这是东家交待的。” 九阿哥恍然,随手就掏出一沓银票,最小的一张是一百两,他给了徐汀两张:“给,福晋的生意,当相公的必须照顾。” 第474章 气节 三阿哥瞪大眼睛,瞧着他把一大叠银票又塞回衣兜,酸得差点冒泡:“你这装给谁看呢,钱交过去,跟左口袋递到右口袋有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交出去这钱就是我媳妇的私房钱,爷可动不得。三哥应该也不好意思动三嫂的私房吧?” 不但拿媳妇私房,还撺掇媳妇回娘家拿钱的三阿哥:...... 老九分明就是故意的,三阿哥气得鼻子都歪了,但九阿哥不理他,领着三个小伙伴趾高气昂地跨进了技校大门。 徐汀很是热情地推销:“九爷,要解说不?只要一百两。” “不用,这学堂爷熟着呢。”很熟还花这冤枉钱,人比人气死人,三阿哥气呼呼的调头走人。进到自家的轿子里才算松了口气,借着这由头先回府再说,大不了回头一个人偷偷来,他可不想真花一千五百两银子。 更关键的是,他兜里一共就三百两,这已经是他这个月所有的钱了。 这钱瞧着不少,可跟九阿哥随手掏出的一大沓银票相比......他瞬间蔫巴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也想大方,可这不是没钱嘛!不过他可是有气节的高雅之士,跟老九那种满身铜臭的人自不可同日而语。 进了学堂,哥儿几个顿时笑作一团,就连久未笑过的老十也勾起了嘴角。今儿没上早朝的十四问道:“咋滴九哥,三哥又找你茬了?” 九阿哥笑道:“这都叫你看出来了?” “九哥平时都不稀得搭理他,今儿却句句气死人,哈哈,你们刚刚瞧见三哥那脸色了嘛,哎哟喂,可乐死我了。” 八阿哥道:“十四弟,你收敛点儿。” 十四嘿嘿笑:“一时间还真刹不住车,八哥,你等我缓缓。” 八阿哥摇摇头,开始进入今天的正题:“九弟,这学堂的主意弟妹是怎么想的,竟入了庄亲王的眼推到皇阿玛面前,今儿可算是给你长脸了,谁家福晋有弟妹这能耐啊?” 九阿哥听了这话,比听别人夸自己还要开心,谦虚道:“哪里哪里,她也就随便想想而已。” 十四翻了个白眼:“九哥你下回谦虚的时候,记得收敛下笑容,嘴角咧到耳朵根了都。想乐就乐呗,在咱们兄弟面前装什么相?” “哼,换你媳妇这么能耐,你不乐呵?实话跟你们说,这学堂哪是庄亲王瞧上的啊,早在这学堂还在打地基的时候,皇阿玛就过问了,你们刚进来的时候就没注意?门口那扁可是皇阿玛御赐的呢,下头还盖了康熙大印。” 老十和十四都张大了嘴巴,八阿哥更注重形象一点,惊讶之后迅速回神:“进来的时候光顾着三哥了,还真没注意牌扁。” 十四一拍大腿:“不行,爷得再去门口看一眼。” 九阿哥拉长语调:“出去可以,不过再进来时如果校长再找你要钱,爷可就不帮你出了。” 十四抬起的脚顿时踩不下去了,做为穷惯了的人,十四很懂得不乱花钱的好处。五十两也不少了,能省还是省了吧。反正扁就在那儿跑不了,什么时候看不是看呢。 既是康熙都看好的学堂,哥儿几个都上了心。 八阿哥对九阿哥更是多了几分忌惮,九弟这些年身家越发丰厚,在民间的名声比他这个贤王还要高得多。如今十弟妹又如此得圣心......他握了握拳,看向九阿哥的眼神越发炙热。 九阿哥浑然不觉,将婉宁这个平民学堂夸了又夸。 当晚,九阿哥在得意楼请哥仨儿吃了饭,喝得醉熏熏的回去抱着婉宁就是一顿猛亲:“哈哈媳妇,你今儿可太给爷涨脸了。” 婉宁好不容易喘过气,一边喊银环去准备蜂蜜水,一般哄他去沐浴。 大热天的,九阿哥这身大汗可不能蹭到床上去。 九阿哥痴缠了一番,将婉宁也染得一身酒味才去了淋浴房,进门前一脸猥琐地笑道:“等爷出来再收拾你。” 婉宁脸色爆红。 银环送蜂蜜水进来调侃道:“福晋,您与九爷都老夫老妻了,些许闺房之乐,怎滴还如此容易害羞啊?” “死丫头,嫁了人可真是越来越没脸没皮了,福晋我这才不是害羞,全是九爷身上的酒气熏的。” 银环一脸坏笑:“那奴婢这就去给你准备解酒茶?” 婉宁把她赶了出去。 九阿哥洗完澡后借着酒劲压着婉宁可劲儿的欺负了一通,完事儿后倒是来了精神,抱着浑身软绵绵的婉宁去泡澡。一边帮她清洗一边叨叨:“媳妇你是没瞧见,今儿那些大臣都快把你夸上天了。” 第475章 动手 像三阿哥那样眼瞎的毕竟在少数,朝堂上混着的,瞧着扁上的康熙大印心里就都有数了。皇上都亲自赐扁的学堂,他们能拦着不让推广? 少不得将婉宁夸成一朵花来表示自己与皇上意见一致。 婉宁艰难地保持着清醒:“爷,皇阿玛真准备盖新式学堂啊?” “就这么一说,推广可能没那么容易,毕竟盖一间学堂花费可不小。你这学校不也投了好几万两进去吗?朝庭承建的总不能跟你的学堂似的那般磕碜,中午就提供一个白面馒头吧。” “哼哼,这你就不懂了吧,学堂办得好,不但不花钱,还能给朝庭添不少进项呢。” 九阿哥顿时来了兴致:“怎么说?你要能把这问题解决了,皇阿玛肯定记你头功。” “皇阿玛回回赏赐的东西都不咋滴,我才没兴趣立功呢。”婉宁打了个哈欠,眼皮隐隐有了盖上的趋势。 “媳妇,你先别睡啊,爷还没问完啊。” 大半夜的婉宁本就磕睡,还被折腾了一把,能有精神跟他讨论这些就怪了。她调整了下姿势,在浴桶里便睡了过去。 九阿哥无奈,只能赶紧给她擦干抱回床上,至于怎么建学堂省钱,还是改天再问吧。 一改天他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等三天后在朝堂上四阿哥又开始哭穷时,他才想起这事儿:“皇阿玛,董鄂氏说过,如果运作得当学堂是可以不花钱的。” 朝堂一静,好一会儿康熙才问道:“说说,怎么个运作法?” 九阿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天太晚了,儿子也是话赶话说到此事才听她提了一嘴,具体怎么运作还得她来说。” 这下可算叫三阿哥找到抨击的点了:“九弟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让十弟妹到金銮殿上来不成?女人不得干政,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你这是打算让你媳妇祸乱朝纲吗?” “闭上你的臭嘴。”九阿哥忍无可忍:“我媳妇干什么了,你张口就祸乱朝纲?” 十四道:“就是,谁说非得到金銮殿上来说啊,在外头还不能说话了?” 三阿哥被骂得愣住,好半天才道:“好啊你,居然辱骂兄长,你还记得兄友弟恭这几字怎么写的吗?每天跟在女人身后团团转,你还要脸不要?” 九阿哥一拳就打歪了他的脸:“有病就去看大夫,兄友弟恭,兄友可是排在前头的,等你先学会闭嘴再来要求爷吧?” 动手果然比哔哔爽快多了,九阿哥捏了捏拳头,很有再来一拳的冲动。 四阿哥瞧得暗爽不已,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道:“九弟,再怎样也不能动手啊。” “就是。”王彦年纪大了,说话都颤颤的:“义亲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这样实在是有辱斯文?” 老十怼道:“你媳妇被骂你就听着吗?那嫁给你她可真是太委屈了。皇阿玛,三哥口无遮拦,儿子以为九哥没错。” 三阿哥忙上前几步,跪下哽咽着道:“皇阿玛,您可要为儿臣做主啊!” 康熙眉心跳了跳,直接略过了他的请求:“胤禟,既然你媳妇有法子,就让她去慈宁宫一趟。多大的人了,听话都不知道听全,朕看你上书房那些年是白呆了,退朝。” 着杏黄龙袍的身影最先消失,朝臣观赏过三阿哥如丧考妣的模样后也纷纷退了出去,九阿哥更是走得趾高气昂,连他身后的老十和十四也一样满脸得色,看得三阿哥气愤不已。 他不甘心地又追去了乾清宫,康熙揉了揉眉心问他:“那你想怎样啊?” “自然得训斥九弟一顿,让他给儿子道歉才成。” “胤禟也没说错啊,谁让你胡说八道编排他媳妇的?” “董鄂氏不守妇道成了亲还出去抛头露面盖什么学堂,这哪是女子该为之事?儿子哪里说错了?” 康熙盯着他:“听说你去过胤禟媳妇的学堂了?” 三阿哥脖子一扬,高高昂起了头颅:“去过了,但被拦在大门外。九弟夫妇真是掉进钱眼了,什么都要收钱,满身都是铜臭,儿子着实不愿与这等人为伍,便没有进去。” 早已知道真相的康熙差点笑出声来,这儿子虽然脑子不咋滴,但着实搞笑。为防自己笑出声,他挥了挥手:“既然去过了,可有发现那学堂有何不同。” “里头的人都是势力眼,那什么校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朕不是让你说这个,你今儿再走一趟,好生盯着大门瞧瞧,什么时候瞧明白了再进宫来回话。” “那九弟打我的事儿就这么过了?” 康熙撩了撩眼皮:“胤誐当堂打太子的事儿都干过了,这算什么?兄弟嘛,打打架也没啥好计较的,你若不服气,打回来便是。不过朕有言在先,不能把下人牵扯进去,朕的儿子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打的。” 第476章 教子 三阿哥顿时气结,所有兄弟中,就他是个文人。便是七弟那天生腿瘸的都坚持练武,自己拿什么跟他们打,照皇阿玛这意思,自己岂不是只有挨打的份了。 “皇阿玛,这对儿子不公平。” 康熙挥手:“先去胤禟媳妇的学堂大门,看完再说。” 三阿哥只能不情不愿地去了星火技校。 倒霉催的,跟去上班的徐汀在门口碰了个正着:“哟,这不是三爷嘛,三爷今儿是来参观的?只你一人请一个解说可不划算啊。” 三阿哥狠狠瞪了他一眼:“滚开,爷可没打算进去。” “那你守咱们学堂门口做甚?别不是不安好心吧?” “这地儿写你名儿了吗?爷还不能路过了?” “嘿,这话您还真说对了,这片土地早就叫咱们东家买下了。” 三阿哥:...... 把人气得喘气都呼呼的,徐汀心情甚好。不过他也知道见好就收的理儿,埋汰过他几句后就麻溜地进了学堂。开玩笑,人家可是亲王级,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还是不要太做死比较好。 盯着大门看了半天,三阿哥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这门除了大点儿,气派点儿,和别的门也没什么差别啊。 他转了转自己僵硬的脖子,抬头的时候瞳孔猛然一缩,那扁左下方的图案咋这么眼熟。 康熙大印明晃晃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虽然说话不太经大脑,但三阿哥的脑子还是能用的。看着明显有些日子的牌扁,他哪里还能不明白,这学堂哪是庄亲王推到皇阿玛面前,根本就是皇阿玛打一开始就瞧好的啊,庄亲王顶多算个托。 如果庄亲王是代表皇阿玛开的口,那自己处处跟庄亲王呛声,还鄙视董鄂氏的行为......跟挑衅皇阿玛有什么区别。 三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 若说刚出宫时的他是一只气鼓鼓的河豚,那现在的他就是只泄了气的气球,手软脚软地走回乾清宫,扑通一声跪下:“皇阿玛,儿子知错了。” “错哪儿了?” “儿臣不该跟皇阿玛作对。” 康熙:“......你就看出这个?” 三阿哥张了张嘴:“皇阿玛,儿子不明白,为什么您要这般抬举九弟妹,若是为了给董鄂氏施恩,儿子的媳妇也是董家的嫡女啊。” 康熙觉得脚痒,很想踹人,他忍着怒火道:“朕看你的书全念到书皮上去了,遇事除了圣人言就想不到其他。朕那是抬举胤禟媳妇吗?朕是看好她的学堂。你堂堂皇子,连个妇人都比不上,还好意思去挑别人的错处?” “儿臣......” “闭嘴。”康熙头痛:“回去好生想想朕的话,多花些心思办实事,那文人之间三不五时的聚会还是散了吧。” “皇阿玛,中原文化博大精深,大唐文风盛行,吸引了多少蕃邦来贺。魏晋名士风.流,如今仍是被传颂的佳话,皇阿玛,文人才是国家的根基啊。” “你可拉倒吧,说到魏晋名士,听闻你手底下那些文人最近甚是流行魏晋风。好好的男人都开始涂脂抹粉了,别人朕不管,你要是敢涂着脂粉来上朝,朕饶不了你。” 三阿哥:...... 路边的小石子被一颗一颗踢得老远,被康熙骂出乾清宫的三阿哥只觉自己诸事不顺。 不都被封了亲王了嘛,他以为皇阿玛是很看重他的,不想今日却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让自己少结交文人。 明明之前自己领着文人修书的时候皇阿玛很赞成,还帮自己还了欠国库的银子。可今儿却是说翻脸就翻脸,他的母族马佳氏早已没落,妻族勇勤公瞧着风光,却是个面上光,几个舅兄靠不上不说,还穷得不行。若没有这些文人,自己还有什么势力? 郁闷的三阿哥感觉到了危机,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在家喝了数瓶佳酿,对月作了好几首怀才不遇的诗篇。 三阿哥如何,除了他府上之人无人在意。且说九阿哥打完人后便想回去给婉宁炫耀一通,结果却被八阿哥逮住教育,让他别太高调得罪人。三哥就那样儿,甭理他就是了。 九阿哥面上乖顺,心里却不屑一顾。都欺到他媳妇头上了,他再不吭声,那不得谁都往他媳妇头上踩两脚啊? 这点上,老十的观点和九阿哥的出其一致,话题很自然地叫他引到了诺敏头上:“当初爷要是坚定地站在诺敏这边,她何至于惨死于火灾之中......” 第477章 弘暄 九阿哥见他想起了伤心事,连忙转移话题:“十弟,弘暄在我府上已经住了好些日子了,你到底什么时候把人接回去啊?” 十阿哥顿时苦了脸:“九哥,我府上现在还空荡荡的呢,哪有人手照顾他?” “十弟妹不还有好些亲信在吗?” “都说人走茶凉,诺敏都不在了,爷能还能放心用他们?也就剩一个乌娜如今不已经在你府上了嘛。” “你不会打算一直撒手不管吧?” 十阿哥舔着脸道:“我觉得放你家挺好的,再说了你家的龙凤胎比他小不了几月,一起玩不是更好嘛,就跟咱俩小时候似的。” 小时候的老十可比现在傻多了,九阿哥想起以前只爱用拳头解闷问题的老十,心头一软便应道:“那也是,不过你可得经常去看看他,不然他拿爷当阿玛了可不好办。” “九哥真是见外,我儿子不就是你儿子嘛!” “少来这套,你这回都三天没去看他了。” “这不是忙嘛,要不今晚弟弟便去你府上凑和一晚?” “随便。” 于是老十便跟着九阿哥回了家。 龙凤胎已经满了周岁,沁雅早就开始走路,小短腿迈开跌跌撞撞跑得跟个鸭子似的,不仅难看,还得担心她跌倒。相比之下弘晸就斯文多了,没东西扶着他连脚都不肯迈,想叫他悬空走几步,他立马就席地而坐,完美地意释了什么叫“在哪里走不过去,就在哪里歇歇。” 与这两家伙相比,弘暄简直就是三好儿童的典范。不但路走得稳当,连说话都比同样大的小孩顺溜不少。 沁雅满周了都只会叫娘和玛玛,再不就是吃吃,抱抱这样的叠声词。弘晸在说话方面强上不少,偶尔已经能一气吐出五个字了。但弘暄却是八个月开口,满周时便能跟着大人后面学舌,念首七言律师都不在话下。 这般聪明的娃让九阿哥夫妇都羡慕不已。 十弟是个没什么学习天赋的,诺敏也不是啥三好学生,怎么他们生的娃这么聪明啊?连殊雅都更爱和弘暄玩儿,得亏龙凤胎还不懂何为嫉妒,不然家里住着个处处比他们强的“别人家孩子”,他俩非抑郁不可。 老十刚一进屋,抱着个布老虎的弘暄眼睛就亮了,冲他张开手:“阿玛。” 弘暄除了一双眼睛像老十,其他五官完全是诺敏的翻版,老十的浓眉大眼与诺敏的五官完美融合,还未长开便已看出,日后会是个英气又精致的小阿哥,别提多受人喜欢了。 老十将他搂进怀里,不可避免地又想起诺敏,心里软成一片:“弘暄最近有没有很乖?” 弘暄用力点头。 “那今晚弘暄和阿玛睡好不好?” 弘暄自然更加欢喜:“阿玛,额娘呢?” “你额娘出去玩了,等她玩够了就会回来的。” “什么时候,才玩够啊?” “等弘暄长大的时候。” “哦。” 乌娜撇过头去,抹了抹泪,婉宁也想哭,这父子两人的对话,太让人心酸了。 第二天,婉宁一大早便进了慈宁宫,康熙也早早结束了早朝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想要旁听的九阿哥,被康熙甩了好几个白眼。要是这家伙上点心,他哪用得着这般麻烦。 一帮人行过礼后,康熙直入主题:“听胤禟说,你能有办法让办学堂不花钱。” 九阿哥卖了个关子,一直没告诉婉宁皇上宣她是为什么事。这会儿听康熙问起,婉宁不自觉便露出了疑惑:“皇阿玛,您今儿特地召见儿媳,不会就为了这事儿吧?” 康熙面无表情:“这事儿难道不重要吗?” “也不是不重要,就是觉得这问题不至于困扰到皇阿玛啊。”见康熙目光沉了沉,婉宁赶紧开口:“皇阿玛,京中学堂除了国子监,其他学堂亦不少,您见他们亏钱了吗?儿媳的学堂面向平民,所以不打算收费,可您要办的学堂定然会更高几个档次,收点束修自是应该的,等出了几个人才被朝廷录用之后,这些人尝着好处,自然会拿着钱排队要求入学,到时候不就什么都回本了么。” 康熙噎住了。 九阿哥恍然,一拍脑袋道:“对啊皇阿玛,学堂要收束修的啊。都怪四哥,张口就缺钱缺钱,将咱们都拐偏了。” 第478章 学堂畅想 将锅扣到四阿哥头上,康熙的脸色可算缓和了一些。 婉宁眼神微妙:“你们不会没想到这一点吧?” “咳咳。”九阿哥忙给她使眼色,瞎说什么大实话?当心皇阿玛给你拖出去打板子。 康熙很快找回自己的主场,镇定地将刚刚地尴尬一语带过:“你那学堂开张才四个月,但听说已经有几个人出师了是怎么回事儿?学个手艺这么简单的吗?” “那肯定不行呀,这几个人是本身就有基础的,所以强化一下就足够他们糊口了。若是什么都不会的新人,不学个一年以上是绝对不行的。” “一年够?那些当学徒的哪个不需三年五载?” “皇阿玛容禀,普通的学徒年限长并不是手艺难学,而是无人肯教:“比如一个铁匠学徒,他很可能前面三年都在打杂,端茶倒水侍候师傅,没让那师傅觉得自己赚到绝不会将家传手艺传承下去,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 康熙若有所思:“若是你这学堂真的开遍大清,人人都去学手艺了,那田地怎么办?可还有人愿意种田?” “所以皇阿玛,儿媳建议您的学院能笼络一批种田好手,专门研究怎么提高作物产量,怎么让农人获益,毕竟土地才是百姓的基础,如今的亩产实在是太低了。” 九阿哥忙给她打眼色:“婉宁,你怎么越说越意想天开了?” 这哪是意想天开,明明是后世都已经实现了的,而且就目前的环境来说,也不是不能实现。不求像袁爷爷一样让亩产飞一样的提高,但就现在的落后技术,好生钻研钻研,稍稍提高个几成应该不是问题。 路都是一点一点走出来的嘛。 婉宁耸耸肩:“总说士农工商,但真没看出朝庭有多重视农业。” 九阿哥眼睛都快挤抽筋了,媳妇喂,你能不能闭嘴哦,在你眼前的可是皇帝,皇帝啊。 康熙静默了一会儿却是叹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还有什么想法,都一并给朕说说吧。” 婉宁不好意思地道:“皇阿玛,这事儿来得太突然了,儿媳一时之间着实想不到那么多,不如我回去好生想想,改天给您上折子?” “折子就算了,你就是转述给胤禟他也说不清楚,还是进宫一趟吧,朕听你说。”康熙觉得婉宁脑子里货很多,跟他谈谈能让自己看到不少不曾注意过的问题。 被老子鄙视了一把的九阿哥:...... 媳妇比自己还得皇阿玛看重,他是该骄傲还是该自卑? 婉宁回去后冥思苦想了两天才动手,她认为既然是朝庭要开办的学堂,不如一步到位。直接将各个科系分开,比如军械学堂、农事学院、工科学院、水利学院、医学院。文武状元自古有之,倒不用多添。这样一来,学院的人专注于一项使劲儿,反而比一座学院百花齐放更加专精。 九阿哥围着她转了两天,折子出来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媳妇,你这个脑子是怎么长的?” “就那么长的呗?”婉宁接受这夸奖有些心虚,毕竟这些都不是她凭空想像,而是有后世做为基础的,思想比他们进步了足足三百年呢。 九阿哥对这份分科学院叹为观止,康熙也相当满意,直接略过旁边坐着的九阿哥问道:“胤禟媳妇觉得这些学校该如何建,建好后又该收多少束修比较合适,一下子建这么多学院,开销可不小。” “学院最重要的不是学舍而是人,皇阿玛手上该有不少空置的宅子,拣合适的出来先凑合着用几年,先培养些许人才打响学院的名声才是正事。等这些人被朝庭录用,自然有的是人捧着钱前来求学。” “你列的这些学院似乎少了点儿啊。” “是这样的,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学有所成的专业,自然要下大功夫。至于其他的手艺之类的,等过些年少不得有人会跟风开办。介时皇阿玛只要颁布一条法令。只要银子足够,能请到数位资历好名声佳的先生,便能到官府报备筹办学堂。这样一来,朝庭便只用专精几项,一样能让各行各业百花齐放。” 朝廷办的学校是公立,民间的就是民办嘛! “你确定会有人跟风?” 婉宁自信一笑:“有利可图自然能吸引商人。朝庭建的学院,里头的人出来是可以当官的,皇阿玛大可以多收些束修。左右京城纨绔不少,那些家长想来会很愿意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送来锻造一番的。” 第479章 为十三说话 康熙大为高兴,眯眼笑道:“锻造这个词用得不错啊,那帮混球的确欠调教。”而收他们的银子,康熙觉得完全不必手软,单是可以入朝为官,就足以吸引他们了。 公媳俩就束修的问题讨论了一番,康熙话风一转问道:“你那平民学堂日后也要做大吗?太多学堂免费,怕是应付不来那般多的开销吧?” “儿媳就是给其他商人打个模板而已,介时他们该怎么收钱怎么收钱,若是花些许银子就能学一个养家糊口的本事,想来不少家庭都会咬紧牙根将家里的小孩送去的。科举这条路太难了,十年寒窗所费巨大,绝大多数家庭望而却步。但学手艺不一样啊,熬个一两年就好,怎么都比送去当学徒好几年却不一定能学到本事强。” “你想得倒是够深远的。” “其实儿媳的初心不在这里,之所以学堂免费,一来是想吸引生源将学堂的模式推出去。二嘛,也是想为爷攒些好名声。您知道的,爷的生意挤占不少市场,一担起九爷,骂他与名争利的不在少数,儿媳就想着借这学校也让大家伙看看,九爷还是心系黎民百姓的。” 九阿哥张了张嘴,眼中浮上感动,不顾康熙就在眼前,一下子就握住了她的手。 康熙看了九阿哥一眼,觉得这小子的皮相真是占了大便宜,要不董鄂家这丫头哪能看上他?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朝庭办学院是大事儿,办得好了名声差不了,你觉得谁适合接管此事?” 婉宁想了想道:“建个学院庶务繁琐还得压得住阵,再加上农学院要以农民为主,儿媳以为得是对民生和勋贵子弟都有所了解之人才行,皇阿玛手下想来有不少大臣乃草根出生,应当不缺这样的人选。” “既是皇家承办的学院,入学的宗室子弟必是不少,此人还需身份尊贵,名声出众才行。朕嘱意让朕的儿子们接手,胤禟媳妇可有推荐的人选。” 婉宁眉心一跳,猛地抬头。 又了解民生和勋贵子弟,还要有身份有名声的阿哥,除了十三还有谁?皇阿玛这是打算借她之口将十三放出来了吗? 她盯着康熙猛瞧了半晌,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许端倪。 可惜康熙八风不动,静静地吹着杯着茶叶,一点表情都没有。 九阿哥显然也想到了十三,脸色跟着变了变。婉宁咬牙,决定试试,反正说错了应该也不至于要她的命。可万一说中了呢,十三是不是就可以提前结束被圈禁的生活了。 那样一个执着又心系黎民的阿哥,就这么被关在夹缝道里关着着实可惜。 更何况还有珠珠儿。 她打了下腹稿才缓缓开口:“皇阿玛教子有方,哥哥和弟弟们都是能干人,无论选谁,这事儿肯定都能给您办好的。” 九阿哥松了口气,背地里冲她竖大拇指,媳妇可太会说话了,瞧这马屁拍的,多么清新脱俗,转移话题半点不露痕迹。哪知他心里还没得意完就听婉宁继续道:“儿媳对其他阿哥不太了解,不过要满足以上这些要求,儿媳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 康熙眉毛动了动:“谁啊。” “就这么一说,若是说错了,还请皇阿玛不要见怪。” “放心说吧,朕绝不怪罪。” 婉宁心定了,吐出三个字:“十三弟。” 九阿哥倒抽一口气:“婉宁,别胡说。”帮十三求情的人那么多,皇阿玛可没给过谁面子,婉宁这不是老虎头上拔毛吗?再说了,他们跟十三交情又不深,完全犯不上为他惹怒皇阿玛啊。 康熙定定地看了婉宁半晌抬了抬手:“无妨,让她说,董鄂氏,你为何觉得胤祥合适?” “儿媳早些在西安便与十三弟有所接触,十三弟是个挺有原则又一心为民的阿哥。且他这些年跟着四哥主管户部,又经常和百姓打交道,还有个侠王的名声。这般能力强又知道百姓所需,还震得住世家子弟的阿哥,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那你可知胤祥犯了什么事?” 婉宁避重就轻道:“无论犯过什么事,他都是皇阿玛您的儿子,皇阿玛总也不想将他关一辈子吧?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阿玛身处高位,偶尔给儿子谋个福利,让他戴罪立功想来也没人会置喙的。” 第480章 君临夹缝道 十月天寒,过不多久,紫禁城就该飘雪了。可九阿哥愣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拽了婉宁的手,脚步又快又急,拉得脚踩花盆底的婉宁踉跄了好几回。转过两道宫墙,婉宁忍无可忍:“爷,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九阿哥是挑着偏僻的地方走的,这会儿周围已经没人了。他喘了口气:“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什么话都敢往外吐,那是皇阿玛啊,多少人因为给十三求情被罚,你倒好,不避着就算了,还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十三给你什么好处了,用得着你帮他说话?” 婉宁“嗨”了一声:“这不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了嘛。再说了,这应该是皇阿玛的意思吧,要不他干嘛提醒我要从他的儿子里头选。爷想想,符合那些条件的阿哥除了十三弟还有谁?” “万一不是呢,你才见了皇阿玛几回,就敢房妄测圣意,嫌小命太长了吗?” “不是就不是呗,我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媳妇,他寻我帮忙出主意,难不成还能因为一两句错话为难我不成?再说了,十三弟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若就这么蹉跎在夹缝道里,那不是太可怜了嘛!咱们当兄嫂的,大忙帮不上,垫一两句话的事儿总不好还畏首畏尾的吧。” “总之下回绝不能像今儿这样莽撞了。你真以为皇阿玛是普通人家的阿玛啊?” “瞧把爷操心的,你以为得见天颜的机会天天有吗?再说了,瞧皇阿玛那模样,我那话显然说到他心坎上了。” 九阿哥哼了一声:“你又知道了?皇阿玛可是什么都没说就把咱俩打发走了。” “那至少皇阿玛也没怪罪咱们嘛,若是皇阿玛愿意就此给十三弟机会当然好,不愿意咱们也算尽了心意了不是?好了爷,说了大半个上午,我口都干了,咱们去闺秀茶坊喝奶茶吧。”她摇着他的手臂,放软了声音撒娇。 阳光下小女人娇俏的容颜狡黠妩媚,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九阿哥心口顿时酥成一片,佯装不耐烦地道:“好吧好吧,这回就原谅你了。一会儿喝完奶茶,记得给家里几个小的带上蛋糕,他们都挺喜欢吃的。” “还能亏着他们?” 九阿哥感慨道:“尤其是殊殊,练武可苦了。” 夫妻俩说了一通就将刚刚在慈宁宫中的“惊险”忘得一干二净,出宫后直奔闺秀茶坊。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番对话转眼就由暗卫传进了康熙的耳中。 胤禟媳妇这性子还真挺对他性子的,若他是男儿身,现在至少都官居三品了吧?康熙笑了笑:“梁九功,随朕出宫走走吧。” 自从有了两个能干的婆子,十三和珠珠儿的生活质量就有了质的飞跃。他俩不能出门,但两婆子却是每隔几天就能出去采买,马尔汉夫妻生怕委屈了珠珠儿,不光好吃好玩的拼命往里送,给两婆子的银钱也特别充足,叮嘱她们缺什么直接买就是。 于是这个院落便也一天天像样了起来。 今儿天好,十三让婆子将餐桌支在院子里,康熙到的时候,他跟珠珠儿刚盛了饭上桌。 康熙的身影出现时,十三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尊贵的皇阿玛,怎么可能到这种地方来?珠珠儿的筷子惊得掉在了地上,竹筷敲在石板上的声音并不那么清脆,但也拉回了十三的神智。 他连忙下跪行礼:“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珠珠儿嘴张得快能吞下鸡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想要行礼时,康熙已经让十三起来了:“胤祥媳妇也别蹲着了,快坐好吧,你们中午就吃这个?” 八仙桌上三菜一汤,都是家常的小菜,大厨哪肯进这儿来? 十三道:“已经很好了。” 康熙打量这个一年多未见的儿子,瘦了一些,精气神也还可以,但眼中那股子意气风发的劲儿没有了:“梁九功,添一副碗筷吧。” 十三急了:“皇阿玛,您怎么能这个?” “你不已经吃了许久了吗?这菜瞧着也还行。” “那儿子给您亲自做一个吧?” “你还学会做饭了?” 十三道:“也没什么难的,皇阿玛稍等。” 康熙摆摆手:“下回吧,今儿朕找你有事,吃过饭咱爷俩谈谈。” 第481章 十三起复 康熙的态度太过和蔼,倒是搅得十三心里越发七上八下,生怕又是什么坏消息。但转念一想,如今他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消息呢?珠珠儿战战兢兢的,菜都不敢夹了,只低着头往嘴里扒饭。 十三看不下去,给她夹了菜,还在桌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康熙装做没看到,家常小菜有家常小菜的特色,他就着菜很快吃光了一碗米饭。出来得匆忙,漱口的茶都未带,康熙很能将就地用清水漱了口,然后那两个婆子就被请出房子上街去了。 清了场,康熙说话再没顾忌:“胤祥,朕再给你一次机会,那张调兵手谕到底出自谁的手?” 十三被问得措不及防,但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仍是跪下去坚定地道:“是儿子的错,儿子甘愿领罚。” 他已经这样了,现在再说出真相又有什么意义?该还的情得还,更没有扛事扛一半就撒手的道理。他给康熙磕了个头:“儿子愧对皇阿玛的教导,做出这等不孝之事,已没脸再求您原谅。但是皇阿玛,珠珠儿是无辜的,还请您对她网开一面,让她回家吧。” 康熙道:“你媳妇本就是自愿跟进来照顾你的,如果她不愿意了,自然随时都能离开。” “谢皇阿玛隆恩。” 打从康熙来了后就跟鹌鹑没两样的珠珠儿猛然抬头,坚定地道:“爷,我绝不可能抛下你离开的。” 她跪到十三旁边:“皇阿玛,儿媳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也读过女戒。出嫁从夫,十三爷在哪儿,儿媳就在哪儿,绝不离开。” “珠珠儿,咱们是满人,不兴汉人那一套。你还年轻,何必在这院子里浪费年华,想想你的阿玛额娘,打从你跟着爷进来后他们操了多少心,你还想让他们继续为你奔波吗?” 珠珠儿抹了把泪:“是我对不起阿玛额娘,他们的恩情我下辈子再报,但是这辈子,我必须与你不离不弃。” 面对珠珠儿真挚倔强的眼,十三心都颤了,抖着手抚过她额前的发,一个用力将她摁进了自己怀里。 康熙被塞了一嘴狗粮,只觉没眼看。 他咳了一声:“得了,朕也没打算棒打鸳鸯。胤祥,今儿你九嫂为你求了个差事,让朕允你戴罪立功,你可愿出去继续为朝庭效力。” 十三惊了,好半天才道:“皇阿玛,确定是九嫂不是四嫂吗?” 康熙冷哼了一声:“怎么?你觉得朕已经老到连人都分不清了吗?” “儿子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狠狠瞪了这个脑子一根筋的儿子一眼,他道:“出去以后把你那些义气给朕收好了,好生办差,否则下回就是天王老子求情,你也别想出去。” 十三有些失望,也有些好奇:“皇阿玛,儿子能问问是什么差事吗?” “怎么着,你还想挑三拣四不成?” “儿臣不敢。” “不敢就去收拾东西,明儿朕让人来接你们回宫。” 康熙走后很久,十三都回不过神来,拉着珠珠儿反反复复地问:“珠珠儿,皇阿玛今儿是真的来过吧?他说爷能自由了,爷真不是做梦吗?” 珠珠儿比他更激动,泪水干了又落,将她脸上的妆糊成一团。 婉宁的平民学堂在朝堂上掀起了轩然大.波,就在所有人摩拳擦掌准备抢夺学堂管事人位置的时候,康熙在早朝上宣布释放十三,由他办理学堂相关事宜,戴罪立功。 众臣一片哗然。 猪都知道,学堂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办得好定然名声大涨。八阿哥这两天奔走得腿都快细了,就为了这差事能落到自己头上,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便宜了被圈禁的十三。 连十三都有事可做,而他却只能赋闲在家,他顶着这亲王的头衔到底有什么用? 九阿哥松了口气,婉宁这圣意还真揣测对了,他这两天可是都没睡好呢,媳妇果然是女诸葛。 最高兴的当属马尔汉,激动地连连给康熙磕了三个响头。一下朝就往家跑,张罗着要将女儿女婿接回府。 两人在夹缝道住了那么久,宫里的住处肯定没法儿住人。 别看他年纪不小,跑起马来速度还是挺快的。一路横冲直撞,跟夫人报告了这好消息后忙又领着马车出门。但他终究还是来迟一步,十三和珠珠儿已经被宫人接回去了。 第482章 翁婿之间 十三起复比康熙想像中要顺利得多。 朝臣们近来都学乖了,有那不长眼的愣头青御史觉得于法不合,想要找康熙要个说法,也全被上司或家中长辈按了下去。 天家的家务事掺和什么?太子都谋反被废了现在不照样是储君?瞧着吧,过不了多久,直郡王没准也能平反了。你有那神气不如多想想怎么为民请命,皇上的儿子们打架咱看看就好。 回宫的第一天,十三谢绝见客,眼下他刚出来,连自己得的差事是什么都不知道,可应付不了那些借着探望名义前来探听消息的人。但他拒绝得了四阿哥,却没法将马尔汉挡在门外。 因为珠珠儿的关系,他受了岳父大人诸多照顾,虽说岳父大人是爱乌及屋,但他也不能不讲良心。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让人去通知珠珠儿。 马尔汉比之一年前苍老许多,十三心中感激,对他深深鞠了一躬:“胤祥让岳父大人费心了。”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啊。”马尔汉感慨着,眼睛却在往里张望,他闺女呢?会不会瘦了?马尔汉简直望眼欲穿,便在此时,一个窈窕的身影从里头跑了出来,直奔他的怀抱:“阿玛,女儿好想你啊。” 马尔汉的眼眶立刻就红了。 等父女俩亲热地说了番话,十三才将人请进书房。住处许久没有主人,便是昨儿康熙临时命人打扫了一番,也还带着荒凉感。马尔汉道:“这院子荒凉成这样咋住人?十三阿哥,要不和珠珠儿去府上住些日子?等宫里规整好了再回来,你岳母想珠珠儿想得厉害呢。” “岳父大人,小婿刚出夹缝道,又新接了差事,一时半刻怕是不便离宫。不如您先将珠珠儿接回去陪陪岳母,等小婿理顺了再去府上叨扰。” 能把女儿接回去,马尔汉可算是放心了,转而关心起十三的前程。 “十三阿哥......” “岳父唤我胤祥便好。” 马尔汉嘴角勾了勾,看来女婿也是个知道感恩的。他从善如流地应下:“无人之时这样叫的确显得亲近些。胤祥,皇上下旨让你戴罪立功,你可有什么头绪?” 十三摇头:“皇阿玛昨儿突然亲临夹缝道,言说是九嫂为小婿求了个差事,但说实话,小婿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差事是什么。” “原来是九福晋求的情,怪不得。”马尔汉恍然大悟。 “怪不得什么?” “今儿早朝,皇上宣布由你全权负责新式学堂的相关事务。而这学堂也正是九福晋最先创办的,前景可期。几个皇子嘴上没说,心里却都希望自己能得这差事,背地里没少使劲儿。我我早上还觉奇怪呢,你人都被关了,咋还能得这便宜,却原来是九福晋的面子。” 十三想起之前在西安与婉宁的几次交锋,倒也不觉得她推广出这样的学堂有多震惊,只是夸赞道:“九嫂真是太厉害了。” “皇上对学堂挺重视的,若能把这差事办好,你也就重新在朝堂上立稳脚跟了。不过我想不通的是,九福晋怎会帮你?别不是她想站队在替谁拉拢人吧?”马尔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女婿已经因为夺嫡差点毁了一生,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他可不想十三又裹到这些事儿里头去。 “九哥站队了?” “那倒是没有,如今八阿哥的势力被打压得厉害,朝中暂时没有皇子敢冒头。” 十三忙道:“八哥的势力?岳父大人您慢点说,小婿一直在夹缝道,也没能听到外头这些消息,八哥干什么了?” 马尔汉看了他一眼:“我不是给你们送了两婆子进去吗?你就没听她们唠嗑唠嗑?” “那时那个境况,小婿哪还有心思关心时事?” 那倒也是,马尔汉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因为参与了谋反被圈,也不敢指望还能重见天日。阿弥陀佛,皇上果然是个仁君,尤其是对他的儿子们。 十三留了马尔汉吃午饭,趁着这功夫,好好讨教了一下朝中大事。马尔汉千叮咛万嘱咐:“甭管九福晋出于什么目的捞了你一把,你送谢礼也罢,感恩于心也成。但是,千万千万别再站队明白吗?咱有这一次的教训就够了。” “岳父大人放心,便是不为自己,为了珠珠儿,小婿也会谨慎行事的。” “也不用那么谨慎,九福晋的确是好人,上回给你们送那两婆子,也是九爷求的情,可见这对夫妻是真把你当兄弟。更何况,九爷至今都不曾站过队,估计是不打算掺和。若真是如此,与他交好些也无妨。” 十三苦笑了一下:“岳父大人,小婿如今这情况,九哥还未必愿意与我交好呢。” 马尔汉扎了他一刀:“那倒也是。” 十三:...... 第483章 等待 敦郡王府 得知老十回府,管家便拿着封信寻了过来:“十爷,二姨娘的娘家人给她送了封信,您看怎么处置?” 老十淡淡道:“若能跟外界通信,还锁她在柴房里作甚?” 管家连连点头:“那我这就把信烧了。” “等等,爷先瞅瞅上头写了啥?”郭络罗氏惹怒他被关禁闭之事满城皆之,更明令不再给她娘家保驾护航,没记错的话,她老爹那个员外郎的位置已经坐不稳了,几个哥哥也都丢了差使。 老十半点没有窥人隐私的自觉,三下两下拆了信,见上头果然满纸都是卖惨求情。 他随手把信塞回管家怀里:“烧了吧,寻两个嘴碎的婆子过去送两天饭,好生说道说道她娘家的惨状。” 老十以为郭络罗氏得知娘家即将败落的消息会心焦,可事实却是,她已经自顾不暇,哪里还顾得上娘家。之前就算失了宠,但她生了两个阿哥,在府中不说地位咋样,但吃穿用度却绝对不缺,两个丫头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如今却连烧壶热水都要自己来,她想着十爷长情,定不忍心对自己不闻不问,只要熬过这一段就好了。 蒙古福晋已经没在了,十爷定会重新垂怜她的。 哪知这一等就是大半年,从春到冬,她真的快熬不下去了。 北京城的冬天真冷啊。 以前有地暖有碳盆,可如今就连屋子都简陋单薄到挡不住寒风。再这样下去,别说等到老十的宠爱,她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都难说。听着外头婆子嘴碎的话,郭络罗氏心都凉了。 十爷这次是真的铁了心要给那蒙古女人报仇啊,不行,郭络罗氏捏紧了拳头,她必须跟十爷谈谈。 马尔汉从宫里接回女儿后,母女俩抱头那通哭得哟,马尔汉瞧着都跟着抹泪。珠珠儿心疼地抚过马尔汉夫人脸上的皱纹:“女儿不孝,让额娘如此忧心。” “长两根皱纹算什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额娘便是再长几根也无妨。倒是你,快让额娘好生看看瘦了多少?”马尔汉夫人拉着女儿左瞧右瞧,好半天却有些不太相信地转向自家丈夫:“老爷,是妾身老眼昏花了吗?怎么瞧着珠珠儿还圆润了些?” 马尔汉严肃道:“其实我也这么以为。” 夫妻俩看向珠珠儿的眼神顿时不太对劲儿了,得是心多大的人才能在陪丈夫圈禁的时候长胖啊。 珠珠儿叫他俩瞧得不好意思,跺着脚道:“阿玛额娘,你们怎么这样儿?我早说了没吃苦嘛,爷很会照顾人的。对了,我还学会下厨了,一会儿就做个拿手好菜给你们尝尝。”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都学会下厨了,这还叫没吃苦?夫妻俩眼中的那点子疑惑瞬间就被心疼取代了。 “珠珠儿,你是要心疼死额娘啊。厨房里的事哪里用你碰,乖,额娘抱抱。” “没事,不就下厨嘛,阿玛和额娘为女儿担心受怕这么久,女儿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聊表心意了。” 虽然很心疼女儿,但对于她的孝心,夫妻俩自然没有不受的道理,早早地坐上餐桌翘首以待,满心心酸。结果等了好半天,珠珠儿就端出来一碗蛋羹,满脸骄傲地道:“阿玛额娘,你们快尝尝。” 马尔汉疑惑道:“其他菜呢?” “就这一个啊,阿玛,我蛋羹蒸得可好了,连爷都夸呢。”珠珠儿一脸求表扬的模样看得马尔汉夫妻两心都化了,但那蛋羹真的挺普通的,马尔汉心疼不已:“都怪阿玛,要是早点想到法子送人进去,珠珠儿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学做菜了。” “阿玛,做菜不辛苦的,刚开始我跟爷火都烧不好,但没几天,爷就全会了。” “等等,你说胤祥全会了?饭是他做的?” 珠珠儿有些心虚:“本来女儿也想学的,但是那火实在太难烧了,爷怕女儿呛着,就没让。” 马尔汉和他夫人:...... 虽然觉得让堂堂皇子下厨不成体统,两人却甚是心慰。怪不得女儿被圈在个小院子里还长胖乎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十三爷这么会疼人。 马尔汉咳了一声,转移话题:“说来你们夫妻俩能这么快出来,全亏了九福晋,可得抓紧时间上门道谢才成。” 珠珠儿用力点头:“九嫂果然够义气,阿玛,这回的谢礼可得准备得丰厚些才成。” “放心,你阿玛已经在张罗了。” “阿玛最好了。” 第484章 太子设宴 天气陡然回温,闷得人各种心气不顺。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下雪前的征兆。果不其然,当晚便飘起了大雪,早晨醒来,外头已是一片银妆素裹的冰雪世界。 婉宁摊开手心接了一片六边形的雪花开心地道:“爷,咱们今晚煮热锅子吧,再让厨房备些烤肉,给孩子们暖暖冬。” “好啊,爷也许久没吃这口了。”九阿哥应着,转头瞧见她在接雪,立刻变了脸色:“都多大人了怎么还玩雪?这么冷的天冻着好玩儿啊?” “不就几片小雪花,至于不?” “哼,爷是担心你病了传染给家里几个小的。” 德行,婉宁懒得拆穿他的口是心非。真是的,孩子都生了三了,承认担心她怎么了,她睨了他一眼道:“爷,十弟如今老一个人,也不知道晚饭是不是随便对付,不如叫上他一起吧,弘暄天天念着他阿玛呢。” 九阿哥连忙摆手:“可别,吃别的叫他还好,这又是锅子又是烤肉,他八成又要想起十弟妹了。唉,也不知这个槛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婉宁,要不咱们再给他找一个吧?” 婉宁切了一声:“你当给送姑娘的人少啊,也得要他肯收啊。别的不说,就他舅母那边都给送多少人了?” 老十的舅母乌雅氏,是果毅公阿灵阿的嫡福晋。阿灵阿作为铁杆的八爷党,今年被打压得特别厉害,虽然本家官位不曾被贬,但门生却倒台了许多,凄惨程度不比佟国维家小多少。 乌雅氏生怕儿子受牵连,赶着想跟手握军权的老十加强联系,侄女外甥女那是接二连三地往老十府里送,结果全给送回来了。 老十虽然不肯站队八阿哥,但对阿灵阿这个舅舅还是很尊重的,眼见连果毅公的福晋都吃了瘪,其他想给老十送女人的便多了几分考量,倒叫老十省了许多烦心事。 九阿哥听到这里从鼻子哼了一声:“说到女人,听闻太子那边也准备了一个,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就跟认定十弟会收似的,还大张旗鼓的让那女人上了赫舍里氏的族谱。” “太子也想拉拢十弟?” “那是自然。老大被圈了以后,除了十弟还有谁能在军中说一不二?” “十四弟不也在军中吗?” “十四弟专注火器研究,跟十弟能比吗?说到这个就烦躁,太子居然还给我跟十弟派了帖子,让我们明儿去毓庆宫吃饭。” 婉宁顿时紧张了:“他想干什么?爷,他不会又在打你主意吧?” 九阿哥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你当爷还是十六七岁的时候呢,再过几年都要当外祖父了,太子那点心思早熄了。” 谁不喜欢年轻鲜嫩的啊,九阿哥对太子以前的心思虽然还是很膈应,但看在他混得那么惨的份上,他已经决定不计较了。 “爷,别这么心大,万一呢。”婉宁可不敢轻易放下戒心,在她看来,二十七岁的九阿哥风华正茂,比之几年前更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更何况太子一直求而不得,谁知道他憋着什么坏呢。 九阿哥安抚她:“别担心了,去年被废的事让他元气大伤,他现在还得求着十弟帮他呢,哪里敢动爷?” “你和十弟之前就一直不待见他,他脑子抽了才会真心求和呢,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 “不真心他也得把姿态作足啊,你是不知道十弟现在多抢手,万一被八哥拉拢去,他这个太子可就又得挪窝了。” 婉宁可算明白为什么后世的老十会被泼那么多脏水,还被歪曲成草包了。肯定是雍正嫉妒啊,这般有能耐的郡王哪个能不遭君主忌惮。若按历史轨迹来说,手握重兵的老十帮着八阿哥跟四四打摞台,不定结出多大的仇呢:“不管怎么说,小心使得万年船,爷,要不您明儿去赴宴的时候带上我吧。” 九阿哥立马摇头:“大老爷们的聚会,带上你做甚?” 婉宁担忧不已:“我帮你看着啊,爷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他动你一根毫毛的。” “别扯了,他没那胆,至少现在没有。”太子还想保着他那储君之位呢,如今本就实力大损,哪还敢随意树敌。除非他能一口气除了他跟十弟,不然根本承受不住他们的报复。 都是男人,权力自然比心里头对他的那点子不甘重要得多。 第485章 化妆 冬天日短夜长,雪天尤甚,申时刚过(下午五点),府上便点起了宫灯。 大门外的老途裹紧了身上的狗皮大衣,时不时摸一把腰间的酒葫芦,今儿九爷要出行,她婆娘将里头的美酒换成了热汤。虽然一样御寒,却哪里有酒来劲儿。 等不多时,九爷便领着小六子走了出来:“不是让你备马吗?怎么又备上车了?” 老途跳下马车打了个千:“九爷,您就别为难小的了,福晋说了,天冷路滑,不让您自个儿骑马。” 九阿哥对婉宁的担心很是受用,嘴角弯了弯,长腿一抬,一边上车一边抱怨:“爷看你们连谁是主子都忘了,下不为例。” 老途和小六子对视一眼,“哎”一声应得特别响亮。至于下次,呵,还不一样是听福晋的?九爷就是口是心非,心里头指不定怎么美呢。 口是心非的九阿哥刚一开车门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马车里端端正正地坐着个人。天色昏暗看不清楚,只知一张脸颇黑,对他露出八颗白得发光的牙。 他一个趔趄往后倒,要不是小六子扶一把,就从车辕上滚下去了。 老途抽出马鞭,厉声喝道:“何方宵小?” “老人家莫慌。”车中人的声音有些暗哑:“在下被歹人追杀,一时情急才藏身在你家车上,不知可否行个方便,载我一程,我可以付银子的。” 九阿哥刚被吓了一跳,怒道:“爷缺你那点银子吗?没治你罪就是轻的了,还想搭便车,快滚下来。” 车中人叹了口气:“这位爷也太没同情心了。” “少废话,快滚,不然小心板子伺候。” “我不,爷与我同路,载一程又何妨?” 金明冷笑一声:“我们家爷去的可是皇宫,你是什么身份,也敢与爷同路?” “当然是爷的小厮啊。”车中人莞尔一笑,暗哑的男声陡然变成脆甜的女声,三个男人都有些僵,九阿哥最先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吼道:“董鄂婉宁,谁让你打扮成这样儿的?” “爷先上车,上车再说。” “上什么车,赶紧给爷下来,你就是说破天爷也不会带你去的。”一帮大老爷们聚会,一个妇道人家跑去做什么?她当毓庆宫是得意楼吗? 婉宁自然不会在这时候跟他顶起来,但要她放弃也不可能,可怜兮兮地道:“爷,为了陪你去,我这个妆化了一个时辰呢,你就带我去吧,我着实放心不下。” 九阿哥软了声音:“不都跟你解释过了嘛,他暂时不会动我的,再说了还有十弟在呢,能出什么事儿?” “既然他不敢动手,爷还有什么好担心呢?难不成怕我跟着坏了爷的好事儿不成?” “爷要想好事儿,用得着去毓庆宫?你听话,爷去去就回总成了吧!” “不要,万一爷给十弟似的,喝醉了被丫环占了便宜,谁知道会不会被逼着纳个侧福晋回来。” 这么一说,九阿哥还真有些怕。十弟和诺敏之所以闹,最初不就是因为十弟喝醉被郭络罗氏弄上了床么。太子不是什么好鸟,今晚摆明了想给十弟塞女人,万一他觉得一个是塞两个也是塞...... 他咳了一声:“便是如此,你去又有什么用?” “我亲自看都看不住,真出了事也怪不了爷不是?” “小乌鸦嘴,金明去提个灯笼来,让爷好生瞧瞧福晋的模样,若是真像个小厮,爷就带她走一趟。” 金明:...... 就知道会是这样,哪回福晋和爷意见相左的时候不是福晋如了愿呢?早知道直接赶马车多好,凭白在冷风中吹了半天。 婉宁为了能跟去这场宴会,可是耐耐心心地化了一个时辰的妆,有以前化男妆被当娈童的经历,她特意给自己选了深蜜色的皮肤,化了深浓的眉眼,再加上垫高的鞋子,瞧着比普通小厮还又更粗糙几分。 九阿哥有些心疼:“好好的皮肤做什么糟蹋成这样?” 婉宁也心疼,委屈地嗔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爷?” “把你能的,外面这些事自有爷去解决,你瞎操心啥啊?爷告诉你,今儿就算了,下回你便是化成关二爷,爷也不会再带你去。” 风雪中,马车缓缓起程,老途挥动马鞭,载着三人驶向皇宫。宫门处,老十和毓庆宫来迎接的下人已等候多时。 老十瞧着他九哥身边多出个面生的小厮便多打量了几眼,不过有外人在,他也没多问。婉宁自豪不已,看来这个妆是真能唬人。 第486章 一样的脸 毓庆宫金碧辉煌,宫灯将悬正厅映照得亮如白昼。两排长案上酒菜早已齐备,中间空出来的位置上,三名舞姬正翩翩起舞。 婉宁瞅了瞅在座的宾客,除了太子没一个是她认识的,看来太子只请了九阿哥和老十,没请其他阿哥。 太子甚是热情地邀了哥俩入座,对于几个小厮却连多看一眼都无。 当然,太子要是盯着小厮热情那才叫不正常呢。 酒过三巡,宴会便热闹了起来。婉宁本以为太子会趁此宴会对老十拉拢一二,但是并没有。直等到众人喝得酒酣耳热,场中的乐声突然变了。靡靡之音变得无比奔放,一个舞姬从帘后跳着舞进入众人的视线。 她穿着无比正经的蒙古裙装,身上一点肌肤未露不说,就连脸上都蒙着面纱,比起之前的舞蹈,简直堪称小清新。婉宁脑子里划过一排问号,难不成十弟还喜欢这种型的? 老十依然喝着酒,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但那女子一曲跳完却是坐到了他身边:“十爷,太子爷让我来服侍您。” “滚一边儿去。”老十放下酒杯,利剑一样的眼睛看向太子,阴测测地道:“二哥,所有人都知爷还在孝期,你这是何意啊?” 太子一愣,还真没听过妻子死了,丈夫要守孝的。他很想张口嘲讽,但想想自己的目的还是将咽了下去:“十弟不妨看看她的脸再说。” 不用别人吩咐,那个女子已揭开了面纱。婉宁呼吸一窒,那张脸竟与诺敏有九成相像,若不是早知她是太子安排的人,她都要冲上去了。以老十对诺敏的在乎,这样一个女子,他如何拒绝得了。 场上的丝竹之音已然停止,一圈人全都盯着老十和那女子。 老十怔愣了片刻,伸手轻抚她的眉眼,口中喃喃道:“真像啊。” “十弟。”九可哥担忧地唤了一声,老十却恍若未闻。 太子甚是体贴地道:“十弟,二哥知道你与十弟妹伉俪情深,偶然间见了这女子,便想让她陪着你,以慰你的相思之苦。” 婉宁想呸他一脸。 但她现在只是一小厮。 老十近乎痴迷地盯着那脸,仿佛想要将之刻进自己的眼睛里。那女子羞涩地低下头,柔顺地将脸更贴向他的手:“爷,以后就让奴家陪着你吧!” “你配吗?”老十的声音冷酷异常,脸上的痴迷不知何时褪去,只剩无尽的嘲讽。大手一伸直接卡上她的咽喉:“爷的诺敏万中无一,就你还想取代她的位置?” 五指发力,那女子的脸瞳胀成青紫色。 琉璃般的美目中惊恐几乎满溢而出,太子和他的手下都被这变故给惊着了:“十弟,手下留情。” 老十到底做不到对着这极像诺敏的人下手,便甩手将人贯到一旁,女子立足未稳,倒地时足踝传来钻心的疼痛,却哪敢痛呼出声,只能死死忍住。老十在众人的眼光中豁然起身,谁都不看便扬长而去。 九阿哥叫着“十弟”赶紧追了出去。 婉宁和金明落后半步,正好将太子怒掀桌案的一幕收入眼底,那暴虐的模样让她心里打了个突。 厅外,九阿哥费了些许力气才追上老十,揽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十弟别气了,九哥改天给你出气。” 老十嗤笑一声:“这有什么可气的,九哥,我只是想诺敏了。” “十弟,死者已矣。” “是啊,死者已矣,痛苦都是活人的。九哥,今晚我就不去陪弘暄了,你多帮弟弟费些心。” “那你去哪儿?” “去陪诺敏说说话,她一个人去了那下面,也不知道会不会等等爷。九哥,听说地府的鬼长得都丑,诺敏应该看不上的吧?” 九阿哥听得毛骨悚然。 老十却没管他,径直走出毓庆宫直奔宫门,小六子告了个罪赶紧跟上,九阿哥也想要追却被婉宁拉住了:“爷,随他去吧,他一个人静静或许更好些。” 诺敏的牌位便置于卧室之中,府上的嬷嬷劝谏了一次,说这样不吉利,被老十下令打了一顿板子,至今还没养好伤,所以没人再敢置喙。老十想快点回房,但刚进府就被周管家挡下了:“十爷,二姨娘传话说有事想见您?” 老十冷冷地看他一眼:“老周,爷看你是不想干了,你是不懂禁闭二字是什么意思吗?” 周管家忙道:“但是二姨娘说此事事关福晋,老奴不敢做主。” “什么意思?” “奴才不知。” “蠢货。” 第487章 诺敏还活着 453 按老十的意思,郭络罗这辈子即使与世隔绝,老死在那间柴房里也赎不了她拿儿子离间自己和诺敏的罪。他早已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见她,但事关诺敏,哪怕他明知这可能是郭络罗氏的拖辞,也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沉思半晌,他终于还是让管家带路往关押郭络罗氏的柴房走去。 郭络罗氏这回不用装就已经非常可怜,缺吃少穿不说,这该死的柴房还透风。没有地龙和碳盆,她冻得瑟瑟发抖,裹着被子也无济于事。现在才是第一场雪就冷成这样,她十分清楚,再不能出去,她绝对熬不过这个冬天。 求生的本能让她一见老十进来就落了泪,几乎是用爬的扑到老十的脚下:“爷,您终于来看阿鸳了。” 老十示意管家将灯笼放到一边,毫不留情地抬脚甩开了郭络罗氏:“长话短说,若你是诓爷的,爷也不介意送你去军妓营里住几个月。” 郭络罗氏打了个冷战,楚楚可怜地看向他:“爷,您对我真就这般绝情?” “看来你是嫌这禁闭的日子太好过了,也罢,军妓营里长年缺人,也是时候添点新人了,来人啊......” “别,我说。” 老十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个可怜的女人,心中却再没半点涟漪。 他的心,早已跟着诺敏一起去了。 郭络罗氏知道跟老十讲情没用,咬牙含泪开始谈条件:“爷,妾身不求您原谅,只求您给妾身一条活路,再住在这里,妾身会被活活冻死的。” 老十的冰冷的眼神从她身上瞟过:“你冷?那爷的诺敏呢,她在地下岂不比你冷上百倍千倍?爷的耐心有限,你要是不想说,就好生在这里呆着吧,放心,爷不会让你冻死的,顶多冻坏手脚而已。” 他说完转身就走,真是傻了,居然还会信这女人有诺敏的消息。 眼见老十的身影就要消失,郭络罗氏不顾一切地往前扑,嘶声喊道:“我说我说,爷,福晋还活着,她还活着啊。” 她还活着,所以你不必这般恨我。 老十瘦削的身影陡然僵住,片刻之后,他猛然回身,大手一抓将倒在地上的郭络罗氏凌空提起,因为激动,他的腿在抖手也在抖,眼眸中的血色几欲喷薄而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郭络罗氏被勒得难受,艰难地开口:“爷,你先放开妾身。” “说,你知道什么?” “爷,妾身只想要活着。” “那你最好祈祷爷早日找到诺敏,她若安全回来,你自然能安全离开。” 郭络罗氏瞪大眼睛想要申辩,却被老十惯到了地上:“你没资格跟爷谈条件,说,你怎么知道福晋还活着?“ 她也不知道,她只是猜的,本以为凭这消息能让他放过自己,但......现实总是让人绝望。不论如何,这已经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她一定要紧紧抓住:“爷,死在那场火里的人是秋月不是福晋。” “秋月是谁?” “是妾身的贴身丫环。”哪怕早知道老十早已厌弃了自己,郭络罗氏还是深受打击,原来他对自己已经漠然到连她的贴身丫环是谁都不知道了吗?都是那个蒙古女人的错,若不是她介入,自己又如何会沦落到如今的田地。 更可悲的是,自己现在还得靠她的消息来保命。 老十眯着眼睛想了会儿,当初那场火灾之后,他以为诺敏没了,人也跟着垮了。根本没再去细查,就连弘晏的死因都是凌浩天将证据送到他面前来的。虽然郭络罗氏和王氏都承认了这事,可柴房那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却再没有追究,也没法追究了,因为他已经将所有的下人都打发了。那时候是三月,刚刚开春,雨水充足天气湿润,好端端的柴房怎会突然起火?而且以诺敏的身手,那柴房又怎可能困得住她。 抽丝剥茧地想了一通,老十便明白了,他看着郭络罗氏,眼中如淬了九天寒冰:“那个丫环就是你派去纵火的吧?” 郭络罗氏大惊,爷怎会知道这个? 她很快收拢自己的表情,可已经来不及了,老十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又怎会错过她的惊惶。悔恨啃噬着他的心脏,这般一个蛇蝎一样的女子,他却非要养在府上,活该他弄丢了诺敏。 没再给郭络罗氏狡辩的机会,老十抬手捏住她的咽喉,手指微微一错,郭络罗氏便睁大眼睛断了气:“看在你告诉爷这个消息的份上,爷会下令厚葬你的。” 第488章 舍不得她死 老十抱着诺敏的牌位坐了一夜,早朝也不上,只等着康熙下朝后去乾清宫请旨,说他对太子宫中的赫舍里氏一见钟情,请求康熙将其赐给他当继福晋。 康熙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你说什么?哪个赫舍里氏?” “儿子还未来得及问她芳名,不过太子应是知道的。” “连名字都不知道你就要娶她?” “名字有什么关系呢,儿子看中的不过是她的脸罢了?” “脸?莫非那赫舍里氏美成了天仙?” 老十眼前浮现出诺敏巧笑嫣然的模样,认真地道:“在儿子眼中,她是世间最最漂亮的女人,还请皇阿玛成全。” 康熙:...... 这个儿子是怎么回事?媳妇走的时候他折腾得自己差点就跟着去了,还亲自扶灵去了趟蒙古,就为了他媳妇生前说想回娘家看看。在蒙古地界一飘半年,好不容易回来又一副拒绝女色,要当和尚的模样,他还当爱新觉罗家又出了个痴情种呢,结果嘞...... 这才多久? 这痴情的人设就不能维持得久一点么? 康熙当然不可能草率地同意这门婚事,打发了老十后立刻将太子召了过来,在看到那个女子的时候,康熙可算明白为什么老十会一见钟情了,敢情爱新觉罗家还真又出了一情种。 罢了罢了,胤誐那臭小子一向执拗,若是不同意,怕是他这辈子都懒得娶妻了。如今他三子夭折两子,就剩弘暄一个独苗,只要他肯娶妻,其他的就随他去吧,就是这赫舍里氏的身份经不得细查,还要安排一通才成。 太子听闻老十对赫舍里氏一见钟情,简直觉得自己见了鬼,他昨晚那是一见钟情的反应?慢一步那女人怕是都不在人间了吧?不过,不管怎样,只要能把女人送到老十身边,自己也算是达成目的了。 同样觉得见了鬼的还有听得消息的九阿哥,也不得属下正在禀报事情,急吼吼地便要去寻老十,刚出了户部衙门,便见老十跳下马冲他笑:“九哥,你要去哪儿啊,弟弟寻你有事儿呢,到我府上喝一杯?” “喝什么喝?你是不是喝得太多脑子被烧没了,那赫舍里氏算个什么东西,你居然要娶她?你若着实喜欢那张脸,九哥明儿就派人去蒙古,别说一个,十个八个也给你找出来。” 十阿哥笑得如沐春风:“不用十个八个,一个就够了。” 九阿哥一哽,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脑门:“别不是真烧糊涂了吧。” “这儿不是谈话的地方,九哥跟弟弟走吧。” 满心狐疑地随着老十进了敦郡王府,九阿哥忍不住又开始叨叨:“十弟,你这府上是不是太冷清了点儿,就这么几个人够干什么,还有没有点郡王府的模样了?” “九哥,府里现在就弟弟一个人,要那么多下人做甚,够用就成了。弟弟今儿寻你有要事,你就甭在这些小事上婆婆妈妈了。” 九阿哥顿时鼻子都气歪了:“嫌我婆婆妈妈,那你寻我做甚?” 老十却是正色道:“九哥,诺敏没死。” 九阿哥一愣,再顾不得生气,轻声安慰道:“十弟,看开点,十弟妹泉下有知,也不舍得你这般为她牵肠挂肚的。” “不是,九哥我说的是真的,昨儿得的消息,当初死在火里的另有其人。” “消息可靠?” “还未查证,但只要有千分之一人机会,弟弟也不会放弃的。九哥,你生意做得的,四处都有人,可否让他们帮弟弟探听探听,再将诺敏的画像传出去?” 九阿哥抚额:“消息都没确定就要爷去寻人?万一给你消息的人是耍你玩儿呢?” 老十应得半点不曾犹豫:“那爷也认了,九哥,弟弟想了一夜,诺敏之前最想回蒙古,你可以在这些地方多弄些人。” “爷还没答应呢,你倒好,连人都安排上了。” “嗨,九哥还能不答应不成?” 九阿哥:“......你好歹把事情给爷说清楚啊,这没头没尾的,爷怎么给你寻?” 于是老十便将昨夜郭络罗氏的话重复了一遍,九阿哥听得无语:“十弟你是不是气糊涂了,若真如你那小妾所说,十弟妹将去纵火的秋月当场抓住,那她人呢?为何会消失?” 老十不想承认但却不是不承认,叹了口气道:“因为她以为爷背叛了她,所以对爷失望了。” “什么?就因为你跟郭络罗氏睡了一觉?这也太离谱了吧。” “女人的独占欲有时候并不比男人低,九哥,你现在除了九嫂,不也不碰别人了吗?去自家花楼都不敢让花娘近身,不就是怕九嫂闻着脂粉味也一走了之么?” 九阿哥顿时说不出话了。 老十却是一拍脑袋:“爷怎么把九嫂给忘了,九嫂与诺敏最是要好,没准她知道诺敏的消息呢,不行,我得去问问。” 他马上就想去寻婉宁却被九阿哥拉了回来:“十弟,当初十弟妹走后,婉宁的伤心不比你少,连着好几个月都不曾展颜。她若知道,何至于伤心成这样。你寻人心切九哥明白,传画像好说,借些人手与你也无妨。但是你......真别抱太大希望,且不说那郭络罗氏想要脱罪,自然什么话都敢乱说。且天大地大,十弟妹又成心想躲,你又能到何处去寻人。” “不,诺敏一定还活着。” 九阿哥见他说得这般坚定,心中也燃起了几丝希望:“可是还寻到了其他的蛛丝马迹?” “没有”,老十闭了闭眼:“但是九哥,弟弟舍不得她死。” 第489章 为钱奔忙 鹿皮靴踩得雪地吱吱有声,九阿哥回府的时候,婉宁正目送着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离开。 瞧着九阿哥沉重的脚步,她忙上前帮他掸落肩上的薄雪,关切道:“爷,您怎么走着回来了,老涂呢?”这雪虽不大,但就这么淋回来也是很容易生病的。 “脑子有点儿乱,想冷静冷静,刚刚那马车是岳母大人来了吗?” “嗯。” “怎不留她用晚膳?” “爷也不看看,这都什么时辰了?当然是吃过了啊,难道爷还没吃?” 九阿哥点点头。 婉宁与他并肩往院里走:“厨房还有吃的,我这就让人给爷备下。” “不用了,陪着十弟灌了一肚子的茶水,可胀死爷了,岳母大人今儿怎么想到过来了?” 婉宁压低了声音:“心里烦呢,大概是想来跟我说说话吧?爷知道不?三哥想聘我家那个庶妹当庶福晋呢!” “你家哪还有未嫁的庶妹?” “董鄂婉清。” 九阿哥顿时瞪大了眼睛:“三哥疯了吗?” “爷,您小点儿声,算了一会儿进屋再细说。” 很快进了金玉满堂,金明很有眼力劲儿的接过婉宁帮九阿哥摘下的帽子便告了退。婉宁关个门的功夫,九阿哥已脱了外头的衣裳躺到床上抚肚子了,可见是真胀得厉害。这若是换个性别,不知情的还当是准妈妈在爱.抚宝宝呢。 她忍住笑:“十弟不是不喜喝茶吗?今儿怎么还装上风雅了?” “先说三哥的事儿,他怎么想的?你那庶妹给人做过小妾生过闺女且不说,关键这为人着实不怎样,三哥怎么就看上她了?皇阿玛能同意?”反正他自己是绝对看不上董鄂婉清的。 婉宁叹了口气:“谁让她是小哥的妹妹呢,爷还不知道吧,八哥也寻小哥探听过她的婚事,大概是见小哥对婉清不屑一顾所以才没上门提亲。” 九阿哥瞬间明白为什么董鄂婉清人品不堪还这么吃香了,她可不光是朝庭一品大员的女儿,更是京城首富哲羽的妹妹。光这两点,就足够吸引想要夺嫡的阿哥了。 八阿哥为了拉拢人心所费不低,三阿哥更是捉襟见肘,若能得到哲羽的帮助,一个庶福晋的位置又算得什么?他皱了皱眉,三哥这样儿就算了,怎么八阿也想着靠女人捞钱? “三哥提亲,岳母大人应了?” “她才不会管董鄂婉清的闲事呢,再说这事也轮不上她说话,堂姐亲自去寻的阿玛。还说只要婉清的嫁妆有五十万两,她便许一个庶福晋的位置,若能再多些,侧福晋也不是不能谈的。” “钱多烧的么?岳父应该不会同意了吧?”三哥养的一帮文人虽然不太成器,但他想要争储的心却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这时候把女儿嫁过去就相当于站队。就三哥那做派能登基的机会多渺茫就不说了,这一旦被打上三爷党的标签,哲羽哪里是出五十万能打住的。 “阿玛还没糊涂呢,自然不可能应下。”婉宁叹了口气:“但这事儿不知怎么被婉清知道了,这些天天天哭着求阿玛成全,烦得额娘在家都快呆不下去了,这不就上咱家来避避么?” 九阿哥道:“这事儿宜快刀斩乱麻,还是让岳父大人直接拒了吧。” “都是亲戚阿玛说先缓缓,不过他在外地挑了个女婿,应该会赶在年前就把人嫁出去的。” “那就好,你这个庶妹,啧啧,就差把想攀高枝儿的欲.望刻脸上了,得亏三哥下得去嘴。” 婉宁对婉清也没什么好印象:“算了不说她了,左右阿玛额娘会把事儿处理好的。倒是另一件事,爷,我今儿怎么听说十弟要娶太子母族的一个女子为继福晋啊?十弟不会就为这事儿找的你吧。” 九阿哥一提这个就发蔫:“甭听说了,这就是真的,那女子你见过,就前儿宴会上的那个。” “跟十弟妹很像的,可十弟不是当场就拒了吗?” 九阿哥冲她勾了勾小指,等婉宁告过去后才悄声道:“十弟得了消息,说是十弟妹尚在人间,他让赫舍里氏给占位置呢。等十弟妹回来,直接顶了赫舍里的身份便是。 婉宁一愣,别的已经听不进去了,急切地问道:“十弟妹真的还活着,爷,这是真的吗?” “爷反正是不敢抱太大希望的,但是十弟信啊,你是没瞧见他痴情的样儿。媳妇,你跟诺敏最是熟悉,快帮着想想,若十弟妹还活着,她会去哪儿?” 第490章 十三送谢礼 九阿哥很快将寻诺敏的任务发派到了各地分店,婉宁还往哲羽的商队中递了诺敏的画像,言明重金悬赏。 这番动静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了康熙,没几天便将老十拎进宫去好一顿训,问他又折腾什么幺蛾子。 老十死猪不怕开水烫:“皇阿玛既然已经知晓,儿子便不瞒着了,诺敏尚在人世,儿子定是要将她寻回来的。” “世间女子是都死光了吗?你就非得盯着那一个?” “弱水三千,儿子只饮这一瓢。” 康熙这个气的,连唐三彩都忘了拿,抓着价值连城的砚台就向老十砸去:“你个没出息的,且不说她是死是活尚无定论,便是真寻着了又如何?你前半年闹的那场动静天下皆知,介时要怎么解释她死而复生?” 老十不急不徐:“儿子这不是就要迎娶赫舍里氏了么。” 康熙愣了半晌,这才明白老十娶人家是个什么心思,他目光沉了沉:“你可别忘了那女人是谁弄来的,还真想跟你二哥成姻亲不成?” “儿子认的那才是姻亲,不过皇阿玛,太子不是你自己复立的么,儿子若是偏向他您不更该高兴?” “哼,朕还没死呢,一个个的就急着跳出来,怎么着,都盼着朕早早归西好给他们腾位子么?你福晋的事上胡闹些便罢了,若敢掺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别怪朕手下不留情。” 老十连忙拱手:“那皇阿玛,儿子想请旨出京。” 康熙皱眉:“刚回来又想走,紫京城还装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皇子无旨不得离京,万一有了诺敏的消息,儿子怕赶不及过去。” 这个没出息的,康熙气得不轻,头一次觉得自己眼光有问题,他深呼吸一口气道:“军机处制度尚需完善,你帮着张廷玉把这事儿理清楚再说。” “可是诺敏......” 康熙砸了个唐三彩过去:“真有了你那倒霉媳妇的消息,朕亲自派人去帮你押回来行不行?” 老十顿时大喜,诺敏肯定是很生自己的气才走的,他还愁寻到人无法把她劝回来呢,但皇阿玛出手就不一样了啊。当即下跪磕头保证把差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康熙嘴角抽了抽:“和着朕要不帮你逮媳妇,你连差都不打算办了。” “儿子不敢。” “不敢个屁,快滚,省得朕见了烦心。” 十三和珠珠儿规规矩矩地递了拜帖,到了约定时间,赶着一车礼物到了义亲王府。 到门口相迎的婉宁唬了一跳:“十三弟,十三弟妹,你们这是做甚?” “给九嫂请安。”夫妻俩行了礼,珠珠儿便亲热地挽了她的手臂:“九嫂,这回多亏了你,我们家爷才能重获自由,这些谢礼我选了几天了,不值什么钱,但都是我们夫妻俩的心意,你可一定得收下。” “我就垫了句话而已哪值这么多礼。” 十三甚是认真地给她鞠了一躬:“值当的,对九嫂来说只是垫一句话,可对胤祥来说,却是新生。” 有些话不适合在门外嚷嚷,婉宁忙道:“十三弟怎么还行上大礼了,先进来吧,进来说话。” 将夫妻俩引到小花厅,秋霜奉上香茗后,婉宁便将下人都遣散了出去:“十三弟,其实皇阿玛早已起了放你出来的心思,我也只是顺着他的话提了你的名而已。便不是此事,想来过不多久,皇阿玛也依然会放你出来的。” 十三有些不敢相信:“真的?皇阿玛他原谅我了?” “亲生父子,皇阿玛还真能狠心到将你废在夹缝道不成?“婉宁忍了忍,终还是劝道:“十三弟,你被关的原因我大致也能猜着一些,皇阿玛身体还康健着呢,当儿子的就各自为政想着篡位,这跟弑父有什么区别?再大的义气还能比得过生养之恩不成,那夺嫡之事,可万万掺和不得了。” 十三心神震动,百位杂成,想着康熙当初失望心痛的眼神,只觉愧疚无比。 也罢,左右四哥的情也还完了,日后便当个纯臣,好生办差吧。 婉宁在招待十三,九阿哥则被八福晋堵在得意楼,听她悲悲切切地哭了一场:“表哥,你帮帮我吧,不然八爷就要纳个商女当侧福晋了。” 早年八阿哥对她情深不悔,没有子嗣也不肯纳妾,她几乎就是满京城正房的榜样,要多风光有多风光。可如今,他纳了皇阿玛赐下的张氏和毛氏,庶子庶女都全了,若再娶个商女回来,她颜面何存。 以前嫉妒她的那些人肯定个个都要来嘲笑她。 九阿哥叫她哭得烦心:“你倒是把事儿说清楚啊,光顾着哭算怎么回事儿?” 第491章 无心栽柳 八福晋抹着泪道:“也怪不得八爷,九哥不肯帮他不知道他现在有多难,皇阿玛封了他亲王爵,却不肯给他差事。那些个大臣个个见风使舵,若再没银钱使唤,哪还会愿意追随他。那苏氏女乃杨州首富之女,娶了她就等于娶回一尊财神。九哥,瞧在咱们兄妹一场的情份上,你就帮帮我吧。” “这种事儿我怎么帮?你总不能叫我拦着八哥娶侧福晋吧?” “怎么不能,只要你肯答应支持八爷,以你的财力,苏氏女又算个什么东西,只要你应一声,八爷肯定就不会娶她的。” 九阿哥无语:“表妹,今儿为财,明儿为权,八哥想要那位置,需要的助力只会越来越多。介时必须要娶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今儿表哥能帮你,那以后呢?你又要找谁相帮?” 八福晋张了张嘴:“不会的表哥,八爷的心在我这儿,此次若不是被逼无奈,他看都不会看苏氏女一眼。” “表妹,你还是劝八哥放弃吧,当初年幼他在宫里的确遭遇了不公的待遇,想要翻身爷能理解。可如今他已贵为亲王,良妃娘娘也已经是妃了,早已无人敢欺又何必执着于大位呢。皇阿玛的意思表达得这么明显了,八哥还是早日回头为好,不然真惹了皇阿玛生气,怕是更难收场。” 八福晋一怔,抹了抹泪不满道:“表哥不帮忙就算了,何必还要说出如此诛心之语?” 九阿哥心头一哽,这话怎么就诛心了?他端正了坐姿:“不论如何,夺嫡之事爷是万万不会掺和的。” 八福晋怔愣道:“那表哥,你不管我了吗?” “你父兄夫君俱在,便是轮也轮不着我管吧。” “表哥......” “行了,没什么事我要回去吃午饭了,你若想在得意楼吃饭随便点,不收钱,但是其他的就莫再提起了。”九阿哥说完便径自离开,只留下眼角挂着泪愣在当场的八福晋。 她失魂落魄地出了得意楼上了自家马车,八阿哥端坐上头,见着她的神色便猜到了结局。温润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茫,看来九弟是打定主意不会帮他的了。好在,他早已寻好了第二条路。 回家吃午饭的九阿哥正好赶上婉宁和十三讨论新式学堂的组建。十三听到兴头上,连食不言的规矩都不顾了,惹得九阿哥越发烦心。 十三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没瞧出自己心情不好啊。 好在他午后便提出了告辞,倒不是看出九阿哥情绪不对,而是和婉宁恳谈一番受益匪浅,他赶着回家把今儿听得的东西好生记录下来。 在珠珠儿的坚持下,婉宁最终还是收下了那车礼物,实在是盛情难却,只能日后想法子回礼了。她让人登记造册,一转头,九阿哥没了身影。 婉宁轻轻推开寝室的门,果见他闷闷地坐在软榻上:“爷今儿在外头碰上什么事了,这般不高兴?” “哼,原来你知道啊,爷瞧着你满眼都是十三,哪还会在意爷啊?” “瞎吃哪门子飞醋,说说,今儿怎么了?” 九阿哥当然不是真吃醋,见婉宁问了,便气恨恨地道:“还不是叫表妹给烦的。” “八嫂?” “不然还有哪个表妹,她居然跑来告诉爷,爷要不帮着八哥,八哥便要纳扬州首富家的千金当侧福晋了。” 婉宁张大了嘴巴:“商女?还许了侧福晋的位置,八哥认真的么?” “瞧着该是真的了,你说八哥到底怎么想的?” 她哪知道八阿哥怎么想的,紧张兮兮地凑过去:“爷,您不会答应了吧?” 九阿哥道:“一大家子人等着爷照顾呢,爷哪能干这种糊涂事?“ 婉宁颇为诧异:“你以前不总想着帮八哥一场?” “今时不同往日啊,以往瞧着他名声好,支持者众,博一博,没准真能一飞冲天呢。可如今皇阿玛打压得这般刻意,爷哪还能犯浑。” “爷想通了便好。” 九阿哥叹口气:“八哥这是在作死,不行,爷得寻个机会好生劝劝他。皇阿玛如今春秋鼎盛,真惹恼了他八哥指定没好果子吃。” 婉宁道:“劝劝宜妃倒是真的,她与安亲王一脉太过亲近,介时皇阿玛迁怒,她少不得又要在宫里坐冷板凳。” “还好,打从你那明珠阁开张以后,奉承她的女眷多得不行,她忙着呢。表妹进宫请安,五次里有三次都见不着人,还有一次一屋子人,她就是再想进馋言,母妃也没空听。” 婉宁:……怪不得宜妃最近都没找过她麻烦。 这还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啊。 第492章 火耗银子 时光似水流淌,转眼便到了康熙五十年的冬天。已掌握了刑部和军机处的老十官威日盛,以脾气火爆,血腥无情著称的敦郡王轻飘飘的扫人一眼便煞气横生,比冷面王四阿哥更加吓人。比四阿哥更令人头疼的是,他还是个浑人,事有争议之时,半点不介意撸着袖子跟官员骂架,骂得不过瘾他还上拳头。 简直成了百官头号头疼人物。 这日,无情易怒的敦郡王却罕见地露了笑脸,兴冲冲地跑进乾清宫:“皇阿玛,儿子想到法子了。” 康熙难得见他这般高兴,放下手中狼毫叹道:“朕都多少年没见过你这般冒失的模样了,这是寻着你媳妇了?” 老十笑着的脸顿时僵住,低头掩去眼中的失落呈上一本奏折:“皇阿玛,儿臣请旨给军队加工资。” “朕早说过了,只要你能让户部吐口给钱,加多少都成。” 老十习惯性抬杠:“有四哥那属貔貅的在,这钱能加上就有鬼了,九哥这些年给户部划拉了多少产业啊,就他还跟个守财奴似的。” 康熙道:“守得住财是好事儿,说说,你想到什么法子了。” “儿子请旨将火耗银子收归国库统一管理,然后按比例分给文武百官。” 明朝张居正曾提出“一条鞭法”治国,大部份条例延用至今,其中有一项,赋税一律征银上交国库,百姓交的碎银熔化重铸成上交的银锭就有了火耗。征税时加征的“火耗”大于实际“火耗”,差额就归官员。 这部份经过几朝几代,早已不算在官员的贪腐之列,数额不大,康熙也不想深究,但是近年来,火耗银子有越收越多的趋势,康熙曾动过管理的心思,但他是个仁君,并不想做这种抢夺官员零花钱的事儿,因此一拖再拖便拖到了现在在。 他略略一想便赞道:“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既能解决武将俸银太低的问题,还能规范各地的火耗银子。不过,这条提出来,怕是那些文官要将你恨得满头包啊,毕竟开国以来,火耗银子便一直是由文官收取的。” 老十浓眉一挑:“爷还怕他们不成,大不了朝堂上辩一辩呗。” 康熙抚额:“辩可以,但把你那套浑劲儿给朕收一收,再在金銮殿上殴打官员,朕就不止把你关宗人府那么简单了。” “那是他们欠抽,不过皇阿玛大可放心,儿子这回可是有帮手的。” “胤禟?他行吗?”九阿哥可不擅长吵架。 老十摆手:“九哥又不是什么酸文人,哪能吵架?此人姓凌名文浩,怎么样皇阿玛,他总吵得过吧。” 这家伙当初可是御史,还老爱挑自己毛病。 康熙奇道:“凌爱卿怎么会跟你胡闹?你俩不是不和吗?” “因为这法子就是他提出来的啊。”老十露出个嘲讽的笑容:“这帮子贪得无厌的驻虫,爷正愁没机会整治呢,他们倒是直接将把柄送到爷跟前来了。” 打从江南地方官私自加税的案子出了后,康熙就开始狠抓这块,加上通政司的人不知何时会大驾光临,各地官员于税银上便收敛了许多。但是当官的有几个能忍住不贪腐,各种让人抓不住把柄的苛捐杂税渐渐出笼,其中火耗银便是其中一项。 为了中饱私囊,官员收火耗银子的时候比往常重了好几倍,这不百姓受不了,给捅到通政司去了。 康熙为手底下这些腐败官员深感痛心,但也为老十深感骄傲,吾家有子,年近三十,终于长成了一个集武力、权谋、还懂得为国为民谋福祉的合格郡王。 日升月落,这一日的早朝一如既往,康熙就朝中鸡毛蒜皮的事做了一番处置,老十出列,重提给军队涨俸禄。 四阿哥心道:又来了。然后赶紧申明:“十弟,国库没钱。” 三阿哥凉凉地道:“十弟你这就不对了,文官武官俸禄是一样的,武官过不得,文官也甚是艰难啊。加俸这等好事儿,怎能只提武官,你也不怕寒了文官的心。” 朝堂上顿时一片哭穷声,各个都开始诉说自己的艰难,就差说吃了上顿没下顿了。 康熙脸都黑了,说得跟他多苛待下属似的。 老十呵哥一笑,笑声尽显嘲讽。 敦郡王一笑准没好事儿,这是这两年深植在百官心中的噩梦,朝堂顿时为之一静,康熙抽了抽嘴角。凌文浩拱拱手:“十爷为何发笑?” 第493章 火耗归公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脸皮很薄而已。”老十指着一名肥头大耳的官员:“冯侍中,瞧瞧你的身材,日日喝粥,你自己信不?” 冯侍中噎了半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天方道:“敦郡王有所有不知,下官这是虚胖,虚胖。” “那简单,皇阿玛最是体恤下属,让太医来给你把把脉再配个方子便好。” “区区小病,怎敢麻烦太医。” “太医的确没用,但是审讯司想来有些效果,听出在里头住上十天半月,保准瘦得不成人形,不如罗侍中进去逛逛?” 冯侍中豆大的汗珠往下滴。 这胆子怕是都没耗子大吧?老十撇撇嘴,性致缺缺地转向康熙:“皇阿玛,您这不行啊,怎么官员都跟硕鼠似的。俸银加上火耗居然都不够他们填饱肚皮,这要是没官服,怕是个个都要光着膀子来上朝了。儿子看不如换一批吧,养些吃得少的。” 三阿哥顿时不乐意了:“十弟你怎么说话呢?满朝文官被你比成硕鼠,你究竟是何居心?” “三哥,不是他们自己说吃不饱的吗?” “这只是个比喻,当官的出行,没几个仆人怎么行,要养一大家子,这么点银子本来就不够,你又何必说出如此诛心之语?” 老十磨磨牙:“怎么着?三哥这是想逼弟弟去清查官员资产?看看他们是否真如说的那般穷。” 三阿哥噎了一下,转头看到凌文浩,顿时眼前一亮:“不说别人,便说通政史凌大人,堂堂三品官员,如今仍住着三进的小院,年近三十却还未能娶上一妻半妾,可不就是穷闹的么?” 众官员顿时挺直了腰杆,凌文浩断案精准,雷厉风行,又深得康熙看重,早年便有凌青天的美名。 与他青天美名一并广为人知的便是他的清贫,家中除了伺候母亲的丫环和做活的两个婆子,便只得一个小厮。由他当这个穷官的代表再合适不过了,更重要的是,凌通政史能说会道还与敦郡王不合啊,他肯定会跟自己站在一块儿的。 在众官期待的眼光中,凌文浩却是皱了皱眉:“诚郡王此言差矣,下官不娶妻不过是未遇着有缘人而已,承蒙皇上厚爱,这些年办差以来除了俸禄外,还得了不少赏赐,倒也说不上穷。各位大人若觉俸禄不够,不妨更加努力办差,好生为皇上,为朝庭办事,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说得跟喊穷的都在混日子似的。 众人气个倒仰,另一个官员怒道:“凌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也同十爷一样,认为只该给军中涨俸禄么?” 这人品级不如凌文浩,于是凌文浩改了自称:“本官可没这么说。” 八阿哥道:“十弟,不论文官还是武官,都在悉心为朝廷办差,你这般所为,着实伤了文官的心,至少也该一视同仁才行啊。” 三阿哥哼道:“就是,十弟便是想要赢得军心也没踩着文官上位的道理啊。” 老十直接忽略了三阿哥的话:“八哥说得没错,所以弟弟觉得光由文官收火耗银子实在是太麻烦他们了。皇阿玛,火耗银子自来不算官员贪腐,但一向只由文官收纳,儿子以为该将这笔银子统一由朝庭收缴,再按比例分配至文武百官手上,这才是真正的一视同仁。” 朝堂上倒吸气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三阿哥最先按捺不住:“十弟,你想在军中挣个好名声,有本事就自己出钱啊,打劫文官的荷包算怎么回事?” 凌文浩道:“诚郡王此言差矣,火耗银子怎么就成文官该有的收入了?” “开国以来便是如此,通政史大人莫不是觉得清太宗与先帝爷乃至皇上全错了不成?” “几位皇帝仁厚,不曾向你们讨要,你们倒好,脸皮厚到直接将其占为己有了?” 朝堂上顿时吵作一团,凌文浩舌战群儒,竟是不落下风。瞧得老十直撇嘴,姓凌的一张嘴皮子真是了不得。这般泼妇样,怪不得还娶不上媳妇。 康熙观战了一刻钟,听着凌文浩声音有些哑了连忙叫停,然后给庄亲王使了个眼色。 庄亲王便出列道:“皇上,臣以为十阿哥此提议甚妥,但以防万一,还是先试行两月为好。若有不适,再行调整便是。” 康熙火速盖棺定论:“就依爱卿的意思办吧,此事便交由户部负责,胤祯,没问题吧。” 四阿哥差点咬碎一口银外,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为什么要他来做啊?还不知道要被文官恨成什么样儿呢?但他没敢反驳,面无表情地作揖,恭敬地应了声:“儿臣领旨。” 三阿哥喊道:“皇阿玛,此事尚有疑异,儿臣不同意。” 康熙扫了他一眼:“怎么着?诚亲王这是认为军队不该加工资?” 三阿哥顿时哑了火,做为一个有远大抱负的亲王,这种得罪军队的事他哪能说,只能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没点血气,康熙心中暗叹一声,中气十足地宣布:“退朝。” 第494章 落定 康熙一走,四阿哥就被百官围了个水泄不通,各种哭穷声不绝于耳,吵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而始作俑者老十却已经被九阿哥勾着肩膀走了出去,就连他的亲弟弟十四也兴致勃勃地跟在他们身边,一脸求知若渴:“十哥,你是怎么想到这主意的?这下军中可要记你个大大的人情了。” 人情是老十的,得罪人却是自己的,四阿哥差点吐血,很想去质问质问康熙,凭什么这么偏心。就算跟银子相关的事合该交到户部,但户部除了自己,不还有老九么? 走出金銮殿的九阿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阿,阿,阿啾。” 十四道:“九哥,这会儿肯定是惦记十哥的人最多,你打什么喷嚏啊。” “惦记十弟的人,那惦记的都是十弟能带来的好处,惦记爷的就不一样了,那全是在想我这个人。” “啧啧,九哥你这都跟谁学的,油嘴滑舌,九嫂没揍你?” “爷都在户部混着,你说跟谁学的?” “四哥才不说这些呢。十哥,咱们今晚去哪儿庆祝啊。” 老十道:“你们自己去吧,我跟皇阿玛请了旨出京。” 九阿哥的脚步立刻顿住:“十弟,你不会又要去蒙古吧?” “诺敏最好热闹,若她还活着,肯定会回去过年的。” “但你去年不是去过了嘛,还不是扑了个空。” “去年动静大了点儿,诺敏要是诚心躲爷,哪会轻易叫爷看见?爷这回悄悄地去,定能将她逮个正着。” 九阿哥和十四都哑口无言,更难理解,康熙为什么会同意。要知道去年,康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气过一回了。九阿哥忍了一路,等发现没饭蹭的十四走了以后终于忍不住了:“九哥,皇阿玛为什么会同意啊?去年你没在京过年,他可是火了好久呢。” 老十认真道:“九哥,此次火耗归公成功给军队加军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爷呢,皇阿玛本也有意让弟弟避出去的,只不过是弟弟选了蒙古而已。今年过年,弘暄就交给你了。” “反正他都在我家过三个年了,亏得你这当阿玛的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你和九嫂还能亏了他不成?” 九阿哥懒得理他,只拖着他回府,让他好歹走之前跟弘暄告个别,另外先把压岁钱给了。还未走出宫门,凌文浩便追了上来:“十爷,下官准备好的这份折子没用上。” 这本是用来弹劾官员无故增加火耗银子纳征额的,结果凌文浩嘴皮子太利索了,这么大的把柄居然都没出场,文官便被团灭。老十啧啧两声,盯着凌文浩的嘴看了一会儿:“都说嘴大吃四方,凌大人的嘴也不大啊,怎么也能靠嘴皮子吃饭?” 凌文浩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他傻了才来找老十,不就审个案么,通政司又不是干不了这个。 老十这才道:“爷要是你,就把这案子交给四哥,想来他会记你个人情的。” “下官不需要。” 九阿哥不明白他们说的是啥,但十弟说的指定没错,忙附和道:“俗话说要多栽花少种刺,凌大人要学会与人为善啊。一个亲王的人情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凌文浩:......话是好话,也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有了凌文浩特地交上的案例,四阿哥的案子办得颇为顺利,虽然名声差了一些,但赶在开春的时候,倒也把全国的火耗银子收齐了,接着就是怎么分拨这笔钱。户部全班加点地核算,在康熙五十一年一月末,百官总算收到了这笔加下的薪资。 文官数额锐减,没少骂娘,但对于军人来说,这钱却是意外之喜,全凭十爷争取。 老十在军中的声望果然如众人所料那样,水涨船高,只要说起,便是一通狂赞。至于文官嘛,关起门来没少骂他,可却没人有胆在背后议论。胆肥了吗?真当敦郡王的铁拳那么好挨啊。 名声褒贬参半的老十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正失魂落魄地走进一家酒肆,身边的小六子叫道:“小二,来壶好酒,再上几个好菜。” 两年前便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的小姑娘长大后果然更具风情,媚眼一眨:“这位爷想要什么价位的啊?” 小六子抛了块银锭子过去:“钱不是问题,东西好就成。” “得嘞。”大美人儿拿了银钱就进了后厨。 老十蔫蔫的,但还是抬手在小六子的后脑勺拍了一记:“把你那色眯眯的眼神收一收,这女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一个卖酒的小姑娘而已,爷,我好歹也算四品带刀侍卫呢,若是求娶她,她定也是高兴的。”小六子还挺自得,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一表人才,年少有为了。” “你瞅瞅这地方,中原和内蒙的交界,一个姑娘长成这样,没点倚仗她敢在这儿开酒肆?” 小六子挠挠头,羞愧道:“爷说得对,不过这姑娘长得真挺带劲儿的。” 老十撇撇嘴:“你要喜欢这样式的,晚上自去寻个花楼,少在爷面前一副情窦初开的蠢样。” 小六子:“小的就欣赏欣赏美人。” 第495章 萌小孩 后厨很快炒出几个好菜,上了壶最烈的烧刀子。 老十一人独酌,看着刚端上来的羊肉串,心中绞痛。已经两年了,发动了那么多人,诺敏却依然踪迹全无,午夜梦回,他甚至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小六子见他表情不对,暗暗懊悔,光顾着看美人,怎么就忘了提醒一句。烤肉什么的,哪能往主子桌上摆? “叔叔,给你糖。”一个头顶寿桃发型的小孩不知打哪跑出来,举着手中的麦芽糖,一脸真挚地看着老十。 老十愣了一下:“叔叔不吃糖。” “可你盯着肉快哭了,是太难吃了吗?阿晙跟你换。” “没有的事儿,叔叔就是想媳妇了,来,请你吃肉。”老十将一串肉递到他手里。 小孩还是把糖放到了他面前,一本正经地道:“礼尚往来。” 哎哟这哪儿来的萌小孩,站着都没桌子高,裘皮大衣包裹着圆墩墩的小身子,看上去最多三岁,说话倒是老成。 老十笑着把糖收到怀里:“那成,一起吃。” 小孩就笑着把肉往嘴时塞,吃得小嘴巴一鼓一鼓的,时不时还冲老十笑。小六子很是纳闷,自家主子爷何时这般得小孩亲睐了? 小姑娘端了新菜从后厨出来时,阿晙已经被老十抱到了板凳上,吃得满嘴流油。 “阿晙,你怎么又跑下楼了,还跑到客人桌上,还不快下来?” 阿晙往老十的方向靠了靠:“姨姨,客人请我吃肉,盛情难却。” 老十差点把酒喷了:“你家这孩子怎么教的?这么大点孩子怎么成语张嘴就来。” 小姑娘道:“他最近学成语呢,客官莫怪,我这就带他离开。” “不用,小家伙挺可爱的,再说也吃不了什么。”老十说完自己都惊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小孩的人,但对这初次见面的小豆丁却是很有耐心,难道是因为他长得可爱吗? 小姑娘纠结了几秒,便也应了好。 这顿饭是老十吃得最多的一餐了,小家伙奶声奶气的,很多时候连话都说不清,却非要摆出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再加上用对用不对的成语,着实令人忍俊不禁。一顿饭吃完,老十心中畅快许多,差点动了把他带回京城的心思。 小六子牵了马车回来:“十爷,眼下天就快黑了,咱们还是快点去寻客栈吧。” 酒肆是喝酒的地方,并不提供住宿。 阿晙跟着蹭得吃饱喝足,愉快地和他告了别,蹦蹦跳跳地往楼上走去,肉肉的小短腿踩得木质楼梯咯吱咯吱地响:“额莫,吃糖不?” 楼上没人回应,老十心想这娃的娘可能没在家,淡笑着钻进了马车。 京城,金銮殿 诏曰:承平日久,生齿日繁。嗣后滋生户口,勿庸更出丁钱,即以本年丁数为例定额,著为令。 康熙五十一年二月,在江南地区试行足足三年的“摊丁入亩,永不加税”政策终于正式启用。人头税定额定量,百姓再不用因为交不起税而当黑户,政令一下,京郊的百姓率先沸腾,欢心鼓舞。 以京城为中心,政令层层下达,民间一片歌功颂德,赞扬圣君的功绩,名臣的功劳。 推行此令的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再次聚焦了所有朝臣的目光。九阿哥已是亲王,封无可封,但他手下办事的却是跟着水涨船高,尤其是三年前得中进士的秦先生,一跃从翰林院七品编修升为五品翰林学士。 别看五品京官听着官职不高,但那是在以清贵出名的翰林啊。五品翰林学士在御前行走,得皇上亲眼些的比三品官都要体面。 十三三年前开始推行新式学堂,磕磕碰碰摸着石头过河,虽还无太大建树,但却多少有了些成绩,尤其是农事学院,产量虽只是稍有提高,但却研制出了在冬天也可生长的大棚蔬菜、水果,极大地丰富了贵族的餐桌,也为农事学院赚得了许多研究经费。 此番两功并赏,晋贝子,重新进入朝堂。 四阿哥的眼睛亮了亮,转头看到九阿哥时,又重新蒙上一层阴翳。老九这几年,风头很盛啊。 九阿哥可不管四阿哥在想些什么,下完朝跟秦先生等人约好晚上得意楼后便匆匆回了府。婉宁正带着三个孩子念三字经,瞧见九阿哥满脸喜色的进屋便放下书本让几个孩子自己玩儿去:“爷,今儿怎么高兴成这样?” “当然是有好事了,还记得摊丁入亩,永不加税么?” “记得啊,不是在江南试行么,爷和十三弟这几年年年都往那边跑两回呢,怎么?出结果了?” “嗯,今儿皇阿玛下诏正式推行了,十三封了贝子,秦先生官升四级,赵正康、柳青他们也各有封赏,晚上爷带他们上得意楼好好喝一顿。” “应该的,我说爷这么高兴呢。” “爷高兴倒不是因为这个。”九阿哥从袖口里抽出一卷密旨:“喏,打开瞧瞧。” 婉宁一边打开一边问:“给我的?” “那当然,这个政策可是你给想到的,皇阿玛总不能忘了你这最大的功臣吧。” 第496章 名声大躁 对于康熙的赏赐,婉宁一向是可有可无。她已经是亲王妃了,品级已无法再往上,黄白之物更是不缺。有小哥的商队,各种稀奇东西不说拥有,那也是阅过无数。 果然圣旨打开一看,她便没了兴致:“就知道皇阿玛是个小气的。” 九阿哥接过圣旨:“不至于吧,皇阿玛他......不是,这不封了弘晸贝子吗?十三弟和十四弟如今可还顶着贝子爵呢,弘晸才几岁啊,你还不满意啊?” “爷就弘晸一个儿子,日后定是要袭爵的,这贝子的名头最后不一样为空么。” “那哪儿一样?便是爷立即请立他为世子,他也得等爷归西了才能袭爵吧。若是爷寿长点,他到三、四十岁还顶个世子的头衔,哪有贝子来得行事方便。再说了,你今年还不到三十,咱们努努力,没准小的就来了呢。” 婉宁今年二十八,放在后世还能说“咱们女孩子”。可到了大清朝,生娃早的,那都是当奶奶的年纪了。不过古人不在意这个,婆婆和媳妇一起做月子的例子比比皆是,早已是常态了。 她叹了口气,忧愁地抚着肚子:“可是爷,我这肚子已经五年没动静了。” 九阿哥倒是很乐观:“咱们捐了那么多香油钱,佛祖不得挑个特别聪明伶俐的啊,这样的孩子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婉宁给他逗笑了:“说到聪明,弘暄这孩子才是真聪明啊,三字经我念两遍他就能记下来了,沁雅也还好,但是弘晸没个十遍八遍就别想记下来。爷,你做好准备,这娃怕不是个能学习的,你别因为这个骂他。” 九阿哥郁闷了:“以前在上书房可都是十弟抄爷作业的,怎么两孩子倒反过来了?” “可能是十弟妹比我聪明吧。” “怎么可能,十弟妹能解决人丁税的问题,能想出新式学堂吗?” 婉宁失笑,她这些可全是占了穿越的便宜,若不是脑子里的知识比这里的人进步三百多年,她就是个琴棋书画样样不会的笨蛋。想想当初诺敏算计老十时那一套套的计谋,她哪能跟人家比。 只是,那么聪明的一个姑娘一旦陷入爱情便也钻起牛角尖来,三年了,以九阿哥和哲羽的财力,也依然未能寻到人。就连婉宁都不禁怀疑,她没死这事也许真是郭络罗氏为了脱罪编造出来的。 九阿哥忽然叹了口气:“说到十弟妹,也不知十弟此行是否顺利。” 这都开春了,若是寻到人,老十便是人没回来,消息也早该到了,婉宁着实没法乐观,只得跟着叹了口气。 弘晸封爵的事瞒不了人,虽没大肆宣扬,但很快,摊丁入亩政策最先是婉宁想出来的消息,还是传了开来。她的新式学堂本就备受关注,星火技校硕果累累。京城繁华,有本事的人到哪儿都不愁没饭吃,从星火技校毕业后的手艺人都谋到了不错的营生,吸引了大批的农家少年少女。 商人从中窥得商机,各种技校已隐隐开始冒头,当然他们是收钱的。 但若能学成,交点学费也不算亏。 给在贫困线上的农民带来希望,婉宁免费开学堂的名声自是极好,如今她的主意被康熙采纳还被当成政策下发,不觉间便又多了女诸葛的称呼。 九福晋可真是奇女子啊。 就连她以前着人建成的厕所都为人津津乐道,别说,比茅坑干净好用多了。 一时间,大街小巷上全是她的传闻,有心人编了说词戏曲,趁机还赚了不少银子。 深夜,八阿哥书房的灯依然透亮。 八福晋端了莲子羹亲自给送去:“爷,夜深了,可还有什么公务没忙完吗?” “皇阿玛如今有心晾爷,哪来什么公务。” “爷莫急,有这么多大人支持,皇阿玛迟早有一天会明白的。” 八阿哥有些颓丧:“是吗?可如今九弟妹都比爷得皇阿玛欢心呢。绮彤,你说皇阿玛会不会把皇位传给九弟?” 八福晋一愣:“爷,你怎会有这种想法?莫不是表哥透出那意思了?” “只是想想而已,你不觉得皇阿玛太抬举九弟妹了点吗?” “女子无才便是德,九弟妹这般好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爷,您放宽心,皇阿玛若真中意表哥,哪还能叫九嫂名声大噪?牝鸡司晨,可是皇阿玛的大忌呢。” 后宫不能干政,皇阿玛的确要好好都是,八阿哥可算松了口气。 同样深夜不眠的还有四阿哥,他拈动着手中的佛珠手串:“邬先生,皇阿玛近年越发抬举九弟妹,您说这到底是何意?” 第497章 惦记 邬思道思考了一下才开口:“撇去九福晋的身份不说,此人确有其才,无怪乎皇上会重赏。” 四阿哥不屑一顾:“一个女人罢了。” “诶,四爷此言差矣,有时候女子的力量也不可小觑啊,特别是得皇上看重的女人。您想想,九福晋这些年做了多少事儿,那些小发明就不说了。光是康熙四十三年拿私房钱资助佃农就足够皇上注意到她,后来又免费开平民学堂,再加上摊丁入亩的政策。这若是个男子,至少也该位列二品了。九阿哥这些年顺风顺水,未必没有她的功劳。” “皇阿玛不是最忌后宫干政么?” “所以四爷还有何可担心的,与其防着她,不如想想怎么将她收为己用。” “老八都没能拉拢到人,爷府上可和他们没交情。” 邬思道笑了起来:“四爷没有,可十三爷有啊。” 四阿哥更不满了:“说到十三弟爷就来气,夹缝道那一年怕是将他身上的锐气都磨尽了,爷寻他喝酒吃饭可以,一聊政事就一问三不知,说是只想好生把学堂发扬光大。邬先生,你说十三弟是不是生气了,气爷没及时将他从夹缝道里捞出来。” “十三爷侠义心肠,应不至于计较这些,许是真的被圈怕了。” “那怎么办?他若一直这样下去,朝堂上哪还有他的位置。” “四爷且再看看吧,十三爷刚被封为贝子,瞧皇上那意思,应是不再对他满怀戒备了,此时叫他掺和进来反而是好事儿。” “先生,时不我待啊。” 邬思道捋捋胡须:“皇上身体康健,咱们还有时间去谋划。四爷,眼下最重要的是,您得想办法把手伸到军中去。” 四阿哥来了精神:“先生的意思是?” “湖广巡抚年暇龄即将回京叙职,她有个闺女正值花信之龄。” “年羹尧?” “嗯,此子深受皇恩,颇得皇上看重,四爷若想娶他妹妹,还得好生谋划一番,莫叫皇上起疑才是。” “如此,便拜托先生了。” 沉香榭 桃花灼灼满树,小小的女童手提一把沉重的大刀,腾转间大刀虎虎生风,砍落的不止桃花,还有桃树的枝丫。边上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满眼崇拜,小巴掌都拍红了:“格格好棒,格格太厉害了。” 赵正康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你也就只能看个热闹了。格格,注意用巧劲儿,光用蛮力的话,坚持不了多久的。” 殊雅气吞山河地砍出最后一刀,桃花雨霎时纷扬而下:“师傅,我已经没力气了。” “那就歇会儿。” 男童立刻殷勤地奉上一杯茶,还掏出一块手绢给她擦汗。殊雅嫌那帕子太小,让丫环豆沙去拧毛巾:“世扬哥哥你怎么还藏手绢啊?跟个小娘们儿似的,到时肯定被你同窗笑话。” 赵世扬抿了抿唇:“我这不是帮你带的嘛,你老忘带,流鼻涕的时候怎么办?” “你才会流鼻涕呢,哼,鼻涕虫!” 赵世扬连忙申辩:“格格,我早不流鼻涕了,真的。” 殊雅满脸不信:“不流鼻涕你带手绢作啥?想学娘娘们拎着手绢一扭一扭地走路吗?”说着她还扭了几步,让赵世扬越发不好意思。 婉宁着实看不下去了:“殊雅,不准欺负世扬哥哥。” 赵世扬是赵正康的儿子,带来陪殊雅练武的,但这小子资质比起殊雅来差了一大截,也没有殊雅对武学的热衷,三年下来,反叫八岁的殊雅远远甩在了后头。 殊雅嘟起嘴:“才没有,额娘怎么来了?” “额娘要不来,你还记得你今天有文化课吗?” 殊雅顿时垮了脸哀嚎:“额娘你不能忘记这事儿吗?” 婉宁哼了一声,这才转向赵正康:“赵侍卫辛苦了。” “福晋说的什么话?能教格格习武是属下的荣幸,我家小子资质要有格格的一半,老赵我也就知足咯。” “男孩子也不一定要习武,好好学习也不错,世扬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赵世扬小手握拳:“福晋,小子喜欢习武,最喜欢习武了。” 殊雅顿时乐了,哥俩好地撞了撞他单薄的小身体:“好兄弟。” 婉宁:...... 赵正康:...... 将殊雅拎进小书房跟先生学生,婉宁又赶着去看龙凤胎和弘暄。他们如今已经五岁了,正是爱玩爱闹的年纪,三个小孩凑在一起,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玩法。而在婉宁给他们念诗词的时候,三人也显示出了惊人的差距。 记性好,悟性高的弘暄经常将她生的两个衬成饭桶。 婉宁寻思着,等老十回来,要立刻叫他安排先生给弘暄启蒙,这么聪明的娃,每日光傻玩就太可惜了。 她翻出一堆绘了彩图的木牌,打算教他们认字儿,还没让三个小娃站成一排呢,银环便走了进来:“福晋,金环来了。” 不年不节也不是月初,金环来做甚?婉宁想不出答案,便干脆不想,直接让把金环带了进来。 第498章 脏水 金环的书生相公于和秦先生同一年考中进士,在九阿哥的活动下谋了个不错的缺,如今早已儿女双全。但她还是没有离开闺秀茶坊,一心一意地为她打理店铺,说是要为自己赚点私房钱。 婉宁平常见了她总免不了打趣她几句,但今儿却没来得及。金环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愁容,见了礼便道:“福晋,近些日子店里不对劲儿,似乎有人故意针对咱们。” “嗯?”婉宁挑挑眉,好奇大于担忧。 这京中谁人不知,闺秀茶坊是她的产业,谁会那么不开眼地去找麻烦? 她将银环奉上的茶递到金环手里:“不急,喝口热茶慢慢讲,茶坊怎么了。” 金环无心喝茶:“前儿有人碰瓷,非说咱们店里的牛奶全是坏了的,害他拉了好几天肚子。” 婉宁道:“处理这种事你不早有经验了吗?难不成没摆平?” “那倒不是,但是从前天到现在,店里已经来了五波说咱们奶茶有问题的了。店员确定过,那的确是来买过奶茶的。” “可有查过咱们自己的原料。” “福晋,咱们店里的原料都由专人把关,每日都要检查的,绝不可能出问题。” “那管原料的人呢?有没有可能被收买?金环,先将茶坊关门几天。从原料到人,全部都要彻查,确定咱们没问题了再和他们掰扯。可别到时与人辩了半天却是祸起萧蔷,到时候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是,属下回去就安排。” 交待金环一番之后,婉宁又安排人去查那五波人的身份。这种事交给柳青柳红无往不利,但这回却是铩羽而归。两人的眉心都带着一抹凝重:“福晋,凡是去茶坊闹事的人都被灭了满门,已经惊动京兆府了。” “全死了?”答案太过出乎意料,婉宁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本以为这就是一桩简单的讹诈案,可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她吞了吞口水:“怎么死的?” “中毒。” 这是冲着闺秀茶坊来的?究竟是谁跟她这么大仇恨,居然拿这么多条性命来坑她?难道是竞争对手? 她脑袋乱糟糟的,胡乱打发柳青柳红出去之后,便坐到窗边沉思起来。 美人托腮凭栏而望,柳眉微蹙,眼中是化不开的疑惑。九阿哥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他走过去,将人往自己怀里靠了靠:“别愁了,天塌下来还有爷呢。” 婉宁早从脚步声中听出是他来了,闻言自然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一只倦怠的猫挠得九阿哥心里酥成一片:“这么大的事,爷怎会不知,放心,你店里的人爷定会想办法弄出来的。” “等会儿,我店里的人怎么了?” “你还不知道?刚刚京兆府去人,封了店不说,还将里头的人都带走问话了啊。” “这么严重?” “听说毒死了五家人共二十三条人命。” 婉宁倒抽一口凉气:“金环和柯芸呢?” “柯芸不在,但金环也被带走了。” 婉宁顿时脱了力。 可这还没完,茶坊出事的第三天,学堂也跟着出事了。刺绣班的一个女学生说学堂见她漂亮,迫她接客。星火技校名为学堂,实为淫窟,借免费教学将她们这些女子骗来,说什么传授技艺,暗地里却逼良为娼。重点她不是去府衙告的状,而是在技校门口闹开的,等婉宁赶到的时候,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人。 按理说婉宁根本没法挤进去,但那哭诉的女子却是一眼望到了她,顿时斯声力竭地喊起来:“董鄂婉宁,你出身世家,又贵为亲王妃,早已家财万贯,为何还要赚这黑心钱,你不得好死。”说罢一头往技校的墙柱撞去,力道之重,显然存了死志。 没人想到她会来这一出,围观的人惊呼出声,只等着看她血溅当场。 但是并没有,婉宁身边的暗卫周良行动如风,在最后关头扯了她一把,只让她磕破点头皮,殷红的血顺着伤口蜿蜒而下,将她好好的一张脸印成了血色修罗。 婉宁心头一颤,差点又是一条人命。 不,不止一条,这女子的家人或许和茶坊闹事的一样,都将全家被灭:“柳青柳红,你们赶紧去这女子家中看看。” 柳青柳红同时摇头:“福晋,您的安全最重要。” “不是还有周良和周敬嘛,你们且快些去,慢了怕就来不及了。” 第499章 澄清 听得要去她家,本来一副随时会晕厥的女子登时大惊:“你想对我的家人做什么?” 婉宁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往学堂泼脏水前就没想过得罪本福晋的下场吗?” 这话说的,就连学堂大门后头那些被校长徐汀挡住、不让她们冲动的女学生都倒抽了一口气。便是地位再高,这样明晃晃地威胁也要不得啊。福晋这样会让他们脏水泼得更顺利的。 “我的个天哪,实话都不让人说,这世上哪还有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活路啊。大家伙瞅瞅,这就是咱们大清的亲王妃,仗势欺人,逼良为娼,这该死的学堂,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你还假腥腥的救我做什么,让我死,我要去死。”女子嚎完挣扎着又要往墙柱上扑,却被周良死死按住。 周围顿时一片议论声。 “皇子妃怎么也做这种缺德事,不怕断子绝孙吗?” “这也太仗势欺人了吧?” “不至于吧,九皇子的春风楼名满京城,何必再开学堂弄个暗娼门,这不给自己抹黑嘛?” “你不懂,听说现在的达官显贵就好偷这口,在学堂里嫖,多刺激啊,指不定比那春风楼还赚钱呢,越有钱的人心越黑,谁会嫌钱多呢。” “有道理有道理。” “反正九福晋是完了,听说她开的茶坊以次冲好,死了不少人呢。” “啧啧啧,亏她以前还给人捐款,敢情全是装的样子啊。” “黑心钱赚多了心虚呗,可不得买买名声。” 声音不大,但也绝对不小,婉宁瞧着人群中煽风点火,引导舆论方向的几个人,恨不得把人全抓起来,可是她出来得急,根本就没带够人手。 就在围观群众胆子越骂越大的时候,一个女学生几步助跑从大门上翻了出来。 那一下该是摔得不清,她呲了呲牙愣是没叫痛。爬起来后便跑了过来,谁也不看逮着周良手下的女子啪啪便是两巴掌:“陈娇杏,你满口胡言,张口就断送学堂和所有女子的名声,你才不得好死。” 巴掌声太响,她的声音太尖锐,群众一时全静了下来。 陈娇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苗一兰,你敢打我?” 苗一兰又踹了她一脚:“老娘没杀你就已经忍得够辛苦了。女子生来艰难,我姐姐在这学了两年,现在每月刺绣能赚五两银子,婆家都不敢给她脸色。你倒好,上来就断了所有女子赚钱的路,还泼这么大一盆脏水下来。你是要里面所有的女子都去跳河,以死明志吗?” 众人的表情顿时更加微妙,是了,刚刚那个陈娇杏说,这里头逼良为娼呢,若是真的,里头那些女子岂不是...... 看向苗一兰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打量,唔,这女人瞧着虽泼了些,但长得还算得清秀。 苗一兰承受着这种目光心头微寒,双眸中怒火越发涌动,大大的眼睛一瞪:“看什么看,你们没脑子吧。这学堂就白天授课,晚上各回各家,接个屁的客人啊。”她转身朝婉宁跪下,咚地一声重重磕了个头。 婉宁正想给她竖大拇指呢,结果人就磕上头了。她忙去拉她:“哎呀你这是做甚啊?” “福晋,我求您一定要还咱们星火清白,更别把学堂关了,女人能赚钱养活自己走哪都能挺直腰杆,求您了。” “求您了。”这一声声音巨大,来自学堂紧锁的大门后面,一排排女子跪地朝着婉宁叩拜。校长徐汀眼眶微红:“福晋放心,属下已经报过官了,这徐娇杏造谣污蔑,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徐娇杏眼中闪过害怕,但更多的却是怨毒:“报官?我不要,谁不知道官官相护,那些小官哪敢治亲王妃的罪,最后还不是由得你们颠倒黑白?” 苗一兰啐了她一口:“我呸,学堂干干净净经得住查,你经得住吗?别以为你跟张屠户那点事瞒得住,你就等着被她婆娘扒皮吧。” 有奷情啊。 众人的眼光又亮了起来,等着苗一兰说更多。 “让让,让让,官府查案。” 有学生力证学院的清白,婉宁松了口气,还有心情吐嘈,官兵总在问题解决得差不多才会出现。徐汀打开门锁,那些被他阻止参与的女子便一窝蜂似的涌上来,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其中甚至还有与徐娇杏同村之人说起了她与张屠户的八卦。 徐娇杏被扒了老底,脸色惨白,想要争辩却哪里能吵过那么多女人。 会来婉宁的平民学堂学刺绣的多是村里的女子,吵起架来个个都并不到哪儿去。双拳难敌四手,徐娇杏只剩哭的份儿了。 眼见官差要将哭哭啼啼的徐娇杏带走,婉宁开了口:“各位,既然要查,那便连学校一块儿查吧。逼良为娼,迫学生接客这种名声,学堂担不起。这个学堂是免费的,关了于我而言并不算损失。可这些学生,唉......” 第500章 弹劾 婉宁没再说下去,但大家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今京城已经开了几家平民学堂,但束修不菲,并不是人人都上得起的。而他们的教学先生也不如星火的好。星火若是关了门,九福晋倒是能省下一大笔钱来,可以后平民想要学点技能,可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了。 尤其是女子,这般闹一场,那些学堂便是想收女学生也会多一层顾虑。 婉宁宣布所有先生带薪休假,然后在官差和众多群众的见证下,将所有的学生遣散,然后给星火技校贴上了封条。她大大方方让查的行为比之徐娇杏简直是一天一地。谁真谁假简直一目了然。 人群中议论声再次响起,可这次却已明显是偏向婉宁的了。 婉宁瞧着还想引着他们往作秀去猜的那些人,忽然开口:“诸位,我这学堂地处虽不偏却也绝不算热闹,短时间内要凑出这么多人来属实不易,能告诉我是谁让你们来的吗?揭发一个人,赏银十两。” 十两白银,好一部份人的眼睛顿时冒出光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那些煽动怂恿之人一个都没逃掉,全被京兆府的官差抓了起来。 徐娇杏抵死不认诬陷之罪,在公堂上咬定自己就是被星火技校所害,在其他学生义愤填膺的目光下也依然固我。婉宁是亲王妃,这样身份差距巨大的原告和被告让京兆府尹不好动刑,一个弄不好,就得背上媚上欺下,助肘为虐的名声。 就在婉宁以为会陷入僵局的时候,柳青柳红跑来了:“福晋,属下去到青山村的时候,徐家已经起了大火,一家六口全都烧没了。” 众京兆府尹到围观人群,全都愣了一下,谁也没反应过来。 徐娇杏却从地上惊跳而起:“青山村的徐家,哪个徐家?” 柳红半点不同情,嘲讽道:“当然是你家,你帮人做事的时候就没打听过吗?此前去福晋茶坊里闹事的人,没几天全家就都死于非命了?” 婉宁冲着京兆府尹拱手:“大人,本福晋的产业屡屡被泼脏水,更可恶的事,这暗中操控者半点不顾惜人命,还请您全力彻查。” 徐娇杏差点疯了,盯着柳红问道:“那我爹娘呢?我兄嫂还有两个小侄子呢?” 柳青道:“烧毁的房子里六具尸体,四大两小。” 眼前一黑,徐娇杏昏了过去。 京兆府尹顾不得她,让师爷将那五家的灭门案卷宗调了出来。 回到府里,婉宁简直身心俱疲,慢一步得到消息的九阿哥进得屋里,就见她毫无形象地瘫在床上,他过去给她捶了捶小腿:“今儿吓着了吧,都怪那起子奴才,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第一时间来报。” “爷,我怕是被盯上了。” “放心,爷已经在查了。动你茶坊不算什么,但你的学堂是在皇阿玛面前挂了名的,此人连这都敢动,身份定然不低。”九阿哥眼神暗了暗:“这是怕爷挡着了他们的青云路,上赶着给你泼点脏水好把爷踩下去呢。” 婉宁嗯嗯两声:“那范围可就小了,左不过便是那几个想争位的呗。” 她最怀疑的就是老八,那对夫妻两表面看去,一个儒雅宽厚,一个爽朗热情。但骨子里都优越感暴棚,感觉全天下都围着他们转才是对的。不过没证据的话她也不会乱说:“太子不还在呢吗?他们不冲太子使力,找爷麻烦做甚?” 九阿哥撇撇嘴:“太子怕是没几天风光了,媳妇你这嘴真是绝了。当年你叫爷别将太子复立放在心上,如今怕是要应验了。” 婉宁来了兴致:“太子又犯事了?” “开头两年他还稳稳的,但现在他明显急了。皇阿玛复立他,似乎只想在朝中立个靶子平衡各方势力。他名为太子,权力却大大受限,跟当初远不能比,这都三年了,能不急嘛?” “一急就容易出错,他被人抓着把柄了?” “再是虚名那也是太子的名头啊,八哥哪会放过他,皇阿玛案头上弹劾他的折子怕是都放不下了。满身小辫子,啧啧。”不管怎么说,太子倒霉于他都不是坏事儿。 九阿哥在府里嘲笑太子被人弹劾,转天弹劾她媳妇的折子就到了康熙手上。 义亲王妃的茶坊以次冲好,草菅人命。学堂藏污纳垢,沽名钓誉,还逼良为娼,简直是泯灭人性,请求康熙将其处死。 九阿哥顿时炸毛,在早朝上差点就跟那御史干起来,被众大臣苦苦拦下。 第501章 陈娇杏谈判 早朝之后,九阿哥就被拎进了乾清宫,他心里着急,跪着也老实不了:“皇阿玛,那帮人胆敢这般污蔑亲王妃,指不定后头受什么人指使呢。您可一定要彻查清楚,还董鄂氏一个清白。” 康熙问道:“你就这么笃定你媳妇是清白的?” 九阿哥瞪大眼睛,理所当然地道:“那还用说吗?闺秀茶坊的茶和点心都贵,卖的就是口碑,她怎可能自毁长城。学堂的就更假了,儿子名下光花楼就有三家,她若想过过当鸨妈妈的瘾直接过去就成,犯得着惹下这等名声全毁的案子么?” 康熙自然相信婉宁是清白的,那样一个胸有丘壑的女子怎可能做出这等事来?再说了,九阿哥和董鄂家都是出了名的不缺钱,她完全没理由啊。但他还是怒了,用来砸老十的唐三彩落到了九阿哥的肩膀上:“混蛋,官员不得狎妓,你倒好,身为皇子居然还开花楼。” 还一开三家,最重要的是,也不知道带自己这个皇阿玛去逛逛。他也是男人,漂亮的花魁娘子他也喜欢的啊。 糟糕,说漏嘴了。 九阿哥显然没明白康熙生气的点,嘿嘿干笑两声:“早年儿子不是没过问朝政嘛,便开家小店赚点银子养家糊口。” 懒得跟他掰扯花楼和小店的区别,康熙翻了个大白眼跳到下一个话题:“你媳妇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办?” “彻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幕后之人找出来,敢动爷的媳妇,看爷不扒了他们的皮。” “可有什么线索?” 九阿哥颓丧地摇头:“时间太短,对方藏得又太深了。不过皇阿玛,他们显然是冲着董鄂氏来的,怕是她入了您的眼开始让人忌惮了。” 这个康熙自然知晓,他扫了跪地不起的儿子一眼:“你媳妇倒是个不错的,你就没想过借着她再往前一步?” 亲王往前就只剩太子了,九阿哥一愣,旋即道:“皇阿玛,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儿子什么模样心里有数,真再往前一步,咱大清的江山未来堪忧,儿子最多效仿皇伯伯,愿为贤王便好。” “很好。”康熙对九阿哥的回答相当满意,爽快地应下了为婉宁讨回公道,挥挥手让他下去。 九阿哥走到门边却又折返回来,大着胆子道:“皇阿玛,您可得选对继承人啊,若是太子登基,这贤王儿子可当不了。” 唐三彩的兵马俑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九阿哥连忙闪人,俑人扑了个空,落地砸成一堆碎片。 “滚回去好生呆着,储君之事用不着你操心。”康熙的声音暗含警告,也带着某种暗示,九阿哥出宫的时候走路都带着风。 金玉满堂 曹管家恭敬地传话:“福晋,京兆府大牢来人了,说是陈娇杏想要见您。” 陈娇杏全家被杀,这妞难不成翻然醒悟了? 婉宁换了衣裳乘马车直奔京兆府大牢。监牢这地儿于她并不算陌生,当初诺敏还愣是将牢房当客栈住过好一段呢。陈娇杏自然没诺敏那待遇,阴暗、潮湿、脏乱,大抵这才是牢房应有的模样,甫一走近,婉宁便闻到了一股恶臭,熏得她好悬没有当场吐出来,登时便没了耐性,隔着牢房问道:“听说你找我?” 坐在一堆发黑稻草上的陈娇杏猛然抬头,眼中热切的光一闪而逝,转而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我可以翻供证明学堂的清白,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三个?胃口还挺大的,说来听听。” “一,你要保我安然无恙;二,帮我家人报仇;三,听说你有两个哥哥,你得想办法让他们其中一个娶我,正妻不求,贵妾便可以了。” 婉宁嗤笑出声:“嫁给我哥?你可真敢想。便是你犯事之前的身份怕也沾不上我两位哥哥的衣角吧?” 陈娇杏道:“如今我家都被烧了,你总得让我有个栖身之地吧。实在不行,第二个条件可以取消。” “你倒是够想得开的,全家因你而死,你却连报仇都能放弃。” “活人当然比死人重要,我已经是陈家最后一条根了,便是我爹娘还活着,他们也希望我活得好好的。” 这理所当然的态度,啧,这女人着实太过自私。婉宁转身就走:“那你就在这牢里好生活着吧。” 婉宁的反应跟陈娇杏预想着的差太多,难道这时候她不该跟自己谈判么?就这么走了算怎么回事?她再坐不住,两步冲到门边将栅栏铁门晃得哗啦作响:“你怎么走了?别走啊,条件还可以谈的,你给我笔银子也行啊。” 第502章 大起大落 牢房的过道狭窄幽深,陈娇杏尖叫的声音在里头回荡叠加,越发显得可怖。婉宁顿住脚步:“星火从不怕查,你的供词却经不得细推。官府迟早会查明真相,所以我凭什么让你一个污蔑之徒逍遥法外?你就等着将牢底坐穿吧。还想祸害我哥哥,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轻蔑地扫了她最后一眼,婉宁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本来还想查查她背后之人的,可这会儿婉宁却已全没了兴趣。就陈娇杏这蠢样,能知道幕后之人就有鬼了。 两天后,京兆府尹升堂问案。 正如婉宁所料,星火技校里什么猫腻也没查出来,倒是陈娇杏,多问几句回话就漏洞百出。说什么学堂迫她接客,却连时间地点都说不出来。胡乱编造没几句,就被其他人拆穿得干干净净。 最后以诬告罪被判流放。 陈娇杏慌了:“大人,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想着攀诬学堂。这一切都是有人指使的,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我是冤枉的啊。” 京兆府尹问道:“是何人指使?” “不知道,那人鬼鬼崇崇的,大半夜的一身黑衣还蒙着面纱,只交代我把事情办好。说好的一百两也才给了二十两定金呢。” 婉宁嘴角抽了抽。 京兆府尹也是无语,区区二十两银子居然就能让她张口污蔑传授她技艺的学堂,更不惜将所有同窗的名声都拖下水。这等人,说她咎由自取都是轻的。 从她嘴里问不出幕后之人的信息,京兆府尹自然不会改判,陈娇杏尖叫着被拖了下去。 诬告案真相大白,康熙大张旗鼓地发下圣旨,让星火重新开门营业,更证明了她的清白。 皇上都出面了,显然是力保这个儿媳妇。京兆府尹很是识趣,火速将闺秀茶坊从五家人毒发身亡的案件中摘了出来,金环等人全部无罪释放。 速度快得婉宁都有些懵,悄悄问九阿哥:“爷,您是不是给京兆府尹施压了?” 九阿哥摇头:“此事有人故意针对你,爷施压若是有用,哪能让事情发酵到这般程度,早扼杀在萌芽里了。” “那这会儿怎么突然就......” “皇阿玛插手了。” “连皇阿玛都惊动了?” “那是,十三倒腾着的新式学堂可是照着你那平民学堂改的呢,你这源头都出了问题,那些新式学堂免不了被人胡乱猜测。再说了,你可是大功臣,皇阿玛护着些也是应该的。” 在康熙面前,婉宁可不敢以功臣自居。但是康熙的维护却让她很是受用,头一回觉得这公公还算不错。 婉宁在这次事件中全身而退,九阿哥很是高兴了几天,但也只是几天而已。 在得意楼听完心腹的报告,他便再坐不住,不顾天还下着小雨,策马便进了宫。 乾清宫里康熙刚喝完一盅参汤,转头便见九阿哥一脸怒气地走了进来:“你这几天不是挺高兴的吗?谁又惹着你了?” 九阿哥把一叠纸递过去:“皇阿玛,董鄂氏无端遭人陷害,还请皇阿玛还她一个公道。” 康熙眉头皱起:“朕不是已经下诏证明过她的清白了吗?” “那陷害她的人呢,皇阿玛何时对他施以严惩?”九阿哥步步紧逼,不满几乎从桃花眼中溢出。 这模样显然是查到了些不该查的,康熙翻了翻那叠纸,心道果然。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道:“胤禟,此事朕自有安排。” “安排?是偏袒吧?”九阿哥脸白了白:“我就说呢,什么人能掩藏得这么深,连皇阿玛您也寻不得蛛丝马迹,却不想皇阿玛竟是暗中偏袒,不但不揭穿,还帮他遮掩。” 要不是皇阿玛从中插手,他的人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查到。 康熙抚额:“胤禟,太子现在还动不得。” 九阿哥理会不了他的用心良苦:“是动不得还是不想动,这有什么区别吗?反正您从小就偏袒于他,就他是你亲生的,我们这些全是捡的,谁叫人家是嫡子呢。” “胤禟!”康熙加大了声音:“休得胡言。” 九阿哥心里难受得厉害,他刚觉得皇阿玛心里也是关怀自己的,转眼却得了这么个答案。那个用几十条人命去毁婉宁名声的人是太子,而亲口应下他会给婉宁讨回公道的皇阿玛,转眼便将这消息捂得死死的,若不是得意楼查出来,他怕是还傻傻的呢。 皇阿玛哄人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好了。 凄惨地笑了一下,他敛了怒气,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个礼:“是儿臣逾矩了,儿臣告退。” 儿子到儿臣,这差距何止千里。 “胤禟。”康熙有心想解释,但张张口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能挥挥手让他退下。 第503章 摞挑子 九阿哥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湮灭了,浑浑噩噩地走出乾清宫,不多时便在宫道上和太子迎面碰上。他没心情跟他周旋,转身便打算绕开,但太子却是不肯放过他:“小九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又惹皇阿玛生气了?” “太子多虑了。” “难得碰上,不如去毓庆宫喝两杯?说来咱们哥俩可有些年月没一起喝酒了呢。” “没心情。”九阿哥面无表情,手却痒得厉害,眼前这人的笑容怎么看怎么碍眼,好想一拳打掉啊。 太子却浑然不觉他的怒气,还在那叨叨:“九弟妹的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小九,这女人可惯不得,谁家福晋跟你家这个似的,见天儿地抛头露面,这不惹事儿了吧。得亏皇阿玛出手,不然连累了你的名声可怎么好?” 眼前的脸恍恍忽忽,只余一张开开合合的嘴越发清晰。九阿哥额前青筯直跳,双手紧握成拳,眼见就要揍上去,却忽然听得一道尖细的嗓音响起,梁九功恭敬地道:“九爷,皇上赏了物件给九福晋压惊,咱家随您一道走一趟吧。” 梁公公也捏了把汗,刚九爷那模样,自己要是晚来一步,没准已经动手了吧?他赶紧拖着九阿哥火速出宫。 以婉宁如今的身家,便是贡品于她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但这是康熙的一个态度,婉宁还是很稀罕的,将那柄个头大水头足的玉如意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爷,皇阿玛怎突然赏下这个?” “爷家里缺这个吗?”九阿哥口气不好:“婉宁,咱们去江南走一趟吧。” “去江南作甚?” “之前置办下不少产业,也是时候去查查账了。” 婉宁收好玉如意道:“爷不是还要办差吗?要不我替爷跑一趟吧,要查哪些铺子,您让金明列个单子给我便好。” 九阿哥揉揉她的头发:“京里糟心事多,爷想出去走走了。” 原来是工作烦了想旅游啊。婉宁笑了,说来最近她也够郁闷的,出去走走也好,可是:“那几个小的怎么办?” “都带上呗,多带几个人,还愁伺候不了他们不成?” “也成,你明儿去宫里跟皇阿玛告个假,后日咱们就出发。” “嗯。”九阿哥应了后便心事重重地上了床。 康熙知道九阿哥会生气,但没想到他居然连早朝都敢旷工。本想把人叫来训一顿,但转头看见装出一脸老实相的太子,他心头刚起的火气便一下子熄了,算了,随他吧,少上一两天朝也没什么打紧。 第三天,金銮殿上没有九阿哥的影子。 第四天,九阿哥仍然没有上朝。 第五天,康熙着实忍不住了,下了朝就对梁九功道:“去查查,胤禟近来在做些什么?” 梁九功奇怪地道:“皇上,九爷出远门了啊,不是您让他出京办差么?” “这个逆子。”康熙气得够呛,正好小太监来报:“皇上,宜妃娘娘给您送汤来了。” 康熙的火气立时有了出气口:“朕缺那一口喝的吗?不见!” 也不知御史怎么那么神通广大,就连梁九功都认为九阿哥是奉旨出京,他们却查出九阿哥根本没得到出京旨意。很是利落地参了他一本,皇子无故不得出京,义亲王明知故犯,其心可诛。 姓邹的御史站在金銮殿上慷慨陈词,大有不严惩九阿哥就是乱了朝庭法度的驾势。 康熙阴测测地看着他:“怎么着,朕下个密令还得知会御史台不成?” 邹御史连忙跪了下去:“臣知罪,但是义亲王此行不光带了九福晋,还托儿带女,据说一路玩耍,并不像是公务出行,倒像是游山......” 邹御史的话淹没在康熙骤然变冷的眼神中:“朕倒不知,御史台还肩负监视皇子的职责,御史大夫何在?” 御史台的头头顿时淌了一脑门汗,狠狠瞪了邹御史一眼,赶紧出列跪下:“微臣在。” “朕设御史台,是让你们监督朝庭官吏,为民请命的。你们可好,一天天吃饱了撑的尽在朕的家务上作文章,既然无事可干,那头上的乌纱便别要了,翰林院里有的是人补上。” 御史大夫连忙撇清干系:“皇上明鉴,邹御史所参之事微臣事先毫不知情,至于义亲王的行踪,御史台亦不知他是从何而知?” 邹御史只觉后心都凉了,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八阿哥。 八阿哥却像没看见似的,依然一派云淡风轻。却不知以康熙的角度,什么能逃过他的法眼,他的目光暗了暗。不过是抬举了胤禟媳妇一点,这帮逆子就这般忍不住了吗? 若是此时真立了储君,他要如何躲过这些明枪暗箭。 康熙自问做不到把这帮逆子全都废了,只得将改换太子的心思重新放下。不过,这撞到眼前的邹御史却是放不得了,他哼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将邹御史发配到偏远之地去当县令。 既然在朝中只会依附党派,那便到地方去好好为民请命吧。 御史台负连带责任,御史大夫罚俸一年,其他同僚罚俸半年。一时间,从来参人不嫌事大的御史台都老实了许多。 第504章 重提空晌 九阿哥浑然不知京中由他引起的风起云涌,正带着老婆逛灯会呢:“这春川郡还挺繁华的,婉宁你看这鲤鱼灯好不好看?” 大红的锦鲤,金线勾勒出片片鱼鳞,在烛光的映照下栩栩如生。婉宁顿时两眼放光:“好看好看,还有那盏琉璃灯,爷,咱们把它买回去吧。” “你不是一向用夜明珠看书的吗?” “这灯便是不用,摆着也漂亮啊。”小小巧巧的昙花造型,还映称着绿宝石雕的树叶,已经堪称工艺品了,啧啧,这春川郡果然无愧它的灯城之名。 琉璃灯自然比普通的灯盏贵上许多,但两人都不差钱,九阿哥直接让人将灯送到他们落脚的驿站。婉宁又给四个小的挑了些,其中便包括九阿哥看上的锦鲤灯:“这个给沁雅,她定会喜欢的。” “你怎么就想着沁雅的,殊殊呢?”九阿哥的偏心也甚是明显。 “这不还有三个吗?” “她是姐姐,你到时候肯定又要让她最后一个挑。你不心疼,爷瞧着怪可怜的。” 婉宁梗了一下:“瞧爷说的,跟我苛待了她似的,得亏不是后娘。爷,殊雅不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她不会在意的。” 九阿哥轴上了:“不行,爷的宝贝女儿怎么能随意拿个灯打发,明晚咱们早点吃晚饭,到时让他们都来逛逛,想要什么自己挑,这灯会要持续三天呢。” 春川郡以灯闻名,来买灯做生意的人不在少数。这个灯会就是为他们办的。 婉宁道:“爷,灯会上人多,带着四个孩子上街,万一出个意外怎么好?” 九阿哥不以为意:“你当爷养那么多侍卫是吃干饭的吗?天天在府里窝着,几个孩子不知道多憋屈呢,你自己不都喜欢到处看看,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把他们关在客栈里,那他们坐船的苦头不就白吃了。” 婉宁说不过他只得换个方向劝:“可是爷,咱们都出来好些天了,路程却还未走到三分之一,您不是赶着去江南查账吗?” “账本又跑不了,这灯会错过可就得等下个月了。” “行吧,怎么感觉爷这趟出来不是查账,而是专门来游玩的。”孰不知九阿哥负气出走,就是出来玩儿的。 他特意不坐官船,而是直接从哲羽名下调了艘大船南下。别看船大,加上上千侍卫和林林总总伺候打杂的,也将这船住个半满了。自家的船自己做主,九阿哥充分发挥了这个优势,每到一个码头都要让人去探探,若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定要下船体验一番,惬意得跟后世的自驾游有得一拼。 九阿哥嫌弃道:“在家天天嚷嚷着没意思,带你出来玩你怎么也这么多的叨叨?” 婉宁觉得他更年期怕是提前了,于是顺毛捋道:“哪能啊,这不是怕耽误了爷的正事儿嘛!” “好生玩你的,爷心里有数。” 既然九阿哥都这么说了,婉宁也就不再操心,舒舒坦坦地玩儿开了。几个小的虽然生在皇爵之家,但是懂事以后基本就生活在后院中,偶尔到庄子上小住都能乐翻天,如今更是樊鸟出笼,乐不思蜀。 九阿哥还未行到江南,老十便风尘仆仆地归了京。 照例又黑又瘦,但精神头还不错,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气势并未因寻不到媳妇而减少。康熙颇为满意,但又觉得自己对他的要求未免太低了点儿,复又拉下脸来问道:“出去野够了?” 老十行礼:“多谢皇阿玛体恤,儿子出去走这一遭,心境开阔不少。” 康熙摆摆手:“少扯这些,滚回去休整一下,明儿开始给朕好生办差。” 老十却是不走:“皇阿玛,儿子以为是时候查空晌了。” “你怎么还未忘记此事?朕早说过了,空晌兹事体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得徐徐图之。” “皇阿玛,儿子已经徐徐图之很多年了。但是空晌一事,犹如体内生疮,粉饰面上太平是没用的。只有一刀下去将脓血放尽才有治愈的可能。而且皇阿玛,已经没时间让咱们徐徐图之了。” 康熙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深意,陡然坐直了身子:“怎么说?” “儿子此次去蒙古,发现漠西蒙古部落之间异动频频,皇阿玛,策妄阿拉部坦从未放下野心,一旦他准备齐全,此战必将无法避免。届时我大清八旗,十万军队拉出去就剩五万,还都是些老弱病残,这仗还怎么打?” “十去其五,空晌已经严重到这个程度了?” 第505章 替身 檀香袅袅,老十的声音在这飘渺的香气中越发清晰:“西山火器营离京不过两日路程,还有十四弟坐镇,底下人还不照样吃下三成?其他地方天高皇帝远,胆子大的吃下五成又算得什么?皇阿玛,八旗绿营兵乃我大清根基,吃空晌现象绝不能坐视不理,儿子请旨彻查兵丁人数,将这等违纪乱法,动摇军心之将全数诛尽。” 康熙皱眉:“你怎么杀心越发重了?” 老十面容坚毅,掷地有声:“动摇军心者,斩。” “那你觉得此事交给谁合适?” 老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还用问吗?空晌一事一直是儿子在追查,自然是儿子最为合适。” “可这样一来,你刚给军队加薪资得来的军心怕是立即就要散了。” “儿子什么时候在意过军心这玩意儿?” 康熙叹了口气:“真要彻查空晌,怕是没几个将领逃得过,全数诛杀你敦郡王的名声就更血腥了。” “那有什么,这帮蛀虫,只有让他们彻底怕了,他们才会收敛。儿子巴不得名声更恐怖点呢,皇阿玛哪儿都好,就是对这帮子贪官污吏太宽容了。若儿子能肃清空晌,还我大清军人一个有晌银有保证,军资不拖延的环境,别说名声了,便是这条命儿子都能给出去。”老十规规矩矩地给康熙磕了个头:“求皇阿玛成全。” 看着跪伏在地的老十,康熙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是这般无所畏惧。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擒鳌拜,平三藩,从一个傀儡皇帝到真正君临天下。只是人老了,考虑的问题便也多了。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股子闯劲果然只适合年轻人。 “你且容朕想想。” “皇阿玛,时间紧迫啊,您还能寻到比儿子更合适的人吗?” 要是能寻到,他何须苦恼。但胤誐是他心中的继承人,他着实不希望他还未登基便背上暴君之名。康熙抬手揉了揉眉心,没好气地道:“一走两三个月,一回来就没好事儿,朕缓缓行不行?” 行吧,老十站起身来:“那儿子先行告退。” 太后已经老了,老人家越发多愁善感。瞧见老十就想起诺敏,很是落了番眼泪。 “能得你如此看重,诺敏那孩子也算值得了。” 老十心中难受,也不想再让太后伤心,便拒绝了太后的留饭,匆匆出了宫。 宫门口,小六子见着老十便跳下车辕请他上车。 老十皱眉:“爷的闪电呢?” 闪电是九阿哥寻回的汗血宝马,特地送给他当二十五岁生辰贺礼的,甚得他心,走到哪骑到哪。 “爷,福晋担心您风尘仆仆归京会着风,特命小的赶了马车来。” “什么福晋?” 小六子结巴道:“就,就您三年前娶的继福晋赫舍里氏啊。” “爷看你是脑子进水了,她算的哪门子福晋,不过给爷的诺敏占个位置罢了,回府后自去领五十军棍。” 那是军棍啊,小六子顿觉屁股一阵锐痛,狠狠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让你口无遮拦,这个月是甭想下床了。一时之间没处找马,老十忍着怒气上了马车:“去九哥府上。” “可是爷,九爷带着九福晋出京了啊。” “九哥出京了?那弘暄呢?” “也一并带走了,哦,曹管家还给了小的一封信,说是九爷临走时留下的。” 老十接过信看了他一眼:“你去九哥家了?” “属下想着您回了京,定是要见弘暄阿哥的,便想带了他一并来宫门口迎接您。” “哼,这你倒是机灵了。” 九阿哥的信上将自己离京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通,看得老十有些莞尔,九哥这几年倒是过得越发自在,居然都敢在皇阿玛面前使性子了。他将信塞进怀中,对九嫂动手,太子是想做什么? 敦郡王府焕然一新,连大门都擦拭得干干净净,赫舍里氏领着一众下人,对着老十盈盈下拜:“爷,您回来了。” 老十烦躁不已,黑着脸道:“谁准你到前门来的?” 赫舍里氏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道:“爷今儿回京,妾身......” “少操这些闲心,好生在你的院子里呆着,爷还能保你衣食无忧,再到前院来,爷不介意打断你的腿,管家。” “奴才在。” “送她回院子,日后再跑出来,爷唯你是问。” 赫舍里氏的眼泪再不受控制,哀婉地落了下来,脸色惨白地看向老十:“爷,不知妾身究竟做错了什么,让您这样对我,您娶我不是因为喜欢吗?” 老十冷冷看了她一眼:“脑补是病,得治。当然,你若不想呆在爷的后院,爷也不介意将你送回太子府去,就是不知道对于一个无用的人,太子会怎么处理?” 第506章 准备 赫舍里氏抖了一下,脑子也跟着清醒过来。 她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舞女,若不是这张脸,她早不知叫人糟蹋成什么样儿了。在十爷这里,好歹衣食无忧,可若是被送回太子府,其结果可想而知。她忙跪了下去:“妾身知错,妾身再也不敢了。” 老十哼了一声:“小六子,你去给她说道说道何为本份,爷便免了你二十军棍。” 小六子:...... 爷,小的是侍卫不是嬷嬷啊喂。 但是能少二十军棍,小六子觉得当回嬷嬷也可以,于是对着赫舍里氏比划了个手势:“请吧。” 面对老十的铁血无情,赫舍里氏再多的柔情和想法也只能通通吞回肚里,凄凄艾艾地跟着小六子回了划给她的后院。 老十的回归让京中官员都提高了警惕,生怕他又上个什么可怕的折子。但老十这次却很是低调,不声不响不搞事,简直让官员们大跌眼镜。 查空饷之事他并不曾在朝中提及,只是以裘先生为首的谋士在敦郡王府的出入频繁了起来。老十书房的灯经常彻夜未熄,他有破斧沉舟的勇气。但彻查空饷光有勇气显然是不行的,就着沙盘他查阅了大量的文献,全面研究北面边防。 大清实行八旗绿营兵制。总兵额一般保持在八十万左右,比起明朝动辄两、三百万的常备军,委实少得可怜。 八旗兵约二十万,一半居于京师,作为皇帝亲军和国家总预备队,用于驻防全国各要点的只有十万,另加六十万绿营兵。防御地带宽广而兵力却相当不足。康熙早年便明白这一点,采取的是重点防御,相机应援的方针。 尤其是北部。 皇太极称汗之后,在他恩威并用的方针之下,以科尔沁,阿巴垓为主的漠南蒙古率先向大清称臣,继而以喀尔喀三部为首的漠北蒙古也向大清献上“九白之贡”,俯首称臣。但对于远在西陲的漠西蒙古,皇太极却是鞭长莫及。 康熙初年,漠西蒙古四部内乱。 噶尔丹在内乱中用血腥手段登上准噶尔汗位后,东进青海攻打和硕特部,南攻天山南路灭叶尔羌,北击喀尔喀闹得四邻不安。 漠南和漠北纷纷向清庭求援。 北部边防防线漫长而辽阔,东北边疆要防御南侵的沙俄,北部和西北边疆要防御蒙古贵族对汉族聚居的中原地区的袭扰。 康熙因地制宜,北部防线最终呈现出以左、右两翼为重点的防御态势。 右翼,沙俄侵略者攻势咄咄逼人,气焰嚣张;左翼,对噶尔丹的防御也甚是艰巨。因为远离中原腹地,调兵遣将尤为不便。 但康熙不仅是个优秀的帝皇,更是个杰出的军事家。他因情用兵,因时用策,这两道防线死死地守住了北部边疆。 两次雅克萨之战后,康熙狠狠地打压了沙俄的嚣张气焰,于康熙二十八年签定尼布楚条约,明确划定了两国东段边界。从法律上肯定了黑龙江和乌苏里江流域的广大地区都是中国领土。自此,不仅雅克萨名正言顺地回到祖国的怀抱,也终于遏止了沙俄的南下攻势。 康熙二十九年,噶尔丹借故举兵南犯,数次亲征,在长达六年的战争之后,噶尔丹兵败身死,西北边疆才实现了真正的安定。 沙俄和噶尔丹兵败之后,左、右翼两道防线略有变迁,便防线始终存在。 右翼于黑龙江、吉林、盛京等地设防。 左翼驻军有瑷珲、青海、绥远、宁夏、西安、甘州、凉州等。 经过几日几夜的研究探讨,老十和裘先生一致认为,八旗应先放在一边。 毕竟八旗将领多是旗人,随康熙南片北伐,多是有功之臣和功臣之后。动他们动静太大,引起的反弹也最大,不如悄悄从边境开始来得有效率。 漠西将乱,但他们条件也未成熟,此时便是动左翼驻军的最好时机。老十拿定主意,写了折子于某日午后进了宫。康熙和老十一番恳谈,感慨不已。想不到最不爱学习的老十骨子里才是与他最像的儿子。 被尊敬的皇阿玛遵遵教导了一番之后,老十领了康熙的密旨,带着三千锦衣卫直扑瑷珲军队驻地。 第507章 老十遭忌惮 老十不打没把握的仗,到达驻地之后,他以代天子劳军为名,在驻地住了下来。瑷珲将军乌尔克高度警惕,这位爷在代天子巡视天下时,打击贪官可是出了名的血腥残暴。 可老十不仅血腥残暴,他还为军队争取了和文官一样的待遇,俸禄之外他们每月都可以额外领一份火耗银子。 并不是所有将领都有胆子和资格吃空饷的,这让老十相当受下层军官和士兵的拥护。哪怕乌尔克再三阻挠,老十还是查实了军中情况。比老十预计的十去其五好一些。 瑷珲驻军名单上的两万大军尚余一万四千多人,但刨去老弱病残这些打不了仗的,真能拉出的军队也只剩一万一了。 老十很痛心,但他很冷静,冷静地将参与吃空饷的将领全数绑了。然后以贪污金额定罪,轻则流放到瑷珲庄子上务农,重则砍头。乌尔克将军连上告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老十一刀砍了脑袋,死不瞑目。 军队里从来都不愁武将匮乏,裘先生和老十费时一月摸底,很快就重新选了一批将领,交下任务让他们紧急召兵买马。 会吃空饷的将军自然免不了克扣士兵,老十的举动非但没引来军队的反弹,反而越发受底层小将和士兵的尊重。开局如此顺利,老十终于松了口气,给康熙写完报告后,奔赴了绥远驻地...... 老十是松了口气,康熙却是烦不甚烦。瑷珲再远,该传的消息最终还是传回了京城,弹劾老十的折子再次雪片般的飞到了康熙的案头,从各个角度抨击老十的血腥行为。早朝都没人干正事了,除兵部外都在要求康熙将老十逮回京城治罪。 由此可见,老十是真没想过那位置,要不也不至于除了他管辖的兵部,连个帮他说话的都没有。 在江南玩得兴起的九阿哥得了消息整个人都是懵的,十弟怎么能不动声色地干出这等大事。他再顾不得和康熙怄气,打包行李后匆匆归京。等他回到京城,绥远军营也已落了一地人头。 一回生两回熟,且事先让人摸了底,老十的行动顺利得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熟不知康熙在后头帮他扛下了所有压力。不但将所有参老十的折子束之高阁,还将一些叫.嚣得最凶的官员拖出去砍了。 要知道康熙可是仁君,仁君岂能让臣子因言获罪?但这次却为老十破了例。 砍了一批人之后,这些人的气焰终于不那么嚣张,但也只是少了一点点而已。敦郡王在军中本就声名响亮,若是空饷之事再被他办成,军中哪还有其他人发言的余地。满人在马上得天下,失了军队,便是登了基又如何? 是以,所有有意皇位的皇子有致一同地放下恩怨,一致对外剑指老十。 这些皇子联合的力量是可怕的,便连康熙都觉得心惊,这帮逆子,怕是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结党营私上了。 幸好还有九阿哥坚定地站在老十这边,“敦郡王所杀之人贪污军晌,不当诛吗?尔等对空饷一事前怕狼后畏虎,坐视军队兵丁调零,数不符实,又有何资格在这里对办实事之人诋毁攻讦?” “有本事你去查啊,你要是能把空饷之事查实,皇阿玛一样会准你大肆杀人。” “啊呸说什么杀心不重,你倒是杀一个试试,看看你手下的军队能不能像十弟的那样老实。” 九阿哥再顾不得仪态,捋了袖子在朝堂上泼妇骂街,再加上上蹿下跳的十四,两人愣是将朝堂搅成了一锅粥,在康熙的全权支持和中立派的帮助下,那砍下老十的大刀最终没能落下。 康熙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若说他想要老十登基吧,但如今老十在旗人中的名声早已不是血腥残暴那般简单,康熙以仁孝治天下,下一任天子怎可能是个暴君。 可若说将来登基的另有其人,那全面收服了军队的老十就是颗随时会暴的炸弹。要么他被新君猜忌弄死,要么他起兵造反,取新君而代之。无论哪一点,大清必将动荡,英明神武的康熙帝怎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虽然猜不透康熙的心思,但无论老四还是老八,或者还在毓庆宫住着的太子,三方人马都认定,老十这个变数必须解决掉。 老十身在军营他们鞭长莫及,皇阿玛又一副维护的态度,他们只能等老十回京再对其痛下杀手。 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了。 第508章 边关战事 康熙五十一年,注定是人仰马翻的一年。 七月,漠西蒙古策妄阿拉布坦窥得大清左翼边防有异,不顾其他部落还未完全臣服,决然带领八千铁骑偷袭青海。青海驻军名单一万,刨去吃空晌的名额和老弱病残,能上场的六千不到,对上策妄阿拉布坦的八千精锐只能苦苦挣扎,虽守住防线却伤亡惨重。 策妄阿拉布坦大喜,认定清军内耗严重,大手一挥,带着五万人马北上,意图一口吃下左翼边防,挥军直捣北京城。 老十第一时间率部赶到,一边死守边防,一边向朝庭求援。 空饷还未彻底查清,可以调动的兵力有限,便是老十亲自到了,以少胜多亦守得十分艰难。而八阿哥之流又寻到了新的攻击方向,从老十引得军心动荡开篇,将策妄阿拉部坦的反叛全数归咎到他的头上。 康熙顶住各方压力,派五阿哥胤祺和兵部尚书马尔汉率兵增缓,并将粮草军资等事交由七阿哥胤祐。 在五阿哥出发之前,得知消息的十四匆匆归京,错过了早朝的十四直奔乾清宫:“皇阿玛,儿子新研制了一批红衣大炮,正需实验对象。青海战场最是适合,还请皇阿玛允许儿臣带着新型大炮去往前线,给大炮一次立功的机会。” 康熙愣了好一会儿,脸上慢慢浮现出喜色:“真的?” “儿子岂敢拿这等事欺君,只是这头一批大炮制作得有点糙,怕是功能没那么稳定。” “不稳定会怎样?” “可能是哑炮,严重的会炸膛,儿子已经让人加紧研究了,假以时日,定能制作出更精良也更稳定的大炮出来。” 康熙摆手:“那都是后头的事,战机延误不得,战场也不会等你。既然这批东西已经作出来了,总不能空炸着玩,你加紧清点一下大炮数量和护送辎重队,明日和你七哥一块出发。” “七哥要运粮草军资,速度肯定快不了,要不儿子还是跟五哥一块儿走吧。” “拉着那般重的大炮如何急行军?别耽误了援军的速度。” 十四很是得意:“皇阿玛,原告咱们的红衣大炮每门至少两千五百斤,但经过改良,新型大炮射程更远,重量却减少到一千斤左右,多使些马车,绝对能跟上援军速度的。” 康熙站了起来:“此言当真?” “这是自然,儿子这么多年可算是见着点成绩了,皇阿玛且瞧好吧,此战定会让新型大炮大放异彩,打得策妄那狗东西落花流水。” 康熙忍不住泼了他一瓢冷水:“你不是说会炸膛?“ “嘿嘿,那毕竟是少数,少数嘛!” “如今时间紧迫也等不及你再作改良了,就这样吧,只当作实验,若是能派上用处自然好,派不上用处,有你五哥和十哥顶着,策妄阿拉布坦也讨不着好。” 刚打发走十四,梁九功便来报:“皇上,九阿哥求见。” 十四的报告让康熙心情颇好,且胤誐虽然无意大位没干过拉拢兄弟大臣的事儿,但人缘还是不错的。于是他笑骂了一句:“胤禟又来凑什么热闹?宣。” 九阿哥给康熙行了礼:“皇阿玛,儿子也想上前线。” “胡闹,你那点子三脚猫功夫,上前线去送死吗?” 九阿哥老脸一红,强辩道:“儿子骑射也是不错的,再说了上前线又不非得去打仗,我跟七哥一起提供后勤保障还不成吗?儿子沿路过去都有粮铺,若是朝庭粮草供应不及,调度一下也可解一时燃眉之急嘛!十弟一人在外浴血奋战,儿子不去看一眼着实不放心。” 这哪是胤誐的兄长,分明是他额娘啊。康熙翻了个白眼:“铺子间的粮草调动哪用得着你亲自出面,你吩咐一声把信物给胤祐带上不就行了?” “皇阿玛,这行兵打仗,粮草是重中之重,可万万轻忽不得。儿子一个大活人总比信物强多了不是吗?” “你即知道粮草重要,就更该在京里好好呆着了,万一有人从中动手脚,大军才是真的危矣。” “不会的,军机处是十弟的地盘,户部不还有四哥嘛!” 如果婉宁在这定会被气得半死,她明明旁敲侧击过好几次,让他小心提防着点四阿哥。敢情他就没一句往心里去过。 第509章 诺敏奔夫 这傻子,已经察觉到老四隐藏实力的康熙对九阿哥很是无语,觉得这儿子能顺顺当当混上亲王,他的媳妇可真是功不可没,看来秦先生还是不能过早地招回来。他放缓了声音:“胤禟啊,如今朝臣对胤誐是个什么态度你也知道,若连你都离了京,那些弹劾他的人谁去对付?” 九阿哥顿觉自己任重而道远,但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天天跟那帮人唇枪舌战,儿子都快成街头骂架的泼妇了。” 康熙忍住笑:“无妨,不还有凌爱卿陪你嘛。” 不过凌文浩比九阿哥要聪明一些,他不光在朝上跟人骂,回过头还能逮着那人的小辫子,将人请进通政司喝茶。几个例子之后,只要他开口,一般就没人敢反驳了。 都是当官的,谁还能没点小辫子呢。 被康熙说服的九阿哥颇为郁闷,但还是依言去找了七阿哥胤祐,将一枚印信交给他后再三叮嘱了一番,听得七阿哥都烦了才起身告辞。 第二天,大军在校武场喝过践行酒,经由玄武门出京。十四装了三十门大炮紧随其后,雄纠纠气昂昂的模样,比五阿哥更像大将军。送完人后,九阿哥被八阿哥拦住了。 “九弟,听说你昨儿去七哥府上送了枚印章。” 九阿哥一愣:“八哥,你在七哥府上也安了人?” “你就说是不是吧?” 九阿哥倒也没有隐瞒:“十弟在前线杀敌,这枚印章能让他的粮草多一重保障。” 八阿哥心中发酸:“九弟对十弟可真是上心啊,得兄如此,十弟也算是值了。” “八哥对十弟不上心便罢,却还跑到弟弟跟前说这风凉话是何意?” “我?不过是意难平罢了。”八阿哥自嘲一笑:“九弟,为何我在需要你帮助的时候,你狠心拒绝。对十弟却不用他开口都能掏心掏肺,我与你亦是自小的交情,自问不比十弟对你差,你怎么就能偏心成这样呢?” 提到过往的交情,九阿哥心里也不好过,说到底,他心中对八阿哥也是有愧的。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拍拍八阿哥的肩膀:“八哥,你听弟弟一句劝,别再折腾了。打从十弟查空饷开始,皇阿玛便压着一股子邪火。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你可别在这上头找事,否则皇阿玛发作起来,谁也救不了你。” 八阿哥淡淡道:“那你可太看得起我了,军中哪有我插手的余地。” 九阿哥悄悄松了口气,无论太子还是八阿哥都没能耐对军中动手,只要七哥那边不出问题,十弟就不用担心后方。 只他这口气还没松完,便听八阿哥幽幽道:“你要担心的是以后,十弟在军中本就名头响亮,若是此战大捷又真将空饷整顿清楚,那么以他在军中的影响,日后除了我还有哪个皇子登基能容他。” 九阿哥后心顿时阵阵发凉。 酒肆 天还未黑,丽珠便早早关了店门,转身上楼。 楼上的诺敏一身利落的男装,头上带着帽子,腰间缠着软鞭,就连桌上的包袱都已收拾停当,听得声音对她微微一笑:“你来了。” 丽珠声音有些发哽:“格格,既然姑爷已经娶了别的福晋,您又何必管他死活呢?” “我也不想管,但我的心不由我。丽珠,我得去找他。” “可是格格,那是战场啊。” “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我离开后,你把晙儿带回阿巴垓,阿布会照顾好他的。” “不,格格去哪儿,丽珠就跟到哪儿。” 诺敏摸摸床上弘晙熟睡的小脸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唯有把晙儿交给你,我才能放心。” “格格。” “丽珠,我心意已决。如果晙儿问起,你就告诉他,我去寻他阿玛了。” 丽珠含泪应下。 天完全黑下来以后,诺敏背上包袱,骑马闯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策妄阿拉部坦的军队来势汹汹,其将领大策凌墩多布骁勇善战,老十几次与他交锋,深觉此人是个对手。若不是己方人马不足,他倒是很想单独与他会会。 小六子端了面进来:“十爷,先吃饭吧。” 老十端起碗就吃:“裘先生呢?” “寻斥候说话去了。” “一会儿通知所有将领前来探讨军情。” 小六子点头应下,忍了又忍还是道:“十爷,见诸位将领之前,您是不是先把额发和胡子剃一下?” “又不是娘们儿,在军营里收拾得那么齐整做甚?跟你似的顶张小白脸,爷如何服众?” “可是爷,就算您剃了胡子也不白啊。” 老十三两下扒光碗里的面条,将空碗砸了过去:“你又皮紧了是吗?” 小六子秒怂,讪笑两声捡了碗赶紧跑了。 第510章 交锋 四路大将集齐,老十道:“前儿咱们烧了敌军粮草,大策凌那老小子睚眦必报,定要烧咱们一次才会罢休。明晚到的这批就是咱们最后的口粮了,若是被大策凌毁了,咱们就只能坐等朝庭援军,能不能撑到那时候爷可说不好。” “大将军放心,我等誓死保卫这批粮草。”满脸络腮胡的木楞泰率先表态。 “大将军,属下愿带一队人马前去接粮。”这是身材魁梧的合合格。 “为防偷袭,一队人马怕是不够吧。”岳钟琪身材高瘦,皮肤偏白,瞧着一副文弱样,但武功却是所有将领中最高的。 “那就多带些人前去,奶奶个熊的,非把他们的命给留下不可。”卓瑞长得好看,换上长衫摇把扇子便是妥妥的翩翩公子,但一开口,那股子翩翩公子的气质就会荡然无存,据他自己说,这叫有男子气概。 老十鼓掌:“卓瑞这话爷爱听,这帮人的命都得给爷留下,但是咱们的人不能多。” “这是为何?” “因为大策凌算准咱们会去运粮路上设伏,定会趁营中兵少乘虚而入,所以最多只能一千人离营。” 四个将领沉默了半晌,岳钟琪拱手道:“末将愿往。” “好。”老十回到沙盘前,指着他圈出的几处,和岳钟琪讨论了半晌,岳钟琪便下去布置了。 “岳将军忙去了,咱们也闲不了,全员戒备,开启所有的陷阱和机关,咱们请军入瓮。合合格。” “末将在。” “你率四千人马随岳钟琪出营,半个时辰后化整为零,再悄悄潜回来。” 合合格眼睛一亮,应了下来。 是夜三更,大策凌敦多布果然率人来袭,战鼓擂响,声透九霄。战火照亮漆黑的夜,鲜血染红了半边天。至天光大亮,厮杀了一夜的大策凌敦多布带残兵败逃。 卓瑞和木愣泰想追,但被老十叫住。 木楞泰道:“大将军,大策凌已经负伤,只要能生擒他,咱们这一战就可以结束了。” 老十瞪着牛眼:“你们当爷不想追吗?但是他们昨晚并没有倾巢而出,此时咱们人马俱疲,追上去被人包圆了怎么办?传令下去,打扫战场后重新进和戒备状态,谨防第二波侵袭。” “大将军,你是说大策凌那小子的伤是装的?” “谨慎为上,咱们的援军还未到,死守比攻击更重要。一旦青海失守,后方的城池会有什么结果你们比爷清楚。” 漠西蒙古最是凶残,一但他们入城,必将十室九空,人畜不留。 卓瑞和森楞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拜服。 老十累得厉害,他跟大策凌敦多布拼了一架,虽没受伤,但体力却透支得厉害,坐在地上都不想起来。可现在还不能休息,此战有心算无心,大策凌损失惨重,但他们同样也有死伤,且还有得忙呢。 大策凌敦多布带人走出十里之后便放慢了速度,他放开捂住肩伤的手,那边的确有一道伤口,只是不深,血早自己止住了:“老子都受伤了,怎么还没人追来?” “可能是清军被打怕了吧。” “狗屁,狼狈而逃的可是咱们。”大策凌敦多布露出玩味的笑:“这大清的十皇子倒是沉得住气,是个人物。” 日夜交替,转眼又是黄昏,岳钟琪全歼了对方劫粮草的队伍,一千人活着回来的不足三百,粮草也少了一半。一进营地就冲着卓瑞骂开了:“奶奶个熊的,兵多就是了不起,劫队粮居然出动了两千多人。要不是老子埋伏的地点选得好,你小子就再也看不到老子了。” “你是谁老子呢?”卓瑞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亏得你敢居功,当老子不知道那埋伏地点是大将军给你选的吗?就你选那葫芦口,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碰上这两千多人,直接就给你包圆了。” “切,当时你不也觉得那葫芦口好。”岳钟琪回了他一拳,然后两人勾肩搭背地走了。 营地的某个角落里,老十半倚在墙上呼呼大睡。 偷偷潜进来的诺敏看着他胡子拉碴都掩盖不了的倦色,心中一抽一抽地疼,他还活着,就好。她从包袱里拿出一床小毯子,刚盖到老十身上,便听得一阵呼唤:“十爷,十爷,你在哪儿呢?” 老十掏掏耳朵换了个姿势,嘟哝道:“诺敏,爷再睡会儿。” 诺敏怔住,直到小六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才闪身隐匿进夜色之中。 第511章 大炮威武 “我的爷,您怎么哪儿都能睡啊?得亏这是夏天,若是冬天不得冻伤啊?”小六子小声哀嚎了一声,招来两个士兵,打算把人抬进帐蓬里,爷已经两天一夜未合眼了,还是让他睡吧。 哪知他的手还未碰到老十,老十便猛地睁开眼睛,出手如电一下子捏住了他的手腕。 “疼疼疼,十爷十爷是我啊。” 老十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爷睡觉的时候,你跑来作甚?” 不知道习武之人都警觉吗?简直是找打。 小六子揉着手腕很是委屈:“属下不是想把你弄到帐篷里睡得舒服点么,十爷,您身上这毯子哪来的?军营里居然还有这般干净的东西?“ 那是一床羊毛织就的小毯,白色为底,上头还绣着黑色的猫爪脚印,看着甚是可爱。 军营里全是大老爷们儿,谁会用这么可爱的毛毯。老十霍然起身吼道:“全营集合。” 小六子吓了一跳:“十爷,怎么了?” “是诺敏,爷刚刚梦到诺敏了,原来不是做梦,她真的来了。快......” “十爷,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军营,福晋如何进得来?” 老十抓紧那床毯子:“诺敏武功高强,军营的戒备对她又算得什么?还不快去?” 小六子无奈,只能看着老十在军营里折腾了一通,什么也没有找到,然后抱着毯子失魂落魄地回了营帐。唉,十爷这相思病是害得越发重了。 角落里,诺敏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即已娶了别人,还念着她的名字做甚? 老十与大策凌墩多布颇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两人都想着下回再痛痛快快地打一场,但却没机会了。五阿哥和兵部尚书马尔汉率援军赶到,同来的还有十四的三十门大炮。 为了试验,老十虽然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但也依然将这三十门炮都拉到了城楼上。 三十门炮齐发,战场上顿时炮声隆隆,满是硝烟。虽然有五门哑火,六门炸膛,但等硝烟散去,众人还是傻了眼。老十招手让人送来从西洋弄回的望远镜,嘴巴半晌都没合上:“这大炮的威力可真大啊。” 在五十里之外列阵的大策凌墩多布军队已是人仰马翻,伤亡惨重。望远镜中大策凌墩多布满目震惊的模样可把老十逗乐了,挥手让人再来一炮。 大炮频频发出怒吼,大策凌墩多布先时还挣扎着想要反攻,可他们人还未到跟前便被炸番。眼看着他的手下一个个被炸飞,连个全尸都落不着,他也只能落荒而逃,被追着打了三十多里,回到营中清点人数,十不存一。 大清的红衣大炮他不是头一回见,但从未见过威力这般大的、射程这般远的。这是他当将军以来最大的一场败仗,己方接近全军覆没,却连敌军的衣角都没摸着。想着那些大炮的威力,他只觉心有余力。若清军有此神物相助,他们还拿什么打? 相对于大策凌墩多布的颓丧,十四却跟打了鸡血似的,时时催促着老十推着大炮端掉敌军的大营,最好能打到策妄阿拉布坦的老巢去。 老十比他冷静得多:“十四弟,你的三十门大炮经过几轮冲击,如今已炸膛十一门,再加上哑火的五门,已经阵亡一半了。就这样你还想打到策妄的老巢去?去送死吗?” 十四:...... 虽然大炮折损严重,但老十却不咋心疼。在接下来的十天里主动发起了四次攻击,直接击毁了敌军的老巢。大策凌墩多布不知大炮深浅,更不想全军覆没,带着剩余两万不到的残兵一路西逃,大清除了被自家炸膛大炮炸伤的,一员未损。 这场战争顺利得超乎想像,十四这个乐的啊,连写给康熙奏折上的字都透着眉飞色舞。 五阿哥和马尔汉也惊呆了,把十四夸成了一朵喇叭花。绒马半生,还真是头一回打出这么牛逼的一仗。后方粮草还未到前线,他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老十对着仅余的两门大炮研究半天,不满道:“十四弟,这玩意这么好使,你怎么不多弄点过来。” 十四乐呵呵的:“十哥,你当这是大白菜呢,想要多少有多少?告诉你,这可是最新试验出来的,拢共三十门全给你送来了,要不是想要试验一下大炮在战场上的威力,你还分不到这么多门呢。不行,我得弄两门回去,这可是爷在西山窝了这么多年的勋功章啊。” “好说好说,给你两门炸了膛的。” “十哥你怎么这样?” “这种好东西到了爷手上,你想要回去?想什么呢。还有,这东西造价不便宜吧,一场仗就全毁,这也太不经玩儿了。” 十四道:“不成十哥,我得把这硕果仅存的两门炮弄回去。好歹得看看它俩凭啥比它们的兄弟们经玩儿啊。” 老十:“你想得美。” “十哥别这样,大不了日后火器营里有了新的品种,我还头一个给你试验成不?” 第512章 历史偏轨 四个儿子上了战场,康熙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九阿哥给京中的京郊的寺庙都捐了许多香油钱,祈祷他的十弟大获全胜。婉宁陪着他折腾一通,有些无语:“爷,您什么时候这般信佛了?” “弘晸和沁雅不就是咱这般求来的么?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各路神仙也是需要香火的嘛。他们瞧见爷的诚心,定会让爷心想事成的。” 婉宁:......把神仙比成贪财的小鬼,确定这愿望还能实现? 结果还真给实现了,捷报来得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早,刚开始根本没人信。直到十四的折子到了,众人才明白,原来是新型大炮立了功。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西山火器营和军械学院之中,就连行事低调的十三都跟着火了一把。 康熙龙颜大悦,论功行赏将十四放在了第一位,直接跳过贝勒封了郡王,西山火器营和军械学院中参与研究的学生也个个有赏。升官发财不再话下,搞得其他学生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努力学习了一阵,就想有朝一日能进入学院的研究所或西山火器营。 经此一役,策妄阿拉布坦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不可能组织出有效的攻击。 康熙下令将大军召回,但却命老十继续查空饷。 老十乐得如此,索性在边关扎了根,只他多了个毛病,但凡睡觉就非得抱着一床毛毯。哪怕小六子说破了嘴皮,他也坚定的认为那是诺敏给他送来的。偶尔在军营中瞧见个把身形与诺敏相近之人,他总是打了鸡血似的冲上去,然后对着一张陌生的脸失望透顶。 小六子瞧着,觉得他们家爷离疯魔不远了。 而令他疯魔之人却早已回了属于她的小酒肆,重新当起了老板娘。 新型大炮成功转移了众人对老十的关注,九阿哥可算松了口气。穷了好些年的西山火器营可算挺直了腰杆,十四上折子要钱的时候都理直气壮多了。这日他又趾高气昂地进了户部,四阿哥不想看他那副尾巴翘上天的模样,便把九阿哥推出来接待。 十四也不喜欢对着亲哥的冷脸,乐得跟九阿哥瞎聊:“九哥,这回你可得好好谢我,要不是我,十哥这仗指不定打得多艰难呢。” 九阿哥很是高兴:“好兄弟没说的,今晚得意楼,九哥我请客。” “哈哈好,那我一会儿可就来吃大户了。” “皇阿玛不是刚赏了你一大笔银子么,你怎么还是这般没出息,一顿饭就让你乐呵成这样?” 十四贫道:“这吃的是饭吗?吃的分明是交情,说实话九哥,我特别感谢你,当初要没你的银钱支持,弟弟哪能坚持到大炮出成绩啊?今晚怎么说也得好好敬你几杯才成。” “九哥也就剩下钱多了。” “钱多不就够了嘛,晚上得意楼见啊。” “就咱们两是不是人太少了点儿,要不叫上五哥七哥还有八哥吧。” 十四连忙摆手:“五哥七哥可以,八哥还是算了吧。近来我那儿扎眼得很,谁都想塞人进来,八哥都寻我说了两回了。” “你没应?” “若是八哥没瞅着那位子,塞几个人进来算什么,可他......唉,再叫他塞人进来可就变味儿了,大炮的威力你也见识过了,我要真敢把八哥的人往里收,皇阿玛非弄死我不可。” 九阿哥笑了笑:“怎么?不是当年你拿项上人头担保八哥没那心思的时候了?” 十四讪笑:“唉,九哥你就甭取笑我了,我错了还不行嘛!八哥也真是的,皇阿玛不支持,那位置哪是那么好争的?像咱们这样吃吃喝喝乐乐不好么?” “人各有志吧。”九阿哥叹了口气。 秋去冬来,婉宁对朝廷的事越发上心,可偏偏朝廷这段特别的风平浪静。 她都快神经质了,这夜她又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烙饼,将被窝里的那点子热气散了个精光。九阿哥忍无可忍,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媳妇,大半夜的你干嘛呢?你要睡不着,爷可以牺牲牺牲帮帮你的?“ “爷,今年是康熙五十一年吗?” “是啊,你这怎么了?”九阿哥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烧啊,怎么还说上胡话了。 婉宁心里的疑惑越发扩大。 不对啊,她记得很清楚,二废太子就是在康熙五十一年,可这年关眼看就要到了,朝堂上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呢? 连二废太子都有了变化,历史的轨迹这是偏哪儿去了? 第513章 婉清归京 大雪纷飞,一队有着东宫标志的马车驶入城门,马蹄所过之处,雪泥飞溅。 车队中间一辆马车车窗被拨开,半隐在白狐裘中的俏脸斗志昂扬,京城,我终于又回来了。马车上午进了宫,下午盛装打扮过的董鄂婉清便在太子的陪同下到了董鄂府。 门房见着自家远嫁山东的六小姐忽然跟太子一块回来,惊得好半天都没法儿回神。 董鄂婉清瞪了他一眼:“狗奴才看什么看,还不快进去通报?” 门房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内院。 今儿正好是休沐日,董鄂齐世午休之后揣了银子正打算去古玩店呢。结果一开门就见门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好好儿的路都不会走了吗?这般冒失模样成何体统?” “大,大人,六小姐回来了。” “婉清?回来就回来呗,这般惊慌做甚?还不兴她回娘家住几天啊,六姑爷来没?” 三年前三阿哥为了银子想要娶婉清当侧福晋,他匆匆寻了个人将婉清远嫁。虽然气她一心想攀高枝,但毕竟是自己宠大的女儿,董鄂齐世还是挺想念的。听闻她回京自然高兴。 门房结巴道:“可是大人,六小姐是被太子送回来的啊。” “什么?你别不是看错了吧?”婉清怎么会和太子扯上关系? “太子人就在门口呢,大人,先迎驾吧。” 太子毕竟是储君,便是这几年境遇每况愈下,那也担了名头。齐世自然不能怠慢,抱着满肚子疑惑叫上府上的人去门口迎驾。 不多时,正院便跪了满地的人,董鄂齐世道:“恭迎太子圣驾,不知太子光临,未曾远迎,还请太子恕罪。” “无妨,本太子只是将令千金送回来而已。” 董鄂婉清沾太子的光终于享受了一回嫡母的跪拜,瞧着马佳氏跪倒尘埃的模样,心里甭提多畅快了。听得太子此言,费了好大力气才挤出两滴眼泪扑过去抱住齐世:“阿玛,女儿以为再也见不着您了。上天有眼,叫我遇着了太子,终于没让咱们父女骨肉分离。”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齐世好装文人,却不爱听戏,董鄂婉清这过于浮夸的台词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别扭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董鄂婉清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太子叫了起:“都统大人,先起来说话吧。” 马佳氏率先站起来:“老爷,院子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如先进屋?” “对对,先进屋再说。” 一行人将太子迎进了厅里,太子才将事情娓娓到来。原来,董鄂婉清嫁的孟知县县里遭了灾,大雪压垮了许多房屋。孟知县只能开仓放粮,却不想叫山贼盯上,夜间闯入县衙杀了县令抢了粮食。等赈灾的太子到时,县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太子在寻幸存者的时候发现了董鄂婉清,自然就将她带了回来。 五姨娘顿时伤心不已,她苦命的女儿啊。 齐世也觉得这个女儿命运多舛,结果怜惜之心刚起,便听得太子道:“都统大人,本太子对令千金一见钟情,一路同行孤男寡女不免有些越矩,不过都统大人放心,本太子定会负责的,不日便会将婉清接入宫中,封为良娣。” 齐世的表情顿时比吃了碗热翔还要难看几分,他猛地推开怀里的董鄂婉清:“你,你这个逆女,你是打算气死老子吗?” 太子道:“大人何出此言,婉清遭此巨变,会想要寻个依靠也是正常的。若是您觉得良娣这身份低了些,本太子也可和皇阿玛再商议商议。” 什么寻个依靠,这分明就是说两人会有首尾,是因为董鄂婉清先勾的他。枉他为了不参与夺嫡将她远嫁,她倒好,费尽心思居然还粘着太子回来。倒还不如当初跟了三阿哥呢。 毕竟三阿哥脑子跟不上野心,除了一帮子只会吆喝的文人啥也没有。可太子呢,试问哪个皇帝上位能容一个当过三十多年的太子蹦跶?跟他粘上才是真正的尸骨无存,董鄂齐世跟这个逆女断绝关系的心都有了。 马佳氏也傻了眼,宫里选批秀女还要求人是清白之身呢。这些皇阿哥倒好,为了拉拢朝臣,倒是连个二嫁过的女人都下得去嘴了。啧,可真好意思。瞧着齐世脸色几度变幻,她撇了撇嘴道:“太子言重了,婉清丫头毕竟只是个庶女,又嫁过人,太子不嫌弃便已是高攀,咱们家也不能不知足不是吗?殿下且放心,臣妇定会好好备副嫁妆将她送进毓庆宫的。” 一个庶女而已,还想让她儿子为她耗尽家财不成,一副嫁妆顶天了。 太子脸色僵了僵,董鄂婉清恨恨地瞪着马佳氏,这恶妇,到现在还拆她台。等着瞧吧,将来太子登基,她成了妃子,非得给这恶妇些颜色瞧瞧才成。 第514章 商讨 送走了太子,董鄂齐世的怒气再便再压不住:“逆女,没把家里都搭进去,你就不罢休是吗?还不给我跪下?” 董鄂婉清一愣:“阿玛,等太子登基,女儿就是皇妃,您就是国丈了。女儿为家里争了这么大的光,您却让我下跪,这是何道理?” “争光?若不是有利可图,他堂堂太子能娶你?” “互助才能双赢不是吗?阿玛,您身居高位,小哥又富可敌国。只要你们倾力相助,太子何愁不能登基,有女儿在,咱们家定能成为朝中第一显贵,介时封个一字并肩王也不是没可能。” 董鄂齐世气得心口疼:“你还知道太子娶你另有所图啊?” 马佳氏嗤笑道:“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老爷,您还罚她跪什么啊,直接让她回去躺下做梦不就好了,梦里保准什么都有。还一字并肩王呢,太子妃都不敢做这梦,你一个连皇家玉碟都上不了的良娣,口气倒是大的很?” 董鄂婉清哼道:“那石氏又老又丑,娘家也早落魄了,拿什么跟我比。只要我抓住太子的心,到时候要什么不就是一两阵枕头风的事儿吗?额娘,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我,但那又怎样?便是你再嫉妒,我也会嫁得比你女儿好的。” 一个给太子做妾的女人也敢跟她的婉宁比? 马佳氏切了一声:“老爷,妾身还有一堆事儿要处理,就不陪您这女儿一起做春秋大梦了。” 齐世:...... 董鄂婉清气得跳脚,却拿她没办法。她还没傻到底,知道太子想娶她,哲羽才是最大的因素。那老妖婆毕竟是哲羽的亲娘,现在还得罪不得。 齐世说不通董鄂婉清,反倒惹了一肚子气,最后气呼呼地走了。 他前脚刚走,董鄂婉清后脚就跟了出来,她日后可是要当娘娘的,哪还能随便被罚跪。 小庶女一朝翻身成了太子身边的人,太子若是登了基,她这个恶毒嫡母铁定讨不了好。马佳氏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决定去寻女儿讨个主意:“来人,备车。” “你要去哪儿?”没等来丫环的回应,倒是齐世一脚跨了进来。 马佳氏道:“我去看看外孙和外孙女。” “是去寻女儿要主意的吧?” 被戳破了目的,马佳氏也不尴尬,理直气壮地道:“是又怎样?” “你别去了,我已写了帖子,婉宁要是有空,晚间便会回来的。滋事体大,这事儿得坐下来好生讨论讨论才成。” “有什么可讨论的,太子非要娶董鄂婉清,无非就是看上你的地位,我儿子的银子呗。反正她哪样都别想得到,不过老爷,那可是太子,赢面可比诚亲王要大多了,您就真不心动?” “几个阿哥斗得欢着呢,真想夺位的哪个都跟咱家说不上亲厚,咱犯不上冒这个险。” “既然不站队,让婉清嫁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是不好,可咱也拦不住啊,那逆女自己作死,日后如何就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马佳氏松了口气,董鄂婉清嫁不嫁,嫁哪里她都无所谓,别叫她儿子往里倒贴就成。 当晚,九阿哥、婉宁、哲贤还有马佳氏齐聚齐世的书房。听完前因,婉宁惊得好半天都合不拢嘴,董鄂婉清这辈子,也算得嫁出一部传奇了。 九阿哥冷静地开口:“岳父岳母,你们打算怎么做?” 马佳氏撇着嘴道:“还能怎么做,初嫁从父,再嫁从己。你们是没瞧见董鄂婉清那架势,老爷真要拦着可就只能结仇了。不过只要有我在,别说她是太子良娣,便是成了太子妃,也休想打我儿子银子的主意。就怕你阿玛守不住。” 齐世抽了抽嘴角。 哲贤道:“这个额娘娘倒是可以放心,阿玛虽也是都统,但却不像伯伯那样总领一旗,太子的目的还是在二弟身上。但是二弟好歹娶了公主,又与董鄂婉清不和,太子想拿捏他也没那么容易。” 婉宁道:“阿玛,你们这不都挺清楚的嘛,怎么还非要把女儿和爷都叫来啊,给我吓的,以为家里出多大事儿了呢。” “毕竟事儿不小,好歹要让你知道这么回事儿嘛。贤婿,有个事儿你怕是不知道,婉宁她大伯站了队。” “勇勤公站队了?” “嗯,站的廉亲王。” 九阿哥:...... 别的不说,八哥这拢络人心的本领真是没说的,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婉宁道:“那大堂姐不得气死啊。大伯哪边不靠就算了,哪有自家女婿不帮去帮外人的?” “便是想帮,也得诚亲王是那块料啊!” 第515章 宫宴 太子给足了董鄂家面子,虽只是纳个良娣,却也办得十分体面风光,三媒六聘哪一样都不缺,一时间,董鄂婉清简直活成了京城女眷之间的传奇。街头巷尾都流传着她的故事,虽则褒贬不一,但也算是出名了。 婉宁第三回给这个妹妹添妆,董鄂婉清属这回最高傲,头仰得鼻孔都快朝天了。对婉宁给的一副珍珠头面很看不上:“四姐,妹妹我可是要嫁进东宫的,你就给这点东西?” 婉宁看了她一眼,心里腻歪得慌,当即便道:“也是,六妹妹都要嫁进东宫了,哪还需要这些,白露,把东西带走,免得污了良娣娘娘的眼睛。” “四姐,你什么意思?” “六妹妹这都第三回嫁人了,回回都要给你添妆着实烦人。你看不上,我还不想给呢。”她从白露的荷包里拿出片银叶子扔到桌上,然后带人扬长而去。 切,给脸不要,一个太子良娣才什么品级,也敢在她面前嚣张,脾气好点不跟她计较,她还真拿自己当颗葱了。 董鄂婉清气得好半晌都回不过神,董鄂婉宁这个贱人,自己马上就是太子的人了,她怎么敢,怎么还敢这么对她? 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已落了一层薄雪,白露一边提醒婉宁小心路滑,一边又有些担心:“福晋,六小姐毕竟就要嫁入东宫了,您又何必和她搞得不愉快呢?” “哼,她要不是嫁入东宫我还能给她留几分薄面呢。” “可是......”白露还想再劝,却见婉宁向她投来淡淡的一瞥,顿时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不是在下雪就是在化雪,倒是除夕这日迎来了久违的艳阳天。婉宁掐着宫宴开始之前打扮妥当,和九阿哥一道上了进宫的马车。 她伸手抚了抚九阿哥紧蹙的眉峰:“爷,今儿过年呢,高兴点儿。” 九阿哥意兴阑珊:“有什么可高兴的,一大帮人除了唇枪舌战就是勾心斗角,就连十弟都没在,过年有啥意思啊。” “不还有十四弟嘛。” “可别,十四弟现在满脑子都是他的大炮,聊什么话题都能往那上面拐,爷的耳朵早就听出茧子了。” “那你跟五哥聊聊呗。” “爷跟五哥要是能聊到一块儿,还有十弟什么事儿啊?还是你好啊,有明珠阁在,那些女眷便是看不惯你也得奉承着你。” 婉宁失笑:“说得跟我多喜欢听那些奉承话似的,来,吃块点心,不然一会儿饿了就只能吃冷盘了。” 宫宴哪哪都好,就是菜色多是冷盘,大冬天的吃着着实没劲儿。夫妻两一路抱怨着,但马车还是进了宫。宫里张灯结彩,早已是热闹非凡。九阿哥和婉宁一路行过去,遇上许多人和她们打招呼,有的点头致意便好,有的却要停下和人寒暄几句,等两人进到国宴厅,晚宴差不多也就开始了。 年年的宫宴都差不多,吃吃喝喝,再赏一下歌舞。这年头没有手机电脑,更没有wify,有歌舞看就算不错了。 婉宁左边是五福晋,右边是十三福晋,倒也不算太无聊。 宫宴过半,她起身去恭房。 拐过两道长廊,忽而听到了董鄂婉清的声音。 “李四儿,当初折磨我的时候你没想过会有今天吧?” “董鄂婉清,你别太过份了?” “过份吗?可谁让隆夫人您走路不看路,非要往我身上撞呢?这宫里啊,处处是贵人,你一个三品官家中的小妾非要来凑什么热闹?只是让你罚跪,你早该偷笑了。” 婉宁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李四儿应该是隆科多家那个传奇小妾。 李四儿可是出了名的心黑手狠,董鄂婉清倒是好,得罪起来完全不遗余力啊。这要是叫太子知道,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娶她。就在她以为李四儿会奋起反抗的时候,李四儿却是道:“良娣娘娘教训得是,臣妇领罚便是。” “哈哈哈哈,李四儿你也有今天。”董鄂婉清兴奋不已,让身边的小宫女看着李四儿,然后趾高气昂地走了。 婉宁瞧那跪着的美妇双拳紧握,眼中满满全是不甘的怒火,脚下打了个弯,便拐向了另一边。董鄂婉清小人得志,李四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俩狗咬狗一嘴毛,她可不想掺和进去。 国宴厅虽大,可大冬天的又是地龙又是酒菜,还挤了那么多人,味道着实算不上好闻。婉宁上完厕所便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在外头逛了逛。宫中四时皆是美景,更何况精心装扮之后,婉宁赏着美景,呼吸着外头冰冷却新鲜的空气,更舍不得回去了。 要不就在外头呆到宫宴结束吧? 她想得挺美,但天不遂人愿,不多时,白露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福晋,可算找着您了,您快回去吧,出事儿了。” 第516章 上学 大过年的谁这么有胆,居然敢在皇宫闹出事儿来,也不怕败了康熙的兴致将他砍了。 婉宁瞧着白露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儿道:“你慢点儿说。” 白露喘了口气:“顺天府尹的夫人被六小姐罚了跪,现下已经晕过去了,太子被皇上好一顿训,都统大人也因教女无方被罚了俸,夫人让您快过去呢。” 这报应也来得太快了吧?李四儿可真够行的,这才跪多久,一柱香有没有?说是真晕鬼信哪。 在皇宫里都敢装晕,她的胆也是够肥的,怪不得当初董鄂婉清斗不过她。婉宁点着白露的额头松了口气:“下回说话说清楚点,都统家的小庶女可参加不了宫宴,更不可能让顺天府尹的夫人罚跪。人家现在已经是太子良娣了,太子给了她权力,自然要为她担着。” “可是都统大人也被罚了啊。” “傻丫头,不就是罚俸吗?董鄂家还缺钱不成?”康熙这么罚明显就是意思意思,一句教女无方还将董鄂家从太子党中摘了出来。倒是太子,大过年的被训,其中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董鄂婉清这个年怕是不好过啰。 婉宁随着白露悄么么地回到厅里,少不得又安抚了马佳氏几句,听得马佳氏双眼亮晶晶的:“该,封个良娣尾巴都翘天上去了,在家做威做福不够,在皇宫也敢胡乱招惹人,还真当太子对她是真爱呢。” “额娘你小点声儿。” “怕什么,反正我不喜欢她的事早就满京皆知了。” 婉宁:......额娘你怎么了?你以前也没有这样放飞自我的啊? 正如婉宁所料,董鄂婉清这个年不太好过,宫宴一散场,她便被冷着脸的太子拎回了毓庆宫。 大过年的,被康熙当着一帮宗室大臣的面骂得狗血淋头,这已经不单止是丢脸那么简单了。皇阿玛这明显是在敲打他,不让他结交大臣。可这三年多来,他的势力一点点被瓦解,如今就连老八都压他一头,这么个光杆太子当着又有何意义? 白白担个名头还要被各方针对。 本以为娶了董鄂婉清,可以借着她将董鄂齐世一房拉过来。哪知董鄂婉清不光是个废物,还是个惹事精。 太子越想越窝火,反手便一巴掌将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的董鄂婉清煽倒在地:“董鄂婉清,谁准你在宫宴上惹事的?” 董鄂婉清整个人都懵了,相识以来,太子对她从来都是关怀备至,连冷脸都少有。她也知道今儿自己做错了事,可万万没想到,太子会动手打她。 哼,都怪李四儿那个贱人,一把年纪了还装晕,真亏她干得出来。 太子蹲到她跟前,掐着她的下巴迫她抬头:“听着,本太子能让你飞上枝头,就能叫你跌落尘埃。你阿玛的态度你是知道的,若你再叫本太子休了,你觉得你还能嫁什么人?偏远地方的小官吏,你甘心吗?” 董鄂婉清连连摇头:“太子不要,婉清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做本太子的人得你有用啊。” 董鄂婉清打了个冷颤,阿玛的态度她是知道的,他是绝不愿意蹚入夺嫡这趟浑水。至于哲羽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从来就没把自己当妹妹看过,再有马佳氏那个恶妇,自己哪能讨得半分好处? 太子瞧着她眼中的惊惧,对她的反应却很是满意,倾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瞧这吓的,小脸都白了。乖,只要你老老实实地听话,本太子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春假刚过,婉宁便备了两份文房四宝,让九阿哥将弘暄和弘晸一块儿送进了上书房。 皇孙满了六岁,该启蒙了。 婉宁忧心不已,一个上午都心神不宁的,吃午饭的时候更是心不在焉:“爷,弘暄不会被人欺负吧?” 九阿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当初十弟在上书房可是妥妥的小霸王,就连先生都怕他三分,弘暄是十弟的种,他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 “弘暄的性子多温和啊,这点和十弟可不像。” “那你也不用操心,弘暄三百千都背完了,字也认了大半,虽然写得还差些,但六岁的娃娃有这水平,御书房里那些先生指不定怎么把他当宝呢。你真要操心,还是操心操心弘晸吧,那小子脑子不如弘暄灵光,还不爱读书,在上书房的日子怕是不太好混。” 九阿哥自己其实也不爱读那些四书五经,但因为有老十衬着,所以当初没显出来。 可弘晸身边的弘暄却是个能学也好学的,九阿哥觉得,自己这儿子没准得被比成落后分子。 第517章 学业 婉宁担心弘暄在上书房被其他堂兄弟欺负,康熙也召了上书房的先生过去摸底:“今儿入学这些孩子底子如何?” 先生道:“各位皇孙在府上都是念了点书的,但要说念得最好的,还得是十爷家的弘暄阿哥,想来九爷府上的先生没少费心。” 康熙有些接受不了:“你确定念得最好的是弘暄?” 要知道老十当年可是出了名的不爱学习。在课堂上溜号睡觉那都是小事儿,为了逃避功课,他甚至还烧光过先生的胡子。从六岁到十六岁,老十的十年学习生涯,足够告状的先生们踏破十道门坎。 先生也觉得意外,他虽没教过老十,但老十的光荣事迹至今还在上书房中传颂。他很能理解康熙的意外,因为他自己也意外得不得了:“回皇上,弘暄阿哥已经背会了三百千,且认得了许多字,就是字写得丑点。” “那弘晸呢?” “弘晸阿哥也还行,但比起弘暄阿哥还是差了一截。” 康熙无语了,心道胤禟府上的先生怎么回事? 于是放先生离开后,他又把弘暄跟弘晸宣了过来。 两个孩子个头一般大小,手牵着手哥俩好地走进来给康熙行礼,那小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胤禟和胤誐:“孙儿给皇玛法请安,皇玛法吉祥。” “都起来吧,过来吃些点心。” “谢皇玛法。”弘晸上了一上午的课,正好饿了,小爪子一伸拿了两,绿豆糕塞进自己嘴里,玫瑰书递到弘暄手上。弘暄也没客气,吃了一半还自动拿了杯茶水:“弘晸别噎着。” “嗯嗯,皇玛法这儿的点心真好吃。” 弘暄冷静地道:“那是因为你饿了,伯母说过,饿的时候什么食物都是香的。” 康熙不甘被忽视,趁着弘暄的嘴有了空档,连忙开口:“弘暄,听先生说,你已经背会了三百千?是哪位先生教的啊?” 弘暄道:“伯母教的啊。” 婉宁在康熙心里的形象还是很不错的,若说弘暄是她教的也说得过去,毕竟三百千也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但是:“既然是你伯母教的,为何弘晸却是不会?” “弘晸喜欢拨算盘,御书房的先生只问读了什么书,所以显不出弘晸的本事来。皇玛法,上书房不教算术的吗?” 康熙梗了一下,所以弘晸这是打算子承父业吗? 面对两个孙儿满脸的疑问,康熙只得解释道:“自然是有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你们将来都会学到。” 弘晸顿时一阵哀嚎:“天哪,这么多。” 弘暄忙掐了他一把:“弘晸你忘了,伯母说了,在皇阿玛面前装也要装得乖一点儿。” “哦。”弘晸忙站直身子,严肃了表情。 康熙:......好了,他确定了,弘暄在胤禟府上的确过得挺好,要不也不能长得这般随性。不过这孩子额娘生死不知,阿玛又长年在外,自己这个当皇玛法的也得上些心才成:“那你俩以后放学便到皇玛法这儿来写作业吧。” 两孩子显然不明白能到康熙的书房写作业是多大的殊荣,弘晸张口便想拒绝,但被弘暄拉了下衣角,便不情不愿地闭了嘴,和他一起把事儿应了下来。 于是等九阿哥晚上接到孩子时,他俩都在陪康熙吃完晚饭了。 还没来得及问情况,弘晸便率先道:“阿玛,你能不能跟皇玛法说说啊,我不想去他那里写作业。写完出来天都黑了,本来说好今儿跟弘暄大哥一起去给两位姐姐挑礼物的。” “你两位姐姐生日还没到呢,挑什么礼物?” “我跟弘暄大哥去上学,四姐送了狼豪,五姐送了书签,当然得回礼啊。” “你们想买什么?阿玛明天带你们去,至于作业。你们的皇玛法学识渊博,能得他指点是你们的福气,可别生在福中不知福。”啧,从小到大,能得皇玛法亲自教导功课的可只有太子一个人呢,想不到弘暄和弘晸也能享受一把。 婉宁得知两小的以后每天都要见康熙更担忧了。 伴君如伴虎,两个小的又正是童言无忌的时候,万一把康熙得罪了可怎么好? 但康熙既然开了口,总不能去把人要回来吧?婉宁只得细细嘱咐两小只要乖乖听话,莫要惹皇玛法生气。 转天,老十跟九阿哥的儿子受到康熙青睐的消息便传遍了皇宫内外,得知原因竟是弘暄学习好的时候,众阿哥都郁闷了。老十当年可是出了名的落后分子,自己的儿子竟连弘暄都比不过,情何以堪? 于是其他小阿哥们便倒了霉,不光在上书房得学习,回家还得面对新请的先生,课业陡然加重了一倍。 第518章 无功而返 康熙五十四年春 在军营中呆了足足三年的老十终于肃清空晌,不光查处了一批吃空晌的将领,更是四处招兵买马,绿营兵和在外的八旗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扩充。 为免老十这颗杀星回京找他们算账,守卫京城的八旗将领早在查空晌初见成效时便偷偷招兵,暗中补足了空晌的名额。虽然将吃到嘴的肥肉吐出来很不甘,可那也好过介时被老十清算。康熙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水至清则无鱼,他并无意逼死这些将领。 毕竟能在八旗当官的不是随他打天下的功臣,便是功臣之后,真处置了他们,名声可比处置绿营兵的将领臭多了。 康熙下旨将老十召回,并封他为镇西大将军,赐亲王爵。 敦郡王府换了敦亲王府的牌扁,很是卖力地打扫一番,张灯结彩地准备迎接他们的主人回家。 九阿哥也很是兴奋,再三嘱咐婉宁将老十住过的院子打扫出来,敦亲王府冷冷清清的,他的十弟一个人住得多可怜,还是来他们家热闹。可他左等右等,却等来老十拐道去了漠南蒙古阿巴亥的消息。 婉宁叹了口气:“十弟妹这些年到底躲哪儿去了?” 九阿哥气道:“都说男子薄情,这女子狠心起来也是无人能及。甭管她躲在哪儿,十弟年年往阿巴亥跑,她能半点风声都听不到?但凡她对十弟有一点点心,当年那点儿屁事早过去了。十弟也是个不争气的,这么多年愣是放不下她,这回等他回来,我非给他选上十个八个温柔体贴的不可。” 婉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是啊,哪天我要是走了,你找上十个八个,马上就能当新郎。” 一不小心踩了雷,九阿哥狠狠一噎,连忙描补:“爷这不是为十弟气不过嘛!你说他媳妇怎么就这么能躲,咱们洒出去那么多人,愣是半点消息都没有。她当年与你不是挺好的么,婉宁你给爷一句实话,十弟妹到底联系过你没有?” “要是有就好了,瞧着十弟这样,我也不落忍。但以你跟十弟的交情,十弟妹若真心要避开十弟,哪可能联系我?不过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九阿哥也想到了,当即哼了一声:“她要是不联系十弟,却跟凌文浩有联系,那十弟这么些年的深情可真是白瞎了。” 凌文浩那小白脸到底有什么好的,大男人一个嘴忒毒。办起案来心黑手狠,通政司如今比锦衣卫的诏狱还要吓人。唯一不同的是,诏狱阴暗,多靠各种酷刑使人屈服。而通政司则讲证据,也不知道凌文浩那一副文弱的模样,心肝究竟哪来的那么多窍,但凡有案子报上,他总会有法子寻到线索证据。犯了亏心事的官员,听得通政司三个字都要打个寒颤。 这些年武有十阿哥,文有凌文浩,朝庭的风气着实好了不少。 虽然对凌文浩没啥好感,但九阿哥还是登了凌府的大门。 凌文浩的母亲去年冬天逝世,他本该守孝三年。但是康熙不放人,只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扶灵回乡。 开玩笑,凌文浩若是丁忧三年,他上哪儿去寻这么一个能力好,心思正的纯臣。 没有凌文浩的通政司还能算通政司么? 家里没有老母亲需要照顾,凌府越发清简了,那两专门伺候凌老夫人的丫环被打发走,剩下的便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和做饭的婆子。九阿哥很怀疑,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还没被人给暗杀了。 凌文浩对九阿哥的到来很是意外,九阿哥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问他是否有诺敏的消息。 “九爷何出此言?” “你少废话,十弟妹在京中有交情的人就那么几个,别的不说,她要出京总需要路引吧。当初她离开的匆忙,时间那般紧迫,除了你还有谁能给她弄到路引。” 凌文浩抿了抿唇:“九爷为何如此确定她还活着?” “知道你能说会道,爷懒得听你瞎扯,你就直接开条件吧,究竟要怎样才会告诉爷她的下落。” “九爷是为十爷寻人么?” “废话,要不是十弟太没出息这么多年都放不下她,爷能来求你?“ 凌文浩沉默了一会儿,苦笑了一下:“九爷,我唯一知道的便是东家她还活着,至于她在哪儿,我着实不知。” “你连她在哪儿都不知道,凭什么以为她还活着?” “诚如九爷所料,当年十福晋离开,的确是我助了她一臂之力。” 九阿哥想弄死他的心顿时蠢蠢欲动。 第519章 父子天性 边关的路一如既往地萧条,两骑快马飞奔而过。前面一骑气定神闲,后头的小六子却是追得气喘吁吁:“十爷,您慢点,属下实在是跟不上了。” 老十投以鄙视地一瞥,倒真放慢了速度:“你怎么这么弱?” 小六子不服气:“十爷,您那可是汗血宝马,属下的小光能追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十爷,您瞧,那间无名酒肆这么多年还在呢,要不咱们进去吃个饭吧。” 一想到风情万种的丽珠,小六子顿时浑身是劲儿。 老十笑道:“你小子是想吃饭还是想姑娘啊,别怪爷没提醒你,三年了,人家姑娘没准都嫁人啰。” “不,不能吧。” “怂货,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主一仆策马奔向酒肆,里头并没什么客人。小六子见柜台后的丽珠依旧梳着姑娘的发型,顿时松了口气:“嗨,丽珠,你还记得我不?” 姑爷身边的小厮,丽珠哪里能忘,她下意识地往小六子身后看去,果然瞧见了老十的身影,当下便笑了起来:“瞧这位爷说的,咱们开门做生意的,记性不好哪儿成?两位爷这是从哪儿来啊?” “自然是草原啊,你这儿生意这般冷清,真有赚头吗?” “赚不赚那是老板娘的事儿,咱们领月银的把事儿做好就成了,客官来点儿什么?” “拣最好的酒菜上呗,啃了一路干粮,嘴里都快淡出鸟味了。” “好嘞,您二位稍等。” 丽珠转去了后厨,小六子盯着她前凸后翘的身材流了会儿口水,听得老十叫他才坐回桌前。 老十拿筷子敲了他一把:“我说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盯着她那模样眼珠子都快脱眶了,也不怕被人当流氓。” “见一面少一面啊。” “你倒是大胆跟人提亲啊,你小子要是真跟这姑娘成了,爷赏你一座三进的宅子当新房。” “此言当真?” “爷还能拿这话诓你不成?” 小六子这下再没心吃饭了,满脑子都是怎么把丽珠拐回去,这么漂亮的媳妇要是能娶回家,那可得多美啊。想得太过入神,连丽珠端了酒菜过来都没能回神。 老十对他很是无语,自己跟丽珠说起话来:“爷四年前过来的时候不还有个小孩么,那孩子呢?” 丽珠颇为吃惊,想不到老十还能对四年前见过的小少爷念念不忘,血缘这东西果然奇妙得很。她笑着应道:“这位客官说的是咱们家小少爷吧,正被先生拘着读书呢。” 话音刚落,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便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地嚷道:“丽姨快给我杯水,渴死小爷了。” 丽珠哎哟一声:“我的小少爷,你怎么是从外头跑进来的,别不是又逃了先生的课吧?” “那先生讲的忒没意思,好丽姨,你可千万别告诉额莫(蒙语:额娘)啊。咦,有客人,这不是拿肉跟我换糖的大叔吗?大叔你好呀。”弘晙很是热情地跟老十打起了招呼。 老十没想到这小孩记性这么好,三岁的事儿不该转头就忘吗? “小友又见面啦,想不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老十比划了一下个头,当初还没桌子高的小孩已经高出桌子一个头有余了。 小孩比之当年更加老成:“大叔倒是没怎么变。” “小友要是没事儿的话不如一起喝一杯啊,这位姑娘,麻烦给你小东家上一碗酥油茶。” “我要奶茶,大叔我叫晙儿,你叫什么啊?” “我姓罗,你叫我罗叔便好。” 丽珠很想阻止,但见这父子俩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口的话便又吞了回去。等她端了奶茶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聊上了。只听她家小少爷道:“罗叔你说,我将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的,读那劳什子的书有什么用?有这时间多扎马步多练功不比读书强多了?” 老十笑:“爷小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一见着四书五经就头疼。” “那后来呢?” “后来就被阿玛训了呗,只会武功不讲智谋那是当不了将军的,别的不说,不识字连行军布阵图都看不懂,还怎么指挥啊?” “这样的吗?” “当然。” “那罗叔你现在当上将军了吗?” “那是自然,不然怎么好意思教你。” “阿玛就是阿布(父亲)的意思吧,有阿布真好。”弘晙叹了口气:“我阿布若是还在他一定也会好生教我怎么当大将军的,才不会跟额莫似的只会叫我读书读书。” 老十心中一紧:“你阿布他......” 弘晙老气横秋地摆手:“不知道,打出生就没见过。罗叔,这话可不能在我额莫面前提,她要躲起来偷偷哭鼻子的。” 老十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怜的寡妇形象,不知怎滴心头一紧。 第520章 小六子表白 小六子见两人聊得投机,便悄悄离了席。 柜台后的丽珠看似忙忙碌碌,眼光却没离开过举杯共饮聊得投机的一大一小,陡然间面前多了一道阴影,顿时不太高兴地问道:“这位客官可是要再来点什么?” “那什么,可有方便说话的地方?” 丽珠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将他带到了后院:“客官有话请讲。” 小六子不好意思地挠头,时不时偷瞄丽珠一眼,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丽珠一心惦记着小少爷,见他磨磨蹭蹭的,很是不耐:“客官,你究竟有什么事儿?” “我......我......” “算了,等你想到再说吧。”丽珠转身就走,小少爷可不能叫人拐走了,就算对方是曾经的姑爷也不行。 一阵香风带过,一片衣角擦过小六子的手背,他反射性地拉住她的手:“你,你愿意跟我走吗?” 丽珠:...... “啥意思?” “就是我对你有意思,我娶你,我养你,你别再这里卖酒了,以后我挣的钱都交给你成吗?”总算把这话说出来了,小六子松了口气,继而紧张兮兮地等着丽珠的回答。 丽珠的表情僵住,她见过小六子很多次。见过太多被自己吸引的男人,她对小六子的心思多少知道一点。只是那么多男人表现出对自己有意思,却多只在揩油而已,唯有他,说想要娶她。 她怔愣片刻,莞尔笑道:“客官说笑了。” 小六子结巴道:“没,我没说笑。你,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挺有钱的真的,我还是四品带刀侍卫,每月的月银足够养活老婆孩子,你,你跟了我,我定不会叫你吃苦的。” 他说得很认真,双眼中满是真诚。丽珠的脸蛋倏然爆红,甩开他的手道:“那什么,厨房里还有事,客官自便吧。” 说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这是被拒绝了吗?小六子很是沮丧,回到大堂,柜台上已经没了丽珠的身影,他落寞不已。眼见老十跟一小孩聊得投机,他便寻了另一边的空桌坐了下来。 那边弘晙正跟老十打听新式学堂:“听说京城的学堂想考状元的读四书五经,想当将军的便读军事学院。罗叔,你听说过军事学院吗?” “听过啊,爷就是京城人呢,要不我回去以后再给你细细扫听一番,看怎样才能入学?” “好啊好啊,如果可以入学我就让额莫把这先生给辞了。” 可怜的先生,这饭碗大概是丢定了。老十觉得以自己的能耐,甭管什么学堂,送个小孩进去都不算事儿。就算学堂是十三在管,可这学堂最初还是九嫂提出来的呢。十三便是不卖自己面子,还能不卖九哥面子么? 他喝了口酒:“入学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你额莫能同意你去京城吗?” “没事儿,我表哥也想去呢。” “你表哥也想当将军?” “不,他想研究大炮,听说三年前敦郡王就是靠大炮把大策凌敦多布打怕的。表哥说,漠西蒙古这两年都老实了。” 老十对新式学堂只能算是略有耳闻,毕竟他在京中的时间真的很少。要不是九阿哥给他吹嘘过婉宁这笔功绩,他没准连新式学堂有些什么学院都搞不清楚。 不懂的事务他倒没夸下海口,而是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爷好几年没回京了,也不知这学堂究竟怎么个情况。这样,爷回去先给学堂摸摸底,然后给你写信。若是你有机会去京城,便拿着这玉佩去泰隆钱庄寻人便是。” “拿这玉佩就能寻到你吗?” “那是自然。” 吃罢饭,老十居然有些依依不舍,鬼使神差般的脱口问道:“晙儿,爷瞧着你额莫这酒肆也赚不得什么钱,不如关了店去京城发展啊,你不是想去京城读书吗?” 弘晙摇头,神秘兮兮地凑近老十:“罗叔,额莫肯定不会走的,她说她要在这儿等人呢。” “等你阿布?” “这谁知道呢,唉,女人啊。”弘晙老气横秋地叹口气,惹得老十忍俊不禁。 另一边,小六子拦住了丽珠:“丽珠,我得走了,我跟你说的事儿,你能考虑考虑吗?你若同意,我回去就让人来提亲。” 丽珠摇头:“多谢公子厚爱,但丽珠并没有去京城的打算,此处再不好,却是丽珠的故乡。” 小六子最后失魂落魄地走开了。 丽珠瞧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别说,她还真挺心动的,四品官耶,而且这男人看着憨憨的,看着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弘晙不知打哪冒出头来:“丽姨,你怎么不跟他去啊,你要去了京城,我就能上军事学院去读书了。” “美得你,刚刚格格说了,让你吃完饭就上去找她,今天的课虽然没上成,但是作业还是有的。” 大堂顿时传出弘晙的哀嚎。 第521章 隐忧 老十回到京城的时候,春天已接近尾声。 见过康熙以后,出宫便瞧见了等在宫门口的九阿哥还有他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只一眼,他便认出了这是他的儿子弘暄。在上书房呆了两年,弘暄越发老成稳重,但见了老十仍忍不住红了眼眶:“阿玛。” 老十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抱了起来:“弘暄,阿玛回来了。” 弘暄搂紧他的脖子,将流泪的小脸埋进他的肩膀,再也不肯起来。 九阿哥道:“好了好了,瞧这父子情深的,有话倒是先上了马车再说啊。” 老十这才抱着弘暄上马车:“九哥,这些年辛苦你和九嫂了。” “跟九哥你还瞎客气啥?再说了弘暄可乖巧得很,你跟弘暄抓紧点儿时间说话,下午还得送他去上书房呢。” “九伯,今儿不能不读书吗?” 九阿哥立刻换了立场:“成,一会儿九伯去帮你跟先生说,你阿玛几年没回了,想来那些先生也该会理解的。” 弘暄很高兴:“多谢九伯,九伯放心,落下的功课侄儿明儿定会补上的。” “少半天课能落下什么?你下午就好好缠着你阿玛,他都多久没陪过你了?真当阿玛是那么好当的啊。” 老十也觉得自己亏欠弘暄许多,但九阿哥的理论他可不敢苟同:“九哥,孩子可不能溺爱,请了假便罢怎还能让他落下功课?”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你当年在上书房的时候,逃课什么时候想过那么多。再说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弘暄可是他们班最优秀的,那些先生宝贝着呢,定不会叫他落下功课的。” “真的?” “那是自然,回回考试都是一甲。啧,你这娃到底怎么生的,明明你和十弟妹都不爱读书啊?” 老十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看着弘暄的眼神顿时充满了稀罕。 赶了好些天的路,便是体壮如牛的老十也累是厉害,九阿哥问过话之后便让他去休息了,弘暄舍不得阿玛,便跟着进了卧室,美其名曰:陪睡。 沐浴在初升朝阳中的金銮殿渡上了一层金光,越发显得庄严肃穆。 早朝过半,老十恭恭敬敬地将虎符呈上:“皇阿玛,儿子已远离边关,虎符便上交于您吧。” 朝臣都愣住了,别说皇子,便是普通将军,班师回朝后都不可能主动上交兵权,老十是不是太洒脱了点儿。 几个皇子甚是眼热,那可是虎符啊,有了这个,争那位置时得是多大的助力?说句不好听的,便是康熙属意的是其他兄弟,有这虎符在,便是造反也能搏一搏了。 但老十却这般潇洒的交了回去,真不知该说他是大方还是傻大方。 康熙也愣了一下才道:“朕既已封你为镇西大将军,这虎符自然是你收着为好。” 太子和八阿哥的表情顿时精彩纷呈,就连一向镇定的四阿哥也变了脸,三阿哥道:“皇阿玛,这不合适吧?” 康熙看了他一眼,径自宣布下一项:“朕决定下月起程去热河避暑,朝政便由胤礽、胤禛、胤誐共同协理。胤祉,胤禩,胤禟,胤祥随驾。尔等可有意见?” 皇上都发话了,谁还敢有意见? “皇阿玛。”三阿哥不甘心,又唤了一声:“虎符的事情,儿臣以为……” 康熙目光沉沉地扫过去,冷声道:“怎么,你有意见?” 三阿哥秒怂:“儿臣不敢。” 下了早朝,九阿哥拉着老十便走,顺手还抹了把汗:“十弟你怎么想的?好好的把虎符交回去做甚?” “又没仗打,爷拿着这玩意儿做甚?凭白叫人惦记。九哥,你瞧着吧,这两天来寻爷的人能将你府上的门坎踏破。” “再麻烦那也是军权啊,你知道多少人惦记着吗?” “所以我才上交啊,谁知道皇阿玛还不要呢。”哥俩嘀嘀咕咕地出了宫,一路上又抓紧时间交换了彼此的信息。老十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军中的事儿他便是说了,九阿哥也未必有兴趣。 倒是九阿哥说了不少:“太子和八哥看似平分秋色,但两人都没落着好,皇阿玛似乎盯着他们二人打压。倒是四哥,近来隐隐有崛起的模样,被太子仇视得厉害。” “四哥?”老十有些疑惑,印象中的四哥除了冷着脸便是拨着一串佛珠,他嗤笑一声:“爷还以为四哥当真潜心礼佛呢,不想也一样有一颗属于凡尘的心。” “毕竟是万万人之上的皇位啊,有机会自然会去争一争。” “管他们呢,反正别影响到咱哥俩就行了。”老十的要求还是很低的。 九阿哥犹豫了一下:“十弟,你如今贵为亲王,查了空晌又扩充了绿营兵。论军中声望,哪个兄弟能跟你比肩?可这军权是万万沾不得的东西,皇阿玛在的时候到无妨。可若有一天他不在了,你可想过哪个兄弟登基能容你吗?” 第522章 烫手的虎符 九阿哥的问题让老十错鄂了许久才干笑道:“九哥你怎么想这么远,皇阿玛春秋鼎盛,再干个十几二十年不是事儿……” “十弟。”九阿哥打断他:“爷也想皇阿玛长命百岁,毕竟老子当政跟兄弟登基是两回事。但是皇阿玛已经六十有二,那个位置高高在上却也劳心劳力,历朝历代又有几个皇帝是能得长寿的。去年皇阿玛两度在畅春园休养,每回都超过一个月。” 老十想到康熙丛生的华发,心里不太好受却是嘴硬道:“皇阿玛昨儿打我的时候你是没瞧见,那精神头好着呢,唉,老头子就对我最凶。” 九阿哥忙去捂他的嘴:“瞎说什么呢,你对皇阿玛那是什么称呼,这可还没出宫呢!” 老十费力挣开他的手:“那你刚不还说皇阿玛老了嘛!” 兄弟俩对视一眼,紧张兮兮地往周围看去,还好,太监宫女们都离得挺远的,应该没听着他们的话……吧! 两人赶紧加快脚步,唔,这些话还是回家关起门来说比较好。 宫门外 小六子和金明一人牵着两匹马,见两人出来,金明忙迎了上去:“九爷,福晋着人来传话,说秦先生和裘先生在府上等着呢。” “呀,那可得快点了。”九阿哥翻身上了自己的踏风:“十弟,快点儿。” “九哥,要不咱俩比比,看谁先到?” “可别,要比去郊外,在大街上纵马那不纯属找骂吗?” 老十奇道:“京里的治安何时这么好了,连纵马都有人管。” 九阿哥想了想:“新式学堂开班以后吧,皇阿玛下了令,那些宗室官员们蒙祖荫成天不干正事,溜鸟斗蛐蛐的纨绔就全给塞学堂去了。好些还随哲羽的船队去了西洋,没了这些人,纵马的差不多就是典型了,要是不小心撞到百姓,呵呵,你觉得那些闲得慌的御史能放过你?” “新式学堂这么管用?那些纨绔以前便是进不了国子监,也不至于没地儿上学吧?” “切,也不想想这学堂是谁想出来的,那么多可学的,不爱读书还不能从军,不能钻研大炮了?” 老十顿时想起了酒肆中的小孩晙儿,他摸了摸鼻子:“九哥,你给弟弟好好说说这学堂。” 九阿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打听这个做甚?” “帮人问问。” “那回头再跟你细说,两位先生可还在府上等着呢。” 哥俩回到府上时,秦先生和裘先生已经喝完了一壶茶,见他俩进来乐呵呵地过来行礼。 老十奇道:“裘先生不是放假么?过来怎也没派人通知爷一声?” “在街上用早膳时正好碰上秦兄,得知他要来九爷府上,便腆着脸跟着来了,九爷十爷勿怪。” “裘先生言重了,您能来爷高兴着呢,正好有些事想请您指点指点,咱们书房叙话?” “请。” 四人转道便去了书房。 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上了茶水和点心,然后迅速退了出去。 裘先生问道:“十爷可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皇阿玛今儿早朝时,开口让爷保管虎符。爷琢磨着,这东西是不是太扎眼了点儿?” 裘先生和秦先生俱是一愣:“皇上把虎符给了您?” “对啊,裘先生是知道的,大策凌墩多布此次惨败,别说策妄阿拉布坦还有没有能耐筹划下一次战争,便是有,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大炮的能耐。这短期无战事,爷拿着这虎符,怕是要被其他阿哥恨得满头包。” “皇阿玛在位时倒是无所谓,但是日后......”九阿哥没有说全,但两位先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握重兵的将军都难免被皇帝猜忌,更何况这将军还是亲王。 两人虽是康熙挑来送给儿子的人,但毕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下子哪能明白他老人家的意思,面面相觑之后,同时陷入了思考。 老十道:“实在不行,爷明儿再进宫一次,这劳什子轻易可留不得。” 九阿哥道:“十弟,那可是虎符啊。实在不行,咱们也站个队吧。” “你想站八哥?” 九阿哥却是摇头:“你在军营时八哥就找过爷好几回,让爷为你的将来考虑考虑,还承诺如果你能帮他,他登基后定保你地位不变。但是十弟,八哥的话不可信。” 老十惊了:“九哥以前不是挺看好八哥的吗?” “别提了,他为那位置都魔障了,你知道他这几年纳了多少人吗?一想到他当年对表妹一往情深的模样爷心里就犯嘀咕。这哪有半分可信的模样,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翻脸。” “八哥厉害了啊,八嫂那性子能不闹腾?” 第523章 咱家有钱 “怎么没闹?但也得有用啊。这什么事儿一旦跟权势沾了边儿,自然就变味儿了。爷去劝了几回,但他口中应着,转眼就抛之脑后,爷是没法子了。凭他去争吧,但爷肯定不能把全家老小的命系在裤腰带上去帮他。”九阿哥提起这事就觉得糟心。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表妹当初为了八阿哥不但填了所有的嫁妆银子,更为他将安亲王一脉全部拉入了他的阵营。他若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花心便罢了,可他不是。前头一副爱妻如命的模样由着表妹闹腾,结果等到安亲王一脉退无可退,他便有肆无恐地开始纳妾。 也就表妹那个傻子还以为他只对她是真爱,对其他女人全是逢场作戏。 要他说,八哥对她未必就没有利用的成份在。可惜女人一旦陷入情爱,便不止盲目更是连心都瞎了,他也是因此才对八阿哥敬而远之。 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 可一个男人对一路帮扶他走过来的发妻都能如此,指望他大业有成以后厚待帮他的兄弟,那简直是做梦。 老十万万没想到,过去这么几年,九哥和跟八阿哥生疏成这样。他登时大喜,九哥可算看明白了,他高兴地道:“这么多兄弟,也不是只有八哥嘛。” “那还能是谁?咱们跟太子有仇,跟四哥也说不到一块儿,总不能推十四弟吧。” “推谁的事儿咱先缓缓,爷这刚归京,对朝政上的事还糊涂着呢。”老十对裘先生和秦先生鞠了一躬:“也劳烦两位先生操心了。” “十爷客气了,帮你分忧本就是我份内之事。”裘先生如是说道。 秦先生自然也应了下来,他是九爷的人,但瞧这模样,九爷和十爷显然是连成一体的。 窗外牡丹灼灼盛放,微风吹过,飘来一阵沁人的花香。 婉宁让人将桌案移到窗前,看账看累的时候,便抬头瞄一眼窗外的美景,再配上桌边不断的零食小点心,岂一个惬意了得。 “额娘额娘。”屋外传来殊雅越来越近的声音,婉宁听得白露给她请安:“四格格吉祥。” “起吧,我额娘呢?” “福晋在看账呢,要不格格在这边等会儿?先吃些点心如何?” 殊雅道:“那我过会儿再来吧。” 女儿虽然养得彪了些,但总得来说还是很乖巧可爱的。婉宁很是满意,放下手中账本道:“殊雅进来吧,额娘忙完了。” 殊雅立刻就蹦跳着进了屋:“额娘,十叔回来了吗?” 婉宁拿出帕子给她擦汗:“瞧你跑得这满头大汗的,寻你十叔有急事儿?” “嘿嘿,十叔可是咱大清最最厉害的将军,女儿可崇拜他了。自家叔叔,总不好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吧。” “你小时候不是见过吗?” “那都多少年的事儿了女儿哪还记得啊?而且,弘宣说十叔武功可厉害了,人家还想请他给指点指点呢。” 婉宁点着她的额头失笑道:“怕是这一个才是你寻十叔的目的吧。” 殊雅嘿嘿乐道:“额娘,不要故意拆穿嘛!” “你啊,都快变成武痴了。且先回你院子呆着吧,你十叔跟你阿玛在书房呢,都这个点了,他们肯定要在府上吃午饭的,介时你不就瞧见了吗?”崇尚暴力的女儿会想见见老十,那简直太正常不过了。婉宁叹了口气,十一岁的殊雅性格基本已经定形,也不知道这么副跳脱的模样对她究竟是福是祸。 不过,要抚蒙古的话,她认为还是彪一点比较好。 午膳时分,殊雅果然如愿见到了老十,记忆中十叔模糊的身影变得高大清晰,她乖巧地行礼:“殊雅给十叔请安。” “哈哈,殊雅都长这么高了啊,十叔给你们姐妹都带了礼物,一会儿让你阿玛给你拿。” “谢谢十叔。”殊雅热切地看着他:“十叔,弘暄说你武功很高,是大清第一勇士,这是真的吗?” 老十一愣,继而哈哈大笑:“爷在弘暄心里这么厉害啊?不过大清第一勇士,十叔可不敢当。” 九阿哥道:“十弟,殊殊是想让你指点她几招。” “你让殊雅习武?”老十有些接受不来,便是在关外的时候,习武的女子都不算多。更何况入关之后,女子一般都往知书达礼的方向培养了。女子顶多会点骑术,习武是要干嘛? 九阿哥对殊雅的未来从不避及,苦着脸道:“宗室女多抚蒙古,殊雅怕是也逃不过。蒙古那地方,柔弱些的怎么活得下去?还是要有点自保的能耐才好。” 殊雅小手一挥:“阿玛就会瞎操心,我才不会让人欺负呢。” 十阿哥对她竖竖大拇指:“有志气,殊雅,以后嫁了人,婆家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十叔,十叔去帮你讨回公道。” “不用不用,额娘说了,咱家有钱,他们要是欺负我,我就用银子砸他们,保管砸得他们服服帖帖的。” 老十:...... 第524章 家教问题 迎着老十不可思议的目光,九阿哥尴尬不已:“那什么十弟,小孩子乱说的,你不要在意,快坐下吃饭吧。” 婉宁赶紧扯开话题:“白露,沁雅呢?” 白露有些无奈地道:“跟管家去收租了。” 家里除了良田,还有不少商铺,全是用来出租的,每月初五初六是收租的日子。这时候的沁雅和弘晸总是特别积极,一个没看住,就跟着管家跑了,美其名曰:练手。 可惜今儿上不是休沐日,弘晸得去上学,不然他也得跟。 九阿哥拍了拍额头:“怪爷,没跟她说今儿家里有客人。十弟,那丫头打小对经商感兴趣,跟店铺打交道的事儿总跳着要去,你别在意哈。” 老十的表情很有几分一言难尽:“九哥,小侄女是不是叫你养得太出格了些?” “唉,女孩子家家的,也就留在家里这几年自在些,等她们嫁了人,还不知要受什么苦呢,不宠着些哪成?再说她俩也就兴趣爱好跟平常女子不太一样而已,其他该学的可没落下。” 殊雅用力点头:“十叔,我和妹妹每隔三天还得上一回礼仪课呢。” 老十:...... 这顿饭,殊雅吃得无比满意,因为十叔应了她,休沐日一早起来指点她几招。 三日后便是沐休。 殊雅习武早,又刻苦,早过了每早扎马步练基本功的时候。但几个小的就惨了,一个个扎着马步一脸苦哈哈。初升的太阳映照着他们脸上的汁珠,折射出一道道美丽晶莹的光线。 弘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虽不如殊雅热衷武学,但也学得不错。但弘晸和沁雅就不行了,马步扎得摇摇晃晃的,没多久,两腿就开始发抖,身姿是彻底稳不住了。 老十问道:“你俩习武多久了?” 弘晸道:“回十叔,两年了。” “两年学成这样?也太不用心了吧?” 九阿哥在旁边打着哈欠:“这俩娃一点都不像爷,懒得出奇,每天都想着多睡一点儿,要他们早起炼功就跟要他们命似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学好啥?都他们额娘惯的。” 老十笑了起来:“九哥你还好意思怪十嫂?小时候叫你起床炼功的时候你不也是这反应吗?” 九阿哥:…… 打人不打脸,他这教育孩子呢,十弟也太不会说话了。九阿哥决定寻个时间跟他好生谈谈,他教孩子的时候不许随便揭短。 弘晸立马不干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控诉:“阿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太过份了。” 沁雅比他好一点,多走两步挪到了椅子上,一脸感激地对老十道:“十叔,要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阿玛的真面目呢。” 老十忍笑忍得肚子疼。 九阿哥老脸通红,恼羞成怒地抬腿作势要踢弘晸:“兔崽子,爷看你是皮痒了。” 弘晸坐着一动没动,九阿哥的大长腿瞧着来势汹汹,但力度控制得好着呢,快接近他时已经后继无力,等脚尖挨着他的大腿,跟挠痒痒已经没啥区别了。 他气闷地看了老十一眼:“十弟,你今儿是故意来拆台的吧?” “这不是一时口快嘛。”老十立马开溜:“弘暄你好好炼啊,阿玛去瞧瞧你姐姐,一会再过来检查。” “是,阿玛。”同样的年龄,同样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自家的两个跟瘫烂泥似的不求上进,十弟的儿子却非但姿势未变,讲起话来还中气十足的。 九阿哥忍不住开始怀疑:难不成真是自己的遗传问题? “好了爷,别折腾两个小的了,不爱炼功本也没什么打紧的。”婉宁从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行来。她难得早起,眼中还带着几分朦胧的慵懒,虽则衣冠齐整,但还是让九阿哥的眸色深了几分。快步迎上去道:“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十弟特地来指导孩子们炼功,我总得来看看嘛,不想这两小的这么不争气。”婉宁说着白了弘晸一眼。 九阿哥道:“弘晸倒是无所谓,爷也不指望他上战场建功立业。但是沁雅怎么办?这样嫁到蒙古,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呢。” “没事儿,咱不还有钱嘛,有钱还愁过不好日子?” 九阿哥更气了:“瞧瞧你都教了他们些啥?有钱是这么用的吗?还让她们用银子砸人,差点没让十弟笑死。” 婉宁莫名其妙:“能用钱砸人那是本事,有什么可笑的?” 砸钱,那是一般人干得起的事儿吗? 沁雅猛点头:“就是。” 弘晸也道:“阿玛,您当初的郡王爵不就是拿钱买的么?” 第525章 妾生的 您当初的郡王爵不就是拿钱买的? 郡王爵拿钱买的。 拿钱买的! 九阿哥脑子嗡嗡响,儿子这几句话痪狂在他脑子里轰鸣。合着两小的不像样全是跟他学的,典型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他彻底僵住,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这话是打哪儿听来的?” 弘晸全然不懂他阿玛的崩溃,很是理所当然地道:“上书房啊,大伙儿都知道。” 九阿哥差点暴走:“兔崽子,爷送你去上书房是让你读书的,谁让你听这些八卦闲话了?” 一边扎着马步的弘暄幽幽出声:“可是九伯,这些不都是事实吗?” 这帮熊孩子是不能要了,九阿哥觉得自己心脏不太受得了。 婉宁闷笑不已:“好了好了,弘暄你抓紧练功,练完赶紧去洗漱吃饭。至于你俩,先去洗漱吧,洗完了多写两篇大字,武不行就多学点文,文不成武不就的可不行。” 沁雅道:“额娘,我是女孩子,女子无才便是德,能赚钱不就成了吗。” 弘晸在一边猛点头:“阿玛额娘放心,儿子也会好好赚钱的,介时像阿玛一样,也砸银子买个郡王爵回来。” 这下不光九阿哥,连婉宁都跟着愁上了。 老十指点了殊雅几招,正打算和她炼炼手呢,不想风中传来了沁雅和弘暄如此对话,顿时笑得打跌:“九哥,这两孩子真不愧是你亲生的啊。” 九阿哥和婉宁都觉得,沁雅有如此想法无所谓,可弘晸不行啊。如今府上就他一个男娃,他日后定是要袭爵的。只会赚钱如何撑得起门楣? 于是早饭过后,弘晸就被夫妻俩拎进了书房。 书房是讲正事之地,面对正襟危坐的父母,弘晸也严肃了起来:“阿玛,额娘,寻儿子来有什么事儿吗?” 九阿哥严肃道:“弘晸,阿玛得跟你谈谈。” “儿子洗耳恭听。” “男人和女子是有区别的,女子相夫教子,便是有些许错漏,自有家中的老爷们帮忙撑住。可男人却得顶天立地,给家人撑起一片天。两个姐姐是女孩子,这偌大的义亲王府,最终得交到你手上。你在上书房也呆了两年了,你告诉阿玛,你真觉得钱是万能的吗?” 弘晸顿时不吭声了。 九阿哥松了口气,看来还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他语重心长地道:“儿子,你是阿玛唯一的儿子,阿玛不指望你多有出息,但你必须有守住王府的能耐。你若生在平常人家,会赚钱的确就很好了。可你生在皇家,就必须承担自己的职责。以后生意上的事儿你就少管点儿吧。在上书房好生学学如何在朝堂上立足。” 弘晸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生气,他颓丧了好半晌道:“可是阿玛,您和额娘也有许多产业需要打理的啊。儿子还是更想当个皇商,不如您跟额娘再生个小弟弟吧。” 婉宁刚刚还在为这儿子心疼,转头听到这话,顿时给梗着了,这小兔崽子。她没好气地道:“额娘老了生不出来。” “骗人,额娘明明还很年轻。” 弘晸脱口而出的话让婉宁忍不住露出了笑脸,小孩子是最诚实的,看来自己保养得的确不错。 九阿哥不满道:“你额娘今年三十有一,便是保养得好,生产也多了许多风险。就为了不用读书,你便要你额娘冒着生命危险再生个孩子吗?” “额娘儿子错了。”弘晸很是羞愧地道歉,八伯家的弘初就是难产死的,没娘的孩子老可怜了。弘初的裤子都经常短一截儿。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那你现在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弘晸叹了口气:“阿玛放心,儿子明白了,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至于家业,就让二姐来继承吧。但是阿玛,你得答应儿子,只要儿子好好念书,你就不能让妾给你生孩子。” 婉宁很奇怪:“你打哪儿听来的妾这个词?” 府上的妾如今可全都关在后院啊,难不成这小子爬墙过去了? 弘晸道:“上书房好多堂兄弟都是妾生的啊,额娘,阿玛还有三个妾生的女儿呢,您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吧?阿玛,您怎么能这样?” 九阿哥揍死他的心都有了。 婉宁抚额:“弘晸别胡说,这种事额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先回去吧,记得你说的,日后要好好念书继承家业。” “可是,阿玛的小妾......” “弘晸,这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操心的事儿,你如此为额娘着想,额娘已经很开心了。” 弘晸依依不舍地走了出去,出得门来想到自己要好好念书的承诺,顿时又叹了口气。 第526章 圣心难测 “读书真的好无聊啊。” 弘晸的叹息中满是无奈,听得婉宁也跟着叹气:“家里只有弘晸一个男孩子,的确是为难他了。爷,要不咱们再生一个吧。” 三十一岁,在后世许多人才刚刚当妈妈呢。只不过,在这大清朝,三十一岁许多人都已经是祖母辈了。 九阿哥斜了她一眼:“你是觉得爷还不够努力吗?” 婉宁:...... “咱也没刻意避孕,怎么就怀不上呢?再过两年,可就真的不敢怀了。” “别心疼那臭小子,爷看他就是懒怠惯了,才八岁就成天琢磨着怎样才能不用学习,惯的他。没人跟他争爵位还不好吗?他还敢挑。”没瞧见他们一帮子兄弟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啊。 婉宁道:“也不全是为了弘晸,爷瞧瞧其他的阿哥宗世,除了无子的庄亲王,谁会跟咱似的只有弘晸一个的?” 宜妃现在对她还算可以,但只要一提到子嗣问题,就仍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倒是不在意宜妃的态度,就怕九阿哥出门被人嘲笑人丁不旺。 九阿哥却是道:“那不还有十弟垫底吗?” “十弟怎么能算?” “怎么不能了?真要比的话,爷已经比十弟好多了,至少还有个枕边人聊以慰藉,他却是夜夜孤枕难眠。爷劝他寻个暖床的他都不乐意,说十弟妹会嫌她脏,就她矫情多事。十弟那身子,没得憋出一身火气。” 婉宁俏脸微红,拧了他一把:“跟你说正事儿呢,你瞎胡扯什么?” “不就是子嗣吗?爷好生努力就是了。” 婉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抱起,扔到了拔步大床上。她顿时唬了一跳:“爷,现在是白天。” “那又怎样?咱又不是没在白天......”最后两字含含糊糊,已经被迫吞进了婉宁的嘴里。 正是午休时间,外头当值的丫头都放轻了手脚,婉宁咬着牙不敢出声,屋中只余九阿哥不正经的轻笑和大床轻微晃动的吱嘎声。 良久,九阿哥满脸魇足地躺在婉宁身边道:“爷记得书房里藏着本好书,上头好些姿势都是比较容易受孕的,待爷寻出来......疼疼疼,媳妇你下手轻点儿。” 婉宁的声音带着娇弱,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拧着他的耳朵转了一圈儿:“你竟然把春宫图放书房?万一被孩子看到怎么办?” “爷都找不着的东西,他们哪能找到?” “没听说过什么是熊孩子吗?有他们在,还有什么是找不出来的?” “不是爷嫌弃,咱们家三孩子,你见他们进过书房几次?唯一爱去寻书的也只有弘暄了,他今年才八岁,真叫他翻着了他也看不懂啊,等他看得懂的时候,差不多也该给他寻两启蒙丫头了。” 说到弘暄婉宁很是遗憾:“唉,弘晸要是有弘暄那般本事,我倒是不愁了。爷,您说咱要真生不出个小的,弘晸将来得多辛苦啊。” 九阿哥捏捏她的小脸:“瞧给你愁的,不就是个孩子吗?实在不行......” 婉宁的眼神顿时寒光闪闪:“实在不行怎样?莫不是你还要去寻别的女人生不成?” 九阿哥失笑:“还敢说自己不是醋坛子,爷真要寻别的女人还用等到现在?” “那你是什么意思?” “爷的意思是,实在不行,就等弘晸大了让他多生几个,介时总有个能挑大梁的。” 婉宁仔细想想,觉得这也不是不行。 儿子纳妾总比老公纳妾强。而且以弘晸的身份,只要放出纳妾的风声,不愁没女人上赶着为他生。你情我愿的事儿,婉宁也犯不上心疼人家姑娘。 老十想了好几天,也没想明白这块虎符到底该怎么处理,于是他便揣着进了宫,早朝之后,老十求见。 康熙正在批奏折,叫起之后便道:“今儿兵部有事儿吗?” “无甚大事。” “那你过来帮朕批折子吧,去年冬天病了一场,朕这右手不好着力,用左手写字总不太顺畅。”说着还甩了甩左胳膊。 老十一愣:“皇阿玛,您让儿子批奏折?” “怎么?这差事辱没你了?” “皇阿玛此言折煞儿子了,儿子愿意为皇阿玛分忧,但奏折之事,是不是寻太子来帮忙更合适些?” 康熙看了他一眼:“你在上书房时不是常仿朕的字体写假条忽悠先生?那会儿怎么没觉着不合适?” 老十顿时出了一头冷汗:“皇阿玛,那时候小不懂事,儿子发誓,除了批假条,可从没仿过您老人家的字体。” 往大了说,那是假传圣旨,要杀头的。 “出息,朕没兴趣追究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不快滚过来。” 老十没办法,只能坐到了御案之前。 本以为熬过一个上午就好了,哪知康熙留了饭并不许他出宫。躺在乾清宫的厢房里,他整整半个时辰都没法合眼。 皇阿玛这是要干嘛啊? 第527章 天上掉馅饼 下午依然是在各种奏折中度过的,老十头一次直面了康熙的辛苦,不说别的,那堆奏折就够人忙活的了。 未时末(下午三点),老十伸了个懒腰:“可算完成了。” 康熙颇为满意:“做得不错,你今儿寻朕什么事来着?“ 老十这才想起正事,忙下了案头跪到康熙跟前,恭恭敬敬地将那块象征着无上军权的虎符敬上:“皇阿玛,虎符事关重大,儿子自问担不起如厮大任,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康熙挑眉:“你知道这块虎符代表什么吗?” “知道。” “知道你还将他推开,你倒是大方得很。” 老十严肃道:“皇阿玛,正因为知道这块虎符的价值,儿子才更不敢接手。儿子胸无大志,此物于儿子无异于一块烫手山芋。如今朝堂之上,几位哥哥争得你死我活,儿子揣着这块虎符,应谁都不是。若将来登基的是个心胸宽厚的,儿子自然无虞。可若是个心胸狭窄的,儿子怕会因此尸骨无存。” 康熙眯着眼睛看他,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忍不住走下御案踢了他一脚:“你个没出息的,都军权在握了,就不能想想如何更进一步吗?” 老十整个人都瓜了。 更进一步,更进一步。 亲王更进一步,那不就是储君吗?若这话是别人说的,老十定会嗤之以鼻,没准还会把人揍一顿,可这话是康熙亲口说的啊。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那抹明黄,眨了眨眼睛,囔囔出声:“皇阿玛,您的意思是?” “朕什么意思都没有,滚回去好生想想朕的话,还有,明儿早朝后自己到御书房来。” 老十回到义亲王府的时候,神情都带着恍忽。晚饭还没吃,就将自己关进了房里,连弘暄过来都草草两句打发了。 九阿哥不放心,自动放弃了和婉宁的造人大业,夜深之时让人端着酒菜敲响了他的房门:“十弟,九哥让人备了你爱吃的酱牛肉,咱兄弟整两盅如何?” 本以为要多劝一会和老十才会开门,结果屋里立刻传来了脚步声。 来开门的老十神色如常,若不是九阿哥跟他太过熟悉,根本看不出他的异样。不过不管怎样,他肯吃饭就好。 九阿哥让人把酒菜放下,又让金明守在了屋外才道:“十弟,怎么回事儿?皇阿玛训你了?” 一听说老十不对劲儿,九阿哥便唤来了小六子,一问之下才知道,他亲爱的十弟今儿一整个白天都是在宫里度过的。 如今的皇宫,能绊住老十脚步的,可不就只有康熙了吗。 老十喝了杯酒:“九哥,你觉得我穿上那身龙袍像个天子不?“ 九阿哥刚端起的酒杯“哐啷”落地,溅了他一靴子的酒液,他探手去摸老十的额头:“十弟,你莫不是发烧开始说胡话了吧?” “别闹,跟你说正事儿呢。” “十弟,你什么时候盯上那位置了?”九阿哥很惊讶,明明前几天跟两位先生讨论的时候,他亲爱的十弟还想着要把那块虎符还回去的啊。 老十转了转酒杯,声音有些飘渺:“九哥,咱们满人在马上得天下。放眼朝堂,除了爷还有谁能在军中做到令行禁止?妻族远了些,但母族却不赖,若是好生经营,未必不能想那位置是吧?” 九阿哥没好气道:“想什么呢你,虽然你在军中声望不错。可你这么多年未在朝堂,半点根基都没有。除了九哥我你还能拉到谁,至于你那母族。十弟,你舅舅果毅公几度和群臣一块儿上书推八哥,早就旗帜鲜明地站在了那哥那边,你要怎么拉拢?” “有九哥还不够吗?我有军权,你有钱财,咱哥俩联手,还有什么是做不成的?” 九阿哥无语:“爷看你今儿真是魔障了,得,你好好吃饭,等明儿清醒了,咱俩再来掰扯。” 老十叹了口气:“不是我魔障了,是皇阿玛魔障了。”老十压低声音:“你知道我今儿一整天在上书房干了什么吗?” “什么?” “皇阿玛让我代他批奏折。” 九阿哥的嘴张成了o型,且好半天都无法合拢。 老十还嫌他惊得不够,又加了一句:“而且爷把虎符交回去的时候皇阿玛还骂爷没出息,兵权在握了也不知道想着再进一步。” 九阿哥听完这话,也跟当时的老十一样彻底瓜了,好半天才抖着声音问道:“皇,皇阿玛这,这是什么意思?” 老十两手一摊:“九哥,你说咱们按字面意思理解成不?” 第528章 不敢捡的陷饼 九阿哥从未将他的十弟跟皇位联系在一起,因为他从小到大的行事着实看不出有半点为君的模样。 论文彩,他打小不爱学习,诗词歌赋,其他兄弟再差也能提笔凑两句。只有他,连将古典名篇背熟都做不到。 论阴谋诡计,那就更不用说,老十行事从来大刀阔斧,直来直往。 论名声,他在军中的名望的确不错,可在朝中却是妥妥的一个杀星,皇阿玛一向以仁孝治天下,九阿哥是做梦都没敢想,他会寻一个十弟这样的继承人。 但撇开这些不论,将来登基之人若是他最亲爱的十弟,九阿哥肯定能激动得跳起来。 他站起身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几圈,待激动的心缓缓平复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可是十弟,万一皇阿玛是故意试探你的呢?” “试探什么?” “皇阿玛对有意那位置的一直打压得厉害,大哥,太子,八哥都是前车之鉴。就连三哥都不太受待见了,他现在手头最大的差事就是领着一帮子文人在藏书阁编书。谁知道你真按皇阿玛的意思去争位之后,他会不会也这么对你呢?” 老十有些不敢相信:“不能吧?皇阿玛疯了吗?一边引诱我夺位,一边又打压,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能当皇帝的人,心思哪是那么好猜的。十弟,咱们还是稳着点儿比较好。若皇阿玛真有那意思,咱们再发力也不迟,反正虎符不还在你身上么?” “说得也是,这种事靠猜测也没用,咱哥俩还是好生办差吧。” 漠西蒙古刚被老十打瘸,兵部除了偶尔去西山火器营巡视火器研究情况,便是去军事学院瞅瞅有什么好苗子。 有能干的马尔汉尚书在,需要老十的事儿着实不多。于是他便三天两头被叫进御书房批奏折。刚开始还诚惶诚恐,觉得这是皇上还有太子才能碰的活计,可干得多也就习以为常了。 从最开始按照康熙的要求写到后来也能帮着瞅瞅,碰上无聊的折子还会忍不住吐槽:“皇阿玛,这请安折子到底有什么意义?就为了体现他文彩非凡吗?儿子看这就是闲的。” “这满篇知乎者也的到底在写些什么?就不能言简意骇一点儿?三句话能说清的事儿也能写一篇文章,四书五经念多了的人果然没救了。” “勇勤公的儿子撞倒了一个豆腐摊?李御史脑子进水了吗?他天天上早朝这事儿就不能在朝上说?真逗,他不怕浪费笔墨,儿子还怕损着您眼睛呢。” 康熙半椅在贵妃榻上,脸上盖着一本折子闭目养神,听着他的絮絮叨叨,嘴角挂起一丝浅浅的笑。 不错,批折子已经似模似样,自己可以放心去热河避暑了。 端午节一过,康熙便率着大批人马整装出行,除了钦点的四个儿子外,还带了好几个妃嫔。除了宜妃年纪稍大,其他都是新纳的常在、答应,身世不显,身份更是不足一提,但胜在年轻娇嫩。 老十为此提出过异议,让他一把年纪了悠着点儿,别叫这些年轻的小妖精吸干了精气。 为此康熙气得将他一路踢出了乾清宫,并到离开这天也没给过老十好脸。老十只好交待太医,让他们多注意康熙的身体。 天子出行,阵仗自然不小,光是随行的宫女便有上百人。 来送行的婉宁很是感慨,要不是家里小的实在太多,她肯定能跟着一起去。清朝的大草原啊,想想在一望无际的碧草中纵马飞驰,该是何等的快意,更何况此次还是公费出游。 九阿哥跟着康熙的銮驾之后,锦衣华服,骑在马上风光恣意。英俊挺拔的模样依然引得一众女子春情萌动,往他的方向扔了不少香囊和罗帕。 “一把年纪了还招风引蝶。”站在酒楼窗前的婉宁哼了一声,甩着帕子转了身。 九阿哥骑马走在最前头那拨自然惹人注目,可混在上百宫女中的殊雅就不那么显眼了。因为习武的关系,她长得比同龄的姑娘高许多,混在一堆大人间,除了面容稚嫩,倒也没多突兀。加上她一手化妆术得了婉宁的真传,还稍稍将自己青涩的眉眼添画得成熟了几分,就更没人认得出来了。 康熙南巡热河的队伍离开之后,引发了一大拨的热议。便是住在京城的百姓,要一口气见着如此多的达官贵人也甚是难得。更别提里头还有当今天子,九五至尊。听说后头的轿子里还有许多国色天香的娘娘呢,只可惜他们小老百姓没这福份,无缘得见。 第529章 鸡毛蒜皮 婉宁凑了一波热闹,便果断回府睡起了回笼觉。 昨儿夜里,九阿哥借着分离在即,将她里里外外地折腾了一通,她的腰酸的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若不是想着此番一别几个月,她才懒得来送行呢。 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银环利落地伺候着她洗漱完毕,她才来了点儿精神:“厨娘送到敦亲王府去了吗?” “福晋放心,一大早就送去了。” “光送去不行,弘暄爱吃她做的菜,你得跟那边的管家说一声。别以为没有女主人就能懈怠,其他倒算了,可若因此饿瘦了弘暄,我这当嫂子的少不得也要越俎代庖,帮着十弟清理刁奴。” 九阿哥出了远门,老十再住在府上就不合适了。小叔子和嫂子,虽说府上足够大,可毕竟是一个大门进出的,真这么住几天,还不知要被有心人编出多少香艳的故事来呢。 是以昨儿老十就带着弘暄回了久违的敦亲王府。 虽说那边奴才被处理后就没再补过,但伺候他们父子俩的人还是寻得出来的。婉宁养了弘暄好几年,早把他当自己儿子疼了,自然放不下他的饮食起居,挑了好些个奴仆一起送过去,就怕弘暄冻着饿着。 银环笑道:“福晋您就甭操心了,送过去的这些个全是侍候惯了弘暄阿哥的,哪能让他受委屈?再说了,十爷威名在外,便是吃了豹子胆,想在敦亲王府生事那也得惦量惦量吧? 那可不是个会留情的主,而且还喜欢连坐。 婉宁想起当初老十处理府上奴才时的雷霆手段,心下稍安。捂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问道:“什么时辰了?能摆饭了吗?” “已经摆好了,大阿哥和五格格已经在桌前等您了呢。” “就他俩吗?殊雅呢?” “四格格一早说了上街给九爷送行后要去赵侍卫家的,大概赵夫人热情,留她用晚饭了吧?要不奴婢派人过去催催?” 婉宁摆摆手:“随她去吧,她跟她师傅一向亲厚,吃顿饭也没啥。今儿她阿玛离开,她心里肯定舍不得。” 银环笑道:“奴婢也是这么想的。对了福晋,奴婢今儿碰上柳青提着包药,说是给柳红的安胎药,您看,是否要让柳红安心养胎,另外再寻个人替上?” “真的?柳红怀上了?” “奴婢还能拿这事诓您吗?柳青眼角眉梢全是笑意,那个得意的哟。” “一大把年纪可算当了爹,也难怪他得意。” 当初柳青柳红给大家给大伙发喜帖的时候着实雷翻了一堆人,亲兄妹啥时候也能成亲了。问过之后才知道,这是一场乌龙,两人都是孤儿,因着在戏班里相互扶持,也就有了兄妹之名。多年下来,兄妹俩也都默认了这重身份。 甚至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惦记着对方的终身大事,柳青一心想着给柳红存一大笔嫁妆好让她风风光光出嫁;柳红则划计着买间大屋子好让柳青娶妻生子,有个真正的家。 具体发生了什么让两人走到一起婉宁也不知道,但还是挺为他俩高兴的。 当年看还珠格格的时候她还很小,一度认为柳青柳红是一对呢,想不到有一天这事儿还真实现了。 只是柳红婚后却迟迟未能怀孕,大夫诊断说是小时候练功伤了根基,想要受孕比较艰难,建议柳青讨房妾侍传宗接代。但柳青不愿意,说他本就是个孤儿,无祖无宗,无后也算不得不孝,没必要为了这事儿伤柳红的心。 那段时间,柳红简直是府里丫环们最羡慕的对象。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柳青能为了柳红甘愿绝后,她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婉宁虽然遗憾,但她现代人的灵魂对此事倒也看得很开。她以为某一天他们想要孩子的时候会去街上捡一个回来,毕竟这年头不比后世,想捡个孩子千难万难。 虽然是康熙盛世,但丢儿弃女之事仍是存在,这年头想捡个娃并没比买斤肉困难多少。 哪知她没等来这夫妻两捡个孩子,却等来了柳红怀孕的消息,当即高兴地吩咐道:“柳红怀孕不易,你去跟她说说,让她安心养胎,差事等孩子生了再说,期间月俸照领。还有,让孟大夫走一趟,所需药材直接从府上走账便是。” “奴婢一会儿就去办。” 安排了柳红的事儿,婉宁这才去吃饭,两个小的蔫耷耷的,都没什么胃口。 婉宁知道这是弘暄不在府上了不习惯,倒也没苛责他们,由着他们随便扒两口下了桌。 第530章 不省心的女儿 天幕一点点地黑了下来,直到星河璀璨也没见殊雅回来。 婉宁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儿了:“银环,叫几个人去赵侍卫家看看,把四格格接回来。” 便是殊雅玩得忘了时间,还有赵正康呢。 他可不是这般没分寸的人,大半夜还由着殊雅呆在外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银环匆匆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赵正康父子。赵正康愁苦着脸,而赵世扬则低垂着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这父子两的神色一瞧便不是什么好事儿,婉宁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殊雅没在你们家?” 赵正康和赵世扬“扑嗵,扑嗵”两声跪了下去。赵正康道:“福晋,属下教子无方,还请福晋责罚。” 婉宁急道:“罚不罚的等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殊雅哪儿去了?” 赵正康摇头,打了赵世扬脑袋一下:“现在见着福晋了,你还不把信拿出来?” “什么信?” 赵世扬却道:“不行啊阿玛,儿子答应过四格格的,一定要到戌时末(晚上九点)才能把信给福晋的。” “信?那丫头不会留书出走了吧?”婉宁瞳孔猛地收缩,想起殊雅这几天一直缠着九阿哥要一起去热河见识见识。她还纳闷这丫头怎么突然就放弃了呢,合着她这根本不是放弃而是另僻蹊径去了。 赵世扬惊讶不已,半大孩子还没学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小脸上写满了鄂然:“福晋您怎么知道?” 婉宁按下心中的气闷,没好气地道:“我不光知道她留书出走,还知道她偷着跟去了热河。你都帮着她干了什么?” 赵世扬甚是实诚地道:“小的是挺想帮忙的,但是四格格嫌小的碍手碍脚,不让参与,只最后塞了这封信过来,让小的到了时辰再给您,说是不能让您太过担心。” 这个死丫头,知道她行踪就能不担心了吗? 到了热河少不得围猎,就她那好动的劲头,坐得住才怪呢,山上圈养的猛兽不少,那丫头不知深浅,万一受伤了可怎么好? 赵世扬见婉宁已经把殊雅的去向猜出来了,觉得这信藏不藏到戌时末已经不重要,便爽快地把信交了出来。 婉宁打开一看,这丫头果然去了热河,忙叫了曹管家过来:“快,着人快马加鞭把这信给九爷送去,若是能让四格格回来便罢,若是不行,也务必要看顾好她。” 曹管家得知殊雅竟混进了天子仪仗队里,顿时也唬了一跳,忙拿了那封信去寻人。 赵正康押着赵世扬给婉宁磕头:“福晋,犬子无状,竟帮着格格离家出走。属下难辞其咎,求福晋重罚。” 婉宁无力地摆摆手:“赵侍卫起来吧,别折腾孩子了。殊雅的性子本福晋还不了解吗?她想做的事儿莫说是令郎了,便是你这正牌师傅怕是也无法阻止。且随她去吧,在她阿玛身边,左右也出不了大事儿。” “可是福晋,犬子......” “你就别责备世扬了,难得他对殊雅这般言听计从,倒是殊雅的福气。” 赵世扬红了脸:“应,应该的。” 殊雅跑了,婉宁提不起精神跟他们应酬,便挥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则按着太阳穴盘算。 臭丫头跑出去肯定跟脱缰的野马没什么两样,不在热河好好玩一通定是不会回来的。九阿哥又是个女儿奴,介时肯定会遂了她的愿,唉,真是愁死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应了她,让她跟着她阿玛一道出发呢。 天子出行浩浩荡荡,不但所携辎重颇多,队伍里还有许多娇滴滴的娘娘,便是想快也快不起来。 周敬快马加鞭,耗时三天总算跟上了康熙的仪仗队。那些华而不实的仪仗已然撤下,但仍说不上轻装简行。正是傍晚时分,一行人错过了宿头,在林间安营扎寨。 殊雅远远地便瞧见了周敬,心下叫声要糟,便悄悄地往九阿哥的营帐潜去。 周侍卫这脚程也太快了吧? 九阿哥是个娇贵惯了的,骑了一天马就钻进了马车,但仍嫌那车子颠簸。营帐搭好便迫不及待地躺到了简易床上,刚舒舒服服地吁了口气,便见金明跑了进来:“九爷,周敬求见。” 九阿哥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周敬不是留在府上吗?怎么这时节跑来,府上出什么事儿了?” “说是福晋让他来送信的。” “那你还不快让他进来?”九阿哥气得大吼,这个金明怎么这么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简直愧对他的名字。 第531章 彩虹屁 周敬带着满身风尘跪倒在九阿哥面前:“属下见过九爷,九爷吉祥。” “别多礼了,你先告诉爷,福晋怎么了?” “福晋没事儿,是四格格。” 九阿哥差点没站住:“殊雅?” “福晋说四格格留书出走来了热河,让您务必找着她,劝她回府。若她不肯回去,也让您看顾好来,万万不能让她在围猎场受伤。”说着便恭恭敬敬地将那封信拿了出来。 九阿哥三两下拆了信,一目十行地看完,这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只是留书离家而已。他收了信,叫道:“金明,马上让人把所有出行的宫女都聚到一起。” 金明很是为难:“可是九爷,此处不是义亲王府啊。好些宫女都是伺候皇上和各位娘娘的呢。” “除了皇阿玛和母妃,其他的娘娘算什么?难不成,皇阿玛和母妃还能放着殊雅不管不成?”九阿哥踹了他一脚:“还不快去?” 金明差点哭出来:“主子爷,您好歹先去跟皇上或娘娘说一声啊,不然以奴才的身份,也得叫得动那些宫女姐姐啊。” 九阿哥气得不行:“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爷要你何用?” 不过金明说的也是事实,九阿哥决定自己上阵。 结果刚走出营帐,角落里便探出了一颗小脑袋:“阿玛别去了,女儿在这儿呢。” 殊雅的脸上化了妆,硬化了的线条让她绝美的脸蛋多了几分僵硬,灵动的眼睛刻意化小,再加上略黑的皮肤。便是爱女如命的九阿哥差点都没认出来,愣了一下才将她一把提到身前,先是上上下下地检查了一通,确定她没受伤这才吼道:“你怎么回事?出门都不用跟家人打声招呼的吗?知不知道你额娘和爷急成什么样儿了?” “阿玛,女儿远远瞧见周敬便过来了,就怕您着急呢。您消消气好不好,女儿做了安排的,额娘见着这封信便知道女儿是来寻您的。有您在女儿身边,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嘛!” “哼,你再会哄人也改变不了离家出走的事实,赶紧收拾收拾跟周敬回去。” 殊雅挥挥手,示意金明等人赶紧退出去,自己则跑去缠九阿哥。 对付这个打小就宠她的阿玛,殊雅的办法可不少。她抱着九阿哥的手臂摇啊摇,开始撒娇:“阿玛,人家长这么大还没瞧过大草原呢,你就让人家跟着嘛!” “就一些杂草有什么好瞧的,现在没得瞧,等日后嫁到蒙古,你天天都得对着这玩意,到时候有你腻的。” “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女儿更需要提前来适应适应啊。而且女儿听说了,此次会有许多蒙古部落的小格格前来,没准女儿能交上三两知己好友呢。这样日后便是嫁了过来,也能有个说话的人嘛。好阿玛,您最疼殊殊了,就让殊殊跟着去看看吧。” 九阿哥有些动摇了。 这点子变化哪能瞒得了殊雅的眼睛,她忙再接再厉,摇九阿哥胳膊的手变了动作,改成给他捶背,力道很是适中,当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阿玛,人家来都来了嘛,就这么无功而返该多遗憾啊。而且,等女儿出嫁之后,怕是咱们父女俩再也没有一起出游的机会了。咱不得珍惜眼前么。” 面对着女儿的哀求,九阿哥哪里还挺得住,最终艰难地点了头:”你要留下可以,但是必须紧跟阿玛,特别是围猎的时候。你若是不听话,阿玛立刻派人送你回京。” “是,阿玛。”殊雅雀跃不已,口中却甚是乖巧地道:“阿玛放心,女儿绝对乖乖听话,不会让您操心的。” “也不许冒险,热河的猎物比皇家园林那些凶多了,若是不小心碰上老虎狼群,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怕是逃都逃不掉。” “哪里会,女儿可也是很厉害的呢。”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又恢复了乖乖女的模样,伸出四根手指头发誓:“女儿保证,一定寸步不离地跟着您。所打的猎物也全献给您,一定让您拿第一。” 九阿哥哼一声:“看不起谁呢,爷要拿第一用得着你帮着作弊?” 殊雅用力点头:“嗯,阿玛最厉害了。” 第532章 殊雅发难 正如婉宁所料,女儿奴哪里经得住殊雅的撒娇,没多久就松了口。 堂堂亲王家的四格格,自然没有继续当宫女的道理,九阿哥便打算领着殊雅去康熙面前过个明路,再让宜妃照顾一二。巧了,今晚的康熙歇在宜妃的帐篷里。 于是九阿哥只走一趟便把事情办完了。 眼见这对父女离开,宜妃忍不住撇了撇嘴:“董鄂氏怎么回事?不会生就算了,怎么连教都教不好。小时候的殊雅多乖巧可爱啊,瞧瞧现在都出格成什么样儿了?离家出走,扮成宫女混进仪仗队,这是一个格格该做的事儿么?” 康熙却是颇为怀念地道:“你也别怪她了,宫里的格格们性格都如出一辙,一个个都跟同个模子里印出来似的,倒是够端庄娴雅,却是少了几分血性。朕瞧着,殊雅倒有几分玉漱的脾性,日后不管到哪儿都不会吃亏的。” 玉漱是德妃所出,宜妃自然不待见,可她却是皇上最最宠爱的公主。 皇上既然说殊雅像玉漱,可见他对殊雅是极为满意的。宜妃再不喜欢婉宁,也不至于在康熙面前拆殊雅的台,忙换了语气道:“那也是,殊雅若是到了宫里,臣妾那坤翊宫可都要热闹几分呢。” 一路游山玩水,一行人终于在半个月后到达位于承德的避暑山庄。 康熙执着于满汉一统,天下归心。这座园林以汉人园林文化为主,又巧妙地整合进少数民族的特色。楼阁碍云霞而出没,亭台突池沼而参差。曲折参差之间,水、山、楼、云巧妙地融为一体。 到了这般优美之地,三阿哥胤祉诗性大发,很是做了几首自认不错的诗篇,于当晚的家宴递呈康熙御览。 此番随驾的阿哥除了康熙在朝中点名的老三,老八,老九和十三还有十二、十四和十七。 而孙辈中仅有皇太孙弘皙和殊雅。 既是家宴,康熙那些娇滴滴的常在、答应自然不会列席。 康熙翻阅一通,挺有兴致地道:“不错,胤祉的文采越发精进了。就这般干巴巴地吃饭喝酒未免无趣,不如你们几个也做首诗来给朕助助兴,正好也让朕检查检查你们的功课是否落下。” 三阿哥自然满口答应,同时还不忘踩老十一脚:“可惜了,今儿在的弟弟们对做诗就没在怕的。若是十弟在,这会儿指定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呢?” 康熙的笑容眼见地凝滞了几分。 九阿哥怒目而视,正要出言,却被殊雅按下了。她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三伯,背后不语人是非。十叔不在,您这样攻歼他的弱项不太合适吧?” 三阿哥呵呵一笑:“殊雅,三伯只是有感而发而已,更何况在如此优美的园林之中,若不能写出几首流芳千古的诗词,岂不浪费了这般美景?” “难不成三伯以为皇玛法建这避暑山庄就为了几首酸诗?” “那自然不是。”三阿哥开始卖弄:“此地金山发脉,暖溜分泉;云壑渟泓,石潭青霭。境广草肥,无伤田庐之害;风清夏爽,宜人调养之功。皇阿玛避暑,自是首选这里。” 殊雅喜武厌文,前头的四字成语听得她头脑发懵,转头看向九阿哥:“阿玛,三伯的意思就是这儿适合避暑吧?” 九阿哥还未开口,三阿哥就笑道:“听说殊雅最喜她十叔,不过九弟啊,十弟哪哪都好,就这文采方面,你可千万不能让侄女跟他学啊。连古文都听不懂,岂不是怡笑大方?” 殊雅“切”了一声:“三伯看事只看表面,如此肤浅,也好意思嘲笑我十叔?” 三阿哥一愣:“你说爷什么?” “三伯,您没看过热河的地图吗?北压蒙古,右引回回,左通辽沈,南制天下。换句话说,此地连接京津冀辽蒙,乃我大清重要的军事要地。皇玛法日理万机,却年年都要到热河来巡视,听闻三伯随驾南巡不下十回。来这么多次还只当皇玛法是单纯来避暑的,上书房教您孙子兵法的先生怕是该哭了。” 不光三阿哥,就连九阿哥都目瞪口呆。 一众阿哥惊奇地看着殊雅,着实想不到这般话语竟是出自一个十一岁的女娃之口。 十四冲她竖起大拇指:“好侄女说得好。” 康熙亦抚须微笑:“殊雅,这些你是打哪知道的?莫不是你府上的先生还教你这个?” “才不是,皇玛法,这些都是十叔教的。” “不枉你十叔疼你一场。”他冷眼扫过其他阿哥,缓缓道:“说来你们随驾南巡的次数都不少,可有谁看出这其中的道道啊?” 众阿哥面露羞愧,低下了头,只有十四脸皮厚:“皇阿玛,儿子也想过一些,不过没有殊雅说得这般细致。殊雅,明儿十四叔带你一起行猎如何?你抽空跟十四叔好生说说,你十叔都教了你些啥?” 第533章 老十理政 有了这么一出,众人的诗性自然败得精光。 但康熙却特别满意,胤誐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继承人,瞧这敏锐的军事嗅觉。说来打他成年之后,便总是东奔西走,还真没来热河几次,看来明年得把他也添到随驾的名单上才行。 家宴结束之后,九阿哥就把殊雅拎回了自己的住处。虽然殊雅有如此见识他很得意,但该教育还是要教育的:“殊殊啊,你三伯就是个酸文人,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再说了,你毕竟是晚辈,这般与他顶撞难免落个不敬长辈的名声,于你不利。” 殊雅哼哼道:“他若不贬低十叔,女儿才懒得搭理他呢。” “阿玛还在呢,用得着你出头?” “那阿玛,你知道此处乃军事要地吗?” 九阿哥老脸发红:“阿玛跟你十叔不一样,你十叔可是打小就想当大将军的。” 言外之意,自己又不领兵打仗,哪会研究这些。 殊雅道:“其他伯伯们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九阿哥:...... 皇宫.南书房 皇子代理朝政,自然无权在御书房办公。以往多是太子代理,把公务带回毓庆宫便好。可今年加了老四和老十,再去毓庆宫就不合适了,于是聪明的魏珠把南书房给收拾了出来。 前头几天还相安无事,太子和四阿哥虽然对康熙把奏折事宜交给老十之事不太高兴,可毕竟是康熙下的旨,他们便是再不满意也不好横加干预。当然,若老十在此事上出了批漏,他们也是不会放过的。 这日老十正在批奏折,太子和四阿哥连袂而来。 太子拿了一叠折子摔在老十的案前:“十弟,你给本太子解释解释,这些奏折为何还在宫里?” 老十放下手中狼毫,随手翻了翻道:“原来是这些请安折子啊?太子放心,爷已经让人将给皇阿玛请安的官员名字都列出来了,皇阿玛已然知道他们的心意,所以这些折子就免了吧。通篇废话,着实浪费皇阿玛的眼力。” “十弟,这于理不合。” “太子,您瞧瞧这些折子写的全都差不多,便是写的人文采再好,同一件事看个几十上百遍,皇阿玛也会嫌烦吧?既是给皇阿玛请安,心意到不就成了么?难不成还要靠这些折子领个赏不成?” 太子梗住,这个该死的老十,不是以鲁莽著称吗?什么时候还学会诡辩了,明明可以给他扣个私压奏折的罪名,不想叫他三言两语竟说成了为皇阿玛着想,这怎么成? 四阿哥同样不愿意老十担这么个好名头,冷着脸道:“十弟,请安折子便罢,那这些御史弹劾的奏折呢?为何也不递呈皇阿玛御览,莫不是这些被弹劾的都是你的人不成?” 老十大手一挥:“不就些鸡毛蒜皮地小事嘛,爷顺手就给处理了,还千里迢迢地送去给皇阿玛做甚?八百里加急竟送这些废物,四哥不觉得浪费吗?” “十弟,皇阿玛让你处理奏折事宜,可没说给你批阅奏折的权利,你这般越俎代庖,莫不是还想取皇阿玛而代之不成?” “四哥,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这么大一顶帽子弟弟我可戴不了。” “可十弟这般行事,四哥也只能这般理解了。” 老十耸耸肩:“那弟弟就没法子了,你写折子弹劾我便是。” 老十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让四阿哥有些惊疑不定,认为老十定是有什么倚仗才敢这般有肆无恐,莫不是皇阿玛出京前还给了他密旨?自打太子复立之后,他帮着太子代理过三回朝政,除了皇阿玛生病那两回,自己可没得到过这般大的权利。 太子和老四气势汹汹地来,走得却是灰溜溜的。 是夜晚膳,四阿哥和邬先生把酒相谈。可几壶好酒下肚,一向足智多谋的邬先生也没了主意:“十爷行事太无章法可巡,老朽一时间亦参不透。且十爷脾气暴躁,不吃暗亏,若惹得恼了他于四爷反倒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先按兵不动,待时机成熟,再一击杀之。” 四阿哥道:“邬先生所言极为有理,爷也是这般想的。” 主仆俩达成了一致,但太子却很不甘心。老十这次立下的军功比之当初镇守国防的大阿哥还有更大几分,当初他全盛之时,大阿哥都让他如哽在喉。如今他被皇阿玛步步打压,老十却横空出世,这委实让他坐立难安。 在这种不安之中,他迫切地需要知道康熙的心意,是真心想要抬举老十,还是只是老十不知天高地厚? 这种迫切的心情甚至让他暂时摒弃了对老四另起炉灶的不满,决心跟他联手先将老十搬到。于是,他夜半出宫,敲响了雍亲王府的大门。 四阿哥是个操心的主,子夜时分,他才刚刚上床歇息。 今儿他有些睡不着,辗转反侧间听得下人来报:“太子来了。” 他愣了一下,太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他府上了。不过他转念便想明白了,怕是为了老十来的。于是让人将他请到书房,自己也匆匆穿上了衣裳。钮钴禄氏被惊动,睡眼朦胧地问道:“爷,怎么了?” “无事,你且先睡吧,爷没那般快回来。” “那妾身给您留盏灯。” 四阿哥不置可否,套上靴子匆匆出门。 既是深夜来访,自是暗怀鬼胎,太子也不跟他兜圈子,直接道:“四弟,本太子欲参十弟一本,不知你意下如何?” 第534章 知人善任 被太子和四阿哥所忌惮的老十亦是日理万机。 皇帝这活真不是那么好干的,以前瞧着皇阿玛高高在上地坐着指点江山,还以为他处理的都是什么军国大事。可真到自己涉足其中,才发现大多数都是些鸡毛蒜皮。 但在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同时还要兼顾党派平衡,那就需要费脑筯了。 老十头一回觉得凌文浩还挺可爱的。 毕竟这样的纯臣无党派之分,办的都是实事儿,只要注意不亏待了他就成。 好不容易处理完公事,老十又写了份奏折才去睡觉。睡之前他去弘暄的房间瞧了瞧。小家伙平时懂事得让人心疼,连睡姿都是乖乖巧巧的。 老十拉了拉并不需要拉扯的被子,轻叹了口气:“你额娘要是知道你这么懂事,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父母没在身边的孩子自然更敏感乖巧些。 他在军营里不曾觉得愧疚,反正九哥九嫂肯定不会亏待他。可回来后面对懂事又爱粘着他的儿子,他才惊觉,不管九哥九嫂对他有多好,在弘暄的心里,阿玛和额娘才是他心底最渴望的存在。 围猎场 “驾~”红色的骑装艳若朝阳,在绿色的山林间一闪而过,殊雅兴奋地追逐着一头傻狍子,等距离合适时便弯弓搭箭。 “咻”的一声,箭矢划破长空,洞穿了它的脖颈。 “可以啊小殊雅。”十四不吝夸奖,从另一头骑马行来,顺便捡回了殊雅的战利品:“小殊雅,十四叔教你个窍门,射这种猎物最好射它的眼睛,这样才不会破坏皮毛的完整性。得亏这是个傻狍子,要是头白狐狸,那可就太可惜了。” 殊雅歪着脑袋道:“十四叔还喜欢穿皮草不成?” “十四叔不喜欢,但你十四婶喜欢啊。女人家家的都爱那个,这回还非让爷给打只赤狐回去呢,小殊雅要是遇上了千万记得留给十四叔啊。” “围场里赤狐多不?” “多的话,你十四叔还用得着发愁?走,咱们去前头看看。“ “等等,我阿玛还没追上来呢。” 十四笑了起来:“小殊雅是第一回跟你阿玛出来行猎吧?” 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殊雅有些奇怪地点头:“是啊,阿玛很厉害的。昨天还一箭射下了两只大雁呢。” “哈哈,九哥的骑射的确挺不错的,但是他体力不好,玩不了多久啊。听十四叔的,咱们先走吧,刚刚我过来的时候,九哥正躺在树下休息呢。” 殊雅:...... 九阿哥在骑射上的确颇有天赋,但其体力不足也是事实。毕竟天天不是拿笔就是摸算盘的,体力哪能跟在军营里跑着的人比。 殊雅刚开始还不信,等回去确定过九阿哥的状态后便果断跟十四跑了。 早年的西山火器营可没有如今的风光,穷人十四大锅饭吃腻了,便跟底下人琢磨着去打猎。别说,火器营里也算是人才倍出,其中就有几个老猎户,很是教了十四几招,跟着他在山上跑半天,殊雅定然满载而归。 而且她觉得自己射箭的准头大大提高,于是更乐意粘着他了。 九阿哥曾想过要教育几句,可对上殊雅眨巴眨巴的大眼睛,也只能举手投降,随她去了。 殊雅玩得开心,康熙亦是身心舒畅,龙心大悦。他亲自策马进林数次,回回都收获颇丰,还打了一只大老虎当战利品,顺便赢得一片老当益壮的赞扬。 昨儿胤誐上了折子,建议设一机构专门帮他分类奏折,那些什么只讲文采的请安折子就可以直接过滤了。还有些许案件小事,直接送到相关部门不是更合适吗? 奏章讲究庄重,老十认为不宜写大白话,但又不吐不快,于是他还了一份信件。开篇就将折子的冗余大大地吐槽了一番。 皇阿玛刚登基的时候,奏折不都由内阁大臣看的吗?那会儿可比现在清闲多了,要不皇阿玛哪来的时间锻炼奴才,设法搬到鳌拜。 如今内阁几经整顿,早没了当初的风光,但让他们干点锁事还是可行的,例如给这些奏章分门别类......当然,最好还是要让一两心腹之臣偶尔巡视,抽检,这样才能让他们有所忌惮,不敢造次。 康熙看得磨牙,臭小子还真能打比方,简直就是欠揍。他刚登基的时候,那是不批奏折吗?是根本没那个命。内阁几位大臣把持着朝政,恨不得将他这个皇帝给驾空。 虽然翻了数个白眼,但康熙仍然认为老十的建议还不错,于是写下批复,着他便宜行事。但是内阁就算了,里头的几个大臣虽不复当年的风光,但这些年经营下来,门生遍布朝野上下,私心太重,不宜出任分奏折这等需要高保密的任务。 他也没给出人选,而是让老十自己挑。 他已经过了花甲之年,老十也该学会怎么用人了。 第535章 猎狐 康熙认为,老十虽然有些鲁莽,行事也没甚章法,但他所经手之事,虽然过程总是人仰马翻,但最后的结局却都很不错。于是写完批复便不管了,只等着瞧最后的过程。 每天看那么多的奏折,费眼不说,腰和脖子也疼得厉害。若是老十能改革成功,那他也能享受享受。 哪知他这头想得挺美,转头又收到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件。 里头附着一本弹劾老十的奏折,说老十目无法纪,私自扣押奏折,并越俎代庖处理御史弹劾事件。有意偏袒,拉帮结伙,不知意欲何为。最后署名人是太子和老四。 “呵!”康熙冷笑一声将这封奏折扔到一边。瞧着太子前段时间对付老四的劲头,他还当这两人得斗到死呢。想不到胤誐刚露个头,他俩就一致对外了。 果然,朝堂上哪有什么永远的敌人,有的,不过是利益罢了。 同是批折子之事,老十的改革奏折和眼前这本弹劾奏折放在一块儿。一个想着去除冗余,减轻为政者的负担。另一边却只想着借此机会将兄弟拉下水,康熙觉得自己便是想不偏心都难。 老十每天被一堆奏折折磨得头大如斗,对太子和四阿哥那点子心思便是知道了也没空去理会。接到康熙便宜行事的旨意后,顿时乐开了花,琢磨了一圈,筛选奏折的差事最终还是落在了通政司,在通政司设立了天听阁。 为防凌文浩一人坐大,他又将以正直刚正闻名,却没什么做官天赋的翰林院修撰徐德泽弄了过去,还令张廷玉和庄亲王从旁协助。以这两人的身份,名为协助,其性质与监管却也相差无几了。 任何一项改革,哪怕再微小也必将受到反抗。老十不过是监理朝政而已,却妄想改变原有的制度,简直是大逆不道。于是弹劾老十的折子便雪花般飞往热河,跑死了驿站好些日行千里的良驹。 只可惜康熙也学精了,老十都知道这些繁琐的折子没有看的必要,他自然也不愿再费这个眼力,抓了这些天行猎次数最少,猎物也最少的九阿哥和十三来当壮丁。让他们将弹劾老十更改奏折制度的折子都挑出来竖之高阁。 皇阿玛如此支持十弟,莫不是十弟真能上位?九阿哥心里乐开了花,对着这些奏章都笑眯眯的半点不嫌烦。 十三不曾行猎是因为在夹缝道中落下了腿疾,出来后虽多方寻医,却始终不能根除,时不时发作起来折磨得他苦不堪言,哪还有精力去行猎。 此时他的心中亦掀起巨浪,从夹缝道出来后,他便打定主意不再参和夺嫡之事的。可瞧着皇阿玛这模样,莫非中意的是十哥?想起当初在上书房学习时老十的浑样儿,十三觉得自己不太能接受。 怕是那些教过十哥的先生们也要大跌眼镜。 八阿哥虽然远在热河,但京里的消息却也没能瞒过他的耳目。得知皇阿玛居然力挺老十之后,愣是连着三个晚上都没睡着。他设想过的对手有很多,这其中却绝对没有老十。 他处处仿着皇阿玛行事,皇阿玛博学多才,他便苦读四书五经;皇阿玛实行仁政,他便宽容对待下属,礼贤下士。费了许多银钱打造出贤王之名,结果皇阿玛却选了四书五经尚未读通,一旦做诗就卡壳还以血腥残暴出名的老十。 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讽刺。 老十对于这些兄弟的想法自然是一无所知,拿着康熙便宜行事的旨意,毫不客气地将天听阁的四个成员使唤得团团转,而他也终于从成山的折子中腾出了手来。 朝堂上的战争虽然激烈却没有硝烟,对于殊雅来说,更是半点影响都无。十四没心没肺地成天带着殊雅在围猎场四处奔走,闲下来时两人便就着地形图讨论兵法,日子倒是过得相当顺畅。 这日,殊雅跟十四又进了林子,运气更好的是,她还发现了一匹赤狐。 火红色的皮毛在阳光下蓬松而顺滑,一看便知是上等货,就是这畜生忒狡猾,行动间小心谨慎,殊雅跟了好半天也没能寻到机会对它的眼睛下手,倒是被遛得够呛。 好不容易跟到一处小河边,狐狸谨慎地四处张望后低头喝水。 殊雅眼前一亮,好机会啊。她弯弓搭箭,总算瞄上了它的眼睛。 “咻”轻微的破风声并没有引起狐狸的注意,眼见那支箭离目标越来越近,殊雅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十四叔面前趾高气昂卖狐狸皮的模样。 可惜,前方林子里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笑声。 狐狸身子一僵,在箭支抵达之前突然四肢着地趴了下去。河水沾湿了毛毛,却也让它与那只射向它眼睛的箭矢擦肩而过。 “嘤。”狐狸惊叫一声,迅速回头看了眼殊雅的方向,然后几个起落间便消失在了茂密的林子里。 殊雅这个气的啊,当即便策马往笑声传来之处奔去。该死的,居然吓着了她的猎物,她非叫对方好生赔偿不可。 第536章 和阗三王子 茂密的树枝之后,那条清澈的小溪仍在蜿蜒,层层叠叠的树枝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不去看河里的情景,倒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避暑之地。 一个个头不大的小男孩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水里,一旦试图上岸,就会被岸上的几个少年推回去。也不知道那小男孩究竟在水里呆了多久,大热天竟冻得瑟瑟发抖,嘴角发乌。 “嘿,臭小子,求饶会吗?只要你同意从小爷这胯.下钻过去,小爷便救你上来如何?” “就钻一个怎么行,还有本王子呢。嗯,钻完再学三声狗叫。” “听闻中原有个将军,小时候可也钻过别人的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帕沙,本王子这是给你个成名的机会呢,哈哈哈哈。” 河里的少年一声不吭,抱着自己的身子干脆蹲进了水里。 可这些人并没有放过他,而是弄来了长长的枝丫去抽打他。 殊雅不知那三个五大三粗的少年底细,但见他们穿着异族服饰,深眉大眼,倒像是和阗(音同田)人。听闻他们部落的三个王子都来了,莫不就是眼前这三个? 那和阗王室的家教也太差了吧。 殊雅行侠仗义的心蠢蠢欲动,但看着三人五大三粗的体形,再看看自己的小身板,力敌显然是不行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宝贝鸿影刀,最后还是选择了用弓箭偷袭。 “咻,咻,咻三声。”三根箭头银光闪闪的箭便先后扎进了三个少年的左胳膊肘下两寸处,很疼,但完美地避开了动脉,想来不至于把他们搞残。和阗盛产玉石,年年给大清上贡,若和阗大汗的儿子在热河成了残废,便是皇玛法也会很为难。 也就只能小小地教训一下了。 “谁,谁敢偷袭本王子,给本王子滚出来。” 回应他的是一支射落了他发冠的长箭。 年长些的那个王子忍着手疼报拳:“是何方高人在此?” “我要是你们,就一定会先赶回去治伤,虽然本大爷避开了你们的大动脉,但是箭在肉里久了,大爷可不保证那条胳膊不会废掉。”殊雅粗着嗓门回应。 “大王兄,对方只有一个人。” “哈哈哈哈。”又一支箭矢破空而来:“还有弓和箭,而你们,便是有弓箭又如何,还能拉动弓吗?” “两位王子,先回去包扎吧,您二位可伤不得,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就没法儿继承汗位了。 两位王子同时变了脸色,虽然很想知道仇家是谁,但最终还是愤愤地骑马离去。风中传来他们的咒骂声,粗俗难听得紧。 殊雅嫌恶地皱了皱眉,对河里的小男孩道:“小.弟弟,你可以上来了。” 河里的小.弟弟:...... 殊雅寻了个有太阳的坡地,生了堆火:“先把衣服烤干,我再带你回去。” 从河里出来的小男孩身材矮小,比11岁的殊雅矮了大半个头,瘦得皮包骨头,倒是一双眼睛还算明亮好看:“大姐姐,谢谢你,但你赶紧走吧,他们万一回来看到你,你就惨了。” “放心吧,他们还没那胆子动我,不出面,只是怕麻烦罢了。你快过来坐下烤火,冻得脸都白了,回去要让太医给你驱驱寒才成。” 小男孩拘谨地道:“我,我喝姜汤就好了。”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殊雅见他身上的衣服质地也不错的模样,不由有些好奇,但是和阗大臣的儿子,也没有被皇子这般欺负的道理。她得跟这孩子的大人好生说道说道。 瞧他这模样,跟自家的弘晸一样大,却是胆小可怜得紧,殊雅长姐的责任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小男孩眼神黯淡下来:“大姐姐,我是和阗三皇子帕沙,刚刚那三人,两个是我王兄,还有一位是表哥。” 殊雅愣了一下,不过皇室中手足相残之事处处都有,她也没觉得太过意外,随手拿树棍拨了拨火堆:“那他们行事未免也太张逛了吧,这般欺负你,若是你父汗知道了......” “大姐姐,我是汉女生的,父汗说是杂种,他并不喜欢我。” “那你娘呢?” “早没了。” “抱歉,说着你的伤心事了。” 帕沙摇摇头:“没关系,我早麻木了。” 可怜见的,殊雅同情心大起:“你放心,日后你便跟着我。别的不说,你在热河这段日子至少是安全的。” 帕沙仍是摇头:“大姐姐,我不能拖累你。父汗说了要送我去京城当质子的,等到了京城,两位皇兄便再也不能折腾我了。” 和着在帕沙这儿,去当质子还是件好事儿了。看着他眼睛里的期待,殊雅叹了口气:“帕沙,只有有份量的王子为质才有用。你父汗对你浑不在意,便是将你当质子留在京城,对你父亲又能起几分震慑作用呢? “皇,皇上不知道我不受宠的。” “可皇玛......皇上肯定会去查啊,算了,先不说这些,你饿不饿,我马上有干粮还有只獐子,要不你自己烤个腿来吃?” “谢谢,有干粮就很好了。” 第537章 讽刺 还真好养活。 殊雅从马身上的搭拉里取出牛肉酱饼,分了帕沙一个。帕沙眼睛亮了亮,见殊雅开吃,也赶紧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酱饼,帕沙的衣裳也干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折腾习惯了,帕沙恢复力惊人。小脸虽还有些发白,但嘴唇却恢复了血色。 等帕沙打来河水熄了火堆,殊雅拍了拍她的爱马奔雷,对帕沙道:“走吧,姐姐先带你回山庄。”殊雅率先翻身上马,然后对他伸出了手。 帕沙却是往后躲了躲:“大姐姐,男女授受不亲,若与您同乘一骑,会坏了你的名节的。” “哈哈,你这么个小不点儿,还能坏我名节?上来吧,咱满人没那么多讲究。靠你这两条小短腿走回去,怕是明天早上都回不了营地,我可不想在这林子里过夜。” 帕沙也不想,看着一脸真挚对他伸出手的少女,鬼使神差般地把手递了过去。 “驾~”殊雅马鞭一甩,白色的骏马便如离弦的箭般穿梭而去,身后的帕沙惊呼一声,小手紧张地抓住了她腰间的衣裳,声音软糯地小声道:“大姐姐,你慢点,我怕。” 阳光照射在他白得耀眼的脸颊上,如果殊雅回头就能发现,这小子的表情和他说的话根本就完全不搭。 另一边,十四已经快急疯了。 他跟殊雅约好的,无论收获几何,最多一个时辰就得在森林入口汇合。可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两个时辰了,眼看太阳已经有了西斜的征兆,殊雅却迟迟没有出现。 若是殊雅在林子里碰上了危险,别说九哥饶不了他,便是他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派出去寻人的侍卫陆陆续续归来,十四的额上滴落大滴的汗珠,咬牙心想,顶多再过一盏茶的时间,若还没消息,他就只能回去搬救兵了。这林子白天便已是危机四伏,到了晚上,哪里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应对的。 他再次后悔,当时为何要同意跟殊雅比赛啊,赢了是应该的,输了...... 输给十一岁大的小侄女,他还能有脸见人? 他到底是为何会应下这般离谱的事儿的?十四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脑袋,觉得八成是坏掉了。 忽而,他耳朵微动,前方传来了马蹄嘚嘚的声响,已快绝望的十四眼中顿时燃起了希望。 但很快,这点希望便被失望替代。 马蹄声驳杂,明显不止一匹。很快,三人三马便出现在他眼前,马是千里良驹,但三个男孩子却是华服亦遮不住的狼狈,每人的左胳膊上还插着一根翎箭。 十四瞳孔猛缩,那是殊雅的箭,殊雅跟他们交手了?那她人呢?他脸色不善地盯向来人,却见那稍大些的男孩露出了惊喜的模样,右手勒缰,然后姿势难看地从马上跳了下来:“十四爷,救命。” 十四僵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这人的身份,和阗大王子阿合奇,之前在宴会在有见过的,而他身边的两个,一个是二王子地里达尔。还有一个是此次带队长老之子卡日阿吉。 殊雅怎么和这些人对上了? 他掩下心中的惊讶,不动声色地打听道:“大王子殿下,这是怎么了?” 二王子地里达尔不满道:“十四爷,皇家围猎场竟有人对我们兄弟下手,你可一定要把真凶抓出来才行。” 十四说起场面话信手拈来:“几位放心,本王定会给你们个公道的。只是不知几位是在何地受袭,对方有多少人?” 他们连对方面都没见着就落荒而逃,这哪好与十四说。阿合奇脸红了红,好在皮肤不白,倒也不算显眼。 地里达尔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那小子放冷箭,一下子叫我们的胳膊都伤了。” 十四“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早闻和阗虽盛产美玉,但两位王子却是勇士中的勇士,可如今看来……咳咳,几位身子尊贵,还是先回营地治伤吧。来人啊,将三位勇士送回去,禀明皇阿玛后,务必派出最得力的太医给他们拔箭治伤。” 未竟的话语,强行转换的话题,谁都能听出十四在鄙视他们的勇士之名有名无实。 阿合奇和大长老之子卡日阿吉满脸通红,地里达尔神情亦是一滞,就想破口大骂。但十四却没给他们机会,着人牵来了马车。 将这几个毛小孩打发走,十四忙道:“快,查下这几个小崽子是从哪儿来的,四格格肯定就在那儿。” 第538章 带回个男人 侍卫顿时激动起来:“十四爷是说,伤了那三个小鬼的是四格格?” “嗯,她的箭是九哥给她特制的。”比寻常的箭矢更为厚重,不然配不上那丫头天生神力拉开的弓。 切,三个男人被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弄得落荒而逃,亏得那和阗的狗屁二皇子还敢四处嚷嚷。十四心底甚是不屑,和阗王这两儿子不中用啊。 “四格格厉害了,属下瞧了,那三人的伤都在同一个位置,既能让人痛,又不伤及动脉,时间拖久点也不至于流血致死。这哪像义亲王家养出的闺女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敦亲王家的呢。” 将门虎女嘛,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谁知道九哥和九嫂两个都不好武的还能生出天生神力适合练武的格格呢。 不过话说回来。弘暄的沉稳懂事也不像是十哥那两口子能养出来的娃,遗传这东西可真不好说。十四晃晃脑袋,赶紧扯回自己乱飞的思绪警告道:“箭的事儿,你们给爷烂在肚子里,除非四格格自己承认,否则谁也不准把这事儿说出去。” “放心,属下晓得。” 沿着阿合奇他们来的路,过不多久,十四便和骑马而来的殊雅相逢了。 眼见这丫头安然无恙,十四可算放下了心中的那块大石,担忧即去,恼怒便袭上心头。再顾不得给殊雅留面子,他恶狠狠地骂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一个时辰汇合的吗?知不知道十四叔没看到你担心成什么样儿了?” 殊雅有些羞愧:“对不起十四叔,不过殊雅是为了你啊。” “为了爷?来来,你给爷好生说说,你拿箭射和阗的几个王子怎么就是为爷好了?” “十四叔,碰上他们是意外啦。殊雅可是为了追一匹赤狐才久久未归的。只可惜,眼看就要得手了,却被那几个混蛋给搅和了。不然您答应十四婶的赤狐皮这会儿都到手啦。”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一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你十四婶何德何能?敢让你为了一张狐狸皮以身犯险?”十四越发气闷,得亏是没事,真要出了什么事儿,完颜氏这辈子都不会再想穿狐狸皮了。 等等,殊雅的马上怎么还带了一个男人?更该死的是,那男人的手居然不要脸地圈在殊雅的腰上。 这还了得,十四大怒,一把将那“男人”从马上提了下来:“好你个登徒子,谁给我的胆子,敢占我侄女的便宜?” 殊雅被呛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男人?十四叔你啥眼神啊?就这么个小娃娃,姑奶奶给她便宜他也不知道占啊。” 手下的重量太轻,十四这才发现闹了笑话,眼前这小男娃双脚着地后,身高离他胸口还有段距离,只能尴尬地放了手,强辩道:“那又怎么样?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小子总不止七岁了吧?” 帕沙一获自由就往殊雅边上躲:“姐,姐姐。” 一副弱小害怕的模样。 殊雅摸摸他的头:“莫怕,这是姐姐的十四叔,不会伤害你的。十四叔,眼见天就要黑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去吧,不然阿玛该着急了。” 十四瞪了她一眼:“你还记得你阿玛会着急啊?哼,明天开始,你休想再让爷带你入林子。” 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说呗,殊雅浑不在意,又冲帕沙伸出手:“帕沙,上来。” “他自己不会骑马吗?” 帕沙摇摇头,小声道:“以前没机会学。” 堂堂部落王子,连学马的机会都没有,殊雅的同情心再次泛滥:“没事儿,明儿姐姐教你。” 十四却是骑着自己的马过来,拎着帕沙的胳膊将他甩上了自己的马背:“教什么教?你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还敢教他马术?” “我知道啊,十四叔,这是和阗的三王子。” “和阗王子?那也瘦得忒磕碜了吧?”要不是衣服料子尚算不错,皮肤瞧着也挺好,他都要以为这是个小叫花子了。 殊雅觉得不好随意揭帕沙的短,便道:“总之说来话长,十四叔,先回去吧。再婆婆妈妈下去,太阳就落山了。” 十四差点气炸肺,他这一肚子担心究竟是为了谁啊?小丫头片子不领情不说,居然还敢嫌他婆妈,他回去非跟九哥告状不可。可转瞬,他又泄了气,就九哥那女儿奴,告状了有什么用?没准还要帮着女儿挤兑自己呢。 第539章 三阿哥挨抽 避暑山庄梅芳斋 康熙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心里却已把老三骂了个狗血淋头。 而三阿哥胤祉满脸不服地跪在地上,老八,十三和十七三位阿哥站在旁边,一脸无奈。唉,谁能想到三哥心胸这般狭隘,连侄女都记恨上不说,还在和阗王室面前坑她呢。 啧,这种小人日后可万万得罪不得。 九阿哥得子消息匆匆从外头行来,忍着火气和康熙见礼:“儿臣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康熙摆摆手:“别讲这些虚礼了,还是先想想这事儿要怎么处理吧!” 三阿哥气道:“有什么可想的,殊雅小小年纪下手便这般狠毒,不好好教育还了得?伤了人家三条胳膊,赔一条总不为过吧。正好也省得她再拿着弓箭四处害人,九弟,三哥可是为了你着想呢。今晚只是把人弄残,以后万一杀人......嗷,你,你敢打、打爷?” 话落,觉得自己声音不对,张口竟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齿。 九阿哥却不管那么多,一脚将他揣翻在地,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厚厚的鞋底,照着他的脸便不管不顾地打了下去:“让你嘴贱,还让我家殊雅赔一条胳膊,他们配吗?” 那鞋底是九阿哥出门时特地从金明脚上拆下来的,一边抽一边灰尘横飞,再加上那熏人的味道,三阿哥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他是彻头彻尾的文人,体能比九阿哥更差,加上九阿哥先发制人,此时根本就是将他压在地上打。 几个围观的阿哥都惊呆了,九阿哥什么时候变成街头泼妇了? 虽然觉得三阿哥该打,可到底是兄弟,当着皇阿玛的面不劝架似乎说不过去。于是八阿哥向前一步:“九弟......” 话音刚落,就听康熙道:“胤禩,退回去。” 呃...... 所以皇阿玛也认为三哥该打吗?那就看戏好了。 于是三阿哥就被九阿哥压着结结实实地抽了一顿,累得气喘吁吁才罢手。三阿哥脸肿成了猪头,青紫青紫的,爬起来后连皇阿玛三字都叫不出来,只一个劲儿地对着康熙流泪。 那模样,当真是可怜又可笑。 康熙对他没有半点同情心,起身走到他身边踹了他一脚:“知道错了吗?” 三阿哥含泪摇头。 康熙又踹了他一脚:“蠢货,那么多侍卫都知道不能说出箭的出处,你到好,当着和阗王子的面叫破那箭是殊雅的。怎么着?和阗王子给了你什么天大的好处,要你急着帮他们大义灭亲?还废了殊雅一条胳膊,亏你这当三伯的说得出口。” 九阿哥呸了他一口:“呸,他也配当伯伯?” 三阿哥梗着脖子,指着桌上的纸笔。康熙给了梁九功一个眼神,梁九功便将笔墨纸砚放到了他跟前:“三爷,请吧。” 三阿哥奋笔疾书,片刻后将纸举起来,但见上头写着八个大字: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九阿哥拽着鞋底子又冲了过去,被康熙拦下了:“行了,你打也打过,这气怎么也算出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和阗的长老交待吧。” “皇阿玛,殊雅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会伤人定然是有原因的。” “不管什么原因,伤了两个王子和一个部落长老的孙子,这罚都免不了。” 九阿哥不服气:“殊雅不都留手了嘛,要不是她特意避开要害,那三个兔崽子血早流光了,还能回来告状?” “胤禟。”康熙加大了音量。 九阿哥瑟缩了一下,却是不肯妥协:“至少得等殊雅回来说了前因后果再说,若真是殊雅有错,儿子便亲自领着她跟和阗王子道歉,赔偿医药费。” 反正想要他闺女的胳膊是不可能的。 康熙哼道:“和阗可是以玉石闻名的,你觉得他们缺你那点赔偿银子?” 九阿哥更恨三阿哥了,要不是这个大嘴巴叫破箭的来历,谁会知道那箭是殊雅射的? 金明守在避暑山庄门口,时不时地往前头张望一番,喂饱了好几只蚊子之后,总算在漫天红霞中看到了骑马而来的小主子。他连忙迎了上去:“属下见过四格格,十四爷。” 殊雅翻身下马,奇道:“金明叔,你怎么在这儿?” “我的姑奶奶啊,您可算是回来了,九爷命属下在这儿候着,您一回来就先带您躲起来,您快跟小的来吧。” 殊雅愣了一下:“为什么要躲啊?” “和阗王子告状了,嚷嚷着要您赔他们一条胳膊呢。” “太医没告诉他们,那点伤只要养养就好了吗?” “说了,本来都相安无事的,结果诚亲王却说破了那箭是您独有的。和阗长老立刻就变了卦,非找皇上讨个公道。” 十四怪叫一声:“三哥有病吧?” 第540章 劝说 金明道:“先不说这些了,四格格快随属下来。” 殊雅却是不干:“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跑了会叫阿玛为难的,走,去会会那几个窝囊废。” “哎哟我的四格格哎,现在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 十四也劝她:“殊雅,现在你不露面比露面更合适。” “不行,我不露面岂不由着他们怎么说了?” 坐在十四背后的帕沙探出头来:“姐姐,我有法子。” 众人一愣,十四将他拎下地,满心不信任地看着眼前的小不点。殊雅道:“别闹,你要是有办法,能让他们那般欺负?” “我真有办法,姐姐,你会射伤他们皆是因我而起,我不能让你受伤,更不能让你的家人为难。你放心,等事情解决了,我就来找你。”说完,他拔腿就往里头跑。 十四看着他风一样的身影消失,嘟哝道:“小短腿跑得还挺快。” “他在部落里常被兄长欺负,不跑快点怎么保命。十四叔,我还是不太放心,要不咱们派两个人过去盯着吧。” “殊雅,即使和阗岁岁向咱们上贡,但他们毕竟不是大清的下属。你伤他们王子在前,若派人过去盯着,再闹出来,便是皇阿玛也不好处理。”如果可以,十四也想派人过去盯着,倒不是担心帕沙会被揍,而是怕他背地里使坏。 那可是和阗的王子,再不受宠,也流着和阗皇室的血脉不是么? 有着和阗皇室血脉的帕沙并没有传承到和阗人的长相,除了五官颇显深邃,他的容貌完全复制了他的汉人母亲。和阗部落相当排外,再早些年,像他母亲这样的外族女人甚至没资格生下皇室血脉。 偏偏他还长得一点都不像和阗人,于是命运可想而知。 跨进分给和阗人的院落,下人们就跟没看见他似的,该做什么做什么。帕沙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这些人不给他使些绊子就已经很好了。若不是此次想要让他进京为质子,必须让他看起来像个王子一点,他的吃穿用度连这些下人都不如。 他进的是二王子地里达尔的屋子,人刚进去,一个茶杯便迎面飞来,脾气暴躁的地里达尔怒道:“小杂种,你居然还敢回来?” 帕沙没躲,躲只会让他们打得更厉害,而且,身上带些伤,更能激起女孩子的同情不是吗? 青瓷的茶杯连同杯里的茶水砸在他脸上,刚烤干不久的衣服顿时又洇湿了一片。还好,茶水并不是滚烫的,只让他的脸隐隐有些发疼而已。他默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小杂种,那人是为了给你打抱不平才出手的吧,说说,她是谁啊?” 帕沙抿了抿嘴唇:“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娘的,还真是个小娘皮,这次不让她赔一条胳膊,本王子名字倒过来写。” “二哥名字倒过来写没啥,可若是你们三对上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都要落荒而逃,这等事迹传回部落,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长老们对你的看法。” 地里达尔才不怕,哼了一声道:“你以为这种事有人敢说吗?” “自然是有的,比如说我。”帕沙指了指自己,却迎来了地里达尔的一通嘲笑:“你?哈哈,还是等你能回部落再说吧,可别忘了,你很快就要去京城当质子了,废物。” 帕沙一改往日的唯唯喏喏,在桌子前给自己倒了杯茶:“可是二哥,大清的皇帝也不是傻子,他要一个半点分量都没有的皇子去京里做什么?排除了我,你觉得在你和大哥之间,父汗会选谁去当这个质子?” 地里达尔颤了一下,自然是他。 大哥长他一岁,眼看就要成年,且他的母族比自己的要厉害得多。他这么多年跟个狗腿子似的跟在他身后,有什么傻事都冲在前头帮他干了,为的就是他上位之后,自己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一点儿,可若是被送到京城为质,那他这些年受的屈辱又算得什么。 “不对,皇上怎么可能知道你不受宠,就凭你的一面之词吗?你以为他会信你?“ “他自然不会信我,但他会不会信他最喜欢的孙女呢?” “四格格?” “对啊,你们要她赔一条胳膊,你觉得她会不会说自己是见义勇为。而被两个哥哥欺负的三皇子我,还有资格成为那个质子吗?或者二哥可以跟大哥争一争,把他送去当质子,这样,汗位就是你的了。” 不得不说,最后这句话说到了地里达尔的心坎上。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小杂种,想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你做梦,这个质子你当定了。” 第541章 吃醋的慈父 帕沙被赶了出来,但心情却很好,顶着半边脸的轻微烫伤回了自己的房间。 论武功,两个阿合奇加起来也比不过地里达尔,但论势力,阿合奇却比他强了太多。送阿合奇入京为质,别说父汗不会同意,长老这关便过不了,阿合奇可是他的亲外孙。 所以地里达尔赌不起。 若是朝庭拒绝了帕沙,那他绝对是被牺牲的那个。 帕沙走后,地里达尔在桌前坐了许久许久,他甚至没时间去想帕沙敢这样跟他对话的异样。侍婢掌了灯:“二王子,晚膳想吃什么?” “不吃,滚。” 侍婢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一灯如豆,时光似乎变得无比漫长。终于,地里达尔长出了一口气,拖着已经包扎好的手去了阿合奇的屋子。 舒雅没吃晚饭,九阿哥也没什么心情。父女俩相对着坐了半晌,殊雅的眼睛便红了:“阿玛,殊殊是不是给您惹祸了?” “没有的事,三个人欺负一个小孩,你若假装没看见,阿玛才真要失望。而且你的箭术如此精进,阿玛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是阿玛,如果和阗长老一定要追究怎么办?” “放心,有阿玛呢,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你被伤一分一毫的,大不了给他们道个歉再赔点银子。” “阿玛你别诓我了,别的部落会稀罕银子,和阗可不缺这个。”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世上谁会嫌钱多呢?和阗再有钱,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有钱。再说了,非要为难你一个小女娃对他们来说也只是出口气而已,哪有即将到手的利益来得重要。” 舒雅笑了起来:“阿玛还老说额娘动不动就用钱砸人,您砸起来也不见得比她差啊。” 父子情深的大戏瞬间落幕,九阿哥敲了她脑袋一记:“坏丫头,也不想想阿玛这是为了谁。” “当然是为了女儿啊,阿玛最好了。” “嗯,这话听着还像那么回事。”九阿哥心满意足,交待道:“殊殊,以后碰上三伯你躲远点儿,被他惦记上准没好事儿。” 殊雅唏嘘不已:“想不到三伯是这样的人,我不就反驳了他一回嘛,他居然在和阗王子面前这般害我。要不是阿玛对我好,女儿这条胳膊肯定就保不住了。” “没那么严重,你皇玛法护短着呢,别说那三个兔崽子的胳膊养养就能好,便是他们三都残废了,你皇玛法顶多砍条宫女的胳膊给他们。倒是你三伯,这回是真惹着你皇玛法了,连自己人都不知道护着,皇阿玛能把皇位传给他才怪呢。不过也没差,反正他本来就不可能上位。” 殊雅瞪大了眼睛:“三伯蠢成那样居然还敢肖想皇位?” “咳咳......殊殊啊,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不用说出来的。” 父女两正说得热闹,金明走了进来:“四格格,有个嬷嬷送了张纸条过来,说是三王子给您的。” 康熙每年到热河行围,来凑热闹的蒙古王公都不在少数,能被称为三王子的少说也有五六个。但会给自己送字条的三王子,殊雅立刻想到了帕沙。 展开字条一看,落款果然是他。 笔锋还很稚嫩,但小家伙的字还挺好看的:姐姐放心,已经搞定了。 她有些疑惑,问道:“来人还说什么了没?” 金明摇头,不太好意思地道:“小的只给了她一点碎银子买酒吃。” 殊雅:…… 九阿哥问道:“怎么了殊殊?可是有什么问题?” 殊雅将字条递给他:“阿玛,帕沙说已经解决了,您怎么看?” “就你救回来的那个瘦弱小王子?” “嗯。” “小弱鸡一个能有什么法子,你别听他吹牛,现在的小兔崽子精得很,小小年纪就知道哄小姑娘开心了,殊殊你以后离他远点儿。” 殊雅无语:“阿玛你瞎说什么呢,他瞧着比弘晸都大不了多少,能知道啥?更何况他拿这种事哄我,明儿那两个王子闹起来,不立马漏馅了吗?” 九阿哥:“……哼,他要有法子,在林子里还用得着你去搭救?” “反正我觉得他不会骗我。”那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会骗她?殊雅跺了跺脚:“阿玛,帕沙已经很可怜了,便是帮不上也没什么不对,你却这般质疑他,实在是太过份了。” 九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宝贝闺女居然为了个野男人说他过份? 哼,那兔崽子果断不能留。 第542章 套麻袋 康熙一个晚上没睡好,人老了,心里有点事儿就容易失眠。天还未亮,他便起了身,梁九功听得动静,忙捧了漱口水进来:“皇上,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又不是在京里,不用上朝的。 康熙漱了口:“睡不着,你昨儿怎么又轮值了?不是让你晚上回去歇着吗?” 给皇上值夜班,即使能躺着,也需得时时警醒。梁九功年纪不小,哪能受得了。 梁九功笑道:“皇上昨儿心里压了事儿,老奴怕那些年轻人笨手笨脚的,不懂您的心思,便自作主张跟轮值的人换了。” 贴身太监如此贴心,康熙很是受用,特意叮嘱他注意身体,还赏了他一副虎骨。 本以为和阗长老今日定会找上门来,哪知康熙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倒是白白挂心了一个白天。着人一打听,原来和阗二王子得知四格格不过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后,便羞愧不已,死活不愿再将此事闹大。 还能这样? 康熙抽了抽嘴角,觉得老三这顿打挨得有点冤。 被鞋底抽了一顿的三阿哥羞愤不已,深觉自己无脸见人,已经称了病。 殊雅拿布擦拭着自己的鸿影刀,时不时比量一下,刀光照得她漂亮的小脸狰狞一片。 “姐姐。”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躲在门后的小男孩缩了缩脑袋:“我,我可以进来吗?” “呀,是小帕沙啊,你怎么才过来,姐姐昨晚担心了一晚呢。”殊雅高兴不已,刀都未放下便去迎他。 帕沙吓得又往后退了一步:“姐,姐姐,能先把刀放下吗?我怕。” 殊雅:“......别怕,姐姐擦刀呢。晚饭吃了没?” 帕沙摇头。 “你那边的下人是不能要了,想吃什么跟姐姐说,姐姐这儿什么都有。” “馍馍就可以。” 殊雅一下子没明白馍馍是什么,她从来就没吃过那么简陋的食物。待问清楚后越发心疼,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帕沙,你别跟姐姐客气。皇玛法刚刚传话来,说和阗王子已经不追究了。这都是你的功劳呢,姐姐一定要谢谢你的。走,带你去厨房挑。” 帕沙眨着大眼睛点头,在殊雅看不到的地方,还偷偷咽了咽口水。 行宫的厨房自然比不上紫禁城的御膳房,但比之一般王府却是绰绰有余。已经过了饭点,各房主子剩下的菜早叫下人们瓜分干净了,但食材还剩下不少。帕沙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模样,让殊雅哭笑不得,点了一大堆菜,让他们边做边上。 大师傅本来不太情愿,可瞧见殊雅随手塞过来的一大锭银子后立刻眉开眼笑,招呼着一堆人开始干活。 刚刚歇下的厨房立刻响起了锅碗瓢盆的声音,眨眼便飘出了阵阵菜香。 长桌渐渐被各色佳肴填满,膳厅里食物的香气越发浓郁,便是已经吃饱的殊雅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帕沙平日里便是能偷偷弄到钱开小灶,也绝未有过如此丰盛的时候,忍不住食指大动。殊雅怕他拘谨,一个劲儿地往他碗里夹菜,吃得他满嘴流油。 一个时辰后,帕沙搓着自己的小肚皮,面对还剩下大半的菜肴心疼不已。 但他真的吃不下了。 殊雅看出他的心思,笑着道:“你要喜欢,每天都可以过来吃饭,放心,姐姐请客,管叫你吃得饱饱的。” 帕沙摇摇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万一日后没得吃了怎么办?” “怎么会?你不是就要入京了吗?放心,便是当了质子,有姐姐在,肯定没人敢为难你的。” 吃得太饱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眼前的少女笑颜越发清晰。若能抱上眼前人的大腿,便是去京城当质子,想来也会很幸福地吧? 小孩子一般很难抵住瞌睡的召唤,他嗯嗯啊啊地附和了殊雅几句,很快便在椅子上眯了过去。打了个饭盹之后睁眼,发现殊雅又在拭刀。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小小少女拎刀虎虎生风地耍了几招,招招杀气腾腾。 帕沙已经明白了她心软的本质,倒也不觉害怕,揉着眼睛坐起来:“姐姐,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我刀都没擦好呢。” “可是姐姐,你的刀已经好亮好亮啦,是和人约了比试吗?” “不,我只是想去给人套个麻袋。” 第543章 围观猪头怪 三阿哥住在七事阁,据说这院落原先不叫这名儿,是三阿哥自己更改的,取书剑琴棋诗酒花之雅意。此后每年,但凡他有随驾来热河,这院落就都是他在住。 七事阁守卫松散,殊雅带着帕沙悄悄攀上了墙头。 巨大的石榴树上,火红的花朵正值盛放。一个身着锦衣的男人正对月而望,明亮的月光柔和地洒满大地,也照亮了他因涂药而肿.胀油腻的脸。 我去,这猪头脸的男人是谁? 殊雅唬了一跳,还未及反应,边上的帕沙已经尖叫着摔了下去:“救命啊,猪成妖了。” 尖叫划破长空,呼啦啦惊飞一群夜宿的小鸟,也引来了院落里的守卫。 三阿哥缺了颗牙,说话难免漏风,气急败坏地吼道:“回,回敢看爷笑话?” 殊雅一头雾水,拉着帕沙便跑。 避暑山庄花木扶疏,回廊曲折,两个孩子身量娇小,借着夜色的掩护,很快隐进了一片花丛。 三阿哥的守卫没抓到殊雅和帕沙,却惊动了其他院子的阿哥。于是没多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月诗性大发的时候被当成了猪妖,把人吓得直接从墙头摔了下去。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猪妖”二字上头,至于是谁被吓着,此人为何深夜去攀三阿哥的墙头哪还有人追究。 第二日,七事阁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全是来欣赏三阿哥英姿的。见过的人无不煞有介事的来一句:“的确跟猪很有几分相像。” 气得三阿哥干脆闭门谢客。 偏僻的假山之后,帕沙正嘀嘀咕咕地和殊雅说着探听来的消息:“姐姐,昨晚那个猪头就是三爷,听说他的脸是被你阿玛拿鞋底子抽的,而且还掉了一颗牙。” 怪不得昨晚听着那声音说话漏风,阿玛威武。 殊雅高兴不已:“我说老天怎么这么有眼,原来是我阿玛发威了。帕沙,你快详细跟姐姐说说,我阿玛是怎么大发神威,把他揍成猪头的?” 帕沙有些为难:“姐姐,我说不来。” 殊雅也知道他不善言辞,摸摸他的脑袋说:“没关系,我找十四叔去,他肯定能说得特别好。” 可惜十四也说不好,他特遗憾地道:“三哥那张嘴,该。但是殊雅啊,三哥被你阿玛按着抽的时候,十四叔还陪着你在外头呢,你就别再提醒十四叔,那天究竟错过什么精彩了。” “啧啧啧,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十四叔,不光幸灾乐祸,居然还想看热闹。” 十四一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唉,你是不知道你三伯的嘴有多欠,要不皇阿玛能看着你阿玛把他打成猪头?” 殊雅捂住胸口,激动地道:“真的,我阿玛打三伯的时候,皇玛法也在?” “何止,你好几个叔伯也都在呢。唉,就十四叔我最可怜了,啥也没捞着看。今儿上午慢了一步,连他的猪头样都没瞧见,他就闭门谢客了。” “没关系十四叔,你可以攀墙啊。” “我就知道昨儿嚷嚷着有猪妖的小崽子是你。”十四眼神微妙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兴致勃勃地问道:“真的很像猪妖吗?” 殊雅:…… 十四关心三阿哥到底变成什么模样,但九阿哥就不一样了,逮着殊雅便一脸严肃地问道:“你昨儿半夜去你三伯院子里攀墙是想干啥?” 殊雅一脸无辜:“没有啊。” “少装,昨儿爷瞧着你就不对劲,擦刀擦得杀气腾腾的,你是不是想去给你三伯套麻袋。” “嘿嘿,阿玛英明。三伯一天天的口无遮拦,这回还故意在和阗王子面前揭破我的身份,差点害得您左右为难,这口气不出如何甘心。只是没想到,阿玛早已经帮女儿出气了。”殊雅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粉嫩的小脸在上头蹭了蹭:“阿玛,您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阿玛了。” “少给爷灌迷魂汤,阿玛不是告诉过你,少惹你三伯吗?” “可女儿气不过嘛。” “气不过就能偷偷去使绊子了?七事阁守卫再弱,要抓你个小毛孩还不是手到擒来。万一被他下黑手打伤了,你让阿玛怎么办?” “才不会呢,阿玛……” “闭嘴,当初要求留下的时候,你是怎么答应阿玛的?” 殊雅被他吼得一愣,这才发现,自家阿玛是真动了怒。她不敢再皮,乖乖地站好道:“一定乖乖听话,不让阿玛操心。” “那你现在做的是什么?大人的事情,自然由大人解决。你三伯欺负你,自有阿玛为你出头,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孩乱来了?这三日你好生在自己屋里呆着,好生想想阿玛的话,想明白了再出屋。” 第544章 遇险 三日后,经过认真反思的殊雅向九阿哥承认了错误,保证下回在确保自己的安全之前,绝不冲动行事,有问题,找阿玛,绝不让自己置身险镜。 九阿哥很满意,自家女儿就是聪明,稍稍提点一二,就懂得了教育内容的精髓。 于是,殊雅便解禁了,带着帕沙在热河玩了个遍。她教他骑马射箭,带他吃饭玩耍,就像在京城时带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唯一不同的是,帕沙比他们乖巧得多。 九阿哥瞧帕沙甚不顺眼,觉得这家伙就是来跟自己抢女儿的。但是殊雅喜欢,他也没办法,只能到康熙面前进谗言,希望康熙能答应不把帕沙带回京城。 和阗王三个儿子呢,选哪个都比这个讨人嫌的家伙强啊。 十四无比郁闷,原先殊雅都是缠着他的,自从帕沙来了后,他的地位便直线下降,如今他主动要带殊雅去玩,她都不稀得搭理了。于是,他也到九阿哥面前说了帕沙一大通的坏话,希望他能拿出严父的风范,把一切试图勾.搭自家闺女的臭小子给赶出去。 这哥俩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可惜执行起来都不太顺利,反正殊雅还是见天地跟帕沙缠在一起。 转眼便是十天过去,殊雅厌倦了打猎,迷上捉鱼。 于是两人便时常出现在森林中的溪流里。溪水自高山而下,自带一股清幽的冷香。溪流有宽有窄,狭窄之处仅有半米左右。宽的地方则会形成一片深潭,足够十来人同时在里头泡澡。 这日殊雅拿着鱼竿垂钓,帕沙则在岸边用石头搭了个火堆烤鱼。这事他以前在部落里常干,手艺甚是不错。扎在签子上鱼抹了蜂蜜,烤得吱吱作响,诱人的香味让殊雅都坐不住了:“帕沙,好了没?” “好了好了,姐姐先过来吃吧。” 殊雅立刻丢下鱼竿跑了过去。 帕沙将烤鱼递到她手里嘱咐道:“姐姐,你慢点吃,吃完咱再烤便是,帕沙不会跟您抢的。” “真乖,分你一半儿。”殊雅拿起帕沙刚刚剖鱼的匕首,正准备将这条烤鱼一刀两断,一大堆的泥土便泼了过来:“二位兴致可以啊,我给你们加点料,快尝尝,是不是更好吃了?” 金黄的烤鱼被泥土所污,殊雅额前的青筯跳了几下,手已经抓向了放在一边的鸿影刀。抬头便见卡日阿吉一脸挑衅地看着他俩。 “怎么?两位王子都放弃追究了,你这是打算自己讨回公道?” “哼,没人能在惹了我卡日阿吉后还能全身而退,女人,你受死吧。” “所以,你是要跟我比试?”殊雅打量了他一番,随手挽了个刀花:“正好姑奶奶手痒了,那就陪你玩玩吧。” 帕沙皱了皱眉:“姐姐,不要。” “怎么,这家伙在你们部落很厉害?” “不是,他喜欢打群架。” 殊雅一愣,卡日阿吉却是哈哈大笑:“还是帕沙了解我啊,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他拍了拍手掌,身后立刻出现了三十多人,个个呼吸内敛,行动无声。 搞出这么大阵仗,卡日阿吉的目的怎可能只是挑衅。 保护殊雅的暗卫从枝头落下,一人一个抱了殊雅和帕沙就跑。对方人太多,他们打不过。 她一共六个暗卫,个个都是九阿哥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手。 但卡日阿吉带来的也不差,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数是己方的五倍不止。殊雅头一次遭遇刺杀,更是第一次被逼得不战而逃。但她心底一点怨言都没有,只恨自己跑得不够快,要连累两个暗卫。 她更清楚,留下断后的四个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卡日阿吉敢对她动手,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否则事情一旦败露,他必死无疑。 暗卫轻功了得,她的耳畔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入目的景像化成一片片光影迅速后退。仿佛逃了很久,又似乎只过了一瞬,暗卫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四格格,没路了。” 不用他提醒殊雅也发现了,他们竟被逼到了一片悬崖边上。 帕沙头昏脑胀地站定,许是喝了风的缘故,他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但追兵也赶上来了,加上殊雅,他们顶多三个能打的,可对方足足十二人。 殊雅握紧鸿影刀:“我是大清格格,和阗是打算反了吗?” 那十二人却跟没听到似的,只提着刀步步接近。 帕沙躲到了她身后,小手握住她在颤的左手:“姐姐,他们是大长老的死士。” 第545章 诺敏现身 就为这点争斗,居然出动死士?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头,但现在显然没时间给他们细想了。 兵刃交击之声响起,两个护着他们的暗卫已经和死士们交上了手。殊雅被护在身后蠢蠢欲动,却听帕沙小声道:“姐姐,我看过了,这悬崖不算很深,且下面是个深潭,咱们跳下去,不一定会死。” 殊雅一愣,她也往下边看过一眼,烟雾缭绕的啥也看不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扔石头下去探过了,赌一把吧,在上面,咱们必死无疑。” “那么浓的烟雾,怎么可能不深?” “姐姐你忘??下面是热泉河啊,温水自然有雾啊。” “你确定?” 帕沙用力点头。 眼见两个暗卫身上已现伤口。殊雅闭眼咬牙,不管了,拼一把吧。她拉了帕沙的手果断退向悬崖边,然后纵身跃了下去。重力让风速加快,刮得人眼睛生疼,殊雅不自觉地闭上眼睛,然后便感觉自己被狠狠砸在水面上。 下面果然是水潭啊,这是她脑子里唯一闪过的念头,然后便晕了过去。 悬崖上的两个暗卫傻了眼,一个没看住,主子居然跳了崖。 虽然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方这么多人,可是战死以后丢了格格,跟格格没了,他们还活着是两回事。两人对看一眼,流云一掌打向流风,而流风足尖一点,借着这股力道瞬间跃出了死士的包围圈,而流云则转身跟着跳了下了悬崖。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死士惊了,若是有活口逃出去,对和阗来说必是灭顶之灾。 脚程不如死士的卡日阿吉姗姗来迟,见到的就是还活着的九个死士刀尖带血,满目错鄂的模样。他心中涌起一层不好的预感:“人呢?” “三个跳崖,一个......跑了。” “跑了?”卡日阿吉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三度,脸上血色尽褪,白成一片纱布。 九个死士跪下去:“还请主子惩罚。” “蠢货,蠢货,人跑了你们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追?” 中原的轻功一向比他们这些外族略胜一筹,跑的那个明显是其中翘楚,而他们哪有那个本事?但主子发了话,追不到也得追,一片轻微的衣袂飘动之声响起,原地很快就只剩了卡日阿吉一个人。 盛夏的傍晚总算褪去了一天的酷热,两个七八岁的男孩脱得只剩一条中裤“扑嗵”“扑嗵”两声便跳进了河里。 岸边的女子笑意盈盈:“晙儿,楞斯,你们慢点儿。” “额莫别担心,我跟表哥每天都在这儿玩的。” “那也小心点儿,快点游一会儿就回家,在水里呆久了着凉怎么办?” 晙儿抹了把脸上的水,一脸奇怪地道:“可是额莫,这里是热河啊,水是热的呢,你怎么把这个忘了?” 当初可是额莫给他普及过的热河知识呢。 热河之所以叫热河,是因为这是一条会发“热”的河。这条河的水,一年四季都是热的,即使是在北方的冬天,也完全不用担心结冰的问题。全长仅九十米,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奇特。当初,康熙皇帝便是看上了这条河和河边的环境,才选在这里大兴土木,建造了避暑山庄。 那一大片的宫殿几乎包围了整条热河,仅剩一小段地方还能被普通百姓所用。 不过这一小段颇为偏僻,也只有闲人才会费劲巴拉地跑来泡热汤。 女子被儿子质疑也不尴尬,吩咐他们好好洗澡便选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来,目光晃晃悠悠地看向远处的宫殿。 皇阿玛又来热河了,胤誐没来,弘暄也没来。听说皇阿玛很宠他的,怎么就没把他带到热河来玩玩儿呢?若是他来了,没准自己能想法子见一见。这也是她年年康熙来热河时,她都会来此的原因。 只可惜,弘暄一次也没来过。 丽珠叹了口气,将一杯奶茶放到她的手心里:“格格,别瞧了,皇上的十八阿哥便是在来热河的途中染病去世。如今小主子才八岁,皇上定不会冒这个险的。” 诺敏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那边都是有机会接触到弘暄的人,看着他们,总觉得能离他近一点儿。” 丽珠一阵心酸。 “啊啊啊。”主仆俩正各自感伤,河里的晙儿却突然惊叫起来。 诺敏飞身而起,足尖在河边一点,飞身便拽着河里的两个孩子飞上了岸。结果到了岸上才发现自己捡错人了,左边一个是楞斯,而右手拎住的却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而她的儿子在河里满目幽怨:“额莫,儿子还在这儿呢?” 第546章 天降好事 诺敏尴尬不已,只能又去把儿子弄回来:“你瞎叫唤什么呢?” “一个尸体突然出现在河里,额莫能忍住不叫吗?可吓死我了。”他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把长发绞成一团拧水。 丽珠飞快地试了下小姑娘的鼻息:“格格,还活着。” 说着,她便将手压在小姑娘的肚皮上,将她肚子里的水挤压出来。这活计无聊得紧,晙儿悄悄靠近楞斯:“表哥,你说这河里怎么会有姑娘漂下来?莫不是给我送媳妇来了?” 楞斯瞟了他一眼:“你才多大,怎么就开始惦记媳妇了?” 晙儿鄙视道:“你瞎啊,没发现这姐姐长得很漂亮吗?啧啧,生得比额莫还好看,不行,小爷捡到的,以后就是小爷的童养媳了。” 楞斯往小姑娘的方向看去,雪白的小脸上睫毛纤长,琼鼻樱唇,乌发如瀑,即使闭着眼也能看出其倾城之姿。 不过,胸口是不是平了点儿? 他摇摇头:“漂亮是漂亮,但我还是喜欢大胸脯的。” 晙儿特别老成:“没事儿,你瞧这姐姐还不怎么高,以后肯定还会长的。让丽珠姨多给她吃点木瓜,嘿嘿嘿......”他正想得高兴,冷不防头上就挨了一个爆粟。 “哎哟”、“哎哟”。 晙儿痛呼出声的同时,楞斯也叫了起来。 诺敏脸色铁青,这两个混球刚刚都说了些啥?小小年纪就这么猥琐,这是打算以后去当采.花贼吗:“你们两个,刚刚那些话,谁教的?” 晙儿看了丽珠一眼:“不是丽珠姨说木瓜吃了丰胸的吗?” 无辜躺枪的丽珠:...... 诺敏被噎了一下,正打算好生教育教育这臭小子,却发现河里又飘来了一具“尸体”。她忙飞过去把人弄上来,发现这竟是个跟晙儿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还好,还有气儿。 丽珠忙活了好半晌,才将两人肚子里的水排尽:“格格,虽然是在热水里泡着,但溺了水还是要请大夫瞧瞧的,咱们先回去吧?” “好,你们两个,赶紧把衣服穿好,明天再来泡了。” 今儿的泡澡之旅如此丰富,两个小家伙都没有异议,于是一行人便收拾收拾匆匆上了马车。得亏她们今儿是赶了马车来的,不然带着两个晕迷的小孩,还真不知道怎么弄回去。 鸟鸣声声,夏日的阳光明亮得刺目,透过木制的窗棂,经过青色的纱帐,仍是扰了沉睡少女的好梦。 殊雅抬手想要遮挡,但阳光无孔不入,她换了几个姿势也没能避开,只能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来。素色的被褥极为陌生,欣开青色的帐幔,入目是一间简洁干净的卧房,扰她清梦的阳光正是从木制的窗棂射.入,光线中的灰尘活泼地跳跃,空气中传来阵阵醇厚的酒香。 她松了口气,看来还在人间:“帕沙可以啊,虽然胆子小了点儿,懂得还真不算少。” 对了,他人呢? 从松开的眉头顿时又皱起,殊雅一个激灵,鞋都未及穿上便跑了出去。 门一开,迎面撞上一个人,漂亮的蒙装少妇微觉惊讶:“小姑娘这么早就醒了啊?我正要给你送衣服呢。昨儿从水里把你捞出来时,你的衣裳都破得没法穿了。这是刚刚从早市买回来的,料子不及你之前穿的,你别嫌弃。” 殊雅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看着美丽少妇开开合合的唇瓣,满脑子全是空白。 眼前这张脸,她不光在画像上见过无数次,更是对着缩小版的生活了好些年。万万没想到,阿玛和小舅舅集中所有势力都遍寻不获的十婶会出现得如此突然。想到那已经涨到天价的悬赏和仍然后院空空的十叔,殊雅觉得,她发财的时候到了。 钱财什么的倒不打紧,但能让十叔欠自己这般大一个人情,啧啧,赚大发了。 诺敏哪里知道眼前还未长开的小女孩已经琢磨着用她换人情了,见她指尖颤抖只当她是被溺水吓着了,孰不知她完全是激动的。 她同情地伸手在殊雅跟前晃了晃:“小姑娘,别怕,你已经安全了。” “啊,哦,谢谢婶婶。” “别客气,来,衣服先穿上。实在不喜欢等下婶婶陪你上街买过。” “婶婶多虑了,您如此贴心,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而且婶婶又漂亮又有气质,眼光肯定错不了。” 诺敏笑了开来:“小姑娘嘴巴倒是挺甜的,快去穿衣服吧,穿好了下楼吃饭。” 她交待完就想走,结果才刚转身,就被小姑娘拉住了衣摆:“婶婶,您,您可有看见一个八岁的小男孩,他是我弟弟,与我一同掉落山崖的。” “放心,你弟弟就在隔壁。昨夜发了高热,吃过大夫开的药后,天亮的时候便已经稳定下来了,你可要去看看?” 第547章 弘暄的消息 诺敏送来的是一套典型的大家闺秀旗装。浅杏色的长袍外罩一件浅绿色的比甲,衣料的质地与殊雅平时穿的自不能比,但也不算太差。尤其比甲上绣的君子兰甚是精致,很得她的欢心。 自打到了避暑山庄,她日日不是穿旗马装就是穿男装,都快忘记穿裙子的感觉了。拎着裙摆转了一圈,殊雅开开心心跑到隔壁,轻轻叩响了房门:“帕沙,你醒了吗?” 帕沙刚刚穿好衣服,正待出门寻她呢,听得她的声音自然高兴不已:“醒了醒了,姐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睡了一觉。倒是你,昨夜还发热了,得亏咱们遇上了好心的婶婶,不然你肯定给烧成小傻子了。”殊雅推门而入,瞧他脸色苍白的模样关心道:“现在好点儿了吗?” “烧已经退了。”帕沙忍不住多瞧了殊雅几眼,穿裙子的姐姐,真好看。 殊雅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烧退了也得注意点儿,等回去叫太医再给你看看。” 从来没人这般关心过他,帕沙心中一暖,眼泪便落了下来:“姐姐,还好你没事儿。” “怎么还哭了啊,男儿有泪不轻弹。再说了,要不是你看出悬崖底下是水潭,咱俩现在肯定都变成刀下亡魂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好事儿啊。” 帕沙的福气来没来她不知道,但她自己的却是已经到了,现在只要把十婶的行踪带回去便成。 楼下便是大堂,一张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殊雅带着帕沙下楼的时候,两个男孩正迫不及待地上桌,见殊雅和帕沙出现在楼梯上连忙招手:“两位快下来啊,就等你们开饭呢。” 这不是十婶家吗?哪来的小孩? 殊雅心里打了个问号,应了一声,从楼梯上下来时扫了眼大堂的环境,目光定格在柜台后一排排的酒坛上。她看向招呼着她跟帕沙落座的诺敏:“婶婶,这里莫不是间酒肆?” 诺敏还未开口,晙儿就竖起了大拇指:“漂亮姐姐真是慧眼如炬。” 殊雅:...... 这话听着挺正常的,但殊雅却莫名有种遇上登徒子的感觉,可再看一下对方还不及自家弟弟大的模样...... 肯定是错觉。 诺敏拿筷子敲了他脑袋一记:“好好说话。” “哦,那姐姐和弟弟快吃饭吧,张伯煮的小菜配稀饭味道可好了。” 丽珠给他们一人盛了一碗粥,毕竟都是贵族,只要不是特意为聊天而设的饭局,食不言便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教养。殊雅从昨天中午之后便粒米未进,此时闻着粥的清香,只觉自己饿得能吞下一头牛,一直吃了三碗才罢休。 这时楞斯放下筷子:“姑姑,侄儿吃饱了。” 晙儿也不甘落后:“儿子也吃饱了,额莫慢吃。” 额莫!儿子!!! 殊雅猛地抬头,震惊的眼神倒把晙儿唬了一跳,他奇怪地问道:“姐姐,怎么了?”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不到婶婶如此年轻,竟已有了这般大的儿子,真是,真是没看出来哈。” 诺敏扑哧笑了一声:“你都叫我婶婶了,有个这般大的儿子有啥好稀奇的。” 殊雅脑海里就剩了最后一个念头,十叔完了。 十婶不光嫁了人,还连娃都有了,那她还要不要把消息传回去啊?万一十叔来抢人,岂不是破坏了人家的家庭?要是那样,自己可就成恩将仇报了。 晃动的小手将她的心神拉回,晙儿一本正经地问道:“姐姐,你在想什么啊?” “哦,没什么,只是在想该怎么向你们表示感谢而已。” 晙儿嘿嘿一笑,硬是摆了个自以为帅气的造型:“救命之恩,自当以身相许,姐姐看晙儿如何?” 帕沙对他怒目而视,姐姐明明是他的。 殊雅:...... 诺敏一筷子敲到了晙儿头上:“你又皮痒了是不是?快点滚去读书,今年再不把三百千学完,你就等着被送进姥爷家的族学吧。” 晙儿顿时不满道:“额莫,今儿沐休,你说过晙儿可以自行安排的,晙儿要跑马要练功,忙着呢。” “就你这色眯眯的样儿,练了功将来好强抢民女吗?小姑娘,你别介意,这小子就是嘴欠。” 第548章 思子之心 殊雅连忙摇头,拉着帕沙起身给诺敏鞠了一躬,一脸诚恳地道:“小.弟弟挺可爱的。婶婶,您也别叫我小姑娘了,我叫殊雅,是义亲王之女,这是和阗三王子帕沙。昨儿在林子里遭人追杀,只能被迫跳了崖,若不是蒙您搭救,我们俩怕是见不着今日的太阳了。” 诺敏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抖。 这是殊雅?当初那么一点点的小姑娘竟已经长这般高了。这一刻,她无比庆幸,昨儿晙儿闹着要去游水,不然九嫂的女儿若是在那河里出了事,她该伤心成什么样啊? 她忙拉了殊雅坐下:“这般多礼做甚?昨儿那情况,谁见了都会搭把手的。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些点心,这边关的东西比较糙,不如京城精细,也不知你是否吃得惯。”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她竟半点没认出来。 看着态度陡然亲切起来的诺敏,殊雅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唉,十婶怎么就另嫁了呢,她到底要怎么办啊。跟十叔通报吧,对不住十婶的救命之恩;可是不说,她又怎么忍心让十叔饱受相思之苦。 晙儿奇怪地道:“额莫,你不会也看上了漂亮小姐姐,真想让她给您当儿媳妇吧?” 诺敏黑了脸:“瞎胡说什么?滚回书房去把三字经抄一遍,抄不完今儿就不用吃饭了。” 殊雅奇道:“婶婶,晙儿今年有六岁了吧,怎么还在学三百千?”想当年弘暄五岁的时候就把三百千背会了,看来他那么聪明全是十叔的功劳。 “唉,已经七岁了,臭小子皮得很,一说念书他就头疼。” “哈哈,那跟我家弟弟倒是挺像的。弘晸一心想着做生意,书念得甚是敷衍。倒是堂弟弘暄聪明得不得了,去上书房之前就把三百千学透了,上书房的那些先生喜欢他不说,皇阿玛还亲自指导他功课呢。” 弘暄啊,她的儿子已经这般优秀了吗? 诺敏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泪意,佯装不经意地夸道:“那他可真是太棒了。” “嗯,弘暄弟弟打小便乖巧懂事得紧,就是懂事过头了。这也没办法,十婶没在了嘛,没娘的孩子总会敏感些的。” 诺敏心中巨痛。 她的儿子...... “你十叔就没再给他找个后娘吗?” “婶婶您不知道,皇家后院阴私事儿多着呢。十叔哪能放心把弘暄交给后娘,弘暄一直是在我家长大的,我家有对跟他同龄的龙凤胎,倒也有伴儿。便是十叔,回了京后也多是住我家,阿玛单独划了个院子给十叔呢。” 诺敏没想到老十我连家都不乐意回了,丽珠见她嘴唇打颤,心疼不已,便帮她问道:“瞧格格这话说的,这男人长久不着家,你十叔的新福晋能不闹?” “她哪有那胆儿,我十叔可凶了。” “这么说,你十叔不喜欢她?” “那当然,十叔只喜欢十婶。” 诺敏猛然间站起身来:“殊雅,婶婶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一下。晙儿,好好儿带姐姐玩玩,招待得好了,下午准你去跑马。” 晙儿觉得他额莫怪怪的,但才七岁大的孩子自然是不懂这些爱恨的。一听下午有马骑,立刻乐吱吱地应了下来。 殊雅在心里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十叔,侄女儿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姐姐平日里喜欢玩儿什么啊?”晙儿对斯文的帕沙没兴趣,倒是对殊雅颇为热情,乐呵呵地这般问道。 “骑马投壶踢键子,我家弘暄堂弟喜欢下棋,我偶尔也会与他过几招。” “下棋我也会啊,骑马要下午,要不姐姐咱们就去下棋吧。表哥,你带着帕沙弟弟去玩。” 帕沙连忙摇头:“不行,我要跟着姐姐。” 晙儿眉头一皱,不高兴地道:“你不是和阗的王子吗?怎么会管大清格格叫姐姐?” 帕沙一愣,委屈巴巴地看向殊雅。小鹿似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瞧着甚是可怜。 殊雅心头再次软成一片:“晙儿弟弟,帕沙的棋艺也很好的,我们四个一起玩吧,对了,酒肆里可有两副棋。 丽珠笑道:“咱们做生意的,哪能少得了这个?” 喝到美处来点东西助助兴是常有的事儿,下棋虽稍嫌无聊,但好此道者却不计其数。棋子色子牌九是每个酒肆都必备的好物。 殊雅打算得挺美,在酒肆里赖着住两天,打听一下晙儿爹的事儿,最好能抓着点他的把柄,或者他跟十婶夫妻不合的证据。这样她就能毫无心里障碍地联系十叔了。 可她漏算了九阿哥对她的在乎程度和办事效率。 和晙儿一盘棋还未下完,楼下便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晙儿扔下棋子扒着窗户往外看,殊雅也跟着凑了过去,只见整间酒肆已被皇家侍卫团团围住。 她顿时一愣,这么大阵势,莫不是阿玛寻来了? 还未想完,丽珠已匆匆上楼:“四格格,义亲王驾临,你还是快去安抚一二吧。不然小店就要被当成拐卖人口的黑店了。” 明明她家格格是救了他女儿好不好?这年头,做个好人实在是太难了。 第549章 谢意 昨日流风一回到避暑山庄,将来龙去脉一说,避暑山庄顿时就炸开了锅。 和阗长老勒塔洪直接被拘禁,康熙派出锦衣卫将卡日阿吉逮捕回来审迅。九阿哥没心思去管这些人背后的猫腻,他的殊雅跌入悬崖,最重要的是要把人找回来。 那悬崖不高,底下便是热河泉,运气不差的话不至于直接摔死。 可时间拖得越久,生还的机率便越小。是以他一边派人沿着热河搜索,一边发出重金悬赏,先行找到四格格者,赏白银万两。若能提供消息,经证实后,赏银一千。 财帛动人,钱这东西虽然俗气,但不得不承认,大部份时候,它都相当管用。 在一万两的刺激下,得了消息的百姓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诺敏把他俩带回来时并未多加遮掩,于是今儿一早就有人把消息报到了避暑山庄。 听闻女儿是被人救走的,九阿哥可算松了口气,然后点兵赶了过来。 等不多时,楼上便跑下来一个身着绿衣的小姑娘直扑他的怀抱:“阿玛,你可算来了,殊殊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昨儿死里逃生,见到十婶太过震惊,她都忘了后怕。 可此时在阿玛的怀抱里,她再也忍不住,委屈地泪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虽然被养得有些彪,但该撒娇的时候,殊雅还是很有小女儿娇态的。 九阿哥心疼不已,抬手轻拭她的泪:“别哭别哭,阿玛这不是来了嘛!你放心,这次的事儿,阿玛定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嗯,阿玛,这次多亏了婶婶搭救,你可得帮女儿好好谢谢她们才成。” “这是自然。”九阿哥从怀里拉出殊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完全没事后才拍了拍巴掌。于是外头便进有人抬进了两只硕大的箱子。 九阿哥对着丽珠做了个揖,唬得丽珠慌忙躲开:“王爷这是做甚?奴婢可担不得您如此大礼。“ “姑娘救了小女,便是我义亲王府的大恩人,自然是当得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请务必收下。” 丽珠瞧着他这会儿和颜悦色的模样,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谁能想到这跟刚刚那凶神恶煞土匪般闯进来的男人是同一个呢。 她道:“王爷言重了,救下四格格和小王子的是我家主人。” 九阿哥这才想起,刚刚女儿说了救她的是位婶婶,想来是已经嫁了人的,而眼前这个明显还是姑娘家的打扮。他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道:“不知可否请你家主子一叙,让我当场向她表示谢意。” 殊雅心想,这肯定是不可能的。十婶成心想躲,又怎么可能在阿玛面前露面。 果然,丽珠道:“我家主子身体不适,怕是不能见面,王爷的谢意,我代主人收下,还请王爷莫要见怪。” 九阿哥觉得奇怪,以他的身份,难道这种小店的老板不该上赶着结交嘛。 不过人家救了自己的女儿,便是不想攀龙附凤,也不好强求。于是让人打开了那两只箱子。屋里顿时银光闪闪,硕大的两个箱子中,码得整整齐齐的银元宝,让这小小的酒肆都亮堂了些。 丽珠:…… 殊雅捂脸,阿玛的感谢还真是……直白啊。 知道诺敏的顾虑,殊雅没有非要和她道别,但还是跟晙儿和楞斯话别才离开。走出店门的时候,晙儿将一把华丽的弹弓塞到殊雅手里,有些别扭地道:“你的弘暄弟弟读书那么厉害,你跟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武学也不能落下,等我去了京城就跟他比赛打鸟。” “你要来京城啊?”殊雅颇为惊讶,她以为,以十婶的态度,应该这辈子都不会踏足京城的。 晙儿用力点头:“我以后要当将军,再大一点就得去京城的军事学院求学了。” “那好呀,等你到了京城,只管来义亲王府寻我便是。”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只小手握在一起,两人交换了一个知己间的笑容。 九阿哥谢礼送过便打算带女儿离开,结果一个转身,女儿便跟一个臭小子拉上手了。有个帕沙就够他头疼了,再来一个还要不要活了,于是赶紧带着人离开。 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得快,去得也快。椤斯瞧着晙儿依依不舍的模样,很是懂得地劝道:“表弟你别舍不得啦,殊雅姐姐虽然漂亮,可毕竟比你大三岁呢。等你能娶媳妇,人家没准连娃都生了。” 晙儿一梗,一巴掌呼在他的脑袋上:“笨蛋,没见人家是义郡王的女儿吗?成个屁的亲。” 那可是他的亲堂姐。 楞斯哼了一声:“义郡王的女儿怎么了?你还是蒙古郡王的亲外孙呢,说来身份上也没差多少。” 晙儿抚额,这个表哥真不愧他名字里的楞字。他就没想过额莫以前的相公是十阿哥吗? 当然,这话不能明说,额莫不希望他知道的事儿。做为孝顺儿子,他是肯定不会说破的。 第550章 怒发冲冠 殊雅甚是纠结,就连九阿哥特意将帕沙安排在另一辆马车上都没在意。 九阿哥难得见女儿这般安静的模样,只当她被吓着了,忙趁机教育道:“阿玛早让你听话点听话点儿,你就是不听,要不是你跳脱得太厉害,卡日阿吉哪有那个能耐伤了你?还有那个帕沙,你日后少跟他玩,这趟祸事八成就是他给惹来的。” 殊雅回忆着当日的场景:“阿玛,这事儿不太对劲儿,卡日阿吉昨儿口口声声说是女儿伤了他的颜面。可伤了颜面这等小事,用得着出动几十个死士?而且女儿是大清格格,往大了说,他这是在给和阗部落招灾。” “阿玛知道,卡日阿吉和和阗长老都被扣押了,你皇玛法正审讯呢。和阗另两个王子昨儿吵了一架,但具体结果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这些你就别管了了,有你皇玛法和阿玛在呢,用不着你一个格格来操心。” 殊雅点头,可仍是愁眉不展。 今儿阿玛在酒肆里露了面,十婶万一觉得不太保险,换了地方怎么办? 她纠结了半晌还是道:“阿玛,你能不能让人暗中盯着酒肆啊?” 九阿哥立刻警觉道:“怎么回事?那是家黑店,店主人恐吓你了?” “阿玛你想哪儿去了?” “不然你让阿玛盯着它做甚?” 殊雅叹了口气,把心一横:“阿玛,殊殊跟你说个事儿,你别激动,那酒肆的主人其实是十婶。” 对不住了十婶,虽然你救了我的命,但是十叔却是阿玛最好兄弟。人有亲疏,为了十叔的下半辈子着想,我也只能出卖你了。殊雅万分愧疚地如是想到。 九阿哥愣了下:“什么十婶?” “十叔的媳妇啊,弘暄的额娘。” “你说啥?”九阿哥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度,整个人从马车上惊立而起,头碰到马车车顶,顿时疼得他直抽气。可他此刻也顾不得了:“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早说?停车……” 话刚出口,就被殊雅捂住了嘴:“阿玛,你别激动啊,先听我说完行不行?” 九阿哥没好气地拉开她的手:“有什么可说的,不知道你十叔寻不到她都急成啥样了啊?” 话虽如此,到底没再叫停车。车夫问他什么事儿的时候,他还吩咐人继续赶路。 殊雅道:“阿玛,事情出了点岔子?” “出点岔子算什么,便是你十婶残了废了,以你十叔那痴情样儿,定也是不会嫌弃她的。”一想到自家十弟这些年来受的罪,九阿哥就恨不得立刻绑了诺敏进京。 “比残废了严重一点儿。” 九阿哥唬了一跳:“她生病快死了?” 殊雅无奈:“阿玛,你能不能想人点儿好?十婶跟你什么仇什么怨啊,你要这般咒她。” “哼,仇怨那可深了去了,爷就没见过他这么狠心的女人。要不是你十叔没出息,非得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爷巴不得她死在外头算了。” “咳咳,阿玛,这话你敢在十叔面前说吗?” 九阿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哪能啊,你那时候小不知道,你十叔以为她丧生火海的时候,整个人的魂都跟着丢了,在蒙古流浪了大半年才回京。再来一次,你十叔怕是遭不住。她这会儿要是真病的快死了,爷就是费尽所有力气,也不能让你十叔见她。” 殊雅沉默,她那时候的确小,不知当年的事儿。 可她是听着十叔的故事长大的。十叔是个相当传奇的人物,他跟嫡福晋的故事更是广为人传颂。特别是扶灵回乡那段,至今在梨园仍是最为叫座的剧目。 她怎么也没想到,十婶居然嫁了人,而且看晙儿的年纪,她怕是离开不久就…… 唉……简直想为十叔点蜡。 九阿哥等了半天也没见女儿开口,终于耐心耗尽,严肃地道:“殊雅,到底什么问题你倒是快说啊,要急死阿玛不成?” 这也就是自个儿的亲闺女,换一个人,他早拖出去严刑逼供了。 殊雅一咬牙,豁出去了:“十婶成亲了,今儿那个男孩儿,便是她的儿子。” “什么?”九阿哥怒发冲冠,气得肺都快炸了:“十弟为他痛苦了这么多年,她凭什么没事儿人似的嫁人生子?” 都说男人薄性,这女人翻起脸来差哪儿了? “停车,老子非得问问那女人,她良心是被狗吃了吗?十弟哪里对不住她,她居然做出这般狼心狗肺的事情来。” 第551章 死不瞑目 殊雅悔得肠子都青了,她知道自家阿玛和十叔关系好,碰上他的事便容易上头。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气成这样。 走在半路上便命人回头,非得回去找十婶算账。她好话说尽也没能让他打消这个主意:急得都快哭了:“阿玛,你冷静点儿行不行?人家刚刚救了我,你却带人打上门去,这般恩将仇报,你让女儿这辈子良心何安?” 九阿哥瞪圆了桃花眼:“跟她还有什么良心可讲,你让开,不然爷连你都打。” “阿玛,你便是不为我想也为十叔想想好不好,非得在这么多人的时候闹开吗?” 父女俩的动静太大,外头的车队早停了,侍卫团团围住马车,不让过往行人靠近。更恨不得堵住自己耳朵,生怕听到什么不得了的。 九爷跟四格格这般吵起来,似乎是因为一个女人,难道九爷养外室被四格格发现了? 可这跟十爷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十爷给拉的皮条吧? 不过也难说,十爷和九爷关系好得能穿一条裤子,别说拉个把皮条,便是两兄弟共用一个女人,也不是不可能。 思想越来越歪,众侍卫时不时地和同伴对一个眼神。 唉,有钱人的圈子可真乱,什么时候他们才能过上这种生活啊。 提到老十,九阿哥可算是清醒了些。殊雅压着声音小声劝道:“阿玛,十叔什么样儿你比我清楚。你去闹这一场便闹了,可万一打草惊蛇,十嫂再次逃之夭夭,难道要十叔再等一个七年吗?” 九阿哥怒气未消:“她敢,爷上去就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怎么跑,这回我非给她逮回去给十弟赔罪不可。” “阿玛,两口子的事儿哪能这样武断地下结论?” “那你说怎么办?” “还是让十叔自己处理吧,你给十叔去封信。是纠缠还是放下,十叔自会有定论,阿玛,你听女儿一句劝,这种事,便是您也没法为他拿主意的。” 早知道她就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了,阿玛都气成这样,十叔会不会拔刀啊? 打鼠恐伤玉瓶,九阿哥的确想找诺敏好生理论一番,可想到老十,到底还是按下了这个想法。回到避暑山庄之后,他便提笔写了封信,要赵敬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将信亲手送到老十手上。 为防殊雅告密,他还以惩罚为由将她拘禁在屋子里,点了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轮番看管。 殊雅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她人生中第一次被阿玛罚,竟是为了十叔。心里这个煎熬的啊,说是冰火两重天都不为过了。 避暑山庄名为康熙游玩之地,可它真正的意义却远不止于此。 这样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地牢。 有风景如画的山庄作对比,地牢显得越发阴森恐怖。和阗长老勒塔洪被关进来后倒没遭什么大罪,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便是康熙也不好一上来就动刑。 他沉着冷静地躺在已经开始发霉的枯草之上,那边的人还要用他,定然不会不管他的。就是不知道阿吉怎么样了。 想到儿子,他有些躺不住了。 正打算起来,面前却掠过一道黑影。 勒塔洪心中一喜:“你可算来了。” “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大汗要你何用?” “这次是意外,你放心,我定会将罪名按到阿合奇身上去的。介时大清皇帝一定会……” 黑衣人打断道:“不用了,大汗自会安排的。” 勒塔洪意外地抬头:“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上路了。”话音刚落,黑衣人的手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根绳子,更可怕的是,这根绳子此时已经勒在了他的脖子上。 勒塔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却再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窒息感越来越强,他不甘心地断了气。 黑衣人手法利落地将将那根绳子吊在了牢房的横梁之上。 “死不冥目么?呵,希望你下辈子别这么蠢了。”黑衣伸手替他阖上双目,如来时那般悄无声息地出了牢房。 第552章 重入朝堂 夏季的雷雨,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闪电划破长空,康熙被雷声惊醒,觉得嗓子有些发干。梁九功奉上茶盏:“皇上,先用点参茶。” 康熙摆摆手:“朕喝点白开水便好。” 他夜间醒来再入睡本就不易,再喝些参茶提神,后半夜就甭想再眯着了。 梁九功却道:“皇上有所不知,刚刚十三爷负伤来报,和阗长老勒塔洪在牢里上吊了。奴才见您刚睡着,便让太医先给十三爷包扎,皇上是等下召见还是等明天?” “你参茶都送来了,朕能把这事儿拖到明天?”康熙接过参茶喝了一口,梁九功则又点亮了几盏灯,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十三受伤的是左腿,但却不肯坐轮椅,一瘸一拐地进来给康熙行礼。 “行了行了,都受伤了还讲这些虚的做甚?梁九功。” 梁九功会意地将一张椅子放在十三的身后:“十三爷快坐下歇着吧。” “谢皇阿玛。” “怎么回事?” “禀皇阿玛,儿臣腿脚有疾,一至雨天之前便酸疼难受,难以成眠。西园那边猎犬吠得厉害,儿臣想着躺着更是难熬,便过去瞧瞧,正好瞧见一黑衣蒙面人从地牢出来,便上前缠斗了一番,可惜儿子不争气,叫他逃了。这才发现,看守的狱卒全都中药昏迷,勒塔洪也吊死在了牢房之中。” “中的什么药?” 十三道:“太医说是零香醉,此药下在酒中,会加重酒效,让人很快醉死过去。便是醒来,也只当自己是喝多了。” 换句话说,若不是他今晚正好撞破了黑衣人,提前发现了狱卒的异状。等明儿勒塔洪的尸体被发现,旁人根本不会想到他是被杀的。 康熙沉声问道:“可还有其他线索?” “那黑衣人使的是双弯刀,这武器颇为罕见,但大策凌墩多布有只神策军,用的便是这种武器。”据说,神策军是直属于大策凌墩多布的军队,人数不多,但个个骁勇,常被用来执行一些普通人执行不了的任务。 跟康熙的暗卫倒有几分相像。 康熙略一沉吟,也不顾此时是半夜三更,吩咐梁九功道:“去把胤祯叫来。” 这回来的阿哥中,就十四跟大策凌墩多布打过交道,既然事情牵扯到漠西蒙古,自然少不得要问他一番。 在这间隙,康熙总算想起了十三的腿:“你的伤势如何?” “皮肉伤,养养就好了。” “你那腿疾也要多注意,缺什么药材只管跟梁九功说便是。” 十三自然谢过,却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找上梁九功。他这腿的毛病是在夹缝道时染上的,当初的条件,自是没有大夫的,他挨挨也就过了,不想后遗症这般严重。出来之后,位高权重又不缺钱的岳父给他请了不少名医,可惜开的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方子。 用药时还好,一停药便故态萌发。 父子俩都有些尴尬,十三心底愧疚,觉得当初自己行事冲动,虽对得住四哥,到底对不住皇阿玛的教导。 康熙则在反思,当年自己是否太心狠,便是要罚他,至少也该让人过问一二,要不也不至于他在夹缝道中连求医都无门。 好在,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十四到了。 他是被从床上拖起来的,和一到下雨天就腿疼的十三不同,十四最喜这雷雨天了。大雨一下,暑热便消了大半,睡得甭提多好。 偏偏康熙却要扰他清梦,他打着哈欠行完礼:“皇阿玛,你寻儿臣何事啊?咦,十三哥也在?” 康熙将事情简洁地说了一遍。 十四睡意朦胧的眼一下子清明起来:“皇阿玛,神策军不可能无缘无故出动,只为对付一个和阗长老,勒塔洪不干净,八成是跟漠西那头勾.搭上了。就不知和阗王是否知情。” 康熙白了他一眼:“这要你说?” 十四跪了下去:“皇阿玛,儿臣请旨彻查此事,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待。” “好,你十三哥心细,让他从旁助你。胤祥,你可愿意?” 十三愣了一下才赶紧谢恩。 十四自然不会拒绝,但神色却有些怪怪的。十三哥这些年专心打理学院事宜,虽则成绩不错,但到底与政事脱节了,皇阿玛这是要让他重入朝堂? 第553章 无旨离京 十四看似头脑简单,但于军事上却有着极其敏锐的天赋嗅觉。顺着卡日阿奇的招供很快理出了一条线,在十三的补充下抽丝剥茧地还原了八分真相。 相比于广褒的大草原,和阗真算不上大。但是和阗盛产玉石,富得流油,草原部落无数,就数他们日子过得最轻松。 王室就更不必说了。 勒塔洪女儿的汗后,外孙最有希望登基。但是这些加起来也比不上自己问鼎汗位来得有诱.惑,大策零墩多布许诺了他和阗的汗位。诱.惑太大,勒塔洪果断决定舍弃培养了多年的外孙。 借大王子阿合奇的死士弄死大清格格,引发大清对和阗的不满便是第一步,顶好能让两家打起来。 可惜,卡日阿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没成功不说,还让人看了正脸,更让流风逃了回去通风报信。 康熙对和阗的内乱不是很上心,草原上弱肉强食,部落与部落间如此,部落内部的争斗亦从不止息。但是,事情牵扯上最爱搞反叛的漠西,他就不得不上心了。 看来,三年前的那场战争还没将他们打怕,这是划计着卷土重来呢。康熙决定提早结束今年的热河之旅,策妄阿拉布坦蠢蠢欲动,他们自然也该严正以待不是? 和阗长老勒塔洪的叛变很快传遍了草原,和阗王亲自送上大批玉石当赔礼。这批玉石质量上乘,说是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但和阗王却送得无比痛快。 勒塔洪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可碍于他的身份和势力,和阗王始终没敢和他硬碰硬。不光如此,为了部落的和平,他还得对其忍让一二。 要费心讨好臣子,无论对哪个皇帝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和阗矿藏丰富,是整个蒙古大草原都在窥觑的肥羊,一但内部起了冲突,外人绝不会放过这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王之所以是王,是因为他们必须顾全大局。在自己不痛快和让整个部落沦陷之间,和阗王根本没得选。 他以为自己到死都得忍气吞声,想不到幸福来得竟如此突然。勒塔洪被康熙收拾了,有大清皇帝亲自提供的证据,长老勒塔洪与策妄阿拉布坦勾结的罪名便落实了,加之群龙无首,他非常顺利地收编了勒塔洪的大半势力,地位比之前可稳多了。 康熙乐呵呵地接收了这批赔礼,转头又毫不客气地要求换一个质子。 和阗王老脸微红,拿一个自己都看不起的杂种王子当质子,换他是大清皇帝他也不同意。之前抱着侥幸心理,这会儿见瞒不下去,康熙又点名要他的嫡子阿合奇。和田王只得又费了批银钱与康熙讨价还价,最终将阿合换成了地里达尔。 勒塔洪不是东西,但嫡子却是他从小看重,悉心培养的。他可不认为自己还能再有精力去教养一个继承人,所以也只能委屈地里达尔了。 收了和阗王的贺礼,康熙非常满意地将回京提上了日程。 结果行李还没收拾好,老十的折子到了。 这本没什么,老十三天两头要给他写奏折禀报朝中大事。但康熙打开一看,却是直接炸了。这混球擅自抛下朝庭政务,居然已经到了热河。 顿时平地一声惊雷,康熙中气十足地吼道:“让那逆子滚来见朕。” 老十刚一出现,就被折子砸了个满身满脸。康熙扔光了案头上的折子仍然余怒未消:“今儿你不给朕一个解释,朕就把你裤子脱了按在院子里打板子,再把你的兄弟们都叫来围观。” “皇阿玛,儿子都多大了,真被脱了裤子打板子,日后颜面何存?” “你连头都不要了,还要颜面做甚?”皇子无旨不得擅自离京,更何况老十还在担当大任的重要时期。这时候摞挑子,简直是在挑战康熙的底线。 老十舔着脸道:“皇阿玛,儿子这不是事急从权嘛。放心,儿子出京前做了安排,大本营乱不了。” 康熙还想砸他,却发现案头上已经是空空如也。他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起身离座,照着老十的屁股踹了一脚:“乱不了?老二和老四前段时间为了对付你,联起手来动作频频。你凭什么以为他们不会联手篡了皇位?” “哈?皇阿玛可太看得起他俩了,便是有那心也得有那本事才成啊。”且不说他在京城有所布置,便是没有,难不成皇阿玛出巡还能没点布署? 真那样,皇位早被篡了。 太子和四阿哥便是想当皇帝想疯了,也不可能出这昏招。 康熙又踹了他一脚:“说,你跑热河来做什么来了?” 难不成是发现了漠西的动作? 这般想着,康熙心中稍觉安慰,哪知老十张口来了句:“皇阿玛,儿子是来寻诺敏的。” 康熙:…… 第554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 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 康熙在心里把老十骂了个狗血淋头,很是怀疑如此儿女情长的老十是否真能当好皇帝。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跪在地上不知好歹的儿子,阴侧侧地道:“爱江山更爱美人,你倒是很有你皇玛法的风范啊。” 先帝顺治爷因为董鄂妃之死撇下万里江山,遁入空门,将这沉甸甸的担子压在了年仅八岁的他身上,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老十只觉盯着他头顶的目光凉飕飕的,他咬牙顶住这股压力,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皇阿玛,儿子不想瞒您,实在是自诺敏走后,儿子就雄风不振,至今只有弘暄一根独苗。便是您真将这万里江山传给儿子,儿子也是不敢接的。” 康熙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上上下下地将老十好一番打量,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五大三粗的儿子竟然会跟不举两字扯上关系:“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一走七年,你要告诉朕,这七年你没碰过女人?” 老十一副特无奈的模样道:“不是不碰,是碰不了。” “那你凭什么确定董鄂氏出现,你就能行了?” “当然,她是儿子的心上人。” 康熙哼了一声,懒得听他鬼扯,直接唤道:“梁九功,传太医来好好给敦亲王看看隐疾。” 老十脸皮也够厚,忙道:“皇阿玛,儿子身体没毛病,就是单纯地对诺敏以外的女人没兴趣。” “出息,你就那么非她不可?为了她连皇位都不要了?” “唉,谁让咱们爱新觉罗家专出情种呢。” 康熙磨了磨牙,走回御案坐下:“胤誐,你是不是以为朕属意你为君,就十拿九稳了?” 老十收起插科打诨的模样,再次磕了个头:“儿子不敢这般想。但是皇阿玛,人生在世,有些人总是无法放弃的。儿子喜武厌文,打小想着,能当个威武的大将军便此生足已。您的话让我对那位置有了奢望,但这才几个月的事,哪及儿子对诺敏七年的思念。当然,若儿子此次出行会威胁到大清江山的安危,儿子定然不会离京。可若只是要放弃继承皇位的机会,儿子觉得,还是诺敏更重要一点。” 康熙怔了怔,半晌才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 “自己阿玛,有什么说不得呢?” “你就不觉得遗憾?” “那自然是遗憾的,只是两害相较取其轻。”不能当皇帝是难过,可比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终老,老十觉得,不当皇帝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康熙摆摆手:“滚滚滚,看到你就烦心。” 老十松了口气,爬起来打了个千:“儿子告退。”转身迅速往外撤,走到门口却听康熙道:“滚回来。” 就知道没那么好过关,老十灰溜溜地滚回来:“皇阿玛还有何事?” “你媳妇在哪儿?” “关口的酒肆。”老十想到这地址就忍不住磨牙,这些年,他来来回回经过那间酒肆多少回,可愣是回回与诺敏交错而过。 “见过人了?” “没,这不是先赶来见皇阿玛了嘛!”老十心道这可不算骗人,他虽然直奔无名酒肆,但下了车后却被金明提醒自己不修边幅。时隔七年,老十觉得自己若胡子拉碴地去见诺敏肯定要被嫌弃,毕竟他如今已是三十有三,再不是二十出头的帅小伙了。 于是他转回驿站洗漱,到了驿站自然得先来见康熙。 这样也好,礼数做足了,至少能让皇阿玛少挑点毛病。不然还得落一有了媳妇忘了爹的名声。 康熙心里可算舒服了些:“你远在京城,如何知道你媳妇消息的?” 老十不答,他可不能连累九哥。 可他便是不说,康熙也已经猜到了,除了九阿哥,谁会将这么大的事瞒着他直接报到老十那儿去?这两个臭小子,凑到一起就没好事儿。 挥手让老十滚蛋后,康熙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胤誐深情他早就知道,但也没把这放在心上。如先帝那般将董鄂妃视之如命,也照样三宫六苑。可现在看来...... 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七年不在,胤誐都能不碰女人。若真将她找回来,后宫哪还会有其他女子的位置?可皇帝就是这么个职业,为了朝堂平衡,纳后妃安抚朝臣是必须的。 他气得将老十撇到一边,又将儿子们一个一个拎出来细细想了一番,连两岁的二十三阿哥也没放过,却也没能找出一个适合这皇位的。 后继无人啊。 第555章 近乡情怯 老十压根不知道在康熙眼里他还有救,骑了高头大马便想往关口跑。结果还未跑出避暑山庄,便被九阿哥逮了个正着。 “九哥这么巧啊。” 九阿哥肺都快气炸了,冷着脸道:“给爷滚下来。” “九哥什么事儿啊,弟弟我忙着出门呢,再迟点儿天都黑了。” “七年都等了,再等会儿怎么了?” 老十见他黑沉的脸,心知这顿骂短不了。他惊讶地抬头:“九嫂,你怎么来了?” 九阿哥一怔,连忙回头,却是什么也没看到。而老十趁此机会策马扬鞭,一阵风般自九阿哥身边刮了过去:“九哥对不住了,弟弟赶时间,等回来再跟你道谢。” 九阿哥这个气的呀。 被禁足的殊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阿玛你别气了,十叔为了十婶都无诏出京了,您还指望他能被您拦住?” 见色忘兄的家伙,九阿哥很不愿承认自己在老十心里比不上他媳妇,甚是郁闷地道:“你怎么知道你十叔无诏出京,还有,谁准你出来的?” “算算时间不就知道了,十叔肯定是收到你的信就赶来了,哪有时间请旨。至于禁足,阿玛,十叔都到了,您关我还有什么用?反正就算我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给十婶通风报信了。” 九阿哥:...... 女儿说得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草原上的蚊子又大又毒,咬一口起一个大包,小六子这些年跟着老十在军营里摔打,自认早就炼就一身铜皮铁骨,但仍被咬得苦不堪言。却见老十岿然不动,忍不住问道:“爷,您身上带驱蚊香囊了?” “爷会带那种女人才带的东西?你怎么跟长了跳蚤似的动个不停?要是被诺敏发现,看爷不扒了你的皮。” “可是爷,属下好痒啊。” “怎么着,你还比爷金贵不成?”说着便朝他伸出一只麦色的大手。 小六子定睛一看,上头一排红色的大包,错落有致地分布着,瞧着比自己可严重多了:“爷,既然都找着福晋了,咱们为什么还要躲在屋顶上啊?” 直接上前把人打包扛走不就好了嘛。唉,他们爷可真是爱福晋爱到骨子里了,她都红杏出墙了,十爷还是放不下。 老十眸色一暗,狠狠地磨了磨牙。 打从知道诺敏还活着,他便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可这其中绝不包括她已嫁人生子。所以当收到九阿哥信的时候,他愣是好半天才接受现实,诺敏居然已经嫁人了。 他为她守身如玉整整七年,她怎能如此对他?那一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把那狗男人剁吧剁吧扔去喂狗。 可事到临头,他却退缩了,万一诺敏因此恨他怎么办。顶天立地的老十头一次知道自己有多没出息,诺敏已经另嫁了,他却仍是欢喜,哪怕会失去当皇帝的机会也想再见她一面。 多年未见的诺敏模样一如当年,岁月似乎没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只眉间拢上了些许轻愁。他贪婪地盯着她的模样,直到小六子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诺敏现在的男人呢? 没在家吗? 院子里晙儿和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小孩刚刚冲完澡,穿着身凉快的小褂追逐着往楼上跑,嚷嚷着要用五子棋决一死战。 丽珠快手快脚地整理完现场,对在柜台后的诺敏道:“格格,您还没算完账吗?” 诺敏回神,低头看看翻都未曾翻开的账本,索幸将之抛到一边:“算了,明儿再算吧。” “格格,总共也就三瓜两枣,有啥可算的,还是快去休息吧。奴婢在您房间点了助眠的水沉香,今儿肯定能睡个好觉的。” “你瞧出来了啊?” “有眼的都瞧出来了吧,您眼下都黑青成什么样儿了?打从四格格来过之后,您便一直魂不守舍、茶饭不思的,漫说奴婢,便是小少爷都察觉了。他当您是苦夏,还巴巴地去问厨师,怎样能让您有胃口呢。” “怪不得今儿晚饭时一个劲儿地劝我喝绿豆粥。”诺敏的唇边漾开欣慰的笑容:“这小子皮是皮了点儿,但总体来说还是相当体贴的。” 丽珠也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小少爷虽然小错不断,但却从没犯过大错。” 诺敏:“......你确定这也值得骄傲?小错不是错啊,他会皮成这样,都是你给惯的。” “奴婢冤枉,明明您自己惯得更厉害。” 诺敏瞪她一眼,说起了另一件事:“丽珠,我想送晙儿去京城求学,你能跟着去照顾他吗?” 第556章 失望 屋顶上的小六子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等着她的答案。 如果丽珠真去了京城,那他不是就有机会了? 丽珠却是愣了一下:“格格,您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小少爷去京城吗?” 诺敏叹了口气:“拦得了一时,拦不了一世。晙儿不喜念书,一心要去军事学院,我当娘的总不好眼看着他在边关一事无成。正好昨儿三哥过来提起要送几个孩子去京城学习,索性便让晙儿混在其中一块儿去吧。” “去京城当质子?别的部落不都去一个就够的吗?” 诺敏失笑:“瞎胡说什么呢,阿巴亥部都归降多少年了,皇帝要质子做甚?倒是阿玛觉得咱们部落与大清的联系不如科尔沁那般紧密,这才想送孩子们去京城的。” 还有一点就是,三个哥哥儿子都不少,阿布在的时候还好,以后阿布不在了,大哥上位,怕是无心顾及所有侄儿的前程,倒不如让他们到京城去闯一闯。 当然这点就没必要跟丽珠解释了。 丽珠听得一知半解,反正听明白不是进京为质就放心了:“那格格,您不去吗?如果您在京城,没准有机会见见弘暄少爷呢。” 这点诺敏何尝没想过,她郁闷地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好生照顾晙儿便是。如果有机会看到弘暄,算了,他有阿玛和玛法,想来日子也是过得很好的。” 寻找她的悬赏如今贴得到处都是,她躲在这里出门都得小心,若是去了京城...... 她不明白,为什么胤誐明明已娶了新妻,还执着于找她做甚?如今这情况,便是寻到了又能如何呢? 屋顶上的老十想到懂事的弘暄又是一阵心疼,再顾不得原先的计划,在屋顶上一个用力,便踩断了好几根木料,在瓦片的稀哩哗啦中一起坠了下来:“你还记得弘暄?” 老十暴怒的声音被碎瓦声掩盖,听得不太真切。在诺敏和丽珠惊讶的目光中,又一个人影从屋顶狼狈滚下。 小六子费了全身力气才没摔成大马趴,但姿势仍是好看不到哪儿去,忍不住小声抱怨:“十爷,您要下来,好歹先通知一下啊。” 他内心无比沮丧,心爱的姑娘就在这里呢,出场姿势却如此不潇洒,看来他离抱得美人归怕是更远一步了。 铁青着脸的老十没理小六子,只两眼喷火地看着柜台后的诺敏,瓦屑落在他发间身上,将他下午才堪堪打理好的仪容又弄成一团乱。诺敏揉揉眼睛,确定真是老十站在面前时,胸腔里的心脏忽然剧烈地跳动了两下。 如死水般的心泛起涟漪,原来内心深处,她也在等着被老十找到吗? 她忙按下这种想法,找到又如何,难不成她还要回去与别的女人争宠不成。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十爷,好久不见啊。” “你厉害啊,假死,亏你想的出来,你知道当时爷是怎么过的吗?眼睁睁看着爷扶着你的灵柩从京城到漠南,看着爷伤心欲绝,你都无动于衷,诺敏,你告诉爷,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小六子想劝老十悠着点,可想到诺敏已经嫁了人还有个那么大的儿子,也很是气愤。福晋实在太过份了,想想十爷这些年为她吃的那些苦,她怎么就能若无其事地转身嫁给旁人呢。 于是他非但没劝,还强行拉走了想要护主的丽珠,将空间留给他们两人。 见诺敏白着脸僵在原地,老十越发生气:“说不出话来了是吗?你不要爷便罢,但是弘暄呢,他那时候才多大。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你可知他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诺敏眼眶发红,在老十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亦爆发出一股怒气:“你凭什么说我?当初是谁承诺一生只我一人?结果呢?你跟小妾恩爱缠绵的时候可曾想起过我?” 老十瞪大眼睛,一脸冤枉:“爷什么时候碰旁的女人了?” “你抱着郭络罗氏说你们还会再有孩子的时候。” 记忆太过久远,老十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顿时啼笑皆非:“就为这,你就抛夫弃子,一走了之?” 诺敏闭了闭眼睛:“这还不够吗?” 一瞬间,老十仿佛全身脱了力,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里满是无奈:“爷对你不够好吗?让你这般没有安全感,出了事连质问一句都不肯,说走就走。还留下一具尸体,连点念想都不肯留。” 诺敏心神震动,抿了抿唇,如果细看就会发现,她的唇色比方才更为苍白,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难道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呵,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老十颓然转身,心灰意冷莫过如是。 原来他以为的情比金坚,竟比不过他当初随口对阿鸳的一句敷衍。想到在这酒肆中见过的小孩,他只觉自己七年的守候也许只是一个笑话。 诺敏看着他沉重苍桑的背影,心中纷乱如麻,难道,都错了吗? 第557章 谁的孩子? “额莫,你们在吵什么?”楼梯之上,穿着小褂子的晙儿不知何时出现,对着大厅里的纷乱吓了一跳。 诺敏机械地摇摇头。 晙儿便对着老十的背影喝道:“那个谁,你站住,期负小爷的额莫,小爷……咦,大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见到老十的脸,晙儿凶神恶煞的表情顿时化作欢喜。 这就是诺敏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吗?老十心都在滴血,强忍着醋意跟他打了个招呼。 晙儿哪知老十的心痛,跑到诺敏身边:“额莫怎么了嘛?这位大叔不是坏人。军事学院的事儿就是大叔给我打听的,还送了儿子好些兵书呢。” 诺敏强行压着心里的乱麻,摸了摸晙儿的头:“乖,只是屋顶年久失修破了而已。这个客倌倒霉,正好被砸着了。” “原来是这样啊。”晙儿走到老十身边:“大叔,那真是对不住了,你是来办差的吗?” 老十点点头,心想这若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 “眼下天也黑了,你又弄得这么一身,不如在我家住下吧。放心,我家虽是酒肆,但客房还是有的。” “不用了......” “用的用的,是我家的屋顶把你砸成这样的嘛,大叔有没有受伤?”晙儿甚是热情地挽留,而诺敏还沉浸在心乱之中,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没开口阻拦。 老十安抚道:“哪那么容易受伤。” “那就好,我有个表哥想去军械学院学做大炮,他肯定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一会儿我让厨房备些酒菜,咱们爷三好好喝一杯。”晙儿拍着小胸脯,然后扯着嗓子喊道:“表哥,表哥你别藏了,是好事儿,我跟你说的那个京城大叔来了。大叔,表哥哪儿都好,就是胆子小,刚刚听到楼下有动静,他还以为是土匪打来了呢,嘿嘿嘿。” 老十本来难受得厉害,但被晙儿这么一打岔,倒是奇迹地好了一些。看了还神思不属的诺敏一眼,老十鬼使神差地听从了晙儿的安排。很快,楼上又跑下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儿,围着老十激动得直打转。 “大叔,军械学院真的教怎么造大炮吗?” “听说还有学做火枪的,阿布从俄罗斯人手上弄到过样品,那东西还没咱们的弓箭好使呢,咱们大清造的有没有更厉害点儿?“ “听说京城特别繁华,好吃的也特别多,是真的吗?” 老十很快陷到了两个小孩的问题之中,而诺敏则趁着这个机会悄悄上了楼。 被老十拉得老远的丽珠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 小六子脸红了红:“那毕竟是十爷和福晋的事儿,这么多年总得有个交待吧,咱们外人就别去掺和了。” “那你也不用把我拉得这么远吧?万一十阿哥打我们家格格怎么办?” 小六子哈了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你别逗了,以前在府上的时候,哪回不是福晋打十爷。” 丽珠一脸不信:“谁不知道敦郡王战功彪炳,武功了得,格格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十爷疼她呗,哪舍得真跟她动手。” “真舍不得,又怎会让格格伤心到远走他乡?” 这个问题小六子也想不明白,纳闷地问道:“我们家爷究竟干什么了?你满京城打听打听,哪家福晋的日子有你家格格舒坦。没有婆婆立规矩,府里的事儿全是她说了算,就算有两个妾室,那也都远远打发了,平时连见都不用见的。” 丽珠哼道:“远在千里的事儿,我怎么打听?” 小六子转到她面前:“丽珠,我都听见了,你家格格让你进京照顾小少爷呢。” 丽珠警觉道:“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别以为小少爷进京了,你们就能把他抢走。格格生他的时候九死一生,你家爷可没在身边,这些年全是格格一个人把他养大的,可没敦郡王什么事儿。” 小六子眼睛倏然睁大,在暗夜中发出狼一般的光彩,他一把抓住丽珠的双臂:“丽珠,你什么意思?晙儿是十爷的孩子?” “不然呢?” “你家格格没改嫁?” “你有病吧。”丽珠一拳打过去。 距离太近,小六子又处于狂喜的状态,哪还躲得开。丽珠的粉拳正中他眼窝,疼得他嗷嗷直叫。 丽珠也唬了一跳,看看自己的拳头,又看看小六子,气道:“笨蛋,你怎么不知道躲啊?” 小六子捂住眼睛:“最毒妇人心,你这也忒狠了点儿。” “别说了,你手拿下来,我给你看看。”她掰下小六子的手,见着眼眶边上的红肿,顿时心生愧疚,口中却道:“谁叫你胡说八道的,走吧,回店里我给你拿鸡蛋敷敷。” 小六子哪还有心顾及自己的伤,激动地道:“这个等会儿再说,你家格格这些年都一个人躲在这酒肆里?” “关你什么事?” “真没嫁人?” 丽珠揉了揉手腕:“你另一只眼睛也不想要了是吗?” “哈哈,没没。”小六子乐呵呵地往酒肆跑回去,他可得将这好消息赶紧告诉主子才行。就说嘛,福晋那般爽气的一个人,怎可能翻脸无情。 第558章 十爷不见了 小六子连心爱的姑娘都没顾上,兴冲冲地跑回酒肆,大堂里却只剩两个小孩就着一碟花生米对酌。 酸梅汁色泽红亮清透,正是夏季的解暑圣品。 但晙儿却有些遗憾:“可惜大叔走得太快,不然吴大厨肯定不会把酒换成酸梅汁的。” 楞斯将杯中酸梅汁一饮而尽,回味了一下道:“有酸梅汁也不错,就是听不到大叔给咱们讲京城的事儿了。咱好不容易把他盼来,我都打算跟他彻夜长谈了。” “造化弄人啊,谁让大叔赶时间呢。表哥来,咱哥俩走一个。” 小六子连忙开口:“两位小......少爷,我家十爷走了?” 晙儿回身看了他一眼,不太满意地道:“你不是大叔的贴身侍卫吗?怎么大叔走了你都不知道,这也太失职了吧?” 这可是自家小阿哥,小六子哪敢反驳,小声道:“刚有点事儿去处理下,小少爷知道我家爷去哪儿了吗?” “这我哪儿知道。” 小六子:...... 他看了看晙儿,很想将人直接扛走。但他理智尚在,只好匆匆告辞去寻人。回到藏马的地方,小六子傻了眼,两匹马都在,十爷显然没回避暑山庄。 那他去哪儿了? 虽然关口他经过很多回,但也只是经过而已,小六子打破脑袋也没想到老十可能去哪儿,只能一家家店地去找。 结果找了一个时辰也没能找到人,他没了办法只能快马加鞭地回避暑山庄搬救兵。 落星阁 殊雅正和帕沙依依惜别,和阗王已向康熙辞行,帕沙明日便要启程回和阗部落了。他将腰间的玉坠放到殊雅手里:“姐姐,帕沙不能和你回京城了。” 殊雅将一颗剥好的葡萄喂到他嘴里:“傻瓜,不用当质子是好事儿啊。” 帕沙瘪瘪嘴:“可我以后见不到姐姐了怎么办?” “没事儿,将来皇玛法指婚的时候,我争取嫁到和阗去,这样咱们不就能见面了嘛。你要好好努力,这样等我嫁过来,你才好给姐姐撑腰知道吗?” 帕沙眼睛亮了:“姐姐要嫁到蒙古吗?你阿玛和额娘怎么舍得?” 殊雅两手一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蒙古各部落需要靠联姻安抚。姑姑和堂姐们基本都抚了蒙古,阿玛额娘再不舍,我也是大清的格格,这是格格们的责任。” “那姐姐嫁给我可好?” 殊雅捏捏他的脸:“可惜你太小了啊。” 年龄小,地位也低,便是抚蒙古,皇玛法肯定也不会选择帕沙。。 帕沙一脸认真:“姐姐,我不小,我今年已经十岁了。” 殊雅惊了:“怎么可能?” 他看着都没弘晸高。 “真的姐姐,奶娘说我只是营养不良,所以长得慢而已。姐姐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努力吃饭长高的,你将来嫁给我成吗?” 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满脸都是恳求:“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殊雅简直哭笑不得,才十岁的小家伙就知道要娶媳妇了,她只得哄道:“可是帕沙,皇室公主嫁的至少都是镇守一方的郡王啊。” 帕沙想了想:“所以我必须登上汗位才行吗?” 殊雅呛了一下:“差不多吧,可你父汗不是不喜欢你嘛,怎么可能把汗位传给你。” 帕沙握拳,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眼中的野心。殊雅尚不知道,她一句玩笑般的话改变了帕沙的一生。 老十无诏出京,九阿哥为他捏了把汗,觉得他在康熙那里刚刷的好感肯定又毛都不剩了。 因着担忧老十的前程,九阿哥此夜无心睡眠,正躺在床上煎饼呢,房门忽然被敲响,金明焦急不已:“九爷不好了,十爷不见了。” 九阿哥咕噜一下从床上起来,几大步拉开房门:“怎么回事?” “刚刚小六子回来,说十爷见过十福晋之后就、就……” “那狗奴才人呢?” “在厅里跪着呢。” 九阿哥迅速穿好衣服过去,果见小六子耷头耷脑地跪在地上,他顿时来了气:“连主子都能跟丢,十弟要你何用?” 小六子苦着脸:“九爷,奴才知罪,等找回十爷,奴才认打认罚,但当务之急是赶紧将十爷寻回来。” “这用你教?十弟是在何处丢的?” “当时十爷要与福晋说话,奴才便将福晋的婢女带走了,哪知等奴才回去,十爷却已经离开。马还在原地,奴才想着十爷应是没回来,哪知寻了一个时辰也没能寻到人,只能回来找您。” 九阿哥皱眉:“十弟就带了你一个过去?” “嗯,十爷说福晋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第559章 给十弟讨公道 理是这么个理,但九阿哥还是气得不行,那蒙古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十弟只要一碰上他就昏头。 这儿可是蒙古地界,虽然漠西离此还有些距离,可万一有奸细混在这一带呢?十弟如今可是漠西的头号心腹大患,他若是落单被发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九阿哥坐不住了,忙让金明点足了人马,亲自领队去寻人。 夜深人静,正是好梦酣时。 但有些人注定无法安心睡眠。九阿哥领着人到了关口,便将人分成四队让他们去各处寻人。而他自己则带着赵良赵敬去了无名酒肆。 灯火已熄,星光不明,赵良举着火把照亮了三人前行的路。 写着酒字的旗子在夜风中迎风招展。九阿哥对着大门言简意骇:“给爷砸。” 赵良不明所以,赵敬则惊疑不定:“九爷,这酒肆是十福晋开的。” “改嫁了的女人也配得上爷的十弟?”九阿哥把眼一瞪:“听不懂吗,还是要爷教你们怎么砸门?” 兄弟俩对视一眼,只得依言开始踹门。 普通的木门哪经得住两个会武之人的脚力,不几下,便哐啷哐啷倒了地,失了它原有的作用。 住在楼下的吴大厨最先跑出来,看似慌乱,眼中却无多少惧意:“哎呦各位爷,你们这是要做啥呢?”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少废话,让你主子出来。” “这么晚了,主子早歇了啊。这位爷想要什么酒,小的......” “你看爷这样,像是来喝酒的吗?” 吴大厨冷了脸,正想说点什么,却见丽珠出现在了楼梯上。平日里风情万种的丽珠此时满脸高贵冷艳,不无讥讽地开口:“哟,这不是九爷吗?前些天已经收过了您的谢礼,今儿又是闹哪出啊?” 九阿哥冷着脸,“锵”一声拔出了赵良腰间的佩刀,拎着就往楼上走:“闭嘴,一码归一码,今儿爷非得见到博尔济吉特氏不可。” 吴大厨想要阻拦,赵良却出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丽珠没想到他的态度这么强硬,便软了口气:“九爷,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个屁,我十弟就是太好说话了,才会由得你们蹦跶。”他虽然于武艺不精,但对付丽珠还是绰绰有余的,大刀指着她粉嫩的脖子:“你家主子住哪个房间?” “九爷,你冷静点儿。我家格格晚上眠浅,今晚特地给她燃了水沉香,所以,她轻易醒不过来的,有事儿明天再说成吗?” 九阿哥暴躁道:“到底哪个房间。” 丽珠自然不肯说,梗着脖子将脸撇向另一边。九阿哥可提着刀呢,谁知道他想干嘛?哼,前些天还感恩戴德的,结果今天就提着刀上门了。 皇家人果然没半点人情味儿。 正僵持间,穿着小褂的晙儿和楞斯双双走出了房间。见丽珠被刀指着,瞌睡虫立刻被吓得跑了个精光,同时尖叫出声:“丽姨。” 晙儿更是跑到丽珠前面,狠狠瞪着九阿哥道:“坏人,你想做什么?” 小不点一个,胆子倒是挺大的。九阿哥挥了挥手中的大刀:“识相的就把你娘叫出来,否则别怪爷欺负小孩子。” “你还想动额莫?”晙儿更气了,挥着小拳头就要冲过去,被丽珠死死拦住。 “丽姨,你放开我。” “晙儿你别闹。” 楞斯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九阿哥见他紧张兮兮地一直盯着第三间房,当下便明白过来,那是诺敏的房间。 他冷笑一声,大踏步走过去,两刀就砍开了门栓,推门走了进去。 该死的,他今天非将那奷夫砍成两断不可。不就是个女人吗?改嫁了又怎样,抢回去不就行了? 抱着这样的心理,九阿哥压根就没打算给诺敏面子,一路劈劈砍砍地进了内室。 晙儿的咒骂声响彻酒肆,想要跟进去却被赵良赵敬拦住,只能恨恨地拿眼睛瞪人。他这些年虽然习武,但毕竟还在打基础的阶段,对上赵良赵敬这样的练家子,他连一个手指头都蹦跶不起来。 内室水沉香的味道若隐若现,水蓝色绣了喜鹊登枝的帐幔将外部光源遮得严严实实,也挡住了床内的情形。九阿哥大刀往桌上一砍,顿时将八仙桌劈成了两半,他刷拉拉开帐幔,想要将那个狗男人给拉下床。 手还未及撤开,床上的诺敏便先动了。习武者的本能让她意识到有敌人入侵,眼都未及睁开,小擒拿手便立了首功,抓着九阿哥的手腕一折一扭。 “咔嚓”一声脆响,九阿哥的惨叫响彻香闺。 第560章 糟心的九阿哥 门外的周良周敬勃然变色,就要往里冲。丽珠张开双臂死死挡住门,咬牙质问:“你们想干嘛?那是我家主子的闺房。” 两人顿时犯了难。 不管怎么说,里头可是十福晋,瞅十爷那宝贝的样儿,他们今儿若真闯了进去,后头少不得要被算账,可若是不闯,九爷出事儿了怎么办? 好在,诺敏疑惑的声音及时解救了他们:“九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手腕被生生掰折,豆大的汗珠正从额间流下。九阿哥气愤地扫向床铺:“那个狗男人呢?” 诺敏满脸困惑:“什么男人?算了我先给你正骨吧。“ 又是咔咔两声,九阿哥疼得直吸气,但那一下疼过之后,手还真好了。守在门边的丽珠福临心至,大声喊道:“格格,九爷十爷都以为您改嫁了,小少爷是您和别人生的。” 诺敏一愣,幽幽地看向九阿哥:“所以九哥这是抓奷来了?” “哼,十弟对你念念不忘,你可好,转身就……等等,什么叫以为你改嫁,你没改嫁?那孩子哪儿来的?”九阿哥扫向丽珠边上的晙儿,因着好动,他瞧着比弘晸都小不了多少。 “九哥说呢?” 九阿哥脑子一蒙:“所以这孩子是十弟的?” “不,是我一个人的。” 九阿哥再顾不得别的了,双眼热切地看向晙儿,努力摆出慈祥伯父的模样来:“孩子,你多大了?” 奈何他拿刀闯来的印象太过深刻,岂是装一脸慈祥就能抹掉的。晙儿一脸警惕地看着他:“呸,坏人。” 侍卫是在一家特不起眼的小巷酒馆里寻到老十的,寻到人的时候,他已醉成了一滩烂泥。 老十抛给店主的银子付完酒钱还绰绰有余,店主便也没强行赶他,还在他身上盖了床毯子以防他冻着。 关口的天气就是这样,昼夜温差极大,哪怕白天再热,晚上也依然冷飕飕的。 寻到人了,侍卫朝天空发了个红色的火花信号,散开寻人的侍卫火速集结。九阿哥心头一喜,趁着这个由头赶紧跟诺敏告别,然后带着烂醉的老十回了避暑山庄。 为了尽快找到老十,九阿哥几乎将他手下的人都派了出去,这么大的阵仗别说康熙了,便是连其他几个阿哥都没能瞒过。 他前脚刚带着老十回来,后脚八阿哥就登门了。 闹了那么大的乌龙,便是诺敏没开口赶人,九阿哥也不好多呆,只能灰溜溜地离开。他倒是想把晙儿带回来,奈何他的出场方式给小家伙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跟看土匪都没啥区别。 糟心的九阿哥不想再应付八阿哥:“八哥,弟弟我奔波了一个晚上,要不咱明儿再聚吧。” 八阿哥品着茶,慢悠悠地道:“九弟如今与我是越发生份了。” “没有的事儿,主要是今儿实在太晚了。” “会吗?以前咱们兄弟在外头喝酒的时候,哪次不比这个晚?”大有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架势。 九阿哥抚额,八哥显然不会在自己身上费心思,他要打听的是十弟。但十弟无诏出京也好,媳妇“死而复生”也罢,都是万万不能在八哥面前说道的。 谁知道这会不会成为八哥日后攻讦十弟的切入点呢? 他正琢磨着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呢,梁九功来了,康熙有请。 九阿哥内心窃喜,满脸欠然地送走了八阿哥,理了理衣襟随梁九功去见康熙。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吉祥。” 康熙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半晌方道:“胤誐寻到他媳妇了?” 豆大的汗珠从脑门流下,拿不准老十跟皇阿玛说了多少的九阿哥心中叫苦不迭。应付八哥算什么啊,再怎么着他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啊。 可皇阿玛就难说了。 他不信任的模样刺痛了康熙的眼,沉着声音道:“怎么着,怕朕拿你的十弟开刀吗?” “儿臣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博尔济吉特氏的消息你不都瞒着朕传京去了么?” 九阿哥:...... “起来回话吧,胤誐是躺着回来的,你十弟妹这是不肯跟他回来?” “儿臣也不甚清楚,寻着十弟的时候,他已经醉成一滩烂泥了。”至于自己误会诺敏改嫁的事儿,九阿哥假装自己已经失忆了。 康熙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以前寻不到人就算了,如今寻到人竟也弄不回来,不就一个女人嘛,值当他将自己灌得烂醉?也不怕传出去叫人笑话。你去告诉他,让他少丢人现眼,实在不行,朕帮他把人绑回去便是。” 反正之是自己答应过他的。 九阿哥猛地抬头,满目震惊,自家皇阿玛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第561章 知晓 康熙不满地质问道:“你那什么表情,强抢民女的事儿你还干得少了?” 九阿哥顿觉六月飞雪:“儿臣冤枉,儿臣何时强抢过民女?” 他有钱有势长得还好,犯得着吗? 康熙“哦”了一声:“不是强抢,那你以前那些外室哪儿来的?” “真金白银从楼里买来的。” “比你十弟还没出息,亏得朕跟宜妃生给你这么副好相貌,结果你连睡个女人都得砸银子。” 九阿哥:......这都哪年哪月的事儿了,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皇阿玛这根本就是故意找茬骂人。 寻着由头将九阿哥可劲儿鄙视了一通的康熙神清气爽,九阿哥却是越发郁闷,被骂一顿就算了,可十弟那儿到底要怎么交待? 第二天,九阿哥让金明挡住外头所有的访客和邀约,一大早就守在了老十的房门之外,想要争取第一时间将功折罪。 因着心怀有愧,九阿哥对小六子都和颜悦色了几分。得知他守了一晚上便道:“你先回去睡吧,十弟这儿有爷呢。” 小六子摇头:“还是守着比较安心。” 他昨儿可是得知了一个大秘密,福晋没有改嫁,晙儿是十爷的种。 啧,十爷知道了,肯定要给他记一大功。虽然目前仍有误会,但小六子觉得,十爷和福晋破镜重圆指日可待。 等福晋跟十爷回了京城,丽珠岂有不跟之理,这就是他的机会啊,缘份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嘿嘿。 而且自己立了这么大一功,没准十爷一高兴就把丽珠指给自己了呢? 老婆孩子热炕头,想想都美得冒泡。 小六子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这功劳会被九阿哥给截胡。 却说老十睡到日上三竿,总算是头痛欲裂地醒了过来。他扶着脑袋坐起身,一只碗便递到了跟前:“十爷,您渴了吧,这是醒酒汤。” 老十接过咕噜噜几口吞了,九阿哥满脸心虚地凑过去:“十弟,醉酒不舒服吧,要不九哥给你叫个御医?” “哪儿有那么娇贵,我歇会儿就好了。” 小六子笑道:“是啊九爷,您就放心吧,十爷身体好着呢。十爷,属下昨儿得着个好消息,您听了保准心情舒畅,啥毛病都好了。” 九阿哥心道,有好消息好啊,这样自己说完坏消息以后,小六子的好消息还能给十弟点安慰,于是他道:“你等等,爷这也有个事儿要说。” 小六子哪敢跟他抢,于是做了个请的姿势:“您先,您先。” 说着还甚是体贴地退了出去,帮他两人关上门。 老十揉了揉额头,没将这两人的微表情放在心上,有些颓丧地坐在床上:“九哥,什么事儿啊?” “昨儿夜里一回来,皇阿玛便召见了爷,他让爷给你带句话。你是你实在搞不定十弟妹,他便直接让人把她绑回去。” 老十苦笑:“皇阿玛居然还记得,只可惜,强扭的瓜不甜。她都嫁人生子了,爷再掺和一脚,她不得恨死爷啊。” “十弟,你这么想就不对了,强扭的瓜是不甜,但是解渴啊。你寻了她这么多年,也等了这么多年,临门一脚哪能轻易放弃?” “可是九哥,我见不得她哭。” 这一刻,九阿哥无比认同康熙的话,十弟真是太没出息了。他咳了一声:“那什么,十弟,有个事儿九哥得跟你道个歉。” “九哥这么见外做甚?咱们兄弟之间何时须得说这个了。” 九阿哥等得就是这句话,厚着脸皮道:“九哥也这么以为,那十弟,九哥可就说了啊。” 老十奇怪地看他一眼,神色郑重了几分:“九哥,到底什么事儿啊,让你为难成这样?” 这般婆婆妈妈的可不是他的风格。 “九哥也是昨晚才知道弄错了,十弟妹并没有改嫁。唉,都怪你侄女,啥也没弄清楚,凭着晙儿一声额莫就认定十弟妹改嫁了,要不九哥也不能弄错不是?” “九哥你别安慰我了。”老十心口巨痛:“她孩子都有了,弟弟瞧着那孩子还挺聪敏的。” 九阿哥只得道:“十弟,晙儿是康熙四十八年十月十一出生的,十月!!!那会儿十弟妹离开才多久啊?” 老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片刻之后,他的眼睛便睁大了。诺敏诈死离开那天是三月二十八,这个日子老十从没一天忘却。 他满怀期待地看着九阿哥:“此话当真?” “九哥哪还能拿这种事骗你不成?” “所以晙儿是我的儿子?”老十又哭又笑:“我就说呢,这孩子的脾性跟我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九阿哥摸了摸牌子:“就是长得不太像。” 要是长得像点,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第562章 父子相认 九阿哥原还担心老十因为自己弄错而生气,但他显然已经高兴傻了,一刻也等不得的老十套上鞋子就想往外跑,被九阿哥拉住还一脸不情愿:“九哥你干嘛?” “爷还问你要干嘛呢,你不会打算就这么去寻十弟妹吧?” “有何不可?” “你好歹喝碗热粥啊,昨儿醉成那样,该吐的不该吐的都吐光了,肚子不空吗?放心,爷派了人在酒肆里守着呢,你媳妇孩子跑不了。” 老十这才发现自己饿得已经前胸贴后背了,他也不跟九阿哥客气:“那快让人张罗早膳吧。” “早给你准备好了,走,九哥陪你吃饭。” 兄弟俩走出房门,却见门边的小六子已经蔫了半截。九爷和十爷有话要说,做为心腹,他自然要帮他俩守门。 但他俩说话声音并没刻意压低,小六子身手不弱,耳力上佳,自然将内容听了个完全。万万没想到,九爷居然也知道了小阿哥的身分,还比他早一步说了出来。眼见大功劳化为泡影,他不蔫才怪了。 老十这才想起小六子之前也有事禀报,他心情甚好地拿脚尖踢踢他的小腿:“不是说有好消息要告诉爷吗?” 小六子哀怨地看了九阿哥一眼:“不都让九爷说完了嘛。” “福晋未改嫁之事你也知道?” “昨夜丽珠说出来的,属下本打算立刻告诉您,结果寻到您的时候,您都醉得人事不知了,好不容易等您醒来......唉,造化弄人啊,注定我小六子得不到这功劳。” 九阿哥睨他一眼:“你这是怪爷截了你的胡。” “属下不敢。” 老十哈哈大笑:“九哥你可得记得补偿他,他最近想追姑娘呢,这可是个烧钱的活计,要不你给资助点儿?” “这有何难?”九阿哥当即就从怀里抽了两张银票递过去。 小六子一看,都是一百两的,顿时眉开眼笑。 无名酒肆今儿的气氛甚是严肃,诺敏没有下楼,晙儿坚决不肯去私塾。平日里只要和楞斯凑在一起就格外闹腾的小孩却是半点声音都不曾发出,瞧得丽珠心酸不已。 小主子平时瞧着皮,但关键时刻却总是无比懂事。 她抬手抹了抹泪,眼前突然多了一道阴影,打眼一瞧,顿时心头一跳,昨夜才刚离开的敦郡王已经进了店,他身边的小六子还一个劲的冲自己挤眉弄眼。 晙儿迎了上去:“大叔,你事儿办完了啊。 老十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没有,就是想来见见你。” “啊?” “晙儿,我是你阿玛。” 晙儿眼睛倏然睁大:“你,你就是打败了大策凌敦多布的敦郡王?” 老十一怔,丽珠更是大惊失色:“小少爷,您知道?” 晙儿忙捂住自己的嘴,糟糕,一不小心说漏嘴了。老十蹭了蹭他的小脸蛋,心里软成一滩水:“你额娘呢?” “额娘在楼上呢,你真是敦郡王吗?” “这个还能骗你不成?” “那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战场上的事儿啊?” ‘“当然可以,不过阿玛现在寻你额娘有事儿,迟点再跟你讲成吗?” “那咱们拉勾。” 老十勾住他幼嫩的尾指,然后用大拇指在他的指腹处盖了盖。 晙儿心满意足,又小声交待:“额娘不希望我知道阿玛是谁,你呆会儿可别露馅啊。” 老十自然答应下来,眼瞧晙儿蹦蹦跳跳地下楼之后,他深呼吸一口气,敲响了诺敏的房门。 片刻后,诺敏神色复杂地开了门。 阔别七年的夫妻一时间相顾无言,眼瞧气氛越来越尴尬,老十豁出去了,上前一步,猛地将诺敏抱进了怀里。 这个女人,他想了整整七年,想得一颗心千疮百孔。 可只是简单的一个拥抱,他却觉得,过往所受的一切相思之苦都在这一刻得以抚平。他按住诺敏试图反抗的手,近乎哀求地道:“诺敏,你让爷抱一下,一下就好。你不知道,爷想你想了多久。“ 诺敏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扑簌簌的很快打湿了老十的胸膛。 她用力挣扎,却被老十抱得更紧。 温热的唇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诺敏别哭,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好吗?” 所有的过往,七年的找寻,他什么都不想追究了,他现在只想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诺敏声音哽咽:“十爷既已娶了娇妻,又何苦再来寻我,你只当我死了不成吗?” “你死了,爷跟个行尸走肉似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第563章 破镜重圆 老十行尸走肉般的模样,诺敏是见过的。她心中大恸:“爷,咱们究竟是怎么走到这步的?” “怪爷,都怪爷,怪爷当断不断,留了郭络氏那个祸害。但是诺敏,爷承诺过你的从未改变,有了你后,爷便没碰过旁的女人。”老十急切地解释:“当初哄她会再给她一个孩子,不过是权宜之计。弘晏之死,所有出现的证据都对你不利,爷想哄着她息事宁人,以免于你名声有碍。” 七年来,诺敏虽然龟缩一隅,但老十府上的情况她亦知道一二。 郭络罗氏的结局委实算不得好。 她不是没想过,老十当年对郭络罗氏的承诺有水份。可大概爱人之间容不得背叛,这句承诺始终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口。如今这刺终于得以拔除,诺敏整个人都觉恍然。 老十苦笑:“早知会让你失望到不惜假死离开,爷在意这点子名声做甚?更可笑的是,你走之后,凌文浩将所有证据摆在了爷的面前,弘宴的死郭络罗氏这个亲娘也掺和了一手,你知道爷当时心里多悔吗?” 当年的真相,诺敏早从凌文浩的信里得知,如今再听老十提起,想想他扶着自己灵柩回蒙古的那半年,她心中亦难受得紧。她伸出食指抵住老十的唇:“十爷,您别说了。 “不,你听爷说完。”老十拉下她的手,珍而重之地握住:“收到九哥信的时候,爷以为你当真改嫁了,当时就剩一个念头,不论如何,爷得确认你活着。只要你活着,爷便是一辈子孤家寡人又何妨?可老天到底不是眷顾着爷,没让你真的改嫁,所以诺敏,这一回,爷死都不会再放手了。”他的手陡然加力,转身将诺敏压在门后吻了上去。 柔嫩的双唇一如当年,带着香甜的芬芳,让老十沾上就欲罢不能。 诺敏想要退开,可身后就是门板,老十山岳一样的气息将自己完全包裹,她哪还撼动得了分毫。他迷醉的表情近在咫尺,哀伤与满足交织,似乎所有的爱与悔都融在了之一吻之中。 七年的光阴在这一吻中无限缩短,她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老十感觉到她的软化,立刻得寸进尺,大手从她的衣摆中伸了进去。 诺敏抓住他做乱的手,咬牙道:“你别太过份。” 老十像只大狗一样装可怜:“诺敏,你不能怪爷猴急,爷都七年没碰过女人了。” 没见到诺敏还不觉得,可此刻心爱的女人就在怀里,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憋死了。 “骗鬼呢你,你新娶的媳妇莫非是个石女不成?”想到这个,诺敏又来了气,坚定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衣裳内拉了出来。 老十闷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她啊?你跟个替身有什么可醋的?” “什么替身?” “你留下一具尸体骗爷,爷将之风光大葬,后来更是一路扶灵回蒙古,全天下都知道你已身死,爷不给你寻个替身,你如何回得去京城?” 诺敏傻了眼:“所以你娶的继福晋长得跟我一样?” “有个七八分像吧,太子设宴,叫她来献舞,爷一瞧那张脸心口就疼得厉害,差点直接掐死她。结果当晚就得知了你还活着的消息,便去求皇阿玛赐了婚。” 原来这才是他娶妻的真相。 诺敏哇的一声哭倒在他怀里,她为什么这么固执,为什么连多问一句都不肯。老十说得没错,但凡她对他多一分信任,都不该如此轻易地判他死刑。 明明他每年都往阿巴亥寻她,明明他每年都经过这间酒肆。她有那么多机会问他一句为什么,可却生生蹉跎这么多年,也让他痛苦了那么多年。 老十手忙脚乱地去擦她的眼泪,结果却是越擦越多。他心一横,再次堵上了她的唇,这次诺敏再没有抗拒。 老十说他有悔,诺敏又何尝不是。 两颗互相渴望了七年的心虽还不曾彻底敞开,但身体却已做出了反应,连移步床边都不曾,两人的衣服便落了一地。窗外阳光明媚,屋内春光日好,烈火与干柴相遇,温度节节攀升,融化了所有的误会与哀怨,只剩下失而复得的喜悦与畅快。 屋外,丽珠红着脸将试图偷听的晙儿拽下楼:“小少爷,你还没跟奴婢说呢,你是怎么知道敦郡王是你阿玛的?” 晙儿梭她一眼:“丽姨,你的话题出现得好突兀啊?放心,阿布和额莫不就是小别胜新婚一下嘛,我早懂了。” 丽珠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你才多大,怎会知道这个?” 七岁的小孩不应该才刚刚识字吗? “四表哥书房里可多话本儿了,丽姨,你要看吗?我可以找表哥要几本来送你。” 四表哥巴图与楞斯都是诺敏三哥的嫡子,今年已经十四,虽未娶妻,但已收了两个通房。丽珠咬了咬牙,心想,要是格格知道自家儿子字儿都没认几个,便会看春宫图,不知道会不会哭。 第564章 回京前的准备 共赴两趟巫山,老十心满意足地将人抱在怀里。喜鹊登枝的帐幔掩盖了一床春光,老十轻抚着诺敏光滑的后背,再来一次的想法蠢蠢欲动。奈何诺敏却已累得睡了过去。 老十了无睡意,但也不愿起身,他怕自己一起床,这幸福的场景就会像梦境一样消散。 老十用实力证明了,既使没有康熙帮忙,他也能抱得美人归。 在酒肆住了两天,老十多年的情伤终于得以治愈,春风满面地回避暑山庄跟康熙显摆:“皇阿玛,您是不知道,晙儿的脾性跟儿子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一心想当大将军。以后长大了不说为您拓土开疆,镇守一方是绝对没问题的。” 康熙斜他一眼:“哼,跟你一样你还敢显摆,瞧到朕头上的华发没?全是叫你这不孝子给气白的。” 老十想到自己小时候上房揭瓦,跟上书房先生斗智斗勇的那些事儿,心虚地咳了几声:“那不是小时候不懂事儿嘛,长大就好了。皇阿玛,您要启程回京了吧?” “干嘛?” “您身边的人出门经验丰富,儿子想着跟您一路比较舒坦。” 更重要的是,有康熙看着,诺敏便是再想离开也不可能了。 康熙什么人,哪能看不出老十的心思,再次鄙夷了他一把,还说已经搞定媳妇了呢,瞧这患得患失的怂样儿,啧,真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种:“跟朕一起走?怎么着,京城那边都安排好了?朕警告你,若是传出十福晋死而复生的传言,朕便扒了你的皮。” 没出息的儿子一心扑在博尔济吉特身上,康熙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允他把人带回去。 但是十福晋早年身死的动静闹得那么大,这会儿来个死而复活,外头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猜测呢,皇家颜面何存? 老十忙道:“皇阿玛放心,儿子府上不还住着赫舍里氏嘛,到时候让诺敏以她的身份当继福晋便是了。” 反正诺敏在京里,除了九嫂也只跟凌文浩交好,又几年未曾出现在人前,便是相貌上有些许差异也不会叫人察觉出异样。 “你那替身养了好几年,想不到还真能派上用场。不过你媳妇的事儿好解决,但你儿子呢?” “这有啥,只说是外室子便是了。” “好好的嫡子弄成外室子,你们两口子可真够对得住孩子的。” 老十脸一红,他的确是愧对晙儿,可这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叫他流落在外头不是? 康熙见他一脸愧疚,摆手道:“滚回京把你的家事处理好,朕身边人多口杂,万一消息泄露出去,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多谢皇阿玛提醒,儿子这就去做准备。” 其实也没啥可准备的,老十当初一收到消息就跑来了,身上除了几块干粮就是两套衣服。拿包袱皮一裹,随时都能去仗剑天涯。他吹着口哨将东西一股脑儿地塞进包袱,还没打结呢,九阿哥来了。 老十笑成了一朵花:“九哥,这回可真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弟弟我现在还不知诺敏在哪儿呢。等回了京,弟弟一定备一份厚礼,介时咱们不醉不归。” 九阿哥没好气地道:“爷缺你那点子礼啊?既然人已经找着了,日后就好生办差。这回你无诏出京,皇阿玛面上不说,指不定心里给你记了多大一笔呢。” “反正那位置爷是没戏了。” “这么严重?不过也能理解,我要是皇阿玛也不会把江山交给一个为了女人朝政都不顾的家伙。”先帝就是为了董鄂妃出家的,皇子重情没什么,可皇帝重情指不定对江山有多大影响呢。 老十倒也不觉得遗憾:“反正此生有诺敏相伴,爷便也心满意足了。” “出息,这话留着到你媳妇面前去说,少在这儿恶心爷。” “九哥,这恶心话你要是多跟九嫂说几次,指不定把她感动成什么样儿呢。” 九阿哥头一昂,骄傲地道:“要说也是她说给爷听。” “阿啾,阿啾。”远在京城的婉宁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谁骂我?” 银环道:“福晋,早跟您说了冰的东西要少吃,您倒好,吃什么都放冰,现在着凉了吧?” 第565章 回京 别看老十在康熙面前把牛吹得满天飞,但事实上,诺敏还没答应回京。 玻璃碗里的冰沙浇了各种果汁,西瓜丁芒果丁桃子丁铺了满满一层,诺敏吃了一勺,顿觉浑身清凉。 老十拿了另一把勺,坐到诺敏对面,一边吃一边数落:“凉的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爷帮你分担点儿。” 诺敏:“......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用谢,咱俩谁跟谁啊,你吃完赶紧去收拾收拾,咱们得赶在皇阿玛回京前回府把事儿安排好,不然有爷好果子吃。” “我什么时候同意和你回京了?” 老十顿时瞪大了眼睛:“咱俩不都和好了吗?你还在这鸟不生蛋的地界呆着做甚?” 手中的勺子在碗里无意识地挖了挖,诺敏道:“爷知道我一直喜欢自在些的生活,可在京里太拘束了,我不喜欢。” “爷何时拘过你,如今又不住宫里,府里全是你做主,你想跑马,想做生意爷以前也没拦过啊。”老十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还有晙儿,他那么想去军事学院上学,你忍心他一直在边关蹉跎?而且,你不想见见弘暄吗?” 一提到弘暄,诺敏顿时溃不成军。 老十见她神色松动,赶紧将弘暄的懂事乖巧暄染了一番。着重强调他这般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敏感,全是因为爹不疼娘不爱。 有了弘暄这张王牌,再加上晙儿一心要去京城求学,诺敏终于松了口:“可我回京以后就是赫舍里氏了,弘暄还会认我这个额娘吗?” “瞎担的哪门子心,让你顶替赫舍里氏那是对外的交待。皇阿玛和九哥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能瞒着弘暄?回了京你就大大方方地跟弘暄相认便是。那小子精着呢,不用担心他会说漏嘴。” “晙儿的身份呢?” “那没法子了,只能说是爷跟外室生的。” 诺敏不太高兴,老十劝道:“总比爷认他做义子强,皇阿玛也不会允许皇家血脉担这么个名声。” “就怕晙儿没法儿接受?” 老十心道,这儿子比猴还精,没准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于是便提议让诺敏去跟他谈谈,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就像他想的那样,晙儿对此完全没有抵触,乐观地道:“外室子就外室子呗,反正儿子心里明白就好了。” 诺敏摸了摸他的脑袋:“你长期在这边哪里会懂?京城嫡庶之别尚且相差巨大,更何况是外室子。就因为这个,你日后连袭爵都争不过你哥哥。” 晙儿浑不在意:“额莫你真逗,我才多大,你居然就怂恿我和哥哥夺爵了?再说了,祖宗传下来的爵位有啥好争的,儿子日后可是要当大将军为大清开缰拓土的,还能挣不下一个爵位?” 这口气傲的,诺敏无言以对。 儿子接受度太高,前两天他也是一下子接受了老十这个亲爹,诺敏不经怀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阿玛是谁了?” 晙儿眼睛闪了闪,然后理直气壮地道:“额莫每回偷回外祖家时又没避过儿子,您的身份摆在那,稍加打听儿子还能不知亲爹是谁?” 这话的确是没错,可你才七岁啊。 七岁的小孩这么精,诺敏神色复杂极了:“行吧,既然你都同意了,那就收拾收拾,明儿随你阿玛回京。” 晙儿顿时喜上眉梢,但很快这份开心又隐了下去,他担忧地看向诺敏:“额莫呢?跟我们一起吗?” 诺敏没好气地道:“你皮得跟个猴子似的,没我镇着还不知闯多大祸呢。而且,你哥哥也在京城。” 那就是会一起去了,晙儿欢呼一声,“吧唧”一声在诺敏脸上亲了个响的,然后屁颠屁颠收拾行李去了。 赶在康熙的大部.队开拔之前,老十一家踏上了回京之路。晙儿对当大将军的阿玛接受度相当高,再加上去了京城就能进军事学院求学,简直做梦都在发笑。 但诺敏却颇觉遗憾,离开的太匆忙,她都没能跟家人告别。此一别山高水长,她又成了京中的内宅妇人,再想见面就难了, 老十安慰道:“别伤心了,过不多久,三哥就要带子侄进京,你还愁见不到人不成?” “可我日后就是赫舍里氏了,哪还好和原来的家人见面?” “有爷在,你还用愁这个?” 诺敏这才安心,子侄们进京,皇阿玛看在阿布这些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定会照拂一二。可更多的就没有了,若是有老十和自己看顾,他们的路会顺畅许多。 这么想来,自己跟老十回京似乎还挺值的。 也不知自己究竟有什么好,明明老十已经功成名就,有的是大把贵女愿意给他当续弦,可他却还巴巴地等着自己。 她目光温柔地看向和儿子下棋的老十,恰好被一心两用也在关注着她的老十撞个正着。 察觉到诺敏也在看他,老十不算大的嘴巴顿时咧到了耳朵根儿。 怎么能傻成这样?诺敏也会心地笑了起来。 第566章 我没娘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在墙上落下点点浮金,便是门口的石狮子都蒙上了一层金光。 白露客客气气地将董鄂婉清送出门:“良娣娘娘慢走。” 什么人啊,贵客上门连顿晚膳都不知道招待,董鄂婉宁是越发不像样了,抽个时间,她定要跟阿玛好生告上一状。 董鄂婉清心里将婉宁骂了个半死,面上却只能和气地点头。 她也不想来义亲王府自讨没趣,但这是太子爷交下的任务,要她务必和董鄂婉宁交好,她能怎么办?只可惜她来了这许多次,回回都好话说尽,董鄂婉宁对她的态度却没有丝毫改变。 客气有礼,却是疏离无比。 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上了车的董鄂婉清拉开袖子,看着上头还未褪尽的青紫伤痕,瘦削的身子忍不住抖了抖,也不知道太子爷又会用什么法子罚她。 带着东宫标志的华丽马车缓缓启动,驶向董鄂婉清曾经无比向往,如今却无比惧怕的宫门。 董鄂婉清走后不多久,又有两辆马车驶了过来。 门房眼皮稍抬,顿时无比谄媚地迎了上去:“十爷,您这是差事办完了?” “嗯,刚回京,过来看看弘暄。” “弘暄阿哥刚刚下学回府呢,您快里面请。” “门打开,爷车上有些重要物件,要直接去内院。” 门房觉得奇怪,但十爷和自家九爷的交情,这点子小事根本不在话下。于是,老十的马车和车上的老婆孩子便一起进了金玉满堂。 饭厅里婉宁带着三个孩子刚刚入席,便见秋霜快步走了进来:“福晋,十爷来了。” 婉宁动作一顿,弘暄更是喜上眉梢,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婉宁会心一笑,见自家的龙凤胎也蠢蠢欲动,忍不住笑骂道:“想去接你们十叔就去呗,额娘还能不让不成?” 沁雅和弘晸欢呼一声也跟着跑了出去。 别看老十如今已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平时也是一副威严冰冷的模样。但跟孩子们相处起来,却像极了孩子王。 是以不止弘暄,府里几个小的也喜欢他得紧。 虽然不明白老十怎么这时节过来,但婉宁还是迎了出去。到院子里才发现,除了她的心腹丫头,其他下人都被打发出去了。两辆马车出现在内院显得颇为突兀,一个小男孩掀开马车利落地跳了下来,对着几个孩子问道:“谁是弘暄啊?” 老十在他头上拍了一记:“浑小子,要叫大哥。弘暄,这是你弟弟晙儿,比你小一岁,以后就住咱们府上了。要照顾他知道吗?” 弘暄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就连婉宁都一脸懵。 可就算十弟在外头有了私生子,也不该这么大啊? 老十瞧着他俩的神色,这才察觉他们大概是想岔了,一拍脑袋道:“瞧爷这事儿干的,九嫂,烦请给弟弟准备个房间,有些事儿要跟弘暄好生说道说道。” 婉宁忙让秋霜跟银环下去,顺便还带走了龙凤胎:“十弟放心,这院落再没旁人了。” 想想不放心便又加了一句:“十弟,有什么事儿你跟弘暄缓着说,别吓着他。” “放心吧九嫂,这是好事儿,听完了弘暄保准能笑出声来。把小侄儿小侄女送出去,你也一起听听吧,这事儿不用瞒你。” 沁雅不高兴了:“十叔你怎么这样?” 弘晸也道:“就是,你这是没把我跟姐姐当一家人。” “去去去,两个小毛孩子知道什么?先出去玩会儿,十叔一会儿给你们送礼物。” 弘晸和沁雅这才不高兴地走了。 院子里很快变得很清静,老十清了清嗓子:“诺敏,出来吧。” 婉宁顿觉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车门被一只纤长的手打开,一个极为相熟的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一别七年,诺敏的容颜与当年别无二致,只气质变得沉稳不少。 她不好意思地唤了一声:“九嫂。”视线便被呆若木鸡的弘暄引了过去。她走的时候,弘暄还不满周岁,对额娘的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她的画像。在被诺敏抱住的前一刻,他后退了一大步:“你是谁?” 诺敏一愣,眼泪便汹涌而出:“弘暄,我是你额娘啊。” “你骗人,我根本没娘。”他推开试图再度抱住他的诺敏,仿若受惊的兔子般越过几个大人往外跑去。 第567章 兄弟 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老十气急败坏:“弘暄,你给老子滚回来。” 弘暄充耳不闻。 老十要去逮人,被婉宁拦住了:“十弟,别说弘暄了,我现在脑子都嗡嗡响。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他。” 晙儿很是自来熟地道:“别啊九婶,大人的事大人解决,哥哥的事儿就交给我吧。” 然后拔腿追了出去。 婉宁有些愣神,好一会儿才看向老十:“十弟,这......” “没事儿,随他们去吧,小孩子之间应该说得上话。诺敏,唉,你怎么坐地上去了?快起来,莫凉着了。弘暄懂事着呢,等他想通就好了。九嫂还在呢,别叫她看了笑话。” 婉宁没好看道:“十弟把我当什么人了?诺敏,唉……你回来就好。” “九嫂,弘暄是不是在怪我?” 婉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弘暄成熟稳重,心思也重。他打小就知道自己是没娘的孩子,加上十弟也不怎么在京,都不敢过分玩闹,这会儿你陡然出现,他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以后日子长了他就知道你也是疼他的了。一路坐马车累着了吧,走,进屋歇歇,咱们也好生说说话,一别七年,我差点都不敢认你了,以前你可没这么爱哭。” 诺敏拭了泪:“让九嫂见笑了。” 老十忙道:“九嫂你好生帮我开导开导她,我去瞧瞧那两个臭小子。” 诺敏连忙推他:“快去吧,晙儿皮得很,可别又捉弄弘暄。” 老十应了一声,赶紧出去了。 婉宁领着诺敏进屋,给她倒了杯茶:“家里也没备酥油茶,这个你将就着点儿喝。” “无妨的。” “诺敏,晙儿是?” 诺敏也没瞒着:“当年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受苦情剧荼毒过的婉宁立刻瞪大眼睛:“你就一个人把他生下来带大了?”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还带着一个娃,婉宁差点脑补出一个饱受欺凌的可怜弱女子。 好在诺敏及时开口打断了她的联想:“那哪儿能啊,我给阿布送了信,额莫便派了人来照顾我了。” 哦,差点忘了,诺敏好歹是蒙古郡王的女儿。而且以她的本事,怎么也沦落不到弱女子的地步。婉宁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所以你娘家一直都知道你的去向,他们还帮着你一起瞒十弟?” 除了战事最激烈的那两年,老十年年都往阿巴亥去寻人,想不到,诺敏的家人嘴这么严实。 诺敏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婉宁叹道:“你家人可真够由着你的。” “不由着也没办法啊,十爷连灵柩都运回蒙古了,这事儿一个弄不好便是欺君。阿布他们一方面扭不过我,另一方面也怕担上这么个罪名。皇阿玛不会拿阿布他们怎样,但我这个罪魁祸首怕是就没那么好命了。” “说得也是,早年十弟得知你活着的时候便养了个替身在府里。如今你的身份倒是好说,但晙儿怎么办?” “十爷说这没办法,只能委屈晙儿当外室子了。好在晙儿懂事,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和他解释。” 婉宁道:“我倒是不担心这个,左右是你们的亲儿子,背什么名份都不影响你们疼他。可万一被皇阿玛知道怎么办?” 诺敏摆摆手:“没事儿,十爷已经在皇阿玛面前过了明路了。” 这下轮到婉宁发愣了:“等会儿,在皇阿玛面前过了明路,你这是在热河被十弟寻到的?” “对啊,怎么九哥没跟你提吗?最初发现我的还是侄女儿呢,想不到一个晃眼,殊雅都长成一个小姑娘了。” 婉宁磨牙霍霍,这么大的事九阿哥居然一个字都没跟她透露,害她被打得措手不及,这笔账她先记下了。 诺敏到底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虽然弘暄的反应让她担忧,但她也没把这担忧摆在婉宁面前,而是向她问起了弘暄这些年的情况。 而被两人挂念着的弘暄已经跑进了花园中的一片假山群,挑了块最高的地儿坐下。晙儿在草原上跑惯了,虽然比弘暄慢一步,但很快就循着蛛丝马迹寻了过去。 白天与黑夜交替,夜幕渐渐低垂,但晒了一天的石头仍是热度惊人。晙儿刚坐下去就“嗷”的一嗓子弹了起来:“你的屁股是铁打的吗?怎么感觉不到热?” 弘暄看了他一眼,抬抬屁股露出底下一层绿色的枝叶,想是从哪棵树上刚摘下来的。瞧着位置还挺大,他便不客气地把自己的屁股挤了过去,跟弘暄来了个背靠背。 “殊雅姐姐说你很会读书,我还以为是个书呆呢,想不到你脑子还挺活泛的。” 第568章 处得不错 弘暄颇为别扭,但比自己小的弟弟都这么热情,他也不好显得太小气,只得闷声问道:“你见过殊雅姐姐了?” “嗯,要不阿玛怎么知道额莫在哪儿,全是殊雅姐姐报的信。” “额莫?你在阿巴亥长大的?” “没,额莫在热河附近开了个酒肆,偶尔才会回阿巴亥。幸好阿玛早一步寻到我们,不然我还得去阿巴亥部念书。” “你不喜欢吗?” “倒不是不喜欢,但我不是一心想来京城的军事学院嘛!听说其他先生教的全是四书五经,我才看不上呢。” 弘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几岁?” “七岁。” “呵!” 晙儿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军事学院只招十三岁以上的学生,必须通过考核才能进去。而且,四书五经也在考核之列。” “什么?”晙儿坐不住了:“军事学院不是培养大将军的嘛,学孙子兵法不就够了,学那些劳什子做甚?” 弘暄淡淡道:“那你也太小看军事学院了。” 晙儿顿时萎了半截:“阿玛太不厚道了,居然连这么关键的也没跟我说明白,害我白高兴一场。” “你为什么想去军事学院?” “因为我将来要当大将军啊。” “好志向。” “那你呢,将来你想干什么?” “没想过,我还小呢。” “怎么可能?如果没个目标,你还那么努力读书做甚?” 弘暄想了想:“九婶说,现在努力是为了将来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我觉得她的话没错儿。” 晙儿眨了眨眼:“不懂。” “其实我也不是很懂,但是好好学习对自己总归是没坏处的。” “可我就是不想读书啊,我会好好习武,好生学习兵法的,这还不够吗?” 弘暄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你可以去找阿玛问问,他可是咱们大清最最厉害的将军。” 说到阿玛,弘暄的语气中难掩骄傲。 晙儿拿肩膀碰碰弘暄的:“喂,阿玛总夸你又懂事又听话,但你看到额莫怎么这反应啊,你是不喜欢她吗?额莫很好的。” 弘暄没理他。 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额娘是因为被阿玛伤了心才走的,可是尚在襁褓中的他又有什么错呢,为何额娘连他也不要了? 晙儿一时半会撬不开弘暄的嘴也没强求,而是转移了话题:“只听说你读书厉害,你武功怎么样?会骑马吗?” “尚可。” “那明天咱哥俩比比?” “明儿我要去上书房上学。” “哇,好可怜啊,哈哈我不用。” 弘暄怜悯地道:“弘晸也不想上学,但所有的皇孙满六岁都得去上书房报到。你都七岁了,要不了几天,肯定也得进上书房。” 晙儿:…… “上书房跟普通的学堂有什么区别?” 弘暄也不知道,毕竟他没在别的学堂呆过,但这不妨碍他吓唬人:“先生更严一点儿,课业也更多一点儿。” 假山上顿时响起了晙儿的狼嚎。 弘暄偷偷弯了弯嘴角,这个弟弟似乎挺可爱的。 而远远看着的老十也松了口气,这哥俩貌似挺聊得来,那就不用担心他们日后不好相处了。 七月二十一,康熙率着南巡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城。九阿哥归心似箭,护送康熙回宫后便匆匆回府,拿出一堆礼物安抚了孩子,便急轰轰地拉着婉宁进屋,想要体验一把小别胜新婚。 结果门刚关上,耳朵便毫无预兆地被媳妇拧住了。 “痛痛痛,媳妇你干嘛啊?” “你还敢叫痛?我问你,为何找到诺敏这么大的事都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婉宁放开他的耳朵,双手插腰做茶壶状,气呼呼地质问道:“要不是十弟妹要到府上来见弘暄,你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了?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冤枉啊,爷哪有不信任你?这不是怕路上信件出了问题,被有心人得到嘛!” “哦,怕信出问题,那你给十弟送信的时候怎么就不怕了?” 九阿哥顿时哑口,小心翼翼地绕到婉宁身后,给她捏起了肩膀:“爷这不是一时没想到嘛,想起来的时候也是吓出一身冷汗啊。而且十弟妹隐姓埋名的,我做大伯的总不好对她出手,这事儿还得十弟来处理不是。” “哼!” “媳妇,咱们就别管十弟那点破事了成不?这么久不见,你就不想爷?”声音越压越低,刚刚还在好好捏肩的手往下滑,被婉宁逮住“啪”的就是一下:“大白天的别闹,一会儿银环刚来叫吃午膳了。中午饭都不吃就在房里厮混,你让几个孩子怎么想?” 九阿哥“哼唧”了一声,委委屈屈地道:“那你吃完午饭得陪我。” “晚上再来。” 九阿哥也不反驳,只手上的动作却越发入骨,婉宁拿他没办法,只得屈辱地应了下来。 第569章 皇家玉碟 时隔两月,金銮殿上的宝座总算迎回了它真正的主人。 通政司将两个月来截留下的奏章一股脑儿地送到了康熙的案头。这些都是他们认为必须由康熙亲自处理,又不是那么急的折子。 同样的,大臣们压了两个多月的大事也都凑到了今天。康熙正觉烦人之际,老十还来凑热闹,拱手递上个折子:“皇阿玛,儿子多年前宠幸了一个酒馆姑娘,本以为是一夜风月,不想她竟偷偷生了个儿子,如今已经七岁了。皇家血脉不容流落在外,儿子已经将他带回来了,请皇阿玛赐个名字好上玉碟。” 康熙翻了个白眼:“这么点子家务事你还非得拿到早朝上说,是觉得朕太清闲了吗?” 老十理直气壮地道:“好歹是儿子的种,自然要光明正大地给过个明路不是?” “儿子流落在外七年,亏得你还好意思说出口。这么糊涂朕怎么放心把差事交给你?回去禁足半个月,好生给朕面壁思过。至于你儿子,流落外头都七年了,你就不怕是那酒馆姑娘忽悠你的?” 老十郁闷,皇阿玛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朝堂上说这话,不是存心逗他么。 “就是啊十弟,万一那姑娘是骗你的,你这可不光要戴绿帽子,还得给人养儿子呢。”三阿哥就跟苍蝇似的,一开口就讨人嫌。 “十弟,毕竟事关皇家血脉,这事儿还得得谨慎些才行。”太子也上赶着给老十添堵。 老十强忍着怒气:“爷自己的儿子,还不至于认不出来,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康熙看他瞬间黑透了的脸,觉得不能再逗了,便道:“他小名晙儿,朕便给他赐名弘晙,礼部尚书何在?” “臣在。” “择一良臣吉日,尽快给敦亲王的二阿哥上玉碟。” “敢问十爷,二阿哥的生母是何人?是什么份位?”玉碟之上,皇孙的生母也是要记录在案的。 老十不负责任地道:“她自知东窗事发便逃了,爷也寻不着人。你且把弘晙记到博尔济吉特名下便是。” 礼部尚书吃了一惊:“十爷,记在嫡福晋名下,他可就是嫡子了。” “爷拢共就两儿子,还分什么嫡庶啊,你且这般记便是。” 三阿哥忙道:“十弟,这不合规矩。” “三哥,你吃饱了撑的就多管管自己府上的事儿,我这边,就不劳您操心了。” “怎么说话呢,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我谢谢你了。”老十眼睛一眯,手指头掰得咔咔做响,大有三阿哥再多说一句,他就上手揍人的趋势。 三阿哥嘴碎,但面对老十的拳头,立马就怂了,缩缩脖子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看得康熙一连翻了两个大白眼。 没人愿意得罪变脸的老十,哪怕他刚刚被康熙下令禁足。 于是朝堂上再没其他声音,康熙点头以后,弘晙嫡子的身份便这么确定了下来。 八阿哥直觉弘晙的出现跟老十这一趟热河之行有关,但是九阿哥咬得死紧一个字儿都不肯透露,他也没办法。毕竟老十这些年防他防得厉害,两人之间早疏远了,他若凑上去打听也只能是自讨没趣儿。 别看老十不爱学习,但对儿子的教育却很是上心。知道弘晙一心要去军事学院,他厚着脸皮摒弃了跟十三那些年的过节,到九阿哥的店里拿了一幅王羲之的真迹牵着娃上门拜访。 十三着实惊得不轻,因着九阿哥的关系,加之两人年龄见长,互相看不顺眼早成了过去式。但二人也没啥交集,冷不防看到老十提着礼物上门,他哪还能稳得住。 珠珠儿倒是挺热情的:“哟,什么风把十哥给吹来了,快里面坐。” “哎,今儿来是为了我家这小子。弘晙叫人,这是你十三叔和十三婶,你十三叔是学院的院长,你能不能如愿进军事学院可全看他了。” 十三这才知道他是为什么上门。 弘晙看向十三的眼神顿时熠熠生辉:“晙儿给十三叔十三婶请安。” “小嘴真甜,来,十三婶请你吃糖糕。” “谢谢十三婶。” 老十早发现了,这个儿子虽然不爱读书,但是长袖善舞,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有求于人的时候那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不好生教导日后八成是个大骗子。想想自己跟诺敏的性格,他无比头疼,他们夫妻俩都不是这样儿的啊,弘晙这到底是随了谁? 可惜军事学院的规矩摆在那里,便是弘晙嘴巴再甜也没用。 十三道:“十哥,不是我不肯让小侄儿入学,但是军事学院里的学生至少都学完四书五经了,小侄儿还没开蒙吧,字都认不全,把他塞进去,那他跟听天书有什么区别?” 第570章 弘晙上学 王曦之的真迹没送出去,弘晙别提多沮丧了,耷拉着脑袋被老十牵出十三的府邸。 “好了晙儿,你十三叔说得也没错,你才刚刚开蒙,字儿都没认全呢。还没学会走路,就想起飞,这不是等着摔跟头嘛。左右你已经到京城了,在上书房好生学上几年,还愁进不去军事学院?” “阿玛,可我不喜欢读书。” “大将军也不是文盲能当的啊,到时候你连密信和地图都看不懂,怎么指挥打仗?” “可阿玛你小时候不也不喜欢读书嘛!” 老十:...... 被儿子明晃晃地揭短,老十顿时有些教育不下去,只得含糊道:“不喜欢阿玛不也学了嘛。有舍才有得,你想当大将军,不付出努力肯定是不行的。” “可我到时候要是学得不是特好怎么办?” “唉,进军事学院又不是要你考状元,你只要努力了,到时候差上那么些许也没什么打紧,大不了到时候阿玛再到你十三叔这来卖卖面子,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弘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指着他手上王曦之的真迹道:“可阿玛你的面子好像也不怎么管用啊。” 老十再次被儿子噎得无言以对。 父子俩骑着马悠哉悠哉地走,走着走着,弘晙发现不对劲儿了:“阿玛,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回咱自己家,总不好一直叨扰你九伯嘛。” “哦,那哥哥回来吗?” “应该......会吧。”老十也不是很确定,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儿的根子在诺敏身上,还得诺敏亲自去把这疙瘩解开才成。 从外面看,敦亲王府跟义亲王府一样气派,但一走进,弘晙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差异:“阿玛,咱们自己府上怎么这么荒凉啊?就跟许久没人住过似的。” “府里没个女主人,谁有兴致去打理。你额娘回来之前,阿玛十有八九都住在你九伯府上。” “哦,那以后我还能去找殊雅姐姐玩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殊雅姐姐比你大四岁呢,玩得进去吗?” “不还有弘晸哥哥和沁雅姐姐嘛!” “你倒是会给自己找伴。” 弘晙两手一摊:“那有什么办法,表哥还没入京,以前学堂里的小伙伴也来不了。不赶紧找几个小弟,以后在学堂怎么当老大?” 老十差点叫口水呛着,这个儿子和他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啊,还没入学呢,就划计着拉帮结伙了。 他突然好同情当年的皇阿玛,那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也许自己该去和他取取经。 正打算好生教育一下,小六子匆匆跑了过来:“十爷,你可算回来了。”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小六子凑到老十耳边低声道:“赫舍里氏跑了。” 老十神色一凛,招手唤来一个丫环:“把二阿哥送到福晋那儿去。” 弘晙知道阿玛这是有大事要谈,乖乖地便跟丫环走了。老十把小六子带到书房:“怎么回事儿?” 诺敏既已找到,替身自然就没用了。赫舍里氏是太子送来的,老十没打算留下隐患。本以为一个弱女子,随便找两人就能处理了。 可侍卫过去之后才知道,那女子竟是会武的。 等小六子察觉到不对劲儿的时候,两个侍卫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而赫舍里氏更早已消失无踪。 老十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她与福晋长得相似,这个隐患不能留。放出消息,就说府上失窃了,明查也好,暗访也罢,务必要把她给爷揪出来。” “十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挥手让小六子下去,老十眯了眼睛,本以为太子处心积虑送个女人过来,是想拉拢自己,可如今看来,拉拢是假,伺机刺杀才是真的。 得亏自己除了诺敏不近女色,不然这会儿坟头的草怕都两尺高了。 早几年前,太子就如此忌惮自己,那八哥呢?真能拿自己当普通兄弟对待?那个位置他可以不要,但一家老小的性命却不能不顾,老十在书房坐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 第二天一大早,九阿哥的马车就停到了敦亲王府的门前。 弘暄不肯下车,弘晸只得肩负起叫弟弟去上学的任伤。彼时的弘晙还未起床,瞧了抱着柔软的被子左滚右滚,弘晸这个羡慕的啊,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诺敏拿着戒尺对着弘晙的屁股就来了一下。 这一下颇重,弘晙嚎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额娘,你怎么又打我屁股?” “再不起床,我把你裤子扒了再打。” 第571章 马尔汉之死 弘晙顿时拉紧了裤腰带,再一看,发现九伯和弘晸也在,更觉无法见人,小脸都气红了。 但诺敏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轻描淡写地道:“快穿衣服,莫让你九伯和弘晸哥哥久等。” “可是额莫,现在天才刚亮呢,便是去学堂也不用这么早啊。” 弘晸从九阿哥身后探出头来:“弟弟,上书房的早课是卯时正(早六点)开始的,只比早朝晚半个时辰,你......还是尽快适应吧。” “这么早?那我还有什么时间练功?” 诺敏道:“你可以再早起半个时辰。” 弘晙:...... 第一天入学的早晨,弘晙是在一系列打击和鸡飞狗跳中度过的,上书房的师傅也从这一天开始了鸡飞狗跳的生活。 此后再没人怀疑弘晙的身份。就这调皮捣蛋的风格,跟当年的十阿哥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啊。 当然,这是后话。 弘暄和弘晸放了学要到康熙的御书房写作业,出于对弘晙的好奇,康熙把他也叫过去进行了一番摸底。发现他三百千都没学全,别说写,便是连背都嗑嗑绊绊的。 啧,蒙古福晋果然不会带娃,瞅瞅弘晙和弘暄的差距,康熙认定弘晙就是被诺敏给耽误的。当然,他也没准备帮蒙古福晋收拾烂摊子。 有弘晸一个就够拖后腿的了,他可不想再来一个,万一把弘暄的进度拖下了怎么办?赏了一篮子点心,赶紧打发弘晙回家。 弘晙丝毫没发现自己正被康熙嫌弃,确定自己以后不用像哥哥们这样,下学还得过来做作业甚是高兴,临走前告诉康熙他有很多蒙古小零食,明儿会托大哥弘暄带来跟他一起分享。 看着他欢快的背影,康熙抚额,有没有搞错,这小子难道不知道,能得自己指点是多大的荣幸吗? 弘暄也挺高兴,弘晙提前走掉,他就可以直接跟弘晸回九伯府上了。 哪知等他写完作业出得宫门,却见小六子正坐在马车上百无聊赖,而边上弘晙正认真地扎着马步,漫天红霞映衬着他麦色的小脸,额间的汗珠都闪着金光。 看到弘暄,他收了姿势,撩起衣服下摆擦擦汗,甚是热情地牵起弘暄的手:“大哥,你这时间卡得正好啊。以后你在里头学习,我就在这儿练功,这样等你出来,咱们就能一块儿回家了。” 掌心传来一股湿热,一向喜洁的弘暄却没有挣脱,他愣愣地看着笑容灿烂的弘晙道:“其实你可以不用等我的。” “那怎么行,咱们可是亲兄弟,而且我昨儿都看好了,府上有片竹林,里头有好多小鸟。等吃完饭咱们去打鸟怎么样?” 弘暄想到自己书包里藏着的弹弓,心里划过暖流。 弹弓是殊雅给他的,说是弟弟在不准备回京的时候便托了她带话,等他来京城要跟他比赛打鸟。 而那时,甚至没人说破他的身份,一切都是这个聪慧的弟弟自己猜到的。 他一直惦记着自己这个哥哥吗? 弘暄心里复杂极了。他还不想面对额娘,却没法拒绝这样的弟弟。 弘晙却不管他心里的纠结,乐呵呵地和弘晸挥手道别后,将弘暄推上了自家的马车。 呼,把哥哥带回去,额莫这回该高兴了吧! 老十一家总算一家团圆,婉宁很为诺敏高兴,划计着寻个沐休日,两家人一块儿到别庄住住。 古代版的农家乐,孩子们一向喜欢。 可惜还没等到沐休便传来了一个噩耗。兵部尚书马尔汉,也就是十三的老丈人没了。他是在兵部办差的时候突然倒下去的,然后就没再起来。 从昏倒到死亡,仅仅只有半天而已,太医检查后说是马尔汉年纪大了又过份操劳,才突然受不住的。 马尔汉早已年过花甲,今年六十有四。 以他的年纪,致仕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因为康熙还没寻到接手兵部尚书之位的人选,加之他又一向身体硬朗,这事儿便这么拖了下来。 可谁想到,马尔汉戎马半生,挺过那么多的灾难,竟会去得这般干脆呢。 六十有一的康熙心有戚戚,感念马尔汉一生忠心耿耿,为大清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康熙宣布三七之内,举朝上下禁宴禁酒。 老十与马尔汉共事多年,感情颇深。九阿哥与他也很有几分交情,别庄之行自然便取消了。 九阿哥和婉宁去尚书府吊唁的时候,十三已经穿上了孝服,珠珠儿更是守着火化盆哭成了泪人,而尚书夫人已经几度昏厥被强行送回房间休息。 丧父之痛旁人的劝慰是无效的,婉宁眼睛酸涩,默默地陪了珠珠儿一会儿才离开。 第572章 不甘心 几家欢喜几家愁,兵部尚书之位是个香饽饽,有心大位的皇子个个都蠢蠢欲动。马尔汉是纯臣,功劳摆在那里,他不愿意,没人能逼他站队。如今他死了,若是能直接安排个自己人做这兵部尚书,岂不美哉。 兵部内部也斗得相当热闹,上司没了,说不定就轮到自己上位了呢。为此老十就连被禁足都不得清静,府上每日都要拒绝一大摞的拜帖。 若说马尔汉是兵部的一把手,老十便当之无愧的坐着第二把交椅。这时节不向老十献殷勤向谁献去。 但老十却没兴趣掺和,他在军中威望本来就高,皇阿玛可以允他在兵部在军机处历练,但绝对不可能让他在这两个部门一手遮天。 此时推人上去非但一丝好处都捞不着,还得惹康熙猜忌。 他傻了才会去蹚这趟浑水。 康熙冷眼旁观,越看心越凉,一个兵部尚书之位尚且争成这样。若他百年之后,这帮逆子不得斗个你死我活? 天气闷得厉害,九阿哥满脸烦躁地进了屋。 婉宁将提前备好的凉茶奉上:“爷,八哥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儿。” 九阿哥扯了扯衣领:“还能说什么,叫爷给十弟递话呗。” “他也看上了兵部尚书这位置?” “太子有九门提督托合齐,四哥好歹还有个大舅子年羹尧在军中任职,八哥却只在文官团中打转,此次兵部好不容易空出个位置,他哪肯轻易放过?” “这位置这么重要,找十弟也没用吧?” “有没有用爷不知道,但十弟闭门谢客,摆明了不愿掺和。爷就搞不懂了,十弟的态度这般明显,八哥还老是找爷有什么用?条件许得再好,也得让人看到希望才成啊。” 婉宁猛点头,有时候她也不明白八阿哥到底是怎么想的。 康熙明显不会立他,他想上位除非造反。可他在军中半句话都说不上,谁会跟着他干?难不成靠他拉拢的那帮文官在康熙面前死谏吗?可康熙又不是才登基的傀儡皇帝,怎么可能因为文官死谏而就范? 婉宁给九阿哥捶捶肩:“爷,八哥那边真就一点赢面都没有吗?” “秦先生和裘先生都是这意思,怎么了?你不是一直不看好八哥吗?” “就是觉得奇怪,既然秦先生和裘先生看得明白,八哥身边能人亦不少,怎会参不透,既如此,他还折腾个啥?” 九阿哥沉默了一下,谨慎地起来关好门窗方才严肃地开口:“皇阿玛的意见是很重要,可若是哪天皇阿玛一病不起呢?以他在朝堂中的号召力,没准就真上位了。” 婉宁打了个寒战,别说,电视剧上很多皇帝都死得不明不白的,康熙毕竟六十多了,这年头上了六十的都算是长寿老人,突然中风也不是不可能啊。话说回来,康熙到底是怎么死的? 从三百年后来的婉宁并不清楚,那么多的电视剧和小说,版本实在太多了,至于正史,唉,她又不是学历史的,哪会知道? “爷,若皇阿玛一直健健康康的呢?” “毕竟也是个机会啊,八哥造势这么多年,哪能甘心放弃,怎么着都会搏一搏的。”这些年九阿哥早看明白了,八阿哥是不可能回头的。 不甘心的除了八阿哥还有八福晋。自从外祖和大舅舅相继离世之后,八阿哥对她越来越差,府里格格一个接一个地纳,后宅女人的斗争杀人不见血,死了一批又一批,可府上仍旧姹紫嫣红。 八阿哥仍然口口声声地说着最爱的女人只有她,可一颗心分出那么多份,所谓的最爱还能有多大的份量? 她抬手摸上自己还非常平坦的小腹,叹道:“紫韵,你说这孩子要是早些来,八爷是不是就不会娶那么些女人了?” 已经被八阿哥收用,但因为不得宠又回来伺候八福晋的紫韵已经梳起了妇人髻,闻言从针线活着抬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幻想:“福晋,八爷纳苏氏当侧福晋的时候,府里已经儿女双全了。” 康熙赐下的毛氏和张氏都很争气,进府一年多就分别给八阿哥生了儿子弘旺和女儿芷晴。 见八福晋神色怔怔的,紫韵忙又劝道:“福晋,八爷是做大事儿的人,不会拘泥于这些小节。不管怎样,您在他心中的地位定是最重的。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安生度过前头三个月,等生了小阿哥,再收拾那些女人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 若是早几年查出有孕,她定然恨不得放串鞭炮昭告天下。可如今,为了腹中胎儿的安全,她不但不能大肆宣扬,还得死死按下这个消息,谨防府中的女人冲她的肚子下手。 想想八阿哥在一堆女人中左右逢源的模样,八福晋恍然觉得,当初那个任她胡闹,满府都只得她一个的曾经是个笑话。 第573章 下金蛋的鸡 康熙冷眼旁观着儿子们为争尚书之位互相拉踩,然后在马尔汉的头七过后骤然出手,直接在早朝时宣布,由兵部左侍郎耿额上位。 耿额原是刑部尚书,因为一个刑狱案被手下齐世武踩着上位后贬到兵部,经过多年努力才又做到左侍郎之位。 马尔汉死后,他对尚书之位亦虎视耽耽,可他哪方都不靠,并无太大优势,想不到天上掉陷饼,康熙居然选中了他,顿时大喜过望。 没能让自己人上位,太子和八阿哥都有些失望,但又暗暗庆幸,虽然自己人没得了这个位置,但也没便宜了对手。 四阿哥表现得最为淡定,可回了府还是忍不住向邬先生问起了拉拢耿额的可能性。 邬先生捋着胡子笑得了然:“四爷,耿额与托合齐素有来往,咱们争不过太子的。” “那怎么办?托合齐是九门提督,掌着京师两万军权,若再得了兵部......” “四爷稍安勿燥,邬某已派人将耿额与托合齐有旧之事传给八爷和十爷,您好些势力不宜浮出水面,此事还是让他们去打头阵为好。” 刚刚还差点急眼的四阿哥登时眉开眼笑,冲着邬思道竖起了大拇指:“邬先生实乃高人也。” 正如邬思道所料,八阿哥首先便坐不住了。 几日之后,安亲王的次子景熙参了托合奇一本,参他在禁宴令期间狎妓,不仅独乐乐他还众乐乐,邀请了本朝十几位官员共同参与。如此无视朝庭禁令和法律,简直是不将皇帝和律法看在眼里,要求康熙严惩。 这事儿跟九阿哥本来没啥关系,寸就寸在托合齐请客的地方是群芳楼。 官员不得狎妓,但堂堂亲王却开了一家花楼,九阿哥顿时成了被申讨的对像。下朝之后,被康熙叫到御书房狠狠骂了一顿的九阿哥户部也不去了,垂头丧气地回了府。 “爷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正美滋滋算账的婉宁瞧他的脸色便察觉到不对,从银环手中接过茶盏,亲自给他奉茶。 九阿哥冲银环摆手,见她知趣地退下还关了书房的门,这才郁闷地开口:“婉宁,群芳楼怕是开不下去了。” 他们家产业不少,但花楼却只此一家。 这可是全京城最负盛名的一家,最早的时候,群芳楼是为九阿哥自己服务的。里头的美人都得由他先挑。后来他收了心,群芳楼便用来做生意了。 婉宁不各其中的过往,看中烟花之地消息多,撺掇着九阿哥从全国各地臻选美人,还融进了一些现代化的歌舞,以保证群芳楼在京城同行中的领袖地位,乍一听要关门,顿时心疼不已:“为什么啊爷,群芳楼犯忌讳了。” 要知道群芳楼一个月的纯利可比茶坊一年的收益还要高啊。 果然,黄、赌、毒才是世上最赚钱的生意,更难得的是,这年头,涉及这方面的生意还是合法的。 九阿哥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句话:“官员不得狎妓。” “扯蛋,这条律法摆那都多少年了,该嫖的时候不都照嫖嘛!”好端端的干嘛要她关门大吉? “这不是被摆到台面上了嘛,托合齐那混蛋,禁宴令期间请客就算了,还非得请在爷的群芳楼,爷今儿差点叫皇阿玛骂死。” 婉宁撇撇嘴不以为然:“皇阿玛在热河得时候不还特地去当地名楼见识了一番?怎么好意思骂你?” 九阿哥忙去捂她嘴,头痛道:“你怎么还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皇阿玛的事是能随便编排的?” “我这不是心疼嘛,爷,您知道群芳楼一年要给咱挣多少争子吗?要不你选几个美人给皇阿玛送去,贿赂贿赂他老人家,求他抬抬贵手?” “越说越不像样了,你也不怕这话传到母妃耳朵里。”宜妃这两年才看她顺眼些,九阿哥也终于不用夹在老娘和老婆之间两头受气,他可不能再让婉宁得罪她。 婉宁也就这么一说,听到宜妃两字就萎了,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坦,她也不想又被盯上。虽然不惧宜妃,但有个人总想找你麻烦,应付起来也甚是让人头疼。她缓了缓问道:“皇阿玛可有说如何处理群芳楼没?” 九阿哥面无表情:“内务府强行收购。” “啥?” “就你听到的那意思,皇阿玛也看中群芳楼了,说正好赚点钱充实私库。” 假公济私的臭老头,居然打儿子产业的主意,这样的一国之君也太无耻了吧? 婉宁狠狠鄙视了康熙一把,但细胳膊拧不过粗大腿,鄙视完后,她很识时务地道:“那我这就着手和皇阿玛的人交接。” “嗯,皇阿玛说了高价收购,你只管把价格往高了说。” “一锤子的买卖,报价再高我也觉得亏,这可是只会下金蛋的鸡。”而且群芳楼的情报网已经相当成熟,就这么送出去,婉宁简直想哭,等等,情报网? 她猛地抬头看向九阿哥:“爷,皇阿玛这些年并不缺钱,他别不是也看上了里头的情报网吧?” 九阿哥看了她一眼:“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对了,皇阿玛要求保密,日后甭管谁问起,群芳楼的新买家你都不能透露半分,明白吗?” 知道了群芳楼的老板是皇帝,还有哪个官员敢往那里头撞?没有官员上门,情报网自然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这点婉宁还是能想明白的,闷声闷气地应了下来。 辛辛苦苦十来年,徒给他人做嫁衣,唉! 第574章 自请被废 群芳楼迅速易主,但托合奇宴请之事却没有结束。 康熙本不欲在此事上大费周张,罚了他一年俸禄便想结案,奈何景熙抓着此事不放,几次三番要求康熙严查。 安亲王一脉早已投奔了八阿哥,景熙这番操作让康熙不得不多想,老八这般纠缠,莫不是抓住了老二或老四的把柄?于是他便将此事交到了通政司。 三天后,凌文浩进了御书房。 “微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可是查到了什么?” 凌文浩呈上了张写满了名字的纸:“皇上,这是托合奇的宴客名单。” 梁九功接过那纸转呈到康熙面前,只一眼,康熙的神色就变了。现任兵部尚书耿额,现任镶黄旗都统鄂缮,现任镶蓝旗都统伢图...... 这三人加上托合齐自己,个个都手握京师重兵,这群人汇集在一起,若是要谋反,皇宫失守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里头还有刑部尚书齐世武,一等禁军侍卫弗昂枯等人…… 康熙的手不自觉地抖了抖,好半晌才道:“这些,都是太子的人吧?” 早在太子第一次试图造反的时候,康熙便知道托合奇是太子党。只不过那次的造反事件,因为有人假造太子手书,牵扯进去的变成了凌普,从而让托合齐逃过一劫。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太子倒是忠心得很。 凌文浩好似没感觉到康熙压抑的怒气,身板仍旧挺直,公正地道:“有些不是,但托合齐似乎想将这些人拉拢到一起为太子所用。臣已经寻到了当日在里头侍候的女子,皇上随时可找她们问话。” “凌爱卿辛苦了。” “这只是微臣的份内之事而已。” “份内之事,这朝中若都像凌爱卿这般明白何为份内之事,朕又何须如此操心?”帮太子拉拢一帮武将,托合齐分明是打算造反。康熙一脸平静地让凌文浩退下,捏着那张纸的手指却已用力到指节泛白。 要拉拢人为太子所用,托合奇自然说了太子不少好话,更是代太子许了不少空头承诺。这些承诺,若没太子授意,托合奇是万万不可能说出口的。康熙拿着亲信暗卫审出的口供,在列祖列宗面前呆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罢了早朝,将太子宣进了御书房。 托合齐设宴之事爆发,太子这几日如履薄冰,一听康熙独自召见,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当了多年太子,他还不至于那般沉不住气,姿态从容地给康熙行了大礼。 康熙没有叫起,盯着跪在地上的儿子道:“朕记得,你前年刚至不惑。” “皇阿玛好记性,儿子今年正好四十有二。” “才四十二岁,怎滴头上便多了这许多银丝?可见你这操的心太多了。” 太子心中咯噔一下,额间便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皇阿玛日理万机,当儿子的自然不敢稍有懈怠。” 康熙呵了一声:“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子,的确没功劳也有苦劳。你是朕亲自养大的儿子,没将你养好朕也有责任,你自请被废吧,多少留点体面,省得闹得太难看。” 太子猛地抬头,御案上的康熙面色平静如水,眼眸却深邃得好似无底深渊,这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被这样的双眼盯着,太子身形晃了晃,好一会儿才咬牙问道:“皇阿玛,为什么?儿子自认......” 一叠纸被康熙扔得满地,他毫不客气地打断道:“少给朕扯这些有的没的,朕还没到老糊涂的地步。” 太子心头狂跳,赶紧往前爬了几步,捡起散落满地的纸张,然后脸色大变,咚咚咚地给康熙磕了几个响头:“皇阿玛明鉴,托合齐请客之事,儿子此前一无所知,儿子绝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康熙已经闭了眼:“回去想想吧,想清楚了就把请废的折子递上来,朕自会封你为王,让你晚年衣食无忧。” 太子的心咚的一声彻底沉了下去。 终于明白,皇阿玛这是,彻底放弃他了。 第575章 破罐子破摔 夏日的晨曦来得早,卯时还未过(7点没到),花瓣上的露珠便已消失无踪,明媚的阳光照亮万物,却驱不散太子心中的阴霾。 他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子,明明离那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却成了天堑鸿沟,任他如何努力都跨不过去。皇阿玛早看他不顺眼了,他不是没想过这天迟早会来,可是真来了,他仍是接受不了。 特别是他已经被废过一次,当年被囚在上驷院的日子他死都不想再去回忆。太子的心中涌起一阵恐怖慌,难道他又要过回那种日子吗? 不,绝不! 太子狠狠握拳,眼中戾气横生。 “哈哈,你给爷站住。” “不要,你手上那朵花好丑,我才不要簪。” “反了你了,爷好心好意送你花,你居然还敢挑三拣四?” “就挑,那么多漂亮的鲜花等着本福晋亲睐,怎么就挑不得了?” “主要是心意,这花可是爷亲自给你挑的。花丑情意深你懂不懂?” 婉宁不想懂,跑得更快了。 可她到底穿着花盆底,又不如九阿哥腿长,不多时便被九阿哥追上,鬓边被强行簪了朵紫色的鸡冠花,巨丑。 九阿哥拍拍手,满意地道:“鲜花插在牛粪上,唔,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了。” 气得婉宁恨不得脱了鞋子去砸他。 太子全程目睹了这场恩爱,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到了御花园。瞧着夫妻俩这方向,八成是去坤翊宫给宜妃请安的,呵,花心的九阿哥不知从何时起,身边就只剩了董鄂婉宁一个女人,便连给宜妃请安也陪着,生怕她被自己母妃欺负了去。 御花园中百花齐放,掩映的花枝遮掩了他的身形,却掩不去他眼中的愁恨和不甘。皇位他得不到,一个小九,难不成也得不到吗?他早说过的,小九必须是他的。一想到他在黄河的势力和江南的财力都毁在九阿哥的手上,太子便忍不住更恨。 如今已是大位无望,他又何须隐忍。 盯着九阿哥完美的侧脸和依然颀长的身材,太子愤怒的眼中闪过一抹淫秽的光。不错,虽然不再年轻,但小九哥保养得还挺好。且他身居高位多年,周身的气势也不是那些只剩年轻鲜嬾的玩物可比的。若能把这样的小九压在身下,肆意玩弄一番,那也算是不能登位的补偿了。 九阿哥哪知自己已被一条丧家之犬盯上?陪着婉宁给宜妃请完安后,便去了老十府上。 老十还在禁足,但这并妨碍他知道外头的消息。他自认于大位已然无缘,也懒得费那许多心思去猜康熙的意图,哥俩喝了几杯吐槽一番便各自散去了。 今儿虽然不上朝,九阿哥却还得去户部点个卵,风口浪尖的时候,还是不要玩忽职守比较好:“还是十弟舒服啊,这么热的天,躺在放了冰的屋子里多爽快,不像爷,还得在大太阳底下奔波。” 老十把他送到大门口,道:“九哥你要是跟弟弟一样,也领回个七岁大的私生子,阿玛保准也会让你在家歇着。” 九阿哥干笑:“呵,真那样的话,九哥我哪还有家,府里铁定叫你九嫂给拆了。” “别乱说,九嫂可贤慧着呢。” “那是因为爷没踩着她的底线,不然她闹出的动静比你媳妇小不了多少。” 四目相对,哥俩苦笑一声,确认过眼神,同是天涯沦落人,都叫媳妇压得死死的。 毓庆宫 雕花大床上,一个清秀的小太监浑身布满青紫掐痕,被折磨得奄奄一息。但太子的戾气却仍未得到化解,脑海中一会儿是康熙让他自请被废时的脸,一会儿是御花园中笑得没心没肺的九阿哥,还有董鄂婉宁那满脸幸福的笑容。 这些无一不如针般扎着他的心。 他猛地起身:“来人啊,把董鄂氏给本太子带进来。” 守在外头的小太监一听他的声音就打颤,听说只是带董鄂氏后狠狠松了口气,看来今儿的自己是躲过一劫了。他没心思去同情董鄂氏,不多时便将人带了过来。 身处后院的董鄂婉清并不知道前院的事儿,可一走进房间。满屋子淫靡的味道还未消散,再看床上如死鱼般躺着的身影,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太子不喜欢女子,虽也能行那事,可到底不热衷,最初的时候,还会应付几下。可发现娶了她并不能让哲羽乖乖掏钱后,这点子应付也就没了。可这并不代表太子会放过他,宫中的太监尚且能结对食,太子想要折磨她,工具简直不要太多。 好在太子刚刚发泄了一通,暂时并不打算折磨她,只是捏着董鄂婉清瘦削的下巴阴侧侧地道:“听着,本太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儿定要将你那姐姐叫到宫里来做客,不然,别怪本太子手下不留情面。” 他眼中的戾气几乎喷薄而出,灼烧着董鄂婉清脆弱的神经,想到太子的那些手段,差点就一口应了下来。 第576章 哈密告急 惊惧过度的董鄂婉清用力点头,然后又用力摇头。 这事她不能应,她根本做不到。 太子眼中阴郁更胜,一个巴掌甩在董鄂婉清脸上:“连你都不把本太子放在眼里了是吗?” 董鄂婉清倒在一边,脸上很快浮起一个清晰的五指印痕,她却顾不上痛,忍着泪道:“太子爷,不是臣妾不帮您,是臣妾帮不了啊。董鄂婉宁从来不没把臣妾当过妹妹,臣妾邀请过她好多次,但每回她都一口拒绝,臣妾,臣妾实在是没办法了。” 再美的女人,哭得涕泪横流都好看不到哪儿去,更何况太子从不觉得董鄂婉清是美人,他嫌恶地离她远了点儿:“董鄂哲羽没把你当妹妹,董鄂婉宁也没把你当姐姐,本太子娶你到底有何用?” 董鄂婉清打了个冷战,早在第一次被太子判定为没用的时候,她就被狠狠修理了一顿。 她爬过去抱住太子的腿:“太子爷,臣妾有用的,一定有用的。” “哼,最好是这样。滚回去养好你脸上的伤,三天后,本太子要你无论如何也要把董鄂婉宁带出义亲王府,明白了吗?” 董鄂婉清权衡了下,觉得只是把人带出府还是没问题的,忙不迟迭地点了头。 早朝时分,驿使闯过一道道宫门,将八百里加急的战报呈了上去。 策旺阿拉布坦已经攻打哈密,哈密已岌岌可危,这封战报便是他们的求援信。 哈密地处新疆东部,是通往中原内地的要道,自古便是丝绸之路的咽喉。有“西域襟喉”、“新疆门户”这称,更是重要的战略位置。哈密失守,等于切断了朝庭对新疆的支援,整个新疆便只能任由策旺阿拉布坦宰割。 康熙自然不会延误战机,将朝中的大事小事通通推后,让人火速推出大将军人选,带兵援助哈密。 老大被圈,老十禁足在家,就连十四都在西山火器营和大炮死磕。康熙上过战场的儿子就只剩太子,五阿哥和七阿哥,但五阿哥自从打葛尔丹毁容之后便再不曾上过战场,七阿哥这些年腿疾颇有恶化之势,自然也去不得。 大臣们热火朝天地讨论了半天,康熙本以为推老十的人会最多,可事实让他相当失望。朝中大部份的人推举的居然是从未打过仗的八阿哥。 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打那点小算盘。 康熙气得心梗:“胤禩,你可愿带兵前往?” 八阿哥自然同意,他正愁没法子拉拢武将呢,若能由他出兵不是天上掉馅饼吗?至于能不能打赢,别开玩笑了,西山火器营研制出的大炮一次比一次强,区区蒙古鞑子何足挂齿。 他淡定地跨出一步:“儿子定不负皇阿玛所托。” 太子急了:“八弟,打仗之事可不是儿戏,你不曾上过战场,一点经验都没有,知道仗该怎么打吗?” 八阿哥想借此战一举成名,太子也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若能得到几万兵马,再加上托合齐里应外合...... 太子心头再次燃起希望,对此次出征势在必得。 八阿哥还未讲话,八爷党们便纷纷出列,将八阿哥夸得英明睿智,神武不凡,好似只要他出现,大策零墩多布就只能举手投降似的。太子党实力大减,加之太子对康熙的敲打心有忌惮,便彻底落了下风。 三阿哥难得缄口不言,四阿哥做壁上观,九阿哥自然是强烈推选他的十弟。 五阿哥和七阿哥不看好太子也不看好八阿哥,便主动请缨。但这些人的呼声加起来都比不得八阿哥的,康熙将那几个跳得最欢的人记下,宣布此事容后再议。 果毅公阿灵阿朝前一步,朝康熙拱手道:“皇上,策旺阿拉布坦铁骑名声赫赫,大策凌墩多布骁勇异常,战局刻不容缓,还请皇上立刻下旨,让廉亲王即刻点兵前往。” “臣附议。” “臣附议。” ...... 不多时,朝中半数官员都跪下附议,八阿哥的即便跪着也身姿笔直。出身低微又如何,能得这么多人拥戴,他凭什么不能跟嫡子相提并论? 康熙差点气笑了:“朝中是无人了么?既知大策凌墩多布不好对付,却派个没半点斗争经验的人前往,诸位这安的是什么心啊?” 八阿哥心中一沉,果然,康熙当即罢了阿灵阿的职位,让他回去闭门思过后火速宣布了退朝。八阿哥打了半天腹稿准备的誓词全数胎死腹中,最后在太子嘲讽的眼光中脸色阴沉地出了金銮殿。 第577章 老十请战 九阿哥兴冲冲地跑去找老十,在他看来,此次出征人选肯定非他十弟莫属。 哪知等他兴奋的说完来意,热衷于战征的老十却只是撇撇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九哥,你跑得一头大汗就为了说这个啊?” 九阿哥奇道:“怎么,你不想去?太子和八哥可争得厉害着呢,有大炮在手,这铁定是个肥差,走一趟,军功妥妥到手。” 老十道:“爷又不缺军功,干嘛去受这份罪啊?再说了,策妄阿拉布坦又不傻,他见识过大炮的威力,没点准备敢贸然挑衅?” 这话听着也挺有道理,但九阿哥还是不能理解:“可是,你不是最喜欢打仗吗?怎么这回倒没兴趣了?” “以前爱打仗那是想建功立业,后来诺敏走了,可不就只能在战场发泄?如今老婆孩子热炕头,谁耐烦跑那地界去?漠西除了草原,更多的是无边无垠的沙漠,别的不说,缺水就能烦死个人。再说了大炮无眼,一个万一交代在那里,爷找谁说理去?” 九阿哥立刻改了口:“那倒也是,以你在军中的威望,的确没必要再去受罪。十弟,你觉得这回八哥和太子谁能如愿?” 老十不屑地撇嘴:“哪个都不可能,万一大炮不如想像中那般管用,这两人对上大策凌那就是去送菜。” 九阿哥:...... 送走了九阿哥,口口声声说着不愿意去的老十叹了口气,回房换衣服。 诺敏帮他拉平衣领,心中很是不舍:“爷在九哥面前说得一套一套的,怎么就不能按说的做呢?” 老十拉住诺敏的双手:“爷那是怕九哥操心,诺敏,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大策凌铁骑一出,我军便先怯了几分。爷费多大力气才让军队打出锐气,可不能叫老二或者老八一下子搅和没了。” “我知,就是有些舍不得,爷,我能跟你一块儿去吗?” “别闹。” “我的身手爷是知道的,便是去了军营也万万不会给你拖后腿......” “诺敏。”老十唤了一声:“不是这么回事儿,比起军营,爷更不放心家里。爷去了战场,你若也跟了去,家里两个小的怎么办?特别是弘暄,他到现在还没唤过一声额娘呢。” 诺敏呼吸一窒,默默放下了手,然后被老十抱进怀里拍了拍背。 虽然被禁足,但太监们并没有为难老十,利落地便进去通报了。 康熙心中甚慰,自然不会追究他禁足时期私自出府的事儿,将笔放回笔架,康熙缓缓开口:“听到消息了?” “嗯。”老十言简意骇:“皇阿玛,儿子请旨出征。” 康熙本就嘱意老十,闻言直接问道:“需要多少人马?” “皇阿玛,远水哪能解近渴?更何况京中兵马也不适应草原作战。何不直接从北部边防调兵前往,儿子带着虎符快马加鞭,最是节约时间。” “朕也是这个意思,你打算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 “但你跟你媳妇才刚刚重逢,舍得吗?” 老十也很是不舍,但仍是道:“家国大事之前儿女私情只能往后放放了。儿子走后,还望皇阿玛对儿子家眷多加照拂。诺敏不懂人情.事故,弘晙在外头长大也野得很,皇阿玛多担待则个。” 康熙不爽道:“那弘暄呢?那不是你儿子啊?” “弘暄从来听话懂事,又有皇阿玛您看顾着,儿子自然放心。” “哼!朕给你道旨意,你秘密出京,朕会对外宣布延长你的禁足时限。” 老十摸摸自己光溜溜的脑门,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出征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儿子为何要藏着掖着?” 要不是其他兄弟没有跟大策凌墩多布交过手的经验,他还不想去呢。 可正因为和他正面交过手,老十才知道这个对手有多可怕,交给别人,他委实不能放心。 康熙冷笑:“朕年逾花甲,他们便都当朕老糊涂了,一个个可劲儿地蹦哒,借着出征,正好能揪出一帮牛鬼蛇神。” 芜湖,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老十很是适时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看不到热闹的遗憾。 逆子,这是看热闹的事儿吗?知不知道他老人家操碎了心?不务正业的老十又被唐三彩砸出了乾清宫。 这一夜,注定许多人都无法入眠,太子和常先生密谋了半宿,制定了初步的夺位计划。邬思道则给四阿哥分析了半天康熙的心态,得出个五字结论:不争才是争。 廉亲王府就热闹了,官员们轮番上门,提点八阿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一帮子舞文弄墨的文人,于战事上全是门外汉,但这并不能磨灭他们好为人师的热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八阿哥被灌了满脑子的教条,头脑昏昏沉沉之际,终于意识到,会出主意的手下太多着实是个大麻烦。 第578章 谋划 老十夫妻两刚刚久别重逢,那股亲热劲儿还没过,转眼便又分别在即,自然难分难舍。两人连觉都舍不得睡,一个晚上缠绵了好几回,见缝插针还絮叨了不少话。 婉宁也睡不着,她知道历史上的漠西迟早会反,要不十四也当不了大将军王。 可漠西何时会反,十四又是怎么打赢这场仗的她根本一无所知。而根据九阿哥的消息,太子和八阿哥争主帅之位争得厉害,里头却没十四什么事儿,她越发拿不准事情会是个什么走向。 至康熙五十四年,现有的事件与她所知道的历史已经有了严重的偏差。本该康熙五十一年就被废的太子如今还在蹦跶,本该富可敌国的皇商九阿哥却只是比普通富豪有钱一点点而已,更重要的是,他跟老十都不曾站队。 婉宁的辗转反侧很快惊动了九阿哥:“干嘛呢你?” “爷,你说此次出征的会是谁?” “你大半夜不睡操的这是哪门子心,爷一不会用兵,二武功平平,怎么轮都轮不上爷,瞎愁什么?” “毕竟是朝中大事儿。” “爷看你就是闲的,既然无心睡眠,爷便帮帮你吧。”他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薄唇寻到她的,将她所有的抗议全都堵了回去。一时间,拔步床上被翻红浪,等两回结束,婉宁早已累得沉沉睡去,那点子忧国忧民的心思更不知被抛到哪个国度去了。 老十悄然出京,远在西山的十四接到密旨,大张旗鼓地准备了一批火器,跟着就运往了边关。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火器属辎重物质,京中的阿哥们虽得了消息,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太子和八阿哥为了争那主帅之位,互相拉踩,两派人马斗成了乌眼鸡,倒是让康熙对四阿哥高看了一眼,别的不说,这份稳重劲儿就比那两个强多了。 在康熙的刻意纵容下,朝堂硝烟弥漫。 很快,太子便落了下风。 太子党势力几度被康熙清算,硕果仅存的几个完全没法跟人气如日中天的八阿哥相比。太子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常先生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太子爷,八阿哥呼声虽高,但都是文官在叫.嚣。战场上的事儿,德高望重的大将军说的话才份量十足。您若能寻得一个大将军做保,此事定然能成。” 太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老十:“常先生说的是十弟?但他尚在禁足......” 常先生连连摆手:“不可不可,十爷战功卓著,他若此时为你说话,恐会让皇上忌惮。说来,此次出征最合适的人选应是十爷,只不知他到底因何事遭了皇上厌弃,宁可将他关着也不肯让他去戴罪立功。” “厌弃谈不上,十弟只要在京,一年总要犯那么几回事儿,被关禁闭太正常了。咱们得加紧步伐,不然等皇阿玛想起十弟,此次出征便真没本太子什么事儿了。” “常某倒是有个人选。” “哦,是谁?” “镇西大将军普奇。” 普奇是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四世孙。褚英的经历与太子颇为相似,他本该是汗位继承人,但因希望早点上位而被处死。本有机会登上那位置的褚英一脉经历了不少磨难,要不是后来在战场上拼出了彪炳战功,他们现在就只能当个闲散宗室了。 太子颇为犹豫:“可本太子与普奇并无甚交情啊,他怎么可能为本太子说话。” “这就要看太子的诚意了,太子何不修书一封,与大将军详谈一番。皇上日渐衰老,以您的身份许以重利,他会知道怎么选的。这天下是皇上的,可说到底,这天下迟早要交到更年轻的人手中。”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朝中这些老油子哪个都不是蠢人,想要他们站队没那么容易。太子寻思了半天,没能想出更好的方法,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毕竟刚刚被康熙下了自动请废的通知,太子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寻普奇,而是托了御医贺英之手,辗转将一封矾水写就的书信送了出去。 以矾水作书,水迹干而字迹隐。 普奇收到信后,在水中浸泡了一会儿,字迹才重新出现。看着上头的请求,褚英打了个冷战,如丢烫手山芋那般将信丢到了一边。从龙之功是好,可也得有命享才成。皇上最忌结党,太子党们的下场历历在目,他不可敢拿命去赌这个前程。 可太子还是太子,若现在拒绝了他,将来他若登基必然清算自己不肯出手援助的账。 进退两难,普奇纠结得头发都白了好多根。 第579章 太子谋反 “九弟,怎么拉着张脸,谁惹着你了?”早朝还未开始,刚踏入金銮殿的五阿哥便发现了胞弟的不爽。 九阿哥正了正神色道:“有那么明显吗?” 五阿哥煞有介事的点头:“可需要五哥帮忙?” “不用了,我缓缓就好。”九阿哥摆手,十弟那个不讲义气的,亏自己得了要打仗的消息便兴冲冲地去找他,他可好,跟他说得是天花乱坠,一副绝不去自讨苦吃的模样,转头却只身远卦边关,还将自己瞒得死死的。要不是昨儿得了两瓶佳酿,特地去寻他共饮,自己怕是此刻还蒙在鼓里呢。 实在是太过份了,等他回来的,非好生收拾他一顿不可。 五阿哥还打算再关心几句,静鞭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康熙到了。 照例的跪拜问安之后,康熙叫了起,然后梁九功便拿出圣旨宣读起来,封太子为征西大将军,点兵五万,即刻出发前往漠西,以解哈密之困。 幸福来得太突然,便是太子本人都愣住了,更惶论他人。心道,常先生说得果然没错,战场上的事儿还得武将说话有份量,他日若顺利登基,定要给普奇记一大功。 被太子暗暗感谢的普奇却是心中一紧,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太子便得了这征西将军的位置。看来太子的地位并没有那么岌岌可危,自己将他的请求置之不理,也不知日后会被怎样清算,越想心情便越沉重。 八阿哥怔愣过后,恼怒和悲凉齐齐涌上心头。 他不服,明明在此事上,自己的人更占上风,凭什么皇阿玛却把差事给了太子,就因为他是东宫嫡子,而自己只是辛者库贱.奴所出吗?都是儿子,皇阿玛怎能如此偏心? 九阿哥抽了抽嘴角,算算时间,十弟差不多都到边关调兵了,皇阿玛这是闹哪出啊? 昨儿在敦亲王府,诺敏再三强调,十弟的行踪要保密,还请他三不五时过去转转,营造老十仍在禁足的假像。是以他虽然憋了满脑子的问号,也不敢找人问寻,差点把自己憋出内伤。 战局刻不容缓,因主将问题已经耽搁了好几天。太子不敢再逗留,第二日在校场喝过壮行酒之后,便领着五万兵马出了城。 京城常驻军马十万,自己带走五万,九门提督托合奇统领两万,鄂缮和伢图加起来一万。便是皇阿玛手上有上万锦衣卫和暗卫,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三万人。太子兴奋不已,在常先生的安排下,当夜便率兵回城,并攻破了玄武门。 峰火燃起,皇宫四处起火,厮杀声震天。 九阿哥和婉宁从睡梦中被惊醒,金明也已敲响了房门:“九爷不好了,太子反了。” 婉宁有些懵圈,前世所有的小说和电视剧加在一起,都没有过太子造反的情节啊,她这到底是穿哪儿了? 九阿哥利落地跳下床,自个儿披上了衣服:“婉宁,你接着睡,爷进宫去看看。” 婉宁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爷别不是烧着了吧,太子都造反了,你还让我睡觉?” “唉,有个事儿你不知道,早在六天前,十弟便前往边关了。” “什么?那皇阿玛还让太子领兵出征做甚?给他创造条件好让他造反吗?”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会吧?”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啧,皇阿玛真是太坑了。”九阿哥交待一番,唏嘘不已地出了门。 不管太子造反是不是康熙设的圈套,婉宁都没法睡了,因为府里的下人们已经乱了套,婉宁不得不站出来主持大局,同时将孩子们聚在一块儿,就连住在后院的三个庶出格格也一并带了过来。 万一真乱起来,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后院防守一向薄弱,三个养在深闺的妙龄格格若是出点什么事儿,那就太遗憾了。 殊雅已经十一岁了,对自己行四的原因早已有了清楚的认知,但她跟弘晸沁雅一样,都是头一回见着这三个姐姐。 别说他们,便是身为嫡母的婉宁,也甚少见这三个庶女。 三个格格长得都挺漂亮,大格格身体羸弱,病若西子;二格格脸色红润,胆子也大些,可见二姨娘将她养得不错。三格格只比殊雅大一岁,却比殊雅拘谨得多,不过礼仪倒是不曾出错,看得出来,宜妃宫里的嬷嬷很是尽心。 第580章 请君入瓮 太子领着七万大军一路势如破竹,所遇抵挡都如豆腐渣堆就,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到了乾清宫门口。 就连普通士兵都察觉到不对劲儿了,这是不是太顺利了点儿? 乾清宫门户大开,明明灯火通明却好似藏着无数未知的秘密。 太子有些恍忽,只要走进去,他就能登上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宝座。从出生起,那个位置便已被他预定,整整四十年,他每一刻都在期盼,哪怕被关在上驷院,他也没停止过对那位置的渴望。 眼见这份渴望即将得到实现,太子忍不住满心欢喜。欢喜到就连普通士兵都能意识到的异常,也被他尽数抛之脑后。这扇门,只要走过这扇门,他便再也不用战战兢兢,仰皇阿玛鼻息所活。皇阿玛这个皇帝当得已经太久,也是时候该退位了。 他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后,振臂一呼,率先闯进了宫门。 乾清宫里一个人都没有,太子直奔康熙的寝宫,并不算长的一段路,他从踌躇满志走到忐忑不安,忍不住回头张望,却发现后头一个兵都未曾跟上,而那层层大开的门扉不知何时已经阖上了。 前所未有的不安涌上心头,太子呼吸一窒,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上一回谋反是怎么失败的呢?那是他光辉人生中的污点,轻易不许旁人提及,更不愿去回想。可此刻,他却再忍不住,当初自己被皇阿玛召见,那凌普呢。领着叛军的凌普是不是也如今日这般轻易地就闯进了畅春园? 如果这仍旧是皇阿玛设的圈套,那他还有机会翻身吗? 康熙的寝宫就在眼前,太子却犹豫了许久才踏足进入。反都反了,难道他这会儿放弃皇阿玛就能放过他了?他握了握腰间的佩剑,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鼓足勇气进屋的太子并没有直面一排排的侍卫,进入他眼帘的只有背对着他站在窗边的康熙。 八月的夜风微凉,吹动着他明黄的龙袍,那个曾经如高山般不可逾越的背影此时已微微佝偻。迟暮的皇帝转过脸来,神色带着几分哀伤:“想不到,咱们父子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太子握紧剑柄:“皇阿玛,这是你逼我的。” “朕逼的?”康熙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就因为朕让你自请被废吗?” “是,你可知我等这天等了多久?打从出生,我便是太子,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可你一句话,我就被打落尘埃,你想过我的感受吗?皇阿玛,我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就凭你做的那些事,你若不是朕的儿子,早被推出午门千刀万剐了。胤礽,你若真把自己当太子,又怎会养出一帮又一帮的蛀虫来挖自己的江山?” “皇阿玛兄友弟恭,又怎能体会我的惶恐。那么多弟弟都在拼命地积攒自己的势力,还有大哥虎视耽耽,我为自己打算又有何错?” 瞧着理直气壮的太子,康熙摇了摇头:“罢了,事到如今朕还与你分辩什么?终不过是朕教导无方罢了。” 从太子进上书房那天起,康熙便每日检查他的课业,时不时的抽考。及至他大一些,更是领着他一起批阅奏折,传授他为君之道。 哪知,倾尽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鼠目寸光、自私自利。漠西叛乱,他不思平叛,想的却是用这平叛的军队来谋反,他对他还能有什么指望? 只怪他太过仁慈,一次次地给他机会,想着他若能迷途知返,那他依旧能许他一世安乐无忧。 可这些,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太子刷地一声抽剑出鞘,剑尖直指康熙:“皇阿玛,乾清宫已经被儿子包围了,七万大军已直闯宫门。咱们父子一场,儿子也不愿弑父,你写下传位诏书吧,我当皇帝,你当太上皇,咱们父子都能活得体面。” 康熙越发失望:“你好歹也在战场呆过几年,怎么连这么简单的请君入瓮都看不出来?托合奇那两万或许能为你所用,但你凭什么以为一块虎符就能让朕的军队临阵倒戈。”这要换成老十带着边防军打回京城倒是有几分胜算,可从未得过军心的太子凭什么? 就这军事觉悟,别说老十,便是连老大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满人马上得天下,怪不得胤禔被圈的时候那般不甘。 太子持剑的手一抖,阴鸷的眼中带上几分不可思议:“你又算计我?” “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太子,你太让朕失望了。” “啊。”太子一声长啸,长剑便朝康熙刺去。可他却忘了,康熙不光是个皇帝,他还是马上皇帝。纵然年过花甲,但身手却依然利落矫健,加之太子心绪不稳,本就不多出色的剑术连平日的五分都发挥不出,哪能对康熙造成威胁。 几招之后,门外猛然闯进两个人来。 “皇阿玛!”大吃一惊的是五阿哥。 “二哥你疯了吗?”七阿哥直接提剑加入了战局。 兄弟俩俱是一身绒装,在他们的身后,托合奇被两个侍卫押着愣在门口。 第581章 夜色微凉 玄武门外,匆匆赶到的九阿哥发现自己来得还挺晚,宫门口已站了一堆皇子宗室及大臣,这些人悉数被锦衣卫拦下,大概是怕锦衣卫不足取信于人,皇上的心腹梁九功赫然也在其中。他细细看了一圈,发现凡是分府出宫的阿哥几乎都到了,等等,五哥和七哥呢? 九阿哥越发放心,五哥和七哥是除老大和十弟之外最会带兵的,他们不在,只能说明康熙布置得足够周全。因着知道得多,他便成了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一个,寻了块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宫墙之上。 “九弟,皇阿玛在里面生死不知,你倒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嘲讽的声音颇大,引得众人纷纷朝这边观望。 “三哥着急,可也没见你为皇阿玛做点什么啊,不一样在这儿等着吗?”九阿哥抬了抬眼皮,对三阿哥简直烦不胜烦:“着急是在心里,而不是表现出来给大家看的。三哥若实在想表现,麻烦去找别人,爷心情不好,不想奉陪。” 几句话怼完,三阿哥脸涨得通红,只得拂袖而去。 切,就这战斗力居然还敢挑衅。这都多少回了,怎么就学不乖呢。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却见八阿哥走到了他边上站好:“九弟,三哥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有句话说得没错,你的确太平静了些,可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九阿哥道:“能有什么消息,不都靠猜嘛。你瞧梁总管都在这儿,里头肯定是皇阿玛控场,八哥且安心等着吧,太子对上皇阿玛,哪回真能讨着便宜。” “太子到底怎么想的,居然带着朝庭的军队造反,他当自己是十弟吗?” “八哥,话可不能乱说,十弟怎么可能造反?” “嗨,这不是打个比方嘛,十弟军心所向,真要造反的话,胜算可比太子大多了。对了,这么多兄弟都到齐了,十弟呢,怎么没点动静?便是禁足,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也该过问过问吧。” “八哥,我府上与你住对门,一得了消息就往宫中赶,你都不知道的事儿,弟弟上哪儿知道去?再说了,十弟会带兵,没准这会儿正在里头勤王呢。” 这也不是没可能,八阿哥轻轻地把后脑勺往墙上撞了撞,叹了口气。此事之后,太子必定是完了,可是十弟呢,如果他勤王有功,在皇阿玛眼里的份量会不会更重? 八月的天气,早晚温差极大,白天热得要使冰盆,夜间的风却已凉得要盖夹层的被子。 一众阿哥和大臣们俱是匆匆而来,体质差点儿的,这回已冷得瑟瑟发抖。 就在众人快等不下去的时候,五阿哥和七阿哥终于出来了。 三阿哥最先冲了过去:“五弟七弟,皇阿玛怎么样了?没受伤吧?” 五阿哥脾气温和,冲他露了个笑脸。七阿哥却只是瞥他一眼:“各位放心吧,反贼胤礽已被生擒。夜色已深,各位家去吧,皇阿玛说了,明儿罢朝一天。”他冲梁九功拱拱手:“梁公公,皇阿玛跟前离不得人,还请您尽快回宫,这边的事儿便交给我们兄弟解决就好。” “可有三哥我帮得上忙的?” “三哥,这是皇阿玛交给臣弟的任务。再说军中之事,你也不懂啊。” “七弟你别瞧不起人,文人怎么了,军中需要猛将不假,可谁敢说不需儒将。” 七阿哥硬梆梆地甩下一句:“那就等你成了儒将再说。” 三阿哥:…… 妈的,连个瘸子也敢嘲笑他。 可偏偏,他连个瘸子都打不过。一帮子野蛮人,就会用拳头说话。三阿哥愤愤不平,可也不敢再张口。 梁九功没多耽误,脚步匆匆地赶回乾清宫。儿子造反,哪怕镇压得再顺利,皇上心里怕是也不好受。作为心腹,他自然要第一时间赶去安慰。 近来魏珠的表现出色得很,已经抢了自己许多风头,再这样下去,怕是就要取自己而代之了。 徒弟长大了,心思也就跟着大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果然是更古不变的真理。 恨只恨自己没在第一时间将他打压下去,如今他气候已成,再想动他已经没那么容易了。 跨进乾清宫的大门,两个小太监正拖着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往外走,明亮的灯光下,红色的血迹拖了一路,触目惊心。 梁九功一惊,还发生命案了?他连忙叫住那两小太监:“这是怎么了?” “回公公,托合奇为助前太子逃跑,竟行刺皇上,好在魏公公拼死为皇上挡了一刀,皇上下令将这反贼丢到乱葬岗任野狗啃食。” 梁九功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道:“那魏珠呢,死了没?” “不知道,太医还在抢救呢!” 第582章 婉清求上门 望着梁九功沉重离去的脚步,小太监摇头晃脑地叹道:“梁公公对徒弟可真好啊,瞧这担心的,连太子的消息都记不得问了。” 话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下:“你是不是傻?太子能不能逃出皇宫跟他一个公公有啥关系,倒是魏公公,呵,有了这次救驾之功,日后谁会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还真不好说。” “啊,你的意思是……” “我什么意思都没有,就一小太监瞎操的什么心,还是快点干活吧。” 毓庆宫一如既往的气派奢化,但此时,里头却是哭声一片。 太子造反失败,人也消失无踪,最可怜的还是她们这些女眷?太子妃一头撞到柱子上,以死证明了娘家的清白。其他女眷没这魄力,只能跪地痛哭,太子一反,他们便是反贼家眷,日后的日子只怕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而那些平日里被太子百般折磨的太监们却是松了口气。甭管去哪,都比在这囚笼里被太子折磨至死要来得好。要知道,太子那方面手段激烈异常,还喜欢借用各种工具,从这毓庆宫悄悄抬出去太监和宫女的尸体摞起来怕是都有城墙那般高了。 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他们这些下人的命。 董鄂婉清跟着女眷们哭得凄惨,眼底却满是痛快。她这辈子姻缘不顺,但所受最大苦楚却全都缘于太子。手指隔着衣服细细抚着身上的伤痕,女子的身子便如容貌,如今她身上伤痕遍布,便是能得圣恩,脱离这毓庆宫,怕是也再嫁不出去了。 太子这是毁了她的一生。 哭了好一会儿,她趁着没人注意,收拾细软偷偷溜出了毓庆宫。她得想法子出宫去求阿玛,只有阿玛才能救她。京里被抄家灭族的不少,里头的女眷一般都难有善终,她不想为了太子连后半辈子都搭进去。 鬼鬼崇崇地出了毓庆宫,董鄂婉清撒丫子就往宫门的方向跑。为避着人,她专捡偏僻的地方跑,结果还未跑出毓庆宫的范围,便被一只大手拖进了假山里。 不知打哪飞来的巴掌甩得她眼冒金星,太子一把揪住她的长发:“贱人,你居然敢跑?”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董鄂婉清顿时抖成一团。 今儿罢朝一天,但乾清宫的康熙却没歇着,连下两道圣旨,一道废了太子,另一道则颁布了爱新觉罗.胤礽逃犯的身份。 收到消息的九阿哥心情甚好,吹着口哨去户部上班。 婉宁也挺高兴,太子一倒,压在她心上的一块大石可算彻底搬开。别看这些年他没找过九阿哥麻烦,可那是因为九阿哥出息了,加之这些年废太子一直在走下坡路,他得罪不起一个在朝中受重用的亲王。 虽然迟了几年,但太子终还是废了,就是不知道未来皇帝还会不会是四四。但九阿哥没站队,也不算顶顶有钱,犯不了其他阿哥的忌讳,只要他老实一点,没谁会拿他开刀。 九阿哥一出门,她便吩咐厨房加菜,打算晚上一家人悄悄庆祝一下。 正跟厨房拟菜单呢,曹管家来报:“福晋,您娘家妹妹求见。” “我妹妹?董鄂婉清?” “对。” “她不在毓庆宫呆着,跑府上来做甚?”婉宁蹙了蹙眉,想不明白董鄂婉清怎么能在这时节出宫。做为反贼的家眷,此时不该一并被关着吗? 曹管家也不明白,婉宁便只能把人叫进了院子。 正是收稻子的季节,秋老虎作威作福,明亮的阳光照进厅堂,染上一层轻微的热意。婉宁让银环备了茶,哪知董鄂婉清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到了她的面前:“四姐姐救我。” 婉宁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闹哪出啊?” 董鄂婉清一噎,哭哭啼啼地道:“四姐姐,我知道我原来对不起你,但咱们好歹姐妹一场,你可不能看着我就这么去了啊。” “六妹妹这话说着就好笑了,便是咱们姐妹一场,可阿玛还好端端地立在那儿呢。你有事不去求他,倒来求我这个姐姐,似乎说不过去吧。” 这个董鄂婉清早想好了说辞,泪眼婆娑地道:“阿玛至忠至诚,太子造反,他一定不会管我的。四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帮我跟阿玛说说情,我不要被当作太子的女眷处置了。” 婉宁奇道:“皇阿玛下旨处置废太子的家眷了?” 董鄂婉清摇摇头,又急切道:“但是太子妃已经撞墙自杀了。大阿哥当初被圈,所有的女眷都一起被送去陪他,这跟终身监禁有什么区别?而且太子犯的事更大,我肯定也躲不过的。” 第583章 严阵以待 婉宁一根一根掰开董鄂婉清扒拉着她的手指,神色慢慢转冷:“六妹妹有事先起来再说吧,这般又是下跪又是抱腿的算怎么回事?” 董鄂婉清疯狂摇头:“不,不,四姐姐,今儿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 “瞧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阿玛是个多无情的人呢。对了,宫里因太子出逃已经戒严了,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我......我一听太子造反就跑了,那时候,宫里比,比较混乱,没人注意到我。” 婉宁挑挑眉:“你倒是反应得快。” “呜呜,太子造反了啊,他若不是龙子,这就是灭九族的大罪,一旦坐实,我哪还有活路?四姐姐,求求你了,你带我回府求求阿玛吧,我不想下半辈子都跟他圈在一起啊。太子就是个变.态,呜呜呜......”董鄂婉清一边哭一边开始脱衣服。 婉宁还未及阻止,便见到了她露出的肩膀和酥胸。 本该白嫩光滑的皮肤已被一道道伤痕覆盖,新伤叠着旧伤,刀伤、划痕、烫伤,各色各样,触目惊心。 便是婉宁不喜董鄂婉清,也忍不住露出了同情之色,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这些,都是废太子弄的?” “这算什么?那些宫人才是真的惨呢,被他玩过一夜,没有三五天根本没法儿下床。”董鄂婉清凄惨一笑,猛地又给婉宁磕了个响头:“四姐姐,你给我条活路吧。太子若是能一直逃下去还好。可若他被抓回来被圈,我们这些陪着被关进去的家眷怕是都活不了了。” “那可是皇宫,废太子如此行事就不怕东窗事发吗?” “呵,你以为皇上不知道吗?他不过是懒得管而已,不然毓庆宫隔几天就要死个宫人的消息为何从未泄漏。” 婉宁身体一晃,心中一阵后怕。还好太子造反了,不然他若登了基,九阿哥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她看着眼前满身伤痕的女子叹了口气:“罢了,我陪你走一趟吧。” 康熙是个仁君,杀子这种事他是肯定不会干的,太子被抓回来顶多被圈。就像大阿哥那样,圈在自己府里,吃喝照旧,女眷依然陪着,兢兢业业地为爱新觉罗家族开枝散叶。如果董鄂齐世不去求康熙,董鄂婉清作为太子良娣定然要被送去陪他,至于太子的那些怪癖,呵,康熙不知道就有鬼了。 听着婉宁叫备车的声音,董鄂婉清狠狠松了口气。只要董鄂婉宁出这个府,自己就算完成任务了吧。 到时拿了解药,她就再也不用受那个变.态太子的摆布了。 而且太子变成逃犯了还惦记着,董鄂婉宁落到他手里肯定没有好结果,一想到她可能一尝自己曾受过的折磨,董鄂婉清心里便忍不住一阵阵的雀跃。 都是一家姐妹,她已经低贱到尘埃之中,董鄂婉宁凭什么做那立于山巅的阳春白雪,她合该跟自己一样滚得一身烂泥才是呀。 婉宁心中有些沉重,她会答应董鄂婉清也不光是因为同情,而是想去董鄂府寻哲羽商量商量,怎样才能让太子尽快归案。草木皆兵也好,疑神疑鬼也罢。但有一个太子这样的人躲在暗处,她哪还能放心让九阿哥出门。 上马车之前,婉宁叫了赵良赵敬去户部守着九阿哥,想到董鄂婉清的反常,还特地叫上了赵正康和黄余勇,另外还点了十六个侍卫随行。 董鄂婉清被这阵仗惊了一下,脸色有些发黑。董鄂婉宁有毛病吗?青天白日的,回个娘家而已,犯得着搞出这么大阵仗? 更关键的是,她带了这么多人,太子还怎么下手? 一想到她可能会逃过此动,心里便涌起阵阵不甘,她拉了拉婉宁的衣袖:“四姐姐,你这排场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婉宁扫了她一眼:“我乐意。” 继宫门戒严之后,城门也跟着戒严,百姓得知太子造反后都有些战战兢兢的,胆小的更是直接窝在家里不敢出门。是以往日里繁华的街道此刻便显得很是冷清。 马车辚辚而行,十六侍卫骑着马将马车围在中间,保护得妥妥贴贴。赵正康挥着马鞭赶车赶得起劲儿,而他旁边的黄余勇则抱着包炒粟子在啃,时不时还给赵正康喂一个。 赵正康一边咀嚼一边道:“你专心点儿,让你保护福晋呢,吃什么炒粟子。” 黄余勇手拐了个弯,本准备投喂的栗子便进了他自个儿的嘴里:“再叨叨你就一个都别想吃了。” 赵正康:...... 第584章 只身犯险 车门外的斗嘴声冲淡了几分紧张的情绪,婉宁弯了弯唇角,正打算笑骂几句,外头却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黄余勇唰地抽刀出鞘大喝一声:“保护福晋,不要自乱阵脚。” 紧接着听得赵正康道:“福晋,咱们被埋伏了,你抓紧了,属下和老黄带你突围。” 兵刀相撞,骏马长嘶,婉宁紧紧抓住车壁上的扶手,但仍被甩得七荦八素。董鄂婉清没抓到扶手,被巅得在马车上滚了好几个来回。然后剧裂一震,马车便被迫停了下来。 “九弟妹,许久未见,不出来跟为兄叙个旧吗?” 太子! 婉宁心中一凛,看向董鄂婉清的目光便带了刀:“是太子让你引我出来的?” 董鄂婉清早没了在义亲王府时的可怜模样,迎向婉宁的目光仿若萃了毒:“过了今天,你就是被太子碰过的烂鞋了,看你还怎么当你高高在上的九福晋。当然,你还得能从他床下上来才行。” 原来董鄂婉清以为太子看上的是自己。 “福晋,你别出来。”赵正康的声音嘶声力竭,可见应对得十分辛苦。 婉宁心中漫上一层恨意,忽然打开马车,一脚将还在幸灾乐祸的董鄂婉清给踹了出去。 “啊。”董鄂婉清没想到她会动手,脸上的得意模样还未收便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她惨叫出声,想爬起来却又被马踩了一脚,顿时晕死过去。 太子附掌大笑:“看不出来九弟妹还挺心狠的,这可是你亲妹妹呢?” “别提那两字儿,本福晋恶心。” “啧,这小爆脾气,可真对本王胃口。等本太子将九弟抓到,定要尝尝你们夫妻俩的滋味儿。” “太子小命都要不保了,倒是还有闲情逸致想这些事儿。还有你们。”婉宁加大了声音:“他造反的时候你们跟着干好歹能博一博,如今这算怎么回事?成逃犯了不跑得远远儿的,却在这里惹事生非,就不怕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吗?” 话很有煽动性,就是没什么用,侍卫们抵挡得越发辛苦。 太子哈哈大笑:“别费心挑拨了,这些都是死士,没有本太子的解药,他们定会受尽折磨而死。怎么,你府上就没养点死士?” 婉宁脸色变了变,她从没沾过这些,哪里会知道已经成了丧家犬的太子还会有这样一批人。 她以为太子忙着逃命,现在又是青天白日,只要带足够的护卫便能安全。 可没想到,太子为了九阿哥居然愿意如此大费周章。 赵正康一剑横割了一个死士的咽喉,转头便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原来是断后的黄余勇带人赶来了。两方汇合,他的压力小了些,但婉宁看得出来,他们仍处于劣势。 黄余勇提刀站在车夫的位置上,不让人碰到马车。而赵正康则飞身上马,以精湛的马术左支右出,试图寻出一条生路。 婉宁死死抓住车内的扶手,贝齿将嘴唇咬到出血,满心悔恨却无处宣泄。 太子的目标显然不是她,抓她无非是想逼九阿哥就范。 不,不行,她绝不能让九阿哥因为自己遭受这等屈辱,她拔下发间的一根金簪,将之划进了衣袖之中。若被生擒,她立刻用它自尽。 外头的打斗越来越激烈,车厢晃得也越发厉害,最后一个倒转,她的头重重地敲在车壁之上,眼前一黑便彻底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黑了,不知是星光还是月光透过窗棂,正好照在婉宁的脸上。她想张口,发现嘴里塞了东西。手脚亦被反绑,别说跑路,便是动一下都困难。 “哐。”外头传来了一个杯子碎裂的声音,太子的声音阴沉又暴虐:“小九,你居然真为一个女人只身涉险?” 九阿哥“呵”了一声:“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婉宁在哪儿?” 婉宁脑袋嗡的一下,炸得她浑身毛孔都竖了起来。九阿哥疯了吗?他怎能一个人来?她惊得差点握不住从袖口滑下的金簪。 这是一根枫叶造型的簪子,叶片边缘薄而锋利。只可惜金子的质地偏软了些,婉宁用它割绳子的时候并不是很得力。 太子的声音越发不满:“你居然真对那女人动了真情。小九,二哥早就警告过你的,和那些女人玩玩可以,但你的心只能是本太子的。” 九阿哥呸了他一脸:“我跟婉宁恩恩爱爱都多少年,你怎么屁都不敢放,这会儿成丧家之犬倒是豁得出去又开始惦记了。” “小九,你别惹怒本太子,那对你没好处。” “别一口一个太子了,今儿早上,宫里便传出了圣旨,你,爱新觉罗.胤礽不光被废还成了逃犯。好生把婉宁交出来,我的人自会送你安全离开,并奉上一大笔银钱,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太子的脸一下子扭曲成团:“本太子费这么大周折,你居然以为我要的是钱。” 第585章 受辱 九阿哥手紧了紧,脸色也更黑沉了几分。 “哼,你不会以为我当太子四十多年,还能连点钱都弄不到吧?有钱又如何,要我东躲西藏地过下半辈子吗?休想!” “那你到底想怎样?” “小九,这么说就没意思了,二哥对你的心你还不懂吗?这辈子若不能得到你,二哥便是死也不甘心。” 婉宁听得头顶冒烟,却听九阿哥笑了一下:“你的口味可真够重的,看清楚,我今年都三十三了。这个年纪的时候,你都当爷爷了吧。” “那又怎样呢,小九你依然貌美如花啊。”盯着九阿哥精致的眉眼,太子没了耐性:“别浪费时间了,你乖乖脱了衣裳躺床上去,不然你那媳妇会流落到什么地方,本太子可不敢保证。唔,她那张脸倒是倾国倾城,就是年纪大了点儿,怕是卖不出高价了。不过没关系,积少成多,只要夜夜勤勉些,老鸨子会喜欢她的。” “唰”一声,九阿哥抽出了剑,却是晃了两晃才拿稳。 平日里拿着跟玩儿似的剑此刻竟似重逾千钧。 太子将软下来的九阿哥接了个满怀,笑声得意又猥琐:“冷静点小九,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唉呀,九弟怎么连剑都拿不稳了。啧啧,忘了告诉你了,这屋里的熏香可是好东西呢。” “你居然下药。” “闺房之乐而已,小九早年也是花间浪子,难道没用过这等好东西?”他的手寸寸抚过九阿哥精致的容颜,痴迷地道:“你十岁的时候,本太子就知道,你会长成如今这风华绝代的模样。只可惜了,老头子一直不肯死,倒是让二哥错过了你最美的年华。不过如今这样也不错,鲜嫩的小东西玩多了,成熟稳重的也别有一番意趣。” 太子四十多岁,养尊处优的双手却是没有一丝薄茧。九阿哥只觉自己的脸被一只软骨虫爬过,恶心得他差点吐出来。 再拖一会儿,再一会儿就够了。 九阿哥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桃花眼中的屈辱和不甘让太子越发兴奋。他再没忍住,亲上了他那泛着粉色光泽的薄唇。 身下这个人,他肖想了足足二十多年。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得偿所愿,他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倒是把九阿哥恶心得不轻,桃花眼中的厌恶和屈辱几乎满溢而出。 太子越发兴奋,伸手去解他的衣扣:“对小九,就是这个表情。你越不甘,二哥就越兴奋。” 夏裳轻便,扯开两层衣衫后,九阿哥的肩膀和朡膛便露了出来。他生得白,长年未接触过阳光的皮肤更是白得耀眼,太子啧啧赞道:“小九这一身皮肉,真是太叫人稀罕了。” 说着,便一口咬了上去。 九阿哥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在心里恨恨地骂道,金明这个不靠谱的,真敢来迟了,他就把他送到小倌馆去。虽然年纪大了点儿,但有他关照着,保准让他夜夜当新“娘”。 “呼”,可算是断了,隔间的婉宁松了口气,手得了自由之后,赶紧去解脚上的绳子。 绑得太久,手脚早麻了,但她哪还顾得这个,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门一推开,床上的一幕让她瞬间眦目欲裂。 九阿哥上身已经全裸,下半身也只剩一条中裤。太子压在他身上上下齐手,满脸兴奋,满嘴脏话。 婉宁差点疯了,但奇怪的是,她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虽崩得死紧,却愣是没断。这份理智让她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四处张望一番后,抱起了一个青瓷的大肚花瓶朝自己身上的杂碎砸了下去。 “哐”一声,正中头部。 青瓷的花瓶四分五裂,废太子的头上蜿蜒出几道血迹,然后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九阿哥身上没力,被溅开的瓷片划出好几条浅浅的伤痕,但他却无比畅快,伸手冲婉宁竖了竖大拇指:“媳妇真厉害。” 婉宁没有后怕,将废太子踹到一边后抱住九阿哥:“爷,你怎么这么傻,你明知道他的目标是你,怎还敢以身犯险?” “放心,爷留了后手的,金明他们一会儿就会到了。” “万一他们来迟了呢?” 九阿哥咬牙:“他已经来迟了,妈的,恶心死爷了。媳妇,你看看他死了没,没死就再补一下。” 第586章 姗姗来迟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血迹已在废太子的脸上蜿蜒出一幅地图。想到他刚刚要对九阿哥做的事,婉宁心中的恨意再次翻涌,袖口再次滑出了那根枫叶型的金簪。 眼见婉宁真举着金簪要再补一下,九阿哥眼皮跳了跳:“别,我说着玩儿呢,宁宁,你冷静点儿。” “我怎么冷静,我相公差点,差点.....”她再说不下去,大眼睛汪着泪,握紧金簪的手也越发用力,伏在他身上的娇小身子因为太过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九阿哥本来挺恶心废太子这事儿的,但见婉宁气成这样,倒是忽然释怀了,就好像所有的气都叫婉宁出了似的。 他想抬手拍拍她的背,结果...... 该死的这什么药,居然动都动不了。眼见婉宁拿着金簪在废太子身上比划着位置,他连忙开口:“宁宁,就算被废,他也是皇阿玛的儿子,他不能死在你手里。” 若是他能动,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废太子对他不轨在先,总不能让他放弃抵抗吧。都是儿子,皇阿玛便是恼了他也不会拿他怎样,但是婉宁就不一样了...... 婉宁怔了怔,不太好意思地道:“我,我也不敢杀人。但我不能让他四肢健全地回去。” 她不能再让他有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 九阿哥心里软成一片:“这种事爷来就好,犯不着为这事儿脏了你的手。” “哐”的一声,门被被暴力踹开,挥着鞭子的诺敏肃着脸走进来,结果在看到床上的情景时赶紧转过身去。过一会儿才小声道:“九哥九嫂,我是不是不小心扰你们兴致了?” “没有没有。”婉宁囧着张脸从九阿哥身上起来,却见九阿哥动都未动,忙拧了他一下:“你倒是快起来穿衣服啊。” 九阿哥苦了脸:“媳妇,你还没发现爷动不了吗?” 婉宁:...... “爷,属下来救你了。”早该到了的金明姗姗来迟,一进屋就对上自家主子的冷眼,再看他衣裳不整的模样,顿时心都凉了半截:“九爷你......你不会已经......“ “已经个屁,没见爷动不了吗?还不过来给这人渣补一刀?” 金明:...... 慢一步进来的凌文浩挑了挑眉:“九爷,下官救驾来迟,还请您恕罪。” “迟个屁,没见爷裤子还穿着吗?金明,还不滚过来给爷更衣。”这事本该婉宁做的,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十福晋得避嫌,婉宁已经陪着她出去了:“十弟妹,怎么这事儿连你都惊动了?” “你的侍卫拼死逃回来向九哥求助,九哥寻不到你,只能让小凌子来找线索。闹得这么大,我当然得来帮一把了。” 婉宁心中一突:“拼死逃回去,那他们还好吗?” 诺敏摇摇头:“九嫂节哀。” 婉宁一怔,艰难地道:“就一个活口都没有?” 诺敏很想安慰安慰她,但这事儿瞒不住,也只能点头:“倒是你庶妹运气不错,虽然伤了腿,好歹命保住了。” “董鄂婉清没死?” “只是被马踩中腿骨而已,养上几个月就好了。回头你送点虎骨之类的补品给他,保准好得快。” 婉宁呵了一声:“我没给她补一刀她就该偷笑了。” 当然,这一刀迟早是要补上的。 事关婉宁的声誉,凌文浩并没有声张的意思,而是直接将废了一条腿,疼晕过去的太子拎进了乾清宫,跟康熙报告了事情的始末。 康熙大怒,本想给废太子寻御医看看的心思顿时被浇灭,还令梁九功拿来一桶凉水,打发了凌文浩后便直接将他泼醒了。 太子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腿部的巨痛和金明狰狞的脸上,睁眼见到康熙倒像是见到了救命的稻草:“皇阿玛救我,儿臣的腿……” 求饶的声音渐渐淹灭在康熙冰冷的眼光中。他猛地回神,自己造反失败了。 他猛地翻身跪好,一连给康熙磕了好些个响头,痛哭流涕道:“皇阿玛,儿臣一时鬼迷心窍才会铸下大错,看在母后的面子上,皇阿玛饶了儿臣这回吧。” “一时鬼迷心窍?朕看你是蓄谋已久吧?”康熙操起桌案上的犀角镇纸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畜生,你平日里在毓庆宫胡来便罢,但你怎能,怎能把主意打么自己亲弟弟的身上,你还是人吗?” 要不是凌文浩到得快,这逆子若真得逞了,对胤禟该是怎样的屈辱? 一想到这个,康熙对太子的失望更是达到了极致。好在他已经被废了,不然江山交到这种人手里,他的儿子们怕是没几个能得善终。 第587章 王彥诡辩 犀角镇纸坚硬无比,太子的额角顿时又多了一道淤青。 但他不敢叫疼,跪姿倒是越发虔诚。事到如今,只能寄望自己良好的认罪态度能让康熙从轻发落了。 他悔啊,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当时明明都弄到机会出宫了,只要拿到钱,他就能逍遥自在地过完下半辈子。怎么突然就色迷心窍了呢?还为此折进去一条腿。 他跪得虔诚,康熙却不想看了,这么多年的教导,该说的话他早已说了无数遍。胤礽但凡能听进去三分,都干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两次造反,还违背伦理纲常对亲弟弟下手,他对他的耐心已被失望耗尽。 挥了挥手,两名暗卫便从梁上跃下,将废太子拖了下去。 第二日早朝,康熙便宣布,废太子胤礽不尽职,不修德,深负朕望。即日起迁往咸安宫,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诏书扬扬洒洒写了三大页,历数废太子这些年所办的错事,梁九功念得口干舌燥才堪堪念完。他正想着赶紧散朝好去寻口水喝,便见已经七十五高龄的太子太傅王彥站了出来,顿时暗叫不好。 说句大不敬的话,这老头几乎是将太子当自己儿子在疼,眼见他落得如此凄凉的下场,哪能忍气吞声:“皇上,关于太子被废,老臣有话说。” 康熙眉心跳了跳:“讲。” “太子胤礽的确有错,但老臣认为,其罪不当被圈禁。皇上以仁德治天下,对自己儿子却从重惩处,是为不慈。还请皇上三思,对太子胤礽从轻发落。” 康熙摸了摸拇指上的碧玉扳指,沉声问道:“那依王爱卿之意,如何处罚才不叫重?” 王彥道:“太子还年轻,年轻人难免犯错,还请皇上再给太子一次机会。他虽有错,但错不在他一人;太子虽有过,但过不至于被废。” 满朝静默了一会儿,凌文浩哧笑一声:“王大人,废太子胤礽将平叛的军队用来逼宫,至哈密于不顾,至朝庭的利益于不顾,是为不忠;领兵谋反,逼迫君父禅位是为不孝。这等不忠不孝之人还不废,留着他再造一次反吗?” 王彥脸皮一僵,别的不说,太子造反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凌文浩道:“谋反乃诛灭九族之重罪,千刀万剐都是轻的,皇上只判其圈禁,你老还嫌这惩罚过重?” 王彥脖子一梗:“皇上说太子不尽职,老臣请问,自太子辅政以来,六部公卿有几人尽职辅佐太子善为谋政?太子说太子不修德,上书房几位重臣都有匡正德失的职责,张廷玉,庄亲王、马齐等人又几时对太子赞善匡失?诸位皇子,除一二人辅助太子理政,其余的阿哥们谁不是各自为政,阴为绊阻,甚至有大阿哥这等暗中魇镇者。皇上不教而诛,说到底,太子会造反,都是被逼的。” 康熙还未说话,张廷玉便大声喝道:“满口胡言。” 他出列给康熙做了一揖,便转身对着王彥道:“所有皇子中,废太子所受皇上教育最多。延请名师大儒,晚间更亲自教导其功课。年纪轻轻便多有监国理事之机,但废太子呢?他做了什么?扶植贪官,卖官鬻爵、贪污敛财。康熙四十三年的皇河贪腐,江南暗中加重的税赋。康熙四十七年,他着凌普领兵冲进皇上养病的畅春园。皇上没给他机会吗?给了,是他自己不知珍惜,竟借着领兵出征之机再次造反,这样的太子你却让皇上手下留情,这便是你王大儒所执之教吗?” “好。”张廷玉话音刚落,便有大臣为他鼓起了掌。 王彥一张脸涨得通红,只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老臣是太子的师傅,未将其教好是老臣失职,请皇上赐臣死罪吧。” 张廷玉嗤笑一声:“王大人辱骂皇上“不教而诛”,是为不忠,皇上善待谏臣,不斩言官。你却自求领死,是陷皇上于不义。” 王彥虽满腹经纶,但于诡辩方面,显然不是张廷玉的对手,加上不占理,很快被压制得死死的。便连以死铭志都没得机会,当即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康熙着人将他抬下去,请来太医医治。 王彥是当世大儒,师随王明阳。虽没什么太大的权力,声望却颇高,平时亦得康熙看重。眼见他都铩羽而归,其他太子党哪还敢开口。 造反这种罪名,便是皇子沾上都落不着好,更何况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皇上的确是仁君,可他能容忍儿子造反已是心胸开阔,难不成还指望他原谅跟着造反的臣子?更何况,朝中还有个最喜抄家的敦郡王呢。 第588章 讨公道 太子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四阿哥和八阿哥。 四阿哥闭门谢客,雍亲王府的小佛堂禅香袅袅,一副要避世的模样。实则加紧与邬思道商议,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 八阿哥则加紧联络大臣,多方奔走,力图将太子党残余力量收为己用。 除了陪着太子一起被关进咸安宫的女眷和宫人,无人知道太子右腿腿筯被挑断,便是王彥那日谏言成功,他也不可能再当太子。 乾清宫 康熙将折子放到一边,问道:“梁九功,太子的伤势如何了?” 梁九功道:“脚筯已断,便是治好了,也只能靠拐扙行走了。” “那岂不是比胤祐伤得更重?”胤祐的腿虽也有毛病,但不疾走旁人根本看不出来。 “太医说,若是太子也能有七爷的毅力,倒也可以恢复到七爷的水平。” 那就是没救了,康熙叹了口气:“胤禟怎么样了?” “义亲王白日里会去得意楼处理生意上的事儿,但不曾去过户部。” “胤誐那边如何了?” “十爷已经调齐兵马,抵达哈密。” “你去把这消息告知胤禟,问他军需粮草还管不管了,不管的话,朕便将此事交给胤禛。” 梁九功:…… 九爷还真是被皇上吃得死死的啊。 朱漆华盖的马车在董鄂府门前缓缓停下,婉宁一下车便见几个家丁正卖力地往门上刷红漆,而她的额娘马佳氏也不闲着,虽没亲自上手,却时不时地让身边的青嬷嬷指点江山,这边没刷匀,那边漆太重...... 力求让大门焕然一新的同时展现出最佳美感。 这活力四射的模样,婉宁抿嘴一笑,迎了上去:“额娘,你这干嘛呢?” 马佳氏转头,见自家女儿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也是喜上眉梢,上前一步拉了她的手道:“怎么回来前也不通知一声,额娘这还啥都没准备好呢。” “呀,我还以为额娘将这大门刷得如此亮堂好看,就是为了迎接女儿呢,原来不是吗?” 马佳氏打了她一直:“瞎说什么呢,额娘折腾这大门是为给家里冲冲晦气。” “晦气?家里出什么事儿了?”婉宁一愣,没听说过董鄂府的坏消息啊。 “还不是董鄂婉清那小蹄子又回来了,都嫁三回了怎么还嫁不出去,在我跟前碍眼不说,还要这要那的要求一堆,可烦死我了。” 三天前,董鄂婉清被救回义亲王府。她故意骗婉宁出府,还害死了那么多侍卫,董鄂婉宁若死在太子手里还好,若活着回来,她哪还有活路。所以死活让下人将她送回了董鄂府。 婉宁嗤笑一声,难道她以为躲回董鄂府,就能躲过一劫? 女儿回家,马佳氏也不再折腾大门了,交待青嬷嬷好生看着家丁干活,便领着婉宁往里走:“五姨娘那个不要脸的,年老色衰的还好意思扮可怜柔弱,哭得你那花心的阿玛愣是记起了旧情,还说什么等过些天太子造反的风头过了便进宫去求。真求成了,府上不还得给那小蹄子备一份嫁妆?” “给废太子当过妾,她还想嫁人?” 马佳氏撇撇嘴,哼道:“就她那浪蹄子样儿,怎么可能守得住?也不知她是不是八字太硬,命里克夫。嫁个县令,县令被山贼杀了。嫁个太子,当了四十多年的太子居然也能被废了?” 婉宁道:“不还有个隆玉柱嘛!” “隆玉柱还不够倒霉吗?娶了她以后,亲爹就被分出了国公府,后来还丢了差事。更关键的是,董鄂婉清闹着跑回家以后,隆科多没多久就被起复,成了正三品的顺天府尹,这还不够证明她克夫?”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婉宁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自己的观点得到别人的认同,马佳氏特有成就感,见左右都是自己人,说话越发肆无忌惮起来:“宁宁,额娘都想好了。日后咱家跟谁有仇,我就把董鄂婉宁清嫁给谁,保管用不了几年,那家就败落了。” 婉宁嘴角抽了抽:“额娘你别忙活了,董鄂婉清是废太子的人,她迟早要去咸安宫呆着的。” “这不是你阿玛非要进宫去求嘛。皇上对他一向信任有加,这点子面子肯定会给的。” “有我在,她休想。” 马佳氏怔住,望着婉宁陡然沉下的脸,一时间差点回不过神。她不喜欢董鄂婉清,但女儿一向没把那小庶女放在心上,这次怎么这么大恨意。她拉了婉宁的手:“宁宁,那贱蹄子是不是去祸害你了?你跟额娘好生说说,额娘便是拼着跟你阿玛和离也得给你讨回公道。” 第589章 齐世求情 婉宁失笑:“额娘你也太看得起董鄂婉清了吧,杀鸡焉用牛刀,我跟她的恩怨,哪用得着您出马,小嫂嫂呢?” “你小嫂嫂这胎怀得辛苦,这会儿肯定在屋里养着呢。” “小嫂嫂这是怀上了?” “刚诊出来,再过一月就该去你家报喜了,这娃在娘肚子里就这么能折腾,日后生出来肯定是个带把儿的。”一说到这个,马佳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怀胎三月内是不好对外泄露的,这么说来,玉漱的肚子已经两个月了。她跟小哥的长女玥玥今年已经四岁,也额娘不知盯着她的肚子多久了。 婉宁想了想问道:“小嫂嫂怀了孕,我这会儿去看她会不会扰着她休息?” 马佳氏忙道:“那我打发个丫头去问问,若她这会儿还精神你就过去看看。若她在休息,那你就甭过去了。” 女儿投了好些钱在儿子那里做生意,跟弟媳搞好关系那是必须的。且玉漱的身份虽然不能公布,但毕竟是皇家血脉,皇上最喜欢的女儿,跟她交好总吃不了亏。 小丫头不一会儿就来回了话:“夫人,福晋。二奶奶刚刚睡下,怕是没那般快醒来。” “常人午饭之后都要睡午觉,更何况她双身子呢。”马佳氏解释了一句,一脸歉然地看向婉宁:“宁宁,你看这......” “那我就陪额娘聊聊天呗!”反正她本也不是为了寻玉漱而来。 马佳氏乐得如此,吩咐朱嬷嬷上茶水点心,她可有一大堆事儿想找人唠唠呢:“宁宁,你特地回来,莫不是寻你小嫂嫂帮忙?要不额娘把你小哥叫回来吧。你们兄妹一向亲厚,有什么事你俩说就好,没必要事事经过玉漱。” “夫妻一体,真要这样,小嫂嫂该恼了,到时候小哥夹在媳妇和妹妹之间,多为难啊。” “还是你最识大体,你寻你小嫂嫂到底啥事啊?” “我是来寻阿玛的,这不是阿玛不在家嘛,女儿便想跟小嫂嫂联络联络感情。” 马佳氏:...... 婉宁本以为齐世要到傍晚下衙才会回来,哪知晌午刚过,他便回了府,且径直进了马佳氏的卧室。 他在外头养了好几个外室,马佳氏早看开了,瞧他回来也不甚热络,只例行公事地问了句:“老爷怎么这时节回来了?” 齐世道:“这不是听说女儿回来了嘛,婉宁来得正好,阿玛正有事找你呢。” 婉宁还未答话,马佳低便先变了脸:“先说好,如果是董鄂婉清的事儿你就甭开口了。” “怎么说话的,婉宁和婉清可是亲姐妹。再说了,这也就垫句话的事儿。要不是哲羽媳妇怀上了,我直接便吩咐她去办了。” 马佳氏“切”了一声:“吩咐?你多大脸啊,到时候还不是让儿子去当这恶人。” 婉宁眯了眯眼睛:“阿玛是为了董鄂婉清?” 被婉宁这般看着,董鄂齐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姐妹俩不合。他尴尬地咳了两声:“那毕竟是你的妹妹嘛,宜妃娘娘甚得帝宠,又管理六宫,若她能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你妹妹就不用在咸安宫受苦啦。”虽说咸安宫也有奴才,但是一个被废的太子,还能指望那些奴才们对他一如往昔吗?太子都免不了要受刁奴的气,更何况婉清一个小小的良娣。 勾起一抹讥诮的笑容,婉宁红唇轻启:“阿玛,董鄂婉清没告诉你她的腿是怎么伤的吗?” “说是不小心坠了马。” “呵,这会儿她倒是不敢告状了。” “什么意思?”齐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婉宁大大方方地道:“阿玛,实话跟您说了吧。她是被我故意踹下马车的。” 齐世和马佳氏双双愣住,婉宁没理会他们的反应,而是将董鄂婉清为帮太子故意骗她出府的事儿给说了:“阿玛,太子的罪名可是谋反呢,董鄂婉清与他同流合污,您还对她百般维护,就不怕皇上怀疑你的忠心吗?” 马佳氏吼道:“这个贱人,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居然还故意朝你下套,她到底想干嘛?老爷,这次的事你别管了,就让她在咸安宫老死吧。” 呵,进了咸安宫还想老死? 太子本就有些变态,如今大位无望还被圈了,心情抑郁之下不变本加厉才怪呢。有子嗣的能以陪孩子的名义留在外头,但是跟着他一起圈禁的女眷怕是得受尽折磨。 齐世见过董鄂婉清胳膊上的累累伤痕,自然也知道太子的癖好。一听马佳氏要他别管这事,顿时甩着袖子气呼呼地道:“合着不是你女儿你不知心疼是吧?太子都被圈禁了,婉清跟着进去还能落什么好?” “好不好不都是她当年自己求的吗......“ 婉宁拍了拍马佳氏的手,按下她即将出口的话,转而对齐世道:“阿玛,去不去求皇上那是你自己的事儿,女儿上门来就为通和您一声,女儿定会让董鄂婉清重回咸安宫的。” 第590章 一力降十会 齐世一惊,董鄂婉清做的事的确无法原谅,要不是被凌文浩救了,婉宁还不知道要遭受什么呢?但想到可怜的小女儿和五姨娘泪水涟涟的模样,便又忍不住劝道:“婉宁啊,一笔写不出两个董鄂,你们是亲姐妹,甭管以前有多少恩怨,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筯呢?” 婉宁的脸色越加冷了几分。 马佳氏更是气得不行:“你刚刚没听清吗?你那好女儿故意诱着宁宁去踏废太子的陷阱,那时节,她怎么没想过她俩是姐妹?” 齐世尴尬不已:“这……宁宁这不是还好好儿的嘛,当姐姐的要大度……” “你想得美,合着宁宁被她算计是活该,没被她算计死还得不计前嫌地帮她,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这……这婉宁不是没出事儿嘛!” 婉宁惊鄂抬头,她一直以为阿玛虽然于男女之事上有些糊涂,可到底心里还是有她这个女儿的,哪知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口堵得厉害,她自嘲一笑:“没被她算计死,倒是叫您失望了。” “婉宁,阿玛不是这个意思。”齐世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想要解释,但婉宁已经不想听了,她干脆地摆摆手:“算了,十个手指尚且有长有短,阿玛会偏心也正常。既然阿玛一心要护着她,那咱们就试试吧,看最后是阿玛保下她,还是女儿将她送进咸安宫。额娘,宁宁改天再来陪你。” 说着,便走了出去。 马佳氏狠狠瞪了董鄂齐世一眼,也追了出去,只剩他一个人愣愣地站在那儿,有些无措地道:“我,我真不是那意思啊,唉。” 叹了口气,他也忙追了出去。 他是武将,要追上娇滴滴的女儿和媳妇自然简单。还没走出马佳氏的怡静堂,便见婉宁和马佳氏都停在了门口,等等,婉清和小五怎么跪在那里? 齐世连忙走了过去,正好听到董鄂婉清如泣如诉的声音:“四姐姐,我腿已经被你弄断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我,我只是不想再被太子折磨而已啊。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呢?四姐姐,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婉清给你磕头了。” 说着便真的磕起头来,五姨娘也赶紧跟上。母女俩磕头的咚咚声夹杂着压抑的哽咽,当真是我见犹怜,愣是将马佳氏和婉宁衬成了逼迫庶女和小妾的恶妇。 马佳氏被气得青筯直冒,是她这几年懒得管,所以五姨娘胆子又肥了是吗?居然敢给她上演这一幕,这不是成心在恶心她女儿? 她撸了撸袖子:“来人啊,把这两个贱人拖下去。” 青嬷嬷带着两小丫头赶紧上前,却被婉宁拦下了:“额娘,何必自降身份跟她们计较。再说了,人家演这出戏也不是给咱们母女看的,真正的观众在那呢?” 意有所指地往齐世的方向看了一眼,齐世顿时一阵尴尬,婉宁也没搭理他的意思,拉着马佳氏就往外头走。 马佳氏有些发懵,但还是给婉宁面子的,一拉就拉走了。 董鄂婉清和五姨娘傻了眼。不应该是马佳氏大发上雌威,然后她们母女俩被教训得可怜兮兮正好被阿玛瞧见的吗? 这般一言不合就走掉算怎么回事?她忙去拉董鄂婉宁的衣摆,青嬷嬷甚有眼色地上前一挡,拦在婉宁跟前,发福不少的身材圆润又壮实,像座山一样在董鄂婉清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六小姐,夫人说了,您嫁三次就祸害人家三次,身上的晦气过重,还是离她和四小姐远点比较好。” “你,你这狗奴才,居然敢这么说我?” 青嬷嬷嘲讽地扫她一眼:“六小姐,奴婢也是听命行事,还请别跟奴婢一般计较。夫人,四小姐,你们快走吧,一会儿奴婢就让人来将这片地儿好生洗上几遍。啧,得亏铺了大理石,这要是泥巴小路,等晦气冲完这条路可就没法走了。” 董鄂婉清和五姨娘面色一片铁青。 马佳氏瞧着她俩吃瘪的模样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啧,阿青真是越来越能干了,一会儿回去就给她加月钱。 “额娘走了,这戏码您还嫌看得不够多啊?” “够够够,这不是是觉得以前看得都没今天看得这么爽么。啧,以前这招,她们可是无往不利的,现在瞧着,怎么好像不太管用了?” “一力降十会,实力面前,再精湛的演技也没用。”婉宁勾唇一笑,目光清清冷冷地扫过董鄂婉清,浑不在意地就像看着一棵树,一座根雕。 树和根雕哪里都有,自然不用放在心上。 柔弱可怜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但她们都是女人。以前总有阿玛为她们作主,可现在,她们已经不在意齐世的态度了。 第591章 赵家 董鄂婉清在她轻视的目光中轻轻战栗,她的一生,从出生起就在跟董鄂婉宁各种比,可惜光容貌和身份就被辗压。她努力想要找回场子,好在董鄂婉宁面前耀武扬威一回,哪怕一回,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可每回她以为自己赢过她了,却总是很快跌回泥潭。 为什么老天对她如此不公? 她恨死了董鄂婉宁,但此刻却不得不跪在她面前,因为如果她不肯帮,自己就得回到咸安宫,回到太子身边遭受那些非人的折磨。 比起那些折磨,自尊什么的好像就不是那么重要了,但她仍然觉得屈辱,什么时候,她和董鄂婉宁才能掉个个儿。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董鄂婉清低头掩去眼中深深的屈辱与恶意。 婉宁根不在意她的态度,嗤笑一声挽着马佳氏的胳膊扬长而去。这声嗤笑落在董鄂婉清的耳中,便是无尽的嘲讽,她恨不得立刻弄死那个贱人。 这时齐世走了过来,满脸不高兴地道:“你们俩怎么跑这儿来了?” “阿玛。” “老爷。” 母女俩哀哀戚戚地喊了一声,委屈的泪水便跟着滚落眼眶。 齐世瞪了她俩一眼:“哭哭哭,现在哭还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阿玛!!!”董鄂婉清震惊不已:“阿玛您也放弃我了吗?可你之前明明说过会帮女儿的啊。” “之前你也没说你害了你姐啊。” “我,我是被迫的,要不按照太子的话去做,我就没命了啊。” “你怕死,所以就去害你姐姐。那哪天要胁你的人想取的是我的命,你是不是也二话不说就回来给我下毒?逆女!”董鄂齐世气呼呼地甩袖而去。 哭得那么可怜,结果干的这都叫什么事儿? 董鄂婉清吓着了,大眼睛看着五姨娘:“姨娘,连阿玛都不管我了,我要怎么办啊?” 五姨娘叹了口气,摸着她的脑袋道:“放心,你阿玛这人最是心软,又喜欢同情弱者,他不会放着你不管的。但是日后,你记得千万不能再去招你四姐姐了,她翻起脸来,真不会认人的。” 董鄂婉清心里顿时一阵别扭。 十八个侍卫,除了黄余勇,其他都是京里的。 九阿哥将捉拿废太子归案的功劳分摊在了他们身上,每家补了一大笔抚恤金。但婉宁还是觉得自责,如果那天没有托大,察觉到董鄂婉清目的不纯就将其赶出去,那这十八个侍卫便不会牺牲。 虽然当了多年的大清贵族,但她还是不习惯有人为她丧命。 从董鄂府出来,婉宁瞧着天色尚早,便去了赵家。 赵正康年纪轻轻就成了九阿哥的侍卫,跟着他一起走南闯北,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经九阿哥数次提拔后,已经是四品带刀侍卫。 因受九阿哥重用,他的身份水涨船高,在京城也算混得不错了。这年头,男人多赚几个钱都要买妾纳小,但赵正康却不曾。妻子王氏在他微末时便嫁与他为妻,为他操持家务,照顾父母。那时候的他甚至连在京里买个小院子都不敢想。 糟糠之妻不下堂,哪怕王氏只生了赵世扬一个,哪怕想要给他做妾的小姑娘不计其数,他也坚决不纳小的给她添堵。 这也是婉宁格外器重他,还同意他给殊雅当师傅的原因。 赵家如今住的是一个四进的院落,门前挂上了白幡。已经第四天了,该来祭奠的早已来过七七八八,此时倒显得颇为冷清。赵世扬披麻戴孝地跪在火化盆前,一张一张地往里头扔着纸钱。殊雅亦跪在一旁,不过她没烧纸,而是在安慰他:“师兄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罩着你的,你不是一心想考状元嘛,明儿我就让阿玛把你推荐到国子监去。” 国子监是大清的最高学府,门坎甚高,皇家宗室可凭关系将家中子弟塞进去,但其他人就不行了,只能乖乖地去考。 今年年初,赵世扬落了榜,只能去稍次一等的秋山学院,但他还是想进国子监,原打算过完年再考一回的,如今怕是没那个心情了。殊雅就想,干脆给他弄一个名额算了,这对于自家阿玛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儿。 但赵世扬却是摇摇头道:“阿玛希望我继承他的依钵,四格格,我不读书了,等十六岁,我就去给你当侍卫,成吗?” 殊雅摇头:“阿玛和额娘告诉过我,我日后多半是要嫁到蒙古去的,你若是成了我侍卫就得跟我去蒙古,那你娘怎么办?” 赵世扬心里越发难受,垂头不再言语。有泪滴落在他手中的纸钱上,瞬间咽湿了一小团,然后在火中被烧成灰烬。 婉宁默默地抹了泪,让赵家的丫环领着去寻王氏。 赵正康的死讯传回时,王氏大哭一场,哭到极累之后便倒下了,至今没能起来。婉宁召来太医,太医说这是心病。 心病只能心药医,可王氏的心药,这会儿已变成冰凉的尸体,装进了漆黑的棺材里。 第592章 玩完了 董鄂婉清帮着太子害婉宁,回府还瞒着,齐世对此非常愤怒。但再生气他也没办法对她弃之不顾,虽然婉清任性了些,但终是他从小捧在手心宠大的小女儿,他怎么忍心花一样的女儿在咸安宫的宫墙里度过余生?更何况,太子还是那么一个人,谁知道女儿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 于是,纠结了两天之后,齐世还是递了请见折子,然后在早朝之后被传到了御书房。 他打了一晚上的腹稿,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心疼女儿的慈父,请求康熙能恩准他将董鄂婉清带回去。 “皇上放心,小女既嫁入皇家,生是皇家人,死是皇家魂,此一生,臣都不会让她另嫁他人。”齐世承诺婉清会给废太子守节,便是废了的太子,头上也是不能见绿的。 康熙默了一下,目光幽幽地看向齐世:“爱卿还是一如既往的爽快啊,一来就将要求和条件全提了。既如此,朕也没必要跟你打太极。太子妃已一头撞死,有子嗣的几位仍在宫里住着,除去这些,陪胤礽进咸安宫的女眷便不多了。但凡她们家人有来求,朕都允许她们回娘家,至于守节,那大可不必,咱们在关外的时候,别说守节了,便是子承父妃那都是常事儿。” 董鄂齐世激动不已:“多谢皇上恩典。” “别急着谢,朕还没说完呢。太子的女眷谁都可以放,但你家的小女儿,却是不行的。” “这是为何?” “爱卿难道不清楚你这幺女对胤禟媳妇做了什么吗?” “这……臣是知道的。” 康熙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半晌方道:“你倒是偏心得光明正大的。” 齐世一下涨红了脸:“皇上,臣……” 康熙摆摆手,不在意地道:“不用跟朕解释,偏心嘛,人之常情而已,朕懂的,再说了这也只是你的家务事儿而已。爱卿这些年劳苦功高,这么点要求朕自是要答应的。但是胤禟却在你之前便来打过招呼了,他的媳妇差点出事儿,就只要求让从犯跟主犯一起被圈,朕着实不好不应。” “既然阿玛一心要护着她,那咱们就试试吧,看最后是阿玛保下她,还是女儿将她送进咸安宫。”婉宁的话在脑海中清晰的响起,齐世心下越发愧疚,他还真跟婉宁打了次擂台。 九阿哥亲自来打的招呼,那婉清还有救吗? 齐世还想再挣扎一下,却见康熙已端起桌上的清茶喝了起来。 端茶送客,齐世终是不敢对康熙歪缠,只得灰溜溜地离开。父女俩的擂台,婉宁还未出手便已大获全胜。他虽然是忠臣,但皇上也是出了名的护短,九阿哥开了口,他自然不会让自家儿媳妇吃这么个哑巴亏。 康熙瞧着他略显狼狈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啧了一声道:“齐世平日里办事挺靠谱的啊,怎么连两个女儿的事儿都拎不清?” 魏珠笑嘻嘻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有亲情羁拌在里头,那就是笔糊涂帐啦。”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 “皇上,九爷啥时候来求的啊?” “那个逆子,早朝不上,朕着人去宣他,他拼着抗旨也不肯过来。指不定多大气性呢,哪有可能来朕这儿提要求?”太子对亲弟弟起了那龌龊心思,可若不是董鄂婉清掺和一脚,胤禟又怎会身陷险境?哼,自己的儿子都被圈了,她一个小小太子良娣还想置身事外,做梦呢。 魏珠知道得不那么详细,以为九阿哥跟皇上呕气呢,想不到皇上最后竟然妥胁了,看来九爷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是越发重了。他眯了眯眼睛,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康熙亲自发了话,齐世也没了办法,回家后便给董鄂婉清拿了两千两银子:“趁着皇上还没想起你来,你想买什么便都买了吧,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董鄂婉清一怔,手中的银票顿时变成了烫手山芋,汪着两泡泪看着他:“阿玛,你不管女儿了吗?” 齐世气道:“怎么管?你知道皇上怎么说的吗?废太子的女眷,谁都可以回娘家,独独你不行,因为你是义亲王亲自开口求了的,要你为伤害他福晋的事儿付出代价。” “怎,怎么能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你以为你姐还是在家里,时时还得看我这个父亲的面子吗?”瞧着董鄂婉清灰败的神色,齐世心里也泛上层层难受,想好的要好好训她一顿,话到嘴边便化成了一声叹息:“好好吃好好玩,想去什么地方跟阿玛说,日后进了咸安宫……你先努力活着吧。” 董鄂婉清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便冲地面栽了下去。 她的下半辈子,玩儿完了。 第593章 弃文从武 十八个侍卫的头七之后,婉宁的心情才稍稍恢复了一些。九阿哥忙着给他十弟备军需物资,虽然不去上朝,也仍是早出晚归的,时不时扔一沓帐册回来,叫婉宁查账,忙得她越发昏头转向。 这些都是户部的账,婉宁没法让人帮忙,只得把她自己名下产业的账交到沁雅手里,美其名曰:让她练手。 八岁的沁雅字儿都没认全,对看账却极有天赋,加之婉宁店里的账册一向简洁明了,倒也没难着她。 天黑得越来越早,这日九阿哥从上书房接了弘晸回来,外头已经全黑了。 别看孩子们还小,但他们早已有了各自的精彩生活。 殊雅爱练武,如今已十一岁,琴棋书画的学习早已提上了日程。虽然婉宁觉得到蒙古以后,这些东西可能用不上,但大清的格格,不会这些可说不过去,于是她还是得学。每天的课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一点都不比要去上书房上课的弘晸轻松。 沁雅不好文也不好武,却打小喜好钻营商贾之事,小小年纪,字儿都没认全,却已经会看简单的账册了。学了婉宁教的乘除法以后,她已经不需要算盘,但仍是天天拿着把精致小巧的金算盘得瑟,时不时还要缠着要跟他阿玛出去,说是学习如何做一个成功的商人,最爱去的地方便是她小舅舅的源和当铺。 弘晸就不用说了,光是上书房的作业就能把他累垮,每每瞧着两个姐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的潇洒劲儿,他就恨不得自己是个女孩子。 对于爱学习的孩子来说,上书房那些师傅们就像一个个知识宝库,能让人沉醉其中。可对于弘晸这种学渣来说,上书房的师傅们简直就是他的恶梦。还好弘晙加入以后,上书房的生活就变得多姿多彩起来,不然弘晸会更加难熬。 大家都这么忙,哪还有时间联络感情,婉宁可不希望家里的孩子一点亲情都没有,于是强制规定,若没其他事,晚餐便都得一起吃。 食不言寝不语,但吃过之后却是能好好畅聊一番的。 “阿玛额娘,师兄他不想读书了,你们帮我想想法子劝劝他吧,他习武天赋不好,想要成功会很累的。”漱口之后,殊雅第一个开了口。 九阿哥奇道:“那小子不是挺爱读书的吗?好好的干嘛弃文从武?” 这又不是乱世,不需要臣子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殊雅叹了口气:“师兄说那是师傅的夙愿,他一直希望师兄习武来的。” “知道了,阿玛会跟他谈谈的。” “那阿玛能不能帮他搞个去国子监念书的名额,他之前一直向往得很,没准瞧到这个会改变主意呢。” 可惜赵世扬显然是铁了心。 转天九阿哥便将赵世扬招到了跟前,一问,这货果然想从武。 他嫌弃地瞧了瞧赵世扬弱鸡似的身材,就这样还从武呢,怕是没几下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了吧?但是人家还在热孝之中,九阿哥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只得拿出一张邀请函:“殊殊说你一直想去国子监,喏,这是我给你弄到的,明年开春,你就拿着这个去上学吧。” 赵世扬却是摇头:“劳九爷费心了,但世扬已经决定弃文从武了,毕竟这是先父的遗愿,他一直想要一个果敢强壮的儿子,是我不孝,让他老人家失望了。” “瞎想什么呢,你瞧瞧弘晸文不成武不就的,经商天赋还比不上沁雅一个女孩儿,但他不一样是爷的儿子么?放心,只要你心里有你阿玛,他在天有灵便很是欣慰了。” 赵世扬握了握拳:“九爷您别劝了,世扬心意已决。” “世扬,你跟殊殊差不多大,几乎是爷看着长大的。你若从文,爷自会帮你在朝堂站稳脚跟,从武嘛,跟着十爷也不愁没机会建功立业。但你得替你娘想一想,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若从事的工作需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会遇上危险,你娘得担心成什么样儿?” “娘说,阿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一直说幸得九爷赏识,他才能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他想要一辈子都守护着义亲王府,可惜他的一辈子太短了,当儿子的自然要替他接上,九爷,您就成全我吧。世扬不用建功立业,只要能守护着王府便知足了。” 九阿哥想到赵正康那知足又开朗的面孔,心中百味杂成。 最终他道:“行吧,既然你坚持的话,那爷就将你阿玛那位置留着,等你长大了再来补缺便是。不过读书也不能落下,爷不求你考个文状元,但该懂的道理你得懂,没什么比学堂更适合学习了。” 才十三的少年稚嫩的面容上满是坚定,郑重地给九阿哥磕了个头:“多谢九爷提点,九爷放心,世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栽培的。” 九阿哥摆摆手:“什么辜负不辜负的,你好好长大成人,爷也算是给你阿玛一个交代了。” 第594章 班师回朝 转眼便过了一年,储位虚悬,康熙三不五时便要接到大臣们请立太子的折子。他留中不发,全都竖之高阁。 太子被圈之后,八爷的势力越发壮大,起码有半数朝臣站到了他那边。康熙冷眼瞧着,发现乌合之众占多数,便不再理会,胤誐还在战场,自然不是提立储的最佳时机。 “报~” 身着军服的小将高举战报,一路跑进金銮殿,气都没喘匀便道:“恭喜皇上,哈密大捷,义亲王率军歼灭了大策凌敦多布的三万铁骑,且一路追击将他们赶回了漠西。” 康熙大乐,朝堂上立刻响起了一片歌颂声。 八阿哥隐在袖子中的手紧握成拳,又一个战功,十弟回来难道还会甘心只做一个亲王? 他的威胁太大了,八阿哥觉得自己该想想办法。 相对于八阿哥,九阿哥的心思就简单多了,此战大捷,十弟肯定很快就会回来了,他可得让得意楼留好位置给他庆功才成。还有皇阿玛,啧啧,十弟已是亲王,皇阿玛论功行赏的话,也只能封十弟为铁帽子王了吧。 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那算是给他们那一脉挣下长久的地位了,唔,看来自己还要赚更多的钱才成,不然过不了几代,他的孩子就只能去十弟家打秋风了。 虽然关系好,但这种面子问题,绝不能退让。 雍亲王府 今夜无月,繁星满天。 邬思道仰着脖子夜观星象,瞧着那颗越来越亮的贪狼星,心中渐渐发沉。 帝星怎么变成贪狼了,明明之前是紫微星啊。 四阿哥慢悠悠地喝着一杯茶,却掩不住心中的紧张:“邬先生,可看出什么了?” 邬先生道:“怕是皇上有意立敦郡王为储。”贪狼主战,如今的大清,除了老十,还有哪个阿哥当得战星之名。 “什么?先生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星相告知邬某的。四爷,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妙。” 四阿哥对邬思道甚为信任,事实也证明,他真是个有本事的。所以听得这话他半点不曾怀疑,且立刻将解决方案提了出来:“还能怎么打算,宁可错杀不可放过,十弟想当储君,呵呵,那也得他有命活着回京才成。” 邬思道捋着胡须:“邬某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十爷本就武功高强,身边的能人也不少,咱们有适合去暗杀的人选吗?” “有。” “谁?” “四川巡抚年羹尧。” “四爷,万万不可。” “嗯?这却是为何?”跟八阿哥一样,四阿哥身无军功,在军队唯一说得上话的就只有年羹尧。虽然他还没正式投诚,但他的妹妹年素云已是他的侧福晋,绑上他的船那是迟早的事儿。 这几年他也培养了几个暗杀势力,但这些人虽然武功高,可对上正规军哪里够看? “四爷,谁不知道年羹尧是您的大舅子,若是刺杀成功,皇上必然彻查,到时候可就徒给八爷做嫁衣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之位落到老十手里吗?”四阿哥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不真实,老十啊,在上书房时不是逃课就是打架,还总跟十三过不去的老十啊。 温喜贵妃过世之后,若不是九阿哥帮衬着,他还不知道过着什么苦日子呢。 可就是这样的老十,居然一步步成长起来,从最初的名不见经传,到如今威名震天下。都传十阿哥是杀星,可他杀的全是贪官污吏,甚至比有八贤王之名的老八更得民心。 民心军心两手抓,若康熙在有意推他一把,谁还能撼动他的地位?四阿哥深深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这么多年精心的盘算,小心翼翼的经营,还未发力便要化为一场空吗? “四爷别急,此事也不是全无法子。”邬先生的话将四阿哥的心绪拉了回来,他忙问道:“什么法子?” “将此事透露给八爷吧。” 四阿哥撇撇嘴:“八弟能做什么?” “由他出手不比咱们自己动手好得多么?” “就怕他成不了事儿。” 这也是邬先生所担心的,但眼下没其他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十一月,老十率军班师回朝。 银灰色的战甲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的波光,老十和十四一人一骑率先行出沙漠。十四黑了也瘦了,原先还带着些许婴儿肥的脸此时如刀削斧凿,轮廓凌厉,锋芒毕露。相对而言,老十则内敛得多,战事的积淀让他越发沉稳大气。 宛若世间名剑,瞧着古朴无华,开仞后却锋锐无比,所向披靡。 “十哥,前头就是承德了。”十四催马走快了几步:“啧,到了驿站爷一定要好好洗个澡,再美美地睡上一觉,这一路可把爷辛苦坏了。” 老十意有所指地扫了他一眼:“辛苦你还夜夜笙歌,爷还以为你吃了十全大补丸呢。” 十四老脸一红,继而不要脸皮地道:“哈密送来的这两姑娘真心不错,热辣奔放,比京中的女子可有味儿多了。那还有个哈密公主呢,她已经跟你示好好几回了吧,十哥真不考虑把她收进帐里?” 第595章 倒霉催的 老十撇撇嘴:“你不知道那是哈密可汗献给皇阿玛的啊,撺掇爷跟皇阿玛抢女人,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十哥,就你这功劳,别说一个女人了,十个八个皇阿玛也会给啊。那公主你也瞧见了,哈密第一美人呢,白白放过岂不可惜?” “就那点颜色,哪及诺敏半分,还想入爷的眼?” 十四噎了一下,不甘心地道:“十哥这话就违心了啊,哈密公主便是比十嫂差上那么一点点儿,也不至于入不得眼吧?再说了,世间美人,犹如万花盛开,各有各的美态,牡丹与青莲姿态各异,怎好一起比较?要不怎说齐人之福呢。完颜氏和舒舒觉罗长得也比那两哈密姑娘漂亮,可这风情却是万万比不得的,十哥真不试试?” 老十嫌弃不已:“你怎么跟八百年没见过女人的色中饿鬼似的?” “食色性也,这是男人的本能。” “没吃没喝的时候看你还讲不讲本能,爷瞧你就是闲的。既然如此,这次领军回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十四一愣:“那十哥你呢?” “爷还有要事待办,今晚之后就先行一步。” “什么事儿啊?” 老十也不瞒着,甚是欠扁地笑道:“回京跟你十嫂团聚。” 十四石化当场,好半晌才狼嚎一声:“不是吧十哥,我在跟你讨论美女,你居然一心想着十嫂?”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你这种没遇上过真爱的人哪懂这感觉。”老十鄙视地扫了他一眼,十四也不甘示弱,脑袋一扬:“切,说得这般清新脱俗别人就不知道你是妻管严了吗?” 老十:…… 老十要提前脱队,十四是半点意见都没有。想想吧,他们可是大败漠西,凯旋而归。介时率领军队进京,鲜花铺道,百官相迎,若是十哥在,哪还有人能看到他,风头全叫他一个人出了,还有自己什么事儿…… 可若十哥不在,嘿嘿嘿。十四已经脑补出一场鲜花满怀,被无数少女扔手绢的盛景。 他是高兴了,可被派来刺杀老十的人却傻了眼,好不容易混进来,结果正主早跑了,难不成是他们的行动被提前泄漏,让老十有了防备? 大概是老十杀孽太重,最近霉运当头,按说他归家心切,已完美避过了接下来的刺杀。但倒霉催的,回家路上被个老熟人知府认出来。这可是战功赦赦的敦亲王,此时不献殷勤,下半辈子大概都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于是老十被拉着在当地最有名的酒楼喝了顿酒,虽然他哪怕醉了小六子也不敢轻忽大意,别说女人,便是一只母蚊子也没能近他的身。 可他的行踪却是不径而走,并被刺客察觉。 然后老十和小六子两人便莫名其妙地被追杀了一路。因为要躲追兵还不得不多走了许多弯路,以至于十四都领着大军进京了,他还在某座山林上跟人捉迷藏。灰头土脸体力耗尽的主仆俩躺在山洞里,为防烧火的青烟泄露行踪,愣是连杯热水都弄不到,只能就着冰水啃干粮。 小六子憔悴的脸上布满生无可恋:“十爷,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如果没有突发奇想离开军队,这会儿咱们都该进京了吧,接下来就是凯旋宴,啊,一想到宴会上那么多好吃的,我就觉得这饼子咽都咽不下去了。” 老十费力地嚼着嘴里的干粮,抽空道:“不想凯旋宴,这饼也不好吞,全给冻硬了。” “要不我去外头打只野兔?” “大冬天的上哪找野兔去?而且逮来了怎么吃,茹毛饮血吗?” 小六子更加绝望,躺得越发僵直。老十想踹他一脚,又嫌浪费体力,催道:“快吃,不吃下去怎么补充体力,你想冻死在这荒野山洞里,爷可没这兴趣。” 于是,山洞里便只剩下了主仆俩艰难的咀嚼声。 十二月的京城,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 雪下了好几日,今儿却突然放了晴,天还未亮,便有宫人拿着铁铲和扫把,把从德胜门到玄武门的大街打扫得干干净净。 这是大军凯旋而归的路,待到天明时分,整条大街已被百姓围得严严实实,想要看热闹的宗室贵族也已早早订好了街道两边的酒楼,只等大军入京。 听闻这次大胜而归的敦亲王不光年轻有为,还对嫡福晋用情至深。嫡福晋过世七年有余,但他府上除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继福晋,连个通房都没有。若能被这般有能力又深情的男人看上,那得是多大荣光。 一众年轻未嫁的姑娘们讨论得满脸通红,只等老十多看她们一眼,她们便立刻以身相许。 得意楼最好的包厢里,婉宁和诺敏临窗对坐,摆在面前的是闺秀茶坊新推出的花茶,美容养颜,口感上佳。 五个小的叽叽呱呱地聊着天,弘晙时不时地跑到窗边向外张望一番:“阿玛好慢啊,再等下去,下头的红锻都要被鲜花铺满了。” 第596章 糟心的儿女 户部钱粮充足,九阿哥据理力争,将老十的功劳夸了又夸,愣是将铺地的红布从棉布升级成绸锻,相当派头装逼。无数贫苦家庭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盯上了地上的锻子,虽然五万人马走过之后,这些红锻差不多就毁了,可边缘总能剩些好料,绣个帕子做个荷包也好啊,若能得块大点儿的,没准还能缝个漂亮的肚兜。 这年头,绸锻可不是贫苦百姓买得起的。 弘暄眼角含笑:“二弟,你消停点儿吧,大军入了城,底下的百姓肯定会欢呼的,用不着你这般一趟一趟地去看。” “这不是紧张嘛,大哥,等会儿入城的可是咱阿玛呢,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我激动啊,这不是书都看不进去了嘛!” “呵呵,完全看不出来。” “这叫喜怒不形于色。” “切,又是皇玛法说的吧,皇玛法自己就是个老头,还把你也教成了小老头。等阿玛回来……啊,痛,额娘你干嘛打我?”弘晙捂着被敲了一记的脑门,委屈地看向诺敏。 诺敏哼了一声:“这话在家里说说就算了,怎么到了外头还说,当心被御史听去,弹劾你阿玛教子无方。介时打胜仗的奖励还没到手不说,还得被罚一顿,哼哼,真那样的话,你就等着跪一个月的佛堂吧。” 弘晙脖子缩了缩,可算是消停了。 婉宁无语地看着诺敏:“便是在家,也不能让弘晙这般口无遮拦吧!” 这是在大清朝,编排康熙那可是要被杀头的。 诺敏摸了摸鼻子无奈不已:“九嫂,不瞒你说,这孩子惯来口无遮拦,都不知被我揍多少回了,但就是不改。我是没法子了,等他阿玛回来自己教吧。” 弘晸嘿嘿一笑:“额娘你就甭操心了,弘晙上回还当面说皇玛法是个老古板,将他聪明灵秀的大哥教傻了呢,皇阿玛最后不也拿他没法子嘛!” 弘暄尴尬地摸了摸头,弟弟的友爱有时候真的很难消受。 婉宁哽了哽,顿时不满道:“弘晙这般无理,你皇玛法都没治他罪,说明他深得帝心。你呢?你倒是听话,可陪着你弘暄大哥在御书房做了三年作业,除了批评你还得到了些啥?” 弘晸缩了缩脖子道:“白吃了好些茶水点心,给家里舍了很多口粮。” 雅间里顿时笑声一片,婉宁只觉眼前一黑,她和九阿哥都不是惫懒之人,怎会生出这么个胸无大志的儿子。 再看老十家的两个,弘暄偏文些,由康熙亲自教导长大,功课名列前茅不说,做人处事活脱脱康熙的翻版,走到哪都是被夸赞的对象。弘晙长于乡野,但志向不小,立志要当大将军,帮康熙建功立业。康熙刚开始嫌他太皮看不上他,但发现其武学上的天赋之后也将之当成了宝贝,破例给他请了整整三个武学师傅。这么多皇孙,也就他有这殊荣。 而自家这个,唉,不说也罢。 “来了来了。”趴在窗边的弘晙忽然出声,刚刚还淡定玩耍的几人不约而同地扔了手中的事,齐齐扑向窗户。大街上人头攒动,彩旗与花瓣齐飘,可大军人呢? 弘晙在六双愤怒指责的目光中两手一摊,甚是无辜地道:“我说的是来接人的百官到了啊。” 婉宁往玄武门的方向看去,果见文武百官已列队而来。走在最前头的便是庄亲王、果毅公这些老一辈的王候,阿哥们紧随其后,九阿哥因长相俊美,显得犹为突出,庄严肃穆的亲王服饰衬得他越发玉树临风,气势惊人。 沁雅哇了一声,两手捧着小脸,星星眼道:“不管看多少回,我阿玛都是最最好看的那个。朝庭到底怎么排位置的,居然让两老头走在最前面,那位置不该是我阿玛的吗。” 大闺女喜好武刀弄枪,小闺女天天拿把算盘还好色,再加上不学无术,只想混吃等死的儿子。婉宁这个心塞的啊,难道是她的教育方式出了问题?不过话说回来,沁雅说得也没错,那两老头多有碍观瞻啊,让她俊美如斯的相公湮没在队伍中间,简直就是暴殓天物。 走过得意楼的时候,九阿哥忽然抬头,果见婉宁和儿女都趴在窗边冲他招手。 墨眉轻扬,他回了那边一个会心的微笑。 第597章 主角换人 这下可不得了,无数鲜花、手绢、香囊凭空而下,全都往九阿哥身边招呼。便是得意楼,临街的雅间也有六间,更别提还有其他酒楼。姑娘们热情的尖叫响彻街道,都在夸赞九阿哥的美貌。 看来不管什么年代,颜值都能代表正义。九阿哥身边的阿哥们也跟着享受了一回何为掷果盈车。 婉宁撇嘴,都多大年纪了,居然还在招蜂引蝶,节操呢? 偏沁雅还在那跟着尖叫,十足一副花痴模样。诺敏捏捏她略带婴儿肥的小脸,担忧地道:“九嫂,沁雅小小年纪就这般好色,以后长大了,被个空有其表的臭小子拐跑了可怎么好?” 沁雅将自己的脸从诺敏的魔爪中解救出来,不以为意地道:“十婶此言差矣,我阿玛有权又有钱,我的夫婿,不是有脸就够了吗?” 诺敏差点呛着。 “有其父必有其女,九爷身上的色胚基因大概全跑她身上了。”说这话的婉宁略觉心虚,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便是这般好色的,刚到大清朝的时候,九阿哥那般对不起她,她不一样经常被他那张脸迷得五迷三道么! 弘晸嘿嘿笑道:“十婶,五姐天天对着阿玛这张颠倒众生的脸,你还用愁他被徒有其表的男人骗走?要愁她谁也看不上介时嫁不出去才是真的吧!” 雅间里诡异地静了一下,婉宁顿时愁上心头:“沁雅,你老实告诉额娘,你见过长得比你阿玛更好看的男人吗?” 沁雅撇嘴:“世上怎么可能有比我阿玛更好看的男人。” 婉宁:…… 完蛋,感觉弘晸要一语成箴了。 只有殊雅无比冷静:“放心吧额娘,宗室女都要抚蒙古,到时皇玛法指婚,五妹不嫁也得嫁,这事儿真轮不到你来犯愁。” 婉宁顿时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煎熬,抚蒙古啊,娇花一样的两个女儿,却要在最好的年华到蒙古去吃沙子,这般一想,她整个人都不好了,便是大军进城都没能提得起劲儿。直到诺敏焦急的声音传来:“那不是十四弟嘛,怎是他带队,十爷呢?莫不是受伤了?” 百姓也觉得奇怪,不是说好迎接敦亲王的吗?这人谁啊? 老十不光打过胜仗,他还押着无数贪官游过街,百姓们对他的容貌知之甚详。但是十四虽然长得比老十更好看一点,但是…… 又不是九阿哥那般好看到惊艳的脸,好看那么一点儿哪比得威名赦赦又痴情的敦亲王?于是十四想像中无数小姑娘叫着他称号的场景压根就没有出现。倒是收获了无数失望的叹息,哪来的小瘪三居然抢了敦亲王的位置,不要脸的吗? 来相迎的百官也有些愣神,战报写得明明白白,带人打跑大策零墩多布的是十爷,夺回哈密的也是十爷,十四爷虽然功劳也不小,但哪能跟十爷比,怎滴风头却叫十四爷一个人出了? 还有,十爷人呢?难不成重伤骑不得马了? 百官的目光越过前排的几骑,落在后头一顶轿子上。十爷连马车都坐不得,只能坐软轿,那得伤得多重啊? 没能如愿风光一回的十四察觉到他们目光里的深意,嘴角抽了抽,继续打马前行。原本应热闹盛大的欢迎盛典因老十的缺席冷清不少,变得有些不伦不类起来。 虽然老十缺了席,但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的,皇上可还在凯旋宴上等着呢。再说了,老十没在,十四也是从战场回来的皇子啊,这会儿当着满京城百姓的面说接错了人,十四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于是庄亲王带头迎了上去。 诺敏再坐不住,:“不行,九嫂我得去问问清楚,十爷到底哪儿去了?” 婉宁将她按回去:“十弟妹你别急,皇榜上都贴了今儿迎接的人是十弟,这会儿不见人影,皇上肯定是要过问的。再说,不还有九爷在吗?他还能不打听?今儿是凯旋宴,那么多将士都在呢,你毕竟是女子,这会儿跑过去可就犯忌讳了。” 时人打仗臭讲究一大堆,女人最好别往前凑,不然八百年后的败仗可能都会归到这件事儿上来。 诺敏深呼吸一口气,却见弘暄和弘晙都站了起来:“额娘,我们去问吧,你且先回府等着。” 这两兄弟深得帝心,今儿的主角又是他们的亲爹,凯旋宴上本就有他俩的位置,只不过为了早一步见到阿玛的风姿,他们才到得意楼来,打算先睹为快。 弘晸也理了理衣服:“那咱们这就过去吧。” 第598章 凯旋宴 康熙亲自迎出来的时候,见领队的只有十四一人也微觉诧异,但老十出妖蛾子的时候多了,他也不以为意。神色未变地完成了简单的仪式,然后让将士们入席。 十四见差不多了,便招手让人把轿子抬进了皇亲国戚所在的主厅:“皇阿玛,哈密感念您出手相助的大恩,特意献上了她们哈密的第一美人——娜迪亚公主,皇阿玛过个目,若瞧得过眼,就收到后宫去呗。” 看不过眼,那就赏人了。 康熙没想到还有这出,但他也明白哈密的心思,谢礼给不起太多,送个把美女凑数嘛。反正如今国库不缺钱,他也乐得大方,便点了点头。 两个穿着哈密服饰的少女忙走上前来:“公主请。” 但见轿帘轻启,一个身披紫色貂裘的女子下了轿。 标准的瓜子脸上生着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鼻梁高挺,樱唇微抿,漂亮是挺漂亮的,但要说哈密第一美人…… 三阿哥永远心直口快:“就这点颜色也能叫第一美人?那哈密的女人生得也太丑了吧?” 娜迪亚面不改色,十四却是嘿嘿笑道:“三哥这就不懂了吧,美人在骨不在皮,等你享受过那等滋味儿,就明白她们美在何处了。” 在坐的都是男人,听着十四猥琐的语气,岂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九阿哥于美人方面最是见多识方:“都说哈密女子媚功了得,十四弟这是在哈密享受过了?” “哈哈,最难消受美人恩嘛!”风流是顶级男人的标配,十四应得无比骄傲。 娜迪亚心中觉得屈辱,但却未表现出一丝一毫,作为附属国度献上的公主,尊严这种东西她早已不配拥有,动作略显生硬地给康熙行了拜礼:“娜迪亚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想是临时学的,娜迪亚的汉语水平也甚是一般,但她音质相当好,这般夹生的话说得亦让人觉得说不尽的媚惑。再看她的五官,众人忽然觉得,似乎比刚才漂亮了几分。 献给皇上的美人自然是不能没有才艺的,娜迪亚表示她要献舞给皇上助兴。 这敢情好啊,宴会参加得多了,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支舞,早就看腻了。这会儿有个异族美人跳舞,宗室们都兴奋了起来。 随着娜迪亚一块儿进京的乐师很快各就各位,轻快的曲调刚刚响起,娜迪亚便解了身上的貂裘,随着音乐舒展身体,做了个飞天的姿势。貂裘里的舞衣极其奢华,也极其省布。酥胸微露,细细的一截腰肢白晳粉嫩。贴满金铂亮片的短裙之下,笔直修长的双腿更是耀花了一群男人的眼。 简直不堪入目,伤风败俗。 不过,少数民族的文化自是与大清差异不小,众人表示理解,继续瞪直双眼看着。 和着轻快的乐曲,娜迪亚的身姿开始舞动,金铂亮片发出清脆的声响,和着乐曲竟是说不出的和谐。 娜迪亚的身子灵活度极高,浑身软得似乎没有骨头,而乐曲风格多变。鼓点密集时,她细细的腰肢几乎拧出了残影;而曲调柔和下来之后,舞姿也跟着放缓,水蛇腰扭出的角度依然叫人叹为观止。 一曲终了,众人大概都明白了何为魅惑。 再看娜迪亚,天,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的美人。这哪是哈密第一美女,便是放眼天下,她依然也担得这第一的美名啊。 康熙有些意动,这要是大清的美人,他收也就收了。可这是附属国的公主,以感谢之名送来的。他虽是皇帝,但年过花甲却是事实,说得不好听点儿,当娜迪亚的曾祖父都有余了。 真收了她很有为老不尊之嫌,没准还会让哈密心生不满,还是给他指个年轻点儿的吧,胤祯就很是不错。 于是给娜迪亚看赏之他便道:“朕暂无扩弃后宫的打算,公主不如在朕的儿子和侄子们之间挑一挑,看上谁给朕说说,朕给你指婚。” 哈密公主心中大喜,想不到还能有这样的好事,她忙道:“娜迪亚心怡敦亲王,还请皇上成全。” 阿哥们有些失望,这美人虽好,却有眼疾,就老十那邋里邋遢,还只会喊打喊杀的性子,他们兄弟哪个不比他强啊? 九阿哥则焦急不已,十弟是个妻管严,十弟妹是醋精转世,真要把这女人弄回去,万一十弟妹想不开,再次一走七年,十弟肯定会崩溃。 他忙道:“公主要不再挑挑吧,十弟虽打仗勇猛,却最是不解风情。公主如此品貌,嫁他岂不可惜?眼前如此多的青年材俊……” 看向说话之人,娜迪亚愣了愣神,然后问道:“你想娶我吗?” 我去,引火烧身啊,九阿哥连忙后退一步:“不想。” 娜迪亚小脸发红,是恼的,就算他没打算娶自己也不用跟躲瘟疫似的吧? 三阿哥哈哈笑道:“九弟即不心怡这位公主,那又何必棒打鸳鸯呢?十弟这些年后宅只得一个继福晋,委实太过冷清了些。” 哼,叫他天天操什么深情人设,把这公主弄过去,看他还怎么装? 第599章 老十入城 八阿哥眼神闪了闪,心却悬了起来,十四已经回京,那老十脱队的消息怕是瞒不住了。以康熙对他的重视程度,定会派人前去接应,到时再想置他于死地就更难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老十不光身手了得,逃跑的功夫也这般了得。他派出那么多人,竟次次叫他逃出生天。 九阿哥气呼呼的声音打断了八阿哥的思绪:“娶妻纳妾讲的是你情我愿,十弟可没这心思。” 三阿哥摇头晃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不是十弟肚子里的蛔虫。啥都不管就帮十弟拒了这艳福,也不怕回头十弟怨你。” “呵,子非鱼安知鱼之不乐,胡乱给他府上塞人,也不怕回头十弟砸了你家房子。” 想到老十浑起来的模样,三阿哥倒抽了口气,没敢再吭声。 倒是十四“嘿”了一声:“我说三哥九哥,你俩在这争啥啊,把十哥叫来问问不就成了吗?对了,他人呢?”半路开溜就算了,庆功宴都开始了,这主角还没到场可就过份了啊。 偌大的宴会厅随之一静,九阿哥的桃花眼愣生生瞪成了铜铃:“十四弟,你什么意思,十弟不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没有啊,刚到承德,十哥就先走了,说是回京有要事,怎么,他还没到吗?” 九阿哥眼前一黑,康熙也站了起来:“胤祯,跟朕到书房去。” 随意安抚了娜迪亚两句,康熙让庆功宴继续,然后带着十四匆匆离开。九阿哥放心不下,寻个借口也跟了出去,走出不远就碰上三个孩子。 “阿玛。” “九伯。” “九伯。” 三人同时唤了一声,赶紧围了上来,弘晙最是心急:“九伯,我阿玛呢,他怎么没有跟十四叔一块儿回来?” “你们别急,九伯这就去探听消息,对了,你们怎么这会儿才来?” 弘晸道:“我们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魏公公说里头的舞蹈不适合小孩,愣是把我们拦在了外头。” 魏公公也算是有心了,回头要送他一份谢礼。但现在没空想这些,九阿哥点点头表示理解,让三个小的在这儿等着,自己去了御书房。 弘晙还想跟,被弘暄拉住了。 “大哥,毕竟是咱们阿玛,去听一听有什么关系,皇玛法肯定不会怪咱们的。” 弘暄瞪了他一眼:“别胡闹,御书房是商量正事的地方,便是皇玛法不怪罪,你也该好好守着这规矩。皇阿玛好几十号皇孙呢,个个都跟你一样那还不乱了套。” 弘晙想说自己是特别的,可那不就是说皇玛法偏心吗?于是他识趣地闭上了嘴。 中午时分,九阿哥可算带着三个孩子跟新得的消息去了敦亲王府。 放心不下的婉宁正陪在诺敏身边宽慰他,可一见九阿哥黑沉的脸色便知道,什么宽慰的话都白瞎了。 诺敏紧张地站了起来:“九哥,怎么样了?” “十四弟说了,刚到承德,十弟便说要提前回京与你团聚,以他的脚程,五天前便该到京,可这些天,咱们半点消息都没收到,八成是出事儿了。” “出,出什么事儿?” “现在还不清楚。”九阿哥握了握拳:“不过你放心,皇阿玛已经派出锦衣卫和禁军前往搜寻,爷也会让人沿途打听,相信很快便会有消息回来的。” 诺敏眼前一黑,又一屁股软回椅子里:“就是说,十爷失踪了?” 九阿哥沉痛地点头,十弟战功卓著,这朝中不想他回来的人不在少数……九阿哥晃晃脑袋,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通知完诺敏后也顾不得婉宁,匆匆去了得意楼交待寻人事宜。 老十的失踪冲淡了打胜仗的喜悦,康熙心绪不佳,整得朝堂也跟着压抑不已。不过大臣们倒是表示理解,这么多天连个消息都没传回来,十阿哥八成被人给灭口了。康熙夭折的孩子不少,可这般生龙活虎的儿子突然没掉,老十还是头一个。 更何况大阿哥被圈以后,在战事中能挑大梁的唯剩十阿哥一个,他若真这般不明不白的死了,对朝庭也是一大损失,日后漠西在侵扰其他部落,朝庭怕是都无将可用。 总不还让六十三岁的康熙御驾亲征吧。 眨眼又过去五天,不论是康熙的人还是九阿哥的人,都没能找到关于老十的半点消息。就在众人快急疯的时候,两个满面生疮的乞丐赶在城门下锁之前拖着跛脚进了京。 天已经全黑了,得意楼的生意却正处高峰,冯掌柜笑眯眯地将礼部的一群人送出门,正打算转头,却见两个乞丐堂而皇之地往大门走。 他顿时不高兴了:“喂喂,你俩新来的吗?剩饭剩菜在后头,这副尊容跑到前门来,把客人吓走怎么办?” 酒楼是不让乞丐来乞食的,但总有些老板比较好心,会让人将剩菜饭包好放到后门,供乞丐们食用。乞丐们也懂规矩,到后头吃饭,绝不到前门作妖。 “你让爷去吃剩饭?”高大些的乞丐却是一把抓住了冯掌柜的衣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爷是谁?” 这熟悉的声音……冯掌柜猛然睁大眼睛,却对上一张满是脓疮的脸。饶是老十常年在得意楼蹭饭,冯掌柜对他相当熟悉也依然“嗷呜”一嗓子叫了出来:“鬼啊。” 第600章 汗血宝马 义亲王府.金玉满堂 婉宁拎着食盒拾阶而上,守在书房门口的金明连忙给她行礼:“福晋,您来啦?” “嗯,九爷在吧?” 金明还未回答,里头便传来了九阿哥的声音:“进。” 金明飞快地打开门,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福晋请。” 书桌上堆满了拆开的信件和信封,婉宁将食盒放在一边动手整理:“爷,还是没有十弟的消息吗?” 九阿哥满脸暴躁不安:“一群酒囊饭袋,爷养着他们到底是干嘛吃的,连个人都找不到?” “皇阿玛那边也没消息吗?” “要是有就好了,哎,你动什么手啊,一会儿金明会来整理的。” “又不是多重的活。”桌子腾出了一半儿,婉宁将食盒里的鸡汤面端了出来:“爷,你晚膳都没用两口,殊雅担心不已,这可是她亲自下厨为你做的,尝尝吧,莫负了女儿一片心意。” 九阿哥用筷子拨了拨面,拆穿道:“鸡汤是现成的,就把面放进去,这也敢叫亲自下厨?”自家女儿的厨艺什么水平,九阿哥一清二楚。但他还是很给面子地扒了两口,味道的确不错,但他就是没胃口。 于是没一会儿,他又蔫耷耷地放下了筷子:“十弟如今还杳无音信的,爷哪还吃得下?” “爷,十弟若真的出事儿,这么多天怎么也该有坏消息传来了。可没有,说明他还好好儿的,只是被盯得紧,没法儿给京里送信而已。十弟还等着你去解救呢,你这茶饭不思的,哪还有精力去寻他?” “道理都懂,可爷这不是放不下嘛!” “那就只能用这个法子了。”婉宁从袖兜里掏出一个荷包:“爷,里头装了参片,您要是实在饿得慌就含一片,一会儿我再让金明把你喝的茶换成参茶。” 九阿哥觉得太夸张了点儿,但瞧着眼前只动了两筷子的面条,还是默许了她的行为。 这时门外传来了金明的声音:“冯掌柜,你怎么来了,咦,你脸上的淤青怎么回事儿?” “金大爷,您就甭管我脸上的伤了,九爷呢,我这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向他禀报。” “怎么着,难不成有人到得意楼去闹事儿?谁这么大狗胆呢,哪个不晓得那是九爷的产业?打狗还看主人呢,对方什么来头,居然敢打你?” 冯掌柜叫他的啰嗦给气着了,没好气道:“甭说我,便是你他也照打不误。” “除了主子爷,谁还敢打我啊?”金明自傲得很,虽然他是奴才,但却是个极得脸的奴才,九爷又位高权重,哪个找来的不给他几分薄面。等等,还真有主子以外的人敢打他。摸摸自己被十爷踹过的屁股,金明甚至觉得那痛感还在,当下睁大了眼睛:“你,你这脸是十爷打的?” “是啊,所以主子爷到底在哪儿,十爷还在得意楼等着呢。” “哐”一声,屋里的九阿哥因为着急起身,直接将一把椅子撞翻了,他三两步蹿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冯掌柜就站在门口,九阿哥一伸手就揪着他的领子拎了起来,果见他左眼眼窝上多了一团淤青,顿时激动不已:“这真是十弟打的?他人呢?” “在您常用的包间里,小的已经上了酒菜好生款待着了。十爷让安排人来通知您,小的想着这是大事儿,没敢叫底下的小人,便亲自跑了一趟。” “哈哈做得好,金明给冯掌柜包个荷包,再叫府医给他看一下。”都有力气打人,看来十弟完好无损。前一刻还忧思成结的九阿哥瞬间就活了过来,兴冲冲地让人备马。 婉宁扶起被踢倒的椅子也很是高兴,谢天谢地,十阿哥终于回来了。转眼又看见九阿哥的狐裘还挂着,忙抱起来跑出去,却哪里还有九阿哥的影子。 金明已经带着冯掌柜走了,她想着备马还需要点时间,便干脆抱了衣服往大门口走。 冬夜天寒,北风呼啸,婉宁穿得够厚,又走得飞快,但仍旧冷得受不了。 而在门口等马的九阿哥却是浑身火热,十弟平安回来了,嘿嘿。 婉宁从后头给他披上狐裘:“爷,还是坐马车过去吧,这天气骑马可太遭罪了。” “没事儿,爷哪有那么弱,骑马可比马车快多了。” “可十弟一路风尘仆仆的,也需要马车休息不是?” “哪儿的话,十弟最喜欢骑马了。” 恰好老涂拉着匹白马走过来,九阿哥便乐呵呵地吩咐道:“老涂,你去把爷新得的汗血宝马洗刷得干净点儿,明儿爷亲自送到十弟府上去,他见了一准儿高兴。” 原来送老十的那匹汗血宝马折在了哈密,老十写战报的时候还不忘跟康熙报怨,说没了称心的坐骑,他的武力值下降了三成有余,希望皇阿玛体恤,再赐一匹良驹。 康熙没当回事儿,九阿哥却是赶紧着人寻马,但汗血宝马若那么易得,也就没啥珍贵的了,等他找到马的时候,捷报已经入了京。 这马便成了庆祝老十得胜归来的礼物,哪晓得又出了事儿。 不过幸好,这马的新主人平安回来了。 第601章 尊荣 婉宁劝不动九阿哥改乘马车,便要求一起去。 九阿哥现在很好说话,自己上马后便将婉宁也拉到了身后:“你怕风就躲着点儿。” 不用他说,婉宁已经将整张脸埋进了他黑色的狐裘里。 策马扬鞭,两人一骑便风驰电掣般飞奔而去。天气太过寒冷,百姓都早早回家暖被窝了,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倒是不影响纵马。 不用人带路,九阿哥到地头后便拉着婉宁直奔自己常用的包间。 守在门边的小二特有眼色地帮他推开门:“九爷请。” “十……”看清屋里人的模样,九阿哥顿时傻了眼,喊了一半的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在桌前大吃特吃的两个……乞丐。 不,乞丐都没他俩这般落魄。 “九爷怎么了?”婉宁从他身后探出脑袋,顿时也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左边那个“乞丐”放下手中的肘子,对着婉宁露齿一笑:“九嫂也来了啊,九哥来得可真够快的,弟弟可还没吃饱呢。” 他边上的那个忙站起来行礼:“属下见过九爷九福晋。” 俨然是小六子的声音。 九阿哥震惊过后一脚踹向小二:“你们是死人啊,十爷这般模样也不知道先找个大夫给他看一下吗?还不快去备水让十爷沐浴?” 老十嗨了一声:“九哥你别胡乱发火啊,弟弟我早交待过了,只让他们上吃的。小六子你站起来做甚,快吃,吃饱了咱才有力气去讨公道。” 小六子对着九阿哥和婉宁笑笑,毫不含糊地投身到吃的大业之中。 九阿哥皱皱眉,挥退小二后坐到了老十的对面:“十弟,讨什么公道?” “自然是爷落魄成这样的公道,九哥你不知道,我这回可被追杀惨了。但凡武功差一点,运道再坏一些,你可都见不着我啰。等我吃饱了,烦劳九哥弄两幅担架来把我们送到宫里去,这罪可不能白白受了。” “什么?你要用这幅尊荣去见皇阿玛?十弟,御前失仪可是要打板子的。” “放心吧,爷都惨成这样了,皇阿玛哪还下得了手?”老十啃净肘子上的最后一口肉,又伸手抓过一只鸡腿,一口下去,腿肉便去了一小半。婉宁瞧着他脸上的脓疮跟着动了动,跳舞似的在他脸上挤成一团…… 她强忍着捂眼的冲动劝道:“十弟,好歹先叫太医来给你看看脸啊,不小心毁容了可怎么好?” 这模样着实有碍观瞻,顶着这样一张脸居然还吃得下饭,他这一路到底经历了什么? 老十哪管她想了什么,随意地挥挥手道:“九嫂放心,我有分寸的,嘿,说来也是运气,要不是中了这瘴毒,我跟小六子还逃不过那帮混蛋的追杀呢。” “十弟,你到底碰着啥事儿了?” “九哥你别跟我说话,太打扰我吃东西了。等我见过皇阿玛后,我再细细跟你分说。” 于是九阿哥只能专注地看着老十吃饭,婉宁却没问完:“十弟,最后一个问题啊,十弟妹可知道你平安归来的消息了?要不要派个人去你府上说一声儿?” 老十连连摆手:“可别啊九嫂,我这副尊荣若是叫诺敏看去,她不得嫌弃死爷啊?” 九阿哥差点叫他给气笑了:“敢情你还知道这副模样见不得人啊?” “怎么就见不得人了,明明只是不好见诺敏而已,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自然也得收拾齐整不是?唉九哥叫你别跟我说话,耽误我多少时间了都。” 九阿哥:…… 虽然很担心老十御前失仪会被打得屁股开花,但老十坚持,九阿哥也扭不过他,只得着人抬来两副担架,把人弄到马车里运进宫。 马车隔绝了外头的视线,倒是让路边的宫人们免受了一场惊吓。本想着在旁边帮衬帮衬,结果老十居然请求单独面圣,不光九阿哥不能进门,就连小六子也被撇在了门外。 九阿哥这个气的啊。 梁九功侍候了康熙大半辈子,还真是头一回见着如此不修边幅的阿哥,便是脸上的疮一时好不了,好歹也洗个澡换身衣裳啊。可他刚劝一句便被吼了一通,加之康熙发了话,他也只能把人往御书房抬。 算了算了,皇上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敦亲王便是再丑点也吓不着他……的吧。 即使是冬天,老十身上也一身怪味,熏得抬他的太监脸色青白青白的。 一进屋,老十便大放悲声:“皇阿玛,您可要为儿子做主啊。” 第602章 占便宜 康熙傻眼的动作跟九阿哥一模一样,担架上的男人胡子拉碴,辫子编得松松散散,沾了不少泥浆,还插了几许枯枝。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补丁叠着补丁,明显还小了一号,紧紧地裹在他身上,衬得越发狼狈。最可怕的还要属脸上的脓疮和腿上用木棍做的固定。 要不是老十的声音太熟悉,康熙哪里还认得出来人。他惊得从御座上跌跌撞撞地上前,手在碰到老十的前一刻却又缩了回去:“胤誐,你怎会伤成这样?梁九功,快去传太医。” “呜呜,皇阿玛,儿子无端遭人追杀至此,还望皇阿玛给条活路。” “先治伤,其他的等会儿再说。”康熙是人精,一听他嚎起来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狼狈是真,但他故意这等模样来面圣,显见就是讨便宜来了。 唔,虽然瞧着的确挺可怜的。 反正这模样已经叫康熙瞧过了,胤誐倒是很配合地让太医看诊。 “十爷脸上的毒好解,但腿上的箭伤却有些麻烦,虽然十爷及时取了箭头,可没有药,又没能好好休息,伤口恶化得有些严重,怕是要养一段时间了。” 康熙紧张地问道:“不会残吧?” “皇上放心,修养一段时间便好。”康熙松了口气,这可是他着意培养了好些年的继承人,若真废了腿,他一时半会上哪再找一个去? 老十却是很不高兴:“皇阿玛,您怎么还诅咒儿子啊?” “哼!”康熙甩袖离去,不一会儿梁九功又跑了进来,让太医尽管开药,缺什么直接到内务府报备,务必要还皇上一个活蹦乱跳的十阿哥。 太医自然应承下来。 这是小伤,好治得很。 当然,最后一句当着老十的面没敢说出来。 梁九功瞧了老十满是脓胞的脸一眼,赶紧别开视线:“十爷,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爷还要跟皇阿玛叙职呢,你去问问皇阿玛,啥时候有空召见爷。”他装了半天可怜,忍着这一身的难受,目的可还没达到呢。 梁九功道:“皇上说了,让您洗刷干净再去见他。” 太医忙道:“梁公公先叫人烧水给十爷沐浴吧,不洗干净没法儿上药。” 老十:…… 老十脸上的脓胞就是京郊最常见的瘴,不痛不痒,就是瞧着恐怖,当然不及时解掉容易毁容。太医给老十敷了层药膏,一刻钟后脓胞就消失了,只留下满脸红点,还得再上两次药。 腿伤比较不好养,太医啧啧有声:“十爷,得亏这是冬天,要在夏天,您这腿八成都腐烂啦。” 哼,真在夏天,他也不敢放任这伤不管啊。 自己的伤治好后,老十很有良心地想起了小六子,得知他已经在太医院治疗了才彻底放心。在冰天雪地里没吃没喝的逃蹿了好几天,老十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了,吃饱喝足,身上的脏污又已清洗干净,在宫中地热的烘烤下,高床软枕的老十没防住周公的召唤,还未及跟康熙谈条件,便已沉沉睡了过去。 御书房 梁九功恭敬地站在康熙面前回话:“十爷想是累极,药刚上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太医怎么说?” “说是十爷这些天身子亏得厉害,但他底子好,好吃好喝地将养一段便也就恢复了。” “臭小子,居然故意吓唬朕。对了,他那个随从呢?” “也睡着了,症状跟十爷差不多,就是他的腿伤更严重些,中了两箭。” 康熙背着手踱到窗前:“去查,务必揪出刺杀十爷的幕后黑手。” “是。” 老十坚持不能让诺敏看到他落魄的形象,婉宁给诺敏的口信便写得极其简洁,只说已经得了老十的消息,受了轻伤,但没甚大碍。 已几日未眠的诺敏可算睡了个好觉。 眼睛熬得满是血丝的九阿哥愤愤不平,泡脚的时候对着婉宁抱怨:“爷可算是瞧明白了,在十弟眼里,爷就是块踏板,让他进宫就完成任务,一脚就把爷给踹了。爷在外头守了半天,他可好,居然睡着了,睡前好歹告诉爷都发生了什么啊?” 婉宁将擦脚布递过去:“成了爷,十弟人没回来,你愁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人平安回来你还有啥可抱怨的,至少今晚能睡踏实了吧?” “爷都要叫他气死了,哪还睡得去?” 话虽如此,九阿哥却是沾床就打起了呼噜。婉宁摇摇头帮他脱了衣衫,又唤来白露将洗脚水倒出去。正打算宽衣呢,殊雅在外头唤她了:“额娘,女儿能进来吗?” 九阿哥都睡了,翻年就要十三的殊雅自然不好进内室,婉宁便去了外间:“都什么时辰了,你跑这屋来做甚?” “听说十叔回来了,是真的吗?” “嗯,受了点伤,现在在宫里休养呢。” “谢天谢地,好人有好报。”殊雅在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阿玛可算能好好吃饭了。” 婉宁一下子笑了起来。 第603章 未来谁登基 隔日早朝,老十平安归来,且圣眷优隆地在乾清宫住了一宿的消息便传遍了朝堂。提早得到消息的八阿哥面色黑沉,青黑的眼圈召示着他一夜未眠。 他派出的人全都失败了,更可怕的是,他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尾巴。万一被查出他追杀老十,且不说皇阿玛会怎么处置他,对九阿哥他便无法交待。 这般想着,他便偷偷往旁边看去。 九阿哥原已许久不上早朝,可自从哈密大捷的消息传回,他就又勤奋起来了。一天恨不得跟人吹八百遍,把大策凌墩多布打得落花流水的是他十弟。 又不是他自己打败的,也不知在那骄傲个什么劲儿。 憔悴了几日的九阿哥今儿再次容光焕发,不用说,肯定是老十回来把他高兴的。八阿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酸溜溜地转开了视线。按说自己以前跟九阿哥关系也很不错,但何曾被他这般关心过? 康熙速战速决,很快就结束了今儿的早朝,九阿哥也乐颠颠地追了过去,与康熙前后脚到了乾清宫,可惜却被魏珠拦住了:“九爷,皇上正与十爷密谈,要不您先用个早膳?” 屋里的老十也正在吃早饭,他有伤在身,昨晚又一下子吃了太多油腻的,半夜三更折腾着跑了三趟茅厕,太医便严令他只能吃稀粥配清淡小菜,连个大白馒头都不让配。 老十最不爱吃这些汤汤水水,顶着两黑眼圈郁闷地拿个勺子戳戳戳,看到康熙进来眼珠转了转招呼道:“皇阿玛用膳不?” 康熙嗤笑一声:“朕又不用忌口,才懒得吃这些清汤寡水,吃饱没?吃饱了就坐直,跟朕说说你这一身伤到底怎么回事?” 老十立刻推开饭碗酝酿情绪,刚发出一声哽咽就被康熙打断了:“别嚎,你那眼泪朕一滴都不信,直接说事儿。” 老十一噎,郁闷道:“皇阿玛您怎么这样儿?儿子这腿伤可是实打实的。” “要不是因为这个,朕早叫人把你扔出宫去了。” “那就没啥好说的了,儿子领着小六子先行一步,却被追杀了一路,千辛万苦逃到京城附近,却发现贼人在城门守株待兔。得亏儿子机灵,借用瘴毒遮掩了本来面目,扒了两套乞丐衣这才混进城。” “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吗?” “还能是谁,有意储君之位的那几个呗。”老十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姿态艰难地给康熙跪了下去:“皇阿玛,您行行好,看在儿子这般可怜的份上,您告诉我未来皇帝到底是谁成不?” 康熙脸色一变:“怎么提起这个?” “这场追杀说到底就是犯了他们的忌讳,怕儿子风头太过,功劳太高被您看中。但您看不上儿子啊,背个锅就算了,可您好歹告诉我,以后主子是谁。不然叫儿子查出是谁要杀我而后快,儿子肯定是要报仇的,要是不小心惹着了未来皇帝,后面被打击报复怎么办?” “你凭什么认定朕不会立你?” “帝皇最忌专情,儿子犯了这忌讳。” 康熙恨铁不成钢:“你既然知道就不能改改这毛病?那可是皇位啊,万里江山还抵不过一个女人不成?” 老十笑道:“只听说花心是毛病,专情怎么也错了?” “那是对普通人家来说,稍有钱点的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你怎么就不行了?多养几个女人能吃穷你吗?” “皇阿玛,男人三妻四妾是为了自己过得舒心,儿子觉得守着诺敏就挺舒心的,怎么就不能随自己心意只抱这一个了?” 康熙沉声道:“你当知道,后宫的存在是为了平衡朝堂的势力。” “靠几个女人平衡,那皇阿玛这些年的兢兢业业又算什么?都说旗女尊贵,可真落到实处,被家族放弃的女子也不在少数。唉,我跟您说这些做甚,反正我又不当这皇帝。”老十挥挥手,跪得笔直的身子往床沿一靠,顿时软成一瘫泥。 康熙盯着他的眼睛:“若朕愿意封你为太子呢?那你可否愿意广纳后宫?” 老十身子一震,但终是没有动弹:“罢了罢了,儿子的后院原本只三个女人,结果最后折腾得两子早夭,媳妇也一走七年。女人多了纷争就免不了,儿子还是守着诺敏和孩子好好过吧。” “就你事儿多,朕后宫那么多女人,也没见有这烦恼啊。” “皇阿玛,别自欺欺人了,您那后宫夭折的孩子有几个是经得起细查的?” 康熙心中一痛,看向老十时眼中便布满了怒火。 老十做了个闭嘴的姿势,委屈道:“儿子不说了还不成嘛!” 康熙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老十连忙喊道:“皇阿玛,您还没告诉儿子,未来皇帝是哪个呢?” 回答他的只有一串略显沉重的脚步声。 第604章 流言的影响 老十回来的消息到底没瞒住诺敏,午饭之前,她便匆匆进了宫。老十脸上的红点还未消,被撞进来的诺敏看了个正着,他啊的一声尖叫就往被子底下溜,闷声闷气地道:“诺,诺敏,你怎么来了?哪个王八蛋告诉你的?” “爷,您的伤到底怎么样了?”肯定是很严重,要不他怎会瞒着自己? 老十忙道:“不重,就一点小伤,诺敏你先回去吧,过两天爷好了也就回家了。” 诺敏的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掉:“爷,你别骗我了,两天就能好,你何苦瞒着我。你放心,便是你真瘸了,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可若是真瘸了,十爷就再也不能上战场杀敌,这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是何其残忍的事。 老十可算听出不对来了,忙从被子里钻出来:“什么瘸了?谁跟你说爷瘸了?哎,诺敏你怎么还哭了啊,爷腿没事儿,真没事儿,太医说了,好生修养一段时间自然会好的。” 看到诺敏的泪水,老十慌了神。 “真的只是小伤吗?” “比珍珠还真,爷可以发誓。” 诺敏抓住他伸出的手指:“举头三尺有神明,爷别乱发誓,但是你伤既无大碍,干嘛不回家啊?” 老十捂脸:“这不是没脸见你嘛!” “就为这些小红点儿?” “爷毁容了,这般没形象的模样叫你瞧见了嫌弃怎么办?” 诺敏又好气又好笑:“爷又不是女子,何时开始这般在意容貌了?” “你见爷之前还好好打扮呢,爷总不能这般模样出现去伤你的眼。”老十拉着她的手:“既然你都看见了,那让爷抱抱,这一路把爷给折腾的,要不是想着你爷怕是坚持不下来。” 诺敏想躲却又舍不得,只得小声提醒道:“爷,这里是乾清宫呢。” “你是爷的媳妇,在哪抱都光明正大。”他抱着人脸在她肩上蹭了蹭:“可想死爷了。” 正走到门边的九阿哥和十四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四撞了撞九阿哥的胳膊:“九哥,你居然好意思说十哥不解风情,听听这情话说的,你都没他溜吧。” 九阿哥切了一声:“爷才不会说这么肉麻的话呢。” 诺敏抹了泪,赶紧从老十身上起来,红着脸道:“九哥十四弟,你们怎么来了?” “来瞧瞧十哥呗,十哥,咱哥俩是不是打扰到你和十嫂了啊?” 老十脸皮贼厚,被撞破跟诺敏亲热也不尴尬:“知道你还出声?不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十四嘻嘻一笑:“十哥你上学的时候要是也能这般熟练地用成语,上书房的先生们肯定就不会追着你打了。” 老十:…… 老十受伤在乾清宫养病的消息不胫而走,数路人马直扑太医院,当日下午便传出十阿哥重伤致残的消息。好好的一个大将军,瘸了。 一心为公的官员心痛不已,但也有那么些人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身有伤残是不可能登基的,八阿哥畅快无比,也不计较为了刺杀老十折掉多少人了。毁了老十登基的可能,折再多人也是值得的。 四阿哥高兴地与邬先生碰了一杯:“哈哈,还真是小瞧八弟了,想不到他底下竟也有这般得用之人。” 邬思道却有些忧心,帝星一但出现,哪会这般轻易便陨落? 可惜昨夜乌云遮敝,无法观星,他道:“四爷,消息确定吗?” “太医院传出来的消息哪还能有假,再说了,若不是真伤得那么重,十弟怕是早回府了。皇阿玛的乾清宫可不轻易留客。” 流言甚嚣尘上,惊得九阿哥进宫确定了好几回,就怕老十的腿突然间就恶化了。 老十养伤正养得百无聊赖,乐得九阿哥来跟他聊天,半点都不嫌他婆妈。两兄弟再次粘乎在一起,瞧得康熙直呼辣眼睛。不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啊?要不是这两货都有媳妇,且胤誐为了他那媳妇还要死要活的,康熙都要怀疑他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为了给老十解闷,九阿哥收罗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送进宫里,宜妃再瞧不下去,将九阿哥逮到坤翊宫训:“你怎么回事?差事不够你忙活吗?日日进宫陪着胤誐作甚?” “这不是怕十弟无聊嘛,他最是好动,如今却只能困在床上养腿伤,不和他说说话,他那脾气不得又犯浑啊。” “他都三十几岁的人了,还用你操心这个?” “都是兄弟,操心一下是应该的。” “那你怎么不操心操心你五哥。” 九阿哥奇道:“五哥有什么好操心的?” 宜妃气得不行:“那才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当年你五哥从准葛尔战场归来毁了容,从此无缘大位,你怎么不知道好生宽慰他?” “那时候我还小啊,哪懂这个?” 这个傻儿子,不挑明是不行了:“胤禟,胤誐腿残了,以后打不了仗,只能蒙祖荫过日子,你离他远点儿,他可有两个儿子呢,总不能叫你帮他养吧?“ 九阿哥傻了眼:“母妃,你在说什么啊?“ “母妃知道你大方,但是大方也得有个度吧,救急不救穷,你拼着名声不要赚下的家产可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 第605章 从龙 狻猊香炉中袅袅轻烟升腾,苏合香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飘散在空气中,静气宁神。 但九阿哥却暴躁不已,白生生的一张俏脸红了又青,青了又黑,在厅里快速转了两圈,然后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饮而尽:“母妃,您特意叫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宜妃按了按额角,一副头痛的模样:“胤禟,你要知道,母妃都是为你好。十阿哥腿残了,他......” “所以呢?” “这不是怕你同情心太过吃亏嘛?” “这话要是被皇阿玛听见,你猜他会怎么想你?” 宜妃的心虚肉眼可见,九阿哥深呼吸一口气:“母妃,十弟保住哈密的功劳还未封赏便已经是亲王了,有这爵位在,你何至于愁他要到儿子府上打秋风?你到底都听说啥了?” “没有实权,顶着亲王爵跟普通的宗室又有何不同?胤禟,你前程似锦,真没必要跟他搅和在一起。” 九阿哥眯了眯眼睛:“那母妃觉得儿子该跟谁搅和?” “什么搅和,那叫从龙之功。”宜妃瞪了他一眼:“你皇阿玛年纪大了,新皇登基是迟早的事儿,你早早地表态还能捞到点功劳,若等尘埃落定,你想靠上去人家还看不上呢。” “母妃这是想儿子站队?站谁?” 宜妃看着他满脸风雨欲来,早已打好的腹稿哪还敢再说半个字?这儿子虽然孝顺,但拧巴起来也是个不管不顾的。若因此跟人有了嫌隙,便更不美了。 她不说,九阿哥也不强求,深深看了她一眼后抬腿便走。宜妃气个半死,想要去拉他,却被九阿哥躲开:“母妃,我跟五哥都已经是亲王了,便是真有了从龙之功,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可你想过若是失败,儿子和五哥会怎样吗?再说十弟,儿子与他打小玩在一块儿,可就因为他瘸了,就与他划清界限,那儿子成什么了?” 而且,太医再三保证过,十弟的腿养养就能好,这瘸了的消息到底哪儿来的? 他气呼呼地甩袖离开,出得大殿便在园子里随手抓了个宫女:“爷问你,这几天谁来看过娘娘?” “昨儿上午,果毅公福晋来给娘娘请了安。” “那前几天呢?” “没有。” “表妹来过吗?” “八福晋事务繁忙,已经不怎么进宫了,上回来看娘娘,还是半个月以前呢。” 半个月以前,别说老十,便是十四都没到京。但九阿哥仍旧怀疑上了八阿哥,果毅公阿灵阿虽是老十的舅舅,但却早已是旗帜鲜明的八爷党。 母妃虽然因为表妹的关系跟八哥有几分亲厚,但从没劝他跟五哥站过队,也不知八哥到底许了什么,居然说动了她来当说客。不对,自己一再表示过自己不会队站,八哥又有了扬州首富这个钱袋子,如何还会从宜妃娘娘那里下功夫? 所以果毅公福晋来这一出并不是真为让母妃劝他,而是打探十弟腿伤虚实的。 意识到真相,九阿哥大冬天地出了一身冷汗,在御花园站了会儿,确信自己跟宜妃说的话并没有泄露老十真实情况才松了口气,然后便紧着出宫让金明去查这些天的流言。 于是这天直到傍晚,老十才等来他亲爱的九哥。彼时诺敏刚喂他吃完点心:“九哥今儿怎么才来,爷可念叨了你一整天呢。” 九阿哥强拉了个笑容:“出去查了点事儿,十弟妹,十弟的腿怎么样了?” 诺敏高兴地道:“太医早上换药的时候说爷恢复得特别好,用不了两月肯定就全好了。” “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十弟的腿被射了个对穿,又耽误了治疗,两个月怎么可能?” 老十撇嘴:“光虎骨就吃了两副,还有那么多大补之物,当然好得快了。九哥你瞧瞧我的脸,愣是补得冒了好些痘子,烦死爷了。”说着拿起床边的玻璃镜照了又照,末了还对那几个痘痘叹了口气。 邋遢相公突然变得这么爱美,诺敏嘴角抽了抽。 九阿哥也甚是无语:“你顶着一脸脓疮,穿着乞丐装不都照样到得意楼下馆子吗?这几个痘子算什么?” “咳咳,九哥你今儿在外头查了啥事儿啊?”老十看了诺敏一眼,连忙转移话题,他可不想在诺敏面前跟人讨论那天的尊荣。 九阿哥这才想起正事,肃容道:“宫内宫外都在传你的腿伤,说你瘸了都是好的,甚至有人编排说你已被截肢,膝盖以下全没了。” 老十愣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哦,怪不得你今儿一来又问我的腿伤。九哥放心,我的腿好着呢,至于这些流言,随他去呗,反正咱们自己知道我好好儿的就成了。” “这不是觉得奇怪吗?好端端的怎会有这种流言?” “朕让传的。”威严的声音响起,康熙走了进来。 第606章 组团相亲 三人忙给康熙见了礼。 康熙却是对着九阿哥骂道:“你这一天天地往宫里跑不说,还有时间跟个长舌妇的嚼舌根,看来户部的工作很闲啊。” 九阿哥道:“皇阿玛,儿子之前一直负责军需调度。如今大战结速,十弟都回了京,儿子自然就闲下来了。” “哼,既然这么闲,那你就去查案吧,你十弟无端遭人追杀,朕总得给他讨个公道回来。” 九阿哥本想说自己不会查案,但一听是让他查追杀老十的人,到嘴的拒绝就变成了满口答应,还提了个条件:“皇阿玛,儿子不擅长查案,不知可否寻人帮忙。” “只要你请得动,把包拯叫来都没问题,不过,别指望朕给你掏腰包。” 九阿哥给呛得头晕眼花,包拯都作古多少年了,怕是招魂都请不来人吧? 老十忙道:“九哥,你尽管放手去干,花了多少钱全算弟弟头上便是。”不把这幕后主使纠出来,他哪咽得下这口恶气? “寻几个查案的人能要多少钱,九哥还不至于落魄到这点钱都跟你计较,你且放心养伤,剩下的交给九哥便是了。” 臭小子就对胤誐大方,康熙翻了个白眼开始赶人:“弘晸的作业早写完了,你到御书房去领他回家吧。” 这几日诺敏为了照顾老十都在乾清宫留的宿,弘暄跟弘晙自然就跟着住了下来。反正乾清宫够大,多住他们一家四口也不算挤。弘晙确定老十伤无大碍后住得特别开心,宫里的练武场和跑马场可比府里头的大多了。 康熙表示有事要与老十商谈,诺敏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老十哼哼道:“皇阿玛,儿子这还受着伤呢。” “又没让你上阵杀敌,动动嘴皮子也累着你了?你这是伤的腿还是伤的嘴啊?” “主要是失血过多,不宜动脑。” “少给朕瞎贫,朕问你,漠西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说起军事,老十立刻收起了无赖的痞样,认真道:“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便是一时败北,也绝不可能就此认输,待他休养生息几年,必将卷土从来。漠西离京太远,他们时时骚扰,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咱们却得不远万里地调军调粮,着实劳民伤财,长此以往,于朝庭着实不利。” “朕也是这般想的,你可有何对策?” “策妄阿拉布坦之所以这般嚣张便是因为漠西尽在他手,他未受什么掣肘,儿子认为,父阿玛可以扶植一位蒙古郡王与之分庭抗礼。” 康熙叹了口气:“难啊。漠西势大,漠南和漠北的几个郡王都是人精,只想扒着朝庭得好处,哪肯跟漠西对上。” “儿子已经着人在各个部落间寻访,假以时日,总会有合适的人选出现的。” 这事儿急不来,康熙见老十心里有谱便已很是满意,回去找出了豪华版的蒙古地图,在好几个部落间标上红点。若他是策妄阿拉布坦,下一个动手的便是这几个地方。 不过也不用着急,漠西最厉害的将军大策零墩多布已在胤誐手上两次败北,战神之名蒙上一层巨大的阴翳,短时间内,他们的士气是恢复不了的。 第二日早朝,康熙下旨,着义亲王胤禟联合通政司,顺天府全力追查老十被刺杀之案,但对老十的伤势却只字未提。瞧着康熙隐忍怒气的模样,不明内情的人越发相信流言。敦亲王八成是真废了,要不皇上哪会这般大动干戈。 四阿哥冷厉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隐晦的笑容,八阿哥心中也挺高兴,但想到通政史凌文浩,心里不免多了几分打鼓。这人可是个查案高手,可别真给他查出点什么东西出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得让苏家把追杀的痕迹再抹一遍才成。 九阿哥却是有些发懵。 追杀十弟的人不外乎要争位的那几个,这种兄弟阋墙的事儿不从来都是遮着掩着的么?皇阿玛这般好颜面的人怎会大张旗鼓的追查?就不怕查出来的东西见不得光? 不过,敲山震虎也未尝不是一种手段,九阿哥思量一番之后便决定去寻凌文浩,查案这事儿,还是靠他才行。 哪知他不过发一会儿呆,凌文浩竟然已经走没影了,到通政司一问,人今儿请假。 凌文浩这个工作狂居然会请假?九阿哥有些不敢相信,但找不着人,他也没办法,只好先去得意楼。结果还没进门,便见一群女子袅袅娜娜地走了进去,大略一算,竟有十七八个。 他揉着眼睛再次确定了一下门上的牌匾,的确是得意楼而不是群芳楼啊。 小二将姑娘们一个个领进屋,这才发现愣在门口的自家老板,忙点头哈腰地过来行礼:“九爷怎么不进去啊?” 九阿哥皱皱眉:“刚刚那些姑娘怎么回事,谁大白天的点这么多姑娘做陪?不知道的还以为爷这得意楼是花楼呢。” “九爷,这话可不能说,那些姑娘可都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呢,今儿是来相看的。” 九阿哥更懵:“什么时候相看还组团了?” 第607章 凌文浩选妻 “这不是相看的是同一人嘛,凌大人公务繁忙,哪有时间一个一个的约,便将所有媒婆提过的姑娘都叫了过来。啧啧,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上在选秀呢。不过谁让人魅力大呢,就这样也一群群的姑娘往上扑,所以说啊,男人不怕娶妻晚,只要有本事,三十好几不一样大把的鲜嫩姑娘随他挑嘛!”小二羡慕得不行不行的,也不管对面站着的是自己老板了,巴啦巴啦就是一通说。都是十五六岁的黄花大闺女啊,而且出身还不低,啧啧啧,人比人果然气死个人。 九阿哥也好奇了:“谁这么能耐啊?” “还能有谁,通政史凌大人呗。” “凌文浩?”得亏没在喝水,不然九阿哥绝对喷他一脸,就他那禁欲得跟个和尚似的性子,居然在选妃,啊呸……不是选妃,是相看。 啧,相看而已,搞出这么大阵仗,这家伙倒是真敢。他天天得罪人,那些御史们可都在等着揪他小辫子呢。 小二一脸艳羡:“可不就是他么,听说他当年赶考之前还在蒙古人的店里当帐房呢,瞧瞧现在,啧啧啧......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赶上了,这热闹不去瞧瞧岂不太可惜了?九阿哥打断小二的喋喋不休,问道:“他在哪儿呢?” “二楼牡丹阁。” “爷去看看。” “这个,不太好吧。毕竟人家上门是客,稳私还是很重要的。” “没事儿,爷跟凌大人关系......好着呢。”其实很一般,但这不马上又要合作了嘛,以后关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九阿哥安慰了小二一通,揣着个看似光明正大的理由上了二楼。 但姑娘们却已经准备散了,凌文浩涵养甚好:“劳烦各位千金跑这一趟,凌某实在过意不去,今日已备好酒菜,各位千金们不用客气。至于婚事,凌某心中已有人选,介时自会登门拜访。凌某还有事,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慢用。” 说着就要离开。 这般离谱的相看真是前所未有,但凌文浩一派君子坦荡荡的模样,却也让人难生恶感。千金们虽然不太高兴,但想着他年纪轻轻便身居正三品,又深受皇上器重。加之家中就他一人,上无婆母,下无兄弟,嫁过去便是一家主母,怎么想都是享福去的,便也就原谅他了。 当然,还不忘说了一大堆他查案辛苦,要他好好保重之类的关心话。 九阿哥一头黑线,趁着凌文浩走过转角,拉着他一把进了边上的包间。 凌文浩愣了一下,抱拳道:“九爷怎会在此?” “爷还要问你呢,你不好生查案,跑这儿来选妃,皇阿玛知道你这么猖狂吗?十几个大家闺秀任你挑选,可以啊。”九阿哥才不承认自己是来看热闹的,便决定先发制人。 大清自先帝时便有规定,凡满族八旗人家年满十三至十六岁的女子,必须参加每三年一次的选秀。选中者,留在宫里随侍或成为妃嫔,或被赐给皇室子孙做福晋,未经选秀者,不得嫁人。 九阿哥刚刚扫了一眼,里头好几个旗女,不过看其年纪,该是三年前选过但未选上的。 啧啧,说来今年选秀已经结束,明年自己那些兄弟们又该纳妾了。 凌文浩哼了一声:“这可全托了敦亲王的福啊,凌某上无父母长辈,若不是他,还真没人操心凌某婚娶之事。” “怎么可能?十弟如今可还在乾清宫养伤呢。” “寻几个媒婆而已,还用得着他亲自出面不成?” 倒也是,唉,十弟妹跟凌文浩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这陈年老醋十弟怎么还在吃啊?九阿哥嘴角抽了抽,尴尬地问道:“可有瞧上眼的?” “都差不多,回头选个家里老实的娶了便是。”他对东家的感情刚刚萌芽时就知道这段感情注定无望,但恩情与爱情交织,他注定这辈子都忘不了她。 至于十几年未娶,真没十爷想的那么复杂,只单纯地没空而已。但既然,自己未婚的状态让东家的男人难受了,他娶个女人回家也无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娶个媳妇,明年清明祭拜母亲时,也可以告慰她在天之灵了。 她在世的时候,便一直希望自己娶妻生子的。 他应得满脸漠然,哪像在说自己的婚事,九阿哥心里升起淡淡的愧疚,心里把老十骂了一顿,三十好几的大男人吃飞醋就算了,居然还逼着朝中大臣娶妻。 想想凌文浩这些年来虽然与他们过从不密,可但凡差事与他们有交集,哪回不是办得漂漂亮亮的? 对比一下,耿耿于怀的老十简直就是小肚鸡肠。他拍拍凌文浩的肩:“娶妻毕竟不是纳妾,万一娶个搅家精回去,麻烦就大了。你府上也没个女人操持,要不爷借你几个有经验的嬷嬷使唤使唤?” 凌文浩幽幽地看他一眼:“多谢九爷美意,不过九爷放心,凌某既已答应娶妻,自然不会再变卦,您不必再试探了。” 说着便推开门径自走了出去,绣着五爪九蟒的藏青色官服套在身上,显得他身形越发挺拔修长。但九阿哥却莫名看出几许狼狈凄凉。 唉,他叹了口气,十弟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第608章 悔教夫婿觅封侯 是夜,八阿哥自然宿在了苏侧妃的玉芙园。 一翻温存之后,八阿哥便细细交待了一番。事关重大,苏侧妃睡意全消,当下便披衣下床,提笔给娘家写了封长长的信,让八阿哥秘密送往扬州苏家。 几园之隔的八福晋亦是了无睡意,她坐在窗前的榻上,寒风阵阵,即使裹着被子也依然吹得她手脚冰凉。 但她却不肯关窗,就这般冷着才能让自己头脑清醒。 拎着热水进来的紫韵已经被她这习惯磨得没脾气了,加快步子过去关了窗户:“福晋,夜已深了,把脚泡泡赶紧睡吧。奴婢在您的被窝里塞了两个汤婆子,不会冷着您的。” 八福晋转个身,顺从地将脚放进冒着腾腾热气的水盆里。 紫韵调的水温很好,既不热也不冷,她舒服地吐出一口气:“紫韵,爷今晚是宿在玉芙园吧?” “哪个贱婢又到您跟前嚼舌跟了?” “今儿还真没有,皇上下令追查十爷被追杀的案子,爷自然要去好生关照一番的,不然被查出来,苏侧妃一家跑不掉,八爷肯定也落不着好。” “福晋既然知道,那就别气了,那苏侧妃再是得宠,左右也就是个被利用的女人而已,八爷心里没她的。” 八福晋笑了一下:“傻丫头想什么呢,本福晋怎么可能计较这个。去,写张拜帖,明儿一早递到隔壁去,说来,都好久没见着九弟妹了呢。” 九阿哥可是这回的查案人之一,紫韵心中一痛:“福晋,八爷,八爷待您如此薄情,您又何必再为他的事奔忙?” 八福晋嗤笑:“跟了我这么多年,你怎还这般天真单纯,你家主子是那般委曲求全的人吗?” “福晋!” “傻丫头,听说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 紫韵惊出一身白毛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语无伦次地道:“福,福晋,您可不能去告发爷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更何况安亲王府也牵扯其中,八爷落是出了事,咱们都活不了的。” “起来吧,我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的。” “那您?” 八福晋幽幽一叹,玉手轻轻抚上小腹:“我只是后悔了而已。” 悔教夫婿觅封候。 辰正(早上八点)之后,隐在云层中的太阳总算露出了隐隐约约的轮廓。 婉宁坐在镜子跟前,由着银环和白露给她梳妆:“九爷还未下朝吗?” “许是朝中有事儿耽误了。” “殊雅和沁雅在哪儿?” “四格格正在花园里指导赵公子练剑,五格格去厨房了,说是新发现了一道菜,想让厨房试验试验,回头加到得意楼的菜谱里去。” 那些账本还不够她忙活吗?才九岁的娃哪来那么多的精力?想到沁雅近来时不时捣鼓出的新菜,婉宁打了个哆嗦,那可真不是普通人消受得了的啊。 她打了个哈欠,入冬之后,她便越来越贪恋被窝,俨然已经成为了家里最晚起床的一个,唔,今天中午最好还是别在家吃饭比较好。 簪上最后一根发簪,婉宁洗了脸,见九阿哥还没回来,便道:“走,先去花园里看看。” 赵世扬于武学方面大概完全摒弃了他爹的优良基因,加之以前一心走科举路线,练功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早已被殊雅甩下好几条街。 结果赵正康一死,他却又非要习武,自是狠吃了一番苦头。 好在这孩子毅力还算不错,有殊雅陪练,这些日子的进步相当明显。 花园里,殊雅和赵世扬正在对招,赵正扬手持一把木剑,殊雅用的却是一条软鞭,那软鞭不管材质和造型都与诺敏那根极为相似。这丫头前些时日总往敦亲王府跑,跟诺敏学了不少。眼下正稀罕着,便连跟人对招都没用大刀了。 木剑去势恢弘,但却是个花架子,力量不足,轻巧也差了几分。很快被软鞭缠住,几招过后便被打落在地。诺敏高兴不已:“十婶教的这几招真好用,师兄,你要学吗?” 赵世扬摇摇头:“贪多嚼不烂,我剑都学不清楚,再改用鞭子就更加不伦不类了。” 殊雅也不会安慰人,只得道:“慢慢来,不急的。” 赵世扬抿了抿嘴,默默地捡起地上的剑。 婉宁笑道:“练完了吧,瞧你俩这满头大汗,快去歇一下准备吃早饭吧。” 两人自然应下,下人递上毛巾让他俩擦汗,婉宁正打算展现一下自己的慈母之心,结果还没动手便见秋霜匆匆走了过来:“福晋,八福晋着人送来拜帖,问您今日可有空?” 第609章 八福晋登门 八福晋啊,婉宁恍惚了一下,她似乎已经许久没瞧见她了。以前的八福晋八面玲珑,活动在上层女眷之中如鱼得水,时不时还会来府上找她说话联络感情,只是后来随着九阿哥与八阿哥疏远,自己又总随九阿哥出门在外,两家便日渐疏远开来。 而最近一年来,好几个宴会,婉宁瞧见的都是苏侧妃。 那个扬州来的女子很善交际,虽是侧妃,但因出手大方,谈吐得体,倒比八面玲珑的八福晋还要讨人喜欢几分。虽说嫡庶有别,可皇家是最在意这个,也是最不在意这个的。只要八阿哥愿意宠,别人自然也会给几分面子。 想着八阿哥府上越来越多的莺莺燕燕,好强的八福晋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婉宁将帖子递回秋霜手里:“去回了,就说我随时恭候她的大驾,哦对了,还可以邀请她过来一起用早膳。” “好的,奴婢这就去办。” 秋霜来去匆匆,很快带回了八福晋的话,她已经吃过了,半个时辰后再来看她。 婉宁囧了一下,好像大家早饭都用得挺早的,毕竟起得早嘛。也就九阿哥迁就他,早朝前都是随便拿点心垫垫,然后下朝再回来陪她吃。 这般一想,心口便泛上一层甜密,笑眯眯地往膳厅去了。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啊?”九阿哥一进屋就见她眉目含笑,不由也跟着心情大好。 婉宁没好意思说是想他想的,便道:“八嫂递来拜帖,想着许久未见,还挺期待的。” 九阿哥的脸色却是唰一下就黑了,自己刚接了追查十弟被追杀的事差事儿,表妹就迫不及待的上门,这事别不是真跟八哥有关吧? “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说来爷也许久没见表妹了,一会儿一块见见吧。” “爷”,九阿哥脸色变得太快,婉宁自然不会察觉不到:“可是八哥又……” “别瞎猜。”九阿哥打断她,继而又放缓了语气:“先吃饭吧,大冬天的不吃早饭冷得慌,那几个小的呢?” 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殊雅沁雅和赵世扬便走了进来。赵正康过世之后,为了习武方便,赵世扬便住在了府里,只每日里都会回家陪王氏吃晚饭,以尽孝道。 王府的早餐自是丰盛无比,但九阿哥和婉宁都没啥胃口,随便垫了垫便准备下桌,倒是几个小的吃得不少,沁雅比多时多吃了一块糕,热情地邀请大伙中午一起品尝她的新菜。 殊雅立刻道:“师兄,好久没见师娘了,不如中午去你家吧,我想师娘做的狮子头了。” 赵世扬一愣:“这不好吧,五格格不是说了中午要尝新菜吗?” 殊雅气结,瞪着他道:“笨死你算了。” 沁雅哈哈大笑:“四姐,看你还能有什么借口,乖乖地留下尝菜吧。哈哈哈……”说着又满眼期待地看向九阿哥,拖长声音撒娇道:“阿玛,你呢?” “那什么,阿玛中午跟你小舅舅约了一起吃饭呢,你额娘也要一起,下次,下次阿玛一定给你尝菜哈。” “阿玛一点都不仗义。”沁雅嘟嘟嘴,不过能抓到两个,她已经很满足了,倒也没有太过奢求。 殊雅满脸生无可恋:“阿玛,你再也不是最爱我的阿玛了。” 九阿哥嘿嘿干笑,他也想当全世界最好的阿玛啊,可小女儿的新菜,唉……还是让年轻人去试吧,他这么一把老骨头,可经不住折腾。 说是要陪着婉宁一起见八福晋,但九阿哥却没有直接现身,而是躲在了另一间屋子里,若是苗头不对,他再出来便是。 万一人家真的是单纯来找婉宁叙旧的呢,自己这般疑她,着实不像样。 表妹对八哥用情至深,这几年日子不好过,他决定给她留些体面。不然连表哥都防着她了,她该多伤心啊。她跟八福晋从小一起长大,便是后来疏远,但感情也还是在的。 婉宁瞪他一眼,亲自到大门去迎人。 许久未见的八福晋瘦得厉害,原本明艳的脸因为瘦削而多了几分凌厉,浓妆庶不住眼下的亲黑,这般憔悴的模样便连美貌都打了几分折扣。 婉宁一惊:“八嫂,怎滴瘦成这样了?去年病那一场,还没养好吗?” 紫韵眼中闪过愤恨和委屈,八福晋倒是不以为意:“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哪有那般容易好。倒是九弟妹,出落得是越发标致了,这水灵灵的模样,怕是时光都是倒着走的。” “八嫂惯会夸我,来来来,这大冷天的,咱们进屋谈。” 第610章 众叛亲离 婉宁打一开始对八福晋就没什么好感,认为她太过八面玲珑,对谁都一副热心的模样,假得厉害。特别是几次中伤诺敏之后,她与之几乎只剩面子交情了。 不过原身婉宁对她印象不错,九阿哥也一直记挂着这个表妹,她也就没正面与八福晋交恶。这些年年龄渐长,倒也看明白了几分八福晋的不易,曾经在意的一些东西放下之后,反倒觉得,八福晋就是个恋爱脑的可怜女子罢了。 将人迎进大厅,落座之后,银环便奉上了香茗。 八福晋抿了一口:“九弟妹以前不是最喜奶茶?” 婉宁笑道:“现在哪能跟以前比,年轻的时候吃多少糖都不怕,现在这年岁可不行了,糖吃多了容易长皱纹呢。” “这样吗?我说我怎么比你老这么多,敢情是因为糖吃多了啊。” “八嫂喜甜?” “生活这么苦,总得给自己找点甜嘛!” 婉宁瞬间就不知道怎么接了。好在八福晋也没想让气氛变尴尬,主动提到:“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瞒九弟妹,今儿我上门,是想与表哥谈一桩交易。” 婉宁微微一怔:“那八嫂可是递错拜帖了?” 帖子上问的明明是问她有没有空。 八福晋道:“此事事关八爷,我若直接找上表哥怕是会引起各方猜测,便只好借着拜访九弟妹的名义了,还请九弟妹原谅则个。” 她这般坦荡地认错,倒让婉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只惦记着九阿哥早晨变脸的模样,这事怕是不小,她哪敢直接应承?稳了稳心神方道:“八嫂客气了,有什么事儿你且说来便是,只我对政事一窍不通,这交易能不能成还得等问过九爷才能回复。” “这是自然。”八福晋笑了一下,眼神陡然锐利了几分:“我知道是谁刺杀的十弟,而且还能提供追查证据的线索。” 婉宁脑子一懵,躲在隔间的九阿哥已经冲了出来,满脸风雨欲来地盯着八福晋:“所以这事真是八哥干的?” 八福晋一点都不意外九阿哥会在,她本是打听过后才掐着这点来的。她微微垂头:“表哥,我若说这是苏侧妃自己的主意,你能信吗?” 九阿哥瞪着桃花眼:“你当爷是傻子吗?” “表哥,我可以提供苏家买凶杀人的线索,但前提是,你得保下八爷。” “怎么保?买凶杀人的是他侧妃的娘家,要皇阿玛信他与这事无关,除非他老人家突然老年痴呆了。” 八福晋道:“不会太让你为难的,只要保下他的性命就好了。当初大哥魇镇太子,不也只是被圈而已吗?” 被圈,还而已? 九阿哥和婉宁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好半晌九阿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表妹,你是打算毁了他吗?” 八阿哥居然对老十痛下杀手,九阿哥气得不行,便是真要争那个位置,三人好歹也是打小的交情,八阿哥小时候良妃的地位还很低,经常被人欺负,多少次都是老十去帮他找回场子,用拳头换来他的安宁。 他怎么就下得去手? 皇阿玛最忌手足相残,这事儿捅出去,被圈也不是没可能。可这两字从八福晋嘴里说出来,九阿哥忍不住又是一阵恍惚。 这可是把八阿哥放在心中最重要位置的表妹啊。 八福晋的眼中闪过几许凄凉:“当初说好一生一世在一起,我已身在地狱,他又怎能不陪同呢?” 婉宁看着她心如死灰般的模样,彻底不能淡定了:“八嫂,你,你是怎么了吗?” “刚刚在大门口,九弟妹不是问我去年病那一场有没有养好吗?现在我告诉你,永远也养不好了,去年我不是生病,而是被苏侧妃那贱人陷害,五个月大的孩子胎死腹中,而且,我再也没有当母亲的资格了。” 九阿哥和婉宁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八福晋却还在继续:“为了怀上这个孩子,那么多的苦药我一碗一碗地灌,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却没机会出生。更可笑的是,那个口口声声这辈子都最爱我的男人,竟然还袒护她。他让我忍耐,因为他的大业还需要苏家,我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样死了,孩子的阿玛居然还要我对仇人宽容大度,表哥,九弟妹,你说我这病怎么可能好得了?” 九阿哥大怒:“他居然这么对你,我找他去。” 说着便要出门,却是被八福晋拉住:“表哥,没用的,为了那个位置,他连亲生孩子都可以舍弃,又哪还会顾念与你的那几分兄弟情?” “你是傻子吗,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何不说,娘家人都死绝了不成?” 九阿哥是真心疼了,这是她疼了多年的妹妹,哪怕她嫁人之后也一度与他关系良好,若不是因为她几次三番帮着夫婿来坑自己,他也不会与她疏远。 康熙公主很多,但这些姐妹都与他不亲,只有一个绮彤,打小就跟在他后面叫着表哥,要自己带着她玩,也真正担了妹妹的名头。 可就这一个妹妹,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遭了这么大的罪,而了这个兄长居然一无所知,一时间,愧疚几乎将他整个淹没。 八福晋的眼泪再止不住,扑到九阿哥怀里哭得厮声力竭:“表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支持他夺位,更不该将外祖一脉都拉到他的阵营,悔教夫婿觅封侯,他若还是最初那个落魄阿哥,我们之间何至于走到如今的结局?” 第611章 查实 八福晋抱着九阿哥大哭一场,擦干眼泪后又恢复了冷静的模样:“表哥,苏氏那个贱人害了我的孩子,不弄得她家破人亡我绝不罢休。老天把这机会送到我手上,不用就太对不起我那可怜的孩子了。” 九阿哥给她递了张帕子:“表妹你冷静点儿,刺杀皇子,这个罪名足够让苏家满门抄斩,可你想过没,她是八哥的侧妃,八哥必然牵连其中......” “我当然知道。”八福晋的手又摸向自己平坦的小腹:“但是表哥,我已经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那我曾与他辛苦打拼下来的一切将来就只会留给他和别人的孩子,这让我怎么甘心呢?有苏氏一族在前头顶着,皇阿玛便是真恼了他也不会伤害他性命的。” “可是八哥多年筹谋若毁于你手,你该怎么面对他?” “我的孩子,我当母亲的可能全都毁在苏氏手里,他叫我宽容大度以后不依然能坦然说爱我么?表哥,你别操心了,真被圈了对我们反而更好,到时没了那些莺莺燕燕,只剩我们二人,便只能坐看四方天,不也实现了一辈子在一起的誓言了吗?” 九阿哥张了张嘴,再不知该如何相劝。 更何况他也没法劝,八哥买凶将十弟从承德追杀至京城,十弟是遭了多少磨难才能平安到京,他怎么可能为他隐瞒? 婉宁更是彻底傻了眼,当初八福晋对八阿哥多好啊,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竟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兄弟反目,夫妻成仇,八阿哥离众叛亲离四个字大概不远了,只不知他自己是否有所察觉。 八福晋离开之后,婉宁还是久久不能回神,难过地问道:“爷,真要这么做吗?若是八哥知道八嫂是告发人,他们俩个怕是永远都回不到从前了吧?” “表妹那个孩子没了以后,他们就不可能回去了。”九阿哥将婉宁抱入怀里,庆幸自己早早将后院那些女人都隔绝了出去。这些女人一个个看着娇滴滴的,为了争宠使出的手段却是如此恶毒。 以屠戮为生的猎户尚且不伤怀崽的母兽和幼崽,可后院的女人......却是专对子嗣下手,真是太可怕了。 有八福晋提供的线索,九阿哥和凌文浩很快就查实了扬州苏家买凶追杀老十的证据。九阿哥在凌文浩那里卖了点面子,让他答应迟一天再拿着证据去找康熙,自己则去乾清宫寻了老十。 “十弟,在宫里闷坏了吧,九哥今儿带你去宫外溜溜如何?” 诺敏吃了一惊:“九哥,太医交待了,十爷需要卧床修养,腿才会好得快。” “这不是怕闷着十弟嘛,十弟妹放心,爷特地备的马车,绝对防震又柔软,十弟这一路出去,保准跟卧床没什么区别。十爷,你就不想念得意楼的菜吗?” 老十还真不想,宫里的御厨手艺也不比得意楼的差。 可九阿哥一直在给他打眼色,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有事相商啊。于是他便配合地露出了期待的模样,磨了半天,可算让诺敏松了口,跟着九阿哥出宫去了。 住宫里哪哪都好,就是这隐私没法保障,说几句话都得小心翼翼的,谁知道皇阿玛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卫会藏在哪儿呢。 哥俩一进得意楼的包间,老十没看桌上的酒菜便开了口:“九哥,什么事儿啊,还非得到得意楼来说?” 九阿哥叹了口气:“十弟,追杀你的人查到了,就是,就是你能不能给九哥一点面子,别要他性命啊。” 老十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尽后了然道:“还真是八哥啊,他可真做得出来。” “你怎么知道的?”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有什么难猜的,会对我下手的除了漠西的细作,不就只剩那几个想争位的吗?三哥有那心也没那能耐,有能耐做这事的除了四哥便是八哥,可若是四哥,何至于让你如此为难?” 九阿哥闭了闭眼睛:“表妹求到了我跟前,拿苏氏买凶杀人的线索换八哥活着,我已经应了她了,十弟,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就留他一条命吧。” 老十挑挑眉:“九哥,这事儿说到底还是皇阿玛说了算。你放心吧,皇阿玛最是仁慈,他舍不得杀八哥的。” “只是觉得对不起你,毕竟八哥在让人杀你的时候,可没顾过半点兄弟之情。” “瞎比什么啊,又不是一路人,你这是查到证据了?速度够快的啊。” “表妹提供了线索,又有凌文浩在,这点案子算得什么,那些追杀你的人差不多也都落网了,到时候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十弟这口气也算是出了。” 听到凌文浩的名字,老十哼一声不作评价:“不过是一群听令于人的狗罢了,爷才没空跟他们浪费时间。拿钱就敢杀害皇子阿哥,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回头都处理了便是。” 九阿哥经历的血腥毕竟还少,乍然听到这个,心里有些膈应。不过这本就是这些人应有的结局,当初十弟但凡现弱一点点,此时的坟头大概都开始长草了。 第612章 老十康复 五日后,扬州苏氏因刺杀十阿哥未遂而入罪,被判满门抄斩。 八阿哥连侧妃都管教不好,降为贝勒,卸去一切职务,回家闭门思过。抄足一万遍孝经再谈解禁。 众人倒吸一口气,孝经那么长,一万遍得抄到什么时候啊。这跟被圈禁有何区别?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苏氏可是他的侧妃,若不是有他的允许,就凭扬州苏氏一介商户,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老十下手啊。 所以这事儿定然跟老八脱不了关系,不过是皇上仁慈,给自己儿子留条命罢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顺天府的衙役是突然间包围廉亲王府的,从苏侧妃入狱到康熙宣判不过半天时间,八阿哥被打得措手不及,且他自己都沾着一身腥,哪还有余力去救苏氏。 扬州苏氏一族是被就地处斩的,除了苏侧妃和她的大哥,其他人都死在了扬州。行刑时被堵了嘴,连声冤枉都呼唤不出,更别提指认八阿哥了。 但即使这样,八阿哥也依然知道,自己完了。 闭门思过,呵,等他抄完一万遍孝经,外头的人谁还记得他是谁?多年的算计筹谋,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仅仅被关了一天,八阿哥便憔悴得没了人样,总是温润的眸子中盛满绝望,哪还有曾经斯文儒雅的半点影子。 八福晋亲自端了热水进屋,缴了帕子给他擦脸,动作间依然无比珍视:“爷,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过的。” 八阿哥木木呆呆地看着她。 八福晋继续道:“爷放心,表哥怕耽误孩子,已经将弘旺跟芷晴接出府了。有张氏和毛氏关照着,两个孩子日后总能好好儿的。” “张氏和毛氏走了?” “不光她们,您的庶妃、格格们也都跑得干干净净,都还鲜嫩着呢,谁又愿意在这王府里老死呢。八爷您看,一旦您落魄了,愿意陪在您身边的也就只剩我了。” 八阿哥倒得太过突然,八爷党们这个年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的,直到正月过完,见康熙没有清算的意思,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二月二龙抬头,被太医宣布彻底痊愈的老十生龙活虎地去了金銮殿,走路带风,哪有半点瘸了的样子。 早被流言洗脑的满朝文武下巴掉了一地,被康熙强行从西山火器营调到兵部的十四仗着跟他交情不错,很没眼色地凑了上去:“十哥,不都说你腿瘸了嘛,怎么瞧着还好好儿的啊?” 老十斜倪他一眼:“怎么着,你还盼着爷这腿真瘸啊?” “那当然不能,这不是人云亦云嘛,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是吧!” “哪个不怕死的,连爷的谣都敢造?你把他叫来,老子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三阿哥干笑两声:“呵呵,十弟你可千万别学七弟逞能啊。瘸了就瘸子,都是一家子兄弟,谁还会笑话你不成?瞧瞧七弟,回回都死要面子,死撑着不肯在旁人面前露出弱项,结果多遭了多少罪哟。” 七阿哥翻了个白眼,嘴这么贱,居然还肖想当皇帝,做什么白日梦呢? 老十冲他勾勾手指:“三哥,来来来,弟弟向你展示展示,你立刻就知道我这腿是真瘸还是假瘸了。” “怎么展示?” “这还不简单,咱们打一架不就得了。啧躺了两个月,骨头都躺酥了,还是三哥最知道体恤弟弟,我一起来就知道让我练手。来吧三哥,我保证很有分寸,绝不会失手把你打死的。” 九阿哥捂着嘴偷笑,加了一句:“放心,也不会打残。” 三阿哥顿时怂了:“君子动口不动手,十弟你怎么张口就打架?” “爷又不是君子。” “便不是君子也不能欺骗大伙儿啊,以为你真瘸了,咱们这帮兄弟为你伤心了多久啊。你别不是想骗点重礼才装瘸的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十觉得,三阿哥这辈子大概是学不会说人话的了。他呵呵一声,惊讶道:“天哪三哥,你都已经穷成这样了吗?一瓶药油在你眼里居然是重礼?”他拱拱拳:“放心,弟弟绝不会让你为难的,那瓶药油还没开封呢,回头就让小六子给你送回去。下回哪个亲戚瘸了你还能再送一回,不必破费了。” 三阿哥因发福而生了横肉的脸胀得通红,再听着周围鄙视的笑声,彻底哑了火。 老十这张嘴,贱成这样老天居然让他康复了,天理何在? 第613章 立储风波 静鞭的声音响了起来,康熙走上御座。百官三呼万岁之后,梁九功恭敬地请出一卷明黄的圣旨:“奉天承韵,皇帝诏曰:皇十子爱新觉罗.胤誐,战功彪炳,天姿卓绝,得天庇佑,天意所属,民心所向。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朕疾患固久,思一日万机不可久旷,兹命皇太子胤誐持玺分理庶政,抚军监国。布告天下,咸使闻之,钦此!” 梁九功尖细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回荡了许久,底下却依然鸦雀无声。朝堂上鸦雀无声,谁都没想到康熙居然会来这一出。突然就立子老十不够,居然还让他直接监国,这权柄给得也太大了吧? 便是老十自己都是瓜的,他默默地转头看向九阿哥,哥俩对视一眼,皆是满脸茫然。 “太子殿下,快接旨谢恩啊。”有生之年,能看到阿哥们和满朝文武这般惊讶的模样,梁九功觉得自己很圆满,他走到老十面前笑眯眯地提醒道。 老十浑浑愕愕地接了旨,还不及谢恩,三阿哥便跳了出来:“慢着。” 这刺激大发了,老十怎么能当太子呢。想当初在上书房,他可是最让先生头痛的学生啊。四书五经都不能融会贯通,这样的人科举入朝堂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当皇帝统领百官? 而且他还一点都不知道尊敬兄长,若是他登了基,自己在这朝堂上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了。最最关键的是,立太子不该立长吗? 几度被老十下了脸子的三阿哥甚至连君威都顾不上了,嘴巴比脑子先行一步,喊出了那两个字。 康熙挑挑眉:“怎么,胤祉这是有意见?” 三阿哥哆嗦了一下,但仍是挺直了身板与康熙对视:“皇阿玛,儿臣认为,立储乃是大事,岂能定得如此轻率?” 哟嗬,还长胆了。康熙兴味颇浓,他早知道立储这事不会那么轻易,不过由老三来开这头,这场反驳似乎就变味儿了:“那你倒是说说,这太子该怎么立?” 三阿哥道:“自古以来,无非立嫡立长立贤,十弟哪个都不靠,皇阿玛,儿子不服。” 十四抬起头:“三哥,二哥乃先皇后所出,但已因罪被圈,若论嫡,咱们这些兄弟中,生母最尊贵的可不就是贵妃所出的十哥了嘛,这也没错啊。” “那不还有长贤吗?” “切,素有贤名的八哥刚刚被禁足,除去大哥和二哥,可就是你最长了,怎么着,三哥这是想毛遂自荐?” 三阿哥赶紧给康熙磕了个头:“皇阿玛,儿臣绝无此心。” 康熙盯着他的脑袋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没这心就好。” 三阿哥差点吐血。 不是,不都得先谦让一下的吗?怎么他一谦让就被判死刑了?皇阿玛金口玉言,这话一出,自己哪还有登位的可能?他握紧了拳头,不行,就算自己当不上太子,也得把老十给拽下来才行。 “皇阿玛,虽说十弟是贵妃所出,但四哥却是养在先皇后名下的,岂非比十弟更符合嫡子这一要求?” 九阿哥对其怒目而视,决定回头就让冯掌柜将他这几年在得意楼组局吃饭欠下的款项算清楚,然后上门讨债。 本暗暗绝望的四阿哥眼中划过幽光,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有三阿哥前车之鉴,他可不敢再说自己没那心思,万一皇阿玛也给他来一句没有就好,那他岂不是玩完?于是他继续趴跪在那里,等着自己的人发力。 很快,十六阿哥胤?,十七阿哥胤礼,内务府员外郎鄂尔泰,内阁侍读学士田文镜等人便纷纷站了出来附议。 部份八爷党本着将水搅浑的心思,也开始站出来反对,不过他们倒没有支持四阿哥,只是让康熙三思而后行。立储可是极其重要的,好歹要等大臣们提议,再经过多方讨论考核,才能定下太子人选。敦亲王虽然有些战功,但是脾气暴躁,恐不能胜任君主之责。 九阿哥刚刚被老十当上太子的旨意乐得冲昏了头,还未回神老十便已经被围攻了。满朝文官七嘴八舌地诉说着老十有多不合适那个位置,气得他差点冲上去和他们干架。 一言不合就敢当着康熙面掀桌的老十此时也瓜在那里,任人把他按在地上摩擦也没有反应。九阿哥悄悄拉住他的手,十弟别不是被气傻了吧? 康熙瞧着底下的群魔乱舞,等他们说得差不多才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都给朕闭嘴。” 第614章 绝不纳妃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康熙积威日久,他一发火,前一刻还吵得脸红脖子粗的群臣顿时噤若寒蝉。 康熙冷哼一声骂道:“不是你们三天两头上折子催朕立储吗?自胤礽被废之后,请求立储的折子已经堆满了整整两间库房。怎么着,朕顺你们心意立了太子,你们又有意见了?恐胤誐不能胜任,那你们倒是说说,论功绩,论民意,还有谁比他更适合?” 老十大为感动,想不到在皇阿玛心中,自己竟然已经无可替代。 做为一个登基足足五十五年的帝王,康熙虽不斩言官,但他一旦决定的事便无人敢驳。众臣心有戚戚,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同僚,希望有人能站出来反驳。 可最终也再没一个反对的声音出现,枪打出头鸟,死谏的名声虽好,可活着不是更美好么? 再说了敦亲王的军功实打实地大,别说在座的阿哥们,便是小小年纪便为康熙守国门的大阿哥也无法与之比肩。且有为军队争取工资的事件摆在那,当兵的哪能不记他的好? 至于民意,老十斩贪官的例子至今仍是梨园中叫座的曲目,十几个阿哥走出去,老十绝对是最得百姓拥戴的那一个,这还比个什么劲? 康熙见底下的人一个个哑了火,终于满意了,大手一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十弟居然当太子了。九阿哥高兴得有些发懵,随着人群走出金銮殿才猛地回神要去找老十,结果哪还看得到他的影子? “刚下朝怎么就没影了?”九阿哥看了一圈,郁闷地嘀咕道。 十四揽住他的肩膀:“九哥,你找十哥呢?” “嗯,你看到没?” “跟着皇阿玛跑了啊。” “想是皇阿玛寻他有事儿,咱们先出宫吧,今晚得意楼设宴,你早点过来。” “哈哈,我就知道今晚定有饭吃。”十四很是兴奋,十哥当了太子,等以后登了基,哪还能再远征,这大将军的位置他可算是能有点想头了。 “不错,很有自觉。”老十跟着康熙进了乾清宫,还未及行礼,便见康熙指着新添的一张桌案道:“以后那就是你的位置了,每日早朝之后你便来这儿批奏折吧。” 老十连忙摆手:“皇阿玛,儿子可不是过来批奏折的。” “那你来干啥?” “皇阿玛,儿子可还没同意当太子呢,您怎么就宣旨了?” 康熙抄起唐三彩就往他身上砸:“怎么着,太子这位置辱没你了?要不要朕直接禅位啊?” 老十忙跪了下去,完美避过本该砸在他胸口的唐三彩,他给康熙磕了个头,郁闷道:“皇阿玛,您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个什么意思?” 老十豁出去了,脖子一梗道:“当太子可以,登基也可以,但儿子绝不纳妃,若皇阿玛不能应下,儿子绝不接旨。” 康熙眼皮跳了跳:“你当朕闲得慌吗,这等小事也特地拿来说?只要朝臣不着你麻烦,别说不纳妃了,你便是要休了博尔济吉特氏当光棍朕都没意见。” 反正有弘暄这好苗子在,他也不用担心江山后继无人。 老十却道:“儿子怎么可能休了诺敏?” 康熙翻了个白眼:“出息,朕警告你,宠媳妇可以,但你若是敢让她干政,朕便是死了也要从底下爬出来废了你。” “皇阿玛你真是想太多了,这点分寸儿子还是有的。但是皇阿玛,儿子不明白,您为什么会选中儿子啊?” 康熙招呼老十坐下,叹了口气道:“朕一直以仁德治国,对朝庭官员一再宽容,以至于国库都被借空。那时朕才意识到仁政的避端,对上位者没了敬畏之心,官员的贪婪之心自然便成了无底洞。好在,你杀出来了。” 老十惊讶不已:“皇阿玛那么早便看好儿子了?” “那自然不是,你若只知以杀止贪,这江山交到你手上,岂不是要血流成河?”康熙拍了拍他的肩膀:“胤誐好好干,大清江山这千斤重担,日后就交到你手上了。记着,上位者要有仁德之心,但绝不能让他们对你失了敬畏。起来吧,折子朕已经让小珠子放你桌上了,批完这些你才能出宫。” 老十看向桌案上那高高的三叠折子,顿时眼前一黑:“皇阿玛,那要是批不完呢?” “批不完的话,那胤禟给你置办的庆功宴,便只能朕替你出席了。” 老十哽了一下,想说压根没什么庆功宴,可转念一想,自己芝麻点大的事儿九哥都要请他去得意楼喝两盅,今儿当了太子,哪还有不庆祝的道理。 怕是得意楼的招牌都得上一遍。 于是他默默地坐到书案之后,翻开了第一本奏折。 第615章 惊 “九爷吉祥。”大厅里传来丫环们问安的声音,不一会儿,身着朝服的九阿哥便进了屋。 婉宁伺候着他换上便服:“爷今儿怎么迟了这般久,可是早朝有什么大事儿耽误了?” “可不是大事儿嘛!”九阿哥一路回来笑得脸都僵了,这会儿听婉宁问起,顿时又露了个大大的笑脸,神秘地道:“这可是大好事儿呢。” “什么事把爷高兴成这样,莫不是皇阿玛给您升官加薪了?” 九阿哥斜睨她一眼,卖起了关子:“爷已经是亲王了,还能咋升,至于加薪,咱们家还缺那点银子?” 将朝服递给一边的银环,婉宁道:“那我可猜不出来了。” “嘿嘿,你猜不出来才是正常的,满朝文武都被震傻了,谁也没想到,皇阿玛居然会立十弟为太子,哈哈哈。” 笑声未落,一只嫩白的小手便贴上了他的额头:“爷您这说的什么胡话呢?” “圣旨都下了怎么可能是胡话?你不信,那就等着看吧,十弟入主东宫,过不了多久,指定要搬到毓庆宫去。就是可惜了,毓庆宫虽好,到底在宫内,以后十弟想喝酒,可就没那么容易啰?” 婉宁呆了好半晌,方才意识到九阿哥说的是真的:“爷,您再说一遍,皇阿玛真立了十,别不是你把十和四搞混了吧?”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梁九功宣读完后可是将圣旨直接交到十弟手上的。而且,爷什么时候十和四都分不清了?” “呃。” 婉宁瓜了,再是历史白痴都知道,康熙两废太子之后就再没立过太子,可如今却立了老十...... 这在史书上可是著名的草包啊!!! 九阿哥见她惊呆的模样,笑道:“瞧你这样,被这消息震傻了吧?不过也怪不得你,今儿早朝皇阿玛宣旨的时候,百官也全是这般模样。皇阿玛这旨意来得太突然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没人反对?” “当然有啊,要不今儿下朝怎么这么晚?全搁那吵架了。”九阿哥揉揉肚子:“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吵个没完没了,要不是皇阿玛发威,没准到现在还没结束呢,可饿死爷了。” “对对,爷还没吃早膳呢,银环,快去备膳。”婉宁有些愧疚:“对不住啊爷,我等到辰时末见你未回便先吃了。” 九阿哥牵了她的手往外走:“没事儿,再陪爷用点儿便是了。对了,一会儿你往十弟府上去一趟,十弟被皇阿玛叫去了,十弟妹可还不知道这消息呢。今晚得意楼设宴,你跟她说一声,让他们夫妻俩晚点儿再到,都当太子了,那可得有点排面才行,怎么着也该压轴出场啊。” 婉宁无语:“刚当上太子就这么高调不太合适吧?” “都当太子了,十弟日后便是想要低调也低调不起来的。” 九阿哥大白天不去户部办公,在家跟老婆分享弟弟登基的喜悦。四阿哥也没心思干活,草草签了两份文件便再坐不住,冷着脸回了雍亲王府。在邬先生跟前走了一圈又一圈。 八阿哥被禁足以后,四阿哥很是窃喜了一番。太子被圈,他和老八明争暗斗。谁想到他一招不慎,居然叫凌文浩抓住了侧妃娘家买凶杀害老十的证据,想想他的下场,四阿哥很是后怕。 还好当初没让年羹尧出手,不然现在被禁足在府里抄孝经的就是他自己了。 本以为老八被禁足,老十又残了,朝中便再无兄弟能与自己抗衡。至于老三,那就是个笑话,他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他连登基以后的封号都想好了,哪知老十居然会装瘸,且一装就是两月,引得所有人对他掉以轻心时却说动皇阿玛将太子之位给了他。 阴险,实在太阴险了,亏他以前还以为老十是个顶天立地的爽直之人呢。 邬先生叫他转得眼晕,却是愧疚不已:“说来也怪老朽,明明看出了星相有异,却仍被流言所扰,以至于失了先机,变得如此被动。” 四阿哥是真心佩服邬思道本事的,他给自己灌了杯茶,然后将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这怎么能怪先生呢?只怪十弟太狡猾了。且他在乾清宫养伤,咱们便是知道他腿没事也没用,总不能派人到乾清宫去刺杀吧?” “千算万算没算到皇上居然是站在十爷那边的,皇上为他思虑得可真周全啊,愣是将有异心的阿哥全打压了才让他当太子。四爷此后行事越发需要小心,万一您的势力被皇上察觉,下一个被清算的没准就是你了。” 四阿哥不服气道:“皇阿玛到底看上他什么了?不会念书就不说了,单说办差以来,他杀了多少朝庭大员啊,这些人的血放到一块儿,都流成河了吧?这般血腥残暴,皇阿玛居然放心把大清江山交给他。” 邬思道沉吟半晌:“皇上看上的怕就是这份血腥气。自从他斩杀大批贪官之后,吏治比之以前可清明多了。皇上大概觉得有十爷这么一个说杀就杀的人镇着,那些贪官伸向百姓的手就会收敛些。” “不管皇阿玛看上他什么,咱们现在都晚了,邬先生,您拿个主意吧,爷这么多年的筹谋,难道就这么放弃了不成?” 第616章 养的哪门伤? 放弃自然是不可能的,便是四阿哥甘心,追随他的人也不会乐意。 康熙的身体瞧着一年不如一年,眼看从龙之功有望,这果实却叫别人摘了,谁乐意啊? 邬先生思量半晌,眼中精光闪过:“四十年的太子都能倒了,更何况是没有根基的十阿哥。咱们且等着便是,自会有空子留给咱们钻的。” 还要等?四阿哥烦躁不已:“那到底还要等多久?” “四爷,耐心些,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十阿哥虽然在军中威望颇高,可朝中人脉却极浅,连他亲舅舅都支持八爷,除了九爷,他还剩下谁?” 四阿哥登时脸色更冷:“邬先生可别忘了,十四与他二人同气连支,西山火器营可是谁都想要咬下一块的大肥肉,皇阿玛对他又器重,这个助力可比十几个文官都管用多了。” 平时呼声再高又怎样?真到那时候,军权和武器才是真正的倚仗。 “诶。”邬先生不太赞同:“四爷,十四爷与您一母同胞,便是平时有些许隔阂,可一到关键时刻,他定会站在你这边的,还是要与之维系好关系才成。” 四阿哥想到十四平日里在德妃面前讨好卖乖的模样就来气,硬梆梆地道:“笑话,爷会需要他?” 大男人一个,天天就会在母妃面前撒娇卖痴,哄得母妃什么好东西都塞给他,对自己这个长子却不闻不问的…… 邬先生:…… 今儿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敦亲王府一片热闹,诺敏张罗着让人把家具什么的都拿出来晾晒。毕竟在乾清宫住了两个多月,又是阴冷的寒冬,家里的这些铺盖全都转潮了,昨儿睡了一夜,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被门童领进来的婉宁一眼便看见她躺在美人榻上晒太阳,脸上盖着一张丝帕,小腿一晃一晃的,悠闲得不得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没过午呢,十弟妹怎又休息上了?” “九嫂来了?”诺敏听得她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帕子一掀就坐了起来:“九嫂快请坐,丽珠,快去给九嫂泡茶。” 丽珠是蒙古人,刚到京城泡的茶婉宁尝过一次就不想再尝,唉,凭平糟蹋了上好的茶叶。府上有专门泡茶的丫环,不仅口感好,连看她们泡茶的姿势都是一种享受。享受惯了的她可不愿将就丽珠的手艺,连忙阻止道:“可别,让乌娜去泡吧。” 诺敏嘿嘿一笑:“差点忘了九嫂喝不惯丽珠泡的茶,丽珠,让茗香去泡吧。” 丽珠嘟了嘟嘴道:“九福晋,其实奴婢的茶艺已经进步很多了,不信你问我家格格。” 婉宁笑道:“你们家格格喝起茶来跟牛嚼牡丹似的,问她有什么用?十弟妹,乌娜今儿没在?” “可不是没在嘛,那丫头是个死心眼的,当初我一走七年,她便在府里守了七年,也不知道找个人嫁了。如今我回了来,她还非得自梳,说要侍候我一辈子,那哪儿能啊,这不让她相看去了嘛。” 婉宁愣了一下,乌娜都三十多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多半都当爷爷了吧。这会儿去相看能有什么好的,到时候怕是只能给人做继室当后娘了。 但瞧着诺敏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底没把话说出来,那是诺敏对乌娜的一片心,她又何必泼人冷水呢。再说了,她今儿上门可是有好消息的:“十弟妹,茶不忙泡,九嫂在这先恭喜你了。” “九嫂已经知道了啊?我就知道十爷是个大嘴巴,这事肯定瞒不住?”诺敏娇羞地低下头,指腹轻轻抚上自己平平坦坦的肚皮。 这模样,这姿势,婉宁瓜了一下:“你,你这是有了?” “月份还浅,刚刚一个月。” 婉宁一头黑线,十阿哥借住乾清宫养了整整两个多月的伤,结果诺敏居然有孕一个月了。都能行周公之礼,养的哪门子伤啊?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生动,诺敏脸蛋爆红,吱吱唔唔道:“十爷的伤,也,也没那么严重,都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对了九嫂,你说恭喜的是什么事儿啊?” “哦对,刚刚九爷回府,让我来给你报个信,皇阿玛在早朝上颁了旨,今儿起,十弟就是太子了,恭喜十弟妹,荣升太子妃。” 诺敏身子一颤,差点从美人榻上摔下来:“九嫂,储君之事可玩笑不得。” “这我能不知道嘛,十弟是被皇阿玛叫走了,不然这会儿他早回来给你报喜了。”婉宁乐呵呵地道:“对了,爷今晚在得意楼设了宴,他让你和十弟晚点再过去,说是如今身份不同,都压轴。” 第617章 老十监国 诺敏捂着嘴也笑了一会儿,但却是遗憾地道:“九嫂,这宴我怕是去不成了呢。” “对对对,才一个月呢,还是在家小心养着才成。”婉宁瞧着她还扁平的肚子,颇为羡慕。 虽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但在古代,谁不讲究多子多福呢。义亲王府只得弘晸一个男孩子,婉宁多少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不许九阿哥碰其他女人,他怎么也会有好些庶子出生了吧,这般说来,也怪不得宜妃看自己不顺眼。 且弘晸胸无大志,日后当个闲散王爷可以,但想守住九阿哥挣下的万贯家财,怕是有些困难,所以她一直想再生一个。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么多年,她也未能如愿怀孕。 为了这事儿,她没少看大夫,可每个大夫都说,她和九阿哥身体半点问题都没有。可就是没能怀孕,婉宁早已不抱希望了,大概他们就只与这三孩子有缘份吧。 这一晚得意楼的庆宫宴,诺敏自然没能参加,婉宁便索性也不去了。九阿哥说是请了十四和裘先生,秦先生,她俩不去,他们大男人们正好好生谈谈朝政。 是夜,醉得七昏八素的九阿哥直到子时才被金明送回来,一个劲儿地嚷嚷着不舒服,婉宁喂他喝下蜂蜜水,又给他揉了半天太阳穴,他才消停一些。夜半三更又吐了两回,搞得婉宁几乎一夜未睡。 九阿哥吐过之后却是睡得舒舒服服的,一大早又精神抖擞地起身上朝去了。 金銮殿上,一多半的官员却是眼下青黑,尤其是三阿哥,大概是熬了一夜,熬得眼睛里满是血丝。他想了一个晚上也没想明白,老十怎么就成太子了呢?皇阿玛到底看上他啥了?瞧瞧瞧瞧,眼看就要上朝了,那家伙还没来呢。 哼,八成是当了太子膨胀了,第一天就不把早朝放在眼里,这样的自大狂可要不得。他在心里默默地打着腹稿,决定一会儿就参他一本。 静鞭鸣响,没精神的官员们用力拍拍自己的脸,企图让自己显得精神点儿。 康熙走向御座,跟在他身边的人也一左一右地站好。三阿哥打了一半的腹稿顿时卡了壳,老十怎么跑那上头站着去了? 哦对,昨儿圣旨上说了,他要开始监理朝政了。 三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臣们瞧着站在康熙旁边意气风发的老十,终于清晰地意识道,如果没有意外,这个以脾气不好,手段血腥著称的阿哥就是他们下一代的领导人了。 顿时一个个都崩紧了一层皮。 阿灵阿却很是高兴,老十可是他的亲外甥呢,如今八爷倒了,他正好改换门庭。啧啧,谁能想到呢,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外甥居然有这造化,妹妹在天之灵也该能安息了。 下朝之后,老十又跟着康熙去了御书房,九阿哥颇为失落,以前十弟只要在京,下朝时两人肯定是一起走的,如今将手搭在他肩膀上的人却成了十四。 他没好气地甩开十四的手:“干嘛呢,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 十四嘻嘻一笑:“九哥放心,弟弟不找你借钱。” “那你找我干嘛?” “能干嘛,一起出宫呗,一个人走多无聊,皇阿玛真是的,我在西山火器营呆着不好吗,非把我弄到兵部去。在外头野惯了,回京不仅天天得上朝,还得到兵部点卵,可烦死爷了。” “少扯蛋,能在兵部当差,你心里美着呢吧。” “嘿嘿,九哥看破不说破嘛,当初十哥可就是从兵部走出去的呢,镇西大将军,这名头听着多威武啊?” 九阿哥睨他一眼:“怎么着?你也想要?”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都不是好士兵。好男儿谁不想在战场上策马扬鞭,扬名立万呢?” “呵呵,不好意思,我就一点儿也不想。” 十四:…… 哥俩正闹着呢,九阿哥眼尖地发现了路边的桃红,他抖抖肩:“放开。” 十四搭得正舒服:“怎么了九哥?” “桃红姑姑来了,想是母妃寻我有事,怎么着?你要一起去吗?” 宜妃和德妃可不对付,他要敢去坤翊宫走这么一着,回头母妃还不知道要怎么对着他哭呢?他连忙放下手:“九哥你自便。”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走向桃红。 桃红给他福了福身:“奴婢给九爷请安,九爷吉祥。” “桃红姑姑不用多礼,可是母妃寻爷有事儿?” “对,宜妃娘娘已经在等您了。” 第618章 宜妃塞人 坤翊宫正殿里静悄悄的,宜妃早已把下人打发了出去,见得九阿哥进来,忙把人拉到一边:“胤禟,怎么回事?十阿哥怎么突然就成太子了?” 昨儿听到消息,她可是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呢。 “瞧母妃这话说的,十弟能被立为太子自然是因为他合适啊。皇阿玛可在圣旨里头说了,十弟战功彪炳,天资卓绝,得天庇佑,天意所属,民心所向,他不当太子谁当?” 宜妃气得头晕,这傻儿子。她拿食指戳着他的额头:“之前就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九阿哥道:“皇阿玛突然下的旨,哪来的风声啊,便是十弟自己之前都不清楚。” “哦,他说不清楚你就信了啊,你脑袋里装的是糨糊嘛?” 九阿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宜妃这是生气了,他纳闷不已:“母妃,十弟当太子,你不高兴吗?” 宜妃气道:“他又不是我儿子,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倒是你,枉你跟他比亲兄弟还亲,有啥好事,你五哥都得排他后面。他可好,这么大的事也藏着掖着,显见没把你当自己人。” “母妃,你都在瞎说什么啊?十弟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最好不是,不然你以后可有得苦头吃。” 九阿哥深黯哄宜妃之道,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熟练地给她按起了肩:“母妃,这有什么好气的?所有兄弟中,儿子与十弟最是亲厚,他当了皇帝,你该高兴才对啊?” 宜妃哼道:“你个没出息的,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去争一争呢?” 十阿哥小时候淘得人嫌狗厌的,皇上对他那叫一个无奈,就这样都能翻盘当上太子,自家儿子怎么就不知争取争取。哼,还好兄弟呢,哼!十阿哥肯定藏了一手,背着自家这傻儿子还不知怎么讨好皇上呢? 要不他一个没娘的孩子,哪能得到这泼天富贵? 九阿哥目瞪口呆,手顿了半晌方道:“母妃,您可真敢想。” 就说她好端端的气什么呢,合着是气自己不如十弟。 宜妃不服气:“怎么就不敢想了,你哪点比不过十阿哥啊?” “母妃。”九阿哥郑重地叫了一声:“别的不说,光是军功这项儿子就没法儿跟十弟比啊。咱们满人马上得天下,如今漠西蠢蠢欲动,武将本就比文臣吃香,没点军功如何能让这些人服气?” “你说说你,明知满人马上得天下,却不肯好好练功。早些年还天天拿把算盘做生意,你要是……” “哪有那么多要是,儿子在京中安逸舒服地过了这么些年,十弟却是拿命在战场上拼,您知道他身上有多少伤吗?” 这个宜妃当然不知道,但却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因为她想到了五阿哥身上的伤,还有脸上那道毁了他登基可能的伤口。如果胤禟也去了战场……宜妃忍不住浑身一抖,一下子泄了气:“是母妃魔障了,你别跟母妃计较。” 军功虽好,却是拿命拼出来的,她的胤禟从小娇生惯养,哪能去吃那种苦?不能当皇帝总比没命强。 九阿哥无奈地笑道:“儿子自然不会,但是母妃,十弟打小对您也很是亲厚,您这种想法万万不能叫他察觉,不然可太让他伤心了。” “这母妃还能不省得?其实你说得也不错,十阿哥登基总比其他阿哥登基要好得多。你日后就好好跟着他干吧,不过也要注意分寸,你身家丰厚,董鄂氏那个娘家哥哥更是号称京城首富。如今你皇阿玛在,自是不会朝你们动手,可若是十阿哥登基,未必不会惦记那些钱财,还是该早做盘算才是。” “母妃,您多虑了,当初儿子缺钱的时候,十弟可是毫不犹豫地朝户部借了五十万两给儿子周转呢,他怎么可能谋儿子的钱。” “登上那个位置,哪能一成不变?防人之心不可无,胤禟啊,还是要多个心眼比较好。” 九阿哥不以为意,但见宜妃满脸担忧的模样,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宜妃神秘地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给十阿哥送个人,这样将来有什么事,她也能在十阿哥耳边吹吹枕头风,再不济也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不是?” 九阿哥脑子一震,忙道:“母妃,你可别乱来。” “怎么就成乱来了,这法子多好啊?说来也是遗憾,董鄂氏跟原来的博尔济吉特氏就走得挺近的,可惜她福薄,早早地去了,只能让我再操些心。胤禟,这届秀女有两个是你外祖家送来的姑娘,说来该叫你一声表叔了。两人长得都很是不错,回头传来叫你看看?若是合适,你就给十阿哥提一提,回头就定给他了。” 九阿哥:…… 第619章 纳妾 宜妃在后宫半了一辈子,对女子枕头风的威力深以为然,如今十阿哥当了太子,自然要送两个自己人到他身边侍候才能安心。这两秀女可是出自郭络罗氏,只要她们得了宠,郭络罗氏便能再繁荣一代,而且还能帮衬自己的两个儿子,加深他们后代和皇室的羁绊。 九阿哥头痛不已,只得搬出老十深情说事儿:“母妃,十弟对十弟妹一往情深,便是你把这两秀女送过去,怕是他也不会多看一眼,反倒平白惹了十弟不快。” “什么一往情深,人走茶凉,博尔济吉特氏都走这么多年了,十阿哥还能一直憋着当和尚不成?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皇上总喜欢过来就寝,就是因为他们两口子晚上太闹腾了。十阿哥受着伤还临幸赫舍里氏呢,你那俩表妹正是鲜嫩嫩水葱样的年华,十阿哥还能不心动?” “母妃,你是说十弟在乾清宫……” “可不是嘛,啧,年轻人就是火气旺,一条腿都动不了了还不忘这事儿。胤禟,母妃跟你说的你听明白没?” 九阿哥:…… 十弟真是厉害了,那腿伤虽不如外头说的那般严重,可也是实打实的箭伤啊,他到底是怎么完成这高难度动作的? 诺敏的身份是万万不能说破的,九阿哥拿宜妃没辄,可也没敢把这事应下来,含含糊糊地应付了宜妃几句之后,他赶紧寻个借口跑了出去。 柿子捡软的捏,应付不了母妃,这事只能让十弟自己解决了。 可惜老十现在还在乾清宫,九阿哥要是为这点小事去打扰他办公,皇阿玛非打他板子不可。他只能让金明在宫门口守着,一等老十出了宫,便叫他去寻自己。 老十哪里知道自己刚当上太子,就有人盯上他的后院?在御书房批了半天奏折,又被康熙灌输了半天的为君之道,直到傍晚才领着两个儿子一起出宫。 弘暄越发沉稳,行走间颇有康熙的风范。弘晙却依然跳脱,还未出得皇宫,便在马车上大剌剌地问道:“阿玛,听说你当了太子,是不是很快就能当皇帝了?” 老十忙去捂他的嘴:“别胡说,你皇玛法春秋鼎盛,阿玛还要在太子这位置上好多年呢。” 弘晙煞有介事地点头,老十以为他听懂了,便放下了捂他嘴的手,哪知弘晙张口又道:“也是,一代新皇诞生,预示着另一个皇帝的陨落。我喜欢皇玛法,希望他能长命百岁。” 老十抹了抹头上的汗,还好后半句听着还像句人话。 弘暄闭了闭眼,忍无可忍:“二弟,你日后若再这般口无遮拦,当心皇玛法打你板子。” “皇玛法才舍不得呢。” 弘暄:…… 老十道:“你皇玛法不舍得,那就阿玛来,弘晙,你不小了,早该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怎能仗着你皇玛法疼你便如此无法无天?” 弘晙见老十真生气了,心虚地低下头:“阿玛,儿子知错了。” “你这话爷听了几百遍早听腻了,积极认错,坚决不改。爷警告你,若再有下次,爷直接板子伺候。” 弘晙:…… 正羞愧间,马车停了,宫里的马夫恭敬地请他们下车,到宫门品了。老十府上的马车正等在外头,金明忙上前表达了九阿哥的邀请。 老十回头冲着弘晙又叮嘱了一句,上了金明的车。 钦天监很快选定了太子入主东宫的良辰吉日,老十大摆宴席,美其名曰:搬家宴。 京里本就没人敢得罪老十,如今他成了太子,威名就更甚了。那一天,有空没空的官员全来了,当然,黄带子阿哥们也一个不落。 诺敏肚子不显,且三个月内没人会把有孕的消息搞得人尽皆知。婉宁便义不容辞地接过了招待女眷的任务,以免诺敏累着。 这看在别人眼里却是另一个意思,啧。太子待客宁愿请嫂子帮忙也不让赫舍里氏出面,这女人怕是离被休不远了,谁不知道,这女人是废太子送的,本就没什么身份,哪里配得上太子妃的位置。 于是各家女眷纷纷打听起太子何时纳妾。 三福晋董鄂宛清颇为遗憾:“正月里皇阿玛刚给弟弟们赐了美妾,可惜太子那会儿有伤在身,不然现在美人早该入门了。” 四福晋则道:“太子与九弟最是亲厚,九弟妹可知太子喜欢怎样的美人,是温柔似水的还是冷艳高贵的?” 婉宁看了在角落里吃东西的诺敏一眼,微微一怔,尴尬道:“这个,十弟还真没跟我提过。” “怎么能没提呢,这可是大事儿呢。” “就是,他是亲王时府里便没女眷操持,当了太子还是如此,搬个家都得请你这当嫂子的出面。如今还在宫外好说,可日后入住毓庆宫,没个女主人怎么像话?” “呃……十弟有太子妃的,只是她今儿正好身体不适……” 一众女眷中传出几声嗤笑,显见没人把传说中的继福晋赫舍里氏放在眼里。 婉宁:…… 就算真不得宠,人家也就在跟前啊,能不能不要这般肆无忌惮?婉宁怀疑今晚老十得跪地板。 但她也忍不住忧心,老十当亲王的时候,只守着诺敏一人虽然稀奇,可到底对旁人没有影响。可如今他忆是太子,日后还要登基。后宫佳丽三千,若是只得皇后一人,那些大臣哪里会甘心。谁都想当皇亲国戚,老十到时候还守得住吗? 且前天九阿哥回家还道,宜妃也想给他塞人,老十若真接受,诺敏该是怎样的心情?而且怀孕的人本就多思…… 第620章 散步 婉宁为了诺敏的婚姻和谐操碎了心,正主却是吃吃喝喝半点不愁。 女眷们不怀好意的话她过耳不入,好像她们口中没资格又不受宠的继福晋赫舍里氏根本不是她。 当然,也的确不是她。 她是太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只不过换了个身份罢了。 许是被诺敏的淡定所感染,婉宁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夜宴过半,诺敏终于吃饱喝足,婉宁拉了她的手:“十弟妹,借一步说话。” 诺敏看着她担忧的模样,展颜一笑,顺从地带着她去了一间暖阁:“九嫂,我知你要说什么,但你放心,她们说的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婉宁愁道:“也不光是这些话,她们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也的确是事实,十弟妹,当王爷和皇帝毕竟是不一样的,以后宫里三年一选秀,总要进新人......” “九嫂,这事现在不还没发生嘛。夫妻同心,这些事总有法子解决的。”十爷能为她守七年,她不信他们之间还能插进别的女人。虽然仍旧有些惴惴不安,但经过七年的分离和相思,诺敏决定更相信他一点。 但这话说出来就太秀了,诺敏为了叫婉宁放心,哼道:“更何况,君既无情我便休,大不了再回承德开我的小酒馆呗。当初顶着蒙古郡主的身份我都能一走了之,如今这赫舍里氏一族与我半点关系都无,走得岂不是更加利索。” 婉宁一愣,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还是十弟妹豁达。” 相比之下,诺敏倒是比她更像一个穿越者。 诺敏笑了一下,转而叹口气吐了实话:“也就嘴上豁达了,九嫂,其实我也挺害怕的,别的不说,光两个小的我便放心不下啊。当初一走了之,弘暄到现在还心有隔阂,要不是弘晙从中调和,我们母子早不知僵成什么样儿了。再来一次,他肯定再不会愿意认我。” 都是当娘的人,婉宁自然能理解这种感觉。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十弟可有与你说这事儿?” “他近几天忙得不行,哪有空分说这个?” “那要不让九爷去探探?” 诺敏还未及回答,外头便传来了太监特有的高亢之声:“皇上驾到!” 康熙儿子二十多个,分府出来的也排到了十三,但能让他御驾出宫的却是屈指可数,多是赐点东西了事。今儿却特地跑了来,可见老十的确圣眷优隆。 这点朝臣们感受最为清晰。 十阿哥此前在京的日子最少,温喜贵妃又早逝,母族阿灵阿是八爷党,几乎没给过他任何助力。即使战功赫赫,但朝中无人,太子之位岂是那么容易坐稳的。如果能下注,几乎所有人都会压老十最后登上不那位置。四阿哥和邬思道为此准备了许多陷阱,就等老十一脚踩入,然后他们就能大肆弹劾。 犯错的事多了,就不信皇阿玛不会重新考虑继承人。 可惜,这些招数还未及实施,他们便发现康熙居然是坚定站在了老十身后的,有他保驾护航,老十成功地躲过了几个陷阱,并借此大发神威,砍了四阿哥好些个爪牙。今儿他又来了老十的搬家宴...... 三阿哥嫉妒得眼睛都红了,想找茬,可碰上康熙暗含警告的眼光,又生生地将妒意压了回去。四阿哥隐藏情绪的功夫比三阿哥高明得多,但拢在袖中的手掌仍叫指甲划出了好些伤痕。 九阿哥却是笑弯了眼睛,最没受影响的是十四,拎着酒坛子找老十拼酒,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中心意思就一个,苟富贵,勿相忘,搞得老十哭笑不得。 康熙到了以后,搬家宴的气氛就严肃了许多,亥时初刻(晚上十点十五),宴会便结束了。恭送完康熙之后,众人也逐渐散去。 九阿哥和婉宁自然留到最后,等到宾客散尽,夫妇俩才和老十夫妇挥手告别。九阿哥没让管家相送,自己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婉宁往门口行去。 婉宁的脸上笑容带上了浓浓的甜密,二月的夜风虽凉,但手心传来的温度足以对抗这小小的寒冷。 老涂和金明一左一右靠在车辕上昏昏欲睡,见到两人出来打了个激灵,一下子就恢复了清醒:“九爷福晋,你们再不出来,小的可都要睡着了。” 九阿哥问道:“大阿哥和两个格格到府没?” 怕几个小的熬不了夜,婉宁早早地安排他们回府了。 金明道:“九爷放心,奴才亲自把他们送回去的。初春夜寒,两位主子也赶紧上马车吧。” 九阿哥却是摇头:“宴上喝了不少酒,吹吹冷风反倒更舒服,你们后头跟着吧,爷和福晋散散步。” 第621章 偶尔的浪漫 婉宁一怔,旋既露出了笑脸,越发握紧了九阿哥的大手。老涂和金明冷不防被塞了满嘴狗粮,很是撑了一下,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对伉俪情深的身影已经走远了,老涂连忙调转车头跟了上去。 身后马蹄得得,回音在高墙深巷中回荡着飘远,婉宁的花盆底踩在青石板上,滴酒未沾却觉夜色醉人。 九阿哥说出了她的心声:“爷好久没和你这般悠闲地散过步了。” “上回散步还是在南方的时候呢,寄畅园的夏夜,蝉叫蛙鸣,萤火翩飞,的确是人间胜景。” “今儿的景是差了些,改明儿爷再带你去别的地儿逛逛。” “十弟刚刚当上太子,爷有空?” 九阿哥便叹了口气:“还真没有,这事儿只能往后搁搁了。” “那爷可要记着欠我一回。” 两人的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春风捎着这声音钻入身后的金明和老涂耳中,老涂拿出腰间的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酒:“啧,瞧两位主子这感情好的,我家那婆娘怎么就没这般温柔小意呢?” “涂老哥,你要是带着嫂子也这般浪漫一回,保管嫂子化成绕指柔。” “算了算了,就她那五大三粗的腰板,真温柔下来我更吃不消。” 金明哈哈大笑,想到自己养在千花巷的小情儿,这么多年,是不是该考虑给她扶正了。说来都怪九爷,当初红颜遍天下,外室置了一房又一房,搞得他都以为那才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遇到喜欢的姑娘也不知娶回家,养着就觉不错了。 可怜他无父无母,家中也没个长辈给他操持,以至于至今还没把人正式娶进门。 什刹海到铁狮子胡同的路并不算远,两人走不多时便回了家,金明赶在九阿哥进屋前递上一份请帖:“九爷,这是果毅公世子阿尔松阿给您的请帖,说是得了一坛佳酿,约您明儿过府畅饮。” 九阿哥呵呵一笑:“还真来了,写个回帖,就说爷一定准时到。” 阿尔松阿是阿灵阿的嫡子,却是排行第二,不过阿灵阿没有宠妾灭妻,早早为嫡子请封了世子之位。只是庶长子阿尔本阿,却没什么建树,快四十岁的人了,还一事无成,连个闲差都没领,他的儿子也没几个争气的,全在家里混吃等死。 当然,九阿哥对他的情况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阿灵阿的态度。 所有人都知道,大部份时候,阿尔松尔是能代表阿灵阿发言的。 婉宁却是皱皱眉,盘算了一路。淋浴房中备有热水,婉宁拿着白露准备的衣服便钻了进去,温热的水洗去操持宴会的疲惫,才打上香荑子,一个赤条条的人影便推开小门走了进来,九阿哥笑得异常猥琐:“娘子,可需为夫为你擦背。” 这个色胚。 婉宁拿着水瓢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下:“别闹,一会儿有事儿跟你说呢。” “夜色缠绵,正事怎是用来说的,直接做不是更好吗?”说着就向婉宁伸出了魔爪。 若在平时,老想着再生一个的婉宁肯定就从了,老夫老妻了,没那么多欲拒还迎。可明儿九阿哥就要去果毅公府卦宴了,今晚不谈,明儿哪还来得及?于是她果断地趁着九阿哥不备,将他推出了淋浴房。 九阿哥没穿衣服,离了淋浴房里的蒸腾热气,顿时冻得瑟瑟发抖,郁闷地控诉道:“这么冷的天,媳妇,你这是谋杀亲夫?” 婉宁哼了一声道:“冷不是正好能给爷醒醒酒么?”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摇头晃脑地感慨了一句,九阿哥倒也没纠缠,自家媳妇别看对政事漠不关心,但偶尔说出的话一般都很有道理。她既说有正事,那还是听听吧。九阿哥随意披了件衣服坐在边上等。心道得亏自己办事时不喜有下人在,早早把白露打发了出去,不然这人可就丢大发了。 很快,两口子轮流洗完了澡,为防九阿哥x虫上脑,婉宁没有上床,而是在书案之后正襟危坐。 九阿哥“霍”了一声:“这么正式?” “这般说话方便。” “哪儿方便了?床上不比这硬梆梆的椅子舒服多了?用得着防狼似的防着爷吗?” 婉宁斜了他一眼:“别贫,都什么时辰了,早点说完早点睡。” 九阿哥做出乖巧样:“夫人快说吧,为夫洗耳恭听。” 婉宁拨邓拨头发:“爷,果毅公世子,算来该是十弟的表弟吧?” “对啊。” “如今八哥倒了台,果毅公让儿子送来请帖,是想向十弟示好?” “应该是这意思。果毅公之前将宝压在八哥身上,如今八哥被皇阿玛下令禁足,他没了追随者,自然要改换门庭。十弟是他亲外甥,又是皇阿玛亲立的太子,他改支持十弟倒也算名正言顺。而且果毅公名望不小,没准还能带一批人投靠十弟。” “那十弟是怎么个意思?他也打算拉拢一帮新的太子党?” 第622章 打压的缘由 更漏声声,九阿哥酒意上头,打了个哈欠道:“他现在哪有空想这个,但这是迟早的事儿吧?八哥此前声势浩大,若果毅公能牵头拉部份人过来,倒是能让十弟省下不少事儿。” 婉宁摇摇头:“光声势浩大有什么用?还得是真正得用之人才成,八哥得这些人支持却总是被皇阿玛打压,可见皇阿玛对这些人是有意见的。且皇阿玛选择十弟的时候不可能不知他在朝中无人的状况,爷若是贸然替十弟拉拢这些人没准好心办坏事儿,明儿赴宴前还是先跟十弟通个气,问问他是怎么个意思才好行动。” “有人支持是好事儿吧,爷还想等事情办好给十弟一个惊喜呢。” 婉宁道:“朝庭大事我也不怎么懂,但是爷,皇阿玛时不时便要打压八哥一番,便是我这内宅之人都知皇上的意思,难道那些混迹朝堂几十年的人会不知?可他们却依然站在八哥身后鼓动他夺位。八哥的人品真就这么叫他们拜服?我觉得不太可能,他们图的肯定是皇阿玛不愿给而八哥承诺了的东西。这些人若改而支持十弟,难道能不问十弟要好处?可别到时候为了拉拢这批人反倒把皇阿玛推到十弟的对立面,那时节可就哭都没地儿哭了。” 九阿哥顿时睡意全消,怔愣了好半晌才神色复杂地看着婉宁道:“枉我自许聪明,看得竟还不如夫人透彻。” 就说八哥也没干什么坏事,怎么就那么不招皇阿玛待见呢。他细细想了一下八爷党的组成,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婉宁不懂朝政,不知这些人背后暗含的意义,可他跳出原有思维却一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支持八哥的人此前以佟国维为首,不是随先祖打天下之人的后代,便是最初追随皇阿玛起来的那一批老臣。这些人居功自傲,尾大不掉,看似如日中天,其实早已日薄西山。 皇阿玛喜欢办实事的臣子,越发重用汉人,而这些人想要保住如今的地位,除了另寻新主别无他法。 而八阿哥性子和缓,与人为善,正是他们选中的能为他们所左右的傀儡君主。 原来这么多年,皇阿玛打压的从不是八哥,而是这批人。想通了这点,九阿哥的表情很有些悲喜莫辩:“八哥若是知道真相,不知会悔成何等模样?” 婉宁却是嗤笑了一声:“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若没有拉拢到这些人,八哥一个辛者库女奴所生之子,凭什么有拥有争位的资本?这些事儿他知道得比你清楚,只是时也势也,最终还是皇阿玛胜了而已,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断了那些人拥立傀儡皇帝的可能。你可别自作聪明,反叫十弟沾上这一身腥。” 九阿哥站起身来,很是正式地给婚宁鞠了一躬:“多谢夫人提醒。” “唉,我也就一点妇人之见,爷若觉得有理便听一听。” “夫人这见地,可比好多人都长远多了。怪不得你以前一直不让爷支持八哥。” 婉宁淡笑不语,心中却道,你想多了,我之所以不让你支持八阿哥,只是单纯地知道他注定是个失败者罢了。 话说回来,如今老十成了太子,她所知道的那点历史是真的再也派不上用场了。毕竟无论正史还是野史,十阿哥都从未登基。但愿佛祖保佑一切顺利吧。婉宁对十阿哥的人品相当信服,以他跟九阿哥的交情,弘暄又自小与弘晸亲厚,他若是顺利登基,自家至少能继续繁荣三代。 至于三代之后,唉,朝代尚且要更迭,三代之外的兴衰她就不操那个闲心了。 婉宁一席话,九阿哥消化了足足一个晚上,哪还有心思行周公之礼。第二天一早,他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灌了杯浓茶才出门。 早朝的时候,他啥也没关心,尽顾着跟老十使眼色打暗号了。 老十嘴角抽抽,康熙更是无语,下朝后不等老十开口便道:“你九哥对着你眼都快挤歪了,想是寻你有事儿,去和他吃顿早饭吧,吃完了再进宫来干活。” 于是刚出得金銮殿,老十便从后头揽住了九阿哥的肩膀:“九哥,听说得意楼的小笼包出了新口味,我还没去尝过呢,今早你做东如何?” 九阿哥松了口气,小声道:“十弟这是看明白我的暗号了?” 老十想到康熙说的话,无奈地抚额:“九哥,我都回应你多少回了,你咋就是看不明白呢?皇阿玛都看出来了,得亏他不在意,否则够咱俩喝一壶的。” 九阿哥:...... 算了,正事要紧。 第623章 酒局 哥俩出了宫就直奔得意楼,本想往前凑的十四瞧他们脚步匆匆的模样,猜到他们要说小话,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唉,还是没把爷当自己人啊,难道他的投诚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不行,回头还得跟十哥再喝顿酒才是。他也不求别的,有机会能西征就成了。 得意楼的包厢里,冯掌柜可着老十的口味将店里的招牌堆了满满一桌,这可是未来的皇帝啊,啧啧,以后等他登基,得意楼的这些菜色只要打出“皇上吃过的”、“皇上最爱”、“皇上都赞”等等名头,还怕不能将营业额再翻几番? 九阿哥把想要献殷勤的冯掌柜打发出去才道:“十弟,昨儿阿尔松阿给爷送了张请帖,请爷今晚过府饮酒。” 老十夹小笼包的筷子一顿,道:“表哥什么时候跟你有这交情了?” “十弟,你别装糊涂,难道你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自是明白的,但是九哥,你可不能明白。” 九阿哥一震,压低声音道:“十弟不打算拉受他的投诚?那可是你母族的人。” “表哥若要支持爷,爷自是相当欢迎,但其他人就算了吧。” 九阿哥拍拍胸口:“还好婉宁昨儿提醒我,不然今晚真帮你贸然拉一批人来,就真给你招麻烦了。” 老十来了兴致:“九嫂提醒你什么了?” 遂将昨晚与婉宁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老十听得连口里的小笼包都忘了嚼:“只知九嫂擅长查账,是九哥生意上的贤内助,不想于政事也如此敏锐,可惜本朝女子不得干政,否则九嫂定是个人才。” 九阿哥的唇角弯了又弯,谦虚道:“她也就是瞎蒙的。” “得了九哥,骄傲就骄傲呗,在弟弟面前还装什么相?” “十弟,这批人不能用,那哪些人可用呢?你给个准话,九阿帮你拉人。” 老十摇摇头:“皇阿玛不会喜欢爷拉帮结伙的,这太子之位是皇阿玛主动给的,他老人家思虑周全,已给了爷一批得用之人,至于爷,老臣用不着拉拢,寻一批得有的新人倒是比较合适,回头去通政司寻摸寻摸,凌文浩那厮虽然讨人厌,调教出来的下属倒是个个不错。” 九阿哥无语:“十弟,你那点子醋还没吃完啊?之前逼着他成亲便罢了,现在还要去他的通政司抢人,便是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褥啊。”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爷寻他要人那是给他面子。” “得得得,你是太子,你说啥都有理。那你给九哥说说,今晚这场酒该怎么喝?” “该怎么喝怎么喝呗,九哥生意做这么大,还能不会打太极啊,真那般有诚意,让他们直接来找爷便是。不过,舅舅是聪明人,你好生把今晚的太极打好,他便知道怎么做的。” 九阿哥觉得这话听着便不太靠谱,嘀咕道:“果毅公要是真聪明,之前怎会一味儿地支持八哥。” 要不是这帮人怀着的那些龌蹉心思,八哥又怎会被越捧越高,最后落得个跟圈禁差不多的下场。不过,将来若是十弟登基了,他求个情,八哥定也能出来透个气。 老十喝了口豆浆:“九哥,你嘀咕啥呢?” “没啥,爷就想着果毅公还是找爷比较好,那可是你亲舅舅,万一闹僵了,于你名声有碍,你可才刚当上太子,不孝舅舅的名声可背不得。其实十弟,若是果毅公真心投诚,倒也挺不错的。” 老十摆摆手:“回头再说吧,爷现在要做的事多得很,拉拢人心之事可以往后推一推。” 九阿哥点头表示明白,当晚便跟阿尔松阿打了一晚上的太极。 阿尔松阿说太子前途无量,九阿哥附和着是极是极。 阿尔松尔想要九阿哥吐口做出些许承诺,九阿哥就装傻:“世子,太子可是你的亲表弟,不支持他你还能支持旁人不成?” 啥事没干便开始要好处,这些世家的行事风格果然不敢恭维,怪不得皇阿玛宁可花钱养着他们也不乐意他们接什么正经差事。 九阿哥不接招,阿尔松阿打了两天的腹稿便通通胎死腹中,只得陪着喝了顿闷酒。刚把人送走,他便迫不及待地推开隔壁房间的门,称病不能待客的阿灵阿正正坐在椅子上,神色甚为凝重。 阿尔松阿连忙问道:“阿玛,这事儿你怎么看?” 阿灵阿叹了口气:“本以为九阿哥是个憨的,不想也这般滑溜,这条路怕是行不通了。所幸十阿哥虽然不如八阿哥听话,但胜在对我这个舅舅一向敬重有加。儿子,只要你日后安安份份的,果毅公府爵位倒也不愁。真是可惜了,皇上嘱意的太子怎么就不是十七阿哥呢?” 十七阿哥胤礼,几年前娶了他的嫡次女。若是十七能登基,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丈了。 只可惜,十七阿哥晚生了太多年,没机会在朝堂上打出名声,便是想争位都不太可能。唉,早知老十有这般造化,怎么也要将大女儿嫁过去啊。 阿尔松阿不太甘心:“那其他大人的投诚呢?真就不管了吗?”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十阿哥不是个好相与的,别上赶着给他添乱。就算他将来不会给咱们家天大的富贵,但看你死去姑母的份上,他也定会照拂一二的。你们兄弟三个都不是有本事的人,有这条件安稳守好家业就好了。” “可是阿玛,若只想安稳守好家业,当初为何还要跟着八爷啊?” 阿灵阿没了耐性,骂道:“笨蛋,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滚回去好好想想,想不明白明儿就把武穆遗书抄个上百遍。” 阿尔松阿一头雾水地跑了出去。 第624章 开枝散叶 老十当了太子之后,九阿哥渐渐地越发忙碌起来,工作重心也从自家的商业帝国往朝政上转移。有时碰上拿不定主意的事,他也会向婉宁请教一二。但婉宁毕竟不懂朝政,有些事能说出个一二三,有些事却是比九阿哥还要一头雾水。 参谋时灵时不灵,九阿哥百思不得其解,自家媳妇怎么一会儿精明一会儿笨的。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婉宁的分析多是后世大儒的讲解,加上现有的时政,自然能猜个七七八八。 可大儒也不是啥事儿都会分析的啊,几百年后的事,便是考古也不可能事无巨细都讲到不是? 媳妇不能时时指望上,无奈的九阿哥只得去寻秦先生。 秦先生中了进士后便谋了官,他是康熙看中的人,短短几年,已经升为从四品的翰林学士,时不时能在康熙面前行走,很有几分体面。不过他应康熙要求,仍旧给九阿哥当着幕僚。与秦先生恳谈一番之后,九阿哥以给弘晸补课为由,再次邀请他住进了府里给他备着的小院。 弘晸的学业在班上虽不至于垫底,也一直处于中下游。 加之他性子懒散,不好读书,请个先生管管也说得过去。虽然朝庭四品官给个小孩当先生大材小用了点儿,但大伙儿想着秦道然殿试之前给九阿哥当了好些年的老师和管家,便也都释然了。 人家感情好呗,这有啥办法。 更何况明眼人都知道,十阿哥一旦登基,九阿哥肯定会更加显赫。别说从四品的官,就是一二品大员想靠上去的都不少,只不过是没那机会罢了。 北京城的春来得一向比较晚,可时至四月,百花也就开得甚为娇艳了。 于是,各种以赏花为名的宴会便多了起来。 老十一边代理朝政,一边聆听康熙教诲,就没一日是时间够用的。别说去拉拢群臣了,便是有臣子亲自递了帖子上门投诚,也通通被他拒之门外。 从龙之功可是个好东西,如今十阿哥瞧着甚得圣心,自己却不得其门而入,这些人别提有多难受了。见不到老十,他们决定走夫人路线,虽然赫舍里氏不太受宠,但谁让毓庆宫就这么一个女主人呢? 于是,各种花里胡哨的帖子被送进毓庆宫,可惜这些人没等到赫舍里氏的光临,反倒是等来了她怀孕三月的消息。至于宴会,不去了不去了,人要专心养胎。 这下可叫想靠近老十的人逮着机会了,太子妃怀孕了,那还怎么侍候太子?自然是要另寻美人了?太子宫里就得太子妃一个女人,什么侧妃、庶妃、良娣等位置可还空着呢,若自家女儿或孙女儿能有幸占得一席之地,将来等十阿哥登基,那至少也能混个妃位啊。 四阿哥也很是高兴,若能塞几个女人到毓庆宫,对自己绝对有益无害。 早朝时分,礼部左侍郎荆山手持折子上奏:“皇上,太子子嗣稀薄,为了后继有人,还请广纳姬妾,为大清皇室开枝散叶。” 老十有两个儿子,但弘晙因为诺敏出走那一出,身份一直被人所怀疑。真正能称得上老十儿子的只有弘暄一个,对比其他阿哥动辄牵出一串的儿子,着实是少得可怜。 康熙早等着这天看好戏了,当即看了老十一眼道:“此乃太子家事,太子觉得呢?” 老十暗暗咬牙,面无表情地道:“启禀皇阿玛,儿子觉得这提议糟透了。儿子刚刚成为太子,许多事情尚未理顺,许多事务尚需学习,荆侍郎却在此时要儿子广纳姬妾,难道在他的眼里,儿子就是这么个为了美色,置朝政于不顾的糊涂蛋吗?” 说罢,狠狠地瞪了荆山一眼。 荆山郁闷了,还头一次劝人纳妾被瞪呢。 难不成太子不行?也不对,真不行的话,太子妃岂能有孕? 九阿哥忙打圆场:“太子为国为民,真乃朝庭之福,百姓之福啊。” 三阿哥则道:“九弟此言差矣,难道为皇家开枝散叶,让大清江山后继有人不是大事吗?太子只得两个儿子,委实也太少了些。” 第625章 无名火 膳桌上的菜色甚是丰富,好几道菜都是弘晸平日里最爱吃的。但他却没心情细细品尝。扒着饭碗一个劲儿的狼吞虎咽,呜呜,阿玛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 今儿下学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来接他的阿玛脸色不佳,时不时还要瞪自己一眼。 呜,他最近明明很乖啊,弘晙带头把一条无毒蛇放在先生的桌案上,他都没有参与,到底是哪里惹得阿玛不高兴了? 米饭可算见了底,弘晸松了口气,果断将最后一口包到嘴里,还未吞下便含糊道:“我吃饱了,阿玛额娘四姐五姐,你们慢吃。” 说完抬腿就想跑,却听“啪”的一声,九阿哥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你给爷站住。” 弘晸内心泪流满面,这顿骂看来是逃不掉了。他僵着身子转回头:“阿玛,你找儿子有事儿?” “哼,前几天上书房考试了吧,考得怎么样?” “及,及格了。” 得,母女三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弘晸的成绩一向稳定,次次都在及格线上徘徊。九阿哥早就习惯了,但今天,他却紧皱着眉头:“你怎么考的?及格?哼,又是垫底了吧。” 上书房的学生,不会读书的还真没几个。 弘晸道:“没,倒数第五。” 九阿哥气结:“和着你还挺骄傲是吗?” 弘晸哭丧着脸不说话,表情中还带着几分莫名其妙和不服。他的成绩一向如此,阿玛今儿明显是故意找茬。 婉宁自然也看出来了,她放下筷子劝道:“爷,弘晸的成绩不一直这样嘛,你别急,孩子嘛,慢慢教就好了。咱们这样的家庭,又不用他去参加科举,能识字,听得进道理就可以了。” 九阿哥怒道:“惯,你接着惯。弘暄写的策论都让先生赞不绝口了,他可好,考个试还只在及格线。见天儿的还跟着弘暄在御书房开小灶,这成绩对得起谁?” “爷,读书也讲究天赋的,他才十岁,读书不好也正常。弘暄那样的天才整个上书房也就那么一个不是?”十岁就能写策论了,这得什么脑袋啊? “读书没天赋,那你告诉爷他有什么天赋?君子六艺,他占了啥?爷就这一个儿子,他天天这般不着四六的,日后这偌大的义亲王府,他拿什么撑起来?” 婉宁没声儿了,她也有此担心,要么也不能拼着高龄产子还想着再生一个。 沁雅漱了口,优雅地拿着丝绢擦擦嘴:“阿玛,您别愁了,弟弟将来定是要袭爵的。至于这家业,大不了女儿帮他管着嘛!” 九阿哥气道:“你不用嫁人的吗?” “招几个上门女婿呗。” 婉宁听着不对劲,疑惑地问道:“几个?” “会读书的,能算账的,武功好的,有一技之长,会弹琴跳舞的都行,女儿累的时候,还能欣赏欣赏解解乏。” 这妞是打算招后宫啊,婉宁嘴角抽了抽:“你最近是不是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话本儿了?” 殊雅笑着帮她回答:“山阴公主歪传。” 九阿哥的声音陡然高得变了调:“......山阴公主刘楚玉?养面首的那个?” “可不就是她嘛,不过沁雅看的这话本,山阴公主可厉害了,丞相,将军,尚书全是她的裙下之臣,最后她领着一众面首推翻了暴君弟弟刘子业的统治,成为了新一代的女王。” 沁雅眼冒星星,一脸向往:“女儿也不求成为女王,只要能帮阿玛的生意再扩个几倍就知足了。” 殊雅忍笑对她竖了竖大拇指:“五妹,有志向啊。” 婉宁:...... 九阿哥整个人都不好了,吼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以后再看这些闲书,爷就一把火把它们全烧了。” 弘晸不服气,小声道:“阿玛,您总嫌儿子胸无大志,怎么姐姐志向远大您也不高兴,您到底想要怎样的啊?” “你个兔崽子还敢开口?给爷到祠堂里跪着去。”他转向沁雅,暴躁道:“还有你,回屋把女戒抄十遍,抄不完你就别想出屋了。” 婉宁忙使眼色让他们先退下。 三个孩子吐吐舌头往外溜,只留婉宁一个人承受阿玛的怒火,至于惩罚,先观望观望再说。 等孩子和下人都走干净了,婉宁轻轻地抚了抚九阿哥的胸口给他顺气:“爷,您气什么啊,这两小的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都怪你,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是你老是看这些闲书,沁雅怎么会变成这样?” 婉宁不以为意:“又不会真养面首,她前些天不还嚷嚷着要嫁她十叔那样的大英雄嘛!”婉宁压根儿就没把沁雅的话放在心上,至于弘晸的成绩,反正一直都这样啊,有啥好气的。她道:“行啦,我还不知道您?今儿在外头到底受啥刺激了?” 第626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 九阿哥呼哧呼哧喘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儿礼部侍郎上书,让十弟广纳姬妾。” 婉宁心中一惊,却又仿若一把悬着的大刀终于落了地,她僵硬地笑了一下:“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吗?十弟怎么说的?” 唉,也不知道十弟妹会是怎样的反应。 九阿哥哼道:“十弟不同意,说他现在忙着呢,没空。三哥就说十弟只得了两儿子,太少了点儿。” ”呃,两个的确不算多,所以十弟妥胁了?” “怎么可能,十弟早给爷说了,他当太子那天就跑去乾清宫跟皇阿玛表明立场。说是当太子可以,但他绝不纳妾。啧,也不知皇阿玛到底看中他什么了,这种条件居然也应了下来,说只要朝臣不找他麻烦,他就懒得管。皇阿玛都同意的事儿,三哥能叫他妥协?” 婉宁惊讶不已:“还有这出,啥时候的事儿?” “十弟搬家之前吧,母妃想把她娘家的两个旁枝姑娘定给十弟,寻到了爷头上。母妃那性子你知道的,爷没办法,可不就只能让十弟自己去推了嘛!” “十弟推了?” “可不是,母妃一连甩了爷好几天的脸子,花了不少心思才哄得她高兴了。” 婉宁理顺了一下,一边为诺敏高兴,一边又觉得自家这个莫名其妙:“爷,既然十弟没叫三哥得逞,那你发什么无名火啊?” 一说到这个,九阿哥的火气蹭的一下又上来了:“十弟把三哥狠狠羞辱了一顿,喝,给他得瑟的,尾巴都要翘天上去了。” “不是爷,您到底哪边的啊?十弟吵赢了您到底有啥可不高兴的?” 九阿哥郁闷地看着她:“你知道十弟是怎么得瑟的吗?他说他两儿子一文一武,连阿皇阿玛都夸赞,何愁后继无人。养儿贵精不贵多,还问三哥养那么多儿子,哪个是能拿得出手的。三哥当时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你说,哪天人把这话问到爷头上来,爷得多丢脸,弘晸那臭小子,怎么就不知道给爷长点心?” 合着是受这刺激了,婉宁无奈:“爷,弘晸就是性子懒点儿,不爱学习,其他还是很乖的。” 九阿哥瞪眼:“你还惯着?” “那您说怎么办?总不能压着他头悬梁,锥刺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吧?这世上普通人那么多,我儿子怎么就不能当个普通人了?” “爷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立不起来,爷怎么放心把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他?” 婉宁也来了火气,冷笑一声:“哦,原来是觉得我生的儿子不够格啊。那你找别人生去啊,想给你义亲王生儿子的女人多到能绕京城三圈儿呢,只要你努力播种,还愁不能收获一个聪明又上进的儿子?” 这下轮到九阿哥瓜了:“不是,爷不就是恨铁不成钢一下嘛,怎么就成嫌弃他了?” “你不就羡慕弘暄弘晙天资过人,嫌弘晸懒散愚笨么?扯那么多做啥呀?我明儿就带他离府,省得耽误你娶老婆生宝贝儿子。” 她愤而起身,抬腿便往卧室走。 九阿哥连忙跟上,走到门口被用力甩过来的门拍了一下,撞得鼻子都差点扁了。媳妇好久没发威,他都快忘了这是只母老虎了。 别说,偶尔这么发个火,还辣得挺有一番滋味的。 九阿哥讪笑一下,推开门走进去,婉宁正打开衣橱“哐啷哐啷”地收拾东西呢。 他从后面抱住婉宁纤细的腰肢,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好了媳妇别气了,爷错了还不成吗?” 婉宁哼了一声。 九阿哥自己给自己找台阶:“其实弘晸没心没肺一点也挺好的。咱们家现在领着亲王爵,十弟登基不说给爷个铁帽子称号,爵位世袭罔替,但也不至于才传承一代就叫弘晸降等袭爵。一个亲王,再加上咱家和哲羽的资产,弘晸再是个文韬武略的,当皇帝的能放心?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打压呢。” “十弟对你情深意重,弘暄也不赖,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呢,他可不是那等没心的人。” “未来的事儿谁说得准呢,就算十弟能顺利登基,可也没法保证下下任帝皇就是弘暄啊,日子这么长,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换在二十年前,谁能想到前太子会被废,十弟能成为太子?” 别说二十年前,便是两年前,他也没想过十弟会当上太子。 婉宁这才收了火气:“爷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做什么还要发作弘晸?” “爷总得鞭策鞭策他吧?才十岁呢,就跟翰林院那些这辈子都升迁无望的老油子似的,回回考得不好居然也不以为耻,这样怎么进步?”九阿哥嘴里说着话,手却已经不安份地在婉宁的腰间摩挲起来。 “啪”的一声,婉宁打开他的手:“少来,你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 “看破不说破嘛,你这么,口无遮拦,可是会被惩罚的。”话声未落,他便一把扛起了婉宁,将之抛到了床上。 婉宁大惊:“你别乱来,才刚刚吃饱呢。” “无妨,爷瞧着呢,你连平日的一半都没吃到。”光顾着劝架了。 婉宁拿脚踹他:“知道我没吃饱你还瞎折腾?” 九阿哥不要脸地道:“爷瞧着你发火的样子,便想起你当初三贞九烈的样儿,爷心里痒痒,来,香一个先,完事儿了爷再带你出门吃宵夜,得意楼的酒酿圆子如何?” 还未吃饱的婉宁脑海中不可控制地浮现出酒酿圆子的口感和香味,心神失守间,衣襟上的盘扣已被解了大半,外间守着的白露原还担心两个主子吵起来,这会儿却是羞红了脸,急匆匆地退了出去。 第627章 婚事 老十不愿纳妾,自然又引起了一番热议。 众说纷纭,各种猜测层出不穷,甚至有人说老十在战场上受了伤,伤到的正是最最重要的某个部位,是以不能再当男人。 但是太子妃已孕三月,这则流言自然不攻而破。 于是他跟诺敏的爱情故事再次被人翻了出来,都道十阿哥对十福晋用情至深,若不是遭了前太子算计,他连继福晋都不会娶。 一时间,京城的女眷们都红了眼。 想那太子妃,虽冠了个赫舍里的姓氏,但谁人不知她不过是太子自风月场所寻回的女人。只因长得像十福晋才被献给老十,哪知竟有如此造化,当了太子妃不说,丈夫还不肯纳妾。 就算太子心里的人不是她,她也赚大发了啊,别的不说,府上多清静啊。 跟一帮小妾斗得死去活来的福晋们火气也越发大了起来,搞得各个府上鸡飞狗跳。 老十却是完全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忙完朝堂的事儿,回到毓庆宫就抱着诺敏的肚子说话:“闺女哎,你可真是个会享福的,非得等阿玛当了太子才肯出生,等你长大,那可就是公主啦。” 诺敏煞有介事地道:“我也觉得这胎是女儿。怀这胎可比怀那两个臭小子轻松多了,没怎么孕吐,皮肤也好得很,闺女儿就是比臭小子贴心。” “那是,闺女你可得乖乖的,别跟你两个哥哥似的闹腾知道不?诺敏,爷问过太医了,怀着孕吃烧烤火气太大,还是算了吧,爷给你稍了些卤味,你将就着吃点儿成不?” 诺敏不太高兴,但也没有办法,总得肚子为先啊:“是得意楼的吗?” “嗯。” “那爷下回让厨子做辣点儿,得意楼的卤味哪儿都好,就是吃着不够劲儿。” 老十更高兴了,都说酸儿辣女,诺敏这般嗜辣,肚子里肯定是闺女儿没跑了。 康熙五十六年七月,康熙下旨给一众适龄的孙女儿赐婚,因着漠西蠢蠢欲动,为了加强蒙古其他部落与朝庭的联系,八个格格全都远嫁蒙古。九阿哥家的两个,大格格安雅指给了厄鲁特部绰络斯氏郡王色卜腾旺布。二格格心雅指给巴林博尔济吉特氏郡王侃布。 后院顿时一片愁云惨雾。 九阿哥开了前后院间相锁的那道门,让婉宁给她们准备嫁妆。 宗室女的命运大多如此,二姨娘芳荷与二格格心雅哭了好几场,但也改变不了这个命运。大格格是嬷嬷养大的,性子稍微偏激几分,但此次指婚,八个堂姐妹都是如此,她也没理由闹腾。 说是指婚,其实跟和亲有什么两样呢? 皇玛法的旨意,便是阿玛也没法儿改变。更何况,她们这些庶女,在阿玛眼中又有何地位呢,左不过一个吃穿不愁罢了。 九阿哥的确也没怎么疼过几个庶女,但眼下女儿即将远嫁蒙古,他也有几分感伤,特地派人去打听了下两个未来女婿的喜好。让婉宁备足嫁妆的同时,还给她们挑了好些护卫和会武的嬷嬷。 天高地远,别的东西没法求,只能尽量保证她们的生命安全。 婚期订得很快,九月间就要动身。 九阿哥白日不显,晚上却连着好几晚都睡不安稳。 夜半三更,婉宁从睡梦中醒来,便见九阿哥靠坐在床头上。透进来的月光皎洁却不明亮,只映出他的大致轮廓,但婉宁却是知道,九阿哥在为两个女儿的未来担忧。 她索性也坐了起来。 九阿哥动了动:“吵着你了?“ 婉宁摇摇头,作势要往外爬:“没,就是渴了想喝点水。” “你别动,爷给你倒。”九阿哥按住她,起身借着并不算明亮的月光到小桌上倒了杯水,婉宁喝过之后拉着九阿哥坐下:“爷,您别想了,我跟小哥已经商量妥当,他的商队会多加两条线路,目的地就是顾鲁特和巴林。以后来往书信方便不说,她们有什么事儿,你也就能及时知晓。” 黑暗中,九阿哥的眼睛倏然睁大:“你,你什么时候跟哲羽商量的?” “就这几天呗,小哥说了,嫁妆是死钱,蒙古那边的人不那么好脸面,准备得再多被夫家谋了也就空了。不如投点钱到商队里,这样月月都有新的进账不说,也能让他们的夫家知道,两个格格随时都能与娘家联系。爷,您好歹是个亲王,有这名头在,两个女婿便是不喜欢她们也不敢薄待了她们。当然,我也不是诅咒她们不能夫妇和顺,就是想给她们添重保障。” 第628章 病重 灯火未燃,月光清浅。 九阿哥倾身抱住喋喋不休的婉宁,真诚地给她道谢:“谢谢,谢谢你帮她们考虑了这么多。”她打从一开始就不愿沾姨娘和庶女们的事儿,这么多年不闻不问,他从没想过,她还会为了两个庶女去求哲羽。 哲羽跑蒙古的商队路线几经规划修整,目前已是最佳线路。多加两条又岂止是说说那般简单,不定要多费多少心思进去呢。 婉宁含笑道:“爷说的哪里话,我好歹也担了个嫡母的名头。以前因为善妒,对她们不闻不问的,眼下她们就要出嫁了,总得为她们打算一二才是。唉,就是不知道以后殊雅和沁雅会被指到哪里,漠南漠北都好说,可要是指到漠西,那可真不知要怎么办了。” 漠西是策旺阿拉布坦的地盘,那地儿的民风太过彪悍,很多商队途经那边都是全军覆没。哲羽选择路线时便都特地绕开了。 赚钱虽好,可也没必要拿命去博啊。 九阿哥道:“这倒是无妨,三儿的婚事可能拖不得,但殊雅和沁雅还小,拖个几年等到十弟登基,不用爷求,十弟都不会让那两丫头抚蒙古的。” 老十登基还有这等好事?婉宁顿时激动不已,搬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康熙如历史上那样也在康熙六十一年驾崩,那也就只剩五年了,介时殊雅十八。虽比着嫁人的年龄大了那么点儿,可留到那岁数也不是不能。 婉宁激动得一个晚上都没睡,第二日起床瞧见在花园中将一根长鞭甩得虎虎生威的女儿,顿时又觉脑壳痛。 她照着蒙古媳妇的标准培养了殊雅十几年,就为了让她有自保能力。如今十几年过去,却说可以嫁在京城了。这么彪悍的女儿,在京城能找到婆家? 九月,八个格格带着和平的使命坐上了离京的马车。乐队吹吹打打,及其热闹,但新娘子却个个泪流满面,泪水洒了一路。 许是舍不得这些娇滴滴的曾孙女,一向身体硬朗的太后送完嫁后便病倒了。 太医们紧急会诊,病情很快稳定了下来。但太医们依然神色凝重,太后已经七十六岁,这一病引出了很多其他毛病,便是稳住也只是一时。 康熙很难过,仁宪太后虽不是她的生母,亦不如太皇太后那样助康熙走过最艰辛的几年。但她安分守己,从不越矩做妖,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与康熙也处出了母子深情。 眼见她走向迟暮,康熙亦是心有戚戚。 太后的病果如太医所料,开始反复起来,这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再没起身。康熙每日里都会抽空去看看她。开始的时候,仁宪太后还意识清醒,能跟他聊天,可后来就不成了。每日十二个时辰要睡到六七个时辰,便是醒着也开始意识不清,颠三倒四的,便是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时日无多,难得清醒的时候,便忙着交待后世。 诺敏心酸不已,因同样来自蒙古的原因,她初进京那几年得了太后不少照拂。直到离家出走之前,太后一直都待她甚为亲厚,当年白发人送黑发人,太后也很是为她伤心了一段时间。 可她回来后却是顾忌这顾忌那,始终都不曾向太后坦白过身份。 如今太后这样,就更没法儿坦白了。挺着大肚子进宫见太后,却发现太后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她伤心不已,哭了一场,结果当晚便发动了,好在生产还算顺利,折腾了两个时辰之后,诺敏生下了一个五斤重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婉宁怎么瞧都觉得这胖小子不止五斤,过了好一阵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清朝一斤是十六两,五斤相当于八斤了。 怪不得那般壮实。 老十抱着襁褓却是颇为郁闷,特地掀开襁褓盯着孩子胯间的小丁丁看了一会儿,表情甚是茫然:“爷贴心的小棉袄哪儿去了?说好的女儿呢,怎么又是个臭小子。” 臭小子当即赏了他一泡童子尿。 老十:…… 太子殿下再次喜得贵子,想叫他纳妾的人越发郁闷,以后想再叫他纳妾就更不可能了。三个儿子虽不算多,可也不算少了。 因着太后病重,弘旭的洗三和满月都没有大办,悄么么地就这般过了。 太后的病情反反复复地拖到十二月,已是出气多入气少的状态,太医们费劲浑身气力,也没能拦住太后生命的流逝,只能一天天地看着她越发衰弱下去。而康熙因为某日晚间起夜少加了一件衣服,也跟着病倒。太医说要静养,于是老十全面接管了朝政。 第629章 年 康熙病倒,三阿哥四阿哥等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没了皇阿玛保驾护航,老十这个上位不过一年的皇太子又有何能量。可几个回合之后,他们却是惊住了,老十的手段比他们想像中要高明得多,而且那些中立派和保皇派不知何时竟已归顺了老十,反倒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比起康熙的仁慈,老十的手段更加直接,也更加血腥,大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驾势。 一向冷静的四阿哥再挂不住他那面无表情的面具,暴躁地在府中踱着圈:“皇阿玛连张廷玉都给了十弟,爷还有什么争头,邬先生,您不是说还有一线机会吗?这线机会到底在哪儿?” 邬先生亦是面沉如水:“四爷,如今的咱们只能等。”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皇阿玛已经病了,瞧这架势,今年的年夜怕是都起不来。他若能活还好,万一没撑过去,十弟可就能顺利登基了。” 朝政都已经在老十手上,自己还拿什么跟他争?兵权吗? 别逗了,若是其他的阿哥当太子,靠着年羹尧,他尚有一争之力,可如今的太子老十,那是从军队中杀出来的,真对上他,年羹尧都未必肯听自己的。 绝望的四阿哥觉得自己就像已经被拍在墙上的蚊子,即便还在苟延残喘,却再也活不过明天。 邬先生虽修星相,却远未到未卜先知的地步。就眼下的情况来说,如果康熙驾崩,那一切就真的进入了死局。他叹了口气:“四爷,唯今之计,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咱们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愁云惨雾间,苏培盛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四爷,十三爷来了。” 四阿哥烦躁不已:“就说爷没在。” 邬先生劝道:“四爷,还是见见吧,您和十三爷这般好的交情,没得就这么生份了。” “早生份了,他回回过来,不是说兄友弟恭,就是劝爷收手,烦死个人。” 邬先生叹了口气,早年间觉得十三爷会是四爷的一大助力,可谁知道,只在夹缝道里关了一年,他就变得这般毫无斗志,而且还跟九阿哥亲近了起来。 不过也难怪,毕竟当年伸出援手,将他从夹缝道里弄出来的人是九福晋。 康熙五十七年的年夜,宫里即便装点得红红火火,气氛也依然沉重。 老十在乾清宫守的岁,一口一口地喂康熙吃年夜饭,可惜只能吃些流食:“皇阿玛,你可要快点好起来才成,三哥和四哥都坐不住了,给儿子下了不少绊子。九哥忙得脚不沾地,抱怨得儿子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您再不好起来,这朝堂就要乱啦。” 康熙精神头倒是不错,费力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浮肿的腿来。 苍老的皮肤因为水肿崩成了平滑的模样,一丝皱纹都看不出来。若是忽略那因崩得过紧而显出透明的色泽,倒还能称一句好看。 给老十看这么一只腿,康熙的意思不言而喻,甭指望了。 老十盯着那腿看了一会儿来了句:“皇阿玛,您这猪蹄瞧着可真是肥厚啊。” 话落,一只靠枕便砸到了老十的头上:“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给朕闭嘴。” “啧,皇阿玛怎么在哪儿都喜欢拿东西砸儿子?不过您这力气还不错,儿子也就放心了。正月十六开年,您可别忘了去金銮殿上走走啊。” 康熙骂道:“不孝子,你看看朕的脚,到那天还不定什么模样呢。朕教了你一年,这才一个月你就撑不住了,那要你何用?还不如把皇位直接给老四算了。” “皇阿玛怎么不说给三哥啊?” “哼。你少给朕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朕要是就这么去了,你还不定多开心呢。当太子哪有当皇帝来得自在?” 老十忙跪了下去,口中却是一万个不服:“皇阿玛,您这话也说得太诛心了,儿子是那么不孝的人吗?” “反正朕已经快被你气死了,明儿你出宫后少来气朕,把朕的两个乖孙送进来才是正理。” “老话总说隔辈亲,儿子今儿可算是体会到了,不过你那俩乖孙孝顺着呢,说要给您抄经祈福,怕是没时间陪您了。” 康熙挑了挑眉毛:“真的?” “那还有假?两人特地买了纸笔,开了块新的端砚。弘晸更离谱,弄了个纯金的金佛雕像,说是对着金佛抄才比较灵验。虽瞧着不大,只有儿子的手臂这么高,可那是实心的金啊,也不知到底从哪儿弄来的钱。”老十想到这个就郁闷,之前一直以为是镀金的没当回事,等明儿见着九哥,他非得好好问问不可。 十岁大的孩子,零花钱比他这个太子还多,这说得过去么? 康熙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许,感慨道:“都是好孩子啊。” 第630章 太后病逝 太后和皇上都病重,宗室的女眷和孩子基本都在抄经。 但是再多的经文也没能留住消逝的生命,年假还没过完,太后的病情就突然加重,于正月初七阖然长逝,享年七十七岁。 康熙撑着病体给太后定了谥号,因为伤心病情再次加重,太医院的太医们焦头烂额好几回,开药方的手都是抖的。正月十六的开年,康熙依旧在病榻上缠绵,只能由老十这个太子主持大局。 四阿哥都快绝望了,大冷天的嘴里起了好几个泡,抄经祈福的时候比谁都虔诚。康熙如果这时候驾崩,那他半生筹谋都将付之东流。三阿哥推己及人,觉得自己若是老十,大概能乐死。 但老十却并没有那么开心。 他十二岁时,母妃便病逝了。康熙对没娘的孩子总会多几分照顾,哪怕他小时候人嫌狗厌,皇阿玛也从未放弃过他。比起九哥,他的事业生涯堪称顺畅。十五岁的时候,康熙问他未来想做什么,他说想当大将军,康熙便让他进了兵部。一路跌跌撞撞的成长,捅的娄子都有皇阿玛在后面兜着。 如果不是这样,当初在齐齐哈尔,他也不敢带着几百人就去剿匪。 当了太子以后更是,如果没有康熙的全力支持,他哪可能走得这般顺畅? 老十是个孝顺也知道感恩的人,哪怕日理万机,他也坚持每天都去看康熙,给他喂药喂饭。康熙心中颇为欣慰,他这一生,手把手带过的儿子,一个是废太子胤礽,另一个就是胤誐。 胤礽两次造反,伤透了他的心。好在胤誐看着还是个孝顺的。 他艰难地吞下两勺粥,便伸手将碗推开,示意自己不吃了。 老十急得不行:“皇阿玛,再吃一口,再吃一口成吗?” 康熙摇头,他吞不下,嗓子拉得疼。 弘暄和弘晙换了抄经地点,弘晸将他那尊纯金的,成人手臂高的金佛也弄进了乾清宫。老十忙活的时候,三人便轮流守着康熙。知道康熙要静养,三人就默默地抄经,只在他醒着的时候,轮流给他念些诗文。 老十偶尔给他汇报一些大事,但都是有了解决方案的,既让康熙了解朝中大事,又不让他操心。 康熙甚是欣慰。 许是心情够好,到了二月,康熙的身体终于渐渐好了起来。这场大病让他躺了足足七十多天,奇怪的是,身上的水肿消了之后,他竟然没瘦,倒是老十,瘦了整整十五斤。 三月初五,金銮殿上的龙椅可算等到了他真正的主人,四阿哥松了口气,当天便到各大寺庙捐了香油钱。 三阿哥幸灾乐祸地看了老十好几回,可惜没从他脸上看出懊恼和遗憾,从而无法借题发挥。 六月,边关送来战报。 策妄阿拉布坦派大策凌墩多布从伊犁河谷出发,经乌什、莎车、和阗、阿克赛钦、申扎、藏北纳木错等部落,一举攻入拉萨,杀死了拉藏汗,和硕特汗国就此灭王。而策妄阿拉布坦则在卫藏建立了统治。 乌什等部落早已归顺大清,年年向大清岁贡,策妄阿拉布坦此举根本就是在老虎头上拔毛。 康熙当即点兵,命镇西大将军普奇出征西藏,誓要夺回被漠西抢占的土地。 废太子胤礽在造反之前给普奇修书一封,要他为自己争取出战哈密的机会。虽然普奇没有理会,但依然被打上了太子党的标签,被康熙冷落了许久,不想峰回路转,竟还有出征的机会,当即大喜过望,发誓绝不让康熙失望。 乾清宫,老十正脸红脖子粗地跟康熙据理力争:“皇阿玛,儿子也是镇西大将军,凭什么不让儿子出征?” 康熙瞪着他:“你说为什么?你是太子,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有个万一,大清江山交给谁?朕老了,没那精力再培养一个继承人。” 老十不服气:“不就是一帮蛮子嘛,儿子还怕了他们不成?” “你不怕,朕怕。”他将一本折子扔到老十跟前:“更何况,朕还有别的事要你做。” “什么事能比打仗更重要?”老十嘟哝了一句,但还是乖乖捡起奏折,一看,瞳孔便倏然放大:“甘肃地震了?” “死伤人数尚在统计,但损失绝对不少。”康熙眉头紧皱:“你准备一下,朕会让你和胤禟前往赠灾,胤誐,那边情况如何尚未可知,但边关战事不息。此次赠灾绝不对再出什么幺蛾子,若是引起灾民暴动,你知道后果。” 老十浑身一震,恭敬地磕了个头:“皇阿玛放心,儿子自当倾尽全力。” 第631章 担忧 天阴沉沉的,不知何时大雨便会落下。 殊雅趴在临湖水榭的栏杆上,芊白的玉手中捏着一块白兔玉佩,便是在阴天,此玉也通体温润流光,一看便知是上等货。但此时,殊雅却没无心欣赏,准噶尔派兵借道攻占了拉萨,拉萨被灭,那那些被借道的部落呢,它们还好吗? 还有帕沙,他本就不受宠,如今和阗肯定大乱,他,还活着吗? 想到那个在热河时总爱粘着自己的小小少年,殊雅的心忍不住揪成一团。 “师妹。”水榭中走进一个端方温润的男子,因每日早起练功,赵世扬的皮肤黑了些许,但仍是翩翩如玉的模样,见殊雅闷闷不乐,关切地问道:“在想什么呢?” 殊雅回头诧异道:“没什么,师兄怎么过来了?” “你这两日都没练武,我有些担心,可是遇着什么事儿了?需要师兄帮忙吗?” “太远了,师兄也没办法的。” 赵世扬没明白,正待细问,却见殊雅的大丫环豌豆匆匆走了进来。殊雅一下子站起身,拦了她的行礼,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豌豆很是羞愧:“对不起格格,蒙古的战争离咱们这太远了,众人只知拉藏汗被杀,拉萨被灭,但那些被借道的小部落,外头提都没人提。” 殊雅眼中难掩失望:“看来只能去问十叔了,也不知战报上有没有写得细一点儿。” 赵世扬微微蹙眉,提醒道:“师妹,战报乃朝庭机密,便是有提太子殿下也不好跟你透露的。” “总要试一试才行,这样没消没息的,我着实放心不下。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跟皇玛法求求情,让帕沙入京的。”虽说质子的名头不太好听,可好歹生命无忧啊。 “师妹对这个和阗的三王子很上心啊,这都几年了,还这般挂念着。”赵世扬忍不住有些酸。 殊雅却没听出来,冲他晃晃手中的玉佩:“帕沙对我也很好啊,寄了好多东西过来呢。难为他自己处境都不太好,还记得给我送礼物。希望这次和阗的灾难不要牵连到他才好。师兄,我不跟你说了,还赶着进宫呢。” “那,那师妹明早还练功吗?” “再说吧,这几日着实没心情。”她挥手跟赵世扬告别,豌豆向他福了福身,赶紧跟在殊雅身后跑了出去。 赵世扬拢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紧,他跟殊雅从小一起长大,何曾见过她对一个男人这般上心过?那帕沙到底有什么能耐,三年没见了,居然还让殊雅念念书不忘。片刻后,他自嘲一笑,罢了,自己不过一个侍卫,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拈酸吃醋? 殊雅有宜妃给的宫牌,在宫门口很顺利地被放了行,侍卫怕她累着,还给牵来了一辆马车,本以为她是去坤翊宫给宜妃请安,哪知人家去的是毓庆宫。 漠西反叛,甘肃地震,老十忙得脚不沾地,殊雅又不让诺敏去打扰老十,于是从上午等到天黑,才等到老十父子三人。 弘暄和弘晙已经在御书房做完作业了,正好被向康熙汇报工作的老十给领回来。 殊雅乖巧地给老十行了个礼:“殊雅给十叔请安,十叔吉祥。” “哟,殊雅来了啊,正好赶上吃饭,诺敏,让厨房加几个殊雅爱吃的菜。” 诺敏白了他一眼:“什么正好赶上?殊雅都等你一天了,说是有事想问你呢。” “等一天?怎不叫人给爷递个话?” 殊雅忙道:“十叔,殊雅这不过是些许小事,怎好打扰您?” “瞎客气啥?要打听什么事你说。” “十叔,要不先吃饭吧,你忙活一天了,这事儿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 老十见她略显为难的样子,猜到这事不好在大庭广众下说,便应了下来。晚膳已经备好,一行人相继入了席,弘暄和弘晙住进毓庆宫后,出宫便不那么自由,已经许久没见过殊雅了。 弘暄还好,弘晙却是彻底摒弃了“食不言”的规矩,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大堆。 终于,诺敏看不下去了,拿筷子头敲了他一记:“别闹,没见你四姐姐给你吵得都没法儿吃饭了吗?食不言寝不语,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 弘晙撇撇嘴,转而开始给殊雅夹菜。殊雅本来没什么胃口,但见他这么热情又逗趣,不知不觉间便将弘晙夹过来的都吃掉了。 饭后,老十直接将她领进了书房:“殊雅,什么事儿找十叔啊?” “十叔,我想知道和阗三王子帕沙怎么样了?” 这名儿还怪熟的,老十神情古怪地问道:“你认识他?” 第632章 捐粮 殊雅点头:“在热河认识的一个朋友,说来,当初我便是和他一块儿落水,然后一块儿被十婶捡回去的。” “嘿,当初你们要不落水,你十叔我现在还在打光棍呢。这事儿爷听九哥说起过,不过时间一远就忘记这人了,这都几年了,你俩还有联系啊?” “我们是朋友嘛,当然有联系了。”殊雅颇为不好意思:“十叔,我知道战报上的东西不能随便泄露,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他,你,跟我大概说说行吗?我只要知道他是否活着就成了。 老十嘿嘿一笑:“放心,他命大着呢,啧啧,如今已经是和阗的大汗了。” 殊雅傻了眼:“啊?十叔你确定?” “战报上便是这般说的,和阗盛产玉石,但他们部落排外也相当严重。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自然不肯放过和阗的矿藏。可把皇族全灭了,估计要引起暴动,于是杀了和阗大汗和他的大儿子,扶持了不受宠的三王子上位。” “那,那他现在是傀儡?” “差不多吧,除非他能重新组织起和阗的军队反抗,不然这辈子就只能带着族人乖乖给策妄阿拉布坦挖矿了。” “那怎么行?给策妄阿拉布坦挖矿,那不成咱大清的敌人了吗?” 老十两手一摊:“形势所迫,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能有什么办法?不过他已经算好的了,好几个部落都被血洗呢,人嘛,总得先活着才有以后。” 殊雅浑浑噩噩地出了宫,老十若有所思地在书房呆了会儿,最终还是打消了去乾清宫的想法。虽然这个帕沙有几分值得拉拢的价值,但若要牺牲殊雅,那还是算了吧。 九哥可早跟他打过招呼了,这宝贝侄女可是要就近嫁在京城的。 发生地震的地方是甘肃通渭,天高皇帝远,地方官摊上小灾小难一般都不爱往上报,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镇压。毕竟捅到上头是要影响自己考核的,一个弄不好,丢官事小,没准还得砍头。 可甘肃知府发来了八百里加急,可见这灾情他们是压不下了。 老十没敢再耽误,跟九阿哥合计了一番后,便准备离京,但户部却迟迟未准备好粮食。 户部暂不缺钱,但普奇的大军刚带走大批的粮草,粮仓里所剩不多,四阿哥不想再往外掏粮。便趁着早朝时朝九阿哥发难:“九弟,京中的粮食都由你一手垄断,想来库存不少,不如户部出钱,帮你清清库存如何?” 遇灾的时候,粮价自然便会上浮,甘肃的灾情刚刚传来,粮价就已涨了不少。这会儿手上有粮的都能等着奇货可居,清的哪门子库存? 户部购粮,又是为了赈灾,九阿哥还不好要高价。老十对钱没什么概念,但四阿哥这话里的陷阱还是听得出来的,他哪里愿意叫九哥吃亏,组织了下语言正打算驳回去呢,就听九阿哥开了口:“那就多谢四哥了。” 四阿哥一愣,老九答应得是不是太轻易了点儿:“九弟,此次赈灾粮可不能少,你打算卖多少?” “先凑个两万石吧,皇阿玛,儿子虽然喜欢银子,但也不发这国难财。这批粮儿子全捐了,但有一条,这批粮得由儿子的人亲自运往甘肃。”他不止一次赈过灾,自然见识过那些贪官为了昧点银子能做出什么猪狗不如的事儿来。 粮食嘛,他不缺,可这白花花的大米若是掺了沙石,苦的还是甘肃的百姓。 而且,他米行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九阿哥自动降价,还主动承担了运费,怎么算户部都赚了。但四阿哥还是不高兴,因为那些大臣已经开始歌功颂德,直夸九阿哥心怀百姓,大仁大义。 国库有钱,康熙本没打算让九阿哥吃这亏,但听着这些赞颂,便也默许了。 花点钱得个好名声,对于早年因经商而被传与民争利的九阿哥来说,这买卖可划算得很。而且,他和太子裹得紧,名声好听些于胤誐也有利。 很快,九阿哥给甘肃灾民捐粮两万石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九阿哥却没空去听外头人对他的赞颂,他正忙着给粮食装车呢。同时还不忘派人去南方收粮,一口气两万石出去,他名下的米铺起码得关掉三分之二。四阿哥有句话说得没错,京城的粮食几乎都叫他垄断了。平时不显,可这两万石粮食一送走,许多人就得面临买不到粮的窘境。 他可不能让京城的粮价翻几翻。 第633章 老十算账 毓庆宫 老十回来得有点儿晚,小厨房呈上诺敏给他留的饭菜,他便没滋没味儿地吃了起来。 特意等着他一起吃饭的诺敏有些纳闷:“爷,可是这些菜不合口味?” 不应该啊,六菜一汤,虽然太子的份例不止这么点,可他们一家人一向不太讲究,都是挑着喜欢的点菜。这几道可全是老十爱吃的,便是胃口略略调整,那也不该全军覆没嘛。 老十摇摇头,盯着碗里晶莹的米饭问道:“这米多少钱一斤。” 诺敏刚刚看过府里的账册,张口便道:“五十文一斤吧,九哥给的优惠价,爷喜欢?” “五十文?”老十差点噎着,瞪着眼睛算了笔账。一石等于一百斤,一两银子约兑七百文,两万石那就是十好几万啊。本就没啥胃口的老十顿时食难下咽,脸色难看地抬头:“诺敏,咱家能调出多少银子?” “嗯?爷要用钱?需要多少?” “十四,不,十五万两。” 诺敏愣了半天方道:“变卖家产的话倒是能凑出来。” 说来老十那些年抄家也捞了不少油水,但他一来不是个存得住钱的,二来体恤军中士兵条件艰苦,总忍不住自掏腰包补贴。要不是康熙对他够大方,时不时地赏赐,他早出门要饭去了。凑这十几万,诺敏还得搭上大半私房。 老十不知道这里头的道道,想了想道:“那就先凑个五万两好了。” “爷,能告诉我这钱你要拿去干嘛吗?” “都怪四哥,甘肃遭了灾,就想叫九哥出粮。赈灾这差使落在爷头上,那是皇阿玛想着让爷弄个好名声,九哥哪能拒绝。你说说,十好几万两的银子呢,好名声是爷的,却叫九哥吃亏,这说得过去吗?” 诺敏连连点头:“爷说得对,不过五万两府上一时也拿不出来啊,你容我两天,一准儿给你凑好。咱先给九哥打个条子,剩下的以后慢慢还。” 老十道:“爷也是这么个意思。” 反正他就先给个态度,等以后登了基,自然能想到法子给九哥填补回去的。 九阿哥尚不知道老十的心思,凑了批粮紧急发往甘肃后便回府和婉宁腻歪。见婉宁没有给他搓澡的打算很是不满地道:“爷这一走不知要几个月才能回来呢,你就不会舍不得?” 婉宁诧异道:“爷这回不打算带我一起吗?” “胡闹,你当这是去游玩呢?甘肃那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别人逃离都来不及,你还巴巴儿地跑过去,傻了吗?” “你一人过去,我放心不下。” “爷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操心的,再说还有十弟呢。你且安安心心在家给爷呆着,还有,平日里出门做客也留心留心京里的青年才俊,虽然殊雅还小,但挑女婿要趁早。八旗子弟一个个老早就安排通房了,回头你要有中意的就递个话过去,省得殊雅一嫁过去就有一堆女人给她添堵。” 婉宁听着他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气着了:“你当年女人一大堆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给我添堵?” 九阿哥一梗,连忙闭嘴。 浴室里传出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气得婉宁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儿。 九阿哥这个澡磨磨蹭蹭地洗了许久,企图用时间让婉宁忘了这茬儿。 但这怎么可能呢? 刚一出来,婉宁的芊芊玉手便揪住了他的耳朵,要他给个交待。九阿哥无奈,只得苦着脸道:“爷当初也没想到会遇上你这么个醋坛子啊。媳妇,难道你想咱们的宝贝女儿也跟你那会儿似的,见天跟一堆女人斗气么?” 婉宁想到原主过的日子,顿时打了个寒颤,蔫蔫地道:“大清朝的国情如此,还能有啥办法?总不能弄个童养夫吧。” 九阿哥却是眼睛一亮:“也不是不行啊。” 婉宁白了他一眼,旋即又叹了口气:“爷,今儿三格格又特意过来请安了。” 大格格和二格格出嫁以后,九阿哥对这几个庶女也多了几分心疼。想着三格格过几年也要嫁去蒙古,便想让她日子过得舒心点。特地让婉宁多拨了零花钱,还让带着去各种宴会上露露脸,若能交上几个朋友就更好了。 结果三格格对出门没兴趣,倒是喜欢到前院来刷存在感。 九阿哥不以为意:“想是无聊了吧,要不你得空带她出去转转?” 婉宁拧了他胳膊一把无奈道:“爷,这么久你还没明白她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 “她是叫两个姐姐的婚姻给吓着了,这般勤快地过来是想博些你的疼爱,将来给他挑夫婿时别挑蒙古的。” 九阿哥愣了几秒,依稀想起三格格似乎是有提过不想远嫁之类的话。桃花眼漫上几许无奈:“她的婚事哪是爷能做主的,慢说她亲王之女,便是皇阿玛的女儿,不也一个个地往蒙古送吗?” 第634章 嫡庶有别 都说旗人家的女儿金贵,但在婚姻上却远没有汉人家的女子来得自由。 八旗人家,姑娘们都得进宫选秀,落选了才有资格由自己父母选夫家。得亏康熙不是个好色的,上了年纪后更是只从平民家族选妃,不然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的姑娘都心碎一大片。 家世、容貌样样不缺,谁乐意嫁个老头啊,哪怕这老头是九五至尊,可当夫君嘛,还是年轻俊美的小相公更合心意。 皇家女子就更惨了,一出生婚姻基本就已经定下了——和亲。 旗人人数少,总疑心汉人要夺江山,蒙人也要夺江山,看哪个别族都不爽,偏偏又不能把他们全灭,可不就只能靠和亲拉拢一二么。 是以除了极个别得宠的,康熙二十多个女儿全抚了蒙古。 公主尚且如此,其他宗室女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九阿哥对庶女没什么太深的感情,比竟养在后院难得一见。其实不光是他,皇子们大抵都这样。一个个的孩子十来个,能顾着儿子就不错了,至于女儿,保证她们吃饱穿暖就已经很好,被嫡母搓磨的庶女更不在少数,真正为她们操心的还得是她们的亲娘。 二格格还好,至少有个亲姨娘疼着。 大格格和三格格运道就差了些,摊上的姨娘是个一门心思想争宠的。大格格被她带得一天到晚生病,三格格更惨些,刚出生就差点被亲娘一脚踹死。后来还干脆作天作地,作得九阿哥家她关进庄子里再不曾过问。 打小就由宜妃宫里拨出来的教养嬷嬷养大,物质不缺,但父爱母爱…… 呵呵,那是什么东西? 人的心都是偏的,九阿哥从不否认自个儿的偏心。婉宁是正妻,还是他放在心上的女人。姨娘生的哪能跟她生的相提并论。 便是十弟登基,他能保住殊雅和沁雅便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哪能再为了思雅去为难十弟。 婉宁捏捏眉心:“要不爷您趁早跟她聊聊,免得她抱着希望小心翼翼的。老实说,瞧着她伏低做小的模样我心里也不好受。” “爷知道了,明儿爷便跟她说说。” 婉宁可算松了口气,她着实没什么跟庶女们相处的经验,特别是她的所求自己无法答应的时候,还是让她阿玛去解决吧。 九阿哥没觉得自己只生不教有什么不对,但看着三格格可怜巴巴的小脸也有些不落忍。但是长痛不如短痛,他还是干脆利落地掐灭了三格格对未来的幻想:“思雅,你的婚事爷做不了主,但是你放心,爷会尽量给你选一个好点的人家的。” 思雅双眼大睁,泪珠一颗颗滚落而下:“蒙古能有什么好人家?” “哪就那么悲观了,你大姐夫和二姐夫不也还可以吗?” “呵,阿玛说得轻松,我就不信将来四妹出嫁,你也舍得拿她去抚蒙古?” 九阿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道:“你拿自己跟殊雅比?” 这话伤透了思雅的心,呆呆地看了九阿哥半晌,惨笑道:“是不是在阿玛心里,只有那个女人生的才是你的孩子。我跟两个姐姐就活该命比草贱,谁让我们是姨娘生的呢?” “说的什么鬼话,嫡庶有别你到现在才意识到不成?” “你就是偏心,既然不拿我当女儿,当初又何必把我生下来?”思雅嘶吼着跑开了。 九阿哥觉得莫名其妙,谁家不是这样儿的?正想追过去好好教育教育她,却听金明来禀:“九爷,太子来了。” 明儿就要出门了,十弟怎么这时节上门?九阿哥再顾不得思雅,匆匆向待客的花厅行去。一进屋,老十正在喝茶,他连忙行礼:“参见太子。” “唉,九哥,你跟我多什么礼啊?快坐,我有事儿找你。” “礼不可废嘛!”九阿哥乐呵呵地在老十对面坐下:“十弟寻我可是有事儿?” 老十掏出一沓银票:“九哥,这是五万两银子,你先拿着。” 九阿哥一愣:“干嘛给我钱?” “你是为了帮我才捐出那两万石粮食的,亲兄弟明算账,这钱不能叫你亏。不过你也知道,我没啥钱,真拿十几万两出来,毓庆宫就倾家荡产了,诺敏凑了两天,只得这点儿,你别嫌少。” “等会儿,你这十几万两的账是怎么算出来的?” “一斤大米五十文,两百万斤可不得十几万两么?” 九阿哥拍着腿哈哈大笑:“十弟你可太逗了,一斤大米五十文,那是上好的贡米啊。百姓多吃粗粮,糙米七八文一斤,玉米面只要三文。啧啧,爷可算明白晋惠帝那句“何不食肉糜”是怎么出口的了。” 老十闹了个大红脸,恼道:“九哥你别笑了。” 九阿哥把那沓银票塞回老十的兜里:“十弟,如今钱不是问题,主要是粮。西部在用兵,甘肃又遭了灾,灾情不严重还好办,否则粮价必然大涨。咱先过去摸摸底,以防万一,我也已经让哲羽和玉漱去江南收粮了。” “还是九哥想得周到。” “还可以更周到一点,就怕你不乐意,十弟,我想叫十三弟跟咱们一块去。” 老十当即不高兴道:“叫他做什么,不知道爷跟他关系不好啊?” 第635章 意难平 九阿哥很是无语:“十弟,你都当太子了,怎么还记着当年那点小恩小怨呐?做人得大度,你这小肚鸡肠的模样哪像一国储君啊?” 老十从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 “得得得,当我没说,差不多也该吃饭了,厨房肯定备了菜,咱哥俩喝点儿?” “喝点可以,但你先告诉我,干嘛非叫上十三?” “还能为什么,十三弟懂民生呗。地震不可怕,可怕的是后续。万一那边的田地也遭了殃,势必要影响今年的秋收和明年的春耕,有十三弟在,这些后续事宜就能交给他去管了。” 老十道:“九哥你这不也很懂嘛!” 九阿哥连连摆手:“我不行,我就懂点儿皮毛,你知道的,九哥我就是一商人,做的生意还多是中高档的,对底层百姓着实了解不多。术业有专攻嘛,干嘛放着人才不用。” 老十被说服了,但还有些别扭:“他不是在帮皇阿玛管皇家学堂么,啥时又懂民生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他一直都懂好不好,你瞧瞧他带领的那农科院,短短几年,愣是将水稻的亩产量提高了三成,哪个百姓不念他的好?” 十三本就不是喜出风头之人,这些年更是低调又低调。一个被圈过的皇子,且康熙这些年对他也一直不冷不热的,以至于常常就被人遗忘了。 朝堂就是这般残酷,不得宠的皇子被透明化已经是好事儿了,倒霉点的碰上捧高踩低的小人日子更是艰难,比如早年的八阿哥。 老十有些唏嘘,十三被圈之前也深受康熙宠爱,若不是当年帮老四顶罪,何置于落到如今这不尴不尬的境地,再想想被圈的老八。 啧,人生的境遇可真是无常。 被同情的八阿哥刚发完一场火,爱新觉罗家的人都一个毛病,心情不好就爱砸东西。八福晋默默地看着满屋狼籍,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瓷片,将一盅冰镇过的绿豆汤递过去:“爷,喝点绿豆汤败败火吧。” 八阿哥却不领情,挥手将绿豆汤打落在地。 清脆的碎瓷声响起,地上又多了些许碎片,绿豆汤在地上蜿蜒,漂出一层淡淡的凉气。八福晋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半晌,没说话,只默默地坐到八阿哥身边。 八阿哥的声音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你也看不起爷了是不是?” “爷,你想多了。” “想多了?那你告诉爷,为什么你表哥要这么对我?两万石粮,他为了十弟说捐就捐了。那当初爷那么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为什么不肯帮爷?他不是对你很好吗?为什么,为什么?”八阿哥越说越气,大手猛然揪住八福晋的衣领,晃得她两眼发晕。 八福晋却并不觉疼,看向他的目光复杂而忧伤:“爷是不是觉得,你娶了我,我的家族,我的亲族亲人就全该为你而活?表哥除了不站队,帮你的少吗?”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后悔嫁给爷了?” 八福晋摇头,伸手抱住他细瘦了许多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爷,我郭络罗.绮彤,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嫁给你为妻。” 她只是后悔帮着他争权夺势。 富贵迷人眼,曾经的八爷早在权势的洗礼中失了本心。但是还好,以后的她再也不用和权势抢人了。 八阿哥怔了一下,手微微上抬揽住她的肩膀,颓然地道:“绮彤,爷只是想不通。九弟当初死活不肯站队,可为何十弟当了太子,他却这般不遗余力呢?他和十弟关系好,可爷自问对他也没比十弟少了关心,为何待遇区别却如此之大?” 这点八福晋也没想明白,只得安慰道:“爷,咱们往好处想,十弟登基总比旁人登基要好。将来表哥为咱们说说话,总能解了禁足的。” 八阿哥惨然一笑:“十弟登基,爷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你是不是忘了爷是为何被圈的了?” 就是因为派人刺杀老十啊。 换了他自己,他自问也没那么好的胸襟,会放过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八福晋垂了头,遮住眼中的光。其实她觉得,被圈的日子也挺好的。不愁吃喝,也不用跟一堆女人勾心斗角。 每天在他身边入睡,在他怀里醒来,只要她想,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他。 悔教夫婿觅封侯。 她这辈子再不愿意犯这样的错了。 第636章 赈灾 赈灾不比出征,没那么大的动静。 九阿哥、老十还有十三在乾清宫跟康熙吃了顿早饭,便打马出宫直奔城门。 婉宁、诺敏和珠珠儿一路相送,在男人们面前装出的笑容,转过头便都垮了下来。三个女人关系不错,但今儿却没有叙旧的心情,随便说了两句便各自回了府。 刚进门,便见殊雅和沁雅冲了出来:“额娘,阿玛是不是出发了?” “嗯。” 两姐妹顿时垮了脸:“阿玛真是的,说好让我们去送送他的,怎么说跑就跑了?” “别闹,赈灾搞出大阵仗是会引起恐慌的。” “额娘,那边灾情严重吗?阿玛会不会有危险?”殊雅摸了摸腰间的鞭子:“阿玛武功好弱的,我要是能跟在他身边保护他就好了。” 婉宁摸摸她的脸:“放心,不还有你周大叔和周二叔嘛,他们可比你管用多了。” 殊雅撇撇嘴:“周大叔前几天还夸我呢,要不了多久,我肯定能比他两都厉害。” “小姑娘家家的,天天打架算怎么回事儿?回头把你那鞭子收收,也是时候学学怎么管家了,不然将来出嫁连内务都理不清楚可怎么好?” 婉宁自己对琴棋书画不咋感兴趣,也没强硬地要求两小的学,在她看来,这些风花雪月的技能若非兴趣使然,也只剩附庸风雅这一个作用了。 沁雅连忙摇动自己的小算盘,自告奋勇道:“姐姐,算账可以跟我学哟。” 婉宁敲了她脑袋一记:“差点把你给忘了,管家可不是光会算账就行的,明儿开始,你俩就老实跟在我身边学吧,曹管家也会点拨你们的。” 沁雅扶着脑袋不满道:“额娘,我这可是能考女状元的脑袋,敲坏了怎么办?” “瞧把你能的,还女状元呢,你倒是先把字儿认全啊。” “我考的是算学女状元。” 婉宁懒得理她,领着她们准备进屋。在一旁沉思了半晌的殊雅疑惑地问道:“额娘,蒙古的夫家哪会让我们管家,这个用不着吧?女儿觉得还是鞭子比较管用,看不顺眼的抽一顿就好了,便是不管家,量那些奴才们也不敢得罪我。” 沁雅则道:“女儿可以用银子砸,俗话说有钱能使唤鬼推磨,额娘放心,便是夫家不尽如人意,用银子也是能砸出一个好生活的。” 婉宁深深怀疑,这些年,她都教了这两小的些啥? 她斟酌了半晌方道:“也不一定非嫁蒙古不可,万一有幸留京呢,这个你们别管了,总之多学点总没坏处。” “也行吧。”沁雅撇撇嘴:“反正肯定难不倒我。” 婉宁失笑:“对对,我们沁雅最聪明了。” 母女三人挑着树荫回了金玉满堂,谁都没有注意到,大门阴影处一个身影将她们的对话听了个正着。 呵呵,哪还用什么万一,偏心的阿玛肯定早就铺好了让她们留京的路了。 本格格用力捏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同是一个爹生的,凭什么她就比那两个低贱这么多?她死都不要嫁去蒙古。 老十等人赶到通渭的时候,距离地震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 灾情比他们想像的更为严峻,做为地震的最中心地带,整个通渭已是满目沧夷。人员伤亡虽不严重,但房屋坍塌,庄稼被毁,许多灾民拖家带口逃去了临县,为此知府也是焦头烂额。 通渭下辖18个乡,三百多个村庄、人口稳定在十多万。 可这一场地震,直接毁了一半的地界,五万多人成了流离失所的灾民。 通渭的县令赵元良倒是个好官,县里出了这样的灾情,他乌纱必然不保。可也没有消极殆工,而是尽力安抚灾民,至少老十他们到的时候,并没有出现饿殍满地的现象。 只是灾民们眼中仍带着绝望。 今年的收成肯定没了,便是度过眼下这个关卡,可是明年呢? 这时候就显出十三的重要性了,他在外头转了一天,第二天就顶着一对熬红的眼睛拿出了赈灾方案。 第一点,自然是安抚灾民,保证他们能好好地活下去。 第二点,要尽快帮他们重建家园。 十三对此做了大致的规划,至于细节。时间紧迫也只能边做边完善了。 九阿哥大略看过之后给了老十一个眼神,瞧吧,我就说十三有用吧。 老十看十三可算顺眼了一些:“那咱们去找赵元良,没问题的话就赶紧实施吧。” 十三点头:“最好着人敲锣打鼓地跟灾民们解释一二,让他们知道,朝庭不会置他们于不顾的。” 九阿哥道:“正好第二批粮到了,让押粮队大张旗鼓的进县,百姓看到粮食,会更安心一些。” 民以食为天,在哪都是不倒的真理。 通渭的粮价已经涨了五倍有余,要不是赵元良顶着压力早早开了粮仓,没准早闹哗变了。 老十查了赵元良的生平,觉得这是个好官,如果就这么罢免倒是可惜了。于是决定看他后续表现,表现得好的话就将他带回京城另做安排。 第637章 公开集资 七月流火,在外头跑了一圈的十三汗流浃背地进屋,一瞧九阿哥和老十的姿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家伙居然在吃西瓜,那瓜显见是在井水里镇过的,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凉气扑面而来。处了这些天,十三早丢开了拘谨:“好啊你们,我在外头忙成狗,你们可好,居然在这里悠闲地吃西瓜。这鬼地方哪来的西瓜?” 通渭刚刚遭灾,粗粮都成了金贵物,更别提这些娇气的西瓜了。 九阿哥笑着递了块瓜到他手上:“跟着这批粮一起过来的,也没几个,十三弟赶紧的,慢了可就没有了。” 那你俩还吃独食?十三在心里腹诽,也就自己跑得快,慢一步怕是只剩瓜皮了。 不过他到底不是十四,不可能为了口吃的跟人争,便默默地开始吃瓜,别说,大热天的来一块,真是凉爽到心里了。 老十最先吃完:“十三弟,外头怎么样了?” “挺好的,赵元良贴出告示,已经开始招工盖房了。皇阿玛拨下的赈灾资金充足,要不了多久,百姓家园重建不是问题。问题是粮,我今儿出去探了探,那些粮商屯积居奇,怕是没有降价的打算。咱们还从南方调粮吗?” 老十切了一声,说的话匪气十足:“老子在这里他们还想发国难财,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十三神色变了变:“太子,若是以权压人,怕是于你名声有碍。” 九阿哥觉得十三这话是为老十着想,便好心地给他解惑:“放心吧十三弟,自是有法子让他们主动“借”粮的。” 借这个音,他咬得特别重,一听就知不怀好意。十三来了兴趣:“九哥,你打算怎么借?” 九阿哥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三日后的中午,九阿哥挑了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设宴,将一帮子当地有头有脸的商人聚到了一块儿。 “俗话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通渭遭此大难,各位都是此地数得上号的人物,想来也不忍百姓流离失所……”酒还没开喝,九阿哥便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然后直接拿出一本册子,让他们自己填捐多少。 “有钱出钱,有粮出粮,通渭百姓自会感念你们今日的慷慨解囊。” 自来最富庶之地都是江南,朝庭一旦缺钱,江南的富商们便免不了要出笔钱。但通渭可没这习惯,一帮子有钱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便开始哭穷了。 “九爷,不是黄某不肯出钱,实在是通渭此番遭灾,我们黄家也损失不少,眼下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 “对啊对啊,但凡有法子,我们也舍不得乡亲们为难不是?” “我们家厂子正好在地震带,连房带货,全没了啊。” 九阿哥没什么耐性,赶在第四个人发言之前便抬手制止了他:“大家不必如此为难,捐钱嘛,讲究的就是个心意,百两千两不嫌多,真穷的话,一两二两也是爱嘛。这位黄员外是吧,就由你先开始吧。” 作为第一个开始哭穷的,黄员外的小气可想而知,瞧着笑眯眯给他递纸笔的金明,他有些头皮发麻:“一两真的可以?” “瞧黄老爷这话说的,这是捐钱又不是罚款,当然没问题。” 于是黄老爷真写下了一两文银。 最后一笔落下,外头便响起了一阵锣响,同时一个高亢的声音喊道:“纺织厂黄员外为通渭百姓捐银一两,纺织石黄员外为通渭百姓捐银一两,纺织石黄员外为通渭百姓捐银一两。” 众人唬了一跳,却听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不屑的“切”声。 “早知道黄员外小气,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小气,一两银子,亏得他拿得出手。” “可不是嘛,啧,他平日一顿饭都不止这么点儿吧。” “以后再也不买他们黄氏纺的布了。” …… 黄员外再顾不得仪态,几步冲到窗边,窗一开,只见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百姓,瞧他探出头来,还有人捡了地上的石头往上扔,吓得他赶紧又把窗给关了起来:“九爷,这,这……” 九阿哥仍是笑眯眯的:“黄员外慷慨解囊,为通渭百姓出了这份力,自该让百姓知晓才是。时间紧迫,下一位谁捐啊?” 黄员外赶紧开口:“等等,等等,刚刚黄某一时笔误,写错了,写错了,黄某捐银五千两。” 五千两啊,黄员外无比肉疼,但是…… 面子也很重要啊,在如此时刻,叫百姓们知道了自己的小气,日后这地界怕是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九阿哥的笑容真诚了许多,让金明重新拿了张纸。 锣响之后,那声音重新念了三遍:“纺织厂黄员外为通渭百姓捐银五千两。” 黄员外擦着头上的汗,希望能挽回一点名声。 有了黄员外的带头,后头的人自然知晓了厉害,再不敢拿穷说事儿,填的数字就没有少于五千两的。宴席结束,九阿哥可谓满载而归,只道江南富庶,想不到这小小的通渭也是卧虎藏龙,富豪不少啊。接下来,就可以找那些粮商开刀了。 第638章 终回京 九阿哥划计了一番,拿着那本捐款册子准备去跟老十炫耀,结果还未进门便跟行色匆匆的十三碰了个正着:“九哥,你可算回来了。” “干嘛呢你,瞧这急的。” 十三叹了口气:“我能不急吗?九哥,刚刚收到消息,黄山山洪爆发,淹了十几个县。” 九阿哥得意的笑一下了僵在了脸上。 安徽黄山又爆发的山洪,以歙县,休宁为中心,灾区覆盖十几个县。路桥冲垮,房屋坍塌,黄山市一片水泽。溺死之人数以万计。 洪灾是帝王们最不乐意遇上的灾难,因为除了水淹之外,往往还会伴随着瘟疫。 九阿哥和十阿哥连京都未回,留下十三在通渭主持大局之后,便火速奔赴黄山。同一时间,各路物资也源源不断地往黄山运。 八月末的时候,黄山果然爆发了瘟疫。老十跟九阿哥每日劳心劳力。京城里,婉宁跟诺敏也是忧心忡忡。两人时不时便要跑到寺庙去参拜一番,香油钱给得足足的,生怕老十和九阿哥染上瘟疫。 不知是她们虔诚的祈祷感动了上天,还是钱起了作用,总之,九阿哥和老十一直都健健康康的,如两根定海神针,定住了所以难民的惶惶之心。 太子和亲王都在与他们并肩作战,他们还有何可怕的? 京城第二场雪落下的时候,派过去的太医总算研究出了瘟疫的解药。十二月,九阿哥和老十圆满完成了赈灾的任务,顺利返回京城。 哥俩瘦了几大圈,九阿哥漂亮的脸蛋都瘦脱了相,瞧得宜妃一阵阵的心疼,抱着他心肝肉的哭了一通。打从黄山瘟疫的消息传回来,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梦里全是九阿哥病得奄奄一息的模样。 安抚好宜妃,九阿哥连弘晸都顾不上接便匆匆出了宫。 这几个月,婉宁在家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呢。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他拢了拢宽大了几分的朝服,忽然顿住了所有的动作。金明兴奋地喊道:“九爷,是福晋啊,福晋来接您了。” 宫墙之外,婉宁披着雪白的貂裘,精致的小脸裹在一圈白色的毛边中,却还是冻得红通通的。 四目相对,泪珠便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一滴两滴连成线。 “爷。”她唤了一声,然后直直向他跑来。 九阿哥笑着张开双臂,将她抱了个满怀。温柔的轻吻落在她的发间:“等很久了吧?” 进宫之后,先是见皇阿玛,又在母妃的宫里耽误了这么许久。他抓着她冰凉的小手,心中却暖成一片。 婉宁有些羞涩,一把年纪了,还玩儿情不自禁,传出去还不知让人怎么编排呢。 可是,管他呢…… 天知道这几个月来,她都快要急疯了,若不是怕过去添乱,她早就飞到黄山去了。 夫妻俩上了马车,老涂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更深了几许:“九爷可算是平安回来了,您不知道,这几个月,府里的气氛紧张的哟,就连弘晸阿哥都乖巧了许多。” “算那小子还有点儿良心。” 马车门关上,九阿哥便再忍不住,压着婉宁亲了个够本。 婉宁被他吻得差点窒息,却是舍不得推开他。家里几个小的,也一样想他想得厉害,等会儿到了家,怕是连插句话都难了,哪能不珍惜这会儿的独处时光。 正如婉宁所料,九阿哥刚到门口便被两个女儿拉了过去,弘晸得了消息,都没去御书房写作业,一下学便跑了回来,而且跑得甚是理直气壮:“弘暄大哥和弘晙都回家跟十叔团聚了,我一人跑到御书房算怎么回事?阿玛,近来上书房都在夸您跟十叔呢,作为您的儿子,我可骄傲了。” 这话九阿哥甚是受用,摸了摸他的脑袋。 和乐融融地晚餐过后,婉宁再忍不住,赶着几个小的回屋:“你们阿玛一路奔波,休息要紧,你们有什么事儿,等你阿玛休息好了再说。” 侍候九阿哥更衣的时候,婉宁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爷得是吃了多少苦才能瘦成这样儿啊?” 九阿哥道:“是不是丑了许多?” “嗯,爷当年要是长这模样,我肯定不要你。” “小没良心的,就只会看脸。”说着便捧着她的脸亲了下去。 婉宁挣扎着推开他:“爷,别闹,你需要休息。” 九阿哥一边亲她一边解她的衣裳:“爷累得很,所以你乖乖配合着点儿,别叫爷累着。” “这么折腾哪能不累?” “自是有法子的。”九阿哥笑眯眯地推着她倒在床上,然后笔直一躺:“夫人请吧。” 夫人请吧,请吧,吧! 婉宁脑子里轰的一声,脸蛋红了个彻底,爬起来就想跑,却哪里逃得开。 第639章 是战是和? 九阿哥是真的累着了,床第之间头一次在婉宁之前睡去。 昏黄的烛光透过帐幔,婉宁伸手一寸寸描摹着他的眉眼,精致的容貌因憔悴毁去五分,她却仍是满心欢喜。不知何时开始,这个男人已经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房,在这片异时空中,他便是自己最大的牵绊。 感谢老天,让他完完整整地从那场灾难中回来了。 已经十二月中旬,康熙大方地批了两儿子大假,准他们年后再行办差。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康熙五十七年会这般平平稳稳过去的时候,一封战报再次打破了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面。 镇西将军普奇出兵西藏,其手下额伦特率三万人马与大策凌墩多布狭路相逢,三万大军全数葬送在草原上。 普奇的其他部下亦是伤亡惨重,现已退回四川。 简直奇耻大辱。 老十哪还肯安心休假,得了消息便直奔乾清宫,来得很巧,除了他九哥,所有没被圈的阿哥全到齐了。四阿哥见到他便拧眉,十四悄悄往他这边挪了挪。 “儿臣拜见皇阿玛,皇阿玛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抬手:“起来吧,不是让你休假么?” “普奇将军都败战了,儿子哪还坐得住,皇阿玛和诸位兄弟是在商议此事么?议到哪儿了,派谁出兵?” 十三道:“太子,策妄阿拉布坦递上了请和书。” 老十一愣:“怎么可能?” 策妄阿拉布坦野心勃勃,此次一举拿下拉萨又击退普奇,脑子抽了都不可能这时候求和。 “太子你别听十三哥的,那是请和书吗?根本就是挑衅,不要脸的居然想跟咱们大清分庭而治,以拉萨为线的地盘全要割让,啊呸,赢一场尾巴都翘天上去了。真当咱们大清没人呢。”十四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干脆利落地地冲康熙跪下去:“皇阿玛,儿臣请战,不把他打得滚回漠西老家,儿子誓不还朝。” 康熙心中大慰,正要应下却听四阿哥道:“皇阿玛,拉藏汗本就有异心,之前附属大清只是情势所迫,背地跟沙俄动作频频,这样的附属国不要也罢,何必为了它跟漠西斗得你死我活?儿子觉得的确可以和谈。” “啊呸,四哥你有点骨气行不行?”十四气愤不已,这般懦弱的人怎么会是他的亲兄弟? 四阿哥的脸黑沉如水,看向十四的目光亦充满了戾气:“十四弟慎言,我也是为了大清着想。今年一场地震,一场水灾再加一场大战,再强的国也经不住这般消耗。” 三阿哥跟着帮腔:“是啊,战争最是劳民伤财,这要是为咱自己打的就算了,为了拉萨,那说不过去啊。” “三哥读了那么多书,怎还是如此目光短浅?”七阿哥鄙视地扫了他一眼:“唇亡齿寒,拉萨附属大清,眼睁睁瞧着策妄阿拉布坦在我大清的附属国上建立卫藏统治,三哥就不怕蒙古其他部落跟着倒戈么?” 三阿哥梗着脖子:“那又怎样?再乱不都是他们蒙古的事儿么?而且,螳螂捕蝉,皇雀在后,他们乱起来,于咱们才更有利吧?” 康熙一折子就砸了过去:“蠢货。” 三阿哥一愣,慌忙跪了下去,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康熙瞧着他满眼茫然的模样,简直气得心口疼。 老十“啧”了一声:“三哥怎么净想美事儿。蒙古各部本就三心二意,一个个的有奶便是娘,以前跟着朝庭是被咱们大清的铁骑打怕了,再加上跟中原通商他们有利可图。若是叫策妄阿拉布坦坐大,这帮子人依附过去,整个蒙古连成一片铁板,呵……” 那仗打起来才真是没头了。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太长漠西志气,灭大清威风。反正话说到这里,在坐的都能听得懂,他郑重地跪下:“皇阿玛,儿臣请战。” 五阿哥和七阿哥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四阿哥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瞧着灰头土脸的同盟三阿哥,再瞧瞧慷慨激昂的几个兄弟,只觉孤立无援。 他看向十七阿哥胤礼,十七却是转开了目光不肯与他对视。皇阿玛明显是主战派,他若明目张胆地跳出来主和,岂不是徒惹皇阿玛不快? 拉的盟友一个太弱,一个太怂,四阿哥没法子,只能转向十三急道:“十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啊。” 十三歉然地看了他一眼:“皇阿玛,儿臣也觉得战比和好,但儿臣是文臣,这仗怎么打,还是该武将说了算。” 十四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十三这几年脑子是越来越清楚了。 康熙对儿子们的想法大概都有了数,心里颇觉安慰,虽然有那么几个不成器,但大部份还是铁骨峥峥的,没堕了他们先祖的威名,他大手一挥:“此事容后再议,朕乏了,你们先出去吧,太子留下便可。” 第640章 非去不可的理由 叫老十留下,皇阿玛这是又要让他出征吗? 四阿哥想到老十的赫赫战功和邬先生的话,心中越发绝望。贪狼已成帝星,若再让他打退了策妄阿拉布坦,这储君之位他可就真坐稳了,自己还能折腾什么? 血滴子,粘竿处。这些年他苦心经营终于有了两大底牌,一主情报,一主暗杀。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因这两大势力而沾沾自喜,底气十足。 可如今,在老十光明正大的身份和光芒闪烁的战功面前,这两处势力却只会叫人觉得阴暗。 不行,不能再叫老十发光发热了,四阿哥匆匆出了宫,去寻邬先生商量对策。 十四却不肯走,守在乾清宫门口等结果。 康熙深黯说话的艺术,话讲七分,留三分余地。可一旦对上老十,他就特别直接,这个儿子打小不好好学习,古文没学好,再加上不爱在这方面动脑子,讲得太含蓄了他八成听不明白。自己选定的继承人,他也只好咬牙包容。 偌大的御书房里就剩他俩的时候,康熙便道:“征西势在必行,但你就别想去了,安心在京里跟朕好好学学。你现在这半吊子样儿,离当一个合格的帝王还早得很呐。” “儿子不去,皇阿玛打算派谁前往?普奇已经大败,若再输一次,必然军心涣散,皇阿玛难不成要眼睁睁瞧着漠西坐大不成?” “怎么着?离了你,我大清还选不出一个将军了?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你五哥、七哥甚至十四弟,哪个拿不出手啊?” 老十笑了笑:“五哥和七哥儿子没见过他们打仗,不过十四弟在战场上的确机警悍勇,好生培养,定是保家卫国的好苗子。阿玛让他出征,赢面的确不小,不过有件事,还真得儿子亲自去才能做成。” 康熙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到了战场上除了打仗还想干嘛,莫不是你还打算跟策妄签和平协议不成?朕告诉你,没把他打回漠西老家,就没半点议和的可能。” 他花了这么多年,连消带打,恩威并施,好不容易才让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消停依附。策妄想来摘桃?哼,门都没有。 老十眼睛瞬间大睁:“皇阿玛?你瞧着儿子像是能议和的人?” 康熙想到他那个没事都要寻衅的性子,也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摸了摸鼻子:“那你非去不可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老十神秘一笑:“皇阿玛还记得儿子曾说过的话么?” “你一天天的废话那么多,难不成朕还要叫笔帖士全给你记下来么?” “咳咳,说正事说正事。皇阿玛,儿子觉得策妄阿拉布坦敢在蒙古如此横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漠南和漠北诸部太过散乱,各自为政以至于无人敢跟策妄阿拉部坦单独对上。儿子一直想在蒙古扶植一个部落与他抗衡,此事,十四弟办不好。“ 康熙眯了眼睛:“你有人选了?” “有一个,但需要去考察过才能放心。” “谁?” “和阗大汗帕沙。” 康熙对几年前的小孩子还有点印象的,但印象更深的却是那份战报:“他现在已经依附漠西了。” “和阗盛产玉石,境内十好几条玉矿脉,皇阿玛甘心就这么拱手让给漠西?再说了,他要是不懂迷途知返,宫里不还住着和阗的二王子么?” 地里达尔入京为质已经好几年了,想不到还能派上这么个用场。 康熙沉吟片刻,觉得这计划确实可行,可想到老十又要去那瞬息万变的战场,他又忍不住忧心,闭了闭眼睛道:“胤誐,朕的身子一年不如一年,如果朕突然没了,这皇位怕是等不了你从漠西赶回来继承。” 老十张口便道:“皇阿玛春秋鼎盛,必然会长命百……” 岁字还未出口便叫康熙打断:“这种不过脑的恭维话少说,朕懒得听。” 老十只得两手一摊:“那儿子就没法子了,但是皇阿玛,无论日后是哪个兄弟登上这个位置,漠西都是必须解决的大问题,儿子只能尽量速去速回。” “哼,你要是赶不及,朕就直接把皇位传给弘暄。” 老十登时乐了:“嘿嘿,那感情好啊,左右还是在儿子家里。” 康熙翻了个白眼:“回去安生待着,过两天朕自会下旨。” “皇阿玛,兵贵神速啊。” 粗制滥造的唐三彩凌空而去,康熙没好气道:“用你教?” 第641章 天伦之乐 被砸出乾清宫的老十一身轻松地出了门,抬眼便见十四冲了过来,两眼放着狼一样的光。这厮人前人模狗样的,太子太子叫得无比尊敬,一旦有求于他,就开始用十哥来套近乎:“十哥怎么样了?皇阿玛同意出征了没?” 老十听着这声十哥觉得有些牙疼,面无表情地道:“还在思考。” 十四嘿了一声:“不可能,皇阿玛要没答应,你能乐成这样?十哥,弟弟我也不求别的,只求你把我捎上就成。” 老十调整了一下表情:“我刚刚笑了吗?” “那倒没有,不过皇阿玛如果不答应,你的脸肯定拉得这么长。”十四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老十:…… 别说,还真够了解他的。 不过别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透露军情,老十哼一声:“信不信由你。”然后迈开长腿往外走,十四狗腿地跟了上去:“别啊十哥,如果确定要出征,咱不得提前做点安排嘛。别的不说,总得去得意楼吃顿好的吧。啧,军营里啥都好,就是想吃口好的太难了。” “那你还心心念念着要出征,在西山研究你的火器不就够了吗?在那里多的是人奉承你,想吃什么吃不到?” “造出火器当然开心,可哪有真刀实枪地跟人对砍来得爽啊,十哥,咱俩可说好了,出征这事儿你可绝不能落下弟弟我。” “切,谁跟你说好了,等皇阿玛同意了再说吧。还有,九哥这两天去别苑休整了,你少去烦他,他可不比爷,黄山这趟身子差不多都亏空完了,不好生调养可不成。” 十四嘟哝道:“九哥哪有这么弱?而且,真要出征的话,这事儿也瞒不住他吧。” “能瞒一天是一天,再说了,你去得意楼吃饭,冯掌柜啥时候收过你钱了,就不会自己去吃?” “吃霸王餐多不好,我脸皮很薄的。” 老十赏了他一个天大的白眼。 被十四惦记着的九阿哥正在享受天伦之乐,两个女儿承欢膝下,一口一个阿玛叫得他心都酥了。弘晸怨念地在一旁写作业,阿玛真是的,好不容易到别庄来玩,还非得逼他读书,他又不考科举,学那么认真做什么? 夫子也是,一年就放这么一次年假,居然还布置那么多作业,简直丧心病狂。啊啊啊,他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惜没人同情他。 翻年就十五岁的殊雅出落得越发标致,美艳逼人的模样配上眉眼间的英气,当真又美又飒。汉人喜欢温柔大方的女子,但旗人却多好殊雅这一款的。在年轻一辈中,殊雅已经有了京城第一美人的美称。 可这样一个大美人,婚事却颇为艰难。 得了九阿哥的交待,婉宁这大半年都在给她寻人家。可惜,能配上郡主的人家着实不算多,光门当户对四字就能砍掉一大批了。 殊雅是九阿哥和自己当眼珠子疼宠着长大的闺女,她的夫婿光有家世自然不够。容貌气度、学识人品更是样样都不能缺。 婉宁寻摸了许久,对世家子弟大失所望后把目光定在了赵世扬身上。 这孩子身世虽然差些,但却是自家看着长大的,秉性纯良。而且与殊雅青梅竹马,更可贵的是,婉宁看得出来,他对殊雅是有情的,只是因为身份的差距而着意克制罢了。 这点让她尤为满意。 爱是放肆,更是克制,若知道没结果还强行去撩,那才是不负责任。 婉宁笑眯眯地端来一盘点心:“殊雅啊,近来在宴会上可有碰上什么聊得来的朋友?” “还行吧,有几个姑娘马术不错,偶尔会一起出来玩儿。” “只有姑娘?” 殊雅莫名其妙:“不然呢?难不成我还能跟哪家的夫人太太聊得来不成?” “那些太太可都老喜欢你了,都想把你娶回家当儿媳或者孙媳呢!” “不至于吧,都是诰命夫人还能连宗室女要抚蒙古都不懂?女儿日后可是要嫁到蒙古的,她们这心思还是趁早歇了比较好。” 九阿哥看了婉宁一眼:“你还没跟殊雅摊开说?” 婉宁无奈:“怎么摊开啊,您瞧瞧您这宝贝女儿,有半点开窍的样子么?” 殊雅还没反应过来,沁雅倒是先懂了:“嘿嘿,四姐你还没听出来么?额娘是问你可否碰上哪家公子,与他情愫暗生呢。” 才十一岁的女娃就懂这些,婉宁简直糟心透了,全是那些话本子害的。 殊雅瞪大了那双与九阿哥一模一样的桃花眼:“额娘你都在想什么啊?女儿若真跟哪个男子生了情愫,您跟阿玛不得头疼死啊?” 第642章 殊雅择婿 吾家有女初长成,婉宁笑得特别慈爱,循循善诱地道:“瞧你这话说的,这有什么可为难的,只要对方人品好,真心待你,便是家世差些又有何妨。为了你的幸福,我和你阿玛定会想尽办法让你如愿的。” 九阿哥在一旁帮腔:“是啊,你十叔自个儿没闺女,一向把你们姐妹当自家闺女疼,他哪舍得把你们送到蒙古去吃沙子。” 殊雅懂了,小声问道:“阿玛,你跟十叔求了啊。” “自家兄弟,说什么求不求的,你只告诉阿玛,有没有瞧得顺眼的小子便行了。” 面对着双亲殷切的眼神,旁边还有个看热闹的小妹,殊雅顿觉压力山大。她想了一会儿道:“阿玛,即使十叔登基,女儿跟沁雅若是都留京怕也会招人嫉恨。反正女儿打小就做好了抚蒙古的准备,这名额还是留个妹妹吧。” 沁雅还未及谦让,便听婉宁道:“她还小着呢,没必要这般未雨绸缪,现在要紧的是你,快跟额娘说说,可有心仪之人。” 殊雅无奈:“额娘,女儿身边来来回回就一个师兄,上哪儿去寻什么心仪之人啊?” 婉宁眼睛亮了亮:“世扬也不错啊,虽则家世差些,但对你没得挑。你们又自小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嫁过去他指定不敢欺负你。” 九阿哥不太乐意:“那小子胆小了点儿吧,武功还不如殊殊呢。” 婉宁看他一眼:“你倒是找个武功比殊雅强的出来看看。” 九阿哥梗了好一会儿才道:“又不是比武招亲,光看武功作甚?这么多青年才俊,殊雅年纪又小,咱们大可以慢慢挑嘛!” “再慢也得开始挑了啊,这一茬的世家子弟实在不怎样,我看了好几圈儿,就没哪个是能拿得出手的。本事没有毛病一堆,小小年纪,屋里人便有好几个,闹得鸡飞狗跳的比比皆是,没得糟心。殊雅啊,额娘也不指望你嫁个盖世英雄,只要你日后过得舒心便好了。现在没有心仪之人没关系,回头额娘多带你到宴会上走走,瞧上谁了说一声,额娘递个话过去,至少保证后院这块足够清静。” 殊雅孝顺懂事,悍勇可嘉,就是心眼少了点儿。真碰上个后院人多的,那日子怕是过不顺畅。 尚还未识情滋味的殊雅听得头大:“额娘,我还小呢。” “又没让你马上出嫁,其实额娘觉得世扬就不错。” 沁雅道:“竹马不如天降,我觉得他不行。” 婉宁:“......去去去,你个垂髫小儿懂什么?” 沁雅正待反驳,却见金明匆匆走了进来。 婉宁瞧着她那焦急的步伐,忍不住眉心跳了跳,这是又有什么坏消息了?眼看就要过年了,就不能平平顺顺地过去吗? 显然这事婉宁的想法做不了主,金明行了个礼便迫不及待地道:“九爷,出事儿了。蒙古传来战报,普奇将军大败,皇上将所有阿哥都召去了,年后八成又要出征。” 九阿哥的声调猛地拔高:“败了?” 金明沉重地点头。 大清的皇室子弟一向眼高于顶,铁骑一出,谁与争锋?大明江山都能踏平,再加上老十上回大败漠西的战神大策凌敦多布,九阿哥就没想过大清会败。 他激动地站起身来,暴躁地绕着八仙桌走了两圈:“婉宁,爷得回京了,十弟好战,真要出征,此事八成会落到他头上,爷得回去看着。你......” 婉宁安抚道:“爷在京里忙活,我还能在这安心玩耍不成?银环,着人收拾东西去 银环应一声便下去了。 殊雅却是心中一动,两眼放光:“十叔要去攻打拉萨吗?” 九阿哥道:“拉萨此前是咱大清的附属国,岁岁朝贡的,自是不能白白让策妄阿拉布坦占去。只这出征人选,希望不要是你十叔才好。” “为什么?十叔可是咱们大清的战神,他为什么不能出征。” “朝政上的事儿你不懂,阿玛自会处理的。” 殊雅低头,垂下的眼睫掩去了她眼中的兴奋。 一家人匆匆回了京,九阿哥更是第一时间去毓庆宫见了老十,可惜他的劝谏并没什么用,转天康熙便发下了圣旨,命老十为征西大将军,十四为抚远将军,统师十五万兵马年后进驻西宁,讨伐策妄阿拉布坦,夺回拉萨。 第643章 四阿哥请客 九阿哥这个气的啊,拉着老十喋喋不休地念了一通:“皇阿玛到底怎么想的啊?你可是太子,战场上瞬息万变,万一你出了事......啊呸......你怎么会出事?总之十弟,咱们去跟皇阿玛好生说说,这个太子可是他亲自立的,咋还这般折腾呢。若是你在战场上的时候被别人夺了位,哪个上位者能容你这名正言顺的太子活着回来?” 皇阿玛此举简直就是人为地增加十弟的生存难度。 老十心中感动,拉住快要暴走的九阿哥:“九哥你别气了,此次出征是我强行跟皇阿玛求来的。” 九阿哥激烈的情绪顿了一下,然后再次火山爆发:“你傻了吗?放着皇位不好好继承,跑到那地儿去作死?”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老十耐下性子跟九阿哥好生分析了一番,可惜九阿哥完全听不进去,甩着袖子气呼呼地出了宫。中途碰上想叫他请客的十四,九阿哥哪有那心情,一口就给回绝了,搞得十四一脸莫名。 但是转天气消了之后,九阿哥还是在得意楼设了宴,跟老十告别,当然,蹭饭的十四也不能落下。 老十倒没把出征当回事儿:“九哥你别急,不就打仗嘛,爷跟大策凌敦多布碰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漠西吹得厉害,遇上爷他不照样逃得跟孙子似的?长则一年半载,短则三两个月,战局一稳爷就回来。这段时间,朝堂上的事就麻烦九哥你了。” 九阿哥很是郁闷:“我就一商人,你叫我帮你守皇位?” 老十喝得有点多,说话也就少了忌讳,他无所谓地挥挥手:“没事儿,皇阿玛会帮爷的,他说了,爷若是赶不回来,他就把皇位直接给弘暄。” 九阿哥和十四直接愣住了。 老十又给自己灌了一杯,奇道:“你俩怎么这表情?” 十四咂舌:“皇阿玛对你也太偏爱了吧?” 他越发坚定了要抱紧老十大腿的心思。 这一晚,哥仨喝得甚是尽兴,第二天全是在得意楼的房间里醒来的。蜡月二十六,按惯例早已休年了,可因为战败之事,康熙坚持上朝。皇帝都没休息,朝臣哪敢提。于是齐齐上朝迟到的哥仨便被康熙狠狠训了一顿。 训完以后,老十继续在乾清宫忙活,九阿哥在户部翻了账册后果断去了得意楼。两场大灾下来,国库的银子用去不少,粮食更是消耗巨大,虽则今年秋收的时候补了些许,可要靠它们供给军需显然不太可能。 四阿哥一向小气,如今更隐隐成了太子以外的第一势力,十弟出征,他还不知要在军需上怎么做手脚呢。 九阿哥当然可以在户部跟他争一番,然后抢出军需粮草。 可那样一来,费时间不说,还容易叫人动手脚。他已经大半年不曾在京,对户部的管控哪及老四?所以还是费点钱财好了,至少他的东西能保质保量。 反正他有的是钱。 这般一想,九阿哥不由挺了挺腰杆,谁说不会武功不懂打仗就帮不上十弟的?哼,非得让十四弟瞧瞧他的作用才成。 十四也忙,他现在是兵部的一把手,若要出征,免不了要做一番安排。唉,人才短缺啊,他手下得用的人着实太少了。正忙乎着,苏培盛来了:“十四爷,四爷有请。” 十四有些反应不过来,他跟这个亲哥向来不对付,要不是苏培盛跟了四阿哥多年,他都要以为这人是来逗他的了。 “哟,今儿的太阳莫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苏培盛有些尴尬:“瞧十四爷这话说的,您和四爷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你要出征,做兄长的自然担心。” “啧,说得还挺有道理,他在哪儿请爷啊?” “自是雍亲王府。” “不去。”四阿哥平日里好念佛,餐桌上绿叶子素菜当道。他小时候去过两次,就再不愿意上门了。 苏培盛笑得脸都僵了:“十四爷,这......” 十四大手一挥:“四哥府上的菜难吃得紧,你叫他挑一酒楼吧。” 虽然没能如愿把人请回府,但十四爷答应见面,苏培盛可算松了口气,脚底抹油,溜得飞快。开玩笑,如果跑慢一步十四爷反悔了怎么办?做为贴身伺侯四爷的人,这兄弟两之间芥蒂有多深,他可再清楚不过了。 说来都怨德妃,都是亲儿子,咋就能偏心成那样儿。 四阿哥请客,自不可能放在得意楼。 不过京城的酒楼遍地开花,只要菜色够好,十四也不太在意,对着一桌子菜两眼放光,夹了块鸭脯就往嘴里塞:“四哥可以啊,这么大方弟弟可就不客气了。” 嘴里嚼着肉,说话都含糊。 四阿哥额上的青筯跳了跳,想着今日的目的,忍了:“十四弟快坐吧,这家酒楼的厨子也是御膳房出来的,味道想来不比得意楼的差。” “还行,就是这梨花白能不能叫人撤了,弟弟我喝不惯这么没味儿的酒。” 第644章 天上不会掉馅饼 皇宫.阿哥所.琳琅轩 巴掌大的玻璃镜映出了舒舒觉罗氏皎好的容颜,她一根根拆下发间的钗环,用牛角梳将长发慢慢理顺。 忽然间背上一重,带着浓重酒味的灼热呼吸已喷洒至她耳边:“爷也照照。” 舒舒觉罗氏硬生生吞下即将出口的尖叫,用力抚了抚自己的胸口:“爷,您差点吓死我了。这帮丫环越发不像样了,连您进来也不知通报一声。” 十四随意地摆摆手:“是爷不让她们通传的,怎么样?惊喜不?” 不但惊喜,还惊吓。 但舒舒觉罗氏不舍得把这话说出来,万一惹恼了他,他再不进自己的屋怎么办?自家这位爷虽说不至于花名在外,但府里的女人可也不少。因为侍妾和孩子太多,愣是将隔壁十三阿哥曾住过的院子也一并划了进来。不过自己毕竟是他头一个明媒正娶纳回来的侧福晋,少年夫妻感情颇深,倒也没必要那般小心翼翼。 她微微晃了晃脑袋,让十四发热的脸在她滑嫩的脖颈间蹭了蹭:“爷今儿怎喝这么多酒?妾身给您叫碗醒酒汤吧?” “不用,四哥全程顶着张冰块脸,还拿爷当傻子忽悠,能喝多少?这点子酒气一会儿就散尽了,啧,你这镜子虽小,但照得可真清楚,让爷也照照。” 舒舒觉罗氏:...... 怪事天天有,今儿特别多。四哥不是一向与自家爷不和吗?怎么他俩还会在一起喝酒? 还有,十四爷啥时候这么爱美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十四对着镜子左照右照,间或还作出几个奇怪的表情,不由有些担心。爷别不是撞邪了吧? 十四照了半天,得出了结论:“长得真好看,不过爷怎么瞧也瞧不出帝王之相啊。阿瑜,你也来瞧瞧,爷这面相,能成九五至尊吗?” 舒舒觉罗氏大惊,连忙伸出纤纤玉手去堵她的嘴:“祖宗,九王至尊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被有心人听去,您可就成窥觑帝位的反贼?。” 十四“啧”了一声:“瞧瞧,连你都懂的事,四哥居然觉得爷会中套,他以为爷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吗?” “爷,今儿四哥寻你喝酒了?” “可不是,不光喝酒,还鼓动爷跟十哥争一争那位置呢。说爷这脸生得天圆地方,天庭饱满,一看就是未来帝皇的不二人选。切,当爷三岁小孩吗?这么好哄。” 舒舒觉罗氏愣了一下:“爷?您不想争吗?” 十四道:“这不是想不想争的事儿?爷出生得晚,实力势力都远不如哥哥们。去争那位置只能惨败,介时可就连安稳日子都没得过啦。有那心思还不如抱紧十哥大腿呢。” 十哥虽然臭屁了些,但杀伐果断,该大方的时候对手下绝不含糊,跟他混过的兵个个都念念不忘的。而且十哥爽利,跟三哥那种一句话非得绕三个弯才能叫人听懂的酸文人完全不同,十四自认也是个大气的爷们儿,就适合跟着老十干。 至于另起炉灶,嗤,脑子被驴踢了吗? 舒舒觉罗氏伺候着十四宽衣:“爷自从前次跟十哥出征之后,官途的确顺畅了许多。那位置虽好,可也不是那么好争的,四哥怎会突然寻您说这个,难道是母妃让他帮您?” 德妃偏心偏得满京城都知道,没准真能干出这种事儿来。 十四却是摇头:“真那样就好了,但四哥显见是想挑拨我跟十哥的关系,此次与十哥一起征讨漠西,若我两不合,呵......他倒是想得美,以为渔翁是那么好当的吗?” 舒舒觉罗氏连忙奉承:“爷这般聪明,一看就胸有丘壑,就别管旁人说什么了,妾身伺候你洗漱可好?” 十四嗯了一声,然后就大爷似的等着被伺候:“别说,八哥倒的时候,他那帮人还真找过爷,说是要支持爷上位。啧,爷明明长得挺聪明的,怎么一个个都想着拿爷当刀使呢?” 八贤王声名在外,舒舒觉罗氏心中一跳:“爷,八哥实力不俗,他的人若是转而支持你,没准真有几分胜算呢?” 侧福晋哪有皇妃来得尊贵,且以她的身份以及和十四爷的情宜,怎么着也得是个贵妃吧! 十四闭上眼睛:“阿瑜啊,你得谨记一句话,天上掉下来的从来没有陷饼,只有陷阱。” 第645章 殊雅失踪 康熙五十六年,太后皇上皆重病卧床,年过得没滋没味儿的。 康熙五十七年,依然如是。 战败的阴郁拢在心头,百官个个都崩紧了皮,更别说爱新觉罗的子孙了。大年初四,老十和十四换上一身戎装,于玄武门拜别康熙,喝完饯行酒后,打马奔向蒙古草原。 九阿哥骑马跟在大军身后,虽不能跟老十话别,却仍是跟出了城外三里方才回转。 一回头,见一辆马车静静地跟在后头,婉宁冲他挥挥手,踩着小凳子下了马车。 北风凛冽,被千军万马踏过的雪地再卷不起一丝白雪,九阿哥心中一暖,打马近前:“你怎么也出来了?” 婉宁好笑道:“知道爷跟十弟感情好,可连十弟妹都没这般相送,爷这也太引人注目了些。” “十弟妹妇道人家哪好如此,再说他们昨晚肯定话别过了。” 说得跟你没给十弟饯行过似的。婉宁在心里吐槽,出口的话却满是安慰:“爷放心吧,十弟和十四弟皆是骁勇善战之人,此去定能大败漠西,凯旋而归。” “但愿吧,这就要回府了,你下车做甚?” “难得出城,想陪爷四处走走。” 九阿哥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心中熨贴,可还是拒绝了这片好意:“大冷天在外头走一遭也不怕冻病,去庄子上吧,爷记得你去年埋了一坛子雪水,正好拿来泡茶。” 红梅白雪,围炉品茶,的确适合冬天。 只可惜红梅已谢,冬天也到了尾声,但品茶还是不错的。 婉宁笑道:“可咱们没带煮茶的丫环啊。” “这不是有你嘛,爷不嫌弃你的手艺。”九阿哥弃了马,拉着她重新上了马车,大冷天的就别让媳妇骑马受冻了。 老途赶着马车驶向南山别苑,九阿哥心事重重,想到十弟离开,那千斤重担就得压在自己身上。啧,今儿之后,怕是再没这般悠闲的时候了。 婉宁倒是不太在意,史书上说,十四此次大捷,被封大将军王。如今领军的虽是老十,但十四也跟着去了,这般算来,大清的胜算还是很大的。烦就烦在后头,据传康熙的传位诏书上写的是十四阿哥,是四阿哥着人擅改遗诏,抹去了十字。 以致赶回来奔丧的十四招了嫉恨,哪怕当了太后的德妃百般护着,他也仍是下场凄惨,被四阿哥打发去守了一辈子皇陵。 虽则如今老十当了太子,现实与史书所写已大不相符,可传位时的关键人物魏珠、张廷玉、隆科多等人却全都健在,谁知道到时会不会重复历史的悲剧呢。 寻个机会一定要提醒一下九阿哥,要他小心这些人。 不过,这都是几年后的事,还可以好生谋划谋划。 夫妻两一个心情不好,一个有心安慰,一天时间倒也过得和乐融融,温馨甜蜜。赶在太阳下山之前,这对无良的父母可算想起家中还有三个孩子,这才打道回府,正好赶上晚膳上桌。 桌边已经坐了一对孩子,正是沁雅跟弘晸。 两人随意地给夫妇俩请了安:“阿玛,额娘,你们去哪儿玩了啊?怎么也不带上女儿,天天在家里呆着可无聊了呢。” 婉宁有几许心虚,连忙道:“就在外头随便走了走,对了,你四姐呢,怎还不来吃饭?” “四姐今儿不是要去世扬哥家里拜年嘛,肯定吃过晚饭才会回来的。” “就怕累着你赵伯母。”王氏的身体每况愈下,婉宁给殊雅装的拜年礼全是各种名贵药材。 沁雅道:“赵伯母家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人,有人陪着说话精神头还更好些呢,额娘你就甭操心了。” 弘晸也道:“对啊,咱们赶紧吃饭吧,听说今儿西城有灯会,吃了饭,我跟五姐还赶着出门呢。” 九阿哥打了他脑袋一下:“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喝玩乐,你什么时候才能上进点儿?” 弘晸:...... 吃过晚饭,弘晸跟沁雅就匆匆出了门,到宫门口与弘暄弘晙汇合,四个孩子领着一大群的护卫,浩浩荡荡地开赴西城。 婉宁以为殊雅少年心性,免不得也要去凑热闹,便没派人到赵家去接,结果等龙凤胎带着弘暄弘晙回来蹭住,殊雅也没有回来。两人这才察觉到事儿不对,连忙派曹管家去赵家接人。 结果赵世扬一脸震惊:“师妹说今儿要给太子饯行,所以昨儿就来拜过年了啊。” 曹管家大冷天的急出一身大汗:“那今儿呢,四格格可有来寻你?” “今儿家母身体不适,我一整天都呆在家里,从未见过师妹。”赵世扬也急了:“曹管家,师妹出什么事儿了?” 家丑不可外扬,四格格可是女孩子,失踪这种事绝不能说,哪怕赵世扬是她师兄也不行。 于是曹管家随意编了个理由,然后匆匆回了义亲王府。 第646章 猜测 曹管家去赵家的时候,九阿哥和婉宁也已经去了殊雅的院子,后面跟着一串小的。 入了夜的院落静悄悄的,几个值夜班的丫环靠在门边打盹,一错眼见这么多主子走进来都被唬了一跳,揉了揉眼睛才赶紧下跪行礼。 院子里一切如常的模样让九阿哥心中又升起几丝侥幸,问道:“四格格呢?” 几个丫环一愣:“四格格一大早就出门了啊,现在还没回来呢。” 婉宁心中一沉:“青豆和豌豆也跟格格一起走了?” “没,四格格是一个人走的。”一个丫环认真回忆了一下,脸色微微发了白:“青豆姐姐和豌豆姐姐似乎进了格格房间就没再出来了。” 众人的目光同是转殊雅的屋子,却只看到一片漆黑。 九阿哥一马当先推门而入,有机灵的丫环赶紧掌了灯,然后便听得内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唔唔之声。 青豆和豌豆背对背被绑在床柱边上,两人的嘴里各塞一块布,苍白的脸色昭示着她们今儿受的罪。 弘晸上前扯了两人嘴里的抹布:“怎么回事?谁把你们绑在这儿的?” 青豆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是,是格格。” “四姐?她绑你们做甚?” 豌豆哭道:“九爷福晋,格格说要去从军,你们快去追吧,不然格格真到了战场上可怎么好?” 九阿哥和婉宁如遭雷击,从军!!! 一个女娃娃从什么军? 便是沉稳如弘暄也倒抽了一口气,盯着豌豆问道:“四姐还说什么了?” 明明只是个孩子,但豌豆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气势,压得她声音都跟着抖了起来,更不敢隐瞒:“格,格格让九爷和,和福晋不,不用担心。她还说,说她办完事儿就会回来的。” 九阿哥气道:“什么事要到战场上去办?” 这个豌豆也不知道,只能摇头。 婉宁勉强稳住心神:“爷,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追上十弟,把殊雅带回来才成。” 弘暄拧眉:“阿玛是急行军,且路线隐秘,路上怕是追不回来。九伯,您赶紧派人到西宁军营外守着吧。不管阿玛走什么路线,目的地肯定是不会变的。” 婉宁脑袋炸开似的疼,头一次后悔让殊雅练武。 这胆子大得简直没边儿了。 九阿哥肩负着运送粮草和军晌的重责大任,对老十的行军路线还是知晓一二的。 但是他不敢赌,若因为派人去寻殊雅而泄漏路线,导致大军在途中遇上什么事儿,那他砍了脑袋也不够赎罪的,而且还会让殊雅背上祸国的名声。沉吟片刻之后,他便知道,弘暄说的已经是唯一的方法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马上安排,婉宁,你照顾好几个孩子。” 婉宁心中着慌,好在这些年经历的坎儿不少,她很快就镇静了下来。领着几个孩子回了主院,让他们帮着想想殊雅到底有什么非到战场去的理由。 “你们四姐虽然好武,但也不是冲动没分寸之人,你们仔细想想,她可有提过,为何要去战场?”和打小立志要当大将军的弘晙不同,殊雅习武纯粹是因为爱好。 沁雅歪着头想了半天还是摇头, 弘暄跟弘晙就更不用说了,他俩长期在宫内,平日里连殊雅都少见,哪能知道她的心思。 倒是弘晸,认真思考了一番后道:“这些日子,四姐总让人打听蒙古是否有商队回来,对漠西的消息也特别关注,不知此次去战场是否和这个有关。” 沁雅一拍脑袋:“这般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额娘,四姐之前不是认识了一个蒙古的朋友嘛,叫什么帕沙的,是和阗的王子,给四姐寄了好多玉佩的,我还分到一个元宝形的呢。” 弘晸道:“什么分,那是你抢的好不好?四姐可宝贝那些玉了,连阿玛都没分到过呢。” 弘晙眼睛大睁:“帕沙?” 婉宁一喜:“你认识?” “何止认识,大哥,帕沙啊,和阗三王子帕沙,他现在不是已经……” 弘暄抚额,然后及时捂住弘晙的嘴巴:“九婶,事关重大,侄儿会跟皇玛法和九伯一起商量的,您别急,左右便是争行军,四姐到达战场也没那么快。而且九伯定会派合适的人去阻止。再说了,四姐也不一定真是为了帕沙上的战场。” 婉宁见弘暄一脸肃然,心更提起了几分,总觉女儿被卷进了什么不得了的阴谋里。 可她也知道,事关朝政,弘暄定不会跟她一个妇道人家细说,现在就只能等九阿哥跟康熙见面的结果了。 第647章 殊雅现身 发现殊雅离家很可能混进了军队,弘暄和弘晙便不打算在九阿哥府上过夜了。他们得赶紧见皇玛法一面,跟皇玛法好生求求情,可不能让四姐姐在军营里遭了罪。掺进了军国大事,九伯一个大人肯定不好跟皇玛法说情,但他跟弘晙不怕啊,他们还是孩子呢,皇玛法肯定不会跟他们计较的。 婉宁拦不住,只得派了赵良和赵敬相送,直等兄弟俩进了宫墙,他们才放心回转。 春寒料峭,空旷又漫长的宫道上,寒风吹得人忍不住想立起衣领。弘晙却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好不容易周围只剩他跟弘暄了,他再也憋不住心里话,激动道:“大哥,四姐可真厉害啊,军营都敢混。啧啧,早知道小爷也该跟着一起混进去的,这样到了边关,小爷就能一展身手了。” 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个爆粟,弘暄面色不善地道:“没瞧见九伯和九婶急成什么样儿了吗?如今阿玛出征在外,额娘要是知道你去了军营她不得急死?再说了,四姐姐已经能打赢额娘了,你呢,在额娘的鞭子下还走不完五十招吧?” 弘晙不服气:“我才十一岁,等我十五岁的时候,肯定也能打赢额娘的。” 弘暄呵了一声:“你还知道你只有十一岁啊。” 弘晙:…… “阿晙,你日后定是能当大将军的,上战场的机会绝不会少,没必要操之过急。如今你还小,还是安心学好本事最重要,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阿玛自然会给你机会。” 弘晙吐了吐舌头:“大哥,你说教的样子好像皇玛法啊。” 弘暄仍旧唬着脸:“别胡说,皇玛法是九五至尊,岂是什么人都能跟他比较的?叫有心人听见,你倒是童言无忌,可保不齐他们会给阿玛安一个教唆之罪。” “要不我怎么这么讨厌酸叽叽的文人呢?逮着个猪尾巴都能给你放大成一头大象。“ 弘暄:…… “什么帕沙?”九阿哥一听自己宝贝女儿离家出走,去战场那么危险的地方,可能只是为了个男人顿时就炸了。 弘晸两手一摊:“这都只是推测而已,不过阿玛,除了这个,你还能想到别的理由吗?” 一时之间自是想不到,但九阿哥断然否认:“肯定不可能是为了那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四年前殊雅的确跟帕沙玩儿得不错,可那时的殊雅才十一岁,十一岁的小孩子懂什么? 弘晸幽幽地看了九阿哥一眼:“阿玛,不管四姐是不是为了那个帕沙,皇玛法怕是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直都想扶植一方势力跟漠西相抗,和阗虽小,但其经济地位不容小觑,若得朝庭支持,未必不能成为镇守一方的郡王,介时四姐姐定要被和亲。” 九阿哥看向弘晸的目光顿时被惊奇取代:“你怎么知道?” “皇玛法和十叔商量政事的时候又不会让我跟弘暄大哥避开,听了这么久,要是连这点儿事都听不懂,您不得又骂我猪脑子啊?阿玛,如果不想四姐被抚蒙古,就一定得在四姐到西宁的时候就马上把人带回来。” 九阿哥老怀大慰,看来这个儿子还没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乾清宫里的康熙在听完两个孙儿的话后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写了封密信,让暗七火速送到老十手上。 他也喜欢殊雅,也愿意成全胤禟让殊雅留京的心。 可若是殊雅愿意嫁去和阗呢,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眼看就要进入四川,一路急行的大军终还是错过了宿头,只能在树林里安营扎寨。老十的亲兵火速将主将的营帐搭好,恭敬地将老十请了进去。 老十却不急着休息而是派人叫来了十四:“十四弟,明儿就到四川了,爷得给你个任务。” 十四肃然起劲:“太子你说,保证圆满完成。” “很好,四川巡抚年羹尧,应是你四哥的人,你去见他一见。” “太子是要我策反他吗?这恐怕比较难,年羹尧就年侧福晋这么一个妹子……” 老十打断他:“策反他做什么?你只要保证他不在此次粮草上出妖蛾子就行了,至于他跟四哥的关系,呵,等爷真跟他干起来再说吧。” 十四道:“也不可太轻敌了,年羹尧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四川巡抚这个位置,智计不容小觑,且他身后还站着年家……” “他要是只有年侧福晋一个妹妹爷才需要担心呢,一家之主,不会那么轻易把一家子的脑袋拿去赌的。至少现在,四哥的赢面并不大。” “懂了,十哥放心,别的不说,此次粮草定然不会出问题。”十四做了保证,然后蹭了顿饭才离开,结果还没走出十米,便听得一个蚊子样的声音:“十四叔,十四叔。” 十四的脚步猛然顿住,他怎么好像听见殊雅的声音了? 殊雅现在可在京城金枝玉叶地羊着呢,怎么可能出现在在军营这等满是糙汉子的地方? 第648章 交易 “十四叔。”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十四闭上眼睛,他一定是幻听了。可再睁眼时,站在他跟前的小士兵却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眼前的士兵身着土黄色的兵服,外罩黑色的半身凯甲,又土又邋遢。可那张未做任何伪装的小脸却仍是漂亮精致,压在沉重的头盔之下,仿若淤泥中开出的娇艳红莲。红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十四叔,你别自欺欺人了,我是真的站在这里。” 十四拖了她就往僻静处躲:“你疯了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哎呀您别管了,我有事要找十叔,可他的营账外守着的人实在太多了,我闯不进去,十四叔你快帮帮我。”殊雅说得有些急切,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十叔是个这么宅得住的人? 整整九天啊,十叔除了行军吃饭,所有的时间都呆在帐蓬里。即使有军事与诸将商议,也是把人叫进去,以致于她一连三天都没机会找十叔摊牌。 她可是有大事要做的,可不能到开了战还没跟十叔谈好条件。 “你十叔忙着呢,快别胡闹了,一会儿爷就安排人送你回京。” “十四叔,我从京城跟到这儿,你觉得我会轻易的回去吗?” 从京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九天。一想到这九天里,宝贝侄女天天跟一帮糙老爷们混在一起,甚至可能跟他们同一个营帐睡觉,十四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帮兵蛋子是瞎的吗?就你这张脸,就没一个人怀疑过你的性别?” 殊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当然有作伪装啊,要不是为了见十叔,我才不会洗脸呢。十四叔,咱能不墨迹了嘛,一会儿被人看到,我可就麻烦了。” “知道会麻烦你还敢跑军营来?”十四张口想训人,可看着在不远处忙着安营扎寨的士兵们,最终还是虎着脸把人带进了老十的营帐:“十哥,这事儿弟弟可管不了了,你自己处理吧。” 在老十的心里,十四一叫自己十哥准没好事儿。他警惕地抬头,然后嘴巴便张成了o型。 殊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侄女儿给十叔请安,十叔吉祥。” “在这儿看到你,爷还吉祥得起来?你到底怎么回事儿,军营也是能随便跑来玩的地儿?” “十叔,侄女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跟来的,而且你们放心,我的化妆术可好了,这些天我在您和十四叔跟前走过好几遭了,你们可半点都没怀疑过。”殊雅叹了口气:“也怪我化妆术太好了,以至于连要见十叔一面都这般艰难。” 老十大手一挥:“少给你叔扯这些有的没的,爷就问一句,你啥时候混进来的,家里知道吗?” “让丫环给阿玛额娘留了口信的。” “你那丫环怕不是路边捡的吧?这么没规矩的事不说阻止你,居然还敢帮你传话?趁早卖出去了事。” “不是十叔,我在出门之前给她们绑上了。” 老十狠狠一噎:“爷可真是小瞧你了,十四弟,备马,然后找一队人把这丫头送回京去,九哥府上怕是都乱套了。” 十四啧了一声:“这丫头的胆子真是大到没边了,殊雅,你跟十四叔说说。闹这出图啥啊?要是弘晙混进来就算了,毕竟他从小就想着当大将军,但你呢?” 殊雅声若蚊呐:“我,我也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老十一下子就想到了帕沙,顿觉头大:“十四弟,你管她什么理由呢,姑娘家家的跑这都是大老爷们儿的地方像样吗?赶紧送回去了事。不对,九哥既然知道她来了军营,八成会让人在西宁守着,殊雅,这几日你就跟在爷身边哪儿也不许去。” 十四好奇心爆棚,还想再问,却被老十寻个由头打发了出去。殊雅倒了杯热水,很是乖巧地递到老十手上:“十叔,您先喝口水。” 老十气道:“喝什么水?你这些天夜里睡哪儿的?别告诉爷你跟一帮子大头兵住一个帐蓬。” “那哪儿能啊,一进去除了汗臭就是脚臭,差点没把侄女儿熏死。晚上更可怕,一个个呼噜打得震天响。”殊雅指着自己眼下的黑青:“没办法,我只能自动守夜,每晚守着火堆眯那么一小会儿。十叔,您看侄女儿这眼下的黑青,可把我给困死了。” “该,放在京城的好日子不过,上这儿来找罪受。” “这不是没办法嘛,十叔,咱们谈笔交易好不好?” 第649章 目的 老十眯着眼盯着她瞧了会儿:“殊雅,什么时候你变得跟沁雅一个样儿了?不过你要是也对经商感兴趣,九哥那偌大的家业就不用愁了。” “是交易不是生意啦,家业传男不传女,用不着侄女儿操心。十叔,事关漠西蒙古,咱俩谈谈呗。” 瞧着殊雅殷切的眼神,老十脑海中刷过一排大字:女大不中留啊。 九哥要是知道了,肯定肺都得气炸。 在心中吐槽了几句,老十盘腿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你说说看。” 殊雅顿时越发精神:“十叔,据我所知,和阗盛产玉石,这可是蒙古为数不多的富裕部落,您甘心它就这么被策妄阿拉布坦夺去?” “甘不甘心这事儿不都发生了嘛,十叔还能怎样?” “当然是想办法再夺回来啊。想那和阗大汗父兄皆被屠杀,如今还要仰大策零敦多布的鼻息而活,还不知道多憋屈呢。咱们冲他伸出橄榄枝,悄悄招安,有了朝庭的支持,定能狠狠地坑漠西一把。十叔……” 老十直接打断她:“说重点。” 殊雅一噎,然后破罐子破摔道:“重点就是如果我能劝得和阗王投靠咱们,十叔你能不能就免了和阗背叛的罪。毕竟和阗太过弱小,他现在之所以依附于漠西,完全是被迫的啊。” “殊雅,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劝降和阗王?” “十叔,您知道的,我与他有些交情。” 老十抚额:“殊雅,你上回找爷打听和阗王消息的时候,爷便想过利用你去劝降他,但是爷最终没有执行,你知道为什么吗?” 殊雅瞪大了眼睛,然后茫然地摇头。 “想不明白就别想,这事儿不是你该掺和的,和阗的事儿爷自有主张,你且安生在爷身边呆两天,到了西宁,立刻起程回京。” “十叔。” “闭嘴,为了这么点事离家出走不说,还混到军营里来。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想没想过你阿玛和额娘得多着急?”老十突然发了火,许是那沉着的脸色太过难看,殊雅没敢再反驳,只抿着唇站在一边,脸色瞧着比之前煞白了好几分。 老十却是没放过她,逮着人可劲儿地训了一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你阿玛额娘金枝玉叶地给你养到这么大,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你倒好,为了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你要是没见着爷呢?过几天难不成还真也跟到战场上去拼杀不成,万一出点什么意外,你让你阿玛和额娘怎么办?让爷怎么跟他们交待?” “十,十叔,我没打算上战场的,我,我就想去和阗走一趟。帕沙,帕沙他胆子特别小,他把我当亲姐姐的。他在和阗没什么地位,要是我都不帮他,就没人能帮他了。”殊雅的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哽咽中带上了些许疑惑:“而且,如果和阗王主动投靠,对咱们大清不是好事儿吗?” 老十叹了口气:“对大清的确是好事儿,但对你就未必了。” 殊雅眨巴着眼睛:“请十叔解惑。” “这事后头再说,十叔答应你,定会给和阗王一条生路成吗?此次去了漠西,十叔会派人去招安,你若不放心,留个信物下来便是。” 殊雅急忙从衣服里掏出一块兔子形的和田玉,给老十的时候却多了几许不舍,抚摸了好几下才递过去。 老十:…… 这小儿女依依惜别的样儿,简直看得他牙疼,这哪是当亲弟弟的喜欢? 唔,看来还是要把人赶紧送走才成。 在老十的帐篷里,殊雅可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日天朗气清,老十自不会耽搁,领着人往四川进发。而十四则一早便先行一步,他得去会一会四川巡抚年羹尧。 年羹尧此人算得文武双全,康熙三十九年中的进士,直接入了翰林。且又有用兵之才,甚得康熙看中,一路破格提拔,升任四川巡抚时,他还三十不到。 正二品的巡抚,便是封疆大吏,在地方上基本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四川是往西宁运军饷的最后一道关卡,也是补给的第一线,所以在此时显得犹为重要。十四收了在老十跟前吊儿啷当的德行,人模狗样地带着亲信去见人。 得了消息的年羹尧也很上道,早早地率领一众官员到城门口迎人。虽然没见着老十有些失望,但在十四面前却没显露半分。 十四爷与四爷不合之事人尽皆知,但打断骨头连着筯,年羹尧不相信十四会真的帮着太子对付四爷。可如今,十四爷的确在太子麾下任职。 他有些头大,十四爷到底是哪头的? 第650章 喝酒误事儿 把真正心思放在心里是当官的必修课,年羹尧做了个请的姿势:“十四爷来的突然,府上也没做准备,只在望江楼备了宴席,倒可让十四爷尝尝四川的特色菜。” 十四摆手:“吃饭不急,咱先把太子的正事儿办了吧。” “那十四爷府上说话。” “请。” “请。” 眼见十四只跟年羹尧一人离开,众官员很是遗憾。年羹尧用不着在十四爷跟前示好套交情,但他们还是需要的啊。 可也没人有胆跟年羹尧抢人,只得憋着一口气打算吃饭的时候再表现。 年羹尧的书房布置相当简洁,除了一副名家真迹外再找不出特值钱的东西。十四啧了一声,心道这家伙也不知是藏富,还是真如皇阿玛所夸的那般,是个清廉的好官。 十四开门见山:“年大人,爷此次是奉太子之命,来询问粮草之事的。” “十四爷放心,五千石粮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运往前线。” 这么上道?十四狐疑地看了年羹尧一眼,却见他满脸真诚,遂也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太谢谢年大人了。” “十四爷言重了,将士在前头拿命拼杀,年某自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两人相视一笑,接下来的话题便顺畅了许多。 十四很给年羹尧面子地在望江楼吃了顿午饭,落晚间追上老十时很是上道地呈上了一沓银票。 老十眯眼:“年羹尧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这些银票是地方官偷偷塞来的,全是些穷鬼,十几个人,连一万两都没凑上,说是穷家富路,让爷留着当路费。见鬼的富路,咱们这一路急行,有银子都没地儿花。” “这帮人不知你的底细,哪敢一口气给你塞太多,万一你来个查贪,不得全栽了?年羹尧怎么说?” “啧,可上道了,我一开口,他就说已经准备好了五千石粮,还生怕我出妖蛾子要他动手脚,拿将士们来堵爷的嘴。若真是四哥的人让他在粮上动手脚,大概他也不会同意。” 老十露出个舒心的笑容:“爷就喜欢跟这样懂事的聪明人打交道。” 十四摇头晃脑:“啧啧,亏得四哥把那年侧福晋捧得老高,还为她跟母妃顶嘴,结果这年羹尧也不是个靠得住的。” “总不能嫁了个妹子就真把一家都搭上,年羹尧的富贵地位全都来自于皇阿玛的赏识,他便是真有意投靠四哥,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暴露的。好了,后顾之忧解决,把你藏的烧鸡跟泸州老窖交出来吧。” “哪有?太子您别乱说,弟弟怎会是那等贪吃好喝的人?” 殊雅从某块帘子后面探出头来:“十四叔你别装了,别说十叔,便是我都闻着味儿啦。嘶,这酒可真香。” 老十道:“当然啦,泸州老窖可是浓香型白酒的鼻祖,今儿你这丫头可算是沾了你十四叔的福了。” 十四怨念道:“十哥你怎么这样?” “把你今儿的收藏拿出来,这些地方官敬献的银票就都归你如何?” 十四一秒化身狗腿:“十哥您真是我的亲哥,弟弟今儿带的酒本就是准备献给您的,连下酒菜都备好了,等着,这就给您拿去。” 老十切了一声,瞧着他跑得飞快生怕他反悔的模样,道:“说到底还是银子亲啊。” 殊雅:…… 老十得了十瓶泸州老窖,酒虫被勾得蠢蠢欲动,可惜这是军营,他只能忍着,喝三两杯解了馋,便死死捂紧了酒瓶盖子,喝酒误事儿啊,不过殊雅却是喝了个爽。 夜半三更,一向警觉的老十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立刻问道:“殊雅,你干嘛去?” 殊雅捂着肚子跳脚:“十叔,我肚子疼,肯定是十四叔带回来的烧鸡变味儿了。” “尽瞎说,大冬天的哪那么容易坏?爷看你就是贪杯贪吃给撑着了,快去。”酒虽不能吃,烧鸡他可吃了不少,这不还好好儿的嘛。 殊雅道:“我回来再跟你辩。”然后便冲了出去。 老十嘿嘿笑了笑,没当回事儿,就又躺了回去。半个时辰后,他气急败坏地叫来小六子:“四格格呢,怎么还未回来?” 小六子一脸茫然:“十爷,四格格不是一直在您营帐里吗?” “她要是还在爷还用问你?坏丫头居然敢在爷的眼皮子底下跑路,给她抓回来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不可。” “那属下这就让人去寻人。满军营好几万人呢,还怕找不出四格格?” “蠢货,你要让全营都知道有女子混进来吗?坏了殊雅的名声,你十个脑袋都不够赔的。” 老十郁闷不已,早知道喝酒误事,可他明明没喝啊。怎么喝到别人肚子里也能捅出娄子来。眼看就要到西宁了,殊雅这时候跑掉,他可怎么跟九哥交待哟。 第651章 和阗消息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普奇的大败似乎并未给此方百姓带来什么影响,西宁城依然繁华热闹。 想想也是,毕竟战场在草原深处。便是西宁大军调动频频,可这和普通人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呢? 殊雅随手将几枚铜板抛进街边老乞丐的破碗里,牵着马进了一间瞧着就挺大的客栈。嫩白的小脸早叫她涂抹得青黄,五官用眉粉改动过,原本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此时只剩病弱二字。她穿着江湖女侠惯穿的窄袖短褂,背着灰扑扑的包裹,俨然一个落魄的江湖儿女。 这瞧着便不是能高消费的人,客栈小二看碟下菜,例行公事地问道:“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先打尖儿吧。” “好嘞,您里头请。” 正是吃饭时间,客栈大堂很是热闹,殊雅寻了张僻静的桌子,点了两素两荦尤嫌不够,又让小二推荐了两款特色点心。 赶了两天路,她快馋死了。 跟着军队走,哪怕是急行军,她也只用赶路便可,不用操心路线,也不用担心吃住。可一个人走,这些却都得她自己扛。这一路走来,可不全是城镇,支在路边的小摊子,有碗肉丝面,能打包几个粗面馒头就很好了。 小二很快送来了第一道菜,殊雅嗅闻着烧鸡浓郁的香味儿,在桌上拍出一串铜钱:“小二哥,跟你打听个事。” 小二的笑容眼见地真挚了许多:“客官您说,小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呢,要去和阗寻亲,你可知道附近有什么商队要去那边吗?” “和阗?哎哟客官啊,和阗现在可不太平啊。听说那漠西将军现在就在和阗住着呢,他的手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近从和阗逃了许多难民出来,啧,那叫一个惨啊。不是小的咒您啊,您这去之前,可得先打听清楚您亲戚还在没?可别到时亲没寻着,反进了狼窝。” 殊雅皱了皱眉:“漠西不是攻占了拉萨吗?怎么不在那里驻守反跑到和阗去了?” “和阗有钱呗,随便抢一处矿脉就发大了啊。”看在钱的份上,小二觉得自己还是得劝劝:“客官,小的瞧您面色不好,想是病了。不如在西宁寻个屋子好生休养,此处虽是边陲,但一时半会儿的也乱不起来。您瞧您年纪轻轻的,何必到和阗去送命呢,更何况您还是一个姑娘。” “姑娘怎么了?” “唉,那些杀千刀的兵鞑子,打从去年清军败走之后就越发嚣张了,许多妇女都受了凌辱。和阗还好些,毕竟有钱嘛,他们也不想撕破脸皮。可其他部落就没那么好命了,您这一路到和阗,要经过的部落可不少,而且还要过草原和沙漠,万一碰上,那这辈子可就全毁了。” 殊雅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现在这模样,不至于招这样的祸患吧。” “哎哟,军营呆三年,母猪赛貂蝉,只要你是女的……”小二给了个你懂的眼神,没再说下去。 “这么说,和阗现在还真是危险得很。唉,也不知道我那亲戚怎么样了。” “这世道,听天由命吧。” 殊雅又往桌上放了块碎银:“真寻不到商队?” “您咋还非往上撞呢?”小二叹了口气,看着桌上的银子还是没忍住:“商队是暂时没有了,不过和阗近来在选妃,好些做人口买卖的都带着人往那儿去了。咱们家掌柜跟徐婆子有些交情,您若非去不可,倒是可以跟她凑个伙。” “选妃?和阗王还小吧?”四年前的帕沙还是棵小豆丁呢,殊雅根本无从想像他长大成人的模样。 小二小声道:“可不是嘛,所以这妃啊,肯定是给漠西将军选的。听说他就稀罕汉家女子温柔体贴的调调,啧,也不瞧瞧他那身板,娇滴滴的姑娘哪经得住他折腾哟。不过他给出的价格高,还是很吸引人的。” “那这些被卖过去的姑娘还有活路么?” “有什么法子呢,卖身契都在人手里握着呢。姑娘,您要去吗?徐婆子后儿可就起程了。” 殊雅把银子和铜板一块儿推到他面前:“我想一想吧,你给开间上房,明儿我再给你答复。” “好嘞,您慢用,小的再去给您催催菜。”小二拿了钱心满意足,也不在乎其他小二羡慕的眼光,乐呵呵地往后厨去了。 第652章 暗夜救人 说是上房,其实条件很是普通,好在被褥干净,许是刚刚晒过,还散发着阳光的香味儿。 殊雅躺在床上陷入纠结。 有道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明知和阗不太平,若还非往里头闯,真出了事,阿玛额娘怕是要伤心死。 可不去吧,自己好不容易跑到这里,就这么回家哪能甘心? 说不得还要被弟弟妹妹们嘲笑,虎头蛇尾,半途而废,她爱新觉罗.殊雅怎能跟这些词扯上关系?再说了,习武之人谁还没个侠女梦呢,更何况帕沙那么可怜还那么依赖自己。她抬手摸向腰间的玉佩,却是只摸到一个水囊。 是了,那玉佩已经给十叔当信物了。 十叔真能放帕沙一条生路吗?殊雅又陷入新一轮的纠结。 她行事一向果断,头一次这样两难,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宿,终还是做了决定。来都来了,还是过去看看吧,也不枉他俩相识一场。 不过,只身闯虎穴就算了,还是得留个记号让阿玛的人追上来才行。也不知道这回他派了谁来西宁接自己。 第二日,殊雅给了准话,掌柜的便带着殊雅跟徐婆子接上了头。 虽叫婆子,徐婆子却生得美艳玲婀娜,若非年龄在那儿,她自己都能去选妃了。殊雅不知怎滴想到“徐娘半老犹多情”的典故,忍不住便多看了两眼。 徐婆子媚眼扫过:“姑娘看什么呢?” 殊雅实诚道:“小二管您叫婆子,我以为会看到一个老嬷嬷,没想到您这般年轻漂亮。” 女人嘛,谁不爱被夸,徐婆子笑弯了眼睛,挥着香帕道:“那你只管叫徐妈妈便好,这婆子婆子的,都把人家叫老了。漂亮什么哦,这天下迟早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啧,你五官长得其实不错,就是肤色差了点,要不给你上个妆,若是有幸被选成皇妃,这荣华富贵可就享之不尽了。” 说着,伸手就想去掐殊雅的脸蛋。 殊雅佯装不经意地侧头避开:“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是去寻亲的。” “对对对,都忘了这茬了,你跟我手下那些漂亮姑娘可不一样。”徐婆子笑容不变:“说正事儿吧,要老婆子我捎你一块上路没问题,不过都是生意人,也不能叫我白忙活不是。这多一个人就多张嘴……多……” 殊雅打断她:“徐妈妈放心,这规矩我自是懂的,不知您要价几何。” “一口价,五百两银子,我不但管马车还管你吃喝。” 五百两,怎么不去抢? 殊雅眉峰微动,作过伪装的小手轻轻扣上茶杯的杯盖:“一百两,吃食不用你备,先付一半定金,到了和阗再付另一半。” 徐婆子笑容不变:“姑娘,哪有你这般还价的?”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五百两她倒是不放在眼里,能顺利到和阗,给这些银子也不是不行。可若被当作有钱的肥羊,她怕是半路就得被谋财害命。 茫茫草原,无垠沙漠,埋个尸体可太容易了。 徐婆子的表情木了几秒,然后换上一个更大的笑脸:“人家最喜欢跟爽快的人做生意了,一口价,二百两。” “成交。” 西宁地处边塞,并不是个做生意的好去处,但九阿哥仍在这里开了家粮店,为的就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囤粮。殊雅不像沁雅那般懂得做生意,却也认识自家的标识。跟徐婆子谈妥后便提笔写了封信,花了些铜板让人后天送到店里。 大街上多了许多身手灵活的人,她远远地看到了赵敬的身影,慢慢勾起嘴角:阿玛还真将赵叔派来了啊,那就更不用愁了。 为防被提前找到,她买了必要的干粮后不再瞎逛,回了客栈便窝进房间没再出来,就连晚饭都是在房间解决的。 夜,万籁俱寂。 睡梦中的殊雅突然警醒地睁开眼睛,她听见了她屋檐上轻微的脚步以及喘息声。 忽然“咻“的利箭破空声,然后便是人体重重砸到地上的声音。 “哥。”女孩的尖叫响破天际,说的是蒙语。 男人的声音却是气弱游丝:“托依,活,活下去,一定、一定要回……” 话未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殊雅猛地起身打开窗户,夜黑风高,黑暗中的女子抽出腰间的鞭子,回望着他们奔逃而来的方向,眼中的杀意几乎化为星光。 算了,看在同样使鞭的份上。 殊雅撑着窗台从二楼纵身跃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哪知对方的身手一样利落,瞬间便走了十几招。 哥哥的死亡让托依近乎失智,她现在只想把所有追杀她的人都杀了泄愤。但她的武力值显然跟不上,殊雅用手肘抵住她握鞭的手,用蒙语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姑娘还是先保住小命吧。” “我凭什么信你。” “除了信我你也没别的路了啊,先上去,追杀你的人就要到了。” “可是我哥……“ 殊雅强行将她拽了上去,语气冷漠却又带着怜悯:“带着他,那你就跑不掉了。“ 第653章 选妃内幕 天刚蒙蒙亮,小二便敲响了殊雅的房门:“姑娘起了没?徐婆子已经在吃早饭,准备出发了。” “就起了。”殊雅睁开眼睛,迅速起身套上衣服。 与床两米之隔的美人榻上,托依已然不在。殊雅拿起枕头下压着的百两银票,勾了勾嘴角,倒是个知道感恩的。虽然她不缺钱,但收到谢礼心情还是很好。 徐婆子带了整整十六辆马车。车厢穿红着绿,花哨得很,但材质却比殊雅那辆青帷马车都不如。 再看看那一溜排的姑娘,她愣是好半晌都无法回神。 不是,就这颜色去选妃,便是和阗再小也埋汰人啊。 倒是说不上丑,可绝算不上好看,而且这年龄是不是也大了点,且好些个一看就是历经风尘的。徐婆子脸上笑得都快开花了,昨儿有个姑娘凑上来搭车,白送二百两银子不说,半夜竟还有姑娘来投奔的。 想想那异族少女的好相貌,带到和阗肯定又是个好价钱,她心情甚好地看着殊雅的马车:“昨儿光顾着跟姑娘做生意,倒是未请教姑娘贵姓。” “免贵姓罗。” “原来是罗姑娘,罗姑娘这马车倒是不错,不知还能不能再坐下一人。” “嬷嬷马车备得不够多?” “哈哈,这不是昨儿又收了个好货嘛,以嬷嬷我多年识人的眼光来看,这姑娘相貌不俗,八成能被选作皇妃。啧啧,那可了不得,嬷嬷我现在指定不能委屈她不是?可这临时临头的,也没处寻马车,想不到罗姑娘倒是备得齐全。” 殊雅双手抱胸:“合着嬷嬷收了我二百两银子,却是连辆单独的马车都不给供的?”还好她自己备了,不然难不成要跟那些姑娘挤? 那可太不自在了,此去和阗,可不是一两天就能走完的。 徐婆子立刻委屈道:“生意不好做啊,此去和阗,路难走不说,还得备足吃穿之物,再加上护卫和向导,收您那钱也就刚好回个本。” 殊雅懒得跟她鬼扯,本想一口回绝,却见徐婆子已经招呼一个肤白腿长的姑娘走了过来。 典型的维吾尔族少女,且还是个熟人。殊雅挑了挑眉,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她的好说话让徐婆子颇为意外,顿觉后悔,应该多塞两个人的。 不过触及她背后的那把宽背大刀,到底还是将得寸进尺地话给咽了回去。 青帷的马车很快被淹没在一众花红柳绿之中,马车辚辚,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驶出了西宁城。 托依仍旧没有笑模样,却是对殊雅作了一揖:“想不到这么快又见到恩人了。” 殊雅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姑娘一句恩人,只是想不到咱们如此有缘,这样竟也能顺路。” “机缘巧合罢了。” 她显见没有深聊的意愿,殊雅也不勉强,被追杀的人再谨慎也不为过。且有个认识的会武的女子一起,想来这一路也会更安全些。草原上的路不好走,虽然有向导,但夜间寻不着客栈也是常事,殊雅跟托依还好,两人占一辆马车,虽然车小,但两人都是瘦削型的,倒也不至于睡不下。可那些姑娘就遭罪了,一个晚上连躺直的机会都没有。 但徐婆子显见不会心疼。 殊雅越发奇怪:“和阗大汗选妃这般随意的么?” 托依嗤笑一声:“就这些歪瓜劣枣,也配嫁给大汗?不过是高价转卖罢了。” “卖到哪儿?和阗应该也不缺这等颜色的女子吧?”和阗背靠玉石矿脉,是蒙古少见的富裕部落,怎么都不可能沦落到要到外地买媳妇吧? “和阗是不缺,可大策凌敦多布手下那么多将士,打起仗来几年不见女人,可不得找些姑娘安慰安慰他们吗?” 军妓!!! 殊雅唬了一跳,难以置信地看向托依。 托依耸耸肩:“我离开部落的时候,三王子还没登基呢,这些情况都是听我哥说的,再多的也就不知道了。” “所以你是和阗人?” “对啊,要不我自卖自身搭上那老婆子作甚?姑娘,你也当心些,虽是顺路搭个车,但我哥说卖到军营,一般姿色的都能弄个五十两银子。那徐婆子瞧着就不像好人,未必没有劫财劫色的心思。她还带着帮打手呢,等快到地头的时候,你就趁夜走吧。那一带我熟,回头给你画张图,你就能自己进城了。” 这倒是个知道感恩的姑娘,不枉自己救她一场。 殊雅拨了拨自己的额发:“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托依摇头:“不了,我还有自己的事儿要办,跟着这婆子反而方便些。” “你要去军营?” “算是吧。”托依闭上了眼睛,这是拒绝再谈下去了,殊雅对她升起了几分好奇,但也明白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便也闭上了眼睛养神。算算时间,赵叔应该已经带人进入草原了。 第654章 长途跋涉 “九爷吉祥”。 “九爷吉祥”。 九阿哥对这一溜的请安置若罔闻,脚步匆匆地进了内室:“婉宁,舒雅有消息了。” “真的?”婉宁豁然起身,浑然不管被震乱的算盘珠子:“她怎么样了,赵家兄弟接到人没?” “没,那坏丫头滑溜得很,从十弟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个我知道,三天前十弟就来信说过了。那后来呢,十弟这是寻到人了?” 婉宁眼中的期待太浓,九阿哥都差点舍不得告诉她真相了。 但不说,他上哪儿弄个闺女出来,只能硬着头皮摇头道:“不是十弟寻到的,是她自己给店里留了信,说她跟着商队去和阗了。” 婉宁眼前一黑,晃了晃身子,眼看就要栽倒。亏的就阿哥站的近,才一把接住:“媳妇你别急啊,赵敬说了,殊殊聪明着呢,给他留了线索的,等他追过去,定能把人带回来。” “呵,你头天认识你闺女吗?她都跑到草原去了,肯定是打着主意不回来,忽悠赵敬过去保护她呢!” “好歹有人跟着,总比她孤身一人在外强不是。” 现在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婉宁担忧的心口疼,晚饭都没吃就歪去了床上,九阿哥心里也着急,但却不好表现出来。他如今不止是一家之主,更要帮太子稳定后方,早已没了喜怒形于色的资格。 自从十弟出征以后,朝堂的形势就变得诡异起来。四哥明里天天吃斋拜佛,一副不沾俗事的模样,暗地里给他使绊子的官员却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还有人弹劾太子妃不通人情世故,不堪为后,为太子着想,应早日贬妻为妾,再重新物色一个有身份有能力的太子妃人选。 九阿哥特地誊抄了那份奏折,随信一起寄去了西宁。 呵,这种事还是让十弟自己头疼去吧,反正他是一点都不介意别人给他换个太子妃的。 十弟妹也真是的,好好的把自己蒙古郡王女儿的身份给折腾掉,这不是存心给十弟找麻烦嘛!九阿哥看她老不顺眼了,忍不住又在婉宁面前逼逼:“你说十弟到底看上她什么了,一天天的就会捅蒌子。郭御史说得也没错,干脆再重娶一个算了。” 因为担心殊雅,婉宁这几天的气色都不好,这会儿脸略略一沉,黑得简直有如锅底:“九爷这想法好啊,媳妇不合意,换一个就是了。爷这是看上哪家姑娘要我给您腾位置呢?” “咳咳,什么话,爷这不是就事论事么。” “这话你怎么不敢到十弟妹面前去说?” 九阿哥讪讪道:“十弟妹劲儿可大了,随手一动,就能扭断爷的手腕。” 他的人生虽算不得顺风顺水,但除了上武学课,还真没受过什么伤。是以诺敏那回掰折他的手腕,直接就给他心里留下了一层深重的阴影。 说来说去,都怪十弟,那么多如花美眷不要,非得娶这么个暴力狂。 刚进入二月,沙漠的日头倒也算不得太烈,但马却走得异常艰难。马车上的姑娘和保镖们全都下了车,以减轻马的负重。 殊雅的马是花了大价钱的千里良驹,但她也不敢过多压榨。万一这宝贝倒下了,剩下的路难不成要她自己腿着过去?她可不想跟徐婆子的姑娘们一块挤马车。 特别是她的马死了两匹以后。 十八辆马车变成十六辆,空间更挤不说,安全也没什么保障。 殊雅忍受着脚底传来的高温艰难前行,忽然袖子被托依拽了一把:“不好,有人来了。” 殊雅对上托依严肃的小脸有些茫然:“这么大的地方,有路人经过很正常吧。” 托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又凝神听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浊气道:“是沙匪。” “你怎么知道?” “你要是在沙漠中走得多了也会知晓的。”她重新戴好面纱,又看了眼戴着帷帽,皮肤蜜中透黑的殊雅,算了,这模样戴了面纱反而让人想多看两眼,还是就这样儿吧。 殊雅不知她的想法,反手去摸背后的大刀。 托依却迅速抽走她的刀,将之扔进马车里:“姑娘,没到万不得已,别跟沙匪动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若受了伤,徐婆子能乐死。” 殊雅有些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徐婆子既然敢带着这么多人走这条路,自是有门路的,你且安心看着便是。啧,就你这傻白甜的模样,你家人居然敢放心让你独自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哪能啊?殊雅眼神闪了闪,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 第655章 都想做渔翁 沙匪来势汹汹,但正如托依所料,徐婆子还真有些门路。 她笑眯眯地上前,不过是说几句好话,再奉上一个荷包,沙匪头子便放下了屠刀。 他掂掂荷包的重量道:听闻徐妈妈这回带了许多好货去和阗,咱们寨子里缺媳妇的光棍可不少,要不让哥几个先挑挑呗。 去去去,我这些货可都是要换高价的,你们出的那点子钱还是到外头买良家女子吧。 匪首掳着自己的胡须,色眯眯的眼睛从一众姑娘身上掠过:贞操那玩意儿只有汉人才讲究,咱们草原上的儿郎可不在意,不过你这批货的质量着实不咋样啊,也就那个还看得过眼些,喂,说你呢,把面纱摘了让爷瞧瞧。 他手指的正是托依,而托依旁边的黑脸殊雅,显见地被当成了丫环。 花楼里出来的姑娘可不会黑成这样。 徐婆子摆摆手:“你也瞧见了,妈妈我这一批就这么一个拿得出手的,给你弄去了我还怎么混?要不她旁边那个给你?虽说黑了点,胜在身段不错。” 殊雅错鄂了一瞬,周身弥漫出强烈的杀意,手已不自己地摸向背后的刀,却是摸了个空。 托依拉住她的手臂,小声道:“冷静。” 她没法儿冷静,沙匪头子的目光轻蔑又挑剔,如扫货般扫过她全身,好像她是什么等待挑选的货物。长这么大,她何曾受过这种污辱。 托依用静全身力气也没能压住她,好在在她爆发之前,沙匪头子开了口:“胸不丰臀不肥,这算哪门子的身段不错?就这模样,放我们寨子里只能当个烧火丫头,徐婆子你这生意是越做越不实诚了。” 他将银子抛给属下,又指了两个颇过得去的姑娘:“就那两吧,伺候老大是不可能了,但还能叫兄弟们乐呵乐呵。” 被点名的姑娘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跪求徐婆子救她。 徐婆子有些心疼,这里头还有一个是雏呢,就这么给出去委实吃亏,她正想讨价还价,但沙匪头子却已然失了耐心,给手下使个眼色,便有强壮的汉子过去强行将两姑娘拽了过去。马蹄扬起阵阵尘土,这伙人便如来时那般飞快地退散,只剩了姑娘们难过中带着点庆幸的哭声。 让兄弟们乐呵乐呵,那两个女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老娘就说怎么这么晦气,一出来就遇土匪呢,合着全是你们这帮贱蹄子给哭的。”徐婆子气愤不已,面色狰狞地掐住边上姑娘的一条胳膊,疼得她嘶嘶吸气,却不敢喊疼。 许是平日里被压迫惯了,徐婆子发了火,那帮姑娘便渐渐止了哭声,马车缓缓启动,姑娘们擦干眼睛,抬起酸软的腿脚跟了上去。 殊雅眼中掠过同情。 这抹同情被托依察觉,她皱了皱眉:“姑娘,你不会想救她们吧?” 殊雅摇头,笑容微微发苦:“怎么会呢?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我自己都身处狼窝,谈何帮助他人。若不是你提醒,我怕是早被徐婆子算计得渣都不剩了。” 托依松了口气:“你明白就好。” 而另一边,沙匪头子身边的跟班则有些奇怪:“三当家,徐婆子给的那黑脸丫头虽然不咋丰满,但那腰还怪细的,一双眼亮闪闪,灵动得很。你干嘛非跟徐婆子作对,最后还搞走她两个女人啊。咱们合作不都好多年了嘛,更何况,她跟二当家还有些交情。” 沙匪头子拿刀柄敲他的脑袋:“你这里头装的是尿吗?徐婆子说啥就是啥,那咱还混个屁。那黑脸丫头的马车跟那些完全不同,拉车的马也不是凡品,徐婆子什么时候舍得用这个了?那两小妞八成是搭她车队一起走的,那老货想劫财呢,丑丫头八成会点功夫遭了那老货忌惮,这才想着借刀杀人,然后留下那漂亮小妞卖高价。呸,她那点脑子,也敢算计大爷我?” 跟班瞪着眼睛想了会儿,一拍大腿道:“他娘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不过三当家,徐婆子胃口大得很,她盯上的那两女人肯定是两头大肥羊,咱们要不要……嘿嘿嘿!” “你派个人守住她们,徐婆子迟早要动手,到时咱们来当这个渔翁。” “三当家英明。” 第656章 再见,我的朋友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沙漠中的日落总是格外让人期待。 红彤彤的夕阳坠下远山,一行人没能寻到落脚的客栈,但向导凭借对沙漠的熟悉,还是将他们带上了一小片绿洲。 在烈日下跋涉了一天的姑娘们顾不得随行的保镖和车夫,纷纷跳下河。殊雅和托依都不曾解衣,只擦了擦脸和手,然后用桶拎了水在马车中轮流洗漱。洗完才寻了个僻静的地方说话:“姑娘,徐婆子今日把你推给沙匪,过后却连句忽悠都没有,必然是打定主意要对你下手了。” 殊雅伸了个懒腰:“我也这么觉得。” 托依见她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着急:“你别不当回事,中原有句话叫蚁多咬死象,她带了那么多人,一人一下就够你受的了,今儿晚上你就趁夜走吧。骑马走,没了马车的负累,凭你那匹千里良驹,谁也别想追上你。” “可我不认路啊。” “没关系,此处离和阗本也没多远,我早给你画好了地图,你且依图走便是,实在不行,带上你的车夫。” “那你呢?我走了徐婆子会不会为难你,你这些天和我走得,委实太近了点儿。” 托依的手抚过腰间缠着的软鞭,眼中杀意浮现:“若不是留着她于我有用,我早帮你做掉她了。” 殊雅哽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是说蚁多咬死象吗?” 托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暗杀你懂不懂?敌明我暗跟你明晃晃地立在这当靶子能一样吗?祖宗,我求求你快走吧,不然他们对你动手的时候,我就得暴露了。” 殊雅:…… 她笑了一下:“其实你也可以不管的,毕竟他们针对的就只有我一个。” “我们和阗人有恩必报,我还欠你一条命呢,哪能轻易让你被这么个女人害死。” 殊雅脸上的笑容渐渐扩大,她倾身抱住托依:“那我们就在这里提前告个别吧,我救你一命,你救我一回,咱们就算两清了,若有缘再见,我能请你喝个茶吧。” 托依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也绽放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当然,我的朋友。” 为防引起徐婆子的怀疑,殊雅独自先回了营地,徐婆子摇着带香风的扇子迎了上来:“罗姑娘这是去哪儿了啊?眼看要开饭却寻不着人,妈妈我差点就先吃了呢。来来来,刚煮的汤,快尝尝鲜不鲜。” 殊雅没有兴趣,明知眼前的女人是条毒蛇,摆在她面前的便是满汉全席,她也不会有胃口。她揉揉自己的肚子:“真不好意思徐妈妈,我这肚子已经叫干粮撑饱了,汤就您老自个儿留着喝吧。” 徐婆子斜眼看她:“怎么,怕我下毒?” “呵,可不是怕么,谁知道我晕倒了,徐妈妈你会不会借机把我送去抵债啊。” “那哪儿能啊,你可还欠我一百两银子的尾款没付呢。这年头,欠债的就是大爷,妈妈我就是把自己送出去,也不敢把你送出去啊。” “呵,说得好听。”殊雅嗤笑一声,扭头就上了自己的马车。 徐婆子也不生气,摇着折扇摆着肥臀,一扭一扭地走远了。 被晒了一天的脸红得厉害,显得她的表情越发狰狞:“啧,以为不吃我的东西就没事了吗?天真。” 马车里的殊雅按着太阳穴定了定神,觉得有几分眩晕。 啧,太阳底下走一天,果然还是太累了。她歪在车壁上很快睡了过去,养足精神,晚上才好跑路。 深蓝的天幕中明月高悬,照得不远处的绿洲波光粼粼。 熟睡中的殊雅被一只手用力摇醒,茫然睁开眼睛,便对上了托依没有表情的脸。她刚要开口,就被捂住了嘴巴,怀里也被强行塞进一只包裹:“徐婆子对你下了药,趁她现在还没空,你赶紧跑。“ 殊雅疑惑地瞪大了眼睛,满眼皆是疑惑。 托依小声叹道:“祖宗,我真没空跟你解释了,你快走吧。放心,这笔帐我定会帮你讨回来的,还有,地图就在你的袖兜里,藏妥了。“ 说完,便将她推了出去。 外头篝火未息,一堆堆的人挤靠在一起,还未吃饱。 徐婆子见她出了马车顿时一愣,正要上前套套话,却见她以轻功飞上马背,反手两刀砍断了连接马车的疆绳。 “驾……“ 月色下,夜风吹起少女雪缎般的长发,千里马撒开四蹄,如一阵炫风般刮了出去。 徐婆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尖叫出声:“贱蹄子你敢逃。” 她反手抽了边上的保镖一巴掌:“你们他娘的瞎了还是傻了,还不快去追?” 第657章 坠马 夜月皎洁,日行千里的良驹在刚刚冒头的嫩绿草芽上飞速奔腾。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无任何阻力的风吹得少女衣裙烈烈作响。殊雅和托依算准了这匹马的速度绝非徐婆子那些劣马可比,却双双低估了她手中迷药的威力。 殊雅短暂的清醒之后,药力再次发挥药效。 昏眩的感觉传来,殊雅再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为防昏倒之后被坠马摔死在草原深处,她只能勉力保持清醒勒紧缰绳,让马停下来。 因为惯性,马即便放慢脚步,无力支撑的殊雅仍被甩下了马背。 背脊触及草地,皎洁的明月边上似乎都添了许多金星。疼痛未能让她保持清醒,她歪着头昏睡过去,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对不起啦朋友,看来你还是得陪我暴露啊。 “我天,四格格怎么摔了?”周良唬了一跳,转头看向周敬:“大哥,怎么办啊?咱们也没带个大夫。” 周敬瞪了他一眼:“你可闭嘴吧。“ 兄弟俩踏着马背借力用轻功飞向殊雅,直到确定自家小主子只是左小腿骨折后,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哥,咱们现在怎么办?带着四格格原路返回吗?” 周敬给他气得脑仁疼:“你是猪吗?原路返回,等跨过草原和沙漠,四格格的腿还要不要了?” “可附近最近的村落就已经是和阗的地盘了啊,九爷可交待过,绝不能让四格格踏入半步的。” “那你觉得,在九爷心里,是不去和阗重要还是四格格的腿重要?”周敬打个呼哨将马唤回来,然后便抱着殊雅翻身上马。 他们追了一路,在最关键的时候跟上四格格,但却只能将人往和阗送。难道真如十爷所说,缘份天定,人力不逮么。 三人两马离开才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徐婆子便领着人追了过来。 千里马在月夜下吃草,尾巴悠闲地一甩一甩,半点没有被抛弃的自觉,看得徐婆子心花怒放,她举着火把,平日里柔媚的嗓音因兴奋而尖利,在草原上飘得老远:“那贱蹄子跑不远,你们都给老娘找仔细了,特别是她的那个包袱,翻遍这片草地也得找到。那包袱姓罗的几乎不肯离身,银票肯定就藏在里头。” 于是徐婆子带人翻了一晚上的草,躲在一边的两个沙匪恨不得能跟着去找,没听徐婆子说嘛,那黑丫头的包袱里可是带了银票呢。 西宁军营 老十在堪舆图中插上几只小旗:“十四弟,如今咱们可用兵力几何?” 十四奋斗在一堆文书中早已累成了狗。 分布在新疆、甘肃和青海等省的八旗、绿营部队因此战而集合。但人心有私,要整合在一起发挥最强作用他还有得忙。若不是老十军威够重,怕是还没法这么快把人整合到一块儿。 他顶着两黑眼圈抬头:“号称三十万,但扣除老弱病残,属青壮的撑死也就十万有余。” 老十倒是挺满意:“十万加上咱们带来的十五万,足够了。拉萨的转世灵童寻到没?” 十四很是无奈:“太子,那灵童能从大策凌敦多布手中逃脱,哪是那么容易寻的?听说这灵童就一十岁的小屁孩,找到有什么用啊?” “我哪知道?但是蒙古人都信这个,若咱们能寻得这小屁孩,控制蒙古就会容易得多。” 十四仿佛受了惊吓,一双眼睁得又圆又大,抓起桌上的牛肉干用力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拉萨现在还在漠西手里呢,您就想着控制蒙古,这野心是不是忒大了点儿?” 不行,他得再咬一口压压惊。 老十扫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爷为什么非要亲自跑这一趟?” “不是怕我对付不了大策凌敦多布吗?” “西山火器营送来了那么多好东西,你要是还打不赢,皇阿玛可就真该拿你祭旗了。” “大策凌手下这支铁骑可是出了名的硬茬。” 老十哼道:“咱们大清踏破明朝山海关的莫非都是软脚货不成?” 史书详细记载了皇太极入关前后的光辉战役,这是每个爱新觉罗子孙的骄傲,爱好军事的十四无数次神往过那个人才辈出的年代,不由啧了一声:“十哥,现在的八旗哪能和曾祖那时相比?” 多年的安逸磨灭了八旗的峥峥军魂,更让八旗沦为各个武将贪墨空晌的摇床。要不是老十当初坚决捅破这个毒瘤,如今的八旗能不能打仗还两说。 老十挑挑浓眉,嘿了一声:“你以为爷在军营那五年是白呆的吗?放心,经你十哥训过的兵就算比不得曾祖,但也没有一碰就碎的软蛋。” 十四眼前一亮,正待细问,却见小六子脚步急快地走了进来:“太子,有人送来了拜帖。” 第658章 忠心的价值 军营里都是大老粗,进出通报全靠大嗓门,谁还费事整这个? 老十目光扫过,顿觉被闪了眼,拜帖上头立体浮雕般地嵌了块赤金的元宝。十四奇道:“莫不是知道太子时间金贵,特意拿钱贿赂来了?” “哼,想贿赂爷,这点子金子可不够。” “投名状么,有那点意思就成。” 老十觉得也是,接过拜帖一看,神色古怪了起来:“呵,怪不得出手如此大方,传。” 十四觉得他神色不对,不免多了几分好奇,又开始拿称呼套交情:“十哥,来人谁啊?需要弟弟回避么?” 老十把拜帖扔到他面前:“没事儿,一块儿见见吧。” 红色丝绒的拜帖,花纹奢华细致,如果没有那块金元宝,倒也算得雍容风雅。十四瞧了眼左下角的署名,啧了一声:“都说和阗富裕,看来传言果然不虚啊。不过他们不是搞玉石的吗?这元宝怎么不是玉雕的?” “玉哪有金子来得直观。”老十啧了一声:“算算日子,殊雅这会儿都该到和阗了,这小子可倒好,自己跑来了西宁,缘份这东西果然做不得准。” 十四想想帕沙当年那小豆丁模样撇了撇嘴:“十哥,早跟你说了你是想太多,那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呢,咱宝贝侄女就是热心,肯定也没那那风月心思。” 老十道:“那可未必,想当年九哥十五岁的时候,名声可早就传遍京城各大花楼了呢。” 十四无语:“男人和女人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了,谁还不是从情窦初开走过来的?想当年……“ “和阗王到。”小六子的声音打断了老十的想当年,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长相精致的半大少年走了进来。 在老十和十四果然如此的目光中,他淡然地行了个和阗礼:“太子殿下安好。” 十四也给他见了个礼。 依附漠西之前,和阗王一般被大清封为郡王,比亲王太子低一头,却要比十四这个贝勒金贵些。 礼尚往来,十四觉得帕沙还是挺识趣的,便也给了他这点面子。 老十很想整严肃点,最好能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啥的。可对上帕沙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却总有种欺负孩子的感觉。他只能尽量公事化地问道:和阗大汗深夜到此,不知所谓何事?” 帕沙比之四年前长高了许多,但离成年人还有段距离。许是混血的缘故,他的五官并没有纯血和阗人那般深刻,却又比中原人要深邃那么几分,衬着他略带婴儿肥的白晳脸蛋,越发像个不知世事的孩子,他微微垂头,递上一份折子:“小王特意来此,自然是向我大清皇帝表忠心的。” 啧,怪不得大策凌选他当傀儡皇帝,这一看就很好控制嘛。 想到这里,老十勾了勾唇角,开始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一脸纯稚天真的少年。能在大策凌的眼皮子底下跑到西宁来,这娃子要么后头有个睿智的军师,要不就绝不可能真如他面上看来那般单纯。 他挑了挑眉毛:“但是据本太子所知,和阗早已归顺漠西了。” “事急从权,漠西蛮横强大,和阗却只是依附大清的小小部落,自然无法与漠西铁骑相抗,只能虚以委蛇,等待大清的救援。只可惜,半载过去,也未能得到一个准信。” “没记错的话,本太子可是派人与你联系过的。” “小王已对太子殿下表明过忠心,但您的回复却迟迟未到。” 老十官方地道:“放心,我大清自不会遗弃任何一个子民,但是你想要求娶我大清的金枝玉叶,却也不是口头的两句忠心便能行的。” 帕沙抬头,眼中闪过琥珀色的流光:“还请太子殿下明示。” “皇阿玛因仁政闻名天下,本太子自也不是苛刻之人,和阗王如此深明大义,本太子若还将你的忠心明码标价,岂不是强人所难。你放心,只要你倾力相助,本太子自也会满足你的愿望。” “向大清效忠,小王自会倾进全力。”帕沙的笑容越发纯稚,心中却将老十狠狠骂了一顿,一边说不强人所难,一边却要人倾力相助,大清太子果然难缠。 好在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牛皮纸包的卷筒。 十四见他小心谨慎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江西驻扎和阗的布防图。” 老十的眸光深了几许,十四嘿了一声道:“和阗王倒是真能做买卖,雀巢被占,你这是想不付代价地让大清帮你赶走鸠鸟么?” 帕沙薄唇亲启:“三万战马和四千发炮弹,换和阗的解放,可够?” 老十眯起了眼睛:“你怎会有炮弹?” 第659章 投诚 由九福晋提出,十三阿哥经管的新式学堂在京城开办得如火如荼。 康熙为了培养出可用之才,只要有钱交学费的,学堂一般来者不抿,只研究大炮的除外。 新式大炮立功的第一场战役之后,康熙就将大炮的研究列为一等保密内容。且明确规定,除了西山火器营,任何个人和机构都不能研制大炮。即使是军械学堂中,学生的研究都必须严格保密。 没办法,大清人少啊。要是叫汉人拥有了大炮火铳这样的火器,在人数上处于绝对劣势的大清怎么抵御得了? 是以老十一听帕沙说可以拿出四千发炮弹后差点就炸了。 濒临爆发的老十气场全开,迫人的气势便是十四都瑟缩了下,但首当其冲的小小少年却仍是那般淡然模样。他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唇边的笑意甚至加深了几许:“太子殿下,康熙五十一年,漠西铁骑突袭青海,太子殿下先期守得艰难,后来却突然反转,大获全胜。大炮的威名自此名扬天下,蒙古诸部谁不羡慕其威力,自然得加紧研究。和阗不才,这许多年也只弄出些许炮弹,炮筒的研究却仍是一筹莫展。如今也只能以这些炮弹聊表衷心了。” 大清能认识到炮弹的重要性,以好斗闻名的蒙古诸部自然不可能是睁眼瞎。 哈密之战时,漠西便推出了新式大炮,只是比不得大清的先进厉害,所以才又输得一败涂地。但他们对大炮的确投入了研究,老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揽过帕沙小小的肩膀:“哈哈,爷头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绝非池中之物,如今一瞧,果然心思缜密,远瞩高瞻。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吧,走走走,本太子请你喝酒,咱俩不醉不归。” 十四目瞪口呆,十哥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帕沙轻轻吐出口气,这就是有得谈了。 漠西霸道,大策凌敦多布步步紧逼,再这般下去,和阗必然会被吞得渣都不剩。他对这个给予过他太多侮辱的部落没什么感情,可若失去这个依仗,他拿什么娶他的殊雅姐姐。 今年她都十五了吧,再不能入得大清皇帝的法眼,就只能眼睁睁见她被指给别人了。 这一夜,老十和十四做好了轮番上阵灌酒的准备,结果帕沙却很不经用,还没两壶就倒下了。十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在热河的时候爷就看出来了,这家伙就是个小白脸,啧,才两壶,这酒量也能叫男人?” 老十则道:“十四弟你眼瞎啊?他这样儿也能叫男人?啧,心眼太多果然妨碍长个儿。” 十四正了正神色:“十哥,他真能拿出四千发炮弹吗?” “他开口就是这个数,拥有的只会比四千更多。” “既然如此,当初大策凌敦多布借道和阗的时候,他怎么不反抗?总不能是真制不出炮筒吧?” 老十啧了一声:“要不爷怎么说他心眼多呢?爷怀疑,暗中研究炮弹的只是他自个儿而已,前任和阗王根本就不知情。” “不能吧,研究这个闹出的动静可小不了,和阗才多大,他研究大炮怎么可能瞒得住?” “前任和阗王昏庸呗,那老家伙嫡长孙去年才三岁,大策零只要不傻就该知道三岁的这个更适合当傀儡皇帝。他却选了已经快要成年的帕沙,你觉得是为什么?” 十四一拍脑袋:“因为帕沙是个硬茬,强来必定被咬下一块肉。大策零急着攻下拉萨,不愿多生事端,所以干脆将和阗汗位给了他。” 老十打了个响指:“爷也是这么认为的。啧,这家伙小小年纪倒是城府颇深,推一把没准还真能跟策妄制衡。” “可是十哥,你就不怕又养出一个策妄阿拉布坦来吗?” “所以才要联姻啊。” 十四眉峰蹙了蹙:“你要牺牲殊雅?” “爷哪儿敢啊,真这样,九哥非拔了爷这层皮不可。只是谁能想到呢,那丫头对这么个小弟弟如此情深意重,居然只身跑到和阗去。也该着这两人有缘无份,啧,可怜的殊雅这趟千辛万苦,却注定无功而返。要是她知道只要呆在西宁就能见到惦记了许久的帕沙弟弟,还不知道要后悔成啥样儿呢?”老十没好气地踹了帕沙一脚:“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毛都没长齐就惦记爷的宝贝侄女,哼,爷这就通知周敬,让他赶紧把人带回来,绝对不能叫他俩撞上。” 十四:“……所以他跟你求娶的金枝玉叶就是殊雅?” “不然嘞?” 兄弟俩聊了会儿便感慨万千地离开了,事儿多着呢,可没必要在这儿浪费光阴。 只是他们谁也不知道,甫一离开,趴桌上醉死过去的小少年便睁开了眼睛,眼中喜色与懊悔交织,浓烈的感情几乎喷薄而出。 原来殊雅姐姐已经为他来了。 第660章 伤员 帕沙的投诚让老十对这场战役有了第一步规划,拉着十四研究了大半宿,兄弟俩抽空还制定了套话的计划,最好能掀开和阗所有的老底。 这小子瞧着人畜无害,但心思之深,肯定在十四之上。摸清底细之前,老十并不想轻下定论,更不可能无条件地相信他。 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一大早老十还在跟周公下棋呢,小六子便将他从床上拖了起来:“太子爷您别睡了,和阗王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老十一个激灵,浆糊般的脑子霎时恢复了清明。 小六子对此早已见惯不怪,面无表情地道:“就是字面意思,岳将军查探过,不光和阗王,便是他昨儿带业的侍卫也一并消息了。要不是火头兵懒怠,客厅招待的酒桌还未撤下,属下差点就以为这是场梦了。” 老十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是丽珠生了孩子就不漂亮了吗?你居然还梦上小白脸了?” “哎哟太子爷,这话可不能乱说啊,传到丽珠耳里,属下可就甭想活了。” “哼,他走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没有,悄无声息就走了。” “倒是谨慎得很,也罢,他身份敏感,在这儿的确不好久呆。”如今各处的军队都集中在这儿,他可没法保证里头有没有漠西的探子,老十利落地下床穿衣:“十四弟起了没?” 小六子摇头。 老十翻了个白眼,臭小子,在军营里也改不了这嗜睡的臭毛病。 伤药中加了助眠的成份,殊雅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醒来时盯着朴素的帐幔,竟觉恍若隔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坠了马。 她猛地坐起身子,左小腿立时传来了撕裂般的痛感。 “嘶。”这也太疼了,她小心翼翼地拉开被子,发现小腿已经做了固定,所以这是被救了么? 还未想明白,帐幔便一下被拉开了,圆脸的小姑娘“哇”了一声:“姑娘你可真能睡啊,饿了不?想吃点啥?” 殊雅一愣:“你哪位?” “忘介绍了,我叫阿棉,是这家客栈的小老板,你两个叔叔花了一两银子雇我给你守夜呢。” 两个叔叔?殊雅心头一松:“是姓周吗?” 阿棉两手一摊:“这我可不知道。” “那你能告诉我他们在哪儿吗?” “告诉你也没用啊,你又不能走,要不这样,你点个五钱银子的饭菜,我去帮你叫人如何?别看我们客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阿布可能干了,各种地方的特色菜都能来,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不如何,这找的什么人啊? 殊雅表情僵了一瞬,周二叔便罢了,周叔肯定不可能这么不靠谱。 她在身上摸了摸,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从头到尾换完了。阿棉特别上道地奉上一个荷包,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你是在找荷包吗?啧,你那身衣服穿好几天了吧,脏得简直没眼看,我已经给你洗了。” 殊雅默默地接过荷包,抓出一颗银花生塞到她手里:“去找人。” 大清早地被个麻雀样的姑娘围了半天,殊雅刚刚睡饱就又想暴躁了。要不是这阿棉笑得讨喜,她上拳头的心都有了。 周敬周良来得很快,见她已经坐了起来,周良便急了,几步走到床边:“四格格,你这腿可摔得厉害,还是好生躺着吧,没事儿别动他,不然日后瘸了怎么好?” 殊雅唬了一跳:“没,没那么严重吧?” “呵,你说呢。”周敬脸上忧色不减,凝重地道:“四格格,您这突然出远门就算了,可怎能暗卫都不带一个?山长水远,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周叔我错了,阿玛和额娘怎么样?” “能怎样?天天着急上火呗。你这腿伤不便移动,暂时肯定不能回京,你赶紧写封信,好寄回去让九爷和福晋安心。”做为看着殊雅长大的侍卫,周敬周良和殊雅的关系虽比不得有师傅之名的赵正康,却也是极好的。周良说话随意些,但周敬却一直恪属守主仆之宜,对殊雅毕恭毕敬。今儿的语气却是格外重,可见是真动了肝火。 殊雅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自然不会在意,点头赶紧应了下来。 离开阿玛额娘这么多天,她也好想她们啊。 可惜路途艰辛,她留下指路的记号都不容易,哪还写得了信。如今有空了,她定要好生写上几大页,将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才成。 第661章 未来汗后 老十到达西宁没几天,就与大策凌敦多布的探子干了一场,西征自此拉开帷幕。 第一份捷报进京的时候,殊雅那封满是思念的信几经周折,可算到了婉宁的手上。看着信上熟悉的字体,她的眼泪啪啦啪啦地掉了下来。 九阿哥用丝绢给她拭泪:“怎么还哭了,殊殊这不是平安无事吗?” “爷,你别蒙我了,你瞧瞧这信的落款,日期是一个多月前了吧。送封信而已,哪用得着这么久?” “那边不是在打仗嘛,信件当然会滞后点儿,你别愁了,没准闺女过两天就回来了呢。周敬周良已经找到她,肯定会带她回来的。” “就怕那丫头认死理,不肯回头。” 九阿哥也担心,但是在媳妇面前,他必须得顶住,唉,男人好难。担心闺女儿都不敢光明正大的。 婉宁抓住他的手:“爷,那边战况如何,会不会激烈到影响殊雅回家?” “哪能啊,这才刚开打呢。而且十弟的目标是拉萨,主战场也一直在往那边推进,看这时间,殊雅肯定早出大草原了。” 被九阿哥认定早出大草原的殊雅却已到了和阗的都城。 依叶尔羌河而建的城市比之沙漠中的城少了几分沧桑,青石板铺就的街巷,黛瓦青墙,房檐微翘。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在瓦片上溅起的水花如同炸开的轻薄烟雾,模糊了这座城市古朴的轮廓。 临街的二楼窗户被推开,殊雅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接住雨水:“以前在京城,一碰上雨天就烦,沙漠中走一遭才知道,雨水究竟有多珍贵。” 周良颇为骄傲:“这是自然,要不是生存环境太恶劣,蒙古人哪会一心惦记着咱们中原的领地。” 殊雅有点不好意思,往前回朔几代,大清也是入侵者。她有点明白,为什么皇玛法主张满汉一家了。 不过这话不好宣之于口,毕竟周良也是汉人。殊雅顾左右而言它:“周叔怎么还未回来?” “唉,我的四格格,咱们初来乍到,皇家的消息哪是那么好打探的?且等着吧,没个十天半个月,肯定没法子。” 殊雅双手插腰,给了他一个看透一切的表情:“别扯了,说到底,周叔就是不想我去寻帕沙嘛。不过我人都到和阗了,这时候叫我放弃绝无可能。你跟周叔要是不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哼。” 周良:…… 看来兄长这个拖字诀是没什么效用了。 距此十米开外,另一间酒肆二楼,窗户只开了一条狭小的缝隙。身着华丽长袍的少年端着没甚表情的脸,却仍是掩不下心中的喜意,只能尽力伪装着沉着冷静的模样问道:“瞧清楚未来汗后的模样了吗?” 窗缝边站立的女子穿着窄袖的利落黑衫,闻言缓缓回头,脸上的表情还未退去震惊:“大汗,您说的汗后不会是罗殊姑娘吧?” 如果殊雅能看到这张脸的话,定会认出此女便是托依。 “罗殊?”爱新觉罗.殊雅,她这化名取得倒是便利。少年有些想笑,漂亮的眼尾微微上挑:“你认识?” “在西宁的时候正是罗姑娘救了属下一命,后来机缘巧合又一路相伴穿过了草原和沙漠。” “那你俩倒是挺有缘份的。” 这酸溜溜的语气,托依愣了一下。 太不可思议了,自家一向冷漠到没一丝情绪波动的大汗居然会吃醋?而且还是吃她一个小侍卫的醋,是不是太离谱了点儿? 这比他还没长大就开始惦记汗后更不可思议好吗? 不过,帕沙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既然你认识她,那就更好办了。去吧,接近她,然后想办法让她去选妃。” “这……不太可能吧?罗姑娘来和阗是来寻亲的。”罗姑娘来和阗的原因,托依记得很清楚。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帕沙用眼尾扫了她一下,嘴角勾起了漂亮的弧线:“你怎知本王不是她要寻的人?” 这个笑得意中带着几分欠揍,痞气的模样让他常年无表情的脸添了几分鲜活,托依一时间竟看得痴了几分。 原来她家大汗是会笑的,她看向对面托腮喝茶的殊雅,心中涌起层层疑惑。大汗是何时认识她的呢?按说这两人一个久居京城,一个窝在草原深处,难不成靠神交吗? 第662章 故人重逢 雨霁云收之后,街上渐渐热闹起来。殊雅再呆不住,放下已泡得没味儿的茶壶,冲周良讨好地笑道:“周二叔,咱去逛逛呗。这是和田玉的老家,玉料可便宜啦,你就不想买点回去?给欢妹妹当嫁妆,或者给小毛豆将来娶媳妇都成啊。” 周良膝下一儿一女,女儿十一,儿子八岁,都是他的心头宝。他有些意动,在京城,玉可是有钱人家才买得起的东西。他虽然收入不错,但想要买上好的玉佩却还是不太容易。主要是他婆娘舍不得,如果能买到比较便宜的,那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他仍是纠结:“四格格,大哥走前交待了,您的腿不能乱跑,要不我帮你把轮椅推来?” “周叔也太小题大做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连大夫都说已经恢复了好吗?再说了,我只是去逛逛待,又不是跟人比脚力,这能有什么事儿?”她站起身来,故意在他面前走了两步。 周良点头:“瞧着的确是没啥问题了。” “本来就没什么问题,习武之人,哪个的身体会那么差。” “平时也不见四格格说这么多话,为了出去逛,您可真是连口齿都伶俐起来了。”周良笑着调侃了一句,这就是同意了。 殊雅高兴地在桌上留下一块碎银,率先走下楼去。 被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路格外干净,几个孩童在其中追逐笑闹,间或夹杂进几句大人的叮嘱,叫他们跑慢点,莫滑着。 忽而,视线里走进一张熟悉的面孔,殊雅很是欣喜地向她招手:“托依。” 托依不能明白自家主子的恶趣味,但却不得不执行他交待的任务,只能装作一脸惊喜的模样:“罗姑娘,在这儿碰上你真是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呢。”她看向周良:“你这是寻到亲戚了吗?” “不,周二叔是我阿玛特意派来保护我的。” “哦,原来如此。那你们这会儿是要去哪儿啊?和阗我熟,我带你们去呗。” “那可太好了,而且,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呢。” 于是两个女孩便挽着手边逛边聊,周良开始还挺警惕,但见托依除了给他们介绍各种店面和特产也没做其他事,倒也放下心来。 就是眼前这姑娘走起路来落地无声,显见是个练家子,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回头还是要叫四格格弄清楚才行。 有托依当向导,周良很快就以极满意的价格收了好几块美玉,殊雅也收获颇丰,在周良身上挂了好些袋子。 眼见午时将近,殊雅便提出一起吃香餐。 托依却是摇头:“今儿出宫已经太久,大汗问起来怕是不好交待了。要不明天吧,明天我休息,正好请你吃饭略尽地主之谊。” 殊雅眼前一亮:“你是宫女?” “对啊,可笑徐鸨子还将我送进宫去选妃,呵,可真是谢谢她了,不然我还真没那么容易回宫呢。” “不是吧,和阗的宫女武功都这么高的吗?” “我的执法堂供职,而且必要的时候,还会出一些秘密任务。” 就跟皇玛法的暗卫一样,殊雅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解释。同时心里乐开了花,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了。周良在一旁拼命给她打眼色,意思叫她别轻易信人,但殊雅却只当没看见。一来送上门的进宫机会不要白不要;二来她跟托依相处过,知道她不是坏人,自然不会担心。 她拉着托依到一边,小声道:“不瞒你说,我要寻的人就在皇宫,不知你可不可以帮着牵牵线。你放心,我必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托依惊讶道:“宫里的人,那你知道他是哪个宫的吗?叫什么?” “帕沙。” “啥?” “帕沙,就是你们现在的大汗。” 这回托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认识我们大汗吗?” “这是自然,不然哪能千里迢迢地寻过来。托依,你能帮帮我吗?我只要跟他见一面就好了。”殊雅很是真诚地请求道,只要能见一面,她就能跟帕沙好生说说十叔的招降计划。 托依为难道:“姑娘,真不是我不想帮你,但我人微言轻,只是个小宫女而已。平常连大汗的人影都见不到,更别提帮你见他了。” “啊,这么困难的吗?” “倒是还有个别的方法……就是这方法不太适合你。” “先说来听听啊,成不成的,回头再说嘛。” “大汗三日后又要选妃,我可以让你混进去,这样你不就能见着他了吗?不过你们大清对名节比较看中,若跑去选妃对你的名声会不会有影响啊?”托依忧心忡忡地如是说道。 第663章 这么随便的吗? 殊雅断然摇头:“这不行。” 她并非深闺中娇养的千金,阿玛额娘也没让她读女戒女则,她倒是不在意名声几何。但是,康熙爷的孙女跑到这弹丸小国让人遴选,丢的可就不仅仅是她的脸了。 托依原以为,一个可以只身在外行走的女子,定然不会把名声这玩意儿看得太重。可没想到,殊雅的答案居然这般斩钉截铁,不由愣住。 殊雅解释道:“我家也算得名门望族,选妃说得好听,可说到底不过是个妾。玛法要是知道我上赶着给人家当小,怕是得打断我的腿。” 康熙爷的孙女,即使是和亲,那也是指给郡王当嫡妻的,哪由得他们挑拣? 托依奇道:“罗姑娘,难不成您还打算以真实身份去遴选不成?你大可以报个假名上去啊。” 殊雅无语:“你们的选妃这么不正规的吗?难不成连户籍都不用查的?” “哎,我们大汗才多大,他选什么妃啊?放这消息了去,那全是给大策零那个老色鬼招美人罢了。要不你以为徐婆子为什么大老远的送美人过来。” 想到徐婆子带的那批美人,殊雅默了一下:“想不到,威震漠西的大将军居然这般不挑。” “徐婆子就是个普通的人拐子,手上能有什么漂亮好货,她带来的那些基本都是送到军妓营去的。” 殊雅吓了一跳:“那那些姑娘还有活路吗?” 托依摇摇头:“人拐子哪来那么多人性。不过你放心,跟咱们一道来的那批,我都救下来让她们过安生日子去了。” “真的?徐婆子收了你多少钱?”托依只是个宫女而已,不会赔得倾家荡产还欠一屁股外债吧。 小财主殊雅大方地想,如果真这样的话,她就帮托依把钱还了。 结果托依给了她一个超级复杂的眼神:“我没花钱啊,和阗可是我的地盘,收拾一个老鸨子还用得着钱?随便给她安个罪名,她现在可不就在牢里苦着了。” 殊雅:...... 主载着一群少女的鸨子落得如此下场,殊雅只觉大快人心。 她细想了想托依的的提议,最终还是动心了。她出来已经好久,还是赶紧办完事回京吧,不然阿玛额娘也该着急了:“去选妃的事可一定得瞒着两位叔叔,不然别说进宫,便是出门都难了。” 托依满口答应:“放心,三天后我到你落脚处寻你,就说邀你逛街。” 三天后,殊雅和托依费力甩开了随身保护她的周良,骑马进了皇宫。 和阗有钱,但他们的皇宫比之紫禁城,却仍是天与地般的差别。不过还挺有民族特色的,殊雅一路看过去,托依便讲解了一路。 等两人不紧不慢地到达某个宫殿,来选妃的女子已经排成了两排。 是真的随意啊,这些人竟连统一的服装都没有。 托依跟一个嬷嬷说了声,殊雅就被安排进了一个相对靠前的地方。她长得漂亮,即使没刻意打扮,在一群妆容精致的女子中也依然显眼,惹得好几人都看她不爽,可碍于管教嬷嬷就在眼前,倒也没人敢挑刺儿。 穿花着粉的一队姑娘跟在嬷嬷身后,鱼贯般进入了最高的宫殿。 铺着虎皮,镶着金玉的宝座上,少年安安静静地坐着,毫无表情的眼眸在看到某入跨入门坎的那一刹那起了波澜,又很快被他遮掩过去。 可心中的欢喜却无法遮掩,帕沙的手悄悄握成拳,以免喜形于色。四年了,他终于再次见到他的殊雅姐姐。 殊雅却有些恍神。 四年前的帕沙瞧着就像七八岁的小孩子,可一错眼,他却长成了容貌昳丽的翩翩少年。而这个少年,现在要选妃了。 殊雅甚至有了吾家有子初长成的骄傲。 她左右四顾,入目的一张红脸蛋皆是差强人意,不由在心里哼了一声。就这点颜色,居然还想嫁给帕沙当汗后? 这些人的脸皮这么厚的吗? 脸皮厚的姑娘们给帕沙行了礼,选妃便开始了。帕沙忍着心里的激动,一指头就把殊雅点了出来:“就这个吧,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这么随便的吗? 殊雅愕然抬头,便对上了一双隐着惊喜的眼眸。 嬷嬷在她旁边小声提醒:“娘娘,您快跪下谢恩哪。” 跪? 殊雅微微拧眉,但眼下这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看着,她若表现得太桀骜似乎也不妥。正准备屈膝的时候,宝座上的帕沙已走过来执起了她的手:“今儿起,你就是本王的妃子了,走,本王带你去寝宫。” 嬷嬷拦了一下,字正腔圆地道:“大汗,这不合规矩。” 帕沙唬了脸:“怎么?本王的话不比规矩管用吗?” 嬷嬷:…… “哈哈哈,少年幕艾,你们的大汗这是动心了啊。叫本将军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竟让大汗连一刻都不愿等,白天就赶着入洞房。” 第664章 隔墙有耳 浑厚有力的笑声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戏谑,拨开重重人群,传进殊雅耳中。她下意识地回头,便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深密色的面皮上,灰蓝色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都因为络腮胡而失去存在感,只觉此人生得着实野性粗矿。 管教嬷嬷身子一颤,连忙弯身行礼:“奴婢拜见台吉。” 台吉是蒙古贵族第七等爵位封号,位次辅国公。亦是军中最高大将的军衔称号。 被人称为台吉,还能在和阗皇宫如此高调随意,殊雅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想来他就是名声赫赫的大策零敦多布了吧。 帕沙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客气地道:“台吉怎么突然过来了?” “听说今日大汗选妃,自然要过来凑凑热闹。”灰蓝色的眼睛扫过殊雅,在看到她脸时毫不掩饰其中的惊艳,不过在掠过她平坦的身板时便又没了兴趣,转而在其他女子身上徘徊。 “别说,大汗今儿这批人倒是长得还不错。不过你确定不换一个?” “不用了。” “啧,没开荦的毛小子就知道看脸。等你尝过那滋味就知道了,黑了灯脸长啥样都没区别,关键在于身段,本将军就比较喜欢丰满的,手感多好。” 说着便随手拉过一个丰乳肥臀的,且毫不客气地在对方柔软的胸脯上捏了两把。 “疼。”女子娇呼一声,有些傻眼,不是给和阗王选妃吗?这个男人也太过胆大妄为了吧。不过,和阗王和管教嬷嬷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男人的地位肯定很高。 被送来选妃的女人多少都知道和阗现在的情况,她没傻到去反抗。 大策零敦多布对她的识相很满意,更加用力地捏了一把道:“当本将军的女人当然要疼了,这个,这个,还有那个绿衣服的,一会儿都送到本将军那里去。” 这事显然不是第一回发生了,管教嬷嬷点头哈腰地应了下来。 大策凌敦多布是真没把帕沙放在眼里,挑好女人后就搂着怀里的那个扬长而去,一路上,他怀中的女子时不时便娇呼一声,三分柔媚,七分苦痛。 等外头的声音渐渐远去,那三个被点中的女子再忍不住,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管教嬷嬷一鞭子抽在离她最近的女子身上:“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能去侍候台吉是你们的福气。运气好点怀上个一男半女,这下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有人当场便驳道:“什么鬼福气,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那将军已经弄死很多姐妹了吗?” 管教嬷嬷斜着眼:“那也是命,谁让你们命贱没得选呢。” 帕沙对于她们的哭诉争论半分制止皆无,拉了殊雅的手直接往外走。 被大策凌敦多布挑中的女子忽然反应过来,噔噔噔跑到他俩面前:“大汗您救救我吧,我一辈子给你当牛做马报达你。” 帕沙只做听不见,绕开她们拉着殊雅离开。 转过弯听得里头管教嬷嬷嘲讽地道:“你还真把他当大汗啊,告诉你,那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是生是死还不就是台吉一句话的事儿。把台吉伺候好了地是正事。” 殊雅担忧地看了帕沙一眼,后者面无表情,但脚步却越加快了起来。及至进了一间寝室,他才转身一把抱住殊雅的腰:“殊雅姐姐,我好想你啊。” 少年手臂细瘦有力,淡淡的檀香味瞬间将她包围。殊雅有一瞬的不好意思,但很快又将之抛之脑后。 有啥可不好意思的,帕沙可是自己的弟弟。 她回了他一个拥抱,高兴道:“一眼就能认出来,不枉姐姐千里迢迢地来寻你。” 帕沙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闷声道:“姐姐,现在和阗不安全,你不该来的。” 殊雅四处看了看才小声道:“放心,姐姐是带着任务来帮……” 话未说完,就被帕沙捂住了嘴,帕沙轻浅的呼吸落在她耳边:“隔墙有耳。” 殊雅颤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果然如她所料,帕沙这个大汗当得没那么舒服。 她附到帕沙耳边,小声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畅所欲言?” 帕沙思考了一下:“晚上吧,现在先去吃饭。” 吃完饭,帕沙就带着殊雅逛皇宫,走累了就改乘轿撵。一个白天下来,整个皇宫都知道,大汗亲自选了个如花似玉的妃子,宝贝得不行不行的。 宫人火速准备了龙凤双烛,布置起一个像模像样的新房。 本着做戏做全套的心思,殊雅很配合地沐浴上妆,然后在夜幕降临时穿着婚服坐在了喜床上。 第665章 漠西要粮 和阗的纳妃礼没有仪式,入夜之后,帕沙直接进了新房。 龙凤双烛的光芒将房间映照得一片喜庆,撒了枣生桂子的红色被褥间,新娘子倚着床柱,小脑袋一点一点,似乎随时都能睡过去。 一想到盖头下那张脸,帕沙的心跳陡然加速,他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拿着喜秤走到床边。 “姐姐,醒醒。” 殊雅迷迷糊糊的,听得声音就想掀盖头:“你怎么才来啊,我差点就睡着了。” 帕沙连忙压住她的手:“姐姐,盖头要我来掀。” “用不着吧,又不是真的成亲。” 帕沙没跟她辩,迅速地挑开了盖头,然后对着她精心打扮过的脸笑得心满意足:“姐姐,喝交杯酒吧。” 殊雅一愣:“这么正式?” “等窗外的人走了,咱们就能好好说话了。” 昏,大策凌敦多布简直有病,有必要监视得这么密切吗?殊雅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通,但还是跟帕沙喝了交杯酒。 琥珠色的酒液映称着她的面容,人比花娇。 帕沙心猿意马之际,殊雅已经抄起桌上的点心走到窗前。“吱呀”一声,窗户被推开,趴在底下的宫人还未及反应,便被一块点心砸了个正着:“滚,姑奶奶的墙根也是你能听的么?” 宫人愣了半晌,捂着脑袋抱头鼠窜。 妈呀,王妃好吓人啊。 殊雅拍拍手,啪的一声拉下窗户,笑眯眯地道:“可算能好好说话了。” 想把人骗到床上说悄悄话的帕沙坐得无比端正:“姐姐想跟我说什么?” “当然是招安啊,帕沙,你不会真想一直当个傀儡皇帝吧。” 帕沙目光闪了闪,遮住里头的笑意,郑重道:“当然不会,但是和阗不过弹丸之地,武力装备根本没法跟漠西相抗……” “所以我来了嘛,放心,只要你有一颗向着朝庭的心,姐姐就会帮你的。” “姐姐,你是女孩子,还是早些回家比较好,现在的和阗真的太危险了。” “没事儿,咱们好生谋划,十叔已经到了青海,他不会放着我不管的。我这次来,就是不想你被打为漠西的爪牙,然后被十叔一锅端了。” 哪怕早猜到她的目的,亲耳听见,帕沙仍是心神震动。情不自禁地便握住了她的手:“好,帕沙听姐姐的。” “乖。”殊雅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鼓励。 帕沙:…… 天光大亮,殊雅伸着懒腰从床上起身。 好久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铺,她都快忘记高床软枕是什么感觉了。 “姐姐睡得好吗?”地板上传来的声音甚是幽怨。殊雅看着睡在地铺上的和阗大汗,小小地心虚了一把,奇怪地问道:“你不用上早朝的吗?” 帕沙道:“没事儿,朝政自有大长老处理。” “那你平常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在宫里四处逛逛,实在无聊了,出宫走走也可以。” 殊雅:…… 傀儡皇帝果然跟吉祥物没什么两样。她双手握拳,看向帕沙的目光充满了怜爱:“你放心,迟早有一天,姐姐会帮你把属于你的全都夺回来的。” 帕沙蹭过去,把头放在她的膝盖上:“那就全靠姐姐了。” 感受着他的依赖,殊雅瞬间责任心爆棚,完全没注意到怀里的少年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 “叩叩叩。”房门规律地响了三下。 帕沙有些不爽:“何事?” “大汗,台吉大清早便开始点兵,还让手下来通报,让您准备两万石粮草。” “上个月刚拿走两万石,现在又来,他怎么不去抢?” 宫人叹息一声:“他可不正在抢么?” 帕沙梗了一下:“大长老那边怎么说?” “大长老正开会呢,他想将粮折合成银子。” 草原上粮食一向紧缺,囤粮过冬都得花高价。如今边境在打仗,相当于断了跟大清的贸易往来,没有江南运来的米粮,他们上哪儿整粮食去? 还不如给点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呢。 帕沙嗤笑一声:“大长老想得还挺美,要能轻易拿银子弄到粮食,大策凌敦多布的铁骑早就踏平和阗了。” 他之所以留着和阗,为的不就是战斗后方的后勤保障么。 宫人愣了一下:“那大汗您的意思是?” “本王能有什么意思,随他们折腾吧,反正这些事本王说了又不算。” 宫人:…… 殊雅:…… 她拉了拉帕沙的衣袖:“帕沙,你不会真打算给银子吧?” 大策零敦多布的每一分壮大,都意味着十叔多一分危险,殊雅巴不得他穷死算了,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帕沙给他银钱。 帕沙露齿一笑,安抚道:“放心,这事儿我有打算的。” 第666章 通敌 京城 月色溶溶,正是夜深好眠之时。朱衣巷某户人家却吱呀一声开了大门,赵世扬回头,不舍地看了一眼烛光微亮的卧室。 母亲王氏身体不好,夜里总是惊梦,睡觉从不敢熄灯。 他回身对着那个方向嗑了三个头,擦擦眼泪,仍是选择了走出家门。 门外,一匹皮毛黑亮的马正尾巴一甩一甩地打着响鼻。赵世扬背好包袱,正待翻身上马,却见关好的门再次打开,王氏羸弱瘦削的身子倚在门边,凄楚地道:“阿扬,你不要娘了吗?” 赵世扬一惊,呐呐道:“娘。” 王氏泪盈于睫:“你要去哪儿?边关吗?你为了一个女子要弃娘于不顾?” “娘,那是师妹啊,而且九爷说过,想把她许给我的。” “这种话你也信?人家是亲王家的格格,日后定是要封郡主的,咱家娶得起吗?世扬,你听娘的,好好办差,娶个门当户对的好不好?”王氏咬牙咽下心里的痛,苦苦劝说。 他的男人就是为了保护九福晋而死,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跟这家人扯上一丁点儿的关系。 但是她不能,她还想要儿子有个好前程,义亲王看在死去男人的份上,允诺过会多加提携。可万万没想到,儿子一根筋的居然喜欢上四格格,那要是个安份守己的就算了,可她偏偏不安于室,小小年纪就离家出走,如今几个月过去,还不知道在外头发生了什么呢。 要不堂堂亲王家的嫡女,凭什么下嫁赵家。 说什么是因为他们知根知底两小无猜,呸,当她是傻子吗?指不定已经成了残花败柳,忽悠自己的傻儿子接盘呢。 偏偏儿子还上赶着。 想到这,王氏又是一阵气闷,再次咳了起来。 赵世扬连忙上前帮她拍背:“娘,你别气了,更深露重,还是快回屋里歇着吧。” “那你跟娘回去。”她拉着儿子的手往家里拖,可刚刚还担忧自己病情的儿子却如脚底生了根,任她使尽全身力气也仍是纹丝不动。 “娘,我得去找她。” “你去哪儿找啊?她去了和阗,和阗。那里兵荒马乱的,若有个万一,你让娘怎么活?” “儿子会小心的,而且师妹一个女子都去得,儿子怎么就去不得了?你放心,长则半年,短则三月,儿子定会将师妹带回来的。” “我不许,不许你听见没有。”王氏的声音歇斯底里,听得赵世扬心揪着疼。但想想已近两月没消息的殊雅,他只能硬起心肠:“毛姑,小翠。” 毛姑是他们家做粗活的婆子,小翠是专门伺候王氏的贴身丫环。 家里唯二的两主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们自然没敢睡觉,此时一听赵世扬的声音就赶紧走了出来。 王氏面色越发铁青:“你叫她们干嘛?娘告诉你...... “娘,对不起了。”赵世扬一个手刀砍在了王氏的后颈处。王氏体弱,饶是赵世扬不曾用力,她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赵世扬将人交给毛姑,嘱咐她们好好照顾夫人,然后翻身上马。 月华如水银泄地,给大街小巷笼上了一层莹光。哒哒的马蹄踩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很快消失在朱衣巷的尽头。 王氏第二日醒来就病倒了,水米不进,唬得小翠连忙到义亲王府求医。 于是婉宁很快就知道了赵世扬远赴边关的消息。 “这孩子。”她担忧又欣慰,看来他对女儿果然有情,只希望他一路顺利,能早点把女儿带回来。 “曹管家,九爷呢?” “九爷还未下朝呢。” “去把金明叫来,让他挑四个武功高强的护卫,送到世扬身边去。” “好的。那赵夫人那边怎么办?” “一会儿我进宫请郭御医走一趟。”王氏的病,一直都是郭御医在帮忙调理,当然,冲的全是九阿哥的面子。 三月初五,十四领兵在昌都与大策零敦多布狭路相逢。仇人相见,份外眼红,大炮在草原深处遍地开花,双方各自伤亡过半之后,大策零敦多布率军逃跑。 十四没有追击,气愤地回大营跟老十告状。 “妈的,到底是哪个见钱眼开的,居然将咱们大清的大炮卖到漠西。叫爷查出来,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老十原本没将这场战役放在心上,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此战还是十四胜了。 可听到这话,他却猛然抬起头来:“你说漠西用的大炮是咱们的?别不是看错了吧?” 第667章 迁怒 十四哼了一声:“怎么可能听错?十哥你别忘了,之前弟弟一直呆在西山火器营,那个型号的大炮可是我亲眼盯着一点点试验出来的。那声音我就是喝了十壶烧刀子也听错不了。” “对方有多少门炮?” “撑死二十门,不过至少有五门已经炸了膛。呵学爷,那款式早淘汰了,十哥你的炮兵营到底怎么样了,下回弟弟定要打得他屁滚尿流。” 老十道:“十四弟,杀手锏自然要留在紧要关头用,你且先写份奏折上去。大策零的大炮要是他们自己研制的,爷还惧他几分,靠买咱家的,呵......” “对对,咱先给他断货。”十四乐颠颠地跑了出去。 老十在沙盘上划了划,大军已囤积昌都,过了这个关口,便只剩下那曲和山南,然后便可直取拉萨。也是时候让转世灵童发挥发挥了:“小六子。” “属下在。” “暗七查到消息,转世灵童如今身在理塘,你派人悄悄潜入,务必让他为我所用。” “是。”小六子应下之后挠了挠头:“太子,藏民各教派都认为灵童乃活佛转世,传闻活佛一心为藏,怕是不肯听令于人。” “他这活佛若真如传闻中那般有用,拉萨还能灭族?”信仰这东西,都是上位者用来忽悠老百姓的。老十对活佛并无敬畏,利用起来更是问心无愧。哼,这些活佛达赖喇嘛的身份还得经过大清册立呢。 拉萨境内,可汗与达赖喇嘛一向分庭抗礼。此番漠西发难,拉藏汗被杀,继承人一个都没跑掉。转世灵童便是藏民唯一认定的领袖,是听他的帮着大清灭了漠西,回去继续被人敬仰。还是自此东躲西藏,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小六子毕竟跟了老十多年,很快就领会了他的中心思想,当即便点了一队人马,直奔理塘。 十四打小就知道,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起草都不用,他直接铺开奏折,一气呵成地完成了任务。折子中,他痛心疾首,大清的大炮落入蛮夷之手,却反过来将炮口对准自己人。这到底是金钱的腐蚀还是道德的沦丧,我大清的官员难道都沦落到靠卖国才能活下去的地步了吗? 最后要求康熙严查。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不过七天就呈上了康熙的案头。 傍晚,弘晸耷拉着脑袋跟着九阿哥进了家门,迎面正好碰上脚步匆匆的沁雅。沁雅现在已经不拿小算盘了,九阿哥将京城的二十八家商行交到她手里,她每日里都在想着怎么扩大家里的产业,至于算账,那还是交给账房先生吧。 “阿玛,您今儿怎么这么迟啊,快进去吃饭吧。” “你不吃吗?怎是往外走的?” “额娘那家绸缎庄进了批稀奇布料,女儿正打算过去瞧瞧呢。”沁雅乐呵呵地,盘算着要挑几匹顶稀奇的回来给额娘做几件新衣裳。唉,自从四姐离有以后,额娘就很少笑了。 弘晸给她使眼色使得脸都快歪了,见她仍是没有半点反应,只能出声提醒:“五姐,还是先陪阿玛和额娘一起吃饭吧。” “不用啦,我在外面吃也一样的。” “外面的吃食哪及得家里。” 沁雅狐疑:“弘晸,你不是也想出去吃吧?” 九阿哥冷笑一声:“他除了吃也惦记不了别的了,沁雅你甭理他,只管忙自己的事儿去。已经有个酒囊饭袋了,再来一个,阿玛这偌大的家业交给谁?” 沁雅:...... 酒囊饭袋弘晸:...... 行至门口的婉宁略略皱眉:“爷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快过来吧,再慢饭菜都凉了。沁雅不是要出去?赶紧的,早去早回。” 沁雅给了弘晸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一溜烟跑了出去。 弘晸则松了口气,有额娘在,阿玛应该不会再拿他撒气了。 三个人草草地吃过晚饭,婉宁便拉着九阿哥进了屋:“爷今儿怎么了?前些日子还夸他内秀呢,今儿怎就成酒囊饭袋了?” “爷是气不过,你说同是在皇阿玛膝下教导的,弘晸怎么就比弘暄兄弟差这么多,日后可别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这......弘晸被骗了?” “不是他,是弘晟。” “三哥家的弘晟?”康熙儿子多,他的儿子们生的也不少,婉宁到现在都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侄子。哪怕三福晋是她堂姐,她依然认不全他府上的小阿哥。不过弘晟毕竟是世子,婉宁倒还有几分印象。 九阿哥喘了口气:“不是那个笨蛋是谁?” 婉宁奇道:“他被谁骗了?惹得您这么生气?” 她跟董鄂婉眉不亲,九阿哥跟三阿哥也是两看两相厌,按理说弘晟被骗,九阿哥顶多哈哈哈嘲笑他一番啊。 九阿哥给自己灌下一杯冷茶,然后随手砸了杯子:“那个蠢货,居然被弘晳怂恿着将大炮卖给了漠西。” 第668章 撒气 婉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疯了吗?漠西跟咱们可正在打仗啊。” “哼,要不是十四弟发回急报,第二批大炮就又给运过去了。就算这些大炮是淘汰掉的试验品,但放到战场上杀伤力依然不小,气死爷了,十弟在战场上拼死拼活,这些人不帮忙就算了还可劲儿地拖后腿,有这些卖国贼在,这仗还怎么打?” 婉宁惊了半天方道:“还好及时查出来了,弘晟这是人赃并获?” “他蠢得连买方是谁都不清楚,三哥当着皇阿玛的面打了他一顿,结果后头扯出了弘晳。” “废太子家的弘晳?” “不是他是谁,他老子都老老实实地在咸安宫待着,他倒好,上蹿下跳的,还真拿自己当皇太孙呢。”哼,以为十弟在战场出了事儿,他就能上位?一天天的竟做春秋大梦。 太子被废以后,康熙对他的家眷却仍是照顾有加,尤其是太孙弘晳,走哪带哪,处处都彰显着对他的宠爱。现任职吏部,吏部尚书已经年迈,吏部基本由他说了算。 婉宁吞了吞口水:“皇阿玛打算怎么处置?” 九阿哥将整套茶具都砸得稀烂:“皇阿玛要肯罚他爷至于气成这样?利用兄弟将大炮卖到漠西,这跟卖国有何区别?皇阿玛居然将这事儿压下来了,还不许我们声张,他将十弟和十四弟置于何地?” 婉宁目瞪口呆,她也搞不懂康熙的操作,只能安慰九阿哥:“没准皇阿玛有他的考量呢?” “狗屁考量,不就是舍不得吗?那可是二哥的儿子。二哥造返,二哥的儿子卖国,皇阿玛不是眼瞎就是心盲,要不怎么就独独对这两偏爱?“ “爷,您别乱说话,编排皇阿玛是要砍头的。” “爱砍砍去,爷倒要去问问,造反和卖国都能没事儿,爷就说几句实话,凭什么被砍头。” 婉宁:...... 九阿哥发了一通火,转天却还是任劳任怨地上了朝。 不去不行啊,如今十弟远在蒙古,盼着他回不来的人不知凡几,再加上一个偏心眼的皇阿玛。他不仔细帮十弟盯住这大后方,十弟如何安心打仗? 半个月后,弘晟因为逛花楼被革了世子之位,弘晳则被调去清闲衙门礼部。 九阿哥对这处罚相当不满,却拿牛逼的康熙没办法,只得又对婉宁吐了一番苦水。同时约束弘晸,不让他跟废太子家还有三阿哥家的小阿哥接触。 弘晳胆大包天,连堂弟都能利用,谁知道会不会对自己亲弟弟下手,让他们去拉帮结伙。 三阿哥家的娃就更接触不得了,爹傻傻了窝。三阿哥那么不靠谱,儿子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弘晸本就不聪明,要是被传染得更傻,他找谁说理去? 接到九阿哥最新消息的老十颇为郁闷,他以为大炮这事能扯出老四呢。 结果居然又多了个敌人弘晳。 在此事上,十四的脑回路与老十出奇的一致:“切,我还当能把四哥这个隐患给除了呢,想不到竟是弘晳惹出来的事儿。十哥你这太子当得可真够艰难的,不光要跟兄弟抢,连侄子都想掺和一脚。” 老十看了他一眼:“弘晳不过是仗着皇阿玛宠爱在朝中才有说话的权利,此事一出,他自己就把自己做死了,爷乐得轻松。不过十四弟,四哥可是你的亲兄弟,你怎么一副巴不得他倒霉的模样?” 十四给自己倒了杯茶:“说来你可能都不信,所有兄弟中,四哥最恨的肯定是我。” “为什么啊?你抢他媳妇了?” “呸,四嫂都多大年纪了,我能有那爱好?他呀,打小就认定是我抢了他在皇阿玛面前的风头,又抢了母妃的宠爱。在他心里,没有我,他就是母妃的心肝宝,都是我挡了他的路。” 老十恶寒了一把,笑着冲他砸了个花生:“胡说什么啊,四哥又不是女人,能这么小肚鸡肠?” 十四两手一摊:“所以我说你不会信嘛。这么说吧,十哥你上位,我前程大好。别的不说,上战场的机会肯定少不了。但要换了四哥,呵,我就等着被圈吧。” 如果婉宁在这里,定会为十四鼓掌。 四阿哥上位之后,战功卓著,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王十四被永禁皇陵,下场不可谓不凄凉。 不过老十是不信的,啧了一声懒得理他,直接下发了下一阶段的作战任务。 第669章 路痴 “太子,赵世扬赵公子到了。”小六子去了理塘,老十的亲兵换成了康熙给他的暗卫,暗三长得最俊,正适合拿来当门面。 老十从沙盘中抬头:“霍,可算是到了,快叫他进来,爷得问问他,他骑的那马是不是属乌龟的。” 十四笑道:“就是九哥来信交待你看顾的那娃?” “嗯,回头有什么立功的机会,你记得把他带上。” “战场上要立功,那可得拿命去拼,老赵就留下这么一根独苗吧。还没留后呢,可不能折在战场上啊。” 老十一想也是,连忙改口:“那先等等,回头爷跟九哥通个气再说。九哥也真是的,一封信写了四大页,怎么这看顾就没解释明白呢。他到底是想让赵世扬立功,还是叫咱保住他小命啊。” 十四深沉这:“应该是在保住他小命的同时让他立功。” “扯蛋,打起仗来谁有空给人当老妈子。” 暗三很快把人带了进来,赵世扬黑瘦了不少,显得一双眼越发精神:“世扬拜见太子,十四爷。” “起来吧,爷也算看着你长大了,用不着这般多礼。” “多谢太子。” 老十盯着他瞅了一会儿:“你从京里出发的第二天,九哥就给爷写了封信,信都到半月了,你怎么才到?” 赵世扬有些囧:“世扬第一次出门,走错了一些路。” “迷路?一迷半月?” “不,不是,就是经常走岔路,花的时间就多了。” 老十:...... 十四嘿了一声:“你小子别不是路痴吧。” 赵世扬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 很好,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老十和十四都有些傻眼,万万没想到,赵世扬居然还有这么个毛病。 十四拍拍他的肩:“不是吧?爷要是派你去当斥候,你打听到消息还能自己回来不?” “还当斥候呢,撒出去分分钟把自己弄丢。” 赵世扬又跪了下去:“太子,十四爷,世扬可以跟着一起上阵杀敌的,我武功还不错。” 就是武功不错才可惜啊,明明有能力承担更多责任的。唉,不过九哥的意思还没搞懂,倒也不用操之过急。老十挥了挥手:“得了,你才刚到,先下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儿再说。” “那,那我能见见四格格吗?”赵世扬有些不好意思,但他实在太想她了。 “四格格不在军营,你若想见她。”老十摸了摸下巴:“那过几天你跟着去和阗走一遭吧。” 师妹居然在和阗,她找着帕沙了?赵世扬的心一沉,同时涌起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太子,去和阗是什么任务?” “运批粮而已,你不用管任务,到了和阗,自会有人带你去找人的。” “运粮需要保镖,世扬可以帮忙的。” 老十满意了几分:“你小子倒是积极,放心,日后不会少了你干活的时候。” 让暗三带着赵世扬去休息,老十转了转手中的狼毫:“这小子对侄女儿倒是有心,就这性子软了点儿,怕是压不住她呀。” “殊雅都当上和阗王妃了,这小子还能有什么戏?” 老十差点跳起来:“那是假的,假的好不好?殊雅日后可是要留京的,九哥可是连女婿都给相好了啊。” 十四撇嘴:“和阗那小子摆着想娶殊雅,吃到嘴里的肉,换你你肯吐出来?”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帕沙那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凭什么跟自己比?老十断然道:“那也不行,明儿就给赵世扬一道命令,让他务必把殊雅带回来。” “十哥,要不咱们赌一把吧,一千两,我赌赵世扬带不回人。” “赌就赌,带不回来活该他没媳妇,爷这一千两就当安慰他了。” 十四强调:“输了那一千两是给我的。” “贪财那样儿,爷还能少了你的?” “嘿嘿,有十哥这话,弟弟可就放心了。” 和阗王宫 夜明珠照得寝室灯火通明,殊雅翻着话本子,兴致缺缺,搞不懂额娘和小妹怎么喜欢看这个?难不成中原的话本比和阗的精彩? 她随手丢到一边,凑到正奋笔疾书的帕沙面前:“帕沙,你在干什么啊?” “画路线图,大长老的口才真是越来越差了,两万石粮,谈了大半个月,才砍掉一半。” “拦腰砍啦,你还不知足呐。” “呵,一万石粮以外,还得再搭上一万两银子。” 殊雅算了算,嫌弃道:“一万两银子不止买一万石粮吧?你这大长老真该考虑换了。” 帕沙道:“倒是差不多的,粮食到了蒙古总要涨一些。” “先不管粮价几何,帕沙,你不会真打算把这些钱粮白白送给漠西吧?” 第670章 失败的表白 “那不能。”帕沙在纸上画下最后一笔:“我可是要向朝庭投诚的,这些钱粮就当是投名状吧。” “这是?” “送粮的路线图,姐姐,可否借你的两位赵叔一用?让他们给你十叔送封信。” 殊雅漂亮的小脸顿时笑成一朵花,大力拍上他的肩:“姐姐就知道你不是那般不靠谱的人,不过,为什么要让赵叔去送啊?” “和阗人长相与中原人有异,他们去大清军营送东西就太显眼了。” “明白,我明儿就去跟赵叔说。” “此图关系重大,最好让他们二人一起,这样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殊雅没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小手一挥便应了下来。 帕沙悄悄松了口气,可算是寻着理由把这两光明正大地送走了,有他们在旁边虎视耽耽的盯着,自己还怎么跟未来媳妇培养感情? 夜明珠的光给殊雅精致的小脸添上一重莹润的光辉,美得越发令他心动。 他仰起脸,纯真地道:“殊雅姐姐,我这么乖,有没有奖励啊?” 殊雅捏捏他新近养出了奶膘的小脸:“有啊,你想要什么?” 帕沙羞涩道:“你能亲亲我吗?” 殊雅眨眨眼,怀疑自己听错了。 帕沙连忙改口:“我是开玩笑的啦,姐姐,花园里桃花盛开,咱们明天去赏花好不好?” “又不是女孩子,怎么喜欢这个?要不咱们明儿去跑马吧。”大草原一望无垠,跑起马来痛快到飞起,殊雅已经迷上了这种感觉。 但帕沙显然不喜欢。 一到草原上,殊雅就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相处的机会都没有,还怎么献殷勤?相比之下,他连她胯下那匹马都不如。 不过,殊雅喜欢,他也没办法,郁闷了一下后还是应了下来。 殊雅高高兴兴地去选明儿要穿的旗装。 她不喜欢和阗女子的服饰,但骑马装却深得她心,帕沙为了讨她欢心,命人给她量身定做了一大堆。 巨大的玻璃镜能照出全身,这般大的镜子便是以有钱著称的小舅舅家都没有,和阗皇宫果然有钱又豪奢。殊雅拿着衣服对着镜子比划,时不时还问问帕沙。 帕沙灵机一动,于是第二日他们出发的时候,殊雅便看到了一马车的行李:“帕沙,咱们今儿要野炊吗?” 草原上哪儿都好,就是适合野炊的猎物太少了点儿。 野鸡野兔早被狼群祸害得所剩无几,想要遇上都难。 帕沙摇头:“不是,我是想给你作画,姐姐你骑马的样子太美了,不画下来多可惜。” “哇,你会画画啊。”皇家对阿哥们的培养是全方位的,君子六艺都有教导,但她三个弟弟,弘暄善棋,弘晙拿得出手的是骑射功夫,弘晸字儿写得不错也弹得一手好琴,但还真没人擅长画画。 至于她跟沁雅…… 哎,一个忙着练武,一个忙着拨算盘,画画课没上两节就丢开了。唯一会的就是师兄赵世扬。 可惜按额娘的说法,他那是抽象派,讲究意境,美则美矣,但跟她一点儿都不像。 好不容易碰上另一个会画画的,殊雅忍不住期待起来。 跑马一如既往的痛快,等她跑够了回来,帕沙的画也已经画好了。白色的宣纸上,身着红色骑装的少女身形流畅,英姿飒爽。 微风扬起她的长发,姣好的容颜与她分毫无差。 殊雅满意不已:“画得真好,帕沙,回去你多帮姐姐画几张好不好?” 帕沙小脸微红:“姐姐若是喜欢,帕沙每天都愿意为你作画。” “哈哈,你是大汗啊,哪来那么多时间?” “我很闲啊,别说每天一张,每天三张都行。” “那额娘肯定要说我自恋。”殊雅拉起他的手认真地道:“帕沙,你只是现在闲,等十叔帮你夺回你的国,你就会重新掌权,到时候你肯定会忙得不行。” 阳光下少女的额间带着晶莹的汗珠,明亮的眼眸中全是诚恳,帕沙心头一甜:“我不怕,姐姐会帮我的。” 殊雅捏着他的小脸:“美得你,咦,帕沙你是不是长高了?上个月还没我高呢,现在怎么好像跟我差不多了?” 正打算顺势表白的帕沙:…… 不,不行,殊雅姐姐肯定会嫌我矮的。 他垂着头,沮丧不已:“可还是长得好慢啊。” “没关系,你还会再长的。”话说回来,十四的男孩子才这么点似乎的确矮了点儿。但是帕沙小时候饱受欺凌,营养跟不上,长得慢些也正常,趁这段时间好好补补,应该能长好。 她安慰道:“等回宫,姐姐就去找御医,问他吃什么能长个儿。” 帕沙:…… 他更难过了,如果他现在已经身高七尺,就能光明正大地跟殊雅姐姐求婚了。 计划已久的表白胎死于腹中,还显露出身高这块短板,帕沙沮丧不已还不敢让殊雅看出来。回到皇宫,贴身侍卫阔孜又给他带来一个噩耗:“王妃的两个周叔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一个来寻王妃的男人。” 第671章 初提离开 殊雅翻身下马:“来找我的?有说叫什么吗?” 阔孜道:“赵世扬,他和两位周侍卫都在花厅等您呢。” “师兄。”殊雅惊喜不已,放下缰绳就往里跑。 欢快的背影眨眼跑得没了影,帕沙冷眼看向自家傻侍卫:“马厩缺一个铲马粪的,这个月就由你顶上吧。” 阔孜一脑袋全是问号,惊恐地看向帕沙。 为什么啊?他没犯事儿啊。 但帕沙已经走了,只留给他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除了父母和弟妹,这个师兄是殊雅挂在口中最多的人,虽然他只是个小侍卫,但光是一起长大这段,就够帕沙嫉妒了。帕沙危机感爆棚,加紧步伐走向花厅。 花厅里,殊雅跟赵世扬隔着一张小几坐在椅子上叙旧。总是想尽办法拆散自己和殊雅的赵家兄弟却坐得远远的,一副给他们留足空间的架势。帕沙磨了磨牙,上前打断脑袋已快凑到一起的两人:“想来这位就是赵兄吧,雅雅常向本王提起你。” 情敌相见,份外眼红。 赵世扬对这个引得自家师妹离家出走的男人自然也没好感,但帕沙的身高和奶膘却让他松了口气,笑道:“原来你就是帕沙弟弟啊,总听师妹提起,今儿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弟弟! 帕沙一听就心头发梗,自己在殊雅心里,只是个弟弟吗? 他以后,再也不要叫她姐姐了。 殊雅丝毫不明白他的痛,还往他的伤口上撒了把盐:“帕沙,师兄是来接我回去的,算来我出来已经好几个月,也是时候回京了。” 仿若一道惊雷凌空劈下,帕沙整个人呆愣当场,好半晌才勉强笑出来:“你,你要走了?” “哎呀你别舍不得嘛,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以后会给你写信的。” 一对晶莹的泪珠自眼中落下,帕沙反应极快地以袖子拭泪,然后转身就跑了出去。 他反应太大,赵世扬直接蒙住了:“师妹,他,他这是......” “大概是舍不得,师兄,我先去去看看他,你自便啊。”殊雅有些愧疚,帕沙一直都很粘她,冷不防就说要走,他肯定受不了。 唉,自己该婉转一点儿的。 她匆匆忙忙跑出花厅,却没能追到人。 和阗皇宫毕竟是帕沙长大的地方,他有心躲着不见,殊雅哪里寻得到。最后只能无奈地回去等,顺便招待赵世扬。 两人好几个月未见,彼此都有一大堆话想问。只是殊雅心里挂念着帕沙,难免有些走神。赵世扬酸溜溜的,但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若是跟个孩子吃醋,未免也太不大度了点儿。 夕阳西下,晚霞给皇宫披上一层绯色的霞纱,殊雅心中直打鼓,第三次叫来宫女询问:“大汗还未回来吗?” 宫女摇头。 “可有去他平日爱去的地方找过?” “都找遍了,但是王妃,奴婢们对大汗不太了解,真不知他平日爱去什么地方。” 是了,帕沙以往不受宠,过的日子连下人都不如,这宫里的人又哪会关注他的喜好。殊雅越发不是滋味,也更加心疼他。明明是皇子,却饱受欺凌,也难怪他会如此依赖自己。 唉,都是缺爱惹的祸,或许自己在走之前,该给他找个合适的玩伴。 赵世扬见她唉声叹气,忍不住道:“师妹,你别担心了。他是和阗的大汗,还能在这宫里走丢了不成?” 殊雅正想解释,却见一个小宫女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王妃,王妃不好了,大汗受伤了,您快去看看吧。” “受伤?好端端的怎会受伤?” “遇着刺客了,大汗腹部挨了一剑,流了好多血。” 殊雅脑子一懵,跟着宫女便浑浑噩噩地跑了出去。 两仪宫 刚走到门口,便见两个宫女一人端着一盆血水走了出来。殊雅心都颤了,抬起的脚瞬间重逾千金,甚至都没了进门的勇气。她抓住其中一个宫女:“大汗怎么样了?” “太,太医还在救治。” 殊雅身子一晃,赵世扬及时扶住她:“师妹,先去看看再说。” 殊雅跌跌撞撞地进了屋。 玉柱镶金的大床上,鸳鸯戏水的锦被拨到一边儿,红色的床单还沿袭着大婚时的喜庆。帕沙裸着上半身躺在床上,腰间缠着的白色纱布上洇出一团红色的血迹。 稚气未脱的脸白里透青,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两个太医同时擦了把汗:“可算是把血止住了。” 殊雅颤声问道:“大汗怎么样了?” “启禀王妃,大汗伤口过深,属下等好不容易才给他止了血。至于能不能脱离危险,就只能看今晚了。” “什么叫看今晚?今晚会怎么样?” “大汗失血太多了,能不能挺过来,属下着实不敢夸口。” 殊雅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第672章 扬名立万 子夜过半,两仪宫的外殿仍是灯火通明。八个太医轮番守夜,生怕帕沙再出什么变故。 守在帕沙床榻边的殊雅被赵世扬推醒,她第一反应就是:“怎么了?帕沙发热了?” 赵世扬压着声音:“没有,是我找你。” “是师兄啊,你吓我一跳。”殊雅松了口气,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而她的右手还被帕沙紧紧握住。 许是动作间有了拉扯,右手动了一下,然后她就感觉到帕沙抓得更紧了。 “姐姐,别走。”睡梦中的帕沙声音带着哭腔,衬着夜明珠下苍白的小脸,越发柔弱可怜。 殊雅拍拍他的手:“安心睡吧,姐姐不走。” 帕沙低泣着应了一声,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赵世扬瞅得一肚子火:“师妹,男女授受不亲,你……” “嘘,小点声儿,他是个病人。”殊雅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他还是个孩子呢,讲什么男女大防,再说了,这也不是京城啊。” “可是,已经过了子时了,师妹也该去休息了吧。” “帕沙还没脱离危险,我哪儿睡得着。师兄先去睡吧,可是宫人没给你安排好?” “不会,我就是担心你熬不住。” “没事儿,有这么多太医在呢,我在这儿也就是让他安安心。” 赵世扬:…… 完全没法子沟通啊。 最后,他陪着殊雅守了一夜。 这一夜,帕沙并没有发热,太医表示最凶险的一夜已经过去了,再观察两天,如果都能一帆风顺,那他就彻底脱离危险期。 殊雅刚松一口气,阔孜就带着周良周敬过来:“王妃,一万石粮食与银两已经交付,乌日塔已经点齐兵马,据说下午便会起程。” 乌日塔是大策零敦多布旗下大将之一,生得魁梧高大,力大无穷。以一身蛮力生生在战场上杀出一片威名。 殊雅想起帕沙画的路线图,看向周敬。 周敬拱手道:“四格格放心,咱们的人已经埋伏好了。只是我们下午便将出发,还请四格格与我们一道回去。” 殊雅摇头:“我走不开,你们且先回去吧。” 帕沙遇刺,哪怕和阗还有大长老,她也没法儿这时候离开。 赵世扬声调拔高:“师妹,你不会真打算在这儿当王妃吧?” 殊雅诧异地看向他,不知为何,觉得这个提议还不错。打住,帕沙还是个孩子,她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师兄说什么呢,和阗已经投诚,我只是不想再出什么变故而已。” “那我留下好了。” “可帕沙跟你不熟啊。” 生怕去洗马厩的阔孜突然开了窍:“是啊,赵公子,大清的和平使者,我们大汗可只认王妃的。” 周敬:…… 王妃这个词刺痛了赵世扬的神经。 他知道这是假的,可还是忍不住醋意。现在是假的,那以后呢? 和阗王还小,可他终会长大。和阗虽小,但只要得到朝庭认可,至少也是郡王以上。是当郡王妃,还是成为一个侍卫的妻子,是个人都知道怎么选。 他不能再安于当一个守护师妹的侍卫,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能成为匹配得起她的人。 赵世扬心中情绪翻涌,以至于周敬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啊,周叔,刚刚说到哪儿了?” 周敬道:“四格格不回去,那你呢?是留在这儿还是随劫粮队一起回营。” 随劫粮队回去,意味着要参与这次行动。 赵世扬毫不犹豫地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去。” 周敬很是欣慰,拍着他的肩膀道:“好样儿的,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习武多年,在战场上也算是有了用武之地。老赵泉下有知,也定会以你为荣的。” 殊雅道:“师兄,万事小心。” 赵世扬用力点头,待我功成名就,定将八抬大轿迎你过门。 这么多年,赵世扬头一次有了扬名立万的念头。 论武功,赵世扬自是比不上周良周敬,但他刚刚被刺激了一把,正值热血上头的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三日后的劫粮行动中,他奋勇异常,在周敬的帮助下,竟斩下了漠西大将乌日塔的头颅。 就连十四都惊着了:“那小子瞧着文文弱弱的,还有这么悍勇的一面呢,十哥,人才啊,可得好好培养才成。” 老十也很吃惊:“啧,怕是九哥也没想到吧。不管怎么说,立功了就要嘉奖,回头给他个小队长当当。” “成,交给我安排。” 第673章 欺人太甚 和阗太极殿内,一片歌舞升平。 六个舞女随着欢乐的乐曲,纤细的腰肢已舞出了残影,惹来一片叫好。 殊雅却是无心欣赏,边上的帕沙刚刚脱离危险,失了血色的面孔苍白发青,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该死的漠西,没本事护住粮草,转头又来欺凌弱小。 希吉尔捉住舞到他身边的美人,随手一拽就将之拉到怀里,大嘴不客气地在舞女饱满的酥胸上啃了一口:“哈哈,这有钱国度养出来的美人就是娇嫩。大汗,和阗富甲一方,想来半月内再凑两万石粮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吧。” 他口中喊着大汗,语气却没半点恭敬,随意得就像在街边招手唤一个乞丐。 大长老气得脸红脖子粗,挥手停了音乐。剩下的五名舞女鱼贯而出:“希吉尔将军,前一个一万石,和阗清空了粮仓才给贵军凑足,大汗刚刚才派人去江南买粮,到哪儿再去凑另一个一万石。” “那是你们的事儿。” “你们别欺人太甚。” “呵,那又怎样?难不成你以为凭你们兵器里那几门炮,就能抵住我漠西的铁骑吗?”希吉尔在舞女身上又捏了几把:“你们和阗,跟我怀里这个娘儿们一样,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如今台吉愿意给你们几分脸面,你们就好好珍惜吧。否则,灭了你们这帮只会耍嘴皮子的,我们得到的只会更多。” 陪坐的和阗官员个个勃然大怒,可怒火之后却无一人敢反驳。 希吉尔相当满意自己看到的,推开舞女起身:“就这庸脂俗粉,也配伺候本将军?大汗,你可要考虑清楚啊,等漠西的铁骑踏平你这皇宫,你身边的美人儿可就归本将军啦。” 说罢,邪佞地扫了殊雅一眼,大笑着扬长而去。 在太极殿的一片磨牙声,帕沙突然开口:“诸位今日也看到了,漠西的招安从来只是口头说说。他只把咱们和阗当成生金蛋的鸡,一只鸡是没有任何尊严的。你们,难道想一直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吗?” “黄口小儿,不想又能怎样?难道你打得过漠西吗?” “想要奋起反抗,自然能寻得生机。本王已与大清太子取得联系,里应外合,定能赶走漠西这帮豺狼。” “就怕前头赶狼,后头引虎。” “呵,漠西入侵之前,和阗岁贡清朝,你们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反驳者一下子熄了声。 的确,跟着大清干,贸易相通,商队络绎不绝,他们靠着玉矿衣食无忧,富甲一方。哪怕岁岁上贡,但日子依然安逸。可自从被漠西占领…… 众人低头思量,大长老抚着胡须,看向帕沙的眼中多了层欣慰。 大汗居然已经跟大清太子联系过,看来,他们脱离眼下这种状况指日可待啊。斟酌一番后,他便开始游说起来。 帕沙拉着殊雅的手离开,后者亦是一头雾水,待出得大厅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帕沙,你和我十叔谈好了?你们谈好什么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帕沙将她牵回两仪宫才开口:“姐姐,我原本想着,等你爱上我才能让你离开,可现在却是不成了。明儿我就送你走,你可不可以等我两年,等我助你十叔踏平漠西,再请你皇玛法赐婚可好?” 殊雅脑子顿时一片凌乱:“帕沙,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腰上有伤呢,今晚滴酒未沾。姐姐,殊雅,待和阗恢复昔日繁华,你嫁我为后可好?” “我……不是,你还小呢。” “可我更小的时候就已经认定要娶你了,殊雅,你说过的,宗室女都要抚蒙古,与其嫁给别人,嫁给我难道不是更好吗?” “可我从没想过婚事啊。” “没事儿,你可以慢慢想,毕竟和阗接下来就要面临恶战,我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帕沙在她额间印下一枚轻吻:“姐姐,就当骗我,你应下安安我的心可好?” 前一秒还让她慢慢想,后一秒就要自己应下了。 殊雅张口结舌,半晌才红着脸气道:“哪有你这样的?还有,为何会有恶战,你要跟漠西宣战吗?” “这是迟早的事儿,和阗虽富,但漠西打进来的第一天,国库就被洗劫了一次。如今漠西得寸进尺,若不反抗,只会助长他们的气焰。” 殊雅脑子一热:“我陪你。” 帕沙双眸瞬间发亮:“有你这句话,帕沙死而无憾。但是殊雅,这不行。你是大清的格格,根本没必要卷入这样的纷争,明日我便会安排人送你回去。” 大清已陈兵昌都,大战一触即发。 他与大清太子有过协议,也是时候展示自己的诚意了。 和阗此战本也无可避免,倒还要谢谢希吉尔的目中无人了,不然那些中庸派怕是还下不了反抗的决心。 第674章 凯旋 夜色深处,由三千精锐护送的马车缓缓启动。 和阗的城墙之上,帕沙负手而立,眼中的不舍融进夜色,只剩一声轻轻的叹息。 马车里是被药晕的殊雅,他未来的汗后。 阔孜跟着叹了口气:“早知只是晚几日离开,大汗又何必挥刀自残,这血都白流了。” 帕沙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你一个月的马厩还未清理完吧。” 阔孜:…… “不是大汗您来真的啊,小的要去清理马厩,谁来保护您啊?” “你可以白天当值,晚上再去马厩干活。” 阔孜:“您不能因为自己不痛快,就迁怒小的啊。明明王妃愿意与您患难与共,是您非要把她送走的啊。”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和阗即将迎来战争,本王岂能让心爱的女人置于险地。” 讲真,看着一脸稚气未脱的大汗说出这般深情的话语,阔孜只能一脸懵逼。唉,大汗您这般年纪就为情所困,看着真的很奇怪啊。 可惜这话他不敢讲,不然未来一年,他可能都要在马厩过夜了。 康熙五十八年五月,十四率军与漠西决战于昌都。炮声轰炸了整整半月,大大小小打了二十三场,终于破开了昌都的城门。 血流成河的战场,除了士兵的尸首,还有大炮的残骸。十四咬牙切齿:“该死的,爷就说漠西这次哪来的底气搞这么大,原来是沙俄在后头撑腰。十哥你看,这种型号的大炮全都产自沙俄,奶奶个熊的。” 老十白了他一眼:“你才想到啊,不过爷也没想到,沙俄的大炮也这般厉害了。十四弟,依你来看,他们的大炮跟咱们的比,哪个更强些。” “自然是咱们的,不过他们这水平也不算太差了。该死的,这场仗比咱们想像的怕是更艰难些。” “无妨,沙俄小气巴啦的,大炮造价不低,他们便是想暗中支持漠西搞事,也不可能无条件提供大炮。既然要比热武器,咱们拼就是了,不就是钱嘛,对了,和阗承诺的四千发炮弹到位没?” “咱侄女回来的时候就一块儿到了,那小子还多送了两千发,说是聘礼。娘的,十哥你说得果然没错,那小子黑着呢,炮弹果然不止四千。” “殊雅怎么样?还是不肯回京?” “我看她那魂是差不多落在和阗了,九哥想要闺女留京,想来也只能指望沁雅了。” 老十失笑,不过也不太在意。九哥想要殊雅嫁在京城,是怕她远嫁蒙古受苦。但看帕沙对她的这片用心,想在京中找一个这样的女婿反而不太容易。 可怜了赵世扬拼命表现立功,终还是迟了那么一步。 六月,被漠西压制的和阗率先举起了反抗的大旗,乌什,莎车和申那等三个部落先后响应。 趁着漠西忙于平息内乱,大清率军西下,一举夺下那曲和山南,陈兵拉萨。 大策零敦多布正打算集中兵力与老十决一死战,却发现本已被治理的伏伏贴贴的拉萨四处起义,而带领他们的人正是他们寻而未果的转世灵童——格桑嘉措。 前有大清兵力虎视眈眈,后有拉萨起义军旗帜高扬。而他们的补给却被和阗领着其余诸部彻底切断。 内忧外患,大策零坚持了三个月后,全军覆没。 老十和十四趁胜追击,沿着漠西借道的部落打进准葛尔,终于在康熙五十九年的端午彻底踏平了漠西的老巢,策妄阿拉布坦在城破的时候挥剑自刎,自此,准葛尔灭国。 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动。 婉宁对着战报久久无语,历史上的征西有这么顺利吗?她怎么记得准葛尔到乾隆时期还在活动啊? 不过,不管怎样,战争都胜利了,殊雅也该回京了吧? 六月,老十和十四班师回朝,康熙率领百官亲自相迎,在玄武门设凯旋台,普天同庆。 婉宁本以为她能立刻见到殊雅,却不知殊雅一身绒装,赫然在有功大将之列。和阗联合其他部落反抗之初,便是她率军前去支援,代表清庭扫荡了漠西的压迫。 如今她的名字已响誉蒙古诸部。 她是大清朝唯一一个女将军。 老十向来赏罚分明,自然不可能落下自家侄女的功劳。与之一样功勋显著的是赵世扬,这家伙上了战场就仿佛脱下了那层文质彬彬的壳,悍勇无匹,在战争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凯旋宴后,康熙论功行赏,老十是太子,封无可封,但谁都知道,他储君的地位,再无可撼动。 十四和历史一样,成为了大将军王。 其下便是赵世扬,加官进爵,封镇国公。这是皇家宗室之弟之外最高等王爵,朱衣巷的赵府顿时由门可罗雀变得花团锦簇。 而殊雅被封为永乐公主。 第675章 三格格的打算 十六岁的殊雅经过战争的洗礼,越发英姿勃勃。 但走进家门的时候,仍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婉宁在她冲进自己怀里的那一瞬泪如雨下,母女俩抱头狠狠地痛哭了一场,沁雅不管不顾,跟着大哭。惹得九阿哥跟弘晸也纷纷落了泪。 哭过之后,殊雅跪地给婉宁和九阿哥认错:“阿玛额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操心了。” 九阿哥和婉宁哪还舍得怪她,一年多不见,再多的责骂都变成了心疼。 雏鹰长成,终要离开父母自己翱翔。 更何况,老十已经给他们透过底,殊雅嫁到和阗几乎是板上钉钉。最多再拖一年,女儿就要远嫁,一想到这个,女儿奴九阿哥就恨得咬牙切齿。 当然,恨的是拐走女儿的臭小子。 可对于殊雅,他却是一句重话都舍不得。 对于别人来说,女儿到战场抛头露面,那是遮都来不及的丑闻。可对于九阿哥来说,这却是殊荣,他的女儿如此优秀,自然该广而告之。 于是九阿哥大宴宾朋,得意楼开了六百桌流水席,府上也是一片热闹。 湖心亭中,赵世扬执杯与殊雅相碰:“师妹,婚事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如今我也是辅国公,不会辱没你啦。” 殊雅轻笑:“师兄,多谢你的厚爱,但是,我已经答应帕沙了。” “那小子就会在你面前装可怜,其实就一个大尾巴狼,师妹你性子单纯,日后和他过日子,被算计了怎么办?” “他不会的。”帕沙自始自终算计的,只有一个她罢了。她扬了扬手中的酒杯,自信地道:“再说了,一力降十会,凭我的本事,难不成还能混不好吗?” 赵世扬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鞭子上,了然地点了点头:“那也是,帕沙日后对你好还好,对你不好,你就大鞭子抽他,不用心疼。” “哈哈,师兄这话说得在理,干。” 殊雅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她本来想问问赵世扬日后的打算。打从封爵之后,赵伯母就急着为他相亲,也不知哪家闺秀能入他的眼。 可师兄摆明了心仪自己,这话她便问不出口了。 算了,还是喝酒吧。 有什么问题是一场酒解决不了的呢? 如果有,那就两场嘛。 最后两人喝得酩酊大醉,绿豆和豌豆扶着自家格格回屋,同时也让小厮将赵世扬送到了他的院落。 义亲王府地盘够大,赵世扬去战场之后,婉宁让人保留了他的院落,虽说不上日日打扫,但也三不五时地让人整理一番。 此番入住,里头依然纤尘不染。 没醉死的赵世扬心中浮起一层感动,九爷和福晋待他不薄,怨不得父亲甘愿誓死效忠。 他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脑子如同一团浆糊。 师妹,他终还是没那福份。 但他仍会祝她幸福。 “赵公子,奴家给您送醒酒汤啦。”柔婉的声音响起,赵世扬勉力坐起身来,接过玉碗一饮而尽。 须臾之后,一股燥热从下腹升腾而起。 靠,着道了。 迷糊的双眼陡然锐利,聚焦起的光让她看清了眼前的女子,他心头一跳:“三格格?” 思雅颤抖着手脱去自己的外衣,投入他的怀中:“赵哥哥,你要了我吧。” 只要与他有了夫妻之实,阿玛一定会成全自己的,这样自己就不用被抚蒙古了。 她还不知殊雅将要和亲,以为赵世扬是殊雅的未来夫婿。一想殊雅的男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她的心中就升腾起一阵扭曲的快感。 女子身上甜丝丝的香味扰得赵世扬头脑发懵。 可这要是个宫女便罢,他碰了也就碰了,大不了纳回去便是。 可这是三格格,师妹的姐姐。 他刚刚还在与她表白,转眼就睡了她的庶姐,师妹知道得多恶心啊?赵世扬牙齿一个发狠,便咬破了舌尖。 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三格格跑了出去。 他的院子往西,便是一片荷花湖,半个时辰前他还在那湖上的亭子中与师妹把酒言欢。想不到半个时辰后他得跳到湖水中降火。 好在,现在是夏天,欲火焚身的赵世扬如是想到。 第676章 嫡母难为 嫡母难当啊。 看着跪在地上的三格格,婉宁满脑子就只剩了这么一个想法。 虽然已是夜深,但赵世扬跳了荷花池,她这个当家主母怎么可能没收到风声。结果她才刚把人叫来,三格格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 婉宁抚额,转头去银环:“九爷回来没?” 这种事,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银环道:“曹管家已经让人去请了。” 前院宾客已然散尽,但十四在席上提起沙俄的大炮,哲羽说如今国外都在试验热武器。他的商船上装的便是葡萄牙人新近研究的,且不说渠道多难,光是价格就让人难以接受。 一门炮三千两,黄金。据说是他们目前的最高水准。 旗人有个优点,就是特别愿意承认自己的短处。比如皇太极入关后,便开始推崇汉人文化。顺治帝开始,底下办实差的便多是汉人。及至康熙朝,已经将满汉一家挂在嘴上了。 十四在战场上觉得自己低估了沙俄人的大炮水平,听得哲羽说他商船上有葡萄牙人的大炮,哪里还坐得住。 于是一行人早早去了码头。 作为三百年后穿回来的人,婉宁特别希望这帮皇室子弟能多睁眼看看世界,这样便不至于闭关锁国,最后只能被动挨打。 小蝴蝶的翅膀扇动一下,那也是可以引发一场海啸的。 至于这个变化会不会让历史脱轨?婉宁表示那已经不是她能左右的问题了,因为就现在而言,历史的大方向早不知在何时便拐了大弯。 弯到跟她所知的历史差了十万八千里。 “九爷吉祥。”外头传来丫环们请安的声音,婉宁收回思绪,便见九阿哥哗啦一声拨开珠帘走了进来。 “阿玛。”三格格未语泪千行,贝齿咬着嘴唇,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九阿哥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正上头,没啥耐性的他劈头便吼道:“你还好意思哭?” “女儿,女儿只是想给赵公子送碗醒酒汤而已。” “少给爷扯蛋,你跟他向来不熟,这府里下人这么多,轮得到你三格格独自给他送碗加了料的汤?”他打小在脂粉堆里打滚,思雅这么点伎俩哪够看:“爷问你,怎么就盯上世扬了?” 三格格张口结舌,早已编好的说辞在九阿哥的直白面前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一张脸白了红,红了青,倒是比之前可怜巴巴的模样顺眼了几分。 婉宁叹了口气,拉拉九阿哥的袖子:“爷,三格格毕竟是女孩子,你说话给孩子留点脸儿。” “呵,都学会给男人下药了,她还要什么面子?女孩子果然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仇。既然你想嫁人,那爷明儿就去皇阿玛跟前求她给你指婚,没得败坏家里的名声。” 三格格猛地抬头:“阿玛,你想把我指给谁?我不去蒙古。” 九阿哥愣了愣。 打从先祖入关,宗室女抚蒙古的命运便惊人的一致。好在大清强大,格格们即使远嫁,男方只要不存反心,一般也不敢薄待。娶回去不喜欢,大了不贡着嘛。 便是不远嫁,京里大多贵妇也过着这样的生活。 当然也有那性子弱的,被夫家欺负了也不敢吱声。 九阿哥虽然舍不得殊雅和沁雅远嫁,但还真没担心过三个庶女会在夫家受折磨。他给她们备足了嫁妆,也备齐了侍候的下人,即使嫁过去不能夫妇和顺,琴瑟和呜。但关起院子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是可以的。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三格格:“你给世扬下药,就为了不嫁蒙古?这事儿是你能说了算的?” 三格格咬牙:“阿玛,我也是你女儿,你能为殊雅盘算,为何不能多垂怜女儿几分?她能在京中觅得良婿,为何女儿就只能去蒙古吃沙子?” 九阿哥登时火冒三丈:“你以为世扬是爷给殊雅寻的夫婿才给他下药?抢妹妹的夫婿,天下男人是死绝了吗?” 婉宁也傻了眼,没想到这事儿还扯得到殊雅。 她原以为少女慕艾,世扬虽然出身差了些,可他靠自己博得了军功,已然在官场站稳脚跟,长得又一表人才文质彬彬,三格格看上他再正常不过。哪知人家打着的心思,居然是要抢殊雅的夫婿。 简直不该说什么好。 大厅里一时安静异常,三格格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跪在地上再不敢开口。 九阿哥更气了,就这脑子,居然还敢算计人,真是跟她那姨娘蠢一块儿去了。想到三姨娘曾经作的妖,九阿哥对她的耐性又减了几分:“滚回去把女戒抄一百遍,没抄完就别出门了。” 第677章 女儿们的婚事 三格格心中一喜,只是抄女戒而已,那真是太好了。她期期艾艾地退了出去,不想在门口却碰上了殊雅,登时心里的酸意发作,从她身边走过时,毫不犹豫地撞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能把殊雅推倒,可殊雅十几年练武的根基,底盘哪是她一个娇小姐能悍动的。 于是没推倒殊雅,自己倒是坐了个屁股墩,倒是不痛,可极其丢脸。 殊雅一愣,伸出手去:“三姐,我扶你起来吧。” “不用你假好心。”三格格拍开她的手,起身冲了出去。 九阿哥一脚踹翻一把椅子:“什么毛病,谁惯的?” 这个还真没人惯,婉宁自认在当人嫡母这一项上,她是绝对不合格的,毕竟她打一开始就把人扔给了嬷嬷,平时连面都少见,更别提教养了。九阿哥也是,顾着殊雅和沁雅,对三个庶女也是听之任之,除了保证她们衣食无忧,便再无其他。 婉宁不禁反思,自己这样,是不是太失职了。 毕竟大清朝国情如此,教养庶子庶女本就是嫡福晋应尽的义务。 她叹了口气:“爷,别气了,说来咱们也有错。” “爷有什么错?” “子不教,父子过,终究是咱们没教好。” 九阿哥张张嘴,无可反驳,好半晌才哼哼道:“哪家庶女不是这么过的,就她要求多?” 殊雅问道:“三姐提要求了?她想嫁给师兄?” “真是单纯想嫁你师兄阿玛能这么气?” 婉宁安抚他道:“好了,这事儿回头再说吧。殊雅,世扬怎么样了?” “府医给开了药,他喝过已经睡下了。” “那就好,殊雅你过来。” 殊雅乖巧地在婉宁身边坐下:“额娘。” 婉宁给银环使了个眼色,见她退了出去才摸着殊雅的头道:“一眨眼长得比额娘还高了,当年你刚生下来的时候才这么一点点呢!” 她比了个长度,眼中漫上不舍。 “额娘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感慨呗,想到你明年就要嫁人,还一嫁蒙古,这日后还不知能见几面呢。” “额娘你别难过了,女儿大不了年年回来看您嘛!咱家有钱,不缺这点路费。”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身为汗后忙着呢,哪能说走就走。殊雅,真就没别的办法了吗?便是和亲......” 殊雅小脸一红,但仍是打断道:“额娘,不止是和亲,我应了帕沙的。” “真就那么喜欢他啊?为了他宁愿远嫁。” 旁听的九阿哥哼了一声,又是个留不住的闺女。 殊雅把头埋在婉宁的膝间,想到那个明明一肚子坏水,却总在她面前流露出依恋的少年,心中蓦然间便软成一片。 婉宁见着她这神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抚着她的长发叹道:“你小时候,我跟你阿玛总担心你抚蒙古后会被欺负,教你习武也是怕你万一流落逆境也能有自保的能力。好不容易你十叔当了太子,想着凭你阿玛和他的交情你能留京了,偏偏你又找了个蒙古的夫婿。这兜兜转转的,缘分果然逃也逃不开。” “所以额娘你别愁啦,女儿一身本事,在哪都能过得好的。” “嗯,你过得好,额娘和你阿玛就安心了。哎,本来都给你相中夫婿了啊。世扬多好啊,知根知底的,又有本事,也不知道日后便宜了哪个。” 殊雅笑出声来,旋即又严肃道:“额娘不会想让师兄娶三姐吧?” 三姐今晚干的事,她已经知道了。论血缘,她的确跟三姐更亲,可她与赵世扬打小一起长大的感情,自不是光凭血缘就能比的。师兄宁愿跳荷花池也不愿碰三姐,态度已经很坚决了,可不能让额娘起这心思。 婉宁笑道:“世扬亲娘尚在,他的亲事哪能由咱们作主?便是你三姐的婚事,也是要由你皇玛法说了才算的。” “那三姐怎么办?她这般做,想是很喜欢师兄的吧。” 九阿哥道:“不是那么回事儿,她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趁着还在家,多陪陪你额娘和弟妹。” 殊雅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也会多陪阿玛的。” “这才像样。” 第678章 漫天要价 九阿哥喝了不少酒,跟殊雅谈完心后,婉宁看他冲完凉便给他端来了蜂蜜水:“今天这通折腾,爷赶紧喝了睡吧,再睡不好,明儿起来肯定头疼。” 九阿哥将蜂蜜水一饮而尽,躺在床上却是叹道:“睡不着啊。” “还在愁三格格的婚事儿?” “外头不够爷忙的,爷有空操心她?” 婉宁道:“话不能这么说,爷生她一场,总不好让她一直心怀怨怼。爷,我是这么想的,殊雅如今要和亲了,三格格若真想留京,你便跟皇玛法说一说吧。咱家这些年对朝庭的功劳也不算小,求一求,该是没问题的。” “她留京了,沁雅怎么办?” “沁雅才多大?等她谈婚论嫁,十弟早登基了,十弟还能亏着她不成?哎,这般一对比,三格格确实挺可怜的,她为自己谋划,也算不得什么错。” 九阿哥不高兴道:“算计到自家姐妹的男人身上去,这还不叫错?” “可除了世扬,她身边也没有别的适龄男子了啊。” “得,爷明儿去皇阿玛那探探口风。” 说到底,九阿哥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三格格毕竟是她的女儿,如果不会影响到殊雅和沁雅,为她打算几分也是应该的。 于是,转天下完朝后他便去御书房跟康熙提了提。 康熙哼了一声:“就你女儿金贵啊?朕的公主还不是一个一个地往蒙古嫁?” “今时不同以往嘛,如今的蒙古可比十几年前安稳多了不是?” “那也是多亏了你十弟和十四弟,胤祯还没提呢,你倒好意思。” 九阿哥一愣,羞愧道:“是儿子想岔了,这就回去让思雅熄了这念头。” 唉,谁都不想女儿远嫁,要是个个都求到皇阿玛面前,想来皇阿玛也很是难做。结果他都决定放弃了,却听康熙慢条斯理地说道:“倒也不是完全没得谈。” 九阿哥:“……嗯?” “胤祯想加强对大炮的研究,听闻国外有许多新品种,你要是能弄来二十门样品,思雅的婚事便由你们自己作主吧。” 二十门!!!昨儿哲羽说的价格是多少来的?三千两黄金,那就是三万两白银。 光是二十门炮就得花六十万两,还得远度重洋拉回京城,九阿哥苦了脸:“皇阿玛,十门成不成?” “就这价,你爱要不要。”独门生意就这点好,可以漫天要价。 九阿哥绝望道:“国库已经如此缺钱了吗?皇阿玛您居然来讹诈儿子。” 康熙睨他一眼哼道:“价格不开高点,个个都花钱买女儿的婚事,日后蒙古谁去?” “行吧,儿子这就跟十四弟商量去,看他想要买些什么样式的。” “嗯,去吧。回头跟哲羽说一声,商队做得这么大,可不能光顾着赚钱。日后发现国外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就弄点回来瞅瞅,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蛮夷虽未开化,但还是有那么点精华的。” 九阿哥嘿嘿笑道:“太子昨儿也是这么说的。” 康熙与有荣焉,觉得自己果然没选错继承人。 六十万两对于九阿哥来说并不算多大的一笔数字,花这钱既能帮到朝庭,又能给庶女谋个留京的好处,他觉得还挺划算的。 于是回家后便跟婉宁道:“这事儿先别声张,你且先瞧瞧京里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回头选中了再跟她通气,省得她以为只要闹一闹就能心想事成。” 婉宁点头应下。 心里更是松了口气,昨儿一夜她都没睡好,总觉得是自己当了后娘就让九阿哥成了后爹,三格格才会这般爹不疼娘不爱。 如今这笔银子花下去,倒是直接买断了这份愧疚,值了。 于是不太热衷交际的她便开始参加别人家的各种宴会了。京城的宴会是很多的,虽说女子不干政,但却少不了夫人外交。 婉宁刚一流露出愿意交际的苗头,各种帖子便收了一摞。 刘侍郎家夫人的赏花宴,王尚书千金的生辰宴,崔御史家的孙儿满月宴…… 各种名目,不一而足。 婉宁着人备了礼,开始在宴会上默默地打听青年才俊们的消息。九阿哥说了,一个庶女能留京本就惹人眼红,身世高的就别考虑了,只选那有本事长得好的就成,寒门学子最佳。 结果往她跟前凑的全是有姑娘的人家。 这个夸自己的嫡女秀外惠中,做得一手好菜。 那个夸自己嫡孙女小小年纪就能帮着媳妇管理家中庶务还算得一手好账,定能跟府上的五格格相处融洽。 还有推荐自家庶女的,无一不是闭月羞花,才情洋溢。 去了五场,婉宁总算回过味来了。 敢情这帮人以为她是在给弘晸相媳妇呢。 实在不能怪她反应迟钝,毕竟弘晸今年才十三啊。 第679章 怡红院要账 作为一个现代人,十三岁那是什么概念,刚刚小升初好不好,谈什么鬼恋爱?结果她刚感慨一句弘晸年纪还小,边上的银环便笑了起来:“主子,十三岁还小哪。今年正好是选秀年,等翻了年,宜妃娘娘定会挑两个可心的让世子收房的。” 情天霹雳啊。 难道自己的儿子十四岁就要开始谈恋爱了。 这还不是纯纯的恋爱,是要…… 婉宁觉得自己都不敢想下去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落晚时分,九阿哥跟弘晸一前一后地走进膳厅。婉宁生了三个孩子,就数弘晸最像她。因此他虽然长相精致俊逸,却不如他爹那般耀眼。 但总得来说,放到后世,那也是校园男神级的存在。 十三岁的男孩身量还未长足,带着婴儿肥的脸还未脱去稚气,婉宁着实无法想像他跟女子卿卿我我的画面。 “额娘,是儿子脸上沾了东西吗?”她盯的时间太久,弘晸总算是察觉了,他摸摸自己白嫩的脸蛋如是问道。 婉宁摇头:“就是发现你近来好像长高了些。” 弘晸沮丧道:“提到身高就窝火,弘晙比儿子还小一岁呢,结果个头还不如他蹿得快。最近老拿这事儿奚落儿子。额娘,能不能叫太医看看,怎样才能快快长高啊。” 沁雅一下子就笑出了声儿:“你跟弘晙比什么啊?他没长成八尺壮汉怎么对得住那一身蛮力?你要真想长高的话,不如早起跟四姐练功啊。” “算了吧,我起不来。” 婉宁道:“没事儿,额娘多给你备些牛乳,这个吃了蹿个儿。” “真的吗?” “额娘还能骗你不成?快吃饭吧。”瞧着还在为身高烦恼的儿子,婉宁松了口气,看来他还不明白何谓男女这事。 结果事实证明,她这心放得还是太早了。 三天后,曹管家来报:“福晋,怡红院的小厮上门要账,说是世子前儿在那里花了两千零八十六两银子。” 婉宁一个踉跄:“哪里?” “怡红院。” “那不是花楼吗?弘晸去那里做什么?” “福晋,男人去花楼,还能为什么啊?”曹管家觉得莫名其妙,是世子去花楼又不是九爷去,福晋有啥可激动的? 才十三岁的儿子上花楼,管家居然还觉得理所当然。 婉宁深吸了一口气:“弘晸人呢?” “今儿沐休,世子还未起床呢。” “去把他给我叫来。” 曹管家:“……是。” 福晋好奇怪啊,难不成是怪世子花太多钱了? 一柱香的时间后,弘晸睡眼朦胧地走了过来:“额娘,昨儿弘晙非要喝酒,儿子的头这会儿还疼着呢,到底什么事儿啊,曹管家也不说清楚。” 婉宁盯着他看了会儿,冷着脸问道:“你前儿去怡红院了?” “嗯,跟弘礼四哥他们跑马输了,所以要儿子请客。”弘晸试探着猜了一下:“额娘,是不是儿子花太多钱了?这真不赖我,我只应了请他们吃饭,哪知弘礼四哥还看上了花魁娘子啊,儿子的零花钱就那么多,只好让人来府上要了。” “弘礼是谁?” “十四叔的儿子啊,额娘,你记不住侄子辈的名字便罢,在外头可不能说出来啊。”作为皇婶,连侄儿叫什么名都不知道,肯定会被宫里的娘娘诟病。 弘礼虽是庶出,可也是德妃娘娘的孙子。 婉宁:“……你皇玛法百十来个孙子,额娘哪记得过来?等会儿,你十四叔家的弘礼,不是跟你差不多大吗?” “比儿子大一岁。” “比你大一岁就知道点花魁娘子陪夜了?”婉宁的声音陡然拔高,倒把弘晸唬了一跳,愣了半晌方道:“额娘,弘礼四哥去年就收用宫女了啊。” 婉宁:……大清的男人,都这么早熟的吗? 她盯着儿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突然问道:“那你呢,弘礼点了花魁,你是不是也点了姑娘陪你?” “没,弘暄大哥说了,太早破身不利于长高,儿子还想再长长呢。”弘晸红着脸别扭道:“额娘,这种事您让阿玛跟儿子说嘛,跟您说这个,怪不好意思的。” 婉宁勉强笑了笑:“行,回头让你阿玛跟你聊。” “额娘,这两千两银子您不会真要从儿子月钱里扣吧?阿玛可是叔伯辈中最有钱的,儿子在外头太小气,那不是在丢阿玛的脸嘛!” “没的事儿,不过花楼那等地方乌烟瘴气的,日后请客,还是去得意楼吧。” 弘晸乖巧地应道:“儿子记下了。” 第680章 愁愁愁 这一夜,婉宁在床上辗转反侧,搅得九阿哥也没法成眠。 他算算日子,打从十弟回来,自己就忙得脚不着地,晚上几乎倒头就睡。貌似的确冷落她许久了。于是他将人搂进怀里:“半夜不睡,可是想爷了?” 婉宁可算是找着倾诉的对象了,迫不及待地道:“爷,前儿弘晸去逛了花楼。” “唔,这事儿我知道啊,不就两千两银子嘛,你别心疼了,回头爷再给你赚回来就是。” “我没心疼钱,就是觉得,弘晸还小,太早沾女人对他不是什么好事儿。” 九阿哥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咱们兄弟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你莫不是怕他沉迷女色耽搁了学业?” 婉宁觉得这理由不错:“是啊,今年选秀年,爷要不跟宜妃娘娘说说吧,先别急着给弘晸指人。” “这么点定力都没有,上书房的师傅们怕是要集体吐血。你大半夜不睡,就在操心这点事儿?” 这事儿不严重吗? 好吧,在三百年前的人眼中,这的确不是事儿。 面对着三百年的鸿沟,婉宁还能怎么办?她闷闷不乐地道:“爷,大清的男子都这般早就收了房里人,那将来沁雅怎么办?难道让她进门就给人当娘吗?” 九阿哥道:“京城这么多人,您还愁选不到一个没有庶子庶女先出生的?大不了爷现选一批男娃等着养成呗。反正那妮子天天嚷嚷着长得好看就成。” “爷,您正经点。” 九阿哥暧昧地笑出声:“大半夜的谁要跟你正经,爷看你就是瞎操心,一会儿累了你自然就睡得着了。”说罢,欺身而上,堵住了她未尽的话语。 夜深人静,干点什么不好,非得瞎聊。 和父子俩的谈话都以失败告终,婉宁闷闷不乐了好几天。好在弘晸虽没有为未来妻子守身如玉的打算,但为了长个儿,目前也没打算碰哪个女人。 她决定将此事暂时搁至,先帮三格格挑个夫婿。 首站便是十三处。 新式学堂已正式更名为皇家学堂,不论是皇家宗室还是官家子弟都以在皇家学堂读书为荣,不论学得哪科,只要成绩拔尖,日后都是入朝为官的好料子。 所以青年才俊也是最多的。 婉宁跟十三福晋珠珠儿的交情素来不错,递了拜帖之后,很快就得到了回复。不两日,她换了件新衣裳,便带着银环前去窜门。 茶过三巡,婉宁便说明了来意:“前头两个格格都嫁到了蒙古,九爷到底舍不得,到皇阿玛面前求了恩典,让三格格留京,皇阿玛同意了,这不就给他寻摸女婿来了嘛!” 珠珠儿的亲女二格格比殊雅小两岁,如今还未说亲,可宗室女抚蒙古的先例摆在那儿,她也没敢奢望,听闻九阿哥为庶女求了这恩典,羡慕道:“平常真看不出九哥这般疼女儿。” “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珠珠儿你是知道我的,对京城这些人都不熟,还得拖你帮三格格留意留意。” “九爷可有什么要求?” “家世过得去就好,咱们不挑。” “也是,能留京就是最大的恩典了。”珠珠儿想了想:“九嫂,不瞒您说,学堂里的事儿我也不太清楚,要不让我家爷帮着瞧瞧?” “那可就劳烦十三弟了。” 十三倒也上心,转天就给了份名单。都是已经在朝堂上混得了一官半职的,瞧着都不错,可一旦查他们的后院,婉宁就失望地叹了口气。 一脚跨进书房的沁雅本是来寻她的,闻声便关切道:“额娘在愁什么呢?” 瞧着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婉宁更愁。 这些男子给庶女当女婿她都觉得差强人意得紧,要是给沁雅……真是越想越心痛,她道:“愁你们的婚事儿呗,你四姐算是给自己寻得良人了,可你怎么办?” 沁雅奇怪道:“额娘最近不是在给弘晸选人?怎么倒愁上我了?” 婉宁一愣:“外头在传我给弘晸选人?” “难道不是?” “没的事,有你皇玛法和祖母呢,他的事儿用不着额娘操心。倒是你……话说你天天在外头跑,可有碰上什么心仪的男子吗?” 当初她身边的金环,放到店里就自己相着夫婿了。 虽也不是四角俱全,可胜在两情相悦,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小书生沾着点义亲王府的关系,已经成了朝庭四品官员,夫妇俩琴瑟和鸣,倒也过得不错。 如果能对沁雅好,婉宁也不介意对方看中的是沁雅的家世。 可是……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只冲着家世呢。 这简直是她穿越大清朝后遇到的最大难题。 第681章 马球赛 沁雅也觉得她娘在给她出难题,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出深深的疑惑:“额娘,女儿今年才十三啊,而且,您不该先操心四姐吗?和阗是蒙古最有钱的部落,四姐的嫁妆可不能寒碜了。” 婉宁道:“家里不缺钱,委屈不了你四姐,倒是你,别转开话题。跟额娘说说,你喜欢啥样儿的?” “好看的就行。” 这个花痴是没救了,婉宁无奈地挥手:“自个儿玩去吧,瞧见你就心累。” 沁雅吐吐舌头:“别啊额娘,女儿是特意来寻您的。” “有事?” “绸缎庄新进了一批流云锦,做的骑马装可漂亮了。额娘,咱举办一场女子马球赛如何?” 婉宁秒懂:“你想借马球赛宣传你的流云锦?” “嗯嗯,阿玛说了,皇玛法今年行围不去热河,就在圆明园避暑。女儿得赶在那之前让流云锦火遍京城。” 康熙四十六年,康熙以兴建皇家园林圆明园为由追缴国库欠款。 还款风波闹得颇大,但这并没影响到圆明园的建设,三年后,这座占地仅次于畅春园的园林,成为了康熙避暑的最佳去处。 热河虽好,可毕竟远了些,哪有圆明园来得方便。 而且圆明园就在京城,也方便康熙君臣同乐,介时定会邀请宗室与官员的家眷参加,也算得一场大型的相亲秀。官家女子虽得选秀后才能嫁人,但康熙不是好色之人,有脸面的官员给儿女求个指婚还是很容易的。 婉宁对圆明园的结局相当心痛,但也是真心喜欢园林里的景致。听说今年行围在圆明园,顿时来了精神,对沁雅道:“你要想办就办吧,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跟曹管家说便好。” “谢谢额娘,那我找四姐去了,四姐那么漂亮,穿上流云锦裁的骑马装,到时肯定艳惊四座。” 流云锦肯定也能跟着一炮而红,她就等着数钱就好。 婉宁叫住她:“沁雅,让人给你三姐也做两套。” “您要带三姐去行围?”沁雅觉得奇怪,家里三个庶姐,但是额娘一向对她们敬而远之,怎么突然要带三姐出门? 婉宁也不瞒她:“你阿玛想在京城给她寻个好人家。” 沁雅瞪大了眼睛:“这个得皇玛法说了才算吧?” “你皇玛法已经应下了,但是这个人选……沁雅,你在外头听到的消息多,觉得哪家公子与你三姐比较相配?” 沁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额娘,三姐不是对赵大哥……嗯?” 她暧昧地扬扬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婉宁头疼:“我不是下了封口令么,怎么这事儿连你都知道了?” 沁雅道:“自家发生的事儿都收不到消息,女儿还怎么做生意?额娘,这事儿您还是让阿玛去操心吧,三姐看上赵大哥,可见眼光不低。您给找的,未必能入她的眼,到时还得跟阿玛告状说您埋汰她。这事儿怎么看都吃力不讨好,沾它做甚?” “我也不想管啊,可谁让我是她嫡母呢。” “这么说来,圆明园行围倒是个好机会,到时让三姐自己去挑,最后由阿玛做主。这样她将来是好是坏,可就都跟你无关了。” 婉宁点点她的额头:“你个鬼灵精。说来,你赵大哥是真不错,沁雅,要是你实在没喜欢的人,不如……“ “打住。“沁雅唬了一跳,警惕地看向婉宁:“额娘您这想法要不得啊,赵大哥可是差点成为我姐夫的人。” “这不是没成嘛,而且……“ “没有而且,额娘您真是……”沁雅摇头表示无语,末了真诚地建议道:“额娘,要不您打盆水洗洗脑子吧,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婉宁:…… 这个女儿是不能要了。 满人入关以前,都是在马上讨生活的,入关之后,也不曾忘本。家中但凡有条件,子女便都不会放弃骑射。 且女子闺中无聊,沁雅主办马球赛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 一千两的奖金倒在其次,关键是这是义亲王府的五格格主办的啊。义亲王世子翻年就十四,世子妃不着急,侧妃人选却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就算五格格真的只是想办一场马球赛,自家也可以借此机会与之套近乎嘛! 近水楼台先得月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于是京中的女眷便沸腾了起来。 第682章 进京受封 “四姐,四姐。”人还未到,沁雅清脆的声音便已传进了内室。 殊雅将手中的信折好,还未塞进信封,便见沁雅跑了进来。许是跑得过急,沁雅的呼吸都乱了几分,小脸通红,额间沁出的汗珠莹润生光。 “干嘛呢你,跑成这样叫嬷嬷们看见,当心又被抓去上礼仪课。” 礼仪课就是姐妹俩童年中最大的噩梦。沁雅抖了一下:“四姐,你可别吓我。” “被嬷嬷抓走的时候你就知道是不是吓了。” “唉,皇祖母哪哪儿都好,就是爱拿规矩说事儿。”沁雅撇嘴,眼睛却往四周瞄了一圈,发现屋里屋外只有豌豆和几个脸熟的小丫头才松了口气。 为了教导孙女的礼仪,府上有好几个坤翊宫出身的嬷嬷,专职向宜妃打小报告。婉宁觉得两女儿委实没有大家淑女的模样,便默许了宜妃插人的行为,可把两姐妹苦的。 殊雅被她的模样逗笑:“瞧把你紧张的,行了,我这院里没嬷嬷,你这匆匆忙忙的,到底干嘛来了?” “四姐,我是来求你帮我雪耻的。” “嗯?” “婼微堂姐啦,我刚刚跟她赛马输了,她那个得意的嘞。四姐,你可一定要帮我把这场子掰回来才成。” “你不是说婼微老喜欢占你便宜,你不喜欢的吗?怎又跟她赛上马了,而且以你的马术,不至于连她都赢不了吧?” 爱新觉罗.婼微,比殊雅小一岁,是三阿哥唯一的嫡女。 三阿哥一共生了十二子六女,可活下来的只有八子二女。长女是庶出,三年前便嫁到了蒙古车臣汗部,婼微便成了诚亲王府唯一的千金,她又是嫡福晋董鄂婉眉所出,自然就更骄纵些。 可惜,沁雅不吃她那套。是以两人不见面还好,一见面便少不得要掐一番。 沁雅哼哼道:“她近来得了匹千里良驹,得意着呢,还说要在马球场上将我们打得落花流水。四姐,你可不能看着她这么得意。” 殊雅来了兴致:“什么样的千里良驹,比得上十叔的汗血宝马不?” “那怎么可能,三伯便是真弄到汗血宝马,也不可能给她啊。”以自家阿玛的财力,想要匹汗血宝马都不容易,更别说一向经济困难的三伯了。 “那要不,我把幻影借你用用?”她的幻影是帕沙送的,随她征战沙场,又随她一路回京,不知多得她爱惜。 也就沁雅面子大,换了其他人,别说借,连摸一下都不可能。 但沁雅目的不在于此,摇头道:“算了吧,幻影认主,才不会听我的呢。好四姐,左右你明儿又没事,帮妹妹去掰回一局呗。” “谁跟你说我明儿没事的?” “啊?你有什么事啊?难道要在家里绣嫁衣?” 殊雅白了她一眼:“不是,明儿和阗王进京受封,我要去街上看热闹。” 沁雅眼睛倏然睁大:“和阗王,姐夫?” “还没嫁呢,你别瞎叫。” “不是,他真要进京了啊,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你最近的心思全都放在马球赛上,哪还听得到别的,我已经让绿豆去得意楼要包间了,你明儿去不去啊?” “去。”未来姐夫的模样,她可还没见过呢。 “可你明天不是还要赛马?” “多大事儿啊,改天呗。四姐,我一直都很好奇啊,你跟未来姐夫到底是怎么订终身的啊?” 殊雅将信封塞到梳妆匣里藏好,冷声道:“懒得理你。” 颊边却已悄悄飞上了一抹粉色。这就是爱情啊,看过无数话本的沁雅了然地下了定论。 蒙古郡王进京阵仗都小不了,更别提和阗以有钱出名,还在此次西征中出了大力。康熙早早地让三阿哥和礼部做好了迎接准备。 九阿哥虎着脸,对拐跑自己宝贝女儿的男人没有半分好感。时不时撸一把袖子,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老十瞧得忍俊不禁:“行了九哥,瞧瞧你这咬牙切齿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仇家要来寻仇呢。” “拐了爷的闺女,跟寻仇有什么区别?” “九哥,看开点儿。”老十没有女儿,但也能理解九阿哥的心情。费尽心血,悉心呵护着长在的精品娃娃菜,说拐就被人拐了,换他也得怄死。 九阿哥看不开,但又毫无办法,只能加倍郁闷地拖老十去喝酒。喝着喝着就伤心了,殊雅是他捧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啊,一想到她即将远嫁,九阿哥简直心如刀割。 一边喝酒一边大骂帕沙,末了闪着泪花问道:“十弟,这事儿真没法子了吗?皇阿玛那么多孙女,怎么就非得让爷的殊殊去和亲啊。” 老十叹了口气:“九哥,这事儿的根子不在皇阿玛,而在殊雅身上,这夫婿是她自己挑的。” 九阿哥怔了一下,更伤心了。 第683章 认不出来 夏日骄阳似火,便是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也在酷暑中冷清下来。 沁雅推开窗户,指使豆芽将一座冰盆放在窗边,热风经过冰山,带出阵阵凉意。她摊在冰盆边上嘟哝:“可算是凉快了。” 殊雅啧了一声:“五妹这日子,过得真是越发奢侈了。” 寻常谁人上街,还带个冰盆啊,便是皇玛法,也没她这般娇贵吧。 弘晸懒懒地摊在太师椅上:“就是,四姐你可得好生教育教育她。” 弘晙坐在殊雅对面,虽没个正形,但比起弘晸骨头都没有的模样,却不知好了多少。撇撇嘴道:“弘晸哥,要批评五姐前好歹先看看自己什么样儿啊。” 沁雅哼唧:“就是,有本事别跟着享受啊。” 弘晸唏嘘不已:“也就跟着五姐的时候能这般奢侈了。” 额娘总说穷养儿、富养女。五姐掌着家中生意,随时随地都能拿出几十万两砸人。他倒好,一个月零花钱一百两,请个客还得让人到府上去结账。 阿玛更过份,说他一个米虫,没资格抱怨。 作为府上唯一的男丁,谁能相信,他竟是这么个待遇呢。唉,想起来就都是泪。 婉宁推门而入,笑道:“你五姐自己能挣,自然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要是看着眼热,让你五姐匀两家店给你也成啊。” 弘晸有气无力道:“还是算了吧,儿子没这本事。” 他去年开了家饭馆,三个月下来血本无归,只能早早关门大吉,为此被五姐嘲笑了好久。 弘晙起身给婉宁行了一礼:“九伯母吉祥。” “乖,还是你最懂事,快坐吧。” 殊雅奇道:“额娘怎么来了?” 沁雅嘿嘿一笑:“那还用说,自然是来看未来女婿了,可惜阿玛没空,不然定也是要来的。” 弘晙道:“其实额娘和大哥也想来的,只可惜她们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皇太孙,行动都不咋方便。” 弘暄今年十四,离上朝听政还差两年。但他学业优秀,康熙又着意培养,今年便被特许上朝了。虽明面上不参与政事,但康熙跟老十议政的时候从不避他,偶尔还会让他发表发表意见。 像接待蒙古王公之类的事情,自然更要让他露脸。 婉宁笑道:“不能到街上看有什么好遗憾的,一会儿接了人进宫,你九伯和弘暄还能和他聊天呢。” 沁雅也笑了起来:“那未来姐夫惨了,阿玛肯定不会轻易饶了他。来了来了,咦,长得还不错啊,姐姐是这个吧?” 声音刚落,好几颗头就同时探向了窗外。 弘晸因为刚刚躺得太舒服,落后一步没能抢到有利位置,便搭着弘晙的肩膀站在椅子上眺望,看得婉宁都担心他会掉下去。 作为长辈,她自然不能这般去挤,只能在里头干着急。 弘晙视力最好,细细看了一会后哇了一声:“未来姐夫长得好俊啊,都能跟九伯一较高下了。” 弘晸哼了一声:“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你瞧他又白又瘦的,身体肯定不够强壮。” “切,说得跟你不白似的。五姐,你觉得呢?” 沁雅一脸花痴相:“配得上我四姐了。” 婉宁顿时心如猫抓,再顾不得长辈的仪态:“殊雅,让额娘看一眼。” 殊雅一脸古怪的回头:“额娘,这个人好像不是帕沙啊。” “嗯?” “啊?” “四姐你说啥?那旗子上不是和阗的标志吗?” 三张脸同时转向殊雅,满脑门子都写着问号,窗边可算有了空隙,婉宁也探出头去,正好看见从窗下经过的车队。 打头的男子骑在毛色黑亮的高头大马上,白色的直裰长袍在阳光下金线隐隐,冠帽上的明珠彰显着身份,通身都是奢华金贵。 这般华贵的妆扮却半点没掩去他的容色,深邃的灰蓝色眼眸微微一抬,泄出一缕笑意,如同雪山乍然绽开的白莲,饶是每天面对九阿哥过人美貌的婉宁也被惊艳了一把:“这居然不是未来女婿吗,好可惜。” 弘晸挠了挠头:“可这人的位置分明就是和阗王啊,难不成姐姐回来才两个月,和阗王就换人了。而且,他刚刚是对姐姐笑的吧?” 殊雅不太确定:“脸倒是挺像的,可又不完全一样,而且帕沙似乎比他要矮许多啊。” 众人:…… 当事人都不确定的事,旁人自然更不确定了,殊雅想在队伍里头再寻寻。可窗户就那么大,不一会儿,车队打头的几人便已走得只剩背影。 弘晙迅速起身:“弘晸大哥咱们快进宫看看,到底哪个是未来姐夫。” 做为皇孙,两人要混得接待席上还是挺容易的,沁雅羡慕地看了他们一眼,催促道:“那你们快去快回。” 第684章 玉矿为聘 金銮殿比往日更加辉煌肃穆,被礼部以最高规格相迎的帕沙拜见过康熙之后,魏珠便当庭宣读了赐他郡王爵的圣旨。 且圣旨言明,日后漠西一带将由他与活佛共同治理。 帕沙俯首称臣,谢过康熙的恩赐,然后道:“皇上,帕沙还有一事相求。” 康熙大气道:“但说无妨。” “帕沙对义亲王府上四格格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愿以和阗境内两条玉矿为聘,娶她为汗后,请皇上成全。” 百官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两条玉矿,那得是多少钱啊? 九阿哥也愣了一下,和亲的公主聘礼一向中规中矩,有些甚至没有。帕沙为了娶殊雅肯出两条玉矿,便足以说明他对殊雅的重视。 老十给了他一个欣慰的眼神,意思这小子还算上道吧! 康熙龙心大悦,面上却显出了那么几丝为难:“懿婧公主战功卓著,并非普通的公主,她的婚事须得她同意才成。或许你可以考虑其他的公主,朕一定成全。” 和硕懿婧公主是殊雅的封号。 帕沙摇头道:“不,帕沙只钟情她一人,此生非她不娶。” 孙女可真是能耐啊。 康熙道:“既如此,朕会寻问懿婧的意见,如果她愿意,朕自不会拆散有情人。现在,还请和阗郡王移步国宴厅,朕为你准备了丰盛的午宴。” 帕沙虽然记挂着婚事,但康熙都开了口,他自然不能拒绝,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向老十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说好了会把殊雅许给他的呢,别不是反悔了吧? 他没得到老十的回应,却是被老十身边的九阿哥狠狠瞪了一眼。帕沙一愣,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是殊雅的亲阿玛,他未来的岳父啊。 当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可惜九阿哥不睬他,哼一声留给他一个高贵冷艳的后背。 帕沙:…… 国宴上,康熙对帕沙相当礼遇,但帕沙却是坐立难安。 九阿哥的视线实在是太有存在感了,帕沙心中惴惴,已经预感到自己的追妻之路怕是会布满荆棘。 国宴从上午持续到夜间,帕沙自己都记不清被灌了多少久,彻底醉死之后被送到了专门招待外宾的礼藩院。 御书房 康熙在宴会上喝得微醺,此时正是上头的时刻,对着打扰自己的儿子自然怎么看怎么不爽:“两条玉矿,呵,朕的女儿都没这么高规格的聘礼,你还有啥可不满的?” 九阿哥道:“皇阿玛,这不光是聘礼的问题。殊雅是儿子千娇万宠养大的,想当她的夫婿,自然要好生考察考察才成。” “矫情啥?你当朕不知道胤誐早已允了和阗郡王么?再说了,殊雅自己也愿意,你大半夜的与其在这跟朕扯皮,还不如好好回去劝劝你闺女儿。活到三十好几,还不知道问题得从根子上解决?快滚,别搅扰朕睡觉。” 九阿哥:…… 垂头丧气地回府,还未进门就听得了一阵笑声。他振了振精神,跨步进屋,便见自个儿一家人都坐齐活了,中间还夹着一个弘晙。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沁雅嘿嘿笑道:“在笑姐姐呢,居然连未来姐夫都认不出来了。” 弘晸乐道:“就是,不就是高了一截儿吗?阿玛,小舅舅说西洋人戴的眼镜可以让眼睛更好使,要不咱给姐姐搞一副吧。不然她以后连自己夫婿都认不出可怎么好?” 九阿哥立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起了浑身的毛毛:“浑说什么?这婚事爷还没应呢,怎么就叫上姐夫了?” 一屋子人的表情顿时染上了错鄂。 殊雅小心翼翼地开口:“阿玛,可是帕沙惹您不高兴了?” 九阿哥哼了一声。 梁子可结大了,那个拐了自家女儿的混蛋。 弘晙挠了挠头,不解道:“不能吧,他今儿不是还求娶四姐么?许了两条玉矿当聘礼呢。” “真的?”婉宁高兴了,聘礼不能代表全部,但也能看出一个人对女方的珍视和尊重。有什么比未来女婿对女儿上心更让人放心的呢? 九阿哥不满地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不就是两条玉矿吗?爷挣的难不成不比他多?” 瞧着他一副杠精的样儿,婉宁可算是反应过来了。老丈人看女婿,果然是越看越不爽啊。她忍住笑,打发了几个孩子出去方道:“爷,您别找茬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爷的宝贝女儿都要被拐跑了,还不许爷不爽?” “可是爷,你再不爽殊雅也还是要嫁啊,他们小两口两情相悦总比盲婚哑嫁强不是?别酸啦,左右殊雅也不可能在家当一辈子老姑娘。” 现实就是这么让人惆怅,九阿哥抿了唇,想想其他侄女的婚姻,心气到底顺了些。 第685章 广告 初升的朝阳映照着树叶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的光线。 跑马场外人头攒动,叫好声不绝于耳。环形的跑道上八骑快马争相追逐,名列第一的女子一骑绝尘,将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红色的骑马装窄袖收腰,宽幅的腰带护腰的同时亦将她的腰肢衬得格外纤细。 白色的骏马四蹄飞扬,带着背上的女子以绝对的优势越过终点。 它一直没有减速,哪怕是见识过无数大场面的裁判也惊得连退三步,生怕那马失控撞上来。 可是并没有,最后关头,马上的女子轻扯马缰,白马的前蹄瞬间高高扬起,一下子就停了下来,轻易得仿佛刚刚那吓人的一幕不过是裁判的幻觉。 红衣女子一个翻身,轻盈地下了马背。 笔挺的脊梁,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在这一个轻盈的动作里展现得淋漓尽致。红色的裙装划过扇形的弧度,裙摆处在阳光的照耀下,晃过一层细碎的浮金,瞬间耀花了观众的眼睛。 沁雅飞奔着扑入她的怀里:“四姐,你太棒了。” 殊雅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小声问道:“达到你要的效果了么?” “达到了达到了。”殊雅眼中盛满了笑意:“刚刚衣裳随着你的动作飞扬,仿若火焰窜出流萤,姐你美得跟仙女下凡似的,已经有好些千金打听你这衣裳哪儿买的了。” “那就好,也不枉四姐帮着你欺凌弱小。” 说话间,第二匹马冲过了终点,半个马身之差,第三匹马也过了线。 婼微的骑术哪比得殊雅,因马跑得太快,勒马停缰的动作便多了几分狼狈,下得马来,双手便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呼哧呼哧地喘气。 气还未喘匀,眼前便出现了一双鹿皮靴,沁雅双手插腰,笑得无比放肆:“怎么样,知道什么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么?” 哼,让她再仗着马好欺负人。 婼微的小脸因剧烈运动而泛红,她睨了沁雅一眼,哼道:“有啥可炫耀的,谁不知道四姐上过战场,那是咱们闺阁女子能比的么?” 沁雅冲她做了个鬼脸:“切,也不知是谁,赛马之前还在那大言不惭,说是要给我四姐点颜色看看。” 殊雅拉了她一把:“行了,说来我还痴长婼微妹妹两岁,今儿这场比赛,的确是胜之不武。婼微妹妹也累了吧,今儿四姐请你们到得意楼吃早饭。” 沁雅达到了自己给流云锦做广告的目的,也乐得做这好人,当下便开始呼朋引伴。 不光赛马的,就连来观赛的也没落下。 一群人呼啦啦地准备离开,殊雅胯下的幻影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身着和阗服饰的帕沙正骑马而来,和旭的笑容柔和了他深邃的轮廓,俊得令人呼吸一窒。 今儿来赛马和观赛的都是京中未嫁的女子,突然然看到一个如厮俊美的男子,心头都不免小鹿乱撞了一番。正准备打听打听这是哪个部落的儿郎呢,就见殊雅大大方方地打马靠了过去。 帕沙将一枝带露的荷花递到她手上,然后又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殊雅抿唇而笑:“你怎么来了?” “你要赛马,我自然要来为你加油。只可惜,为你加油的人实在太多了,以至于你到现在才发现我。”帕沙越说越觉委屈,难道自己在她眼里不该是光芒四射,哪怕淹没在人群里也能叫他一眼发现的么? 殊雅笑道:“现在发现也不晚啊,我正要请大家吃饭呢,你有口福了,得意楼的早餐相当不错。” “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殊雅:…… 婼微撞撞沁雅的手臂:“五妹,这男子谁啊?怎么一副跟四姐很亲近的模样?” 沁雅忍住上前叫姐夫的冲动,撇嘴道:“关你什么事儿?”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为了四姐的名声着想,赵公爷自打封了爵,赵夫人对儿媳妇的门坎就拔高了许多。四姐虽然出身显赫,可若是名声不好,赵夫人没准就不同意这亲事了呢。” “啊呸,轮得到她不同意么,我姐又不准备嫁给她儿子。” “不是说四姐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么?怎么他们不是一对儿?” 沁雅睨了她一眼:“切,不就是你自个儿看上了赵大哥么,想打听什么直接问呗,拐这么大弯作甚?不过,你确定你能嫁在京城?” 婼微下巴一抬:“我阿玛就我一个嫡女,还能放我去蒙古吃沙子不成?不过,如果未来夫婿能长得跟他一样,我倒是可以考虑去蒙古。” 小手往前方一指,指向的赫然便是帕沙。 沁雅:...... 节操呢,你前一刻还在扫听赵世扬呢。 第686章 赐婚 得意楼的掌柜很快安排好了一众贵女的餐点。 殊雅领着帕沙跟掌柜的要了一个包间,转头对沁雅道:“五妹,这些娇客就烦劳你招待了,我带帕沙去叙叙旧。” 沁雅忙把她拉到一边:“四姐,这里这么多人呢?你明目张胆的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有什么?我跟帕沙本来就是这种关系啊。” “可是......” “有什么好可是的,乖,去招待客人吧,回头让帕沙给你送块暖玉当见面礼。” 沁雅:...... 四姐执意如此,她还能说什么?不过,未来姐夫真的好俊啊,唔,配得上她姐了。沁雅免为其难地应了下来,转头就被十四家的三格格福宜拉过去说小话:“五妹,这个就是和阗来的郡王吧?” “你怎么知道?” “昨儿那么大的阵仗,迎接的可不就是这人嘛,我阿玛说,他以两条玉矿脉为聘,想娶四姐呢。这般看来,四姐和他很熟啊。” 沁雅含糊道:“还行吧。” 福宜忧心道:“五妹,你跟四姐提一提,如果不想嫁去蒙古的话,还是离这人远点儿比较好。她有军功,皇玛法肯定不会轻易用她抚蒙古,可若她与人过从甚密,万一皇玛法觉得他们两情相悦可就说不准了。” “三姐这话说的,咱们宗室女难道还能不抚蒙古不成?”虽然阿玛说了会让她们姐妹俩留京,可那都得是十叔上位以后的事儿,如今可还是皇玛法当政呢。 “说不定啊。”福宜冲她勾了勾手指,声音越发压低:“我阿玛说了,如今准葛尔被灭,漠西少说能安稳十年。没有漠西裹乱,蒙古自然就不需安抚,咱们姐妹以后的婚事就自由多了。只可惜我二姐已经被指了婚,唉。” 沁雅往细里一琢磨,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当下乐道:“十四叔真这么说啊?” “那还能有假?所以四姐那里......” “你放心,我肯定会跟她好好说的,能留京,谁乐意到蒙古那地界去啊。”听说有的部落常年缺水,一年只能洗两次澡。沁雅可不想去受那种罪。 京城多好啊,只要有银子,就没有买不来的东西。 唔,不过四姐可能不这么想,她显见是已经被那帕沙勾了魂了。而且看额娘的意思,四姐的婚事似乎早就内定了。 被内定的帕沙颇为郁闷,刚刚一进包厢门,殊雅就将他压在了门板上。还以为小别胜新婚,能有个甜蜜的吻呢。结果他眼睛都闭上了,却听殊雅惊讶道:“天哪,还不到半年,帕沙你居然长了整整八公分,你吃什么了?” 满心粉色的期待瞬间烟消云散,帕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磨了磨牙:“咱们这么久不见,我就只想跟我说这个?” 殊雅认真地点头:“是啊,我昨儿就想问你了。你骑马经过我家酒楼楼下的时候,我都没能认出你来。” 帕沙忍无可忍,搂过她的纤腰,用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再让她说下去,他怀疑自己会忍不住自闭。 感觉到唇间的温热,殊雅蓦然愣住。这并不是两人之间的第一个吻,她起程回京时,帕沙便亲了她,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却温柔了一整段岁月。 而此时的吻,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啃。 帕沙的唇沾着她的,便再不舍得放开,辗转吸吮间,牙齿轻轻咬住她的唇,趁她呼痛时,舌头长驱直入,吻得殊雅整个人都懵了。 近半年的相思尽数付于这一吻中,帕沙黏黏糊糊的直到殊雅快要窒息时才放开。 殊雅好不容易喘匀气,正待训斥几句,他却像只无尾熊似的扑进了她怀里,撒娇道:“殊雅姐姐,我好想你啊。” 一秒软萌,毫不违和。 殊雅最吃这一套,当下就忘了找他麻烦。 长这么高了,撒娇起来怎么还是这么可爱呢?殊雅盯着他唇边深深的酒窝,感受着他的依恋,甚是诚恳地道:“姐姐也想你了。” 和阗王以两条玉矿为聘求娶殊雅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虽然九阿哥极力想拖延,奈何却有个心生外向的闺女。康熙在问过她的意见后果断下了赐婚圣旨,而帕沙更是不顾九阿哥的冷脸,日日登门。 各种玉料和蒙古特产不要钱似的往府上送,就连小富婆沁雅都被哄得一口一声姐夫,更别提穷光蛋弘晸了。 婉宁趁机教育沁雅:“虽说钱不能代表一切,但一个男人如果连钱都不肯为你花,那他嘴上的爱就一个字都信不得。” 沁雅小手一挥:“额娘,这还用您说?您当我那些话本儿白看的啊?” 第687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宝贝女儿要远嫁蒙古,九阿哥为此相当不爽。 而四阿哥对这桩婚事同样诸多抱怨:“两条玉矿,和阗王可真是人傻钱多,怎么什么好事都叫老十占了?” 年侧福晋轻轻地给他捶着肩,提醒道:“爷,四格格是九弟府上的。” “九弟和十弟向来好得能穿同一条裤子,他女儿立的功,最后不一样安在太子党身上?不行,不能让这桩婚事成了。”四阿哥猛然起身往外走。 年侧福晋一惊,连忙问道:“爷,这大晚上的,您不休息是要干嘛去啊?” “爷去找邬先生,你自个儿先睡吧。” “都亥时了,邬先生没准已经睡了呢?” 四阿哥只当没听着,依然大踏步走了出去,气得年侧福晋狠狠跺了跺脚。四爷勤勉,便是最得宠的她,一月也难得能让四爷在房里过夜,这好不容易来一次,居然啥事没干就走了。 要是被个小贱蹄子抢了人,她还能想法子出出气,可抢人的是一把年纪的邬先生...... 年侧福晋除了咽下这口气还能怎么着? 唉,自打十爷打了胜仗回来,四爷对自己就冷淡了许多。可惜哥哥一直不曾回京,不然好歹能扫听扫听,到底是为什么。 邬先生近来失眠,四阿哥找过去的时候他的确还没睡着。 “先生。”四阿哥开门见山:“爷思来想去,这桩婚事咱们必须给他破坏了。十弟的助力已经太多,若再加上掌管漠西的蒙古郡王,爷就真的一点子希望都没了。” “这个问题,邬某也琢磨好些天了。只可惜府上的二格格年前已经出嫁,三格格又太小,不然......” “说这些假设没意思,邬先生觉得十三弟的闺女如何?” “十三爷家的大格格正当龄,但和阗王点名要九爷府上的四格格,这事儿怕是操作不易。再则,十三爷如今一心保持中立,怕是也不会愿意。” 四阿哥被戳中痛脚,脸色越加黑沉了几分,不满道:“那就换三哥家的,总之,娶谁都比娶殊雅好。” 邬思道也是这般认为的,他沉吟了半晌:“圣旨已下,唯今之计也只能让四格格无法嫁人了。四爷,皇上订了下月去圆明园避暑,听说五格格还牵头要来一场女子马球赛......” “先生的意思是,在马球场上除去......”四阿哥做了个割勃子的动作。 邬思道捋着胡须:“四爷,不可说不可说。想来和阗王是不会娶一个残疾汗后的。” 四阿哥秒懂,满意地点头赞道:“还是先生想得周到,爷马上去安排。” 看着四阿哥匆匆离开的背影,邬思道却是拧了眉。近来他夜观星象,贪狼已经完全辗压了紫微的光,可明明之前不是这样儿的,到底哪儿出错了呢?听闻和阗王回去之后,漠西的活佛也要入京,到时候可得跟他好生讨教一番才成。 他追随四阿哥这么多年,可不打算只做个亲王幕僚。 暮色四合,在侍卫所忙了一天的赵世扬回到家,两个陌生的美貌丫环立刻殷勤地迎了上去。 赵世扬在她们近身前开口:“都离远点,碰着我立刻就把你们发卖了。” 两丫环扬起的笑容霎时僵住,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人进了堂屋。不多会儿,里头就传来了王氏苦口婆心的劝说:“儿子,你明年可就及冠了,你瞧瞧哪个男人十九还没有孩子的?难道是翠心和翠燕长得不如你意?那娘明儿让牙婆把人领来你挑可好?” “娘,儿子还没娶妻就弄两屋里人放着,那不是成心膈应人吗?到时候还有哪家姑娘愿意嫁我?” “虾,真当娘是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呢?哪家公子身边没几个女人啊?你长这么大还孑然一身,人家才要怀疑你是不是有隐疾呢。再说了,你要肯听娘的好好挑个媳妇,娘至于操这个心?” 赵世扬无奈:“娘,儿子现在真没娶亲的心思。” 王氏气道:“那你什么时候才有?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声不响跑到战场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现在又跟我对着干?四格格都订亲了,你还打算守着她到何时?” “娘,你别乱说,这跟师妹有什么关系?” “哼,要不是她勾着你,你能跑到战场上去?得亏你活着回来了,你要有个万一,我拼了这条命也要让她陪葬。” 赵世扬唬了一跳,忙要去捂她的嘴,喝道:“娘,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王氏越发生气:“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凶我?赵世扬,我是你娘。你爹为了九福晋命都没了,你难不成还打算搭上自个儿的后半生?赵家欠他们的吗?” 赵世扬听她越说越不像样,又不能真捂死她的嘴,只得郁闷地道:“我娶,我娶还不成吗?”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王氏立刻变换了笑脸:“这可是你说的,明儿娘就让媒婆上门。啧,自打你封了爵,想跟咱家结亲闺女可满大街都是。放心,娘肯定给你挑个称心如意的。” “随便吧,娘喜欢就好。”赵世扬心累不已,他最喜欢的姑娘已经要另嫁他人,娶谁于他而言又有何区别? 第688章 百家求 月初,沁雅将一叠账本送到书房:“额娘,这月的账已经对完啦,您过过目。” “乖,放着吧,额娘空了会看的。” 沁雅瞧着她手边的一大叠名帖,奇道:“额娘这是要开宴会么?” “是有这打算,你赵伯母近来在帮世扬相看,我打听过了,都是些小门小户人家的闺女。这孩子刚刚封爵,赵家家底还是太浅了,你赵伯母短时间内怕是打不进上流的圈子。回头把大家闺秀都请过来,你赵大哥若是有看上眼的,让你阿玛出面去提亲。” 沁雅沉默了一会儿:“额娘,赵家家底再浅,赵大哥的爵位也是实打实的,嫁过去就是国公夫人,有脑子的人家谁不盯着赵大哥的婚事啊,以前门户低算什么?赵伯母专挑小门小户家的闺女,是怕未来儿媳身份高不把她放眼里吧。” 还真有这可能。 婉宁试探性的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这宴会不办?” “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伯母还活着呢,赵大哥的婚事犯不着咱们操心。” “这不是怕世扬委屈嘛,昨儿过来吃饭的时候没精打采,跟丢了魂儿似的。” 沁雅不以为意:“四姐都要另嫁他人了,赵大哥这样才正常吧。” “唉,世扬真挺好的,你阿玛都跟世扬提了亲事,只可惜,你四姐最终却选择了帕沙。” “竹马不如天降,额娘你要看开点儿。” “这不是觉得可惜嘛,沁雅。”婉宁认真地看着她:“你觉得世扬给你当夫婿怎么样?” 沁雅正捞了桌上的花茶解渴,闻言立刻被呛着,喷了婉宁满脸不说,还咳了好一会儿才缓回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睁得贼大,不可思义地叫道:“额娘,你是不是疯了?” 婉宁:...... 婉宁面无表情地解下身上系着的丝巾,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水珠:“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赵大哥摆明了心悦四姐,我还想嫁他,嫁过去当替身吗?” “胡说,你长得跟你姐又不像。” “那我也不要嫁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那人还是我四姐,这醋我还吃不吃啊?而且,两姐妹争夫,这戏码传出去,阿玛的脸还要不要了?” 果然把沁雅跟世扬凑在一起就是个馊主意。婉宁咳了一下:“行了行了,我不就这么随口一说嘛,瞧把你激动的。” 沁雅纠正道:“我这是被吓的。” 惦记着赵世扬婚事的除了婉宁还有十四福晋舒舒觉罗氏,福宜今年也十五了,若真像爷说的那样,日后宗室女不用抚蒙古,那这赵世扬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等十四傍晚下衙,她便亲自张罗了一桌菜,精心伺候他吃饱喝足才开口:“爷,您前段让妾身给福宜相看,妾身瞧好了。” “嗯?哪家的娃啊?” 舒舒觉罗氏给十四奉上香茗:“新晋镇国公赵世扬,爷觉得怎么样?” “怎么瞧上他了?” “近来可不就他最显眼么,年纪轻轻靠自己封了爵,又是九哥府上养大的,跟您和十爷都亲厚。将来十爷登基,想来也不会亏了他。这般前程远大,长得又好,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十四放下茶杯:“那小子是不错,不过他为了殊雅能跑去战场,怕是心里没位置给福宜。” 舒舒觉罗氏有些尴尬:“四格格不是要嫁给和阗郡王了么?再说了,谁还没个年少慕爱之时。只要婚后知道疼人,比啥不强?” “九哥打从跟九嫂好上,就没旁人啥事了。赵正康当年在九哥面前也算得脸,可官至四品侍卫,子嗣不丰也不曾纳妾。有这样的爹,又是在九哥府上长大,你凭什么保证他不会痴情不悔?福宜还小,你好生再给她挑挑。八旗好男儿多的是,犯不上在一棵树上吊死。”十四摆摆手,仍是拒绝。 以他的地位,只要放出风声,福宜要留京,多的是上门求娶之人,委实犯不着寻一个心里有人的。 且这人还是福宜的堂姐,简直怎么想怎么尴尬。 舒舒觉罗氏想到赵世扬干净的后院,却是舍不得放弃。不过十四这个态度,她也不敢硬扛,只能小声嘟哝道:“三嫂也在帮她家的二格格求呢。” 十四大手一挥:“那是三哥家的事儿。” 舒舒觉罗氏:…… 胳膊拧不过大腿,看来福宜跟赵世扬是无缘了。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 蝉叫哇鸣,时序渐渐入夏。 康熙热得受不了,终于下令到圆明园避暑。浩浩荡荡一群人从宫里出发,金车玉撵,叫老百姓过足了眼瘾后,一行人到了圆明园。沁雅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马球赛,于是第二天一早,马场上便热闹了起来。 第689章 沁雅坠马 以沁雅为首的一队,一水儿流云锦裁剪出的红色骑马装。一掌宽的腰带裹住盈盈可握的纤腰,越发称得身姿挺拔。 另一队以三阿哥家的婼微为首,宝蓝色的骑马装亦相当出众。 马上的少女个个英姿飒爽,朝气蓬勃。 光看着,就是视觉上的盛宴。 沁雅眼馋地看着她姐胯下的幻影,努力做着最后的劝说:“四姐,你来嘛,自打你去了战场,可就再没碰过马球了呢。” 殊雅笑道:“你也知道我去的是战场啊?” 在战场拼杀过的人,回来跟一群小姑娘打马球,那不是诚心欺负人么? 沁雅咽了咽口水:“那你把幻影借我。” “借你没问题,但是幻影性子烈,你骑着跑跑还好。可用它打马球比赛,怕是还不如你的踏月好用。” “四姐,我办这马球赛为的不就是把流云锦推出去嘛,你瞧瞧这场上的姑娘,有几个身上不是流云锦?赚了这么多钱,输掉比赛又算什么?我就想骑着幻影过过瘾。” 殊雅想着沁雅近来跟幻影已经混得很熟,便干脆地将马给了她。 婼微看着她骑着幻影上场,脸色数变:“五妹妹,你这也太过份了吧,谁不知道,四姐姐的幻影是千里马中的千里马,有它上场,这比赛还怎么打?” 沁雅切了一声:“当初你的腾风独占鳌头,你不是说打马球靠的全是技术么?” 婼微小脸涨红,说出去话,泼出去的水,到底没好意思自打嘴巴,只能哼了一声:“一会儿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怕你啊。” 二人争锋相对,眼眸间火光四射,一下子就调动起了打马球的气氛。 锣声适时响起,拳头大的马球被抛上空中,沁雅和婼微的球仗在空中一击,沁雅便率先抢到了球:“三姐接住。” 福宜应声而至,策马伸杆,稳稳地接住了球。 婼微也不急,斜刺里一个姑娘已赌住了福宜的去路,正是她们队的姜恒,工部侍郎家的千金。 双方人马都是个中好手,打得旗鼓相当。 球场上气氛紧张,球场外的看客也十分给力,加油声叫好声响彻马球场。 都是大家贵女,选的马都差不到哪儿去,婼微的腾风比不上幻影,可胜在她与腾风默契无比,且打惯了马球,倒也弥补了两马之间的缺陷。 就在沁雅跟幻影磨合得越来越好时,幻影却忽然发了狂,在沁雅一杆将球打入对方球门之后,它整个马身直立而起,然后飞快地蹿了出去。 “啊!”沁雅尖叫一声,紧紧抱住了马身。 殊雅脸色大变,骑着沁雅的踏月便追了上去,可踏月哪里追得上发逛的幻影。 在看台上观赛的康熙和一众阿哥也纷纷变了脸色。 老十吹了声口哨,汗血宝马便跑了过来。只是还不等他翻身上马,沁雅便被发狂的幻影甩下了马背,在草地上滚出去十几米才停下。 “五妹。”殊雅抱着满脸是伤已经昏迷的沁雅,急得眼泪直掉。 康熙在的地方,永远都不缺太医。小太监们动作甚是麻利,早在马惊之时便备好了担架,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等婉宁接到消息,从宜妃那边过来时,沁雅已经帮她接好了腿骨和胸前的肋骨。脸上的擦伤也已妥帖地上好了药。 九阿哥皱着眉,看她满脸焦急地冲进来,忙将她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婉宁,你别急,沁雅没有生命危险。” 婉宁瞧着沁雅打了夹板的右腿和涂了青紫药水的煞白小脸,心中阵阵抽痛,猛地转向太医:“太医,沁雅到底伤势如何?” 太医擦擦额间的汗:“回福晋,五格格摔断了腿骨,没养个一年半载肯定不能下地走路。至于身上和脸上的擦伤,虽然看着凶,不过到底是皮外伤。用上皇宫秘制的玉肌膏,想来不会留疤。” “那她的腿能完全恢复吗?” “这个,微臣也不敢保证,只能看五格格的恢复程度了。” 婉宁眼下一黑:“怎么会这样?” 殊雅哽咽道:“额娘都怪我,我不该让五妹骑着幻影去打马球的。” “别哭了,谁也不知道幻影为何突然发疯,阿玛已经让人去查了。”九阿哥眼底一片阴翳,这起意外怕是冲着殊雅来的。 只是沁雅为她姐挡了一劫。 两刻钟后,弘晸和弘晙走了进来。 康熙免了他们的请安,直接问道:“可查出什么来了?” 弘晸唬着脸:“回皇玛法,四姐的马是因为吃了麻黄草才会突然发疯。但是麻黄从何而来,目前还在调查。还有四姐,幻影已经断气了,你节哀。” 殊雅眼眶更红,闭了闭眼方道:“只要五妹能平安就好。” 第690章 防范 避暑的第二天就发生坠马之事,康熙雷霆震怒,着庄亲王彻查。 结果旨意刚下,马厩里便多了两个畏罪自尽的马夫。案件还未开始查就断了所有的线索,庄亲王一张老脸拉成了苦瓜。 九阿哥不再放心圆明园的下人,执意带着老婆孩子回城。 老十则打着监国的旗号也领着全家回宫。 康熙气得直磨牙,这两不孝子,此举分明是不信他。但下手之人着实谨慎,出宫第一天的马厩难免慌乱,加上两个接触过的马夫已经自尽。证据毁得一干二净,便是康熙也无能为力,只能暗自生气。 同时加紧逼迫太医,要他们拿出所有的本事,务必要还九阿哥一个可以活蹦乱跳的闺女。当然,也不忘赏下大批金贵物件,以慰沁雅这无妄之灾。 沁雅伤了骨头,不宜移动,从圆明园回城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将人送进荷风苑时,太阳都下山了。期间她醒过一次,但很快又昏了过去,太疼了。 太医又检查了一遍沁雅重接的腿骨,确定无碍后松了口气。 夏季炎热,有了伤口最怕的便是化脓引发高热。于是这一晚,几个太医都没敢离开,九阿哥一家子也都歇在荷风苑,就怕沁雅烧坏了脑子。 好在沁雅的身子骨够争气,虽然时不时地在梦中喊疼,却没有发烧。 沁雅醒来的时候,宫灯里的灯油已经燃尽,静谧的房间里只有从窗棂透进的微光。 床边伏着的人感受到她起身的动静,猛地抬头,朦胧的睡眼中漫出惊喜:“五妹,你醒了。可觉得哪里不适,饿吗?渴吗?” 沁雅揉揉眼睛,嗓子沙哑地问道:“四姐,你不会守了我一夜吧?” “是我害你坠马的,自然要守着你。”殊雅起身给她倒了杯茶,然后扶着她起身一点点地喂了下去。 “四姐,我可以自己喝的。” “听话,你腿伤了骨头,动的时候要尽量小心。” 好吧。沁雅不忍再拂她的好意,靠在她身上小口小口地饮尽了那杯温水。殊雅见她精神头还不错,微微松了口气,忙去叫太医进来。 义亲王府的格格受了伤,自然少不了来探望的人。 婉宁怕家里嘈杂影响沁雅养病,除了老十一家,其他人全都拒之门外。 及至午间,门房往荷风院送来一个沉甸甸的礼盒。 九阿哥当即黑了脸:“不是说了这段时间不收礼吗?你莫不是收了这家的好处?” 门房一抖连忙跪了下去:“九爷息怒,奴才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做出收好处的事儿啊。实在是送礼之人坚持,奴才才将这礼带来向您请示的。” “哼,想跟爷攀交情的人多了去了,个个都如他这般,爷接受得过来吗?退回去。” 门房脸都垮了,那个男人长得漂亮精致,但冷着脸看人的时候,眉宇间仿佛能凝结成冰。而且他带的护卫气势那么强,他要有胆子退回去哪至于拿着礼盒进来惹主子不快。 九阿哥也算人精了,见门房这样自然知道有异样,问道:“什么人把你吓成这样?” “是,是,是和阗郡王,他说这,这虎骨酒泡了二十年,最,最是适合,五格格的伤。” 虎骨酒不难寻,但这个年份的着实不多见。九阿哥想了想,倒是舍不得把礼退回去了。沁雅的腿伤了骨头,这虎骨酒的确正当用。 内间的婉宁看了殊雅一眼:“帕沙有心了,殊雅,你去道个谢吧,改天等沁雅好了,咱们再设宴款待他。” “额娘,不用那么客气的。” 沁雅刚吃过午饭,精神头还不错,闻言笑道:“都没让人进门还叫客气啊?四姐,要不你把他带进来呗。” 殊雅断然拒绝:“不行,放了第一个人进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无数个,那你还怎么养伤?” “未来姐夫又不是外人,哪能跟旁人一个待遇?” “你个促狭鬼。”殊雅点了下她的额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沁雅嘿嘿直笑,又被婉宁点了下额头:“你啊。” 外间,九阿哥已经听全了里头的对话,见殊雅走出去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到底没阻止闺女儿去见他。 熟悉的修长身影出现在视野之中,帕沙立刻敛了浑身冷冽的气质,温和无害地迎了上去:“殊雅,五妹怎么样了?” “精神头不错,但腿伤的情况先养着才知道。且后头为了正骨,怕是也得吃一番苦头。”殊雅一想到这个就心疼:“都怪我,要是我没把幻影借给她,她也就不用替我受这一灾了。” 帕沙的表情有些沉重:“殊雅,药既然下在幻影身上,对方显见是冲你来的,你日后可要小心些才行。我给你两个人吧,都是女子,贴身保护你也不会惹人注目。” 第691章 危机 九阿哥和婉宁的想法与帕沙高度一致。 婉宁很是烦躁:“殊雅只是个女子而已,又难得在京,她能得罪谁啊,居然要下这样的狠手?” 坠马,运气差一些可是会摔断脖子的。 九阿哥脸色冷沉:“怕是冲着她的婚事来的,帕沙代表漠西,下手之人显见是不想十弟得了漠西的助力。” 朝堂上的事,居然对着一个女孩子下手,九阿哥除了愤怒也只剩下鄙视了。 这般妇人手段,居然还肖想皇位,简直就是在做梦。 婉宁一怔:“爷知道是谁干的了?” “想当皇帝的不就那么几个,十弟已经在查了。你放心,爷的闺女,自然不能白白吃下这亏。 “报仇倒还在其次,主要是殊雅的安危。” 九阿哥沉默了一瞬:“为了以防万一,殊雅的婚事还是要尽快提上日程才是。” 人嫁过去,也就成定局了。和阗远在千里之外,这边人就是想动手也鞭长莫及。但是,一想到殊雅嫁到和阗,日后见一面都难,九阿哥就觉得喘不上气来,本就不好的脸色越发难看。 婉宁倒是比他想得开:“那就按爷说的办吧。” 殊雅是康熙赐婚,这婚期自也得请示过他才成。九阿哥痛苦地闭眼:“爷明儿去寻皇阿玛说说便是。” 沁雅年轻,过了前头最危险的几日,精神头便一天天地好了起来。可伤了腿,她便是有精力也无处使,便天天在床上嚷嚷着无聊,要去铺子里做事。 婉宁没法子,只能去书肆收罗了一堆话本子给她,殊雅跟弘晸也是一得空就往荷风苑跑。至于腿伤,她更没放在心上:“接个骨都能出问题,皇玛法能容他们呆在太医院?” 殊雅瞪她一眼:“太医可都说了,日后能恢复成怎样还是个未知数呢。” “四姐,你还不知道他们啊,十成把握都只敢说八成。你瞧他们没有一天来三回就该知道,我这已经没大碍了。” “谁都说不过你,便是真没大碍,你也得好生躺着,别一天天的尽想着往外跑。你的铺子有额娘呢,放一百个心吧。” “铺子?那可是二十多家商行啊,四姐可真是财大气粗。”沁雅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转瞬又嘿嘿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和阗那么有钱,在四姐这未来汗后的眼中,二三十家商行跟个铺子的确没啥两样。” 两条矿脉为聘,啧,这得置办出多少家产啊。 沁雅心算了一会儿,再看殊雅时,就觉得她头上都冒起了金光。 皇玛法所有女儿和孙女加起来,怕是都不如她四姐值钱。 啧啧,好骄傲啊。 殊雅却是理会不了沁雅这兴奋的点儿。 她打小就喜好舞枪弄棒,虽不至于变成武痴。可于武学之外的事,却是真没多少热忱。银钱嘛,她又不缺,多点少点又有什么打紧。 是以帕沙的天价聘礼于她来说,也只是帕沙看重她的证明罢了。 沁雅伸出一只手摇晃着殊雅的手臂:“四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跟我讲讲姐夫呗。” 殊雅捡起一本话本子塞到她怀里:“爱情故事,还是话本子里的比较出彩,你慢慢看,四姐我要出门儿了。” “啊?你今儿不陪我啊?” “乖,回来给你带得意楼的点心。” “不是,你到底干嘛去啊?不会是去陪姐夫吧?” 殊雅很诚实:“对啊,帕沙头一次进京,我总得带他四处走走看看吧。” 得亏沁雅的腿稳定下来了,不然她还真没这心思。 沁雅做了个哭脸,拉着她的袖子使劲儿晃荡:“四姐,我不是你最爱的妹妹了吗?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要抛弃我。” 殊雅一头黑线,强行将她的手扯下来:“梨园的当家花旦都没你戏多,成了,你力气小点儿,当心晃着伤腿。” “那你今儿在家陪我。” “呵呵。” 殊雅从怀里取出一块墨玉:“帕沙说了,这是耽误咱俩姐妹情深的报酬。你若要我陪你,那我可就把这玉还他了?” 玉色浓厚纯黑,触手细腻柔华,不用细看也知是好东西。沁雅一把将之抢走:“四姐,今儿天气这么好,在家呆着多浪费啊,你还是快陪姐夫去玩儿吧。” 一口气还推荐了好几个游玩的好去处。 殊雅无语:“财迷。” 财迷的腿一天天见好,可案件却毫无进展。 老十借了康熙的暗卫,本以为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哪知过了大半个月,却仍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曾寻到。 哥俩凑一块心情都有些沉重。 老十很是不好意思:“九哥,弟弟无能,这案子短时间内怕是破不了了。” 九阿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十弟,皇阿玛的人都查不到,可见对方藏得有多深,这股势力怕是比咱们想像的要大得多。” 第692章 私会 除了和阗最危机的那半年,帕沙在殊雅面前,从未露出过温和无助以外的样子。哪怕如今个子猛蹿,已经比殊雅高了大半个头,这个习惯也依然保持了下来,连带着对九阿哥一家亦是温和有礼的模样,半点诸候王的架子都没有。 加上会投其所好,短短半月下来,便是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九阿哥也认了这个女婿,更别提本就好收买的沁雅了。 在各种稀罕礼物的糖衣炮弹下,沁雅很是爽快地表示,府上人多着呢,四姐着实没必要天天守着我。 于是殊雅便抽着空闲带着帕沙玩遍了北京城。 为防万一,九阿哥给殊雅配了十个暗卫,加上帕沙身高手不少,两人一直玩到帕沙启程回和阗也一直安安稳稳的。 虽然被刺杀了一回,但两人皆是毫发无伤。 可惜的是,刺客也全部咬破了嘴里的毒囊,一个活口都未留下。 送别了帕沙之后,殊雅便被婉宁拘着学习如何管家。虽说帕沙的封号是郡王,可在和阗却是实打实的大汗,更别说,他今后还要掌管漠西。好在殊雅于此虽然不精,但也是学过的,不至于那般难教。 看着她乖乖巧巧学习的模样,婉宁酸溜溜地道:“以前叫你学这些,你一句不喜,便敷衍了事。如今为个男人,倒是学得认真。” 殊雅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不好意思道:“额娘你说什么呢?” “你个小没良心的。”婉宁正想借机捏捏女儿的小脸,便听银环道:“福晋,赵侍卫求见。” “哪个赵侍卫?” “赵敬。” “请进来吧。” 当年府上的四大侍卫,赵正康因她被太子绑架英年早逝,黄余勇断了一臂退居二线几年后辞职隐居,如今也只剩赵良和赵敬了。 这两兄弟虽不是殊雅的师傅,可也是看着她长大,婉宁就没想着叫殊雅避嫌。 哪知赵敬请完安后却是道:“四格格不若出去走走?” 殊雅奇道:“赵叔,什么事儿我还听不得啊?” 赵敬有些尴尬:“怕污了您的耳朵。” “成吧,我去荷风苑瞧瞧四妹。” 殊雅离开之后,赵敬便直接开了口:“福晋,属下近来值夜,发现三格格时常与一侍卫相会。属下想着,事关府上格格的清誉,还是得告知你一声才是。” 婉宁去拿茶杯的手僵住:“三格格?哪个侍卫?” “伊尔根觉罗.永福,是侍卫所二等侍卫石保的庶子,行六。” 二等侍卫相当于正四品,这样的门弟要娶亲王府的格格也不是不行,毕竟宗室女不抚蒙古都不会高嫁。可四品官家里的庶子…… 婉宁头疼地抚额,三格格真是想留京想疯了,之前勾搭赵世扬就算了,毕竟赵世扬生得好看,又年轻有为,还靠自己封了爵。 可随便找个府上的侍卫算怎么回事? 她叫银环给赵敬封了荷包,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后很是想了一通,最后还是决定将锅甩给九阿哥。 于是,当晚的正房便传出了九阿哥的怒吼:“这个逆女。” 然后气冲冲地去了后院。 后院很大,但住的人却不多,大格格和二格格出嫁之后,里头住的除了九阿哥那些早已无宠的姨娘,便只剩下三格格了。九阿哥绝情起来是真绝情,这些年除了保障后院这些人的吃穿用度,其他便再不肯管了。 姨娘,说到底连个正经主子都算不上,不过是些失宠的女人罢了。唯一一个格格也是不得宠的庶女,这般情况下,便是有婉宁压着,下人也很难对后院上心。一到夜间,守夜的不是喝酒就是赌博,松散得不行。 当然,若不是这般松散,三格格也无法半夜跟侍卫厮混。 九阿哥一脚踢开翠微居的大门。 两个丫环唬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越发慌乱,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请安都带上了颤音。 九阿哥脸色铁青:“三格格人呢?” 两丫环抖得越发厉害,好半晌蝶衣才小声开口:“三,三格格已,已经睡下了。” “去叫她起来,爷有事找她。” “可,可是,可是......” 这心虚的样儿,九阿哥哪还用再问,那个逆女八成又私会侍卫去了。追着他来的婉宁晚到一步,见这情形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叹口气挽住九阿哥的胳膊:“爷,眼下还是先把人找回来吧。” 说着,给了银环一个眼神。 格格夜会侍卫,传出去怎么着都不会是好话,婉宁也只敢用亲信去寻人。银环寻了赵敬帮忙,不多时就从一片花坛中将三格格带了回来。至于那个侍卫,五花大绑扔到柴房去了。 少顷,三格格就被压到了九阿哥跟婉宁面前。三格格见事情已经彻底败露,倒是不害怕了,虽是跪着,头却昂得老高,满脸桀骜不驯。 第693章 懒得管了 九阿哥气得朝她扔茶杯,上好的青釉在地上炸开,碎片四溅,清脆的声响在静谧的夜中显得尤为震人。 三格格脖子缩了缩。 她到底不得宠,没有与亲爹叫板的勇气。 九阿哥冷声问道:“你跟那个侍卫是怎么回事?大半夜的跟个小侍卫厮混,你名声彻底不要了?” 三格格道:“名声再好有什么用,最终不还是抚蒙古的命?阿玛不肯为女儿谋划,女儿还不能自己寻条活路吗?” “就为了不抚蒙古,所以你给自己随便选了个侍卫?”九阿哥差点吐血,这要是两人情投意合,情难自尽便罢了,结果...... 婉宁的瓜惊掉了一地,三格格也太行了。 嫁蒙古到底给她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三格格咬牙不说话。 九阿哥气得站起来走了两圈:“好,很好。爷花六十万才让你皇玛法松口,准你在京中挑夫婿。既然你都挑好了,那就遂你的愿吧,明儿让他家滚上门来提亲。” “什么?”三格格惊呆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阿,阿玛,您说的是真的?女儿真的不用抚蒙古吗?” “你为了不远嫁蒙古连爬床这种事都做出来了,爷还真能放任你不管?”九阿哥恶声恶气的解释,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老大和老二不也是这么养大的,怎么老三就作成这样儿了? 婉宁道:“三格格也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虽说私会这等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可好歹人是你自己瞧中的,也算是欢喜姻缘了。” 九阿哥本已打算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哪知三格格却不乐意了:“阿玛,既然可以在京中挑人,那女儿要好好选一个。永福不过一个普通侍卫,家世也不好,真嫁给他,那不是叫阿玛颜面无光么。” 这会子倒是想起他的颜面了,九阿哥气得发笑:“爷真是谢谢你了,你自己好生想想吧,爷是懒得管你了,想明白要怎样跟你额娘说便是。” 他是真的烦了。 本来就没多上心这个女儿,这会子叫她作得更是心烦,干脆眼不见为净。 三格格却是半点没觉察自己已经招了阿玛厌恶,反因所求达成格外高兴。开开心心地将九阿哥两口子送出了翠微居。 夏末初秋,夜间早已没了暑气。夜风微凉,吹得九阿哥烦躁的脑袋稍稍冷静了下来。 他牵了婉宁的手:“冷不冷?” “还好,爷可是气着了?” “爷都懒得气了,随她去吧。若她真不要那侍卫,你就带她出门参加参加宴会,叫她自己好生挑,左右爷是不管了。” “爷,哪有您这样当阿玛的?” “样样都顺她,她还想怎么着?再说了,爷就算真给她安排了人家,也未必能叫她满意,还不如她自己来。这样将来是好是坏,谁也怨不着。” 婉宁对三格格也没啥感情,乐得不用插手。 可想到那也是九阿哥的血脉,心中多少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九阿哥未必会对三格格这般疏离吧? 说到底,三格格性子歪成这样,她这个该负起教养之责的嫡母的确不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不过她也不后悔就是了,九阿哥若不能对她全心全意,那她生的几个孩子又该怎么办?王爷的后院嘛,宅斗免不了,端看谁的本事更高了。 九阿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打了个响指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婉宁被吓得一个机灵,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道:“就是在想,如果当年不是我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爷是不是会对三格格多看顾些。” 冷落小妾跟冷落庶女,这在婉宁心中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九阿哥却是不屑道:“爷又没短了她吃穿用,还想怎么看顾?” “爷,今儿换了是殊雅,您也能说出不管她的话来?” 九阿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烧啊,怎么尽说胡话。通房小妾生的跟嫡福晋生的那能是一个档次么?” 婉宁:…… 嫡庶可真是个好词儿啊,偏心都偏得这般明目张胆的。 转天,三格格便到婉宁跟前,说明了自己的心意。 永福她是万万不打算要了,既然能好好挑,一个侍卫凭什么娶自己这样的金枝玉叶? 婉宁已经得了九阿哥的吩咐,自然知道怎么做,很是干脆地开始带着三格格交际。当然也不忘透露她可以嫁在京城之事。 一时间,沁雅风头无两,想娶她的人差点踏破了义亲王府的门坎。 义亲王与太子如此亲厚,若能与他成为亲家,何愁不能飞黄腾达? 第694章 遭心的喜脉 “思雅,你什么意思?”永福终于逮着机会,在一个黄昏将三格格堵在了一片柳树林里。 蝶衣唬着脸:“大胆,三格格的闺名岂是你能叫的?” “三格格的衣裳我都脱得,叫个名字怎么了?”话是对蝶衣说的,可永福的目光却是死死盯住三格格,大有她不给个答案这事儿就没完的架势。 他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高壮,黑沉着脸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平日里他对三格格还是很温柔的,金枝玉叶嘛,自然要哄着点儿。有那么段时间,他觉得自己真是走了桃花运,要么义亲王府的格格怎么可能瞧得上他?而且三格格不光身份尊贵,生得亦是十分漂亮。 可他万万没想到,前几日还与他夜半幽会,恩爱缠绵说要嫁给他的女人眨眼就开始相看了,更是将他抛在脑后,他几次三番寻人都吃了闭门羹。 今儿机会难得,他定是要问清楚来的。 三格格倒不怵他,颐指气使道:“你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敢来质问本格格?信不信我叫人打你板子?” 永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还要打我?前几天是谁还在我怀里......” “闭嘴闭嘴,本格格的清誉是你个小小侍卫能随便败活的吗?再敢乱说,本格格就叫阿玛拔了你的舌头。” 永福如被雷劈般愣了半晌,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了三格格的心思。圆睁的虎目眯了眯:“你都是我的人了,便是不说,难不成你就能变回处子?” 三格格撇开脸,高傲地道:“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识相点把嘴闭紧,本格格还能许你些好处。如若在外头听到半点有损本格格闺誉的声音,哼,别说你,就是你阿玛也经不住我阿玛一个指头的折腾。” 这女人脸变得太快,永福差点反应不过来。但他到底是个武将,骨气还是有的。当初跟三格格相好虽然存了点攀附的心思,可也是真心喜欢她,哪知她一朝变心,竟还打算拿好处来羞辱他。当下捏紧了拳头:“我就问你一件事,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爱?你一个小小的侍卫,配吗?” 三格格一脸骄傲地走了。 永福在原地心碎成片片,好半晌才拖起沉重的脚步,慢吞吞地出了园子,当晚回家喝得个烂醉如泥。 柳树林的事很快被报到了婉宁面前,不过偷听的人离得远,并没听清两人的对话,只猜测永福被三格格骂得失落又愤怒,借酒浇了一晚上的愁。 婉宁见三格格这般态度,料想她是绝对不会跟永福死灰复燃了,便跟九阿哥商量,是不是给永福挪个位置。不然放这么个人在府里,三格格还挺尴尬的。 不过是个侍卫调动,于他来说也就动动嘴皮子的事儿,九阿哥爽快地应了下来。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实施,三格格那又出了变故。 那天是礼部侍郎荆山府上的宴请,他家孙女及笄。这可是个大日子,各家去的夫人不少,婉宁接了帖子便带了三格格出发。 沁雅还挺不高兴的,因为三格格的相看,额娘都没怎么好好陪过她。 侍郎家的宴请热闹非凡。 但论身份贵重,婉宁这个亲王福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都知道她带着庶女相看,荆夫人也甚是上道,换着法儿地让男宾到园子里露脸,以便三格格挑选。 三格格挑花眼的时候,宴席开始了。 三格格不重口腹之欲,也没在意上的什么菜,直到一阵腥味传来,胃中一阵翻搅。 她捂着嘴跑到了一边儿,回头解释说是早上吃坏了肚子。但婉宁深受电视剧和话本的荼毒,一看她干呕的模样,第一反应就是她怀上了。当然在宴席上是不能抖漏出风声的,她忍着翻江倒海的思绪帮她全了吃坏肚子的谎,午宴一结束就匆匆带着三格格回了府。 也不放她回翠微居,吩咐银环道:“去,把孟大夫请来。” 孟大夫是府医,刚分府时就到府里了,很是忠心耿耿。 三格格也有些毛,难得叫了声额娘:“额娘,我只是吃坏肚子,歇一歇就好,用不着惊动府医吧?” 婉宁道:“再小的病也是病,当然是大夫看过之后才能安心。” “好吧。”三格格无法辩驳,只在心里骂婉宁惯会装贤惠。哼,她肯定就是靠这招把阿玛哄得团团转的。 孟大夫把完脉后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嘿哧嘿哧了半晌才胆战心惊地开口:“三,三格格这,这是喜,喜脉啊。” 三格格一愣,心中涌起一阵绝望,眼泪便啪哒啪哒地掉了下来。 婉宁捏了捏眉心,她也想哭。 第695章 儿女都是债 三格格诊出有孕,可把九阿哥气坏了,九阿哥对她失望透顶,可再多的责骂也已经无济于事。他深呼吸一口气:“今儿开始,你就在家里好生呆着,爷明儿就让伊尔根觉罗家来提亲。” “不,阿玛,我不要嫁给他。” 九阿哥毫不客气:“不想嫁给他你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三格格道:“可以打掉的阿玛。” “呵,你倒是狠得下心。”九阿哥对这女儿的最后一丝好感也消息殆尽。 皇子们的后院风起云涌,许多孩子都夭折在后院的倾轧之中。但是他府上,所有的孩子包括姨娘都不曾出过意外。他着实没想到,刚刚及笄的女儿能说出不要腹中孩子这般狠毒的话来。 他不禁想起当初的完颜氏,为了争宠不惜让女儿生病。 看来是随了她的好姨娘了。 九阿哥皱了皱眉,对这女儿的最后一丝耐心也跟着消失殆尽:“一女不侍二夫,爷看你的女戒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九阿哥拂袖而云。 三格格愣了半晌,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茫然。 不就是非处子嘛,到了新婚夜怎么都有法子胡弄过去的,阿玛怎么能这样?她没想过,身体是骗不了人的,便是新婚之夜胡弄过去,可她流过产的身体,不用太医,便是普通郎中也能看得出来。 九阿哥倒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三格格太过狠毒,也太不把贞洁当回事儿了点。 可饶是如此,他也没让永福家马上来提亲,而是着人暗暗调查了一番。确定永福人品尚可,才将他的阿玛石保叫进了府来。 伊尔根觉罗氏在盛京时也算是名门大户,只是这些年没落不少,他嫡亲的妹子甚至在给十四当妾。不过十四对这个亲家还算满意,是个不会添乱的,为此还在九阿哥面前美言了几句。 永福毕竟是嫡长子,便是官场不顺,有祖传下来的财富,也足够他舒舒坦坦地过上一辈子了。 当然,这条件的男人,九阿哥平时连多看一眼都不可能,可这不是三格格肚子里揣了人家的种嘛,也只能将就了。总不能真看着她为了寻个更好的人家把肚子里的孩子拿掉,那样嫁人不是跟人结亲而是结仇。 毕竟他们都入关好多年,汉学文化学了这么多年,未婚失贞即便不用被浸猪笼也绝无可能在高门大户被轻轻揭过。 石保都惊呆了,惊过之后就是狂喜,这是天上掉陷饼啊! 回家就把永福好生夸奖了一番,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居然搭上了九爷府上的金枝玉叶。又寻来官媒,拿出十二万分的诚意备了聘礼,不出几天就到义亲王府下了聘。 三格格肚子都大了,婚期可再拖不得,还是早点走完礼吧。 虽然能娶到三格格让永福惊喜了一把,可想到那女人前些日子无情的嘴脸,永福打从心底里高兴不起来,要不是有这个孩子,三格格怎么可能会甘心嫁给他? 要是没有三格格跟他分手那出,他指定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可现在…… 拒绝是不可能的,他没那狗胆,可是…… 永福叹了口气,终是回不到从前了。 三格格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两家默契地飞快走礼,想让三格格赶在显怀之前过门。 最后定下的婚期甚至比殊雅出嫁的日子还要早了两个月。 满京城的人都惊呆了,哪怕三格格只是个庶女,也不该这么随便许人啊。特别是有殊雅的婚事比着,一个指给蒙古郡王,嫁过去就是汗后。另一个嫁的却不过一个七品小侍卫,门弟也不显。 啧,三格格这哪是庶女,怕不是捡来的吧。 九阿哥偏心的声名转瞬就传遍了京城。 名声毁得更厉害的是婉宁,简直成了恶毒嫡母的典范。就连一向咸鱼度日的弘晸也惊着了,巴巴地跟殊雅一起来问缘由。 他们的额娘当然不至于做这种事,可是外头流言传成这样,总得想法子解决嘛。 婉宁对着一双儿女关心的眼神,无奈地道出真相:“你们三姐怀孕了。” 弘晸眼睛大睁,殊雅的嘴张成了o型:“她跟那侍卫是情不自禁还是?” “真是情不自禁你阿玛倒也没那么气,可她,唉,就为了不抚蒙古。早知道这样,你阿玛花六十万两跟你皇玛法求得让她留京时就该叫她知道的,不然也不至于做出这般荒唐的事儿来。” 至于思雅曾想打掉这个孩子另择佳婿的事,婉宁没提。 虽是姐姐,可自己这几个孩子委实和庶姐没啥交情,犯不着叫他们听这个。 殊雅拧了拧眉:“既是她自己的问题,那怎叫阿玛和额娘来背这坏名声的锅?” 婉宁笑笑:“我跟你阿玛都什么岁数了,些许流言能奈我何?倒是你们三姐,正是需要好名声的时候,且随旁人说去吧,左右说过一阵儿便就过去了,就当我们欠了她的。” 弘晸哼了一声:“额娘,一个庶女无病无灾、锦衣玉食地长到这么大,她不烧高香感谢您那都是不孝,还欠她,欠个鬼啊?” “儿女都是债嘛,你阿玛生了她,为她受点诽谤算不得什么?” “那您呢?她可不是您生的。”哼,他们这几个亲生的都不敢让额娘染上污名,她倒好,一个小庶女,弘晸越想越不爽。 婉宁无奈:“这不也听她叫了这么多年额娘嘛。成了,这事儿你俩别操心了,我跟你们阿玛心里有数。还有,回头在沁雅面前你们可别说漏嘴了,那丫头性子暴得很,三格格出嫁在即,别给惹出乱子来。” 第696章 时光如水 婉宁在府里费尽口舌安抚儿女,九阿哥则在得意楼受人嘲笑。 十四咧着嘴笑得极其欠扁:“哈哈,六十万两白银,弟弟还当你要选个怎样惊才绝艳的女婿呢?想不到,就一侍卫。哈哈哈,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叫皇阿玛指婚,至少身份也匹配啊。” 九阿哥神烦,夹起一块豌豆黄毫不客气地塞了他满嘴:“闭嘴,再说这事儿,以后你到得意楼吃饭就自个儿付钱吧。” 十四哼唧道:“自己付就自己付,爷现在也是有钱人了。” 打了胜仗赏赐不少,腰包鼓了的十四底气十足。 老十看了他一眼,不怀好意地道:“十四弟,你知道娶一个媳妇得多少聘礼,嫁个闺女需多少嫁妆不?你那点子赏赐怕是不够那么多儿女分呐。” 有四子五女一共九个孩子的十四立马傻了眼。 心算一通果断抱上了九阿哥的大腿:“九哥弟弟错了,你给指条赚钱的路吧。” 九阿哥产业多,来钱的路子也多,老十私下里就拿了不少钱跟九阿哥做生意,如今是越发宽裕了。 笑够了十四,老十正色道:“九哥,三侄女儿的婚事到底咋回事儿啊?” “小孩子不懂事你们别管了,对了,沁雅惊马之事可以查到什么线索?”家丑不可外扬,九阿哥聪明地转移了话题。 老十和十四见他不想说,自然不会在侄女儿的婚事上纠缠,转而说起了正事。 转眼到了冬季,第一场雪飘落的时候,义亲王府大摆流水席,隆重地将殊雅送上了去和阗的婚车。 九阿哥和婉宁万分不舍,却也只能泪水涟涟地送别。 是的,九阿哥也哭了,还哭得特别伤心,不光红了眼,便连鼻头都哭得红通通一片,可见有多不舍。 殊雅出嫁以后,婉宁好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神儿来,好在她得陪沁雅做复健,倒也不至于沉迷在思念中无法自拔。 沁雅在床上躺足三个月之后,便开始了复健,每天疼得咬牙切齿。 为了不成为瘸子,她只能咬牙坚持,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疼都受完了。 好在成效还不错,在她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太医终于开了金口:“五格格这复健效果着实不错,不出两月,应该就能痊愈了。” 太医说话从不说死,他说的应该就是肯定。 沁雅悬了许久的心终于落下,婉宁喜极而泣,九阿哥一个高兴,当月府上的奴才便得了两倍的月银,可谓皆大欢喜。 可惜这欢喜没能持续多久,乾清宫的康熙病倒了。 一场风寒,已经年迈的康熙直接缠绵病榻,喝了许多药才开始好转。太医隐晦地表示:“皇上龙体欠安,再经不得忧思忧虑。” 于是,太子老十便自主地接过了朝政,让康熙安心养病。 眼瞧着这一届的选秀只能搁置,婉宁很是松了口气。康熙都病了,应该没人有心情给他儿子指人了吧? 虽然这事儿免不了,可能拖一天是一天嘛,毕竟弘晸翻了年才十四。 叫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子开荦,婉宁这个在21世纪呆了二十多年的人着实接受不了。 老十开始监国以后,九阿哥跟十四明显地更忙了起来,就连弘暄肩上的担子也重了一些。弘晸一向认弘暄为老大,跟在他屁股后面也开始接触政事,加上课业,他的咸鱼生涯被迫终止。 从没见过儿子勤快的婉宁一边稀奇,一边给父子俩炖补汤。 冬天是进补的好时节,父子俩都这般劳累,营养可不能落下了。 这日,她正拿着太医开的药膳方子挑选,忽见白露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福,福晋,太,太子妃来了。” 婉宁一个愣神,一身常服的诺敏已经踏过了门槛,笑盈盈地问道:“九嫂在忙什么呀,这么多天没去宫里寻我,可把我给闷的。” 婉宁私下里从不跟她客气,将方子放回原处,不赞同地道:“十弟妹,便是宫里再闷你也不能就这么出来啊?带了多少人?” “就丽珠一个。” “胡闹,堂堂太子妃出行,就带一个婢女算怎么回事?万一碰上刺杀怎么好?” 诺敏嘻嘻一笑:“九嫂,谁没事会对一个替身太子妃下手啊。你忙完就快陪我出去逛逛吧,我在宫里捂得都快发霉了。” 婉宁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就你们俩口子会演。 是的,老十觉得当他的媳妇很危险,在外人面前对她总是格外冷淡。 当然,私下里是个什么情形就没人知道了。反正婉宁知道的就是,两人的院子虽然离得老远,可却有条地道连接两头。 啧,这夫妻俩也不嫌累得慌。 诺敏都寻来了,婉宁自然要满足她的愿望,当即换了身普通些的衣裳随她出了门。 第697章 路遇熟人 年关将近,街上尽是顶着严寒置办年货的百姓。 人群驱散了寒意,如野马脱缰的诺敏十分兴奋,拉着婉宁尽往人多的地方跑,大冬天里愣是挤出了汗珠。 婉宁哪有她的体力,不多时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祖宗,你到底要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啊,就逛逛嘛。宫里的人一个个都跟壁花似的,瞧着没甚人气,哪有市场里来得鲜活?” 婉宁听得无语:“你这都些什么爱好?” 好在诺敏很快感受完了人气,往朱雀街行去。 那边也热闹,但因为东西档次比较高,行人便少了许多。两人一坎坎铺子看过去,跟在后头的侍卫丫环手里不多时就都提上了东西。 婉宁笑道:“看来在宫里你是真的闷坏了。” “那可不?宫里哪有宫外来得自由。”诺敏叹了口气,要有得选,她是真不愿当这个太子妃啊,逛个街都怪不容易的。 可是没办法,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爱好,让男人放弃大好前程啊。毓庆宫,多少人想住还住不得呢。诺敏这么安慰自己。 一个时辰后,诺敏还好,婉宁却是逛不动了。摆着手道:“我不行了,十弟妹,咱们还是寻个地方歇歇脚吧。” 正好边上是珍宝斋,婉宁便提议道:“不如进去坐着挑首饰如何?” 诺敏自然应下。 珍宝斋是九阿哥名下的产业,两人说话的功夫,眼尖的掌柜已经迎了出来,正要行礼就被婉宁拦了:“低调点儿,我们就随便看看。” 掌柜的点头哈腰着进去,东家不让跟他自然不好往前凑,可也不敢全然不管,正打算叫个小二跟着,便听一个贵妇道:“这套翡翠的,那套珠珍的,还有那根累丝步摇全给本夫人包起来。” 大客户啊,掌柜的眼前一亮:“夫人好眼光,挑出来的全是珍品。” “那是,不是珍品本夫人可看不上眼。”贵妇人后头跟着的丫环从荷包里掏出银票,甚是爽快地付了账。 掌柜的客客气气地将人送出门,转过头人却见婉宁站在柜台边上:“掌柜的,备个雅间,咱们楼上说话。” 刚刚不还说随便看看吗?女人心果然易变。 当然,这种小要求他是不可能拒绝的。片刻之后,他便将婉宁和诺敏领进了雅间:“太子妃,福晋,不知您二位想要何样的首饰,是珍珠的还是宝石的?近来几套新品都卖得甚是不错。” 婉宁摆摆手:“这个等会儿再说,你且先告诉我,刚刚付账的那位什么来头?” “啊?她啊,九门提督家的四儿夫人。” 还真是她,婉宁心中咯噔了一下,但很快又镇静了下来:“瞧她出手阔绰,是咱们店的大客户吧?” “那可不,四儿夫人每月都要添几样首饰的。可惜她不是全都在咱们店里买,不然可就发大了。” “刚她买的便不下于三千两吧?” “福晋慧眼,拢共四千三百两。” “隆科多不是顺天府尹嘛,何时变成提督了。” 掌柜的愣了一瞬,旋即笑道:“您那都是哪年的老皇历了,两年前他就左迁啰。” 两年前差不多就是殊雅离家去了战场的时候,她哪有心思关注这个?当下笑了笑:“看来真是我落伍了。” “福晋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哪值当您放在心上。” “可真会说话,去将招牌首饰送进来吧。要样式时新的,不然太子妃可瞧不上。” “晓得嘞,您就请好吧。”掌柜的应下,不一会儿,雅间里就剩了妯娌俩人。婉宁一回头,便对上诺敏炯炯发亮的眼神:“干嘛这般看着我?” 诺敏托着下巴:“难得见九嫂这般关注一个人,这四儿虽说名头不小,可到底不过一个小妾罢了。九嫂问得这般细,莫不是还知道些旁的秘辛?” “连你都知道她?” “宫中无聊,丽珠便会挑些趣事讲给我听听,这位四儿夫人……当真是好能耐。” 婉宁笑了笑,心想今儿得亏是遇到她了,不然把隆科多忘到九霄云外,没准就耽搁大事儿了。不过这般虚无飘渺的事儿,就算跟诺敏说了也不好解释,只道:“觉得奇怪罢了,京城省得这般花钱的人可不多呢。” 诺敏挑眉,她觉得婉宁不是这般无聊的人,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缘由。恰好掌柜的领着人捧了首饰进来,索性便将问题扔到一边,专心挑首饰去了。 妯娌两个逛完街便挑了家没去过的酒楼尝鲜,待酒足饭饱才拎着大包小包满载而归。 而婉宁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周良,让他去打听隆科多的家事:“无论大事小事,世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周良有些吃惊,福晋可从未有过这种要求。 不过,这对他倒也不算什么难事,当下满口应下。出了屋便寻他的江湖朋友去了。 第698章 利益永恒 周良平时有些吊儿郎当,但办起正事来效率却很高,不过三天时间,便将隆科多的事打听得差不多了。 如今隆科多的后院仅剩四儿一个女人,长子岳兴阿受尽排挤,五年前科举成为二甲进士。但进了翰林院便再没挪过窝,在府中依然是被轻视的存在。 隆玉柱领了个闲差,三十好几了也看不出有什么大出息,但却深得其父喜爱。近来隆科多正在走门路,想将他塞到御前当侍卫。 父子三人都没啥好说的,有说头的是李四儿。 这女人的胆子真是大到没边儿了。在婉宁的记忆里,历史上的四儿是最最著名的坑夫能手,隆科多助老四上位之后,曾一度位及人臣。但因为四儿做的事,让雍正罗列出了四十多条罪状将隆科多锁拿。 最后死于狱中。 那会儿隆科多毕竟已经相当有权势了,做为他最心爱的女人,李四儿胆子大点也正常。可现在还在康熙朝啊,隆科多虽得康熙几分喜欢,可显然不可能受他掣肘。更何况有老十前些年大刀阔斧的处理贪腐,如今的朝庭风气还是不错的。 官员收点孝敬难免,水至清则无鱼嘛。 可要他们冒着丢掉乌纱甚至脑袋的危险去收贿,他们可就没那胆儿了。金银再好,能比上脑袋吗? 在一众小心翼翼当官的官员里头,四儿的胆大简直超乎了婉宁的预料。 隆科多还是顺天府尹的时候,她就开始收贿了,冤枉好人,屈打成招,甚至帮人霸占家产…… 只要银钱给足,一切好商量。 在天子脚下这样当官,隆科多不但没被发现,居然还能升官。要说背后没人简直就是笑话,但这人绝无可能是康熙或老十。 婉宁心中微微发凉,但已有了计较。 他背后的人,八成就是老四了。 是夜,芙蓉帐内暖意融融,九阿哥却没有与婉宁共卦巫山的想法。饱暖才能思淫欲,自打康熙病了以后,老十忙得脚不沾地,作为老十最信任的兄弟,九阿哥自然也不得闲。 短短半个月就瘦了一圈,沾床只想睡觉。 奈何却有人不让他睡。 婉宁伸出保养得宜的纤手,推着他道:“爷,醒醒,一会儿再睡。” 九阿哥闭着眼抓着她的手亲了一口:“乖,爷今儿真没精力,改天吧,等爷闲下来了,再好好补偿你。” 婉宁耳根发红,气得拧他:“谁要你补偿,爷,真有正事。” 九阿哥拿被子捂住了耳朵,大有我不听就不听的架势。婉宁叹了口气:“好吧,爷的确是累着了,那明儿晚上早点回府好不好?” “你当爷不想啊?” “皇阿玛还是没起色吗?这般要忙到什么时候啊?”再这样下去,九阿哥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再过十天就过年了,忙过这段就好。”说了这么几句,本来困得不行的九阿哥倒是清醒过来了,闭着眼好一会儿都没能睡着,气得一咕噜爬了起来。 婉宁满腹心事,自然不可能睡着,瞧见九阿哥突然坐起还给吓了一跳:“爷,可是渴了?” 九阿哥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不高兴地道:“说吧,到底什么正事儿?” “你不是困吗?先睡吧,明儿我再跟你讲也是一样的。” “都把爷吵醒了再来说这个,你不觉得太迟了吗?” 好吧,有起床气的男人惹不得。婉宁权衡了一下,还是将四儿的事给说了出来。主要是除了晚上,她其他时间轻易见不着人,真等到年后,万一耽搁了什么事儿呢? “爷,四儿一个做妾的这般高调,后头真要没人怕是早被御史弹劾了?” 宠妾灭妻可是大罪。 九阿哥的嗑睡虫跑了个精光,在朝庭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但仍是不解地问道:“爷记得,你跟隆科多关系不错的啊,忽然又对他防备上了?” 当初向隆科多示好,婉宁本就存心不良。她想将这位可能改变圣旨的光键人物拉拢来给自己。可惜隆科多虽与自己交好,有事求上门也会客气地帮忙,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君子之交淡如水,隆科多对自己的示好视而不见,显见没打算深交。更何况,投向了四阿哥,那可就是己方的仇人了。 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笑道:“这世间,谁还真能一成不变啊?”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话不旦适用于商场,在官场上也一样是至理名言。 第699章 弘晸出马 九阿哥在黑暗中沉吟半晌:“那你觉得,隆科多是变成什么样儿了?” “这个,得仔细查过才知道。爷,他背后的人值得十弟出回手。”婉宁极力劝道,若能把老四揪出来,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能封住那帮烦人御史的嘴,此人在朝堂上扎的根可比十弟深多了。”至少现在,十弟贵为太子,还不时被弹劾呢。 虽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听着就让人不爽。 婉宁笑道:“没事儿,周良三天就能查出这么多尾巴,顺藤摸瓜,还怕揪不出他的幕后推手?而且,城墙都是从内部打破的。” 九阿哥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这是有法子了?” “隆科多的长子岳兴阿。” “那小子被他爹打压得厉害,都当官了也不知道找个房子另居,可见是个脑子不开窍的,寻他能有什么用?” 呵,那用处可是大了。史实记载,隆科多在被雍正整治的过程中,表现最积极的并不是他的政敌而是他的长子岳兴阿。因为他的亲娘就是惨死于李四儿手中,甚至在死前遭遇了极大的折磨,宛若人彘。 可恨的是隆科多非但没有阻止还助纣为虐,他娘和外祖家真是倒了八倍子血霉才会让识隆科多这种人。 婉宁道:“正常人都会如爷这般想,住得不开心大不了搬出去。可岳兴阿愣是忍辱负重地住下来了,爷觉得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无处可去吧?” 九阿哥明白了,但泼了婉宁一瓢冷水:“你别把事儿想得太乐观了。” “乐不乐观的,爷去试探试探也不损失什么啊。” “倒也是。” 这一夜,九阿哥辗转半宿,若非身子实在疲惫,怕是后半夜也睡不成。第二日,顶着两黑眼圈的九阿哥越发憔悴,早朝都是浑浑噩噩上完的。不过魏珠一宣布退朝,他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活过来了,跨着大步跟着老十进了南书房。 一进屋,老十便急切地问道“嚯,九哥你昨晚干嘛去了?刚刚在大殿上,我都担心你会倒下去。可是最近累着了,让太医给你请个脉可好?” 九阿哥摆手:“不用,我这是愁的。” 遂将隆科多的事儿给说了一遍:“你九嫂让周良去查,但才三天,查到的也只是皮毛而已。若是再查实些,怕是就要跟隆科多结仇了,他毕竟深受皇阿玛信任,若能拉拢,自然比与之为敌要好得多。” 老十哼了一声,铁面无私地道:“真要查出他贪赃枉法,爷就亲自废了他。” “这个,不太好吧,皇阿玛亲封的官,你说废就废,那不是不给皇阿玛面子么。” “皇阿玛亲封的官多了去了,个个都不能动,那这大清得成什么样子?九哥,这事儿你且放手去做便是,哦,我让凌文浩帮你,查东西可是他的老本行。”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凌大人才刚从湖南回京吧,有你这么把人当牲口使唤的吗?” “朕是怕他闲得无聊。” “跟我面前你还装啥啊,我说这都多少年了,你这口干醋还没吃完啊。人家不都如你所愿娶妻生子了么?” “九哥。”老十恼了,虎目圆睁怒视着他,发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的心虚。 唉,这醋缸。 九阿哥只得道:“言归正转,这事儿我已有了章程,着实烦不着凌大人。要是实在不行,再请他出手便是了。” “成,九哥办事我放心。” 老十很快把自己埋进了奏折之中,九阿哥也不忙出宫,先去看了看康熙,还给宜妃请了个安。 宜妃近来忧心康熙,瞧着便憔悴了几分。 九阿哥知道她心中的症结,可惜无对病良方,除了从旁劝慰也做不了别的。五阿哥倒是把孙子送过来了,说是让他陪陪曾祖母,可惜呆没两天就被宜妃送了回去。 说是要照顾康熙,没空管小的。 跟老十通过气,九阿哥便安排了弘晸去接进岳兴阿。没办法,岳兴阿在翰林院,这地方清贵,所的有内阁高官基本都是从翰林做起的。可你要熬了三五年还是老样子,那这辈子基本也就没机会挪窝了。交际都得被人落下,想要接触可真不太容易。 弘晸挂职于翰林,由他接触岳兴阿,比临时安排人要容易得多,也不会显得那般刻意。 第700章 顺利 大概是弘晸懒怠的模样太过深入人心,九阿哥不太放心将事交给他,于是也做了二手准备。结果不几天,弘晸就神神秘秘地将九阿哥叫进了书房,拿出一堆李四儿贪赃枉法,收贿害人的证据。甚至隆科多在李四儿的授意下,买官卖官,九门提督手下如今良莠不齐,盖因隆科多看钱办事,才让步军巡捕营实力大减。 九门提督亦被称为步军统领,主要负责北京城内九座城门(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安定门、德胜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埠成门)内外的守卫和门禁。还负责巡夜、救火、禁令、辑捕等。只听皇帝号令,是紫禁城内保护皇帝最坚固也最重要的一座城墙。 换句话说,若没有事先准备,九门提督若反,则皇室危矣。 所以历任九门提督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 九阿哥神色大变:“你没弄错?隆科多后头的人真是老四?” “岳兴阿是这么说的,但他也没有证据,四伯做事太谨慎了,一点尾巴都不曾留下。要不是他埋伏在府中多年,甚至连这消息都不会得到。不过四伯谨慎,隆科多的小妾就傻多了。光是收贿就够隆科多喝壶大的,这是他偷着摘抄的账册,正本就在李四儿的枕芯里。岳兴阿说了,如果有需要,他随时可以把那本账册弄出来。” 九阿哥无语:“不是,他怎么连姨娘的枕头里有什么都知道?” 弘晸道:“他把李四儿的贴身丫环睡了。” 九阿哥:...... 自家福晋真是英明神武,原来岳兴阿不肯搬离还真是......另有打算啊。他拍拍弘晸的肩高兴地夸道:“干得不错,想不到你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说服他投诚,看来阿玛平日真是小看你了。” 弘晸摇头:“阿玛,这事儿换了谁做都会顺利的。隆科多做事不地道,为了个女人害得岳父一家惨死,后来又纵容李四儿残害他母亲,岳兴阿恨毒了李四儿和他爹,儿子不过透露出几分苗头,他就主动咬了钩,还说愿意当卧底。只要能让隆科多罪有因得,他什么都愿意做。您是没瞧见他那模样,恨得都快疯魔了。亏得他平时在翰林院里一副老实憨厚又没本事的熊样,装得委实辛苦。” “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这小子倒是够狠,若心思正些,爷倒不介意帮他一把。走,跟阿玛进宫。” “现在?阿玛,这都过了戌时(晚上九点)了啊。还是明儿去吧,皇玛法还病着,你半夜进宫找十叔,万一他想多了怎么办?” 九阿哥道:“还是你想得周到。” 帝王多疑,这事还是明儿再说吧。 转天,老十在与九阿哥秘谈之后,便拿着一摞证据进了乾清宫。按他的意思,既然没有隆科多向老四投诚的证据,这事儿就先按下来。左右隆科多犯的事儿光凭他小妾手里的证据便足以判他死刑,那就把他清理掉先。 呵,要让九门提督成为自己人,老四还不知花了多少力气呢,如今不声不响被拔除,就相当于断他一臂。 更何况,他还得提心吊担地猜测隆科多有没有把他供出来。 卧榻之怕岂容他人安睡,皇阿玛要是知道他收买九门提督......哈哈哈。 老十心中狂笑,面对康熙却是恭恭敬敬的模样:“皇阿玛,隆科多是您一手提拔的,儿子不好逾越,怎么处罚,只能请您定夺了。” 康熙精神本就不好,看完隆科多的罪状后越发灰败,闭着眼道:“朕这一生自诩知人善任,想不到到了暮年却是晚节不保。挑的两个九门提督,托合齐参与胤礽谋逆。本以为隆科多是个好的,想不到也......胤誐,此事你看着办吧,该怎么判怎么判,不用顾忌朕。咳咳......” 老十连忙上前帮他拍背,等他顺了气才道:“皇阿玛,人心易变,九门提督权利那么大,外界诱惑又那么多。便是刚开始时是个好的,谁又能保证他不被金钱与权利腐蚀?你且安心养病吧,什么也比不过身子重要,儿子可还等着您回朝堂主持大局呢。” “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怕是这一关难过了。” “胡说,太医不都说有起色了嘛,你就是想太多。再这样,儿子可就不把朝上的事儿跟你讲了。” 康熙白了他一眼:“怎么着,朕还没咽气呢,你个逆子就打算夺权了?” 第701章 父子对话 老十见他恢复了点儿精气神,道:“还夺权呢?您瞧瞧儿子这瘦了一圈儿的脸,再瞧瞧这眼下的黑青,儿子都快累死了。儿子求求您,快把身子养好吧。到时不用夺权,儿子双手奉上。” 康熙哼了一声:“真当那位置那么好坐啊?不过你也少在朕跟前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是想想撤了隆科多谁能顶上吧?” 老十正了正颜色:“皇阿玛,九门提督这位置权利是不是忒大了点儿,这要是一个不慎,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儿子想了一晚上,不如将他的权力分拨分拨?” “说来听听。” “设三个三门提督如何?” 康熙摇头,面无表情地道:“三门提督可比九门提督难听多了。” 官职好不好听,那是重点吗?老十一个趔趄,郁闷道:“皇阿玛,儿子在跟你说正事儿呢。” “不知道朕是病人吗?你觉得可行就自己去试。” “那儿子回头就找十四弟商量去。” “你想让你十四弟暂时顶隆科多的缺?” “嗯,十四弟对布防相当有经验。回头让他寻出合适的人选,再逐步放权。” 任何改革都不能一蹴而就,潜移默化就要顺利得多。老十想想当初干什么都有皇阿玛兜底,大刀阔斧想干就干的时候,就觉得现在的自己憋屈到不行。 不憋屈不行啊,御史台那群吃饱了撑的天天就盯着自己。芝麻大点儿的事儿到他们的口中,比西瓜还能大上几倍。还有那些暗挫挫等着将自己撸下台的兄弟…… 唉,他真是太难了。 康熙不知他的妥协,默了一会儿道:“那这之后呢,你十四弟不当九门提督了又要去哪里?” 老十“嗨”了一声:“朝上那么多位置呢,还愁没十四弟呆的地儿?可惜帮儿子的人手太少了,要多几个十四弟,儿子和九哥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这就看出亲疏来了,再看重十四,老十心中最重要的还是九阿哥。 但显然,老十也没有打压十四的意思。康熙心想不能要求太多,便道:“你兄弟不少,怎么混成这样的?底下十六、十七都长大了,你看着让他们帮帮忙呗。” “十六弟还成,十七弟还是算了吧。” “嗯?胤礼不是娶了你舅舅家的闺女?” 老十两手一摊“可您也知道,舅舅从未支持过儿子,以前是八哥,现在,现在儿子也不知道他是哪方的人。” 是老四的人,康熙心里有数,也没再劝,摆手道:“算了,你看着办吧,别忘了你应过朕的就成。” “皇阿玛放心,儿子虽然脾气差了些,但刀子绝不会捅向自家兄弟。不过,如果他们非得作死,儿子就只能将人圈了啊。” “你就不能把人放到封地去当藩王?” 老十不同意:“皇阿玛,当年为了削藩您花了多少气力?儿子可不想弘暄将来也费这心。” 康熙满意了,摆手道:“忙你的去吧,朕要休息了。” “可别啊,太医说了,您不能天天这么躺着。儿子一会儿推您去晒晒太阳如何?这天好不容易放晴,可不能错过了。” “你陪着朕怕叫你气死,滚去忙你的事儿,叫弘晙来。” “要不弘暄吧。”弘晙口无遮拦,显然不是陪病患的好人选。 老十是真心为康熙着想,奈何康熙不领情:“弘暄不比你忙啊?天天使唤这儿子,你良心不会痛吗?” 老十:...... 他梗了梗,最后指着隆科多的罪状问道:“那这个怎么处置?” “顺天府衙是摆设吗?秉公执法就是了。” “那您给下个旨呗,毕竟曾是您看中的人,儿子要是直接下手处理,外人还不知要折腾出什么事儿来呢。” 康熙一边挥手赶人,一边不耐烦地道:“知道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叫朕给你擦屁股。” 嘿,这老头。 老十只能告退,出门跟梁九功交待了一通,又让魏珠着人去叫上书房叫弘晙。 老十对梁九功的态度很是客气,但梁九功瞧着跟在他身边的徒弟魏珠,却是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皇上已经日薄西山,太子才是能初升的朝阳。 都是侍候皇上的人,他即将退出权力的中心,可魏珠却攀上了太子。这以后的皇宫,莫不是自己还得听他的? 看来,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两天后,康熙在病中发下圣旨,着顺天府将隆科多锁拿,立案调查。 彼时的四儿正对着一堆请帖得意呢,小妾出身又如何,只要能将男人拿捏得死死的。这些做正妻的不一样上赶着和她结交么?涂了丹寇的纤纤玉手随手将看不上的扔在一边:“切,四品官家也敢来请本夫人,拢翠,挑一挑,官职小的都扔了吧。” 第702章 李四儿入狱 拢翠是四儿的贴身丫环,跟着她有些年头了,生生从一个小姑娘熬成了老姑娘。 瞧着四儿这作样她就牙疼,老天到底是没长眼的,要不怎么就让这么个恶毒的女人得意了这么多年呢? 她低下头,借着挑捡帖子的动作完美地掩盖了眼中的嘲弄。 “哐。”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声音大得拢翠打了个哆嗦,四儿更是尖叫出声。待看清来人,尖叫又戛然而止,她摸着个帖子便不客气地砸了过去:“要死啊,连长辈的门都敢踹,没娘教的野种就是没家教。等老爷回来,你就等着被请家法吧。” 看到他就晦气,要不是他占着嫡子的位置,她的隆玉柱哪用这般憋屈。 这样的漫骂每天都能听到,但拢翠仍会觉得心疼。她担忧地抬头,便见自家大少爷大步走了进来。被踹开的门扉要掉不掉,挂在门框上,足见他刚刚那脚用了多大力气。 这是她的枕边人,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同。 大少爷今儿,似乎很高兴啊。 岳兴阿的确高兴,隆科多终于倒霉了,这个恶事做尽的女人也马上要遭报应。他特意向九爷讨了拿人的差事,为的就是亲眼看着这个女人被打进地狱。 轻易地躲过帖子,岳兴阿脸上的嘲讽转瞬被滔天的仇恨取代:“李四儿,你欠我娘的该还了。” “反了你了,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叫你爹打死你。” “信啊,那个男人脑子被精虫占满,哪还记得我是他的亲儿子。不过我也不稀罕,就是可惜了你们,不知道他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能不能护住你。”说到这儿,他的声音陡然加大:“来人,拿下她。” 一直捏在自己掌心的继子跟平时唯唯喏喏的模样相差太远,李四儿心口一跳,还未及害怕便见四个身着顺天府公服的衙役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将手拷拷到了她手上。 李四儿吓了一大跳:“干嘛啊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抓我,等我相公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衙役用力拉了下铁拷,她白嫩的手腕立刻磨出一道红痕,疼得她嘶嘶出气。 但却没人怜香惜玉。 凶神恶煞的衙役,满目震惊的下人,她猛地转头,看到了满脸畅快的岳兴阿,忍不住尖叫道:“是你,是你是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不对。这小杂种不过是翰林院里可有可无的人,凭什么能指使顺天府? 只会仗隆科多的势欺凌弱小的李四儿彻底慌了。 岳兴阿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仇恨:“李四儿,人在做天在看,你的报应到了。” “你就不怕你爹回来杀了你。” “呵,拜你所赐,他自身都难保了,你们这对贱人就一起到地府做鸳鸯去吧。还有你的好儿子,这些年被他逼死的民女不在少数,证据证人我都留着呢。” 李四儿脑子轰的一下,脑子里就剩三个字,我不信。 岳兴阿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信。她那么厉害的相公怎么会自身难保? 如果这是真的,她跟儿子怎么办? 可惜不管她信不信,衙役都没再给她发懵的时间,直接押着人走了。 偌大的提督府,下人登时乱作一团。岳兴阿看了拢翠一眼,对方踱步过来:“放心吧大少爷,所有的金银细软奴都归整好了,这府上再乱,也甭想动这些东西。倒是大少爷您那边,顺利吗?” 岳兴阿忍着心中巨大的悲喜点头:“他们三,一个都别想逃。” 拢翠紧紧捂住嘴巴,喜极而泣的她怕哭出声来。她的大少爷,终于要苦尽甘来了。她要收回刚刚说老天无眼的话。 老天爷还是醒着的,不是不到,时候未到而已。 李四儿借着隆科多的名头在外收贿,而隆科多按照四儿的提示判案,以致他在位期间,冤假错案无数。以前得势时还好,受冤者敢怒无可言,有冤无处诉。如今一朝下狱,受害人纷纷递了状纸。 更兼昔日政敌落井下石,他的案子很快成为京中的头等大案,关注度奇高。 因为隆科多看钱招人,步军巡捕营里滥竽充数者甚重。此次隆科多落网,又有李四儿枕芯里的账册为凭。这些人统统被清出了步军巡捕营。不过都是小官,倒也没引起官场震动。 只那些花了钱的人少不得更恨他几分。 李四儿做为其中的中间人和受益人,收钱收到手软是她,花钱若流手也是她,自然在责难逃。跟隆科多一起被判午门问斩。 隆玉柱因为岳兴阿的举报,身负九条性命的他亦做了刀下亡魂。 就在所有人以为隆科多的家产会落在岳兴阿身上的时候,岳兴阿却搬了家,然后一把火将偌大的佟府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早年娶过妻,不过妻子不堪被李四儿羞辱折磨,早早地便求了休书。以至岳兴阿三十有六还膝下空虚。搬家的时候,也只带了一个拢翠而已。 九阿哥喝着参茶听完弘晸的报告,问道:“那个叫拢翠的丫环没被他灭口?” 第703章 人不可貌相 弘晸摇头:“为了避开守孝,他要赶在隆科多被砍头前成亲。也不大办,就相熟的人凑两桌热闹热闹。不过儿子倒是收到了一张请帖。” 九阿哥呵了一声:“倒是个有情义的,爷还当他会卸磨杀驴,弄死那个丫环呢。” “阿玛,您把这世间的人也想得太阴暗了。岳兴阿最难的那些年,陪着他的全是那丫环,没那丫环,他还想报仇?做梦呢。” “倒也是。” 老爹就要被砍了,岳兴阿却准备成亲。这说出去别人少不得要戳他脊梁骨骂一声不孝,但九阿哥对此却没啥感觉。 为父不慈还指望儿子孝顺,做什么美梦呢?隆科多的所作所为,他死了岳兴阿没放鞭炮庆祝就已经是大孝子了,还谈什么守孝? 他敲了敲桌子:“倒还算对爷胃口,你给安排安排,等过了半年就提醒爷给他安排个职位。” 弘晸道:“可是阿玛,他自个儿不乐意守孝,律法上还是要丁优的。”岳兴阿是砍定了,这个没半点折扣能打。 九阿哥不以为意:“无妨,天地君亲,君是排在双亲前头的。回头叫皇阿玛下个旨召他回来便是了。”当初凌文浩母亲去世,皇阿玛舍不得他丁优,不就是这么干的嘛。 “成,儿子记下了。” 腊月二十七,隆科多、李四儿还有隆玉柱被囚车拉向了菜市场。婉宁听得隆科多人头落地后可算松了口气。四阿哥的助力就那么几个,如今张廷玉是老十的人,年羹尧虽然嫁了个妹子给他,却从不肯正面应下什么。 四阿哥想要顺利登基,自然是没那么容易。 她是高兴了,但四阿哥却差点气炸了肺。他费了多少力气才拉拢到的重臣就这么栽了,之前做的努力都打水漂不说,还要担心隆科多会不会供出他来。这层担忧也一直绕在他心头,搅得他寝食难安。毕竟不是二三十岁的小年轻了,吃不香睡不好哪能得好? 恰逢一场大雪落下,四阿哥就病倒了。 直到隆科多死讯传来,也未见宗人府来传诏,他这逐渐好转。 隆科多被处斩之后,婉宁可算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安安心心地过了个年。 康熙虽然病着,但精神头不错,倒是撑过了宫宴结束。这让四阿哥心里又燃起了几分希望,只要皇阿玛身体好,他就还来得及谋划。 不过老十,却是万万留不得了。 四阿哥起了杀心,但怎么操作却是个问题。他手底下有个见不得光的组织,可老十成了太子,平时都住宫里,便是偶尔出宫,也只在白天,总不能让人大白天行刺吧? 这可是京城,喊一嗓子就能引来官差的地儿。便是组织里的人武功再好,也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成功,更别提老十本身就武功不弱,身边更不可能少了暗卫。 这事儿,只能从长计议。 开春之后,康熙的病便渐渐好了起来,虽然没正式回归朝堂,但三不五时上个朝,老十身上的担子就轻了许多,都有时间跟兄弟们喝酒了。 得意楼 太子、九阿哥、十四阿哥哥三推杯换盏,喝得甚是热闹。 老十忍不住摇头叹息:“皇阿玛真真是个能人,他一倒下,咱哥三忙得跟什么似的。可他病刚好,还不能理事儿呢,只出来转转,底下那些找事儿的就消停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啊,就扫一眼,底下就再没人敢作妖。” 九阿哥安慰道:“你当太子才几年?早先又没在京中,能压住那帮宵小就不错了。” 十四也跟着点头。 十哥军功显赫,朝政也处理得不错,可毕竟没有登基。那些老臣总想着给个下马威,将来才好倚老卖老,更别提还有四哥。 他显然没断了夺位的心思,偏生还都出身高贵,在朝中势力不小。他早年装得好,天天诵经念佛,一副超然物外与世无争,只想办好手头差事的模样更是骗了不少人。 谁知道他竟已暗中培植了一大批心腹呢? 人果然不可貌相。 十四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没半分好感,天天一副委屈样好似谁都欠了他几百万似的,谁稀得理他? 他给自己夹了块红烧肉,吞进肚子里后又猛喝了口酒:“十哥,储君哪能和君比?皇阿玛都当六十年皇帝了,怎么可能叫你轻易盖过?” 老十道:“我现在也不求别的了,就希望皇阿玛能活得久一点儿,多帮我镇着点儿,不然江山这担子挑在身上,我怕是再没自由了。” 第704章 有备而来 这边三位爷喝得热闹,隔壁三个小厮没敢上酒,但菜色也甚是丰饶。 金明和小六子相识多年,自是相谈甚欢。十四的小厮霍刀却有些沉默寡言,他是十四从战场提拔回来的,在边关呆了太多年,还没适应京城的歌舞升平和富饶奢靡。 当然,无论在哪,食物对他都是诱惑。在边关虽说不上吃不饱,可要吃好简直是做梦。是以金明和小六子聊天的时候,他就埋头苦吃,偶尔插一两句,倒也不觉尴尬。 另两人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模样,该说啥说啥:“金明,一会儿你看着,我去外头逛逛,马上回来。” “逛啥?又给你那小媳妇买首饰?她跟着太子妃做事,还能短了这个?宫里的不比外头的好看多了?” 小六子嘿嘿笑道:“太子妃赏的跟我买的哪能一样?再说还有小闺女呢,宫里可没有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 “你就惯吧,看到时惯出两朵什么花来。”金明切了一声,挥手示意他快去快回。不就是媳妇比较漂亮嘛,看把他得瑟的。 金明喝了一口茶水,看向霍刀:“霍老弟,准备啥时候娶媳妇啊?” 霍刀才二十出头,黝黑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我,我还没存够钱呢。” 五大三粗的男人一脸娇羞,金明:…… 他咳了一声:“霍老弟,你不会还没开过荦吧?” 霍刀脸更红了。 边关果然苦寒啊,金明一脸好奇:“不是说军中有那什么女的嘛,你就没去快活过?” “当官的和在战场立功的才有这待遇。” “不对吧,十四爷不就因你身手好才提你在身边的嘛。小六子说他都打不过你,你咋会没立过功?” 霍刀就叹了口气:“没抢过那些老兵。” 金明:…… 和着军妓在营里也是僧多粥少啊,他拍拍霍刀的肩膀:“没事儿,哥改天带你去见识见识。这京里的妞可是最全的,环肥燕瘦包君满意。” 俗话说,当兵有三年,母猪赛貂蝉。霍刀十三岁被拉到战场,足足待了五年才被十四带到京城,长年对着满面风霜的大兵,虽不至于瞧着母猪都眉清目秀,但对女人的向往却一点都不少。 闻言眼睛一亮,正待打听却忽而听到了哨声。 三长两短,正是军营中常用的紧急信号。 他豁然起身:“不好,出事了。” 金明不明所以,但见霍刀已迈开长腿,忙跟着去了隔壁,正好碰上一群蒙面人意欲闯门,忙拔剑迎了上去。 这些人衣裳颇为眼熟,金明记得自己上楼前,大堂里好些客人正是这样的装扮。 他心中咯噔一声,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啊。 明儿并不是沐休日,老十哥三儿已经喝得差不多准备撤了。这哨声九阿哥不识得,老十和十四却并不陌生。 此次老十带出的暗卫正有一个是军中带回来的,当即色变:“九哥,暗卫出事了。怕是冲着爷来的。” 十四有些惊疑不定:“这可是京城,贼人未免也太大胆了些。” 老十因酒而微熏的脸已经冷了下来,沉声道:“富贵险中求,若能杀了爷,死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死士在当权者的眼中,从来都是为了牺牲。 九阿哥有些愧疚:“是我大意了,不该让你晚上出来喝酒。” “无妨,对方存了这心,早晚都能寻着机会的。”说话间,外头已经传来了刀兵之声,霍刀跟金明已经与一群蒙面人交上了手。 让他们惊心的是,不久前还人声鼎沸的得意楼此时竟是一片寂静,那些人仿似都凭空消失了似的。更可怕的是,他们还闻到了一阵呛人的火油味。 这是打算火烧得意楼啊。 屋里的人显然也闻到了。 这阵仗,不用说对方的人都少不了。十四拔剑出鞘:“十哥,这火定是为了逼你现身,跟他们拼了,就不信以咱们兄弟的能耐,还会逃不出去。” 九阿哥呵了一声,按下梁柱上的一道开关。伴随着轻微的机括声,博古架自动移开,露出了一个大洞:“十四弟,在爷的地盘,还能让咱兄弟坐以待毙不成?十弟十四弟,快走吧。” 这个地道老十早年便知晓了,但就这么退走却不太甘心。 按老十的脾性,说什么也要跟对方的人交把手才过瘾。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太子,身上肩负了太多人的未来,哪还敢拿自己的安危乱来,再不甘心也只能憋屈地走进了暗道。 屋外金明和霍刀死死守着包间的房门,抵御得无比辛苦。 霍刀还好,他是军人出身,死人堆里杀出的猛人。但金明却只是个管事,相比武功,他更擅长的是轻功,因为不时得跑腿。 可在这并不算宽敞的过道里,对方又人多势众,他的灵巧很难施展得开,若非靠着一股气强撑着,怕是早倒下了。 对方亦是心急如焚,不想和两个喽罗纠缠,出招越发狠戾。 金明默默在心里数着数,琢磨着九爷他们该藏好了,便卖个破绽,猛地拉住霍刀的胳膊:“快跑。” 第705章 转角望远镜 在那群黑衣人的眼中,金明和霍刀不过是两个小喽啰。他们的目标都在那扇门里面,因此一见门口的位置让开,便都冲了进去,倒让霍刀跟金明成功逃出生天。 得意楼的南面已经烧了起来。 可惜霍刀却并不领情,眼见一群黑衣人已闯入包间,甩开金明就往回闯。 金明头大如斗,费了些力气才逮住他:“霍老弟,你先跟我出去。” 霍刀眼中的怒火与外头的熊熊烈焰交炽:“霍刀是十四爷的侍卫,他在我在,他亡我亡,我是绝不可能抛下十四爷独自偷生的。” “哎哟我去,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十四爷不在里头,要护驾赶紧跟我走吧。” 得意楼地处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此时不过戌时,正是最最热闹的时候,对方在这时候突袭,还敢公然放火,指不定出动了多少人呢。 虽说三位爷已经从地道跑了,可谁知贼人会不会知道地道的尽头在哪儿? 霍刀终于反应了过来,跟着金明跑出了即将被烈焰吞噬的得意楼。 大街上已经乱成一团,救火的逃跑的,人潮乱涌。 在这种地方能看到小六子,金明觉得这真是老天保佑,特别是看到他身后的周良周敬及义亲王府上的一干侍卫时。 他是高兴了,但小六子只看到他跟霍刀两人时却只觉眼前发黑,一前一步揪住金明的领子,直接将人举离了地面:“太子爷呢?你们抛下他跑了?” 金明被勒得差点背过气去,还是周敬给救下来的:“小六子,你别激动,金明不可能扔下九爷的。” “那人呢?” 金明扯扯领口,抚了抚快要窒息的咽喉:“一个两个怎么都这德行,周敬周良,你们怎么来了?” “得意楼突然起火,我刚进大堂就见掌柜和小二躺了一地,就知道出事了,自然要去搬救兵。” “你小子擅离职守倒是歪打正着了,省了我们回去叫人的功夫。”他加大声音:“留两个进去救人,其他人跟我走。” “是。” 金明判定了一下方向,正要抬腿就被小六子拽住了胳膊:“你好歹告诉我我家太子爷在哪儿啊?” “当然是地道的出口。” 小六子恍然,原来是有地道,一直提着的心可算稍稍放了下来。 地道修得并不宽敞,个子最高的老十通过时甚至得微微低头。 九阿哥点亮火折子,然后从壁柜中取出了一颗夜明珠。 十四嚯了一声:“九哥,你这也太奢侈了吧?” 夜明珠价值连城,结果放在这乌漆麻黑的地道里蒙尘。 九阿哥道:“你九嫂说过,火把在密闭空间烧久了,容易让人窒息,咱又不缺钱,一颗珠子就能解决的事儿,何必冒这个险?” “是有这么个说法,九嫂懂得真多。不过九哥,既然不缺钱,这地道怎么不修敞亮点儿?” “你当京城的地下那么好挖啊?”搞出太大动静可是要惊动巡捕的。 三人就着夜明珠的灯光走了一会儿,出现了两条岔路。 老十挑挑眉:“九哥,狡兔三窟吗?你这是还修迷宫?” “十弟你这脑回路,两条岔路当然是通向两个地方啊,原本是只有一条通到百岁巷的住宅的。但后来你九嫂说既然修了地道,那就保险点,就又修了条通往城外的。” 十四无语:“你怎么连地道都跟九嫂说?” 九阿哥摸了摸鼻子:“夫妻之间当然没有秘密。” 十四撇嘴,转头却见老十满脸认同,顿时无语。得,这两哥哥都是痴情种。他就不明白了,皇阿玛那么花心,这两哥哥怎么就都随了先帝。 大半夜的自然不会去城外,九阿哥选了左边的路,走不多时就到了尽头。 尽头看着也很简陋,却多了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十四跑过去摸了摸:“这什么?望远镜吗?也不太像啊。” “转角望远镜,能拐弯看远。有这东西,咱们就算在地道里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这样就不至于傻呼呼地跑出去自投罗网。” 老十来了兴致:“什么时候弄出来的东西?” “你九嫂根据什么光的折射折腾出来的,想着也没什么大用,就没申张。” “这东西还没大用?九哥你可真是……”老十张了张嘴,说不话来就改捂住自己胸口。多好的侦察敌情的工具啊,他九哥居然说没大用。 不过九嫂可真是个奇女子。 九阿哥:…… 十四活在当下,安慰道:“十哥,反正都发现这玩意儿了,后头用起来就是。不过九哥,现在是晚上,外头一片黑漆漆的,应该也看不到什么吧?” 九阿哥两手一摊:“所以说这玩意儿没用嘛。” 第706章 军魂 老十顿时有些失望,还想试验下呢。 不过他还是凑到了镜头前,九阿哥指导道:“旋这个,角度会转换。不过十弟,现在外头黑乎乎的,也看不到啥,咱们还是先出去吧。” 进地道前,他闻到了火油味,也不知道得意楼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生死关头,他顾不上得意楼。可这会眼看逃出生天,他不由担心起来。那可是他做生意的开端,意义非凡。 九阿哥话还未说完,就见老十变了脸色:“等等,外头有人。” “怎么可能?这宅子我只让人定期过去维护,晚上根本不可能住人。”九阿哥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老十的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夜色深浓,外头的火把也只有零星几个。但很明显,那些人在找什么。 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霹雳弹,这是打算拿炸弹炸出地道的位置吗?他深呼吸一口气:“九哥,这个地道除了你我,还有谁知道?” “十弟……”九阿哥和十四紧张得呼吸都摒住了,眼巴巴地看着他放下转角望眼镜。 老十神色凝重,却仍是露出一个笑容:“九嫂这发明可是救了咱哥仨的命了,要不是有这个,咱们从这一出去,就得直接被砍。九哥,你这地道怕是早被对方洞悉了。” 十四道:“莫不是工匠?” 九阿哥摇头:“这地道是用死囚挖的。” 挖完就被灭口了,这也是地道这般粗陋的原因。 要是那些工匠还活着,地道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这世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老十见他眼神闪烁,知他心中有了计较,当下拍了拍他的肩膀:“九哥,先不说这个,咱们得先从这条路出去。外头人不少,而且对方还有霹雳弹,杀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十四道:“要不咱就躲着?霍刀跟小六子功夫不错,金明也轻功卓绝,总有人能回去搬救兵吧?” 老十摇头:“不行,对方有霹雳弹,等他们不耐烦了一通乱炸,咱们一样会暴露。”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九阿哥不等两个弟弟反应过来就开始剥老十的衣裳:“十弟,你往回走,从另一条路去城外,我跟十四弟上去拖延时间。那条路是后来加上的,八哥知道的,只有这一个出口。” “果然是他。” 老十一点也不意外,十四却是惊呆了:“什么八哥?他不是还被圈着吗?这事怎么可能和他有关?” 他宁愿相信这起谋杀是他亲哥老四一手策划的。 九阿哥和老十谁都没理他,两人正争衣服呢,老十紧紧捂住自己的胸口,不让他剥:“九哥你什么意思?让你俩拖延时间,我一人苟且偷生,那我成什么了?” “十弟,你听我说。咱们三怕是没法都全身而退,但你得活着。你活着,我和十四弟府上有你这当皇帝的照拂,日子不会差到哪儿去。可你要是没了,这位置八成就要被四哥得去了。十四弟毕竟和他一母同胞,日子再差也过得下去。可九哥我就完了,不光我府上,便是董鄂家也不会有好下场。” 十四道:“九哥你想太多了,真要四哥上位,我只会过得更惨,好死都甭想得。” 老十翻了个白眼,死死捂住自己最后一颗盘扣:“都什么时候,你们还有空搁这瞎聊?还有,皇阿玛早说过了,爷若出事儿,他会直接立弘暄的。” “真的?”两人异口同声,连惊喜都一模一样。 “废话,现在可以放开爷的衣裳了吗?” 九阿哥想了想,不但没放开,反而趁着老十没注意,将之剥了下来:“十弟咱不能冒这个险,你都斗不过的人,交给才十几岁的弘暄,有你这么当阿玛的吗?” “就是,十哥你可太坑儿子了。”十四说着也跟着上手,将老十下身的马褂也给扒了。 老十:…… 九阿哥火速换上老十的衣服,又将自己的往他身上裹,却被老十避开。奈何敌方多了个十四,老十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换上衣服被推了回去:“十哥,你要是快点儿,没准咱哥俩还能得救。” 老十虎目含了泪,看着九阿哥和十四掀开暗板探出头去。 他往来时地路跑出一段,整个地道回荡的都是他如雷的心跳。 妈的,老十跺了跺脚,猛地又换了方向。 他是一个军人,临阵脱逃又岂是军人能做的。真要靠九哥和十四弟的性命为自己挣得这线生机,他日后如何面对自己? 第707章 生死一线 地道的出口是马厩,许是空荡荡没一匹马的缘故,此处并未引起贼人的注意。是以十四跟九阿哥并未如老十猜测的那般,一出现就被一刀砍头,十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错,还连得甚是结实。 他翻身爬出井盖,一边将九阿哥拉出来一边小声道:“九哥,你这点儿选得不错啊,毫不引人注意。” 九阿哥面无表情:“十四弟,咱们出来就是为了引人注意的。”不然怎么给十弟争取时间?他费力地将井盖推回去,又弄了好些干草堆上去,以作遮掩。 十四看着准备慷慨赴死还不忘给地道口做伪装的九哥,内心感慨不已。 不怪十哥张口闭口都是九哥,九哥对他的确是没得说。 九阿哥堆完草就昂首阔步地准备走出这片地儿,别看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已脑补出了一片凄凉。最小的弘晸都开始领差了,儿女倒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婉宁那么爱自己,会不会非要殉情? 唉,这样也好,省得她一个人在世上孤零零的活着。 正想着要在阴间跟婉宁当鬼夫妻呢,胳膊被十四用力拽住了:“九哥,这就去送死啦?” 九阿哥叹了口气:“十四弟,我知道你不甘心英年早逝,要不你就在这躲着?” “不是,我是那等贪生怕死的人?” “那你拉着我做甚?” 十四心虚了一把才道:“这不是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嘛,他们还没用上那些霹雳弹呢,等他们真准备炸了,咱们再出去。” 九阿哥一想也是,叮嘱道:“那咱们可得看紧点儿,这地方真炸起来,地道肯定会塌的。我可不想十弟被活埋......呸,说得什么晦气话。”九阿哥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十四:......才发现九哥这般迷信。 他拉着九阿哥回到地道口,刚刚他就发现了,那上头有棵大枣树。如今万物复苏,繁茂的枝叶正好能掩住他们的身形,且居高临下,也能更好地盯紧那些人的动作。 九阿哥虽不是武将,但自小也学骑射,爬个树不在话下。十四就更不用说了,足尖轻点就跃上了枝头。结果两人刚刚藏好,暗道的井盖就传来了响动,还未及惊疑,老十的脑袋便钻了出来,九阿哥刚刚铺上的干草纷扬落下,盖了老十满身满脸。 “呸呸呸。”老十吐出口中不知什么味道的草,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九阿哥光听声音就认出了他,惊得险些从树杈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自树上爬上,气急败坏地低吼:“你跑回来做什么?” 老十一把捂住他的嘴:“九哥你小点声,别把人都引出来了。” “你回来干嘛?” “爷可是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当逃兵像什么话?” 九阿哥差点儿吐血:“这是讲义气的时候吗?” 树上的十四及时出声:“九哥十哥快躲好,他们过来了。” 老十搂过九阿哥的腰眨眼就将他抱上了树。 九阿哥:...... 来的人不少,手中的刀在路边的草丛中劈砍,不时还举高火把照耀,一路搜查得甚是仔细。 哥仨连呼吸都摒住了,老十的手摸向腰间,却没能摸到自己的弯刀。倒是十四,已经将缠在腰间的软剑给抽了出来。可见用顺手的武器是灵便型还是厚重型还是很重要的。 老十暗自羡慕了一把,觉得自己回去以后可以跟自家福晋讨教讨教软鞭。 不过,得有命回去才成。 眼见那群人穿过了最后一道拱门,九阿哥心生绝望,难道今天他们兄弟三人都逃不过了吗?婉宁那么怕疼,若是割脉时割错地方,不知会疼成什么样儿...... 正绝望间,外头忽然响起了整齐的脚步声,军靴落地,铿锵有声。站在最高处的十四因为离前院太远,只见着院外围墙间整齐地亮起一圈火把,然后一个人影挥刀领头冲进了大门。 火把太亮,措手不及的黑衣人躲避不了,只能正面迎敌。 一个呼吸间,刚刚还一片太平的小院便响起了震天的刀兵之声。 正搜过来的一群人脚步一顿,转身便外前院方向飞掠而去。十四放下软剑,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有点抖:“咱们这是,得救了?” 九阿哥浑身软成了面条,没半点出息地挂在老十身上:“十弟,快,快掐我一把。” 老十哈哈笑道:“老天果然是站在爷这边的,九哥你且躲好,爷得去会会这帮杂碎。丫的,差点害得他当了逃兵。这要是真跑了,日后哪有脸面对这两兄弟。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更何况,九阿哥和十四身在皇家,眼看前程似锦,自然是没活够的。 老十飞身惊出去打群架,十四却是趴在树杈上,摆着手道:“爷的力气全给吓没了,容爷缓缓。” 九阿哥没了老十依靠,当即学着十四的模样趴下了,郁闷地道:“十弟怎么还跟小时候似的,一见打架就兴奋?” 第708章 急 这帮人的武功比老十预估的要好很多,若不是诺敏带着大内侍卫赶到,没准还得让他们逃了。 但可惜的是,依然没能留下活口。 小六子检查了一圈,脸色难看:“太子爷,他们嘴里有毒囊,咬破了便能倾刻致命。” “死士?” 金明摇头:“武功路数差异甚大,不像是刻意培养出来的,倒像是江湖刺客。” 十四啧了一声:“不会又是什么反清复明的组织吧?” 老十断然否认:“不可能,九哥肃清漕运之后,那些个乌合之众就再没成过气侯,绝无可能不动声色地在京城设下这样的伏杀局。” 更别提查到九哥地道的出口。 有能耐干出这事儿的不是老四就是弘晳。 他心里更倾向于老四,因为弘晳自从被皇阿玛整治之后,势力大减,便是有废太子留下的势力也作不了这样的妖。但是老四嘛,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他挥了挥手:“先回去吧,专业的事就让专业的人来做,小六子,去通政司报案,让凌大人接手。” 九阿哥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居然会在十弟妹面前承认凌文浩是专业的?啧,明儿的太阳怕是得从西边升起了吧。 自有人留下处理后续事宜,九阿哥一行则打道回府。 刚出院门,便见一辆熟悉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门口,车门打开,弘晸率先跳下马车,然后将婉宁扶了出来。 九阿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你怎么跑来了?” 弘晸“唉”了一声:“得意楼被烧,您和两位叔叔都在被追杀,额娘哪还呆得住。要不是怕给你们添乱,早就冲进去了。” “胡闹,不知道这地儿多危险吗?你额娘没武功傍身,如何能涉险?” “阿玛放心吧,儿子带了好些人呢。” 九阿哥往马车后头一瞅。 好家伙,乌泱泱地四排侍卫。 看着他震惊的眼神,婉宁有些赫然:“爷,小孩子就喜欢小题大做。您也别听这兔崽子瞎说,夜里凉,怕你骑马着了风,我这才出来接您的,快上车吧。” 担心就担心呗,夫妻俩感情好,这有什么说的,还找了个这么蹩脚的借口。九阿哥心花怒放,很给面子的没有拆穿她,跟老十等人告别之后,便在十四挪揄的目光中扶着她上了马车。这回弘晸没有跟进去。 马车缓缓启动,婉宁用力握紧了九阿哥的手。 真切地感受到手心的温度后,婉宁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爷,今儿可吓死我了。” 九阿哥软软地摊在座椅上:“别说你,爷自个儿也吓得够呛,连身后事都想好了。还好峰回路转,爷吉星高照,不至于没出息地死在一群江湖匪寇手上。” “嗯,明儿我便着人到各大寺庙去添香油钱。” “多添点儿。” 婉宁仍在后怕,调整姿势让他躺到自己腿上,一下一下地帮他按着头:“爷,怎么回事儿?匪寇怎会知道百岁巷的院落的?” 九阿哥的眼睛登时蒙上了一层灰:“地道之事,除了你我还有金明,便只有八哥和十弟知晓。” 八哥,这个词可真是久违了。 婉宁缓了一会儿才明白老十话中的意思,杏眼逐渐大睁:“可是爷,八哥都被圈多少年了啊?他不至于这时节来害十弟吧?” “想是幕后指使之人许诺了他什么吧。” 九阿哥满心疲惫。 十弟不是无情的人,早已许诺过一等皇阿玛松口就放八哥自由。 可如今看来,八哥怕是不稀罕。 “爷,别想了,或许不是八哥呢。” 九阿哥叹了口气:“爷也希望不是他,便除了他,再无他人。” 义亲王府大门口铜盆燃烧,翘首等待的沁雅第一时间抱住了下车的九阿哥,眼泪说来就来,不一会儿就哭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九阿哥老怀大慰,闺女果然是贴心小棉袄,瞧瞧弘晸,哼。到现在还啥都没表示呢。 弘晸表示自己很冤枉,他明明是为了把机会让给额娘啊。 哭了好一会儿,婉宁见她还没有停的意思,连忙阻止:“行了,大半夜的在府门前哭叫什么事儿?快让你阿玛回屋休息。” 沁雅听话地擦干眼泪,乖巧地道:“阿玛,女儿给你准备了火盆,还用柚叶泡了水给您洗澡。这样晦气就离您远远的,再也不会缠您了。” 虽然觉得沁雅有点小题大做,不过女儿的一片孝心自然不能辜负。 于是九阿哥迷信地跨过火盘,回屋还真泡了个澡。 婉宁拿来一碗汤,贤惠地赐个他喝下,九阿哥来者不拒,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净:“醒酒汤又改方子了?” “爷,这是安神汤。” “爷有那么不经吓吗?又不是三岁小孩。” 婉宁忙道:“主要是我吓着了,爷就是顺带着喝一碗。” “哼,瞧你那点儿出息。”九阿哥这才满意了。 第709章 血滴子 太子和两个王爷在京城遇刺,歹人甚至纵火烧了得意楼,这说明什么?京城的治安堪忧啊。 于是第二日早朝,其他琐事全被推到了一边,百官热切地讨论着治安问题。见埋伏得差不多了,四阿哥出列:“皇阿玛,歹人之所以如此猖狂,主要是因为九门提督被革职,这才叫歹人钻了空子。儿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要重新选定九门提督。” 康熙和蔼地问道:“胤禛可有推荐的人选?” 四阿哥连忙摇头:“九门提督,事关整个京城的安全,人选应由皇阿玛定夺。” 康熙点点头,很随意地道:“那就交给胤祯吧。” 十四一下子就被这馅饼砸懵了,还是边上的十三捏了他一把,才跪下谢恩。 四爷党们暗暗高兴,十四爷可是四爷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 他当了九门提督,四爷自然是如虎添翼。 可惜四爷却不是这么想的,隐在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差点没气死。抛砖引玉地将这话题带出来,为的是让自己人不动声色地顶上去,可结果却是给十四做了嫁衣。 这个胞弟一心一意跟在老十屁股后面转悠,皇阿玛真是太偏心了。 可不论他怎样不甘,十四还是走马上任了,为此还得了德妃一大堆的夸赞,听得恰好去给德妃请安的老四一肚子全是火。 同是兄弟,自己费尽心思也难得她一个笑脸。可换到十四身上,哪怕他只是多吃一碗饭,也照旧能被夸成一朵花。 这世间,为何总是对他如此不公? 凌文浩无愧他“青天之名”,短短三天,便查出了那些歹人所属的组织——血滴子。 这个组织颇为神秘,甚少在江湖露面,倒与朝中有些许瓜葛。 种种蛛丝马迹表明,朝中有好几位官员都是死在这个组织手上,但更细的,却是查不到了。 老十召集心腹商谈了半天,对“血滴子”这个组织却仍是一头雾水。九阿哥回到家中见婉宁正翻着话本子,病急乱投医:“婉宁,你看江湖话本儿么?” 婉宁冲他扬扬手里的书:“这不就是?” “讲什么的?” “侠肝义胆,儿女情长呗,也就打发打发时间了。”想想后世的金庸,古龙,婉宁顿觉手中这册索然无味,问道:“爷也想看?” “没,爷就想知道知道,有没有写反清复明的。” 婉宁无语:“您想啥呢?真写这个怕是要被抓起来砍头吧?” 这年头可没什么言论自由。 在京城卖“反清复明”的话本,呵呵……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么? 九阿哥讪讪道:“是爷想太多了。” 婉宁扔了话本凑过去:“爷,可是差事碰上难题了?说出来叫我听听呗。” “这事儿连十弟都一头雾水,讲给你听有什么用?” “讲出来心里舒坦呗,瞧您这憋的……再不济,也能叫人给你打听打听消息嘛。只是可惜了得意楼,烧成一片灰烬,还不知啥时才能重新建好。” 得意楼客人多,是他们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地。 九阿哥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等沁雅回来爷便问问她,收集了那么多消息,可有听过“血滴子”这个组织。” 婉宁刚刚捞起小几上的茶水,闻言杯子直接坠地:“爷再说一遍,叫什么?” “血滴子,你知道?”九阿哥被她的反应惊了下。 “真有这组织?” 九阿哥沉重点头,目光殷切地盯着她道:“前几天火烧得意楼,刺杀十弟的便是这个组织上的人。但是凌文浩也只查到这个组织跟朝廷有些关联而已,你有什么消息,快说来听听?” 婉宁脑袋里一万头神兽在奔腾,叫嚣着:小说诚不欺我。 血滴子,粘竿处,那可不就是雍正手上的两大利器么?不过,现在雍正还没上位呢。 不过这也很容易想通,不早早弄出些暗中势力,怎可能在最后关头一招制胜。当然,她来自未来这事儿绝不能透露。她理了理思绪,然后假装想了半天才道:“我依稀记得,这个组织跟四哥府上的苏管家有过联系,但其他的就不太记得了。” “你确定?” 婉宁两手一摊:“不确定啊,这都多久前的事儿了。江湖上的事儿,我一般都只听个乐子,谁想到他能跟朝庭扯上关系啊。” “天天就知道乐子乐子,爷早晚有一天叫你气死。”九阿哥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脑门,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 自家媳妇一向有种古怪的本事,她说的某些事情十有八九会成真。 要不叫明儿叫十弟重点查探查探四哥?反正他本来就是重点怀疑对象。 第710章 启蒙宫女 京城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四阿哥冰山般的脸越发凌厉冷酷,每天都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京城戒严,老十也越发谨慎,他的人再没找到机会行刺。 而且,老十似乎盯上了他,以致血滴子好几回行动都被破坏,还折进去十来个好手。两人暗中较劲几回,自己这方皆以完败告终。 老十势力发展的速度让他心惊不已。 盯着大殿上空空如也的龙椅,以及站在边上的老十,四阿哥心中越发慌乱。 本以为皇阿玛病愈后便会重回朝堂,哪知他除了偶尔过来溜达溜达,其他时候都安然地躲在乾清宫里。 就那偶尔过来的几次,都像是特地来给老十撑腰的。 魏珠捧着明黄色的圣旨,嘴巴开开合合间,独属于太监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 康熙说自己身体违和,要去畅春园修养,无事不要找他,有事去找太子。 相当于间接地让老十接手了整个朝堂。 四阿哥感觉自己心死了一次,三阿哥却很是不满:“太子,两个月后便是万寿节,他老人家却到园子里住着,这不太合适吧?” 老十道:“那依三哥的意思,这万寿节莫不是还要皇阿玛亲自操持?” “这自然不用,但礼部的人万一有什么新奇的点子呢?” “既然三哥有此担心,那万寿节就由你负责吧。若有新点子,去畅春园寻皇阿玛商量便是。” “交,交给我?”久在翰林院编书,没有正经差事的三阿哥顿时激动不已。主持万寿节啊,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在得到老十的点头后,高高兴兴地应了下来。 四阿哥差点吐血,这战斗力,说好的要打倒老十自己上位呢,结果一个礼部侍郎干的活计就把他打发了。 老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三阿哥讨了个不错的差事,坤翊宫的宜妃也没闲着。 眼见康熙身体好转,便重新操办起年前搁置的选秀,沉寂了一冬的后宫顿时被姹紫嫣红填满。处处花团锦簇,燕语莺声。 小太监小宫女们手上的活钱多了起来,走路都带着轻快。 宜妃忙活了一番,给适龄的皇子皇孙们的后院增加了不少新鲜血液。 比如毓庆宫便收到了四个环肥燕瘦的美人,两个给老十,两个指给弘暄。 义亲王府也得了四个,两个美艳型的指名给九阿哥。给弘晸的两个启蒙宫女一个气质温婉,另一个则带着书卷气息,俱是一等一的美人。 前些年的选秀,皇上总是拦着不让胤禟和老十府里进人,好不容易这回皇上不管事,她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这两个美人可是胤禟以前最喜欢的类型,就不信有这样两个美人在身边,胤禟还能把董鄂氏那个黄脸婆当宝。 而给弘暄的美人中,有一个就是她的侄女。只要她能生下弘暄的长子,将来的郭络罗氏便还能再显贵三代。 面对送到府上的四个美女,婉宁内心已经开始给宜妃扎小人,面上却是笑眯眯的:“宜妃娘娘费心了,爷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九阿哥忙道:“爷对她们可没兴趣,金明,把人都送到弘晸的思正院去。” 虽然对九阿哥的回答很满意,但是……有这么坑儿子的吗?婉宁嘴角抽了抽:“爷,弘晸说他还想再长长个子呢,目前不打算近女色。” “爷就是把人送过去,又没逼着他把人纳了,正好锻炼锻炼那小子的意志力。省得将来一见女人就找不着北。” 在给老公添人和给儿子添人之间,婉宁果断选择了后者,无良地任由九阿哥把人推到思正院。 于是弘晸下衙回府,便在自己院落里瞧见了四个美人。 “妾身给世子请安,世子吉祥。” 声若黄莺出谷,四个美人福身下拜,却又忍不住偷偷打眼看他,那欲语还休,含羞带怯的模样,生生让弘晸打了个寒战。 联想到弘暄大哥刚得的两个启蒙宫女,顿时明白了这四人的出处。但他还是忍不住头大:“怎么这么多?” 四个,皇祖母也不怕他被榨干。 “哟,这就是皇祖母赐下的美人吧,啧啧,弟弟可真是艳福不浅呐。” “五姐,你怎么来了?” 沁雅笑得甚是猥琐,目光在四位美人身上流连:“当然是来看热闹的啊,弟弟今晚准备亲近哪个美人啊,要不要五姐帮你选选?” 弘晸一脸嫌弃:“五姐,把你那老鸨子样的笑容收一收,真是的,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怕什么,我又不是养不起自己。” 心好累。 “算了,你高兴就好。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的话就回你自个儿院子去,我要去找额娘。” “你不会想把这些美人交给额娘吧?” “要你管。”太早破了童子身会影响长高这种事,绝不能在五姐面前说。 虽然她已经没救了。 沁雅挥手让四个美人先行退下,然后冲他勾了勾手指:“知道为什么弘暄大哥都只得两个美人,而你足足有四个吗?” 弘晸一脸理所当然:“皇祖母疼我呗。” 他可是宜妃的亲孙子,弘暄大哥哪比得了?虽然这种疼爱他并不是很想要就是了。 沁雅切了一声:“想太多,姐告诉你,那是因为阿玛把赐给他的两个也推到你院里来了。怎么着,你把人送额娘那儿去,是想阿玛多纳几个小妾给你当小娘?” 弘晸:…… 什么唯一的儿子,他肯定是捡来的。 第711章 活佛进京 怀疑自己是捡来的弘晸依然深爱他的额娘,于是默默担下了抢父亲美人的污名。第二日去到朝堂,见弘暄仍是沉着稳重的模样,不由百爪挠心。 话说,那两个美人,他到底收用没啊? 有着同样好奇心的,除了弘晸还有弘晙。他没能上朝,便守在金銮殿外,一等下朝便迫不及待地去寻他大哥要答案。 弘暄看到弘晙就脑壳痛。 奈何弘晙头脑简单,四肢却极其发达,根本不给他避开的机会,一脸灿烂地揽过他的肩膀:“大哥,咱们一起去用早膳啊。” 弘晸连忙揽住他的另一边:“一起一起,今儿我请客。” 弘晙幽幽地看他:“弘晸哥,得意楼已经烧没了,你上哪儿请去?” “我家还能只有一家酒楼不成?再说了,有银子,哪家酒楼去不得?” 弘晙拍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荷包,羡慕道:“我的月钱前天就没了,没法儿凑份子,要不咱还是在宫里吃吧。” “不是说了我请客吗?” “亲兄弟明算账,一直蹭你吃喝不太好。大哥你说是不是?” 弘暄点头:“不错,觉悟很高。那你在宫里吃吧,我有钱跟弘晸凑份子。” 说罢就想挣脱倒霉弟弟跑路。 弘晙早上就没堵着他,这回哪能让他溜了,一把按住弘暄:“那弘晸大哥,这顿饭记账啊,下个月月钱到手我立马还你。大哥,你别想跑,你还没说昨晚……嘿嘿嘿。” 弘晸也目光酌酌:“弘暄大哥,你真不是童子了啊?” 弘暄抚额:“你俩怎么跟长舌妇似的八卦?” 两人一起架着他往宫外走,弘晙嘻嘻笑道:“这不是好奇嘛!” “好奇你找宜妃娘娘也要两个美人去。还有弘晸,你自己不是已经有人了嘛!” 弘晸道:“我这不是还想再长高点儿嘛!” “听你扯蛋,咱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哪个不是这么过来的,叔伯中谁是矮个子的?” 弘晸无言以对。 弘晙恍然:“大哥说得好有道理啊,那弘晸大哥,你这到底是为啥啊?” 弘晸一把捂住肚子,边跑边道:“哎呀,肚子突然好疼啊,你们自己去吃饭吧,我先走了。” 弘晙:“……大哥你知道原因不?” 搞走一个八卦弟弟,还成功转移了话题,弘暄甚是满意。三言两语忽悠了一通,总算顺利地出宫上差了。 而弘晙还得去上书房上课,走到半路想起自己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又是一阵跳脚。 万寿节将至,各路大臣的祝贺折子陆续到京。老十下旨,朝庭四品以上大员皆可回京参与这场盛事。 蒙古诸部的郡王们纷纷递了折子表示会准时到京,不能到的,礼单也列得老长。 五月初,西藏活佛格桑嘉措抵京,九阿哥负责招待。 婉宁翘首以待:“不知道殊雅和帕沙什么时候到京。” 九阿哥也想殊雅,但仍是泼了婉宁一瓢冷水:“别想了,漠西政权尚未稳固,两大巨头,活佛进了京,帕沙必然要镇守,不然漠西乱起来怎么办?” 那边与沙俄接攘,不看着随时会暴发叛乱。 婉宁失望地叹了口气。 九阿哥对佛教没什么见解,招待了活佛后将之安排在理藩院内便不管了。 但四阿哥却是蠢蠢欲动,终于在某日下午成功见到了活佛。 年仅十四的活佛脸上婴儿肥还未褪去,身披华丽而庄重的袈裟,与他行了个佛礼:“久闻雍亲王对佛法研究甚深,今儿是来与贫僧讨教的吗?” 一个时辰后,听活佛讲了半天经文奥义的四阿哥忍无可忍地提出了告辞。 他是来拉拢人的,可没兴趣出家当和尚。 这夸他佛缘深厚是个什么鬼? 活佛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礼藩院,转头露了个与之年龄严重不符的讥诮笑容。他跟太子干得好好的,干嘛想不通转投亲王门下? 紫微星又如何?虽未陨落,却早已黯然无光,注定掀不起风浪。 第712章 凋零的八爷府 毓庆宫 诺敏和婉宁相对而坐,讨论要给康熙送什么寿礼。 六十七岁,说来算不得高寿,可在位整整六十年,这就很值当说道说道了。更何况康熙治下,政绩斐然。 两个儿媳妇想得头秃。 诺敏道:“九嫂,你一向鬼点子最多,快给想想呗,我这都愁一个多月了,也没能想到到底要送什么。” 婉宁幽幽地看她一眼:“我若知道该送什么,还用在这里跟你讨论?早张罗去了。听说十四弟妹绣了块百寿图,百个大小字体不一的寿字组成一个大大的寿字,听着就很有心意,要不咱们也送个麻姑献寿图?” “十四弟妹这图一听就很有巧思,麻姑献寿有啥可说的?再说了,九嫂会捏针?”绣图这东西就跟抄经文似的,得亲自动手才能显得真诚。 婉宁:…… 缝个扣子她没问题,可绣花,还是算了吧。 妯娌两对视一眼,再次叹了口气。 她俩想不到寿礼,老十却已哄得钓鱼的康熙老怀大慰,难得地让梁九功在自个儿身边加了把椅子:“胤禔不说,胤礽和胤禩跟你的过节可不少,难为你还能提出让他们一起来给朕祝寿。” “是给您祝寿又不是给儿子祝寿,那点子过节算什么?”老人都喜欢儿孙满堂,万寿节上,若单单少了三个儿子,皇阿玛便是面上不说,心里也会失落的。 不过三个儿子都是他自己下旨圈的,以他好面子的程度,没人挑头,肯定不会让他们出来。 这个挑头人就只好由他做了。 康熙果然很满意:“你有心了,听说胤禟近来很想去看看胤禩。” “皇阿玛这是同意了?” “好歹兄弟一场,看一眼又何妨。”想到胤禩这几年跟他媳妇折腾的,康熙眉心皱了皱:“只是你九哥向来容易心软,真见着人,怕是地道的事儿就又过去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老十心中一禀,惊讶地问道:“您知道地道的事儿?” “哼,你以为朕在园子里住着,就啥都不知道了吗?” 老十:…… 浮在湖面的鱼漂微微浮动,康熙立马收线,一条活蹦跳乱跳的江团跃出水面,带水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瞧瞧这肥硕的身子,老十觉得,自己兄弟的一举一动都跟这湖里的鱼似的,瞧着自由,但其实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皇阿玛是真的很擅长“钓鱼”啊。 他很是庆幸,心道还好自己没有弑父篡位的想法,不然怕是还没出手就得被皇阿玛给灭了。 距离八阿哥被圈,已过去四年有余。 曾经盛极一时,宾客盈门的廉亲王府早已凋零。因革去爵位,门上的牌扁早被摘除,满是斑驳锈迹的大门召示着它的沧桑。 九阿哥在屋外徘徊了好一会儿,一只柔婉的小手拉住了他的:“爷,别想了,先进去再说吧。” “婉宁,你说是不是误会了,地道的事儿没准跟八哥无关呢?十弟和四哥,明显十弟与之更加亲厚,他若想重获自由,十弟登基总要胜算更大些吧?” 婉宁定定地看了他两眼:“爷莫不是忘了八哥是怎么被圈的?” 九阿哥顿时梗住。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八哥被圈,就是因为他派人追杀凯旋而归的十弟啊。那么他会转投向四哥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婉宁瞧他这模样也不落忍:“要不咱就不去了吧,反正等到万寿节,八哥自然就能参加皇阿玛的寿宴了。” 她对八阿哥向来没好感,如今更甚。但显然九阿哥不是这么想的。 两人终究还是进了八阿哥的大门。 大门都沧桑成那样,府里能好到哪儿去?两侧曾开满鲜花的青石道已经布满了青苔。鲜花成杂草,疯长得差点淹没了道路。 亭台半塌,清澈的荷花湖也变成了烂泥塘。 府里除了凋零再找不出别的形容词。 “啊,胤禩,你竟然又打我,我跟你拼了。”一声尖叫惊起一群野鸟,屋里顿时一阵噼里啪啦。 九阿哥和婉宁对视一眼,同时加快了脚步。 哪怕时隔多年,婉宁也依然听出了那道嘶哑的嗓音来自八面玲珑的八福晋。 破落的堂屋里,两道身影扭打成一团,八阿哥下手没半分留情,八福晋也不甘示弱。两人都有点武功底子,八福晋便是落了下风,也没吃亏到底。脸被打肿的同时,尖利的指甲也在八阿哥脸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婉宁都惊呆了,九阿哥也愣神了好一会儿才大吼出声:“你们在闹什么?” 扭打中的两人动作同时僵硬,一齐缓缓转头,看清来人时更是一起睁大了眼睛。 到底是夫妻,动作都如此一致。 两人迅速放开对方,从地上起身。八阿哥有些讪讪,八福晋却是扑进了八阿哥的怀里,哭着喊了声:“表哥。” 这声表哥饱含委屈,道尽了这些年的心酸与苦楚。 第713章 天生一对 就在八福晋扑过来的一霎那,九阿哥看清了她的脸。 惊鸿一瞥间,她泪眼朦胧,苍老憔悴的模样让满心愤慨、前来问罪的九阿哥愣了神。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八阿哥因刺杀老十被圈,九阿哥着实同情不起来。可即便撇去亲缘关系,八阿哥和八福晋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多年情谊哪能说没就没。更何况他向来同情弱者,在他的关照下,八阿哥夫妻没有自由,但绝不会缺乏物质。 因着表妹爱美,他甚至交待管家定期给她送首饰、衣裳和护肤品。 可岁月向来不会撒谎,一个人走过的生活是舒适还是艰辛从来都不是化妆品可以遮掩的。 九阿哥看了一眼身边的婉宁。 五年的时间,明明是同龄人,他的妻子依然美丽恬静,表妹却已彻底沦落成了黄脸婆。 八阿哥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曾经那般温润有礼的人,此刻眼中除了颓丧便只剩戾气。惊讶之后,眼神冷得仿若一潭死水,再难惊起波澜。他从地上爬起,浑不在意地拍拍衣裳上的灰尘,落坐后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水:“义亲王日理万机,想不到竟还有空来管我们夫妻间的琐事,怎么着,这是看笑话来了?” 这流氓地痞般的模样与印象中的八阿哥差得实在太远了,九阿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痛心疾首地道:“八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呵,问你的好表妹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她这个狠毒善妒的丧门星。” 九阿哥气得眉心直跳,与宜妃一脉相承的护短立刻暴露无疑:“八哥,当初的绮彤可是你自己费尽心思去求的,不说前些年她为你争位付出多少,单是这五年的圈禁陪伴,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说出这种话吧?” 八阿哥摔了杯子:“带着她立刻滚,谁要这个毒妇在这恶心爷?” “你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都一样。” 九阿哥捏着拳头便要往上冲,婉宁想拉他,却被八福晋捷足先登。她已经止了泪,花掉的妆容越发显得狼狈,嘴角讥诮的笑却越发爽快:“表哥,你跟这么个白眼狼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他恨我也是应该,毕竟我给他下了绝育药,哈哈哈哈。” “什么?” “什么?” 九阿哥和婉宁同款震惊,八阿哥的呼吸瞬间急促,从桌上抓过茶壶就朝八福晋砸了过去:“贱人,你闭嘴。” 八福晋偏头想躲,但却没来得及,彩釉的茶壶壶身厚重,砸在她额角瞬间就肿出了一个大包。八福晋不甘示弱,操起一边的绣墩便砸了过去。坐在椅子上的八阿哥躲避及时,原本冲着他脑袋去的绣墩只砸到他的胳膊。 八阿哥摸摸被砸痛的地方:“瞧见了吧,你这表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九阿哥头疼又心疼:“你们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他以为他俩在里头相互陪伴,纵然没有自由,可心爱之人触手可及,也算一种安慰。可事实却是,两人竟是这般情状。 围观了这样一场大戏,想要质问八阿哥为何泄密的话哪还问得出口。简单慰问了一番便带着婉宁告辞了。 也许应该去看看大哥和废太子,难不成他们宫里也天天这般上演全武行吗? 婉宁亦是唏嘘不已。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当年那个明艳动人,八面玲珑的八福晋竟会将日子过成这样。 行到门口,九阿哥道:“表妹你这日子过的,爷还是想法子把你捞出来吧。” 八福晋却是摇头:“表哥别操心了,我注定是要与八爷纠缠一辈子的,今天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婉宁不喜欢她,但仍忍不住劝道:“八嫂,你瞧瞧外头明媚的天光,有什么必要非陪着他在这呆一辈子呢?” “这就是我的命。”她再次扑进九阿哥怀里,看似委屈,但口中却道:“表哥,你别被他骗了,四哥来找他的时候我去偷听了,得意楼的地道就是他说出去的。” 九阿哥呆愣当场,直到八福晋抽身将她推出大门,也仍旧回不过神来。 沉重的大门重新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天光,破败的院落将八福晋拉回牢笼。她勾唇浅笑,眼中却是一片苦涩。 自己选的路,哪怕是跪在荆棘之上,她也要坚持走完。 披着满身颓唐,她重新回到正厅。 八阿哥已等她多时,见她回转,连忙问道:“怎么样?九弟没再起疑吧?” “当然,表哥一向心软,光顾着心疼了。爷,陪你演这么场大戏,你可要记得你说的哦。” “爷说话算话,绝育药的事儿就此翻篇。” “爷真好。”八福晋倚进他的怀里,笑得讥讽又满足,便是知道他此刻不过逢场作戏又如何呢?他终究再没了其它选择。 一个虚以委蛇,一个满腹算计。八福晋心想,这般相配,合该他俩纠缠一辈子。 第714章 寿礼 金玉满堂 “爷,您没事儿吧?”刚进屋婉宁便将自己的担心问了出来。自打八福晋在他耳边低语之后,他整个人便都僵住了,一路回府皆是浑浑噩噩的。 得亏两家离得近,不然还不知要引起什么样的话题呢。 九阿哥恍然回神,握紧婉宁的手惨淡一笑,像是瞬间卸去了全身力气,疲累地道:“婉宁,真是八哥干的。” 婉宁愣了一下,试探道:“地道的事儿?” “嗯,表妹亲口说的,刚刚从人吵架也不过是做给爷看罢了。” “爷,这事儿您心里不早有定论了吗?又何必再为此伤心。倒是八嫂,她不会真给八哥下了药吧?” “这个爷得查查。”一边配合八哥演戏,一边又给他通风报信。表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婉宁也理解不了,要查就查吧:“爷,查不出来也没关系,左右万寿节的时候,她也能跟着出来透透气,到时我再想法子去细问便是了。” 九阿哥无奈道:“也只能这样儿了。” 婉宁不想看他因为八阿哥伤脑筯,便转移了话题:“说起万寿节,您想好给皇阿玛送什么礼物了吗?” 九阿哥顿时更加头疼。 皇阿玛富有四海,这个礼物定然要极有特色才成,而且以他的身家,礼物还必须贵重。曹管家也真是的,寻访了这么久,只找到一棵七尺高的珊瑚树。 虽则品相不错,但皇阿玛肯定不会稀罕,唉,当皇帝的儿子可太难了。 九阿哥还未寻到满意的礼物,老十却已经在毓庆宫笑开了花。 已升任总兵、驻守青海的年羹尧托人送来了一个块半人高的天石。附信说此等神物,他一个小小的青海总兵不敢专享,特敬献给太子。 天石便是陨石,时人迷信,认为此等天降之物代表着上天的意思。 这块天石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上头有个天然形成的寿字。天意贺寿,简直是送到皇阿玛心坎上的礼物。老十观赏了一通,着人加紧打造礼盒。 雍亲王府 四阿哥在书房狠砸了一通,在满地狼藉中恨恨踢了一脚桌案。 上头是他亲手抄写的万遍金刚经。 孝心可嘉,可对比老十的天外奇石,自然就落了乘。他狠狠喘了口气,听得外头苏培盛小声道:“四爷,邬先生到了。” “快请。” 邬先生行了个礼:“四爷,您这是?” “气的,年羹尧什么意思,他妹子还在爷府上享富贵呢,他可好,转头就去拍老十的马屁。这是认定爷比不过他了是不是?” 是的,让四阿哥生气的并不仅仅是自己的礼物比老十的落了下乘,而是这礼是年羹尧献上的。他这行为相当于旗帜鲜明地表示了自己是太子党,一直以来对年侧福晋恩宠不断的四阿哥哪能受得了。 一向口齿伶俐的邬先生也没词了。 “血滴子”被盯上,暂时不宜有什么大动作,张廷玉、庄亲王乃至跟一向跟老十不合的凌文浩,这些被康熙爷看重的大臣,一个个都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难以拉拢。好不容易成为自己人的九门提督的隆科多因为小妾贪污被扯出一堆罪证,换成了跟太子交好的十四爷。 如今就连年羹尧也弃四爷而去…… 那四爷还有何优势去与有正统继承权的老十争? 四阿哥犹如困兽:“邬先生,你不是法子最多的吗?你快帮爷想想,还有什么礼物能盖老十一头。” 邬先生摇头:“皇上身体每况愈下,怕是寿数无多,太子这礼物定会成为他的心头好。要想盖过他,难啊,特别现在离万寿节只剩十天不到了。” “那怎么办?难不成又要凶眼睁睁地看他出风头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四爷且放宽心,出头太多未必是好事。” 四阿哥道:“可这么多年,他军功一个接一个的立,那股催他的风究竟何时能到?” 邬先生想到自己前儿跟活佛的对话,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甘,干枯的指节在狼籍的桌案上敲了敲:“所谓无风不起浪,也是时候该让咱们的人发力了。” “可是咱们最近被盯得紧,真要动作万一被察觉了怎么办?” “难道四爷就甘心龟缩着等待吗?您有时间徐徐图之,可皇上的身体未见得能让你等。”假如康熙突然驾崩,太子自然而然就会登基,到时候四阿哥可就真的连那位置的边儿都摸不着了。 四阿哥心头一禀,是时候博一把了。 他给邬先生作了一揖:“还请邬先生助我。” “邬某到四爷身边,可不就是为了帮四爷的么。” 什么天象命理并非一成不变,当初他明明算得清清楚楚。四爷便是那颗帝星,作为辅星他必将助四爷登基,名扬天下。 现在贪狼入主,他要做的绝不是顺应天命,而是拨乱反正。 否则他多年的筹谋便只能逝水东流,成为一则笑话。邬思道眼中闪过一丝腥红的疯狂,他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第715章 罚站 五月十五,照例是进宫请安的日子,今儿轮到在坤翊宫拜见。 打从太后仙逝,惠贵妃便病了,太医说不宜劳累,于是后宫内务便由德妃跟宜妃共同协理。这两位没结过仇,两人各司一半宫务,倒也处理得井井有条。 婉宁一大早便起了身,由着几个丫环给她打扮。 银环见她没精打彩的便道:“福晋今儿怎么心事重重的?可是累着了,要不给宜妃娘娘告个假?” “可别,前几天刚将她赏给九爷的人推到弘晸院里,再在这节骨眼上请假,回头还不知又要闹什么呢。” 这些年,她对宜妃的态度始终敬而远之,便是躲不过见了面,也不过恭敬有加罢了。九阿哥为此和她闹了几次,她也不是没想过妥协。 可当初受到伤害的人不是她,而是原身。 一想到原身是因为宜妃而英年早逝,她便做不到妥协。占了人家的身子,不能报仇便罢,若还为了一己私欲与仇人冰释前嫌,那连她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银环想到宜妃闹事的杀伤力,叹口气帮婉宁化了个显精神的眼妆:“福晋,既然躲不过,那便打起精神来吧。” “无妨,大不了也就是罚站罢了。” 宜妃的气性比婉宁想像的大点儿,她不仅是罚站,还是站在坤翊宫门口,宜妃压根儿就没让她进门。白露看着她脚下的花盆底,担忧地道:“福晋,可要奴婢去寻双软和些的鞋来。” 婉宁摆手:“无妨,等嫂子和弟妹们请完安,我也就能回去了。” 罚站这事儿不在于站,而在于站哪里。 今儿的坤翊宫进出的人非常多,她做为宜妃的正经儿媳,却在门口罚站。等同于宜妃召告所有人,这个儿媳妇我不喜欢。 换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惶恐,可婉宁自认不用仰她鼻息过活,不用见面更好,还省得她虚以委蛇呢。于是在门口寻了片遮阳的地儿,把自己靠在了树干上。 来来回回的人见她站在那儿,少不得要跟她打招呼,顺便询问几句。 至于罚站的原因,大伙心里多少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一般人也不会特意去问。但这一般人里显然不包括她的好堂姐——诚亲王福晋董鄂婉眉。 一身正红色的旗袍,花盆底踩得哒哒作响。董鄂婉眉啧了一声:“九弟妹,你怎么又惹着宜妃了啊?这大热的天,便是在树荫下也不好过吧。要不三嫂帮你去求求情?” “就怕三嫂你没这面子啊。” 董鄂婉眉神色微僵,她的确没这个面子。不过她很快又找到了另一个角度:“不是我说你,当人儿媳的哪能跟婆婆对着干?你府上都多少年没进新人了,也就九弟性子好,换了三爷,没准早把你休了,皇家媳妇可不能善妒。” 婉宁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正红色旗袍,这时节上赶着穿红色,不就是为了强调自己正室的身份么?都要靠衣服来寻底气了,她倒好意思来教训自己。 婉宁微微一笑,半点面子不给地道:“那可真要恭喜姐姐成为皇家好儿媳的典范了,听闻三哥这次纳了两个美娇娘,想来不久以后,你府上又会有新的孩子降生,姐姐可真是贤惠啊。” 董鄂婉眉顿时给气着了,横了婉宁一眼,挥着手帕气哼哼地走了。 婉宁对她的怒气浑不在意,接过白露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水喝了一口。这个堂姐跟三阿哥呆久了,别的没学会,这个嘴臭的毛病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近墨者黑? 人多口杂,婉宁才刚回府,她被宜妃罚站一个时辰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白露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车,又叫来了府上的软轿,直接将她送进了金玉满堂。然后赶紧给她捏腿。 婉宁也觉酸胀得厉害,啧,这上了年纪跟小年轻就是没法比:“哎哟白露你轻点儿。” “福晋,不能轻,轻了就没效果了,瞧您这小腿肌,都僵住了。” “主要是这个鞋,花盆底可真是太难穿了。”比后世的高跟鞋要难穿得多。 “可进宫又不能不穿花盆底,福晋,万一宜妃回回都这般罚,您这腿可怎么受得了啊?” “操得这是什么心。”婉宁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宜妃不至于干出这事儿。早年她便落了个苛待儿媳的名声,自己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真闹起来,宜妃的名声只会更差。她如今协理六宫呢,名声可损不得。 “九爷吉祥。”婉宁刚闭上眼睛准备睡会儿,就听外头传来了丫环们请安的声音。 不多时,九阿哥便满脸焦急地走了进来:“婉宁,你腿怎么样了?” 第716章 家常 婉宁看着他头上的汗珠,心头微暖:“不就站了会儿嘛,瞧把爷急的,莫非我是瓷器做的不成?” “一个多时辰呢,爷看看。”九阿哥挥手让白露下去。 伺候多年,白露胆子也肥了,冲着婉宁暧昧地眨眨眼,才道:“奴婢告退。” 退出去时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婉宁拿脚轻轻地踹了九阿哥一下:“喂,把人赶出去了,爷帮我捏腿吗?” 九阿哥利落地抓住她的腿:“那当然,白露瘦不拉叽的能有什么力气?哼,也就爷有这好性子伺候你了。” 他的动作的确比白露大多了,捏得婉宁嗷嗷直叫。九阿哥却半点不肯手软,不把僵掉的肌肉捏松软,明儿还有得疼。 长痛不如短痛。 一刻钟后,婉宁出了一身汗,但小腿的酸胀却是好多了:“爷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下回再被罚站,我还来找爷。” 那模样,就跟嫖客上花楼,夸姑娘伺候得不错,下次还点她一模一样。 九阿哥没有感染到她的幽默,抿着唇一脸愧疚:“让你受苦了,爷明儿会进宫跟母妃说说的。你都快要当祖母的人了,还这般罚你,母妃真是太过份了。” 婉宁不以为意:“拂了宜妃娘娘的好意,总得让她出口气不是?何况站一个时辰就能换你不纳新人,我倒觉得挺划算的。” “你呀,就是个大醋缸。”九阿哥刮刮她的鼻子,心中自有计较。 婉宁嘿嘿一笑,抬手搂住他的脖子:“那爷要是不让醋,我也可以很贤惠的。别的不说,帮你纳上十七八个小妾肯定没问题,反正咱家家底厚,养得起。” “又浑说,让你醋让你醋,爷以后就住醋缸里行了吧?” “啧啧,阿玛额娘,住醋缸里的是我们吧。这酸的,鸡皮疙瘩掉一地了都。”门外响起沁雅的声音和弘晸的低笑。 九阿哥和婉宁同时僵住,打情骂俏被儿女撞上什么的…… 九阿哥气道:“兔崽子,谁让你们在这儿听墙根的?” 沁雅道:“阿玛好没道理,我跟弟弟不过是听说额娘受了伤匆匆来探望而已,哪知你们大白天的……唔唔唔。” 弘晸捂住她的嘴,乖巧地问道:“阿玛额娘,儿子跟五姐能进来吗?” 这时节不放他们进来,不就表明他们大白天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吗?九阿哥没好气地道:“平时也没见你们这么多礼,这会儿倒是会装,还不滚进来?” 姐弟俩推门进屋的时候,婉宁已经端端正正地坐着了,九阿哥黑着脸坐在一边:“你俩今儿都很闲?” 弘晸道:“儿子瞧着阿玛匆匆离开礼藩院,便着人打听了一下。额娘,你腿怎么样了?可有请太医来看?” 婉宁摆手:“没有那么严重,这话快别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皇祖母罚得多重呢。” “是儿子失言了。” “你们父子今儿怎么都跑礼藩院去了,可是有贵客到了?” “嗯,科尔沁和阿巴亥部的郡王到京,十叔让我跟阿玛去作陪。” “阿巴亥部,那是十弟妹的娘家吧。”怪不得今儿早上没见她去坤翊宫,敢情是见娘家人去了。”三年前,诺敏的父亲乌尔锦葛拉谱辞世,由他的大哥阿巴尔东接位。 九阿哥点头:“十弟本想亲自接待的,但一时之间走不开,今晚礼藩院还有晚宴,爷跟弘晸都没那么早回来,你们娘儿俩不用等我们吃饭了。” 沁雅探头道:“听说科尔沁送了个浑身冒花香的公主过来,这是给皇玛法,还是给十叔的啊?” 婉宁:……浑身冒花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香妃? 可香妃不是乾隆时期的吗?难不成自带体香的姑娘是蒙古的特产? 她正想入非非,却听九阿哥怒道:“你一天到底的都在打听些什么,什么话都敢往外秃噜,还有没有点儿女孩家家的样子了?” 沁雅吐吐舌:“四姐还拎刀上战场呢,阿玛不也没觉得她不像女孩吗?” “你四姐干的可都是正事,再瞧瞧你,打扮得倒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可你的言行举止能不能跟上点儿?你皇玛法和十叔后院的事儿也是你能拿来说的?” “这不是在自家人面前嘛!” 婉宁点头:“就是,沁雅来,给额娘说说,那个科尔沁公主身上的花香是天生的还是后来弄上去的啊?” “当然是天生的,后天弄上去的还有什么稀罕?可惜还没瞧见人,听说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呢,蒙古就是多美人。” 九阿哥鼻子都快气歪了:“你就惯吧,惯得她半点女孩儿样看谁家敢娶她,到时候砸手里有得你哭的。” 弘晸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儿:“没事儿,五姐嫁不出去,阿玛的产业正好就有继承人了。” “那敢情好啊,介时我便养他三五个面首,那日子真是想想都美。”沁雅眼前发亮,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左拥右抱的未来。 九阿哥:…… 婉宁:…… 弘政:…… 这是要上天啊。 第717章 哲羽回京 鉴于沁雅一向花痴不着调,便是九阿哥也只是当时气一下便过去了,谁也没将她要养面首的话放在心上。 确定婉宁腿没大碍,姐弟俩很快就走了。一大堆事儿等着呢,可没空在这儿看阿玛额娘撒狗粮。 九阿哥倒是想多呆一会儿,可今儿着实走不开,安抚几句也匆匆出了门。 看来只有自己一个闲人啊,婉宁伸了个懒腰,正打算歇一会儿,却听外头传来了跑步的咚咚声。府上的人向来守规矩,得是多急的事儿才跑成这样儿啊? 她自动拉开门,果见老管家喘着气跑来,满脸都是喜色:“福晋,舅,舅老爷的商队回来了,递信来叫您去看呢。” 小哥回来了,婉宁提了裙摆便往外跑:“快,备车。” 哲羽和玉漱这趟下西洋,一去三年,肯定是个大丰收。而且三年没见,她好想他啊。这回来的时间也掐得好准,正好赶上万寿节。 虽说小嫂子已经没了公主的身份,可作为皇商的嫡妻,参加万寿节还是没问题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比起哲羽,康熙肯定更待见自己的女儿玉漱。 婉宁到码头的时候,马佳氏已经在船上看花眼了,稀奇玩意儿实在太多,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看。 小外甥女则一个劲儿地围着玉漱和哲羽转。三年前两人出海时,外甥才九岁,外甥女更是只有六岁,自然不能带到船上。如今已经十二的子远已经是少年模样,不好再围着父母撒娇,但眼中的濡幕之情却已快满溢而出,招得玉漱心疼不已。 婉宁叫了声:“小哥小嫂嫂。”眼眶便有些发红,她都三年没见着小哥了呢。 两个孩子跟婉宁混得很熟,见到婉宁乖乖地过来行礼:“姑姑好。” “乖,跟你阿玛额娘亲近去吧,一走三年,他们肯定想你们得不得了。小哥小嫂,你们这一路累了吧,赶紧带着小的回府歇息去吧,这边有下人看着呢。” 哲羽道:“按正常速度该是不累的,不过为了赶上万寿节,便叫人加快了行程。” 马佳氏道:“不管为什么累,先回去休息最是要紧。儿媳妇你更是,过不多久,皇上就该来宣了,不养好精神怎么行。叙旧等你们休息好了再说,左右都在京城了,不愁没机会。” 将哲羽和玉漱赶回去休息,马佳氏将婉宁拖到了甲板上:“宁宁,今儿婉清家来了,身上新伤叠着旧伤,看来这几年的确吃了许多苦,你阿玛那人你懂的,怕是又要找你替她求情。宁宁,这事儿你怎么想的?” 阿玛对董鄂婉清倒是上心,连三年未回的儿子都不急着来看了。 婉宁放下茶杯,坚定道:“这事儿没得商量。” “宁宁,毕竟是你妹妹,她虽然做错了事,可也受了六年的苦,你若是不帮,怕是外人要说你凉薄。” “额娘,当初府上二十个护卫,十九个战死,就剩一个黄侍卫还断了一臂,自此隐居。这么多条人命,我没让她偿命就已经够愧对他们了。”婉宁眸光转暗,这件事是她的心结。 虽说这年代,侍卫为主子战死天经地义。可她毕竟接受了和平年代二十多年的教育,人命在她心中比什么都珍贵。无论是仆人的侍卫的还是普通百姓的。 更何况,她总认为,如果自己当初更谨慎一点,就不会着了董鄂婉清的道。 那十九个人是为她死的,黄于勇也是因她而伤。 她永远不可能放过凶手。受六年罪就能换十九条人命,那未免也太便宜她了。 马佳氏知道她平时好说话,可一旦认定了就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劝了两句就不再劝了。反正女儿就算在夫家受了委屈,也还有小儿子给她撑腰呢,犯不着看董鄂齐世的脸色。 腰杆子就是这么硬。 她拍拍婉宁的手:“行,你自己有主意就成。” 婉宁点头,董鄂婉清都能回家,看来废太子也被放出来参加万寿节了。那大阿哥跟八阿哥应该也出来了吧。想到八阿哥夫妻俩,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头痛。 她倒是不想管这些闲事,可瞧着九阿哥的架势,八成不会不管。唉,嫁鸡随鸡,谁让自家男人天生重情重义呢。 第718章 物是人非 九阿哥一时间倒顾不上表妹,在礼藩院忙活了两天后又匆匆进了宫。 “儿子给母妃请安,母妃吉祥。” 宜妃涂了丹蔻的指甲红艳似火,衬着手中的白瓷碧玉无暇,说不出的好看。纤指轻磕杯盖,宜妃淡淡地道:“请完安就退下吧,本宫忙着呢。” 九阿哥道:“母妃,儿子想跟您聊聊。” “要是聊你那宝贝福晋就免了,万寿节在既,你少来败活本宫的心情。” “母妃,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嘛。您让她在坤翊宫外罚站,外头还当您多不待见她呢。” “哼,这么多年,还是满口宜妃娘娘,她有当本宫是婆母?当人儿媳的,心眼比针尖还小,还指望本宫待见她?” 九阿哥心道,五嫂倒是对您恭敬有加,礼节周全,可你不一样不待见她嘛。 九阿哥深吸一口气:“母妃,您就当看在孙子孙女的份上,别跟她计较不成吗?眼看弘晸都要成亲了,她还在罚站,这也太伤脸面了。而且,她年纪不小,一站一个时辰,腿肚子两天都没能消肿。” 宜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知道她年纪不小啊?本宫还当在你眼里她是个天仙呢。多少年了,还守着她一个,你就不会腻吗?还有孙子,哈,你还好意思提。要不是她霸道善妒,你至于只有弘晸一个儿子?” 一说到子嗣,九阿哥就知道今儿要完。 果然,刚刚还说自己很忙的宜妃逮着他训了整整半个多时辰。末了见他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模样,觉得自己又白白气了一场,只得闷声问道:“你这是打算一辈子就守着她了?“ 九阿哥没敢去掏耳朵,小声道:“这不都守这么多年了嘛,现在儿子眼看就到不惑之年,还折腾后院做甚?至于开枝散叶,那不还有弘晸嘛。多给他赏些美人,不愁子嗣不丰。” 宜妃:“……所以这就是你将本宫赏的人给你儿子的理由?” “儿子又用不上,给弘晸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宜妃操起白瓷杯就砸过去:“滚。” 虽然谈判的过程不太美好,但结局还是不错的,额娘应该明白自己不愿后院添人的决心了。知道源头在自己,希望以后不要再找婉宁麻烦。 唉,夹在老娘和媳妇之间的男人太难了。 九阿哥走了以后,桃红端着汤盅过来:“娘娘,喝碗绿豆汤消消暑吧。” “哪来的暑,全是气,冰镇过了吗?” 桃红开了盖,给她递了把银勺:“冰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奴婢让人放在井里镇的。” “也行吧。”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宜妃开始喝汤,喝着喝着又觉着不爽:“你说董鄂氏到底怎么做到的?胤禟当年多风流啊,现在可好,居然甘愿守着个黄脸婆过日子。” “娘娘说笑了,九福晋那模样可谈不上黄脸婆。” “哼,再会保养还能跟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比不成?” “这自是不能,不过民间有句老话,少年夫妻老来伴。九爷身边有个知心知意的人儿,总比在外头眠花宿柳的好。” “要不是看在这个的份上,本宫能轻饶了她?”宜妃已五十好几,早过了吃醋的年纪,可想当初她四十之后,康熙可就不常找自己了。难不成自己的魅力还比不上董鄂氏? 哼,自己生的倒是个痴情种,可就是便宜了别人。 因着宜妃的关系,康熙清算八爷党的时候,并没有对安亲王一脉赶尽杀绝,杀了几个主脑人物后,改由旁支降级袭爵。 如今的安郡王蕴瑞跟八福晋虽说有那么点亲缘关系,可却是连照面都没打过。 八福晋带着帷帽,看着改换了门庭的安郡王府,心头渐渐被悲伤覆盖。 都是因为她,若非她一力将外祖一家绑上八阿哥这艘贼船,外祖家也不至于落到这个田地。她早年便父母双亡,是外祖安亲王亲自接了她到安亲王府抚养。待她视如己出,地位比府上正经的格格还要高几分。 可她,却成了安亲王一脉的罪人。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样式简单料子却名贵,是九阿哥着人送去的。因此守门的小厮没敢前来驱赶,倒是恭敬地问道:“这位夫人,可是寻人?” 八福晋擦了擦泪:“没有,只是路过罢了。” 说完便匆匆离开。 这里已不是原来的安亲王府,再不是她能随意出入的地方了。 走过两条街道,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拦住了她:“八福晋,九爷有请。” 第719章 万寿节 得意楼的包间里,表兄妹俩相顾无言。 好半晌,九阿哥才开口:“表妹,若有需要帮忙的,你只管开口便是。想让皇阿玛松口放了八哥不容易,但要将你弄出来,表哥还是能做到的。” 八福晋摇头:“便是出来,我也无处可去了。” “胡说,表哥家大业大,还能养不起你一个女流之辈不成?” “表哥,我九岁与八爷订亲,十五岁便嫁给了他。你知道我为了他付出了多少,便连外祖家都搭进去了,如何甘心与他连个结局都没有?” 九阿哥沉默了一会儿:“你外祖一脉并没有被赶尽杀绝,五舅舅被杀后,皇阿玛罪未及全家,你九舅舅和十七舅舅决定举家迁去江南,若你愿意,爷可以送你过去与他们团聚。” 八福晋掩面而泣:“如今的我哪还有颜面去见舅舅们。” 她哭了一场,但最后仍是拒绝了九阿哥的好意:“我与八爷,此生注定纠缠不清,表哥你别再为我的事儿费神了。” 九阿哥不明白:“怎么活不是活,干嘛非得钻这牛角尖,八哥都敢对你动手了,以后关在里头,连个拉架的都没有,万一出点儿事怎么办?” “表哥放心,我也不是软柿子任他拿捏的。” 九阿哥劝她不动也没办法,只能想着弄几个会武的自己人进去。与八福晋吃了顿饭,九阿哥回府后很是跟婉宁感慨了一番。 人生的际遇真是谁都说不准,婉宁现在还记得自己刚穿来那会儿,八福晋与八阿哥琴瑟和鸣的模样。那时候的八阿哥只守着她一人,虽然目的不纯,但也是一帮妯娌们羡慕的对象。 谁能想到,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 她主动投进九阿哥的怀里,很庆幸自己当年穿成的是九福晋,若不幸遇上八阿哥这种人,那这辈子基本上就毁了。 九阿哥摸摸她的长发:“怎么了这是?” “婉宁嗡声答道:“觉得爷真好。” “这倒是句实话。”九阿哥的嘴角一下就咧到了耳朵根。 万寿节很快就到了,满京城张灯结彩,皇宫更是热闹非凡。 宴会设在乾清宫,第一件事就是献礼。大阿哥和废太子抄了孝经,三阿哥献上了一本书:“皇阿玛于五十三年命儿臣将律吕、历法、算法三者合一。儿臣历时七年,幸不辱命,完成了《律吕渊源》,祝皇阿玛心想事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康熙龙颜大悦:“好好好,快呈上来让朕看看。” 翻过几页之后,康熙更加高兴,当即命人看赏,可见对此书甚是满意。在《律吕渊源》的衬托下,四阿哥抄写的万遍《金刚经》、五阿哥的白玉观音,七阿哥的王曦之真迹都只能算做平庸了。 八阿哥字丑,没有抄经,而是送了块亲手雕的砚台。 康熙收下后没说什么。 九阿哥想不出什么有新意的寿礼博康熙一笑,只能在银钱上下功夫,除了那颗七尺高的珊瑚树,还送了个足有半人高的寿星公,汉白玉雕的,祝康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康熙道:“这玉,不会是从女婿那里讹来的吧?” 谁都知道,义亲王的女婿乃是拥有和田玉矿的和阗王,听康熙这般一说,便都笑了起来。九阿哥腰杆挺得笔直:“女婿给老丈人的礼物,怎么能说是讹呢?” “你倒是会借花献佛。”康熙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令人收下后便期待地看向了老十:“胤誐,听说你得了块奇石,快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吧。”老十得了块奇石的消息连四阿哥都知道,康熙自然不可能没收到风声。 九阿哥颇为懊恼,他花了大价钱的东西,还比不得老十一块破石头,哼。 其他阿哥则难免嫉妒,老十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怎么什么好事儿都叫他占全了?唯有四阿哥紧张得双手握拳,眼中则闪过一丝痛快。 现在尽情地得意吧,以后,就再也没有这种机会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半人高的木质大礼箱被人抬了上来。康熙兴致勃勃地走下御座:“你们住手,这箱子朕要亲自打开。” 老十笑道:“是该如此。” 宫人识趣地退了开去,康熙亲手按住箱子的搭扣,慢慢将之打开。 然后,他脸上的笑便僵住了。 “啪”的一声,箱盖重新合上,康熙惊恐地退后两步,顺势靠在了梁九功身上。手指抖如筛糠地指向老十:“逆子,你是要弑父吗?” 第720章 自请入狱 满座皆惊。 老十的笑意早已凝固,几步冲过去打开箱子,然后所有人便都看见,那个巨大的箱子里装的并不是什么奇石,而是一只死鹰。 满族人信奉“萨满教”,他们把神鹰看作是人类始祖的恩人和老师。这也是皇家宗室爱养海东青的主因。鹰神为众动物神灵的首神,康熙是皇帝,等同于人类的首神。在万寿节给康熙送死鹰,跟诅咒他没有任何差别。 老十迅速地回想,运石头这一路,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却听九阿哥惊呼一声:“皇阿玛,快,快传太医。” 原来康熙已经气晕了。 他有些不可置信,皇阿玛的心理素质何时变得这么差了? 大殿乱成一团,婉宁愣愣地坐在座位上,她想起来了,这就是史上著名的毙鹰事件。但史上毙鹰事件的主角是十四和八阿哥,所以得知老十得了块天然刻寿字的陨石,她只觉得有些耳熟,不曾放在心上。 却不想,历史改变了那么多,毙鹰事件却仍旧出现了。 只是献石之人从十四变成了老十。 那将石头换成鹰之人又从八阿哥变成了谁? 没人理会婉宁内心的震惊和疑惑,便连九阿哥也将全副心神放在了康熙身上。老十没等宫人抬来担架,打横抱起康熙出了宴厅进入寝宫。 不多时,太医便到了。得出结论,惊吓过度。 寿星都吓晕了,万寿节哪里还能继续?四阿哥愤怒不已,将老十拽离床头:“太子,你已经是太子了,为什么还那般等不及要登基?” 老十冷冷地看着他:“有话出去说,别在这儿打扰皇阿玛休息。” “哼,这会儿装什么孝子贤孙,皇阿玛会晕倒不就是你害的嘛,怕是你还觉得他老人家吓得还不够吧?” 老十一拳就挥了过去。 谁都知道,太子不可能用这么笨的方法去害康熙。但康熙被他的礼物吓晕却是事实,便是被人动了手脚,也是因为他自己监管不利,同样难辞其咎。更何况康熙昏迷前还指责他弑父,这个罪名一旦扣上,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甭想洗清。 没人想得到,老十在这般不占理的情状下还会动手。 四阿哥也没想到,所以根本避不开这意料之外的攻击。铁拳撞上鼻骨,四阿哥顿时鼻血狂流,拽着他的手自然便松开了。 老十理理被弄皱的衣襟,将一干兄弟各式各样的眼神视作无物,沉声道:“爷便是负有监管不利之责,也轮不到你来问罪。凌文浩何在?” 满朝文武都在外头候着呢,听得传唤,凌文浩很快便走了进来:“微臣参见太子,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十双手一举:“把本太子锁了吧,三天之内,务必查清那死鹰究竟是怎么被调换进去的。” 凌文浩面无表情:“太子,您是天皇贵胄,涉及您的事件,该交由宗人府查办。” 老十大手一挥:“不用那么麻烦,你直接查吧。” 哼,交给宗人府,怕是一年半载都查不清楚。 凌文浩也没再矫情,俯首作揖:“臣领旨。” 然后便真将老十锁走了。 九阿哥气得想骂人,这是能去坐牢的时候吗?眼见四阿哥先声夺人,弄走老十之后,又一派老大的架势,将外头的百官遣散。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四阿哥很是满意,他本来只是想离间一下皇阿玛和老十。想不到效果却是出人意料地好,皇阿玛居然直接晕了,而老十更是自动请罪。 如果皇阿玛醒不过来,那企图弑君的老十即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也不可能继位了。 一个弑君杀父的罪人,万死难赎其罪,哪还有资格继承大统? 便是皇阿玛醒来,想来也不会饶过他吧?毕竟他那般期盼长寿,老十却拿死鹰来诅咒他。便是信了他无辜又如何,连自己的礼物都守不住,江山又岂能交给这般无能之人? 而除了老十,还有谁比他更有资格坐那万万人之首? 四阿哥自信得近乎盲目,压根儿不知道他刚将人遣散,惊吓过度晕过去的康熙就坐起了身。梁九功大吃一惊,然后将一杯温水奉到他跟前:“皇上,您先喝口水压压惊。” 康熙拂开他的手:“一只死鹰而已,有什么可惊的。” “皇上是装的?” “当然,不装怎么钓出幕后之人。小珠子。” 魏珠应声而入:“皇上有何吩咐?” “让太医散出消息,就说朕惊吓间引发旧疾,命不久矣。” 梁九功和魏珠连忙跪倒,梁九功道:“皇上三思啊,您玉体尊贵,岂能这般诅咒?” 康熙道:“朕是想长寿,但还没到糊涂的地步,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去办吧。” “喳。”梁九功还待再劝,魏珠却已应声。 瞧着康熙满意地点头,梁九功心中大恨,娘的,又叫这厮快了一步。 第721章 黄雀在后 好好的万寿节弄成这样,康熙倦怠地靠坐床头感慨:“老话说得没错,儿女都是债啊,这帮逆子,连个寿辰都不让朕过得安稳。” 梁九功道:“皇上言重了,这事儿未必就是阿哥们做的。” “不用安慰朕,这般陷害胤誐,除了有野心争位的,谁还有那动机。” 梁九功欲言又止,终是没忍住:“恕奴才斗胆,皇上怎么就认定太子是受害者了呢?” 康熙脸上现出笑意:“儿子多了,总有那么一两个是心思坦荡的。还是小梁子你有福气啊,就一个徒弟也教得如此出色,将来朕驾鹤西去,他侍奉胤誐左右,你就可以安心养老了。” 谁要安心养老? 梁九功心中不愤,却还得违心地谢恩:“皇上为奴才考虑得如此周全,实乃奴才之幸。不过太子身边亦是有心腹的,小珠子怕是……” “你说小六子啊?那小子媳妇都娶了,哪可能入宫侍奉。” 而且人家正四品的带刀侍卫,等老十登基,官位还得再升。脑子被驴踢了吗?跑进宫当阉人。 康熙这话说得诛心,饶是梁九功忍功了得,面上也带出了几许不忿。康熙却似毫无所觉,絮絮叨叨又赞了老十跟魏珠一通,才说倦了想要歇息。 侍候康熙躺下,梁九功出得寝室,正好碰上魏珠回转:“师傅,皇上这是睡着了吗?” “嗯。” “那这里我守着吧,您今儿一早开始就没停过,可别累坏了身子。”魏珠一脸关切。 “你不一样没歇嘛!” “年轻人累点儿是应该的,师傅您甭客气了。” 他老了吗?可他明明还不到六十,一个个的,就都认为他该拱手让位了?梁九功眸色转深,笑道:“既如此,师傅就收下你这番孝心了。” 魏珠拱手相送,待亲眼看着他的身影离去,慢慢勾起了一抹浅笑。他了解自己的师傅,知道他绝对坐不住了。 是夜星光漫天。 下弦月升起时已近子夜,梁九功所住的卧室窗边传来了“布谷、布谷”的鸟鸣。 梁九功推开窗,迅速将一个信封塞到窗外。 那里一根红布条在皎洁的夜色下轻轻飘荡,等在窗下的侍卫迅速接过信,轻灵的身子在夜色中几个起落,即将翻出院子时却突然发现自己被拦住了去路。 十四乐道:“想不到这半夜三更还真能捉到老鼠啊。” 侍卫心头一凛,正待狡辩,却见十四手一挥,七八个侍卫便冲他围了过来。不过十来招,他便被彻底制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自己身上搜出了还未及捂热的信封。 于是,慎刑司夜半开张,迎进了两个客人。 其中一个还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梁九功。 十四很好说话,对慎刑司的头头道:“两个小喽罗而已,你随便折腾吧。问得出东西最好,问不出也没什么打紧。不过,皇阿玛说了,若能撬开他们的嘴,重重有赏。” 慎刑司的头头崩紧的神经立刻松了开来。能随便折腾还不求结果,这可真是太好了。 当然,如果能弄到奖励就更好。 可想而知,梁九功和那侍卫会遭遇到什么。 一连两日,乾清宫的气氛越发紧张。康熙不曾醒来,驻守的太医从一个增加到三个,个个愁眉苦脸,一副康熙随时会挂的模样。 早朝也乱成了一锅粥,最后还是老四站出来主持了大局。 十四对此嗤之以鼻,局势未明,就先得意上了。啧,他这好兄长隐忍这么多年,怎么在这节骨眼上倒是忍不下去了。 三阿哥也蠢蠢欲动,老十他斗不过,但老四,他觉得自己还是能试试的。 五阿哥和七阿哥倒是不太担心,他俩一个亲王一个郡王,虽平时与老十交好,但跟老四关系也不算差。就算最后老四登基,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就是九弟怕有些麻烦,五阿哥这般想着,往义亲王府便多跑了两趟,言语间皆是担心,说得九阿哥越发上火。 十三觉得四哥此番做得过份,但因为不肯站队,四阿哥早已与他生分。听得十三求见,直接将人拒之门外。除了上朝,他竟是连四阿哥的人也没能见着。 四阿哥也不想这么急着冒头,可不急不行啊。 康熙和老十,不管哪个缓过神来,他的路都会布满荆棘。幸好康熙昏迷,老十自动被关,不然他哪能这么顺利地把住大局?这种机会可不是时时都会有的。 邬先生也认为该快刀斩乱麻:“四爷,为今之计,还是要早些铲除障碍,才能高枕无忧。” 四阿哥有些烦躁:“先生以为爷不想吗?但凌文浩那厮除了皇阿玛,谁的面子也不会卖。想要他给老十定罪,哪有那么容易?” “四爷不妨跳出来想想,为何非要给十爷定罪呢?十爷陷害皇上,见事情败露,畏罪自尽不也挺合理的吗?通政史不好拉拢,可偌大的通政司莫不也是铁板一块不成?” 四阿哥豁然开朗:“爷这就着人去安排。” 第722章 两难的十四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猎人与猎物之间,从不存在真正的壁垒。 四阿哥想着怎么弄死老十,老十也在算计着他何时落网。通政司牢房内,被关了两天的老十神采依旧。好吃好喝地被伺候着,半点没有坐牢的自觉,还有心情泡茶。 茶具说不上精致,但也不是粗陶劣瓷。茶叶更是难得的雨前龙井,除了贡品,也就只他九哥能搞到了。 茶几对面,凌文浩坐得随意:“梁九功已经招了,死鹰是他奉四爷之命替换的。以前四爷谨慎,查他的尾巴不容易,此番他急功近利,倒是露了不少马脚。皇上的暗卫发动了三分之一,已经查到了他豢养暗杀组织——血滴子的证据。” “爷没记错的话,朝庭有十多个官员的死与血滴子脱不了干系。” “是,买通内臣,豢养暗卫,谋害朝庭重臣,哪一条都够四爷死好几回了。” 老十倒茶的手一顿,心道皇阿玛应该不会要老四的命。唔,雍亲王府那么大,只用来圈禁老四实在太浪费了。要不跟皇阿玛商量商量,寻个小点儿的地儿? 毫无预兆地,一队禁军包围了雍亲王府。 老四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让人给老十投毒的事败露了。直等魏珠宣读了他的一堆罪名,他才知道自己这些天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他以为大局在握,其实一举一动都在皇阿玛的监视之下。 他颓然瘫坐在地,脑子嗡嗡作响,周围的人和物都变得不真切起来。 十四才不管他的感受呢,皇阿玛说了收监侯审,他便毫不客气地把人送进了宗人府大牢。刚一忙完,德妃身边的小太监便寻来了:“十四爷,娘娘有请。” 完蛋,差点忘了母妃。 他跟四阿哥不和,平素便互看不顺眼,加之身处敌对阵营,他巴不得四阿哥倒霉。可对母妃来说,四哥也是他儿子啊,便是平时不甚亲昵,那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母妃要是求情可怎么好? 十四担心了一路,刚进永和宫就被红着眼眶的德妃死死地抓住:“胤祯,你四哥怎么了?” 十四叹了口气:“母妃你别急,皇阿玛仁厚,不会要四哥命的。” 德妃腿一软:“这么说,他的确犯事儿了?胤祯,他可是你亲哥哥。” 他算哪门子亲哥? 十四很想嗤之以鼻,但对着哭肿了双眼的母妃,到口的话就变成了无奈:“母妃,这案子若是太子查实的,儿子还能想法子周旋一二,替四哥说上几句话。可问题是,这些证据都是皇阿玛的人拿出来的啊。四哥他,早被皇阿玛盯上了。” “皇上?皇上不是昏迷着吗?”德妃也不傻,看着十四的样子很快明白了过来:“皇上早醒了对不对?我要去找他。” 说着就要出门,却被十四拉住了:“母妃,四哥想要那位置,乌雅氏是站他那边的。此番定会被波及,您要想清楚,你的求情究竟要用在哪里。” 乌雅氏一族乃包衣奴才,因着德妃才被抬旗。 此番掺和到皇位的争斗中…… 能抬旗自然也能被打回原籍,德妃恍悠了一下身子,倒在了十四身上。 十四大惊:“母妃!来人啊,快传太医。” 永和宫内登时乱作一团。 毓庆宫内也不太平,九阿哥一早寻上门,拽住老十的衣领:“什么意思,和着连十四弟都知道的事,就爷一人傻傻被蒙在鼓里。你知不知道爷这几天急成什么样儿了?” 老十有些心虚:“唉,九哥你别激动啊。” 九阿哥有些伤心:“和着爷在你心中就这么不值得信任是吗?” “没的事儿,只是九哥你心思浅,有什么事儿都摆脸上,万一被人看出什么,扰了皇阿玛的计划,最后吃挂落的还是你吗?” 九阿哥更气了,额上青筯直跳:“爷心思浅?你的意思是爷连这点事儿都兜不住?” 他紧紧盯着老十,大有他敢点头自己就与他割袍断义的架势。 “哎九哥你别气啊,弟弟真没把你摒弃在外的意思。你瞧瞧十四弟现在焦头烂额的,可见掺和进来真不是什么好事儿。” “你少在那儿忽悠,十四弟焦头烂额是因为德妃,跟知不知情有什么关系?” 四阿哥出身的时候,德妃只是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嫔,没资格抚养自己的孩子,于是四阿哥寄在了皇后佟佳氏的名下。直到皇后去世,四阿哥才回到德妃身边。 彼时的四阿哥已经十一岁的,而德妃又已有了十四。 加之四阿哥性子冷清,自然与德妃亲近不起来。 可手心手背虽然厚薄不一,但那都是自己的肉啊。德妃便是平时只疼十四,对四阿哥也是有感情的,平时不显,四阿哥一出事,这份母爱便明显了起来。 德妃思索了一夜,娘家的地位最终没比过儿子。大清早便着人打扮一番前去拜见康熙,可惜的是,康熙没见她。 一连三天,她日日求见,日日被拒之门外,德妃满心都是绝望。 十四不待见老四,但见不得德妃这样伤心,便主动去寻了康熙。 乾清宫内,康熙盯着五体投地对他行大礼的十四看了许久才开口:“胤祯,既跟了你十哥,日后便好生办差,当墙头草路可走不远啊。” 第723章 鸡同鸭讲 十四又磕了个头:“皇阿玛,儿子没想当墙头草,只是心疼母妃,您见她一面吧。就算,就算您不愿答应她的要求,好歹也给句话让她死心。” 端午前后的太阳最是毒辣,母妃又上了年纪,便是有人打伞,也挨不住地面上的热气啊。 康熙换了个姿势,奇道:“你就不为你四哥求求情?” 十四抿唇,有些尴尬:“八哥获罪的时候,儿子曾以项上人头担保他无窥觑帝位之心,甚至还惹得皇阿玛动了刀子,可最终结果却是儿子错了。二十来岁犯错尚且能说一句年少无知,可如今儿子已经三十有四,总不能再是非不分。四哥他……的确错了。”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皇阿玛仁德,不会要四哥命的。” 仁德吗? 就因为笃信他的仁德,所以这些儿子才敢一个接一个地作大死。反正不管怎样,最后都不会有性命之忧嘛,那何不放手一博呢? 康熙心弦震动,手不自觉地抚额:“胤祯,你且先回去吧。” “皇阿玛。”十四觉得康熙的情绪似乎一下子低落了许多,担忧的唤了一声。 可康熙却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摆手道:“朕想静静,你放心,德妃那儿,朕会去一趟的。” 十四无奈地磕头告退。 待十四退出去,康熙闭着眼道:“小梁子。” 回应他的却是另一道声音,魏珠低着头:“皇上,师傅他昨儿在狱中上吊自尽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上吊自尽是对外的说法,真实原因是康熙赐下了白绫。 帝皇最容不得背叛,以梁九功的罪名,砍头已经是轻的了。但康熙念在他伺候自己多年,最终保了他一个全尸。 康熙出了会儿神:“罢了,叫胤誐来一趟吧。” 魏珠毕竟不是梁九功,再是机灵乖顺也比不得梁九功多年陪伴。很多话他对梁九功能讲,却未必能对魏珠说出口。 只可惜,这么多年的老伙伴,他最终也没能看懂他的心。 他以为梁九功会想安度晚年,自以为是地给他连退路都安排好了。他侍候了自己五十多年,将来胤誐登基,便是只图个名声,也会对他尊敬有加。再加上徒弟魏珠,他原以为这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可结果,人家更愿意侍候新君。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么?他自嘲地笑了一下,看来也不是人人都服老的。 老十进屋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康熙怅然的模样。 “皇阿玛。”他叫了一声,待康熙回神后才下跪请安。 康熙抬了抬眼皮:“自己寻张椅子坐过来,咱爷俩聊聊。” 老十有些忐忑,但仍是搬着椅子在康熙边上坐下:“皇阿玛怎如此慎重?可是十四弟给您出难题了?” 康熙却道:“你四哥已经认罪,你觉得该如何判?” 老十纳闷,这不有废太子的先例在吗?老二做那么多错事都还在咸安宫好好儿地活着,老四的错再大也大不过废太子吧。 至少他没觊觎自己的弟弟,更没有举兵造反。 不对,难不成皇阿玛是在试探自己会不会伤害兄弟?自以为看破康熙心思的老十沉默了半晌,还是装不了大度:“皇阿玛,四哥背后的势力比儿子想像的大得多,给他太多自由怕是后患无穷。” 康熙愕然:“你以为朕舍不得圈他?” 老十疑惑地看向他:“难道皇阿玛叫儿子来不是商量这事儿的吗?” “胤禛干的事,换一个皇帝,五马分尸都不为过,你只想着圈了了事?” “皇阿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都是哄老百姓玩儿的。四哥虽然错了,但谁让他投了个好胎呢,咱不兴兄弟相残。而且下半辈子只能对着四方天,在儿子看来,这可没比死难受多了。” 康熙失笑:“你倒是实诚,这些年你凶名在外,都道太子嗜杀成性。朕今儿才知道,仁德之名未必比凶名好使。朕当初若是狠狠处置了胤礽,胤禩和胤禛未必有胆犯下这些事。” 老十有些抓狂,十四弟到底跟皇阿玛说啥了? 虽然他觉得这话没毛病,可是…… 这话显然不该由他来附和啊。 他跪下老实磕了个头:“皇阿玛,您想干嘛直接给个痛快话吧,儿子愚钝,着实猜不透您的意思。” 好不容易掏心掏肺一回的康熙满腹忧伤顿时化为恨铁不成钢,待他反应过来时,桌上的镇纸已经脱离原籍四分五裂地砸在老十脚边:“你猪脑子吗?” 老十辩解道:“儿子只是比较直。” “呵,说你猪脑那都是污辱了猪,滚,看到你朕就觉得辣眼睛。”康熙郁闷不已,自己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继承人。 老十比康熙更郁闷,皇阿玛的脾气真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讲句话拐七拐八的,怪不得文武“百”官,办实事的却半数不到。心思全用在揣度上位者说什么了,这还办个屁差。 等他上位,哼,第一件事就是教教这些官员,何为有话直说。 唉,算了,就皇阿玛这阴晴不定的性子,自己还不定熬不熬得到上位呢。没准皇阿玛明儿就改立三哥那文化人了。 老十脚跟一转,没再回毓庆宫,而是出宫寻九阿哥诉苦去了。 第724章 忐忑 夕阳西下,装了一肚子苦水的九阿哥踏着点点浮金穿过庭院和长廊,刚走进金玉满堂便听得一阵欢快的歌声。婉宁哼着一曲他从未听过的小调坐在软榻上,右手飞快拨动。算盘珠子的啪啪声映衬着她的歌声,竟是意外的和谐,奇迹般地抚平了老十给他带来的烦躁。 他弯腰从后面揽过她纤细的腰肢,下巴搁在她肩上蹭蹭:“做什么呢,这般高兴?” “算账啊,爷您压着我肩膀了,这样我不好拨算盘。”啧啧,前几天老十入狱,老四春风得意马蹄疾,把她给吓得呀,差点以为历史要回正轨了。 她收拾了不少细软,只等四阿哥一登基,就哄骗九阿哥和她一起卷款潜……啊呸,一起远走高飞。 金银细软好带,大件古董家具却带不了,房产更是没法短时间变卖。为了活命,她都已经做好损失这些的准备了。不想峰回路转,老天爷到底还是站在她这边。如今老四和老十的位置调个个儿,他们家可算是安全了,一想到这些东西还在她口袋里,她就有种捡到钱的错觉。 唔,必须拿出一大笔银钱去做慈善。 好人才有好报么。 九阿哥翻了翻她面前的纸张,竟全是房契,他啧了一声:“你算得这般兴起,敢情只是算几套房子啊?” 切,你懂什么,这可相当于全是捡的。还有,什么几套而已?她这房产连上农庄,足足三十多套好不好? 婉宁懒得跟他细说这个,反问道:“十弟今儿怎么想起跟爷吃饭了,四哥刚刚伏法,他不该是最忙的时候吗?” “倒苦水来了,啧,这顿饭吃的,差点没噎死爷。十弟说,皇阿玛今儿把他叫去莫名其妙说了一堆,怕是要改立三哥当太子了。” 婉宁想到三阿哥那迂腐又尖酸刻薄的样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无表情地转头:“爷,您确定不是在讲笑话吗?” 便是没有老十,十三、十四也不错啊。康熙疯了吗,立老三??? 九阿哥一本正经道:“是十弟在说笑,唉,八成是在处理四哥的问题上不如皇阿玛的意了。” “十弟到底怎么跟你说的?” “他喝多了一个劲儿地说皇阿玛上了年纪阴阳怪气,爷光是捂他嘴就够忙活了,再说了,他前言不搭后语,谁听得懂?反正大意就是皇阿玛对他失望了。” 婉宁怔愣半晌:“那这意思是,十弟登基这事儿还是悬?” 九阿哥摇头:“皇阿玛的心思,我们兄弟二十几个的脑袋加起来也猜不透,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婉宁把算盘一放,颓丧道:“要不我还是把这些房产变卖了吧。” “为什么?你缺银子吗?” “如果登基的是与爷有仇的阿哥,咱们卷着细软就能跑啊。” 九阿哥的桃花眼一下子瞪得溜圆:“难怪十弟入狱之后你就清点财产,敢情是准备跑路哪。” “不跑难道等着被圈吗?” “你当人人都是皇阿玛啊,那般爱圈人。” 不,你错了,四阿哥才是真正的爱圈人,婉宁惆怅地想。 雍正上位之后,八阿哥、九阿哥都死于圈禁,老十被圈十几年直到乾隆登基才被放出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十四则守了一辈子皇陵。比十五大的阿哥们,除了老十和十二,没一个活得比他长。 他要是像康熙一样寿长就算了,可他自己都没能活过六十岁。 简直……细思极恐。 婉宁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九阿哥失笑:“你都瞎想了些什么啊,把自己吓成这样。” “爷,要是十弟没登基,咱们会怎样啊?” “那要看上位的是谁了,如果是与咱们交好的,比如五哥七哥,十三弟十四弟,咱们家该是无虞。但若换了其他人,十弟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新帝肯定不敢不明不白的弄死他,顶多叫他受些冷落。但咱们家就不一样了,谁都知道爷与十弟的关系,为了斩断十弟的左膀右臂,新帝定然要拿咱家开刀,到时怕是连哲羽也不会放过。毕竟那么多钱,没人会不眼红。” 婉宁顿时软了半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爷,十弟一定会顺利登基的吧?” “爷也想,但这最终还得看皇阿玛的意思。” 于是,婉宁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九阿哥见她吓成这样有些后悔实话实说了,安慰道:“别怕,实在过不下去咱们还能跑路嘛,这么多钱,不当王爷也一样能活得很好的。” 婉宁闷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躲到哪儿去啊。就怕到时候有钱都没地儿花。” 醉酒的老十对他九嫂的忧愁毫无所觉,夜半醒来还有心情拉着诺敏行周公之礼,直折腾到天亮才顶着两黑眼圈昏昏乎乎地去上朝。 九阿哥一瞧他那模样心就提了起来,难不成他昨儿的愁苦全是真的? 第725章 禅位 早朝刚刚开始,忐忑不安的九阿哥就迎来了让他更加忐忑的事儿。 “皇上驾到。”魏珠尖细的声音由外而内,传遍偌大的金銮殿。 康熙已许久未曾上朝,这些天虽没有真正缠绵病榻,但也能看出精神不济。就这样他还来上朝,难道,十弟真要地位不保? 九阿哥直想骂娘,靠,十弟什么时候有了乌鸦嘴的潜质。 他紧张地看着康熙坐上龙椅,又见魏珠拿出一卷明黄的圣旨,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漫天神佛保佑,看在我媳妇给你们添了那么多香油钱的份上,千万别让十弟一语成箴啊。 这张圣旨写得有点长,九阿哥随大流跪着听了好半晌,才听到重点。 “朕病体孱弱,朝政已大抵交由太子胤誐。然身在其位,必谋其政,朕委实放心不下,是以决定禅位太子胤誐。”接下来魏珠念了什么九阿哥已经听不到了,满脑子只剩了“禅位”两字。 天哪,他那视权如命的皇阿玛居然禅位了。 禅位十弟,哈哈哈,他跟媳妇再不用担心跑路能带多少银钱了。 想到此,他还偷偷瞪了老十一眼。皇阿玛都禅位了,昨儿又怎会是对他不满,八成是十弟这猪脑子会错了意。 不,不止八成,是十成。 哈哈哈。 九阿哥一会儿喜一会儿怒,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禅位圣旨犹如惊雷入水,直接让朝堂炸起了滔天巨浪。老十更是直接瓜了,顶着两黑眼圈的眼睛费劲地看着康熙,想从他脸上看出玩笑的端倪。直到大臣开始挽留康熙,他才反应过来,磕个头表示自己难担大任,还请皇阿玛继续坐镇。 照理说,这等谦让戏码最少得演三遍,但康熙却没有这样的心情,哼,放权的决心是那么容易下的么?当下拍着桌子骂了老十一通:“当太子都多少年了,这时候你还跟朕说什么难当大任,这些年学的东西都喂狗了不成?朕病了,太医说要静养,什么叫静养你懂不懂?” 然后大手一挥搞起一言堂:“下月初八就是好日子,就选在那日登基吧。” 老十:…… 文武百官:…… 更新换代来得太突然,大伙很是晕了半天,待从浑浑噩噩中回神才想起,忘给太子道喜了。 九阿哥倒是记得这事儿,奈何一下朝,老十就紧跟着康熙去了乾清宫,这股十弟登基的喜悦他也只好和十四分享了。 乾清宫 老十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一脸纳闷:“皇阿玛,您这出也来得太突然了吧?儿子差点就叫你吓着了。” 康熙鄙视道:“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提前让你当皇帝你倒矫情上了。” 老十的确没法说自己不高兴,他乐疯了好吗?哪怕只是个傀儡皇帝也比太子名正言顺啊。从此他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登了基,四阿哥之流再做对他不利的事儿,那可就等同于造反了。而且当皇帝比当太子受的掣肘要小得多,他琢磨了好久的许多政令也能更好地实施。 不过该演的戏还得演,总不能说自己迫不及待想上位嘛。哪知才刚开口,挽留的词还没溜出来就被康熙打断了:“朕问你,想好怎么处置你四哥了吗?” 老十鄂然半晌才跟上康熙跳跃的思维:“……不是,这事儿不该归您管吗?” “朕都当太上皇了,你还想叫朕帮你奔波劳累得罪人?” 如此理直气壮,老十无言以对,只得低头接受现实,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就圈了吧!” 康熙鄙视地看着他:“朕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利,你就只想到这个?你在外头的赫赫凶名呢?” “皇阿玛,儿子的凶名可不是靠处置兄弟得来的。不过只是圈禁太便宜四哥了,如果皇阿玛不反对的话,儿子的确想罚得重点。” “说来听听。” “一个犯人可不能住那么好的王府,不如将四哥贬为庶人,将他关到夹缝道去吧。”十三出来以后,那宅子就空着了,瞧着还真有几分可惜。 康熙:“……瞧你那点出息,搞半天只想多讹一套宅子。” 老十理直气壮:“皇阿玛,儿子总不能刚上位就弄死兄弟吧,名声还要不要了?” “要名声还这般小气,惦记一套宅子?” “京里的宅子就那么多,可还有那么多弟弟尚未开府呢,总不能叫儿子一人给他们新建一座王府吧。更何况,儿子也有三个儿子呢。” 康熙强调:“弘暄将来是要登基的,用不着外头的宅子。” “那不还有弘晙跟弘旭嘛,四哥的宅子离儿子家的近。将来一并赏给他们俩兄弟还能相互照应不是?” “都当皇帝了能不能有点大出息?” 老十大言不惭:“贪欲迷人眼,儿子不贪,差不多就够了。” “你怎不将你大哥和八哥的宅子一块儿夺了?” “大哥的还好说,可我要夺了八哥的宅子,九哥肯定不高兴。可要是只夺大哥的,那也说不过去啊。” “你倒是挺为你九哥想的。” “那当然,九哥对我多好啊。” 眼看老十要开始夸他九哥,康熙连忙打断他:“成了,胤禛的事就这么处置了吧。不过你给朕记住,朕把江山交给你不是让你当仁君的,你得把当初斩贪官的架势拿出来,有些宵小,只有以杀止杀,才能断了他们的贪念。” 老十磕了个头,郑重道:“皇阿玛放心,儿子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第726章 香饽饽 康熙禅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一时间义亲王府宾客盈门,上赶着巴结的人不知凡几。 九阿哥可是未来皇帝最铁的哥们儿最信任的兄弟。老十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香饽饽了,如今老十眼看就要登基,九阿哥的地位几乎无可撼动。 有适龄儿女的人家再度将目光瞄向了弘晸跟沁雅,当然,看上九阿哥的也不少。 九爷还不到不惑之年呢,而且长得那般俊雅,跟了他怎么看都不亏,就是九福晋实在太善妒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九爷才能农奴翻身做主把歌唱。 年轻貌美的姑娘们更是带着天生的优越,心想九福晋都是黄脸婆了,再得宠又能得宠几年,到时候九爷心一偏,九福晋还能翻天不成? 于是上门拜访的夫人们带的女儿便不再只限于嫡出,貌美的庶女们也开始在婉宁面前频繁刷脸,甚至有的还公然表示,入府后会与婉宁一条心,帮她固宠以防九阿哥被别的狐媚子勾走。 我谢谢您嘞! 因老十即将登基而处于兴奋状态的婉宁被泼了一盆冷水,只用了不到三天就重新冷静下来。老十顺利登基,九阿哥的地位的确是有保障了,但是她这个嫡福晋的位置可就不一定了。 婉宁越想越气,伸手便在九阿哥的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 这些天累惨了的九阿哥好不容易挨到沐休日,正睡着回笼觉呢,被这一拧疼得打了个哆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见媳妇冷着一张,嘟哝道:“不说今儿有客到访吗?哪个不长眼的给你气受了?” “真是恭喜爷啊,青葱水嫩的小姑娘排着队要给您当妾呢,爷真是艳福不浅。” 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九阿哥反倒笑出了声:“爷说你怎么突然亮爪子呢,原来是跟小姑娘争风吃醋啊。啧啧,都要当外祖母的人了,你倒是计较得过来。” 婉宁:…… 昨儿刚收到殊雅的来信,她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想到自己才三十多就要当外婆,婉宁也很是感慨。 九阿哥拉着她的手:“放心,只要你这妖精把爷榨干,爷自然就没兴趣看其他女人了。” 见他眼光逐渐不对劲儿,婉宁连忙甩开他的手:“大半天的爷可别乱来,一会儿就该吃午饭了。” 那的确不是个好时候,九阿哥平静了下自己的兴致,坐起身道:“不是跟你说了嘛,不想见的人就不用见。咱家这个地位,还需要夫人外交添砖加瓦不成?” 婉宁也不想见客,大热的天,舒舒服服地窝在放了四座冰山的屋里它不香吗? 可是:“我不见客怎么给弘晸相媳妇?怎么给沁雅找夫家?” “那也等过了这段再说,十弟登基在即,不知道多少人想和咱家扯上关系呢。这会儿上门的八成不安好心。” 婉宁垂头丧气:“我已经察觉到了。” 九阿哥看她这副模样又忍不住想笑,伸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大言不惭地道:“来,给爷更个衣。” 婉宁甩给他一张手绢:“美得你。” 于是九阿哥一边自己穿衣一边教妻:“都知道外头的小妖精在打爷的主意,你怎么就不知道巴住爷呢?这般凶巴巴的,当心爷真给领个听话的回来。” “爷一把年纪了可得悠着点儿,要不妾身让厨房给您做点十全大补汤?” 阴测测的妾身两字让九阿哥打了个哆嗦,不知怎滴就想到了自家表妹给八哥下绝育药的事儿上。顿时夹紧双腿,再不敢开玩笑了。 女人真是好可怕。 正打算说点什么挽回一下,房门就被敲响了,曹家来报:“九爷,福晋,都统大人来了。” 阿玛这时候过来,不用说,肯定是为了董鄂婉清,婉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九阿哥道:“在花厅是吧,爷这就去见他。” 曹管家忙道:“没,都统大人还候在门口呢。” 婉宁一脸莫名:“快请进来啊,我还能把自己阿玛拦在门外不成?” “可是,他还带着您的庶妹董鄂婉清。她跪在门外求原谅,奴才不敢做主带她进来。” 婉宁雪白的小脸“刷”的一下黑了个底儿掉:“去回了我阿玛,就说我说的,今儿府上没人。爱跪跪去。” 九阿哥失笑:“哪有你这样说话的?爷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岳父大人毕竟是你阿玛,这事儿还是爷出面吧。” “爷想怎么做?” “岳父大人寻上门,仗的不就是血脉亲情嘛,让他知道这是爷的意思就成了。曹管家,把都统大人请进花厅,至于董鄂六小姐,是跪是站无所谓,但有一句,义亲王府不欢迎她。” 第727章 冷了心 义亲王府门外已经围了一圈的看客。 被这么多人围观,齐世老脸发红。可看着跪倒尘埃的小女儿,终究还是忍住没离开。无耻就无耻吧,总不好看着婉清下半辈子都葬送在圈禁废太子的咸安宫里。 更何况,废太子还那般残暴。 想到婉清身上那新伤叠着旧伤的疤痕,他握了握拳,今儿无论如何也要让婉宁同意不再追究。 这么多人看着,她总不好不给自己这个阿玛面子吧。 齐世盘算得挺好,可左等右等,却并未等来董鄂婉宁,反倒是去而复返的曹管家恭敬地道:“都统大人,九爷请您去花厅。” “九爷?那婉宁呢?” 曹管家眼都不眨地撒谎:“福晋出门儿去了。” 怎么可能?他可是确定了婉宁回府才带着婉清来的,正主若没在,他这出负荆请罪的苦情大戏要怎么唱得下去? 他为难地看了董鄂婉清一眼,沉吟半晌道:“既是九爷相邀,那婉清便随阿玛进去给你姐夫磕个头吧。当年你们虽做错了,可毕竟年纪还小,你姐夫大人大量,定会原谅你的。” 不管怎样,总要先见到人才能说事儿。 曹管家:…… 董鄂婉清做出一副柔样的模样美不滋地起了身。结果跟着齐世走到门口,却被一只手给拦下了。曹管家皮笑肉不笑:“抱歉,九爷交待了,府上不欢迎你。” 齐世鄂然:“曹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九爷的意思,都统大人,请。” 齐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怒道:“董鄂婉宁呢,这个不孝女,这么对待亲生父亲,良心是叫狗吃了吗?” “都统大人可真是慈爱啊,为了救你庶出的女儿,当街指责嫡女不孝,你又将我女儿置于何地?”尖锐的质问居高临下地响起,众人惊鄂回头,便见一个衣着大气得体的妇人掀开马车车帘,搭着车夫的手下了马车。 曹管家心头一喜,连忙作揖:“都统夫人。” 齐世则有些气急败坏:“你来干什么?” “哼,我不来,我的女儿可不就叫你用孝道压死了么? “你想干嘛?” “自然是来告诉大伙,你这个好女儿干了什么才若得我女儿不顾姐妹之情。不然由着你颠倒黑白,我女儿岂不白白担了个虐待庶妹的名声?” 有瓜啊。 围观群众全都竖起了耳朵,这种贵族秘辛最有意思了。 齐世唬了一跳,几个箭步冲过去拉着马佳氏的手:“你敢!” “你都敢当街给我女儿扣不孝的帽子,还指望我为你这庶女忍气吞声不成?都统大人,别以为婉宁是你女儿就能任你拿捏,她额娘还没死呢。”马佳氏甩开他的手,转身对着围观人群:“大伙瞧瞧那个,对就那跟小白花似的柔弱妇人,那就是董鄂齐世的庶女董鄂婉清,前太子良娣……” 齐世一把捂住她的嘴:“你疯了不成?” 马佳氏奋力挣扎,可她到底是一个女子,如何敌得过武将的力气。终被齐世一记手刀砍在颈间,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天哪,杀人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刚刚还兴致勃勃看戏的人登时面露心惊恐,一窝蜂地乱成一团。 曹管家唬了一跳,忙叫人维持秩序。 开玩笑,这乱起来万一发生踩踏事件可如何收场? 齐世也愣住了,弱弱地解释:“只是打晕了而已啊。” 可惜没人听他的。 九阿哥听得消息,慢悠悠地赶过来救场,将齐世夫妇请进府里,顺便叫来了府医。至于董鄂婉清,依然被拦在门外,四周全是异样的目光。 她又恨又怕,恨的是董鄂婉宁竟真这么狠心。 怕的是事情闹成这样,连阿玛都吃了大亏,还有谁能把她救出来。她再也不想回咸安宫那个牢笼,面对残暴的废太子了。 齐世也在后悔。 特别是面对九阿哥的时候,更觉尴尬。 九阿哥倒是比他直爽得多,府医确定马佳氏并无大碍之后,便开门见山地对齐世道:“岳父大人的来意,小婿已经明白,但您还是死了这份心吧,董鄂婉清如今还活蹦乱跳的,就已经是托了婉宁的福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他笑得春风和煦,可话里的意思却半分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齐世尴尬了一瞬,还是厚着脸皮道:“贤婿,婉清真的知道错了,这些年她在咸安宫吃了许多苦头。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给她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吧。” “人总要为自己犯的错负责,若是道个歉就什么都可一笔勾销,那朝庭又何必设衙门。而且小婿想不明白,岳父对当年之事知之甚详,究竟是以什么立场来帮董鄂婉清求情的。如果不是爷的人速度够快,如今我们夫妻两个已经化作黄土了,难道说,那才是岳父大人您乐见的?” 这话可谓诛心。 齐世连忙摇头:“不不不,我绝没那意思。” “不管有没有吧,爷今儿把话给您说清楚了,要董鄂婉清受罚是爷的意思。您找婉宁多少次结果都不会改变,而且,您这样几次为伤害婉宁的人求到她跟前,您就不怕她伤心吗?” 董鄂齐世如遭雷击,这才想起,婉宁已经许久没回娘家了。 便是跟马佳氏见面也都约在外头,所以她这是已经冷了心了? 第728章 父母心 婉宁最终没见齐世,马佳氏醒来后更是强行将齐世拖走。 她不知道九阿哥已经连消带打地点拨过齐世,生怕他又仗着阿玛的身份叫婉宁难过,所以还是先走为妙。 九阿哥也没挽留,只让人备了份礼物给岳母压惊。这区别对待让董鄂齐世看清了九阿哥的态度。婉清这事儿没得商量。 如今的九阿哥早已不是当年啥也没有的光头阿哥。他是亲王,即将登基的皇帝是他最亲近的兄弟,日后只会更加显贵。自己虽是二品大员,可还真拿捏不了他。人家亲王知礼客气,唤他一声岳父大人,他难不成还能托大倚老卖老么? 真那么干,且不说太子要收拾他,便是和婉宁之间的父女之情,也就真要耗尽了。 齐世叹口气终是熄了帮婉清求情的心思。 送走岳父岳母,曹管家道:“九爷,已过午时,怎不留都统大人和夫人吃顿饭?” 到女婿家连顿饭都吃不上,怎么想都不太对劲儿。 九阿哥看了他一眼:“他们都在家里吃饭,福晋不得作陪么?岳母倒没什么,可岳父……到时父女两岂不更加尴尬?” “倒也是。” “福晋用过午饭没?” “在膳厅等您呢。” “那走快点儿吧,爷都快饿死了。”他早上草草吃了点就赶去睡回笼觉了,不提用膳还好,一提顿觉腹中饥肠辘辘。 饭桌上只有婉宁一个,九阿哥奇道:“弘晸今儿跟弘暄跑了,但沁雅呢?怎么也不在?” “一大早跑天津去了,说是有个什么商会,非得去凑个热闹。” 九阿哥:“……” “都是十四岁的大姑娘了,怎的还这般不着调。别人家的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可好,一个人也敢出远门。” “没事儿,周敬陪着呢,出不了乱子。” “你还惯着她?” “自己的女儿,不惯着能怎么办?” “哼,到时候嫁不出去有你哭的。” 婉宁乐道:“就咱这身家,咱女儿这品貌,我只愁她不想嫁好不好?爷来,吃菜,今儿你辛苦了。得亏有你,不然还真不知道阿玛这事儿怎么解决。” 九阿哥道:“你就不怪他偏心吗?” “也不是偏心,阿玛就是有些同情弱小。如今董鄂婉清可怜巴巴的,他心里的天秤自然就往她那边偏了。父母不都是这样么,要是也跟其他人一起捧高踩低,那我才真要看不起他呢。” 九阿哥想起齐世无措的模样微微摇头:“啧,岳父得亏只得一个庶女,要是再多几个庶子,就他这谁弱疼谁的毛病,家里还不知要乱成什么样儿呢。” 无论是九阿哥和婉宁,谁都没把上午的事放在心上。 可架不住八卦的力量大啊。 短短一天时间,九阿哥府门口的闹剧就传遍了紫禁城。老十将章盖在折子上:“是爷疏忽了,既然大哥二哥八哥是来参加万寿节的,如今万寿节结束,他们也早该回去了。小六子,拿笔来。” 老十还没正式登基还不能动用圣旨。 但太子懿旨也同样有效。 六月初二,老十以太子的身份给八阿哥判了夹缝道圈禁,跟他一起圈回去的,还有趁万寿节出来放风的三位阿哥及其女眷。 九阿哥去送八阿哥,再次向八福晋提出接她出来,得到的仍是拒绝。 八福晋铁了心要跟八阿哥纠缠一辈子,哪怕身处地狱。 董鄂婉清被强行拖着上了马车,齐世老泪纵横,却是无能为力,只能送了两个粗壮的婆子一并进去。希望她们能帮衬董鄂婉清一二,至少能让她少挨些打。 虽觉得有些愧对婉宁,但董鄂婉清的命运实惨,齐世便熄了安抚婉宁的心思,倒是越发疏远了起来。 婉宁也不在意,说到底,齐氏和马佳氏并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父母。 他们对她好,她便投桃报李,替原身尽孝一二。 对她不好,她依然一笑置之,保持面上情就很不错。 倒是哲羽送来一堆小玩意儿哄她开心,婉宁高兴不已:“小哥真是的,还拿我当小孩哄呢。” 九阿哥在一旁看着她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心道:可不就是个小孩么。 六月初六,礼部为康熙举行了隆重的退位大典。大典之后,身体孱弱的康熙便带着一帮太妃住进了畅春园。 乌雅氏一族终究被夺了籍,重新做回内务府的包衣奴才。 加之四阿哥被圈,德妃伤心之下,干脆地病倒了。搬家的时候全程无知无觉,倒省了舍不得的功夫。 十四带着嫡福晋帮忙指挥搬家,心疼得不得了,心想等十哥登基,他就要申请开府。住在宫里诸事不便不说,便是想将母妃接过来一起住住都成问题。 第729章 老十登基 最不舍得离开皇宫的还属宜妃,德妃病了之后,她一人独掌后宫,康熙虽没升她份位,却将凤印给了她,这让她得意不已。 可惜好景不长,得意了没几天,她就要搬家了。 一想到这偌大的后宫和凤印都将若在不讨喜的赫舍里氏手上,宜妃就觉很是不甘。啧,赫舍里氏的运气可真好啊,不过一个歌姬,就因为长得像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居然要当皇后了。 依依不舍地将凤印装进盒子,宜妃叹了口气。人生这际遇,真是……找谁说理去。 九阿哥刚进门就听得这声叹息,贴心地道:“母妃是舍不得坤翊宫吗?” “可不是么,住了这么多年呢,你们两兄弟都是在这儿出生的。本以为会在这儿住到老死,想不到还得搬次家。” “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我的母妃可是要长命百岁的呢。” “就你嘴甜,你那倒霉媳妇没来吧!” 九阿哥苦笑:“您特地交待了,儿子哪还敢带她来给您添堵。” 事实是婉宁一听宜妃不要她帮着一起搬家,嘴上没说,脸上却笑开了花。可见一点都不想来,这糟糕的婆媳关系。他怀疑将来母妃要是到自己府上小住,两人能打起来。 五福晋倒是来了,此时和五阿哥在外头忙着呢。 宜妃瞧着左右都是自己人,便拉了九阿哥的手道:“胤禟,母妃去了畅春园,这后宫可就是赫舍里氏当家了。她歌姬出身,怕是理不清后宫的事儿。你跟太子关系好,好生劝劝,叫他对后宫也上上心。赫舍里氏管不了,可以让旁人管嘛,母妃给他选的两个秀女,都是大家出身,帮着料理后宫也是可行的。实在不行,还可以让莹雪试试嘛。” 郭络罗.莹雪,正是宜妃的内侄女,从盛京来选秀的,让她安排给了弘暄。 九阿哥顿时头大如斗,没敢告诉宜妃,她塞给老十的两个秀女,如今还在坐冷板凳。诺敏说毓庆宫不养闲人,安排她俩种花去了。 他又在心里把诺敏骂了一遍。好端端的搞什么离家出走啊,走就走了,还非得搞个假死。蒙古郡主的身份变成上不得台面的歌姬,这样的身份当个亲王福晋尚且让人诟病。 当皇后……朝堂怕是又得闹一通。 九阿哥一点都不为诺敏心疼,那都是她活该。他心疼的是弘晙,虽然在老十的胡搅蛮缠下,他记在嫡福晋的名下,可在外人的眼中,他只不过是老十的私生子而已,而且,母不详。 满人讲究子凭母贵,想想八哥小时候过的日子,九阿哥越发不忿。 当然,弘晙的日子肯定不会过得那么惨,但外人的有色目光却是再所难免。 不过,眼下还是安抚母妃要紧,他扶着宜妃坐下,很是狗腿地给她垂起了肩:“母妃,皇阿玛身体越来越差,这些后宫之事还是让十弟去头疼吧,您多陪陪皇阿玛才是正经。” 一说到康熙的身体,宜妃顿时把旁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忧心起康熙的身体来。 九阿哥可算松了口气,不多时,康熙便来接她了。 三宫六苑,七十二妃。 也只有宜妃是跟着康熙的车驾去的园子,宜妃顿觉非常满足。 华丽的马车里,宜妃依偎在康熙的怀里,一如年轻的时候。康熙轻轻抚着她的长发,这辈子他真心爱过的女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原配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另一个就是宜妃。 “倾心,等朕身体好些了,就带你回盛京看看可好?” 宜妃高兴不已:“皇上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能在您身边,便是刀山火海,倾心也愿陪您去闯。” 康熙龙心大悦,他的倾心还是这么会说话。 礼部的人不敢得罪康熙,也不敢得罪即将当天下之主的老十。因此老十的登基大典跟康熙禅位大典的规格一模一样,半点都没敢厚此薄彼。 康熙六十年正式变更为敦盛元年。 眼看穿着五爪九龙纹的老十一步步走上金銮宝座,与他一起长大的阿哥们都觉得甚不真实。 老十啊,那个读书时最让先生们头疼的阿哥,那个一提读书就头疼的阿哥,那个一提打架斗殴就精神抖擞的阿哥。谁能想到,就这么一个谁都不看好的人,竟穿上了金灿灿的龙袍,成为了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十三恍忽得最厉害。 尤记当初年纪小,因着两人母妃的关系,十哥没少找他茬。 找得明目张胆,半点不知掩饰,以致回回都捅到皇阿玛面前,然后被一顿好训。 虽然嘴上未说过,但他真觉得十哥脑瓜子不好使,就一身蛮力。 就这么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居然登基了,哪怕老十已经当了好多年的太子,十三依旧觉得不真实。 可这事真就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老十,哦不,应该是敦盛帝走到金銮宝座之前,明黄的身影转身刚一落座,百官便齐刷刷地跪了下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穿透琉璃屋顶,声震九霄。 第730章 执手共白头 没能参加敦盛帝的登基大典,婉宁相当遗憾,逮住晚归的九阿哥,要他讲了好几遍登基的细节。 九阿哥打了个哈欠,一脸疑惑:“前两天皇阿玛禅位也未见你这般激动啊,别闹了,爷今儿累了一天,眼皮子都开始打架。你要实在想听,明儿让弘晸跟你讲就是。” 婉宁意犹未竟,但也不好不让九阿哥睡觉,只得怏怏地应了下来:“那爷先睡吧。” 毕竟人到中年,再困也不可能沾枕就睡。九阿哥酝酿了一下,眼看瞌睡虫已经向他招手,却听婉宁“啊”的一声坐起身来:“爷,十弟登基这样的大喜事,咱总不好一点儿表示都没有,不如去赠米吧。北城穷人最多,每户按人头送五十斤米面如何?” 瞌睡虫被吓跑的九阿哥:…… “祖宗,想干什么你就去做吧,让爷先睡一觉成吗?” 婉宁:…… 婉宁吐吐舌头,重新躺下去,但大脑皮层依然相当活跃。第二天,她不光派人去送粮,还给京城所有的寺庙庵堂都捐了香油钱。 数目之大,就连九阿哥瞧了都忍不住咋舌:“婉宁,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知情的还以为登基的是爷呢。” 婉宁哼哼了声,没理他。 愚蠢的古代人,你根本就不知道十弟登基对你的意义究竟有多么重大。老十,可是改变了历史呢,顺便也改变了九阿哥被圈禁致死的命运。 敦盛帝登基的第二天,就宣布赫舍里氏.诺敏入主中宫,封后大典一月之后举行。并立弘暄为太子,弘晙跟弘晸则跳过贝子,直接封了贝勒。 九阿哥的担心终于成真,老臣们对诺敏的身份相当反感,强烈要求老十重新选后,并送上了好几副优秀世家女的画像,可惜被老十全都撕碎了。 “一个个正事不干,见天儿地盯着朕的后宫做甚?朕三个儿子,你们还要愁大清后继无人不成?再不好生办差,朕就全撤了你们,一朝天子一朝臣,怎么着,怕朕寻不到由头把你们给换了,急不可待地给朕送理由来了是吧?好啊,那朕就成全你们。” 鸡血上头闹得正凶的老臣们瞬间噤若寒蝉。 九阿哥无语。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假,可有你这么大剌剌说出来的么?含蓄,含蓄懂不懂? 敦盛帝显然是不懂的,但这没什么打紧,这话说了以后,他的耳根立马就清静了。太上皇仁德,允许百官畅所欲言,但显然,敦盛帝不是这么个性子。 谁乐意为了皇帝的后宫丢了乌纱啊,又不是说弄掉赫舍里氏,自家女儿/孙女就能当皇后了。后位虚无缥缈,头上的乌纱却是实打实的,还是老老实实办差吧。 消息传开,诺敏立刻成了满京城羡慕的对象。 出生不好有什么打紧,只要脸会长不就够了?皇上之前就对嫡福晋长情,如今娶了个替身,怕是今后都不会对其他女人感兴趣了。 活人哪能争得过死人。 有那见不得人好的暗地腹诽,表面再风光又如何,一个替身而已,背地里还不知过得多苦呢。任谁打破了头也不会想到,这个替身便是本尊,所以人家恩恩爱爱,琴瑟和鸣,过得比他们认为的还要幸福千百倍。 婉宁对敦盛帝的震摄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惹得九阿哥吃了好一大壶飞醋,拖长声音道:“哦,就皇上一人长情是吧,爷对你的真心真是喂了狗。” 婉宁惆怅地叹了口气,摸过桌上的玻璃境,细细打量镜中的自己。 三十七岁的她依然貌美,因着生活顺遂,保养得宜,她的皮肤依然光滑水嫩,但眼角却已长出了几丝细细的皱纹:“红颜易老,青春易逝,待我年老色衰,爷还能待我如初么?” “说得什么鬼话,青春不老的那是妖怪,等你年老色衰,爷不一样变成老头了么?”九阿哥也跟着凑到镜子面前。 两张绝色容颜亲密相依,养眼至极。 婉宁突然无比想念现代的拍照技术,可小哥的商队下西洋那么多趟,也没见弄个相机回来。看来还得再等些年。 “爷,明儿让画师给咱们画副肖像吧。” “嗯?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不画下来,怕是再过几年自己都不记得年轻时是何模样了。” 九阿哥柔情缱绻:“放心,爷会给你记住的,你在爷心中,永远都是最最年轻漂亮的样子。” 情话百转千回,动人心魄。 婉宁笑弯了眼睛,主动献上了自己的双唇。 一夜缠绵之后,却仍是寻来了画师,给他和九阿哥画了肖像。 此后,画师就成了九阿哥府的常客,岁月无声无息地前行,画笔沙沙,一点一滴地染白了两人的鬓发,直到霜雪满头。 第731章 番外1 催婚引发的血案 角门开在西侧,借着夜色的掩护,一条人影鬼鬼崇崇地蹿了进去。 沁雅等了几息,听得门内传来“喵喵”的信号,松了口气,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 然后就僵住了。 门内早一步进去的弘晸被人揪着后颈,看向她的脸色苦得像颗黄莲:“五姐,我是被逼的。” 揪着他领子的男人瞪着沁雅:“弘晸就算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头混到这个点才回来,像样吗?” 沁雅忙狗腿地跑过去挽住他的手臂,笑得又乖巧又贴心:“阿玛,怎么这么晚还没睡,熬夜对身体不好的。” “你还知道晚?给爷滚过来。”受不住女儿撒娇,九阿哥语气舒缓了几分,但该训还是要训的。 花厅里,一双儿女排排站,婉宁喝着茶看九阿哥训子。 “早两年你说,要长个儿不能近女色,爷依你了。去年给你皇玛法守孝,爷也没管你。今年呢,你又要拿什么理由出来敷衍?” 康熙禅位之后就搬去了畅春园养老,许是卸去肩头重担,没那么多国事烦心,康熙病入膏荒的身体竟渐渐好了起来。第二年开春的时候还带着宜妃去了趟盛京,一路游山玩水好不惬意。就在婉宁以为他能活得比历史上的康熙更长的时候,他却在隆冬的某天夜里撒手人寰。 与历史不同的是,这回他是安乐死,死前未受半点病痛的折磨。 爷爷死了,家人自然要守孝,子女三年,孙辈一年。 康熙儿子多,孙子更多。 一年未能嫁娶,以至于孝期满了以后,各家都忙着娶妻纳妾。婉宁送礼送到心疼,九阿哥倒是对那点子东西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他唯一的儿子竟然不肯近女色。 开什么玩笑,他还指着他开枝散叶呢,不近女色,那他的大孙子从哪儿来? 见弘晸低头不说话,九阿哥越发来气:“不肯娶妻就算了,不近女色叫什么事儿?你十四叔比爷小了整整五岁,但他孙子都八岁了,你就不能心疼心疼爷?” 婉宁差点喷了。 十四三十岁就当爷爷这事儿,她真是听一回感慨一回。早熟,实在太早熟了。 弘晸小声道:“阿玛,孙子总会有的。” “你连女人都不碰,爷上外面去抢个回来吗?”九阿哥又放缓了口气:“还是说屋里的那些个你瞧不上?你跟爷说说,喜欢啥样儿的,爷都给你找来成不?” “阿玛,那样没意思。” “那要怎样才算有意思?” 弘晸又不说话了。 九阿哥气得在厅里转了两圈,沁雅小心翼翼地开口:“弘晸,你不近女色,不会是因为好男色吧?” 婉宁抚额,这个女儿歪得简直没边儿了。 九阿哥僵了好一会儿,然后暴跳如雷:“你一天天的到底都在看些什么?十七,今年十七啦,这年纪早该当额娘了,你还天天这般不着调,是成心要气死爷吗?” 沁雅…… 完蛋,看弘晸挨训看得太爽,一不小心说秃噜嘴了。瞧阿玛气成这样,她屋子里的话本八成不保。 “爷是管不了你了,让你婆家管去吧,明儿就让王媒婆上门,赶在年前就订亲。” 沁雅小声道:“换个媒婆成不?姓王的不吉利。” 九阿哥:??? 弘晸:??? 婉宁心中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果然便听沁雅道:“西门庆跟潘金莲就是王媒婆撮合的,阿玛总不会想给女儿寻个西门庆吧。” 九阿哥足足愣了半盏茶时间才回神,颤抖地指着她:“你,你,你居然连《银瓶梅》都看过了?” 这下轮到沁雅傻眼了。 《银瓶梅》刚上市就引起了一阵极大的风潮,但是,这绝不该是闺阁女子的读物,给出嫁女启蒙都嫌淫秽……九阿哥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亲的女儿居然,居然……他深深喘了口气:“来人。” 已到不惑之年的金明小跑进来:“九爷有何吩咐。” “带几个人,立刻,马上把荷风苑所有的书都给爷烧了。” 沁雅心在滴血:“阿玛不要啊。” “你给爷闭嘴,今儿开始住到你姐院子去,再叫爷知道你看闲书,爷扒了你的皮。” 作为一个现代人,婉宁单身的时候连x级片都看过,自然不觉得看个《银瓶梅》是啥大事儿。她将茶端到九阿哥唇边:“爷,别气了,喝口茶降降火,孩子还小慢慢教嘛!” “十七岁还小?她变成这样都是叫你惯的。”骂着骂着,九阿哥的桃花眼再次眯了起来:“你怎么半点不惊讶,那本淫书你也瞧过了?” 婉宁:“……没。” 原版书她真没看过,只是这个故事在后世太过出名,所以她对剧情比较了解而已。” 第732章 番外2 弘晸中毒 九阿哥好忙,一双儿女需要他教育就算了,媳妇也不是个省心的。 沁雅跟弘晸见他火力转移,忙趁机告退,出得花厅同时松了口气。沁雅拍拍胸口:“好险好险,幸好有额娘救场,不然还不知道今晚要被训到几时呢。” 弘晸提醒道:“你现在不该担心你的话本儿吗?” “金叔都过去一刻钟了,哪还救得了,反正都看过,烧就烧了呗。就是可惜了那本《银瓶梅》,费了大价钱才抢到的,昨儿刚看完,本来还打算送给你呢。” 男孩子之间,谈女人和春宫简直再正常不过,弘晸虽然没看过,但也知道那是本什么书。闻言连忙摆手:“算了吧,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啧,刚刚若是你看过这本书,阿玛肯定高兴得不行。弘晸,你也十七了,怎么还没开窍啊?弘暄大哥都纳了四个妾生了两个娃了,你们一起长大,差得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弘晸道:“人各有志。” “你还真想跟阿玛似的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啊,那万一叫你动心的那个一直没出现怎么办?” “我才十七,再等等有什么关系。阿玛爱上额娘的时候不都二十多了吗?我只是不想将来遇上那么个人,却早已妻妾成群。” 那样对谁都不公平。 沁雅啧了一声:“好纯情的弟弟,不过,你大概等不了了。阿玛最近喜酒喝得太多,肯定要逼着你生孙子。” 堂兄弟太多就是这点不好,今儿这个成亲纳妾,明儿那个又喜得麟儿,是个人听了都免不了攀比。 哎。 弘晸倒是不在意:“没关系,今年江南闹了蝗灾,粮食减产严重。弘暄大哥要去赈灾,我也要随行。等我回来,阿玛八成已经把这事儿忘了。” 沁雅尖叫一声:“你太没义气了,居然留我一个在家被阿玛摧残。” 弘晸特别真诚地道:“五姐,你自求多福吧。” 九阿哥说到做到,烧了沁雅的话本后果真将她赶到了殊雅屋里,扔了本女戒给她,扬言没抄满三十遍甭想出来。 但沁雅管着家里的生意,不出门是不可能的,在她的据理力争下,还是弄到了一天两个时辰的外出时间。 这里头还得包括相看。 沁雅欲哭无泪,向婉宁求救,结果她额娘也耷拉着脑袋,脸上就差明写八个大字:自身难保,爱莫能助。 没两天,弘晸跟着弘暄去了江南,九阿哥所有的精力便都放到了沁雅的管教上,沁雅的日子越发水深火热。 要不是相亲对象长得实在达不到要求,她都想随便找一个嫁掉算了。 跟阿玛斗智半勇的日子紧张又充实,就在沁雅认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的时候,江南传来了噩耗。 弘暄在一次赈灾过程中遭刺客袭击,弘晸用身体为他挡下一支毒箭,生死未卜。 婉宁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哭着要去江南。 九阿哥以最快的速度打点好行装,一家三口上马车时第二封信到了。弘暄说他们比较幸运,碰上了江湖神医的弟子鹿衔。毒能解,但需要时间,让九阿哥和婉宁放心,他一定会照顾好弘晸的。 虽然弘暄很靠谱,但是九阿哥和婉宁还是踏上了去江南的马车。只是把沁雅留了下来,既然弘晸性命无忧,那就没必要那般迫切地见一面了,家里生意做得大,总得有人留下来看家。 沁雅:…… 江南.苏州 周良呈上一纸地契:“鹿神医,这是董家在苏州城的别苑,闹中取静,环境清幽,最是适合我家少爷养病。烦请您搬个家,我家少爷病愈,这座别苑就是给您的酬劳。” 鹿衔看了一眼,占地五亩(一亩约为666平方),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甭管这别苑在哪儿,那都便宜不了,京城来的贵公子都这么有钱的吗? 她肉痛地道:“不用了,我明儿得出发去松阳。” 周良惊呼:“那我家少爷怎么办?” “跟我一起去呗,拔毒而已,他身体吃得消。”鹿衔已经看过了,这个叫董晸的公子哥瞧着瘦弱,但也是习过武的,身体很是不错,赶这么点路完全没问题。 周良沉默了一下:“我们可以加钱,请神医务必为我们家少爷留下。” “抱歉,松阳的病人是家师的至交,我已为董少爷耽搁了三天,再迟怕是赶不及了。” “我们可以派人去将那位病人接来。” 鹿衔仍是拒绝:“病人不能移动,否则又何需我亲自上门。或者我可以留下药方,你们另寻一个会针灸的郎中为你家少爷拔毒即可。” 这当然不行。药方哪有神医在身边来得有保障,可人家是赶去救人的,似乎也不好阻拦。周良愁得头秃。 “周二叔,别为难神医了,咱们跟着去便是。” 第733章 番外3 京城贵公子的排面 木质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京城来的贵公子披着锦缎外袍,嘶哑着嗓音如是说道。 冬日暖阳的映照下,白晳如玉的俊颜蒙上了一层微光。 啧,长得还挺好看的。 周良赶紧过去:“少爷,您怎么起来了?” “睡得太多躺不住,神医不是说了么,我只是余毒未清,并没有弱到非得卧病在床。” 鹿衔挑挑眉:“叫我鹿大夫就好,神医是我师傅的称号,我还不够格。” 弘晸从善如流地唤了声:“鹿大夫。” “既然醒了便进屋吧,我再给你把个脉。”说话间,她抬腿便进了屋。 这房子是师傅的私产,据说当年师傅在此对师娘一见钟情,便买了离她家最近的屋子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 离师娘家近是首选,至于太小,切,那有什么打紧。 好在房子虽小,五脏倒是俱全,临时歇脚足够了。鹿衔给弘晸把了脉,然后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早,鹿衔一开门就被震到了。 小小的院落门外,停了整整八辆豪华大马车,华盖朱漆,高大壮硕的骏马上马鞍都绣着精致的刺绣,瞧着就相当软和。 但是,用得着这么多车吗? 周良行到她面前:“神……鹿大夫,马车已经备好,您请上车。” 鹿衔指指车队:“这些不会都要去吧?” “我家少爷出门在外,又受了伤,做什么都不方便,自然要带足人手。你放心,这些车马都是特地挑选出来的,绝不会耽搁你的行程。” 弘晸瞧得无语:“周二叔,这太夸张了,有三辆足以。” 周良摇头:“不行啊,这是大少爷吩咐的,务必要保证您此行的舒适稳妥,三辆马车,保镖都装不下。” 弘晸:…… 鹿衔:……算了,这可能就是京城贵公子的排面吧,她不懂,跟着享受就好了。 “就这样吧,我坐哪辆车?” “我们家少爷这辆,以便随时观察少爷的病情。” “男女授受不亲,怎好让鹿大夫与我同乘?” 鹿衔摆手:“大夫眼中无男女,正好我也记录下你的反应,这种毒来自蒙古,我是第一次解,了解清楚了,没准还能改良药方。” 弘晸听得她这般说,也就放开了。 鹿大夫真是个爽快人,他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鹿衔上车。 进了车厢,鹿衔再度刷新了对有钱人的认知。这马车从外头看华贵非常,内里……比外头更加奢侈,没了红漆,可看出紫檀木的原形。 淡淡的檀香味缭绕,闻之心旷神怡。 坐椅缩可坐,伸可躺,大概是觉得他们少爷是病人,所以此刻的坐椅便是平伸状态,目测并排躺四个人不是问题。 面前还设了张小几,上头摆着点心茶水。几个暖手铜炉已灌好热水,取一个冰凉的手心立刻就传来一股热意。 光看着就觉得舒服想躺。 顶多只知道在普通马车上垫张毯子的鹿衔:…… 这是京城首富吧,不然哪来那么多钱让他造。当然,她也头一次知道,钱还可以这么花。 她师傅是神医,出手救人早被炒成了天价。 便是她这个小小弟子,因着神医师傅的名头,赚得的佣金也委实不低。可除了正常的吃穿和出行,她的钱就没别的花头了。 想到房中那一叠的银票,她觉得日后没准可以换种活法。 谁不想更舒服一点儿呢。 弘晸却有些尴尬:“家兄担心过头,我们平时出门其实没这般夸张。鹿大夫可需要喝茶?” “不用,茶水用多了不利赶路。” 万一要上茅房怎么办,她虽是江湖儿女,可毕竟是个女子,还没开放到能随地大小便的地步。 第734章 番外4 豪华坐驾 鹿衔是她师傅从乞丐堆里捡回去的。 师娘出现以前,她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给人治病。师娘出现以后,师傅派她走南闯北替他出诊。多年历练下来,早已习惯了骑马赶路。 看到那么多马车的时候,她有些不满,骏马奔驰,驮着那么大的车厢怎可能不耽搁行程。可真等马车跑起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马也是分等级的。 董晸家的这些马,竟全是千里良驹,驮着沉重的车厢跑得也半点不慢。 而且还特别稳,坐在里头竟没觉得颠簸。 或许等帮董晸拔完余毒后,可以向他要一辆马车当报酬。毕竟人家连五亩的大宅子都肯送,一辆马车,应该不至于舍不得吧。这样以后替师傅出诊,她就再也不用担心骑马赶路大腿磨破皮儿了。 唉,这才多久,她感觉自己已经被金钱给腐蚀了。 鹿衔心里想入非非,面上却特别正经,这是师傅的拿手绝活。人在江湖漂,不学会装相是会拉低神医档次的。 弘晸则有些尴尬,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就已经够不好意思了,结果马车还直接变成了一张床,难不成要鹿大夫跟他在一张床上休息吗? 他咳了一声:“鹿大夫,您不累的话我就把床收起来吧!” 鹿衔其实还想躺下试试,屁股下的垫子实在柔软,她觉得躺下没准能整个人陷下去。不过看弘晸一脸局促只好点了头:“也好。” 弘晸松了口气,动作利索地收了被褥,再按下车壁上的机阔。宽大的床板便向里折叠,变成一个带脚踏的长条坐椅,连带着小几也往里移了三尺。 鹿衔简直叹为观止。 转头又见弘晸给坐椅铺上层软垫:“鹿大夫,您请坐。” “董少爷还会铺床?不说有钱少爷家里都丫环成群的么?”瞧瞧外头那阵仗,她还以为这位十指不沾阳春 水呢。 弘晸笑道:“我与大哥时常要出门……谈生意,有时身边不方便带人,就只能自力更生了。这回受伤,大哥大概是吓着了,所以准备得周全些,让鹿大夫见笑了。” 鹿衔小麦色的脸上笑出了一个浅浅的梨涡:“长见识了倒是真的,以前我还真不知道马车还能做成这样。” “若鹿大夫有机会去京城,我带你瞧瞧我五姐的马车,那才真叫舒适。” 马车而已,还能怎么布置啊?鹿衔表示自己想像不出来。 而远在京城,沁雅正坐在她的豪华坐驾上发愁。 前头路被堵了,她的马车过不去。 而且外头吵闹得厉害,女人们兴奋的私语与尖叫,便是紧闭车门车窗也没以挡住。她喝了口热气腾腾的奶茶,还未到腊月,街道怎么就热闹成这样了?不多时,下车去探路的豆苗带回了她要的答案:“格格,今儿国子监放假,外头那些姑娘都是来看纳兰公子的。” “什么纳兰公子?他有什么好看的。” “纳兰公子之前一直在外游学,秋闱都是在外地考的,此时回京,就等着明年的春闱呢。好多人都说他才华横溢,是最热门的状元人选。” 沁雅咬着吸管:“才子啊,那也不至于引起这么大阵仗吧。” 京城向来是各路英才汇聚之地,不说科举,单是皇家学院便出过无数名人。十叔尝到研究大炮的好处后,对皇家学院可谓多有扶持,各种奖励机制下,各个专业人才辈出,每隔一两年便总有那么个响当当的人物出现。 可也没谁能引起这么大范围的围观啊。 豆苗神秘地道:“听说这位纳兰公子是大才子纳兰容若的孙子,最重要的是,他长得相当好看,已经被评为京城第一美男。” “切,再好看能好看过阿玛吗?”沁雅兴致缺缺:“涂叔,调头吧。” 义亲王府的车夫老涂已经老了,如今接了车夫位置的是他侄子,至于他的几个儿子,则成了庄上的账房或管事,前途看着都不错,也算是教育有方。 豆苗有些舍不得:“格格,要不留下来看看吧,九爷给您相看的人您一个都瞧不上,没准这纳兰公子真能入您法眼呢?纳兰家这几代虽有些没落,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尚郡主还是够格的。” 沁雅翻了个白眼:“名不符实的人多了去了,本格格才懒得费那时间呢。” 第735章 番外5 赶路 插销反铆结构的白坚木车轮减震效果极好,平稳的行进过程中,鹿衔被这摇蓝般的晃悠搞得昏昏欲睡,更别提早上吃过药的弘晸。 两人聊着聊着,便各自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直到周良在外头敲门:“少爷,董大夫,该用午膳了。” 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一家粮店,鹿衔觉得奇怪:“打尖不该去客栈吗?” 周良道:“客栈人多口杂,少爷入口的东西马虎不得,还是自家比较方便。太仓县小了点儿,董家在这儿的产业就只有这家粮店了,还请鹿大夫将就将就。” 这粮店的面积是周边小店的三倍大,里头小二化身小厮,引着他们进了膳厅。许是有人提前过来通知,此时的膳桌上已经摆了六荦六素。 鹿衔:…… 这还叫将就,那她以前吃的是什么? 要不是顾及神医弟子的逼格,她都想给董家少爷当丫环算了。 事实证明,她想得有点多。丫环是没资格跟少爷一块儿用餐的,那桌菜最终的享用者,只有她跟弘晸两人而已。 神医的弟子必须是见过大世面的,所以她没问出“两人怎么吃得掉”这种没营养的问题,权当这是京城贵公子吃饭的排面,然后尽量秀气地吃了个十二成饱。 但还是剩了好多。 上午坐着睡觉腿麻了好久,所以下午上车的时候,鹿衔果断道:“还是将床放下来吧。” 弘晸一愣:“怕是有损鹿大夫闺誉。” “闺誉是大家闺秀才有的东西,我们江湖儿女不讲这个。你吃的药里有助眠的成份,下午定是要睡觉的,坐着睡太憋屈了。董少爷如果介意的话,我去车辕上坐着也成。” 她本来准备下午去其他马车上挤挤的,但中午看着从车上跳下的三十个保镖和十几个伺候的仆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弘晸哪能让她坐车辕,便道:“那将就一下午,明儿让周二叔再给你备辆车。” “不用那么麻烦,中间拉块帘子就好,左右也就四天的路程,很快就过去了。” 以董家马车的速度,怕是还能更快一点儿。 在鹿衔的坚持下,床再次放了下来。弘晸刚吃饱,也没急着睡觉,而是拿出了棋盘:“鹿大夫会下棋吗?” “会一点儿。” “那咱俩杀一盘,车上也只有这点消遣了。” “好。” 弘晸五子棋下得多,围棋下得就很一般。鹿衔也不是什么高手,两人倒斗了个棋鼓相当。三局之后,弘晸困意上涌,鹿衔看他眯缝了眼睛,便打个哈欠,表示自己要睡一觉。 弘晸:…… 他找周良要了根绳子,照着鹿衔的话在床中间拉起了一块布帘:“鹿大夫放心,在下绝不会逾越半分。” 看着如此守礼的弘晸,听多了富家少爷强抢民女故事的鹿衔表示:说书人果然鬼话连篇。 是夜,马车停在了一家更大的粮店。鹿衔怀疑,董家是粮商,要不怎么到哪儿都有粮店。 分给她的是一间上好的厢房,刚要躺下,房门就被敲响了。 “鹿大夫,在下董暄。” 鹿衔第一次给董晸拔毒的时候就见过他这位大哥,当下便给开了门。朦胧灯影下的男子气宇不凡,俊逸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感激。 他并没有进屋:“天色已晚,本不该打扰鹿大夫休息。但在下还有要事待办,只能深夜前来。不知我弟弟的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鹿衔不习惯这般文邹邹的客气话,只道:“放心吧,待余毒清除,董少爷必然生龙活虎。” “那我就放心了。”他递上一个盒子:“区区谢礼,不成敬意。” 修长的手指打开搭扣,紫檀雕的盒子里,躺着一叠千两纹银的银票,目测至少十张。 鹿衔瞪大眼睛:“不用,我已经收过诊金了。” 呜,当初只开价一千两果然还是太少了。 弘暄却是坚持将盒子塞进了她手里:“鹿大夫有所不知,晸儿是我九伯唯一的儿子,若他为我出事,我万死难辞其咎,所以您别推辞了。” 多给点钱,这位大夫才会更加上心。 鹿衔:京城贵公子的钱真好赚。 盛情难却,她开心地收下了银票。啧,真不是她贪财,主是要她若不收,这位董少爷怕是无法安心。 弘暄给完诊金便转道去找弘晸,见他脸色果然比前几天红润几分才终于放心。 “弘暄大哥,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还要查内奷么?” “已经查到了,你且安心拔毒,剩下的事我来处理。对了,九伯和九伯母已经在来江南的路上了。” 弘晸唬了一跳:“你告诉他们我受伤了?” “当时太医都束手无策,我怕你有个万一,自然要通知九伯和伯母。好在你吉人天相,居然遇上了神医的弟子,她可真是救了咱兄弟二人的命了。” “哪有那么夸张。” 弘暄笑道:“呵,要是你真因为替我挡箭出事,皇阿玛肯定要拿我的命向九伯赔罪。” 弘晸嘿嘿道:“放心,我阿玛肯定舍不得。” 第736章 番外6 拔毒 弘暄来去匆匆,弘晸一觉醒来,鼻端全是浓重的药味。 他起身下床,外间已备好了浴桶,黑色的药水在桶中冒着热腾腾的气泡。鹿衔脱了外袍,袖口高高挽起,正往里头放药材,听得动静回头:“董少爷醒得正是时候,来,先泡半个时辰。” “药浴?之前不是施针就行?” “阶段不同,自然方式也不同,而且你前头几次施针前都服了药。”她甩甩手起身:“脱衣吧,我一盏茶之后进来。” 弘晸有些不能接受:“你还要看着我泡?” 鹿衔一脸莫名:“不然呢?你自己能给自己施针?” “这不太合适吧,男女授受不亲,你……” “再说一遍,我是大夫。”鹿衔走到门边又交待了一句:“水有点烫,你忍着点儿。” 弘晸往浴桶中一看,黑水翻滚,白烟蒸腾,顿时唬了一跳:“沸,沸水?” 真泡半个时辰,他就可以直接剥皮了吧? “放心,药物反应而已,实际没那么烫。” 这都什么稀奇古怪的药材,弘晸心里直犯嘀咕,但出于对神医的信任,他没再多问。等鹿衔出去便开始脱衣服,脱到一半,周良和算盘一起走了进来:“少爷,鹿大夫让我们伺候您洗澡。” 弘晸:“泡药浴难不成还要搓澡?” 周良同情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搓澡,是有别的用途。少爷别问了,一会儿你就会知道的。” 弘晸:…… 脱光衣服入水,刚放进一只脚,弘晸就“嗷”的一声叫了起来。他下意识就就想抽离,身边的周良却比他还快,打横一个公主抱就将他整个投入水中,算盘眼疾手快地将浴桶的盖子给扣上。 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眨眼间,弘晸就只剩头和肩露在外头。 “烫烫烫,你们干嘛?”弘晸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被灼烧,盖子下的手脚奋力挣扎,要不是周良力气大,就叫他给撞开了。 算盘苦着脸:“少爷你别折腾了,这药浴泡了对你有好处的。” “什么好处,我都快烫死了。” 周良道:“神医说了,一会儿适应了就好。” 弘晸被烫得头皮发麻,理智全失,脸红脖子粗的跟周良对着干。周良和算盘见他脖颈间的青筯都突出来了,心里也不好受。他们家贝勒爷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一个不忍,手下就松了,眼看弘晸就要挣脱桶盖跳出来。一个身影从门口飞奔而入,小巧的鹿皮靴一抬便又将桶盖压了个结实。鹿衔神色冷若冰霜:“忘了我怎么交待的吗?你们想让他这苦再来一遍不成?” 不说董晸家是做生意的吗?怎么跟个读书人似的一堆毛病。要不是他开口闺誉,闭口男女授受不亲,她就自己压着他泡澡了,哪能折腾得差点跳出来。 啧,差点毁了她熬了一早上的药。 算盘眼眶发红:“可是少爷太难受了,就不能用温和点的法子么?” “可以,但你家少爷身上的余毒永远都无法清除,走哪都得抱着个药罐子。” 周良唬了一跳,赶紧安抚弘晸:“少爷,你忍忍。” 少爷忍不了,浴桶中仍是霹雳啪啷,水花四溅。但浴桶的位置却再没移动分毫,周良看着桶盖上堪称小巧的靴子,心头一跳:江湖果然藏龙卧虎,一个小姑娘居然能这般熟练地使出千斤坠。 “鹿大夫,要不把少爷劈晕吧。” 鹿衔哼了一声:“若是能劈晕,还用得着你提醒?” 周良:…… 看他俩一脸担忧,鹿衔又加了一句:“放心,他差不多该没力气了。” 正如鹿衔所料,不多时弘晸就折腾不动了,仰面靠在桶壁上变成了一根软耷耷的面条。热气从头顶蒸腾而出,白晳的皮肤从红润到涨红,便连额间渗出的汗都带了腥味。 鹿衔卡着时间,在他的头顶扎下了第一针。 半个时辰后,弘晸从头顶到两边胳脯一共扎了十三针。他意识清醒地感受着这股疼痛,但却半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人鱼肉。 要不是眼珠子偶尔还会转转,周良和算盘都要以为他死过去了。 这是他自出生以来遭过最大的罪。 鹿衔拿出最后一根细针,将他的十指各扎了一个小洞,然后黑血便沿着指尖奔涌而出,不多时就装满了两只瓷碗。 周良看得叹为观止,他敢保证,便是太医院院判,也没有这份本事。还好还好,前儿没有同意让别的大夫帮贝勒爷拔毒。转眼见弘晸已经闭上了眼睛又有些着急:“鹿大夫,我家少爷……” “没事儿,消耗太大而已,回头我给他熬锅药膳补补就好。” “这等小事,哪敢劳烦您动手,您说需要什么,我让下人们备好便是。” “独门秘方,你们备不出来。” 周良立刻改口:“那就辛苦鹿大夫了。” 第737章 番外7 大夫不是好厨子 事实证明,大夫并不是厨子,哪怕是神医的弟子,熬出的药膳也无法恭维。 弘晸看着碗里黑乎乎的东西,艰难地问道:“这是粥?” “药粥,吃吧,对你身体特有好处。要不是你大哥给的银子多,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 “可这是不是太没卖相了点儿?”弘晸觉得这碗药粥吃下去,他得拉肚子。 “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大夫将药熬成人间美味吧?这药膳吃两天,你今儿失的血和精力就都补回来了。”鹿衔挑挑眉,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模样。 弘晸眼睛瞬间睁大:“这玩意儿要吃两天?” “对啊,而且这两天除了白水,你只能吃这个。” 弘晸整个人都不好了。 周良认为自家少爷刚遭了大罪,最好是休养十天半个月才好动身。鹿衔也很干脆:“行,那你们在这儿等我,房老爷子治好病,我就赶回来。” 算盘扯扯周良的衣袖:“周二叔,要不咱们还是跟着吧,万一鹿大夫临时被别人请走了呢?” 神医的弟子啊,多少疑难杂症等着她解呢。 他可没忘记,当初鹿大夫会出手救贝勒爷,完全是因为想要研究贝勒爷身上的毒。万一有更吸引她的病出现呢? 周良也想到了这点,当下也顾不得弘晸虚弱的身体了,将他那辆马车弄得更加舒服后,一行人再次出发前往松阳。 鹿衔的药膳色香味半分不占,但药效却相当好。 弘晸吃粥时恨不得捏住鼻子,可吃完两天后就明显感觉到了这东西的好处。仅仅两天,他就从软耷耷的面条变成了能吃能走的正常人。 精神瞧着比辛苦照顾他的算盘还要好几分。 神医的至交姓房,是松阳县出了名的大地主。 他那是老毛病了,年轻时与人争斗,被一剑刺穿肺叶,虽经由神医救治保住性命,但却落下了病根。到了冬天尤为难熬,神医每年冬天都要过来为他诊治一番,顺便还要改良药方。 鹿衔出师后责无旁贷地接过了这个重担。 房员外今冬病得有点重,鹿衔少不得要多耽搁几天。弘晸则住进了自家的布庄,鹿衔好奇:“这也是你家的产业?” “对啊。” “你家不是卖粮的吗?” 弘晸很是谦虚地没提钱庄和商队,只道:“粮食以外,酒楼,珠宝之类的也有经营。不过在松阳县只有粮店和布庄。” 小小的松阳县都开了两家分店,怪不得能花钱如流水。 周良给鹿衔也安排了房间,落晚时分,小丫环引着几个妇人敲开了她的房门:“鹿大夫,这是我们家少爷的一点心意,还请您务必收下。” 鹿衔瞧着那些素净的料子还挺中意的,但仍是摆手道:“我有衣裳。” 小丫环道:“少爷说了,鹿大夫的大恩没齿难忘,到了自家布庄自要聊表心意。而且鹿大夫出门在外,换洗衣裳多有不便,有了这些脏了就扔岂不便利很多?” 鹿衔嘴角抽了抽,想到董家人花钱的方式,觉得再推辞也没必要。 这些衣服虽瞧着就不便宜,可对人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再推反而显得自己矫情了。 来的六个少妇正是布庄最好的绣娘,挨着给鹿衔试了衣服后又给量了尺寸,最后只留下两套合身的便离开了,说是其他的要改改。 三天后,她住的房间衣柜被塞了个满满当当。从里到外,从肚兜到披风,搭了整整十二套。还多了十几双款式简洁大方的鹿皮靴子。 鹿衔:“……这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啊?多吗?奴婢倒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小丫环沉思片刻,恍然道:“啊,是首饰,鹿姑娘这些衣裳虽然简洁,但若添上些许饰品定会更加相宜,您稍等,奴婢这就给您置办去。” 周侍卫说了,务必要将鹿大夫侍候周到,最好能让她感觉到宾至如归从而愿意跟他们一块回京。 眼看小丫环提着裙摆就要飞奔而出,鹿衔赶紧出声将人拦下:“这样就够了,多了饰品不方便遇上仇人不好打架,嘶,我去跟董少爷道个谢。” 小丫环有些遗憾,正想推荐些胭脂水粉,却见周良走了过来。 见到鹿衔,他便扬起了笑脸:“鹿大夫,我家老爷夫人从京城过来,得知是您妙手回春,救回我家少爷都非常感激,想要当面对您道谢。不过老爷是男子,不好进您闺房,不知可否请您移步花厅。” “不用谢了吧,我都收了您家多少谢礼了。” “与我们家少爷比起来,这些算得什么。” 行吧,你家少爷就是个金娃娃。鹿衔左右没事,便跟着周良去了花厅。还隔着一段距离呢,就听到了一阵中气十足的训斥:“先成家后立业,你都十七了还不肯娶妻爷已经忍了,但你好歹给爷留个香火吧。这回得亏是运气好碰上了神医,万一没碰上,你是成心要爷绝后吗?” 第738章 番外8 弘晸自黑 花厅里,弘晸低下了头做了个决定。 婉宁却听不得九阿哥这话:“爷,瞎说什么呢。儿子就只是拿来传宗接代的吗?他自己的人生呢?你也不怕这话寒了孩子的心。儿子你别理他,咱想什么时候成亲就什么时候成亲。” “怎么着,他碰个女人就啥事也做不了?爷告诉你,一回京爷就给你安排七八个通房,不能生出个儿子,你就甭想再出京了。催你成个亲就敢跑到江南来,真把你能耐坏了。” 婉宁还待阻止,却听弘晸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爹,儿子不孝,怕是不能让您如愿了。” 九阿哥一愣,忙去拉他起来:“不是说余毒未清身体不好,你瞎跪什么啊?” 弘晸睁眼说瞎话:“鹿大夫说了,儿子中的毒太烈,这两年内对女子怕是……力不从心。” 快走到门口的鹿衔脚步猛地顿住。 不,她没说过这话。 花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好半晌后,婉宁才率先回神,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两年后呢?” “养得好就没问题了。” 九阿哥呼吸不畅:“什么叫养得好,以咱们家的家境,难不成还能养不好吗?你确定这是神医?不行,你立马跟爷回京,让太医给你瞧瞧。” 瞥到已快走到门口的鹿衔,弘晸连忙为她正名:“爹你别胡说,我跟大哥下江南时身边的大夫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吗?可将儿子从鬼门关拉回的却是鹿大夫。” “那你身体怎么办?” 婉宁道:“不就两年嘛,爷你别急了,两年后弘晸也才十九,还未及冠呢。” 不耽误生娃。 九阿哥叹了口气,转而安抚道:“算了,还是你的身子要紧。实在不行,让你五姐招个女婿也是行的。一会儿爷去见见那位鹿大夫,不管花费什么样的代价,爷也定会将她一起带回京城,直到你痊愈为止。 弘晸:…… 门口的鹿大夫:…… 周良已经彻底石化了,没听鹿大夫说过贝勒爷会不举啊,难不成是私下说的? 想想也对,这事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看着落寞的弘晸,周良难受极了,都怪他反应太慢,没能挡住那支毒箭。 他紧赶着几步跨入花厅,跪到九阿哥和婉宁面前:“九爷,九福晋,是属下失职,没保护好贝勒爷,属下,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咚”的一声,脑袋重重嗑下,鹿衔都帮他觉得痛。 但她更震惊的是,她刚刚听到了什么?九爷,九福晋,董政是贝勒爷? 拗口地管九阿哥叫了半天爹的弘晸:…… 马甲被扒得措不及防,弘晸头脑中一片风暴,还得抽空想该用什么词儿跟鹿衔解释自己的隐瞒。 但婉宁已经上前紧紧握住了鹿衔的手:“这位便是鹿大夫吧,鹿大夫,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 场面一度很混乱,看着弘晸隐含哀求的眼神,一向有一说一的鹿衔到底没拆穿他。还安慰婉宁:“福晋放心,董……贝勒爷身子骨不错,只要忍过这两年,定会恢复如初的。” 九阿哥道:“只要鹿大夫愿意去京城,爷可以为你准备一间大宅子。如果你想继续行医,还可以给你盘下京城最大的医馆。” 婉宁紧接着道:“或者你有什么其他要求,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鹿衔连忙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其实只要拔毒结束,就只剩下好生调养了。这点任何大夫都能胜任的,并不是非我不可。” “不行,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爷上哪儿去寻你。”九阿哥断然拒绝,上位者的气势尽显无疑。 弘晸忙道:“阿玛,去京城是大事,你总得容鹿大夫想想啊。” 九阿哥:…… 婉宁推了他一把,然后诚心给鹿衔鞠了个躬:“鹿大夫,一事不烦二主。请你看在我们爱子心切的份上,一定好好考虑,任何报酬都没有问题。” 有钱人真是了不得,鹿衔差点就心动了。 不过,为个莫须有的病收人重礼,那岂不成了江湖骗子?这等砸师傅招牌的事万万做不得。鹿衔显出那么几分为难:“此事还得与家事商量之后才能决定。” “那……“ 婉宁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弘晸打断:“那我们就静候鹿大夫佳音了。” 第739章 番外9 人傻钱多 是夜,弘晸悄悄敲开了鹿衔的房门。 两人一路从苏州同乘一辆马车到松阳,虽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倒也处出了那么些朋友之谊。鹿衔正在喝酒,大方地给他倒了一杯:“贝勒爷这是想和我串供吗?” 弘晸有些囧:“在下并非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鹿衔摆摆手无所谓道:“你是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并无区别,出门在外,对陌生人有所隐瞒是正常的,我也不会见个人就说自己师傅是谁。” “多谢鹿大夫体恤。” 鹿衔笑道:“我以为你是来谢我帮你圆谎的呢。” 弘晸有些不好意思:“的确是为此来的。阿玛总是催我生孩子,我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没想到,阿玛会想将你弄回京城,真是连累你了。” “连累说不上,只是觉得令尊令堂也怪不容易的,怕是要为你这“病”操不少心。” 弘晸烦恼地摇头:“当时脑子一热,话就出口了,瞧把我额娘吓的。要不你去京城走一趟吧,有你在,他们应该会安心不少。你放心,除了阿玛额娘许给你的酬劳,我也会另备一份,绝对让你满意。” 鹿衔沉默了一下:“京城的人都像你这般人傻钱多吗?如果他们出手都这么大方的话,我倒可以去走一趟。” 人傻钱多的弘晸梗了半晌:“……也不是,毕竟我们家比较有钱。” 鹿衔大笑出声:“其实你可以选择坦白,虽然只相处了一小会儿,但看得出来,你的阿玛额娘很爱你。” “我知道,但是……唉!”弘晸叹了口气:“阿玛二十多个兄弟,我的堂兄弟加起来一百个都不止。娶妻,纳妾,孩子洗三满月抓周,管家几乎隔几天就得送回礼。有些关系亲厚的,阿玛还得去露回脸。这种环境下就我家还后继无人,阿玛哪能不催。但说我身体不好就不一样了,至少还能弄到两年清静。” 一百多个堂兄弟,鹿衔震惊了,皇家果然枝繁叶茂,她同情地看了弘晸一眼:“听说你家就你一根独苗。” 啧,压力巨大啊。 弘晸道挣扎道:“其实我还有五个姐姐。” 鹿衔表示:“能理解你阿玛的盼孙心切了。” 弘晸端起酒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鹿衔却是捂紧了瓶盖,然后给他倒了杯白水:“这酒太补,你现在的身体一杯就是极限了。等我回家可以给你送两瓶,到时献给你阿玛,没准能再给你添个弟弟,这样你就不用一直被催了。” 弘晸刚刚入口的白水顿时喷了鹿衔满脸。 他手忙脚乱地想给她擦脸,却发现自己身上没带手绢,鹿衔抹了把脸,面无表情地指着门口:“天色不早,贝勒爷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毕竟明儿要拔毒,今晚睡不好可不行。” 一听拔毒,弘晸立时就想起了全身被灼烧的疼痛:“又,又来?你不会是故意在报复吧?” 鹿衔笑得很甜:“你要相信我作为神医弟子的操守,借医行凶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 弘晸抖了抖,这话听着就好不可信啊。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能有什么办法。被赶出来后,弘晸忙寻了个丫环,让她给鹿衔送盘热水。 哎,希望她能看在自己诚心补救的时候,明儿下手轻点儿。 下手是不可能轻的,第二天一大早,弘晸的惨叫就传遍了整个院落。 婉宁和九阿哥前些天忧心弘晸的身体,加上一路舟车劳顿,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昨儿见着儿子了,虽仍为儿子的隐疾担心,好歹性命无忧,自然睡得踏实。 结果睡梦中却听到了弘晸的惨叫。 夫妻两几乎是同时惊坐而起,穿着中衣连鞋都没穿就往门外跑。一开门,看到守在门口的金明和银环。 九阿哥怒道:“没听到弘晸在呼救吗?你们挡在门口做甚?” “九爷先别急,周良说贝勒爷拔毒的时候就是这般的,半个时辰才会结束。” 婉宁心都颤了:“你是说弘晸要这样痛苦半个时辰?” 金明越发小声:“听说过一会儿他便会失去力气,但痛苦却仍是要清醒着感受的。” 婉宁差点落下泪来,九阿哥愤怒道:“这什么庸医,就不知道开点止痛药吗?再不济让弘晸晕过去也行啊。” “鹿大夫说晕过去影响药效。” 夫妻俩彻底没了言语,金环扶住婉宁:“福晋,先洗漱吧,一会儿还要照顾贝勒爷呢,瞧见您这样,他会担心的。” 让人心颤的惨叫持续了整整一柱香的时间,弘晸再次成了一根软耷耷的面条,摊在浴桶上,耷拉着眼皮瞧着鹿衔手起针落。 落完针还拂了下他的眼皮:“觉得累就闭会儿眼吧,别睡过去就成。” 这么痛怎么睡? 弘晸张了张嘴,却连发个音的力气都没有,想瞪她一眼,费劲力气也只是把眼睛睁大了一点儿。 这柔弱的小模样着实取悦了鹿衔,她痛快地笑出了声。 弘晸在疼痛之间迷迷糊糊地想,就知道这丫是在报昨晚的被喷水之仇。 第740章 番外10 医者“父母” 房门打开的时候,九阿哥和婉宁便冲了进来。彼时弘晸已经被算盘抱到了床上,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药粥已经熬好,煨在碳炉上,等他醒了喂他喝下便是。”鹿衔也有些累,交待完后便想回去歇歇。不想刚抬腿就被拦住了,九阿哥很是不满,气冲冲地质问:“鹿大夫,每回拔毒都得这般痛苦吗?那还要多久弘晸才能痊癒?” “十天后再来一次余毒就能全清了,再好生调养两月便可。” 婉宁心疼道:“还得再来一次?” 鹿衔两手一摊:“没办法,不这样余毒根本清不干净,介时只会更加麻烦。” “好歹让他少受点疼,你瞧瞧他的脸,一丝血色皆无,这罪遭的也太大了。” “排了两碗血,气色自然会差些。福晋放心,喝两天药粥给他补回来便是了。” 九阿哥瞧她轻描淡写的模样更加不爽,哼,敢情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心疼呢:“鹿大夫想来也累着了,那便先回去休息吧,这边由我们看着便好。” 鹿衔正有此意,顺势便退了出去。 九阿哥见她人影消失,忙唤来金明:“去把卢太医和安太医请来给贝勒爷把脉。” 婉宁道:“爷,这样不好吧。鹿大夫的师傅是神医,她刚给弘晸诊过,您转眼就叫来太医,万一她认为咱们不信任她怎么办?” “什么神医,江湖人吹出来的罢了。卢太医和安太医最善解毒,早知道爷昨儿就让他们给弘晸诊脉了,没准还能让他少受回苦。” “万一他们啥也诊不出来呢,气跑了鹿大夫,谁来给弘晸拔余毒。” “爷还就不信了,吃皇家俸禄的还能比不上江湖游医。” “爷,属下有话说。”周良尴尬地叫了一声。 九阿哥不爽道:“什么话?” “太子身边带的太医亦是太医院出了名儿的圣手,但他们对贝勒爷的毒也束手无策。还有,鹿大夫武功高强,您刚刚跟福晋的对话,她怕是听全了。” 九阿哥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你怎么不早说?” 周良很无辜:“属下也没想到您会把鹿大夫划成江湖游医啊。” 婉宁:“……那怎么办,鹿大夫不会已经生气了吧?” “额娘放心吧,鹿大夫不是记仇的人。”床上的弘晸声音艰难地开口,引起了满屋人的注意。 婉宁赶紧跑过去:“弘晸你醒了,觉得怎么样?” “额娘,我好想睡,你们太吵了。” 算盘幽幽道:“上回拔毒,贝勒爷一觉睡到了中午。” 一众人赶紧退了出去,婉宁纠结着要不要给鹿衔送份厚礼。但鹿衔却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高床软枕,她很快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算盘正捧着药粥从回廊边行来。 鹿衔问道:“你家贝勒醒了?” “刚醒呢,鹿大夫可要去瞧瞧?” “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九阿哥跟婉宁正围在弘晸床前,见到她都有些不好意思。鹿衔倒没说什么,照常帮他把了脉:“不错,喝粥吧。” 算盘将粥盛到瓷碗里。 被这莹白的碗一衬,黑乎乎的药粥越发显得难看,弘晸瞬间就不觉得肚子饿了,调侃道:“鹿大夫日后不做大夫去当个厨子,想来是没什么前途的。” 鹿衔撇嘴:“怎么可能?就咱家这药效,开个药膳馆卖相再差也有的是人争着买。” “那倒是。”弘晸张口嘴,示意算盘给他喂粥。 九阿哥已经打听过这药粥的效果,自然没有阻拦,婉宁看着儿子捏着鼻子喝粥的模样,斟酌一番还是跟鹿衔打起了商量:“鹿大夫这药方可否出让?” 鹿衔道:“福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这粥难喝主要是药材的原因,换了谁来煮结果都是一样的。” 婉宁大失所望,弘晸却是悄悄撇了撇嘴,他明明吃到了一股子焦糊味儿。 不过他聪明地没有拆穿,不然她往里头又添一味黄莲可怎么办?大夫要整病人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药粥的效果跟前一次一样明显,当天晚上,弘晸就能下床了。然后他便敲响了鹿衔的房门。 “大晚上的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跑我这来做甚?”鹿衔开了门就转身继续提笔写方子。一路狂草,想要看懂颇需费劲。 弘晸道:“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今早阿玛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他也是因为担心我。” 鹿衔诧异地看他一眼:“你就为这点儿事起床?” “这不是怕你心里不舒服嘛!” “放心,当大夫的心都大。再说了你阿玛也是想要让你少受些罪,医者父母心,都是当爹娘的,我能理解。”她搁下笔,将桌上的药方抬起轻轻吹了吹。 弘晸:…… 什么叫都是当爹娘的?这话听着也太怪了吧! 第741章 番外11 被无视的弘晸 “没事的话就赶紧回去躺着吧,别浪费了我辛苦熬的粥。”见弘晸傻站在门口,鹿衔忍不住开口赶人。 弘晸:“……你刚写的是我的药方吗?” “拔完毒后你只需固本培元,多吃补品便是,要什么药方?这是写给房员外的,对了,明儿把他的药方送去,我就要离开了,你接下什么打算?” “离开!你要去哪儿?” “回杭州啊,如果师傅答应,我就跟你去京城走走。你看你们是在这儿等我,还是与我一块儿去杭州。” 弘晸大喜:“你愿意去京城?” “人傻钱多的地儿,不去见识见识岂不可惜。”鹿衔笑出了小虎牙,映衬着颊边的梨涡,狡黠得像只小狐狸。 弘晸只觉心跳都漏了半拍,好一会儿才回神:“那,那可真是太好了。” “你又不是真的不举,我去京城有啥可高兴的?” “至,至少我阿玛和额娘可以安心了嘛!” 鹿衔冲他勾了勾手指,待他倾耳过来悄声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只要回了京,随便一个大夫给你把个脉,你这谎言可就立即穿帮啦。” 少女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他的身子顿时酥麻了一半。稳了稳心神才勉强镇定道:“你有法子?” 鹿衔骄傲扬脖:“那是自然,我可是神医的徒弟。” 弘晸玩笑着给她作了一揖:“那小生可就全仰赖鹿大夫了。” “好说,一个月施一次针,一次二百两,保管没有副作用,可行?” “我是不是该还个价?” “财大气粗的贝勒爷跟我个小大夫还价不合适吧?” “主要是不还价怕是又要被当成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鹿衔:…… 鹿衔有意向去京城,可把婉宁高兴坏了,再三保证只要她愿意去,所有的衣食住行,全由她们包办,想住多久住多久。 九阿哥看不得婉宁对别人这般讨好的殷勤,等鹿衔去房员外家后不死心地召来了两个太医。但诊脉结果却不尽如人意,两号称解毒高手的太医为弘晸体内到底是何毒吵起来了。 二人各持己见,却谁都没敢保证。 什么毒都看不出来,还解个屁。气愤的九阿哥恨不得把他们打包踢回京城。 两天之后,弘晸恢复得差不多,一行人便启程去了杭州。 鹿衔此行因为捡了弘晸这个财大气粗的病人,可谓赚得盆满钵满。一人享受一辆豪华马车,靠着软枕拿着话本儿看得津津有味儿。 有钱人家的奢华舒适真是让人着迷。 看到一半儿,马车停了下来。 弘晸一手糕点一手棋盘地扒拉着车辕:“鹿大夫,赶路无聊,一起下个棋呗。” “不要了吧,围棋又不好玩儿。” “那我教你新玩法啊。” “没兴趣,我还要看书呢。”鹿衔冲他晃了晃手中的话本儿,然后不客气地接过了那盘糕点。 弘晸:…… 难道他这样的品貌身份还不如一盘糕点么? 不死心的弘晸回到自己马车后给自己拾掇了一番,再次兴冲冲地敲开了鹿衔的车门。结果鹿衔的话本正看到精彩处,看着他手中的棋盘道,静了两息从包袱里又翻出好几本:“贝勒爷这是无聊了吧,要不你也看话本儿吧,我买了好多,你自个儿挑。” 那一瞬,弘晸仿佛看到了忙着看话本万分嫌弃自己打扰的胞姐。 他暗暗咬牙:“你就没发现我有什么不一样吗?” 鹿衔这回头都没抬:“气色不错,啧,我的药粥就是养人。” 弘晸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的马车,手上除了棋盘还多了两本书。算盘瞪大眼睛:“贝勒爷,怎么又这么快回来了?” “鹿大夫要看书。” 算盘压低声音:“贝勒爷,鹿大夫不爱下棋,您要不找点别的乐子?” “重点是下棋吗?”弘晸很是气闷,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因为长得太丑了?” “怎么可能?您可是大清第一美男的儿子。” “可我长得一点也不像阿玛。”弘晸钻进自己的马车,头一次为自己长得不够惊艳而苦恼。 但明明也很耐看啊。 算盘:…… 知子莫若母,弘晸的一举一动落在婉宁眼中,很是让她欣慰。 自家的猪终于知道要拱白菜了。 是夜,婉宁依偎着九阿哥:“爷,咱们明儿就寻个由头跟弘晸分开走吧?” 九阿哥愣了一下恍然道:“哦,你不想回京。说来咱们也好些年未到江南来了,四处走走也好。不过,弘晸还要再拔一次毒呢,你能放心离开?” 第742章 番外12 识趣的父母 “当然不放心啊。”婉宁一想到弘晸拔毒时撕心裂肺的惨叫,到现在还觉得心有余悸。哪个当娘的能放心儿子受这样的苦。 迎着九阿哥奇怪的目光,婉宁解释道:“鹿大夫说了,总要等弘晸拔完毒才会启程上京,咱们等他拔毒的时候再到杭州守着不就成了?” 九阿哥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奇怪:“那你折腾着离开做甚?便是再想出去玩,也不差这几天吧?” 婉宁气得拧了他一把:“你就没看出来,你儿子春心萌动了吗?” “啊?” “白天敲人马车送点心,晚上吃饭还给人布菜。你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你不清楚吗?在家懒得跟条蛇似的,能躺着就不坐着的主,啥时候这么殷勤过?咱们两老的矗在这儿他们小年轻不自在,还是叫他们自由相处比较好。” 九阿哥细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顿时不满了:“那么多千金贵女他不稀罕,偏偏寻个江湖游医?弘晸中的毒,别不是影响了眼睛吧?” 倒不是说鹿衔不漂亮,但这女子长于乡野,又有一身医术。言行举止间半分女子的婉约都无,瞧着倒是有几分傲骨。 这和传统的大家闺秀可是半点相似都没有。 连小家碧玉都算不上。 真要娶了,定不是个能容人的,到时弘晸还怎么三妻四妾? 婉宁没他想的那么多,随口反驳道:“鹿大夫不是挺好的吗?” “爷反正看不出来她哪儿好。” “哼,也用不着你看上,我儿子喜欢就好了。弘晸那性子,动心一回不容易,你当阿玛的不帮忙就算了,可别上去给人添堵,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九阿哥更加郁闷:“光想有什么用,弘晸两年不能近女色呢。” “两年而已很快就过了。”婉宁觉得这压根就不是事儿,十七岁的弘晸还未成年呢,到十九岁娶媳妇,倒是更能接受一点儿。 唉,这根生蒂固的观念,便是到了大清二十多年,她也依然改变不了。 九阿哥无语:“既然还要两年,弘晸现在开窍有什么用?那鹿衔难不成还有什么灵丹妙药不成?” 黑暗中婉宁翻了个白眼:“还不兴他们俩谈个恋爱了?爷,您别说话了,听您说这些我脑仁儿疼,反正咱们明儿就跟他们分道扬镳便是。” 于是第二日一早吃完饭,婉宁就把弘晸叫到一边:“儿子,昨儿弘暄传了信,叫你阿玛去苏州城一趟,你自己跟鹿大夫去杭州吧。过几日事儿办完了,我们再去寻你。” 弘晸问道:“弘暄大哥那出什么问题了吗?怎突然叫阿玛过去?” “说是忙不过来。” “那我也去。” 婉宁瞥了他一眼:“胡闹,自己身体怎样没点数么?你这样儿跑过去,只能给你弘暄大哥添乱。” 弘晸懊恼地低下头。 婉宁拍拍他的手:“儿子,现在你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明白吗?身体好了才能帮弘暄的忙。” 十日后还要再排一次毒,弘晸也没再强求,叮嘱他们保重身体后亲自送人离开。 九阿哥夫妇的离开对鹿衔是没影响的,该干嘛干嘛。 只是车子坐久了,再是舒适都会觉得厌烦。看完五部画本儿后,她便摞开了,从车厢坐到车辕上吹风透气,偶尔跟车夫闲聊几句,倒也和乐融融。 鉴于赶路的日子太无聊,弘晸的五子棋终于大放异彩。 比起需要大量脑力的围棋,五子棋真是好玩了太多。棋下得多了,自然就不那么生份了。两人的称呼从贝勒爷和鹿大夫转换到直呼其名。 弘晸很容易满足,心道:这也算是个巨大的进步了。 三日后,豪华车马队停在了杭州城天水街某座大宅子前。弘晸瞧着占地面积颇广的宅子有些纳闷:“我以为神医都住在人迹罕至之地呢,想不到竟然住在杭州城里。” “大隐隐于市嘛,而且人迹罕至之地哪有城里来得便利。”鹿衔跳下马车:“那些什么金盆洗手,隐匿深山老林的话本看看可以,信就不必了。” 弘晸:…… 他不爱看话本的好不好? 可惜还未及解释,鹿衔就推开了大门。 偌大的庭院里,晒了好些个簸箕,上头全是各种各样的药材。一个五十来岁的跛足男人正穿梭其间,时不时地翻动一下草药,好让他们晒得更透。见到鹿衔很是高兴:“鹿衔回来了啊,这趟顺利不?” 鹿衔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得意:“那必须的啊,而且忠叔,我可发大财啦。对了师傅师娘他们呢,怎么家里这般冷清?” 第743章 番外13 隐疾 师傅虽然三十好几,但心性却与孩子相差无几,加上他那对才八岁的双胞胎,便是师娘再贞静,这院子里也是闹到不行。 忠叔笑道:“老爷夫人带着少爷小姐出门儿啦。三天前走的,怕是没那么快回来。” 鹿衔颇为遗憾,对弘晸道:“真可惜,本来还想让师傅见见你的。” 见家长,这么快的吗? 弘晸的脸瞬间红成一片,有些局促的道:“怎好劳动他老人家大驾,该是我上门拜访才是。” 还好他早有准备,正想叫算盘将给鹿衔师傅的礼物拿来。就听鹿衔奇怪地问道:“那有什么区别吗?左不过是让师傅给你把个脉。啧,这种毒我还是第一次见呢,也不知道师傅以前见过没有。” 弘晸:…… 神医没在,但弘晸还是住了下来。 鹿衔事先申明:“师傅家可不比你家粮店布庄什么的,住不了你那么多的下人,伺候不周可不能怪我。” “哪里的话,而且我本来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 这点鹿衔倒是相信的,于是最终只有周良和算盘跟着留了下来。侍卫们则隐到了暗处。至于他们是睡屋顶还是大树,那就不是鹿衔关心的问题了。 已经有了两次拔毒的经验,弘晸淡定了许多。 但婉宁和九阿哥显然不放心,提前两天寻了过来,还带上了弘暄。 鹿衔不善交际,打过招呼后就将自己关进了药房,顺便列了张清单。就要去京城了,库房里的好药自然要带上,还有师傅酿的大补酒。 唔,这可是好东西呢。 四天后,遭了场大罪又喝了两天难吃药粥的弘晸再次恢复了元气。鹿衔给师傅留了封信,拜别忠叔后拎着两个硕大的包袱登上了九阿哥早已备好的商船。 一路顺风顺水,一行人赶在年前进了京。 最欢喜的非沁雅莫属。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但家里就剩她一个主子,自由的新鲜劲一过,她就开始寂寞了。 好在,阿玛额娘没让她一个人过年,更高兴的是,弘晸也平安回来了。唔,还带回一个美人儿。 鹿衔穿着江南最时新的冬衣,俏生生地立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义亲王府的陈设。眼中熠熠发光。 许是那目光太过澄澈,哪怕她表现得像个乡巴佬,沁雅也没觉得不妥。跟婉宁九阿哥见完礼后,便撞撞弘晸的胳膊:“这位是?” 弘晸道:“这是鹿衔,这次中毒多亏了她,不然你可就瞧不见我了。鹿衔,这是我五姐。” “五格格好。”鹿衔收回好奇打量的目光,略点点头算是见礼。 不卑不亢,平静得很。 沁雅一下子就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倒是婉宁一路上已经习惯了她这清冷的性子,笑着打了圆场,然后让人将清晖阁收拾出来给她住。 “那我带你熟悉熟悉环境。”弘晸说完便跟九阿哥等人告退,然后乐颠颠地领着鹿衔走了。 沁雅的目光追着两人的身影,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玛额娘,弘晸他这是……开窍了?” 九阿哥无奈道:“谁知道他那是什么眼光?” 婉宁拧了他一把:“别乱说,我瞧着鹿大夫挺好的,就是这孩子瞅着像是没开窍。沁雅,你看的话本多,有空给你弟弟支支招儿。” 九阿哥更加无语:“什么时候看的话本儿多都成本事了?再说了,弘晸的身体两年内没法儿成亲……” 话未说完,被婉宁捂住了嘴。 这是能在沁雅面前说的话吗? 可惜已经迟了,沁雅那双像极了九阿哥的桃花眼已然鼓成了金鱼眼,惊恐地看着九阿哥:“阿玛,你这是什么意思?弘晸的身体怎么了?” “咳咳,没事儿。” “阿玛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您话都说了一半儿了。” 婉宁抚额:“真没事儿,你还待字闺中,这些事听了不好。再说了,有鹿大夫帮你哥调养呢。” 沁雅没再追问,心里却已明白了。 可怜的弟弟,中个毒而已,居然…… 唉!为府上传宗接待的任务最终还是落在了她稚嫩的肩膀上。 当天晚上,沁雅去寻了弘晸,姐弟两久未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说。沁雅旁敲侧击一番,越发肯定了弘晸身患隐疾的事实。 她握住弘晸的手,贴心地道:“弟弟你放心,传宗接代的事,五姐会想法子的,你千万别有压力,好好配合鹿大夫治病便是。哦,缺什么药材只管说,人参鹿茸,虎鞭牛鞭,你尽管开口……” 弘晸气急,打断道:“五姐,你是女孩子,怎么能把这种词挂在嘴边?” 第744章 番外14 弘晸献礼 地龙烧得够旺,弘晸一张俊脸红得越发通透。 沁雅却像是没看见他的窘迫,小手一挥坦然道:“咱俩可是在额娘肚子里一起住了十个月的姐弟,啥事不好说?你可不能不好意思,缺啥就直说,咱们的家底还怕养不好你的病吗?” 未出嫁的亲姐在自己面前说这个,弘晸只觉脸热得厉害,他再忍不住,双手将脸捂了个严实,羞恼的声音自指缝间传出:“五姐,你别说了。” “好吧好吧,怎么脸皮越来越薄了。” “五姐,是你的脸皮太厚了好吗?阿玛要知道你过来跟我说这个,非气死不可。” “阿玛现在哪还有心情生我的气,他盼个大孙子容易吗?好不容易等你长大……”沁雅叹了口气,看向弘晸的目光格外意味深长。 好不容易将沁雅打发走,弘晸翻出了鹿衔送的两瓶大补酒,带着就去了金玉满堂。 巧了,屋里只有九阿哥在。 弘晸松了口气:“阿玛,额娘呢?” “在书房呢,你寻她有事儿?” “没,儿子是来寻您的?” 九阿哥的目光在他手中的酒瓶上转悠了一圈,有些困惑:“大晚上来找爷喝酒?” 弘晸更正道:“是献酒,阿玛,这可是好东西。鹿衔她师傅的独门秘方,养人得紧,我特意向她讨来给您的。” 虽然不待见鹿衔成为自己的儿媳,但顶着神医名头的补酒他还是很有兴趣的,当下便接了酒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这酒是睡前喝?” “嗯,每天一杯,女子喝了补气血还能美容养颜,男子喝了养肾精。阿玛,鹿衔说了,坚持喝一段时日,八十岁老头也能老来得子,您才四十出头,再生个弟弟想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已经打算去寻酒杯的九阿哥僵了僵,眯着桃花眼问道:“兔崽子你想死了吗?” 弘晸忙道:“阿玛,儿子这不是没法子嘛。两年呢,虽然鹿衔说没问题,可万一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子总不能拿咱府上的传承开玩笑是不?” 九阿哥大怒:“不孝子,爷看你是皮痒了,你额娘都什么岁数了,再生个孩子风险多大你不知道吗?” 弘晸想说可以寻几个通房来生,但阿玛额娘伉俪情深这般多年,真叫通房给阿玛生孩子,额娘肯定会伤心的。他憋屈地把话咽了回去,郁闷道:“儿子也只想要正妻生的孩子。” “哼,身体调养好能娶正妻再说吧。爷警告你,甭管你的孩子最后叫谁生,你都别想把该你的责任推到爷身上来。” “阿玛就会奴役儿子,您年轻的时候要多生几个,现在哪还用操心子嗣?” 九阿哥举起手中的酒瓶就想砸,可想到这酒的出处,又有些舍不得。转而操起桌上的茶杯。 “夜色已深,儿子就不打扰阿玛休息了。”赶在杯子砸到身上之前,弘晸赶紧跑了出去。 “臭小子。”九阿哥恨恨骂了两声,觉得不够解气又砸了两杯子。 于是婉宁回房时便见着了满地碎片:“爷这是发什么火啊,谁又惹您生气了?” “还不是你那宝贝儿子,早跟你说了,男孩子不能宠不能宠,现在可好,宠坏了吧?” 婉宁一头雾水:“弘晸干嘛了?” “给爷送了瓶大补酒。” “那不是好事儿吗?说明咱儿子孝顺啊。”婉宁拿起桌上的酒瓶瞅了瞅,没有店家的标签,当即乐道:“这是鹿大夫那里弄来的吧,别说她带的药丸的确效果显著,这酒没准更滋补呢。” “出京前大夫不是说你气血亏损吗?这个正是补气血的。”哼,要不是看在这个的份上,他非把这两瓶酒砸那不孝子身上不可。 婉宁眨了眨眼睛:“这酒是送我的?爷没份,所以吃醋了?”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一把年纪了说这话也不害臊,这酒女子喝了补气血,对男子也是大补之物。哼,爷看起来已经虚弱到需要大补酒的地步了吗? 婉宁:……哈哈哈哈。 九阿哥:…… 这媳妇,不收拾是不行了。 他将人打横抱起,进了内间便将人扔到了柔软的拔步雕花大床上。身体力行地向她证明,便是没有大补酒,他也不愁雄风不振。 第745章 番外15 药材 弘暄差事办得漂亮,但弘政因他而伤,被敦盛帝逮住狠狠骂了一顿。奖励什么的全送到了弘晸手上,美其名曰:补偿。 弘晸挺不好意思的,思量着进宫谢恩的时候得把这些赏赐推回去。 东西名贵不名贵没什么打紧,关键这是弘暄大哥应得的。 办差得力的名头,落在太子头上,可比落在他这么个小小贝勒头上有用多了。结果还没想完呢,就听来传旨的魏珠道:“贝勒爷,皇上说了,这些药材虽然难得,对于皇室却算不得什么,让您不用吝惜,若有其他需要,直接去内务府领也便宜得很。” 弘晸一愣,目光落在那两口硕大的箱子上:“你说这里头,全是药材?” “对啊,皇上对您可是看重得很呢。”魏珠的笑容慈爱,又叮嘱了几句才打道回宫。 银环连忙给魏珠递上一个荷包。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魏珠也没因为九阿哥跟皇上亲厚而推拒,乐呵呵地把荷包塞进袖子里。 弘晸因为魏珠的话甚是羞恼,觉得自己真是出了个馊主意。两年对女子无能为力,虽然堵住了阿玛想要孙子的嘴,可也同样让人觉得他有了隐疾。 这消息若传出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弘晸因为这些药材羞得无地自容,鹿衔却是听得喜上眉梢。对于一个大夫来说,还有什么比名贵药材有吸引力的呢?这还是皇宫大院的。 思及此,她看向那两口箱子的目光几乎称得上灼热了。 等接旨的人一散,她便想寻弘晸商量商量,不求把药给她,让她见识见识就好。结果弘晸却换了朝服带上官帽准备入宫。 “算盘,着人把那两箱子药材带上。” 算盘道:“爷,带哪儿去啊?” 蠢奴才,自己又不是真的身有瘾疾,留着这些药材凭空惹人猜测吗?弘晸气得磨牙:“当然是还给皇伯伯。” “这不太好吧,哪有把御赐之物还回去的,知道的人当您是客气。可那些御史万一给您压一个大不敬的帽子怎么好?” “皇伯伯才不会理这般无聊的参奏呢。带上。”弘晸不耐烦地挥手,眼角微微一动,余光中却见鹿衔已经扑到了其中一口箱子上。 “鹿衔,你干嘛呢?” 鹿衔可怜巴巴地回头:“听说皇宫中的药材比普通药店里的要好上几分,还有许多稀世难得的名药。两大箱呢,你好歹叫我开开眼界再送回去啊。” 她不善交际,平日里都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与弘晸混熟之后,偶尔会露出别样的情绪,但像现在这般可怜巴巴的娇态却是从没有过的。 大眼睛里的渴求几乎透出了光,看得弘晸的心再次狂跳起来。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你喜欢药材?” 鹿衔抱着箱子:“哪个大夫不喜欢药材啊,你让我看一眼,后续给你施针再不收你银子了成不?” “倒,倒也不用这样,你若是喜欢,这些送,送你也是行的。呃,府上库房里也囤了些药,你若喜欢,一并拿去就是了。” “无功不受?,让我看看就行了。”她现在满心想的全是药材,哪还听得出弘晸话中的异样。 弘晸:…… 他哭笑不得地把鹿衔拉起来:“便是想看药材也不用抱着箱子啊,算盘,把药箱送到清晖阁去。” 鹿衔开心道:“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放心,我只是看看,很快会原封不动地给你送回来的。” 弘晸笑道:“你喜欢留下就是了。” “你不是要还给你皇伯伯?” “我的身体你知道的,这药材对我无用,且此次办差我一开始就中了毒。功劳全是弘暄大哥的,哪有抢他功劳的理儿。不过你喜欢,这药材也就有了用武之地,我去给皇伯伯谢个恩好了。” “那我岂不是可以多看几天?” “都说了送你了,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鹿衔摆手:“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能看看就已经很好了。” 弘晸还想再劝,但鹿衔是个相当有原则的人,她说了不要定不会再要,只得作罢。不过知道了她喜欢药材,倒是个好事。 终于知道该怎么投其所好了。 鹿衔说话算话,将那些药材好生观摩了两天后就一件不落地将东西抬回了弘晸的院子:“啧,全是好东西啊。可惜你现在的身子太虚了点儿,虚不受补,补过头了反倒不美,还是先锁到库房去吧,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再给你配些药丸。” 第746章 番外16 搬家 弘晸心中一动,道:“鹿衔,宝剑配英雄,好的药材自然要好大夫才能让它物尽其用,这些药材你不如就留着吧,回头送我些药丸就好了。” 鹿衔扑哧一笑,摆手道:“这话说的,若都以相配来论,还要银子干嘛?该谁的就是谁的,不然天下不早乱套了?” 三观好正,可弘晸依然欲哭无泪,想给心上人送个礼怎么就这么难? “那好吧,你要缺什么再找我要便是。” “不是要是买。对了我寻了处院落,明儿就搬家了,这些日子多有叨扰,我准备了些人参养荣丸,你每日记得服用,回头半个月寻我施次针就好。”说着就掏出几个瓷瓶:“这是一个月的量。” 弘晸顿时急了:“好好的怎么要搬走?可是下人们怠慢了?” “没有的事儿,你额娘给我安排了六个丫环,还有许多下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啧,我长这么大就没过过这般舒服的日子。” “那你为何还要走?” 鹿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再舒服那也不是我家啊。而且,这般奢靡的日子偶尔过过就算了。日子一长,怪不自在的。” “可你一人住在外面,我怎么放心?” “闲吃萝卜淡操心,我十三岁就开始帮师傅出诊了,一个人有什么问题?”鹿衔压根儿就体会不到弘晸的不舍,极其潇洒地挥挥手:“我还要收拾行李,就不陪你唠了,改天我医馆开张,再请你来捧场。” 弘晸:“......你还要开医馆?” “当然,不然我上京来做甚?我可给师傅夸下海口了,不把鹿衔这名头打响,绝不回去。” “那你医馆的位置寻好了吗?我名下便有几间不错的店面,或者......” 鹿衔打断他:“酒香不怕巷子深,要什么店面啊,有需要的客人自会上门的。” 鹿衔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拜别婉宁搬离了义亲王府,留下苦劝无果的一家子惆怅不已。九阿哥恨铁不成钢,点着弘晸的脑袋:“人都给你弄回府了,还能让她跑掉,让爷说你啥好?准备着打一辈子光棍吧。” 沁雅嘿嘿直笑:“阿玛,弟弟真要打一辈子光棍,最愁的怕是你吧。” “爷就打个比方,咱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再不济不还有你十叔指婚嘛,放心,他打不了光棍。” 弘晸:...... 还能不能有点同情心了,他郁闷地戳了戳碗里的米饭,最后的一点胃口也被败活没了。 到底还是当娘的疼儿子,婉宁见他垂头丧气的便给他夹了块排骨:“儿子,别丧气啊,鹿大夫虽然搬出了府,可还在京城嘛!你的身体还要靠她调养,交集还是很多的。” 沁雅也跟着出主意:“对啊对啊,听说鹿大夫要开医馆,她人生地不熟的,不正是你表现的好时候嘛。别的不说,铺子就是个好借口嘛,我记得你名下有幢两层的临街铺子,不正好可以租给她么?” 弘晸无奈道:“这个我早提了,但她说酒香不怕巷子深,用不着帮忙。” 九阿哥“霍”了一声:“还真够自信的,这里可是京城,太医遍地走,有点底蕴的人家都能请到。她一个无名小卒长的医馆凭什么京城立足?” “那怎么办?万一她的医馆没生意,心灰意冷回江南了我要去哪寻她?” “没出息那样儿。”九阿哥甩给他一个白眼。 沁雅眼珠一转:“那还不简单,咱帮她立足不就得了。” 他们家的店铺不知凡几,还能开不好一间医馆? 弘晸道:“就怕她不肯接受。” “没事儿,明儿我便去找她唠嗑唠嗑。” 鹿衔的医馆开在平安大街,比不得前门大街热闹,更不如朱雀街显贵。两层的屋子,楼上住人,楼下可做医馆。建筑面积都不大,最叫鹿衔满意的大概就是后院的院落了。 她以一百个铜板一天的价格从隔壁请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大婶,沁雅上门的时候,两个大婶正在清理院落里的花圃。也不知道之前的人家种的是什么品种,根扎得老深,加上冬日泥土冻得硬梆梆的,两位大婶拿着铁揪和锄头挖得一头大汗. 沁雅呆了呆:“鹿大夫这是打算种些药材么?” “小院子能种什么药材?地整平了好放架子晒药材而已。”鹿衔不怎么热衷于跟人交往,但沁雅上门,她还是挺客气的:“院子里冷,五格格不如随我进屋喝杯热茶吧。” “正有此意。” 茶叶是六安瓜片,自是比不得沁雅平时喝的名贵,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她尝了一口:“额娘喜欢喝花茶,说是养生,我原以为鹿大夫也更喜花茶呢。” 第747章 番外17 路遇不平 “我才十九,养什么生啊?也就有客上门,不然我都直接喝水。”鹿衔一向有话直说,半点没觉出自己这话有影射九福晋年纪大之嫌。 沁雅也没察觉到,因为她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了:“你十九岁了?” “嗯,有问题吗?” “没,只是觉得有些意外。在京城,女孩到了十二三岁就该定亲了。你这年纪,家里人不着急你的婚姻大事吗?” 交浅言深,沁雅问完便有些心虚。可是没办法,事关自家弟弟的终身大事,硬着头皮也要上了。 鹿衔倒是不以为意:“师娘之前给我说了几户人家,人咋样不清楚,但却表明成婚后不准再行医。我觉得行医比成婚有意思点,就全推了。” 沁雅:…… “那你是打算以后都不成婚了吗?” “没有啊,师傅说了,茫茫人海,总会有那么一个适合的人出现的。我这不等着呢嘛,五格格今儿来莫不是也打算当回红娘?” “咳咳咳……”沁雅一口茶直接呛进了气管,内心泪流满面,弟弟,未来弟媳说话这么直你知道吗? 鹿衔伸手在她背部拍两下,咳嗽便渐渐止住了。 沁雅心道,表明心迹这种事,总不好叫人越殂代疱,便道:“是听弘晸说你要开间医馆,便想来瞧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鹿衔摆手:“不用,不就挂块招牌的事儿嘛,做牌扁的工匠会帮忙的。” “不是?医馆是这么开的吗?你至少要备些药材什么的吧?” “我只负责开方子,他们自己去抓药。” 沁雅提醒道:“鹿大夫,京城不比江南,你师傅的名头在这边怕是不太好用。而且你一个女大夫,一般人不会主动寻你诊治的。” “不会啊,我昨儿刚说自已是大夫,隔壁便有人上门讨方子来了。” “可是这附近该全是普通百姓吧,能赚什么钱?” 鹿衔奇怪地看她一眼:“当然不好赚平民百姓的钱,但只要名声打出去了,还用愁贵客不上门吗?” 沁雅目瞪口呆,鹿衔的思路她完全跟不上。 鹿衔笑着给她解惑:“像给弘晸看病,我开价一千两,这钱便足够维持医馆一年的开销了,更别说你家太子堂哥还额外给了一万。” 皇家的人就是金贵,治一个够她免费给人看诊好几年了,更何况她还意思意思收点儿钱。 “所以你现在是打算拿这钱普渡众生了吗?” “穷人看病不易,十文钱的方子不算贵,他们只要凑足药钱便好了。” 一瞬间,鹿衔的形象便高大起来。沁雅终于明白,为何她那木头样的弟弟会动心了。这个姑娘直来直往,坦坦荡荡的一颗赤子之心,真的好吸引人。 她起身给她作了一揖。 鹿衔吓了一跳:“好端端的干嘛给我鞠躬啊?” 沁雅道:“鹿大夫高义,沁雅佩服,我愿无偿给你提供一年的药材,助你打响名声。” 鹿衔费解地看她一眼:“开方子便宜还赠药,那是善堂该干的事儿吧?我要打晌的是师傅的医术,跟善堂抢名声做甚?” 沁雅:…… 天就是这么聊死的。 饶是沁雅自认嘴皮子了得,也没法再聊下去了,确定自己真的帮不上忙便告辞离开。 平安大街虽有个大字,但街道却并不宽阔,加上鹿衔这医馆在转角处,她的豪华坐驾根本开不进来,只能徒步出巷。 鹿衔只送到她到门口便回了屋,豆苗忍不住道:“格格,鹿大夫也太傲了吧,居然没有送你上车。” 沁雅冷了脸:“这种话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 这么几天,她也算看明白了,鹿衔的眼中大概是没有尊卑之别的。她对阿玛和照顾她的丫环基本是同一个态度,啧,回去还是要跟弘晸好生说说。 鹿大夫虽好,但未必适合宫庭。 怪不得阿玛对她一直满意不起来。 不过弘晸长这么大第一回动心,自己这当姐姐的帮不上忙不说,还劝他打退堂鼓,会不会也不太好? 沁雅的心思百转千回,然后被一阵哭声打断。 拐过转角,便见一个姑娘跪在地上,死死抱住一个男子的大腿,声声哭求:“公子,您即给了奴家银钱,就让奴家跟着你吧,做牛做马,铺被暖床,奴家绝无怨言。” “姑娘,我已经说了,家贫养不起婢女,劳烦你另寻出路成吗?”被抱住大腿的男子声音清朗如夏日清泉,此时更带上了几分凛冽,显见心情并不愉快。 沁雅见他一副书生打扮,半旧的白色直裰绣着挺拔的青竹,再瞧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长得还行啊,看来这书生不是个好色的。 女子却是哭得更伤心了:“不,奴家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 “就因为我出钱帮你葬了父亲?” “对。” “那你把钱还我吧,虽然你姿色平平,但卖个葬父的银钱还是没问题的。” 女子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公子,我只认你,哪怕没名没份,只做个侍妾,奴家也心满意足的。” 书生似乎受了惊吓,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了开去,就连声音都拔高了好几个度:“还想给我当侍妾,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女子:…… 听墙角的沁雅:…… 事情似乎有点儿不对。 第748章 番外18 出手相助 终于甩开狗皮膏药般的女子,书生赶紧绕开她和地上裹着草席的尸体,大步离开。 哪知那女子却并不甘心,竟扯了自己的衣服再次扑了上去:“公子,你若不应了我,我便要叫非礼了。” 沁雅:…… 豆苗道:“奴婢就说这平安大街怎么大白天一个人都见不着呢,感情是碰上故意讹诈了啊。格格,这事儿咱管不管?” “那书生也不是个呆的,咱看戏就好了。” “就怕以那女子的纠缠劲儿,他不好脱身啊。” 不愧是跟着自家主子看了许多话本儿的丫环,豆苗一语中地。 书生再次拒绝之后,女子的“非礼”刚一出口,就从许多门里冒出了人头来。书生也吓了一跳:“你阴我?” 女子仍是娇滴滴的:“公子,奴家只是想服侍你而已。” “你休想。”书生愤怒不已,下意识地转头四顾,想要寻出一条出路。 直到这会儿才看清书生容貌的沁雅愣住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貌比潘安,颜如宋玉。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如,如啥来着? 沁雅头一次觉得自己读书太少,竟想不出华丽的词藻来形容眼前的美人。怪不得他说那女子想得美,这般容色,若被那女子染指,的确是亏大了。 等她回神的时候,已经走了出去:“公子既不想要这女子,不如卖给我吧。” 书生都快绝望了,此时听得这声只觉比天籁还美妙,忙不迭地点了头:“那就太感谢姑娘了。” “多少钱?” “十两,哦不,一文钱就好。”只要能甩脱这妇人,别说卖钱,要他再掏十两银子也行啊。砺元兄说得果然没错,京城这地界,好人果然当不得。 沁雅笑出了声,转头对豆苗伸出手:“拿钱来。” 豆苗:…… 说好的看戏呢?格格可真是的,见了这男子的脸怕是连自己姓啥都忘了。她瞄了书生一眼,别说,还真挺好看的。这模样,怕也就九爷年轻的时候能与之聘美了。 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银裸子:“我身上可没铜板,便用这个吧。说来府上正好缺个倒夜香的,小娘子,这就随我家主子上工去吧。” 女子早收起来了柔弱小白花的模样,阴测测地瞪着沁雅:“姑娘,闲事莫管啊。” 那些探出的头收回了几个,另几个却是目露凶光,向她们三人围了过来。 我去,这是打算强抢民男啊。 沁雅吹了声口哨,拉着书生转身就跑。 书生一个踉跄,愣了一下之后再顾不得其他,甩开步子就跟着跑了起来。 留在原地的豆苗气得跺脚:美色误人啊,随即对着空气喊了一声:“格格有令,拦住他们。” 两个暗卫从暗处跳了出来。 刚回过神打算去追的女子和众人:…… 沁雅拉着书生一路狂奔,不一会儿两人便气喘吁吁,齐齐停了下来。 “不,不用跑了,没人会跟上来的。” 书生却叫道:“不好,你的丫环呢?” “豆苗武功不错,指定是拦住那些人了,咱,咱先歇歇。”她左右四顾,然后在一个颇为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书生对她做了一揖:“今日多亏姑娘搭救,不然小生就真的麻烦了。” 美人落难,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沁雅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公子你,怎就惹上那女子了?” “我也不知道,之前见她卖身葬父哭得可怜便给了她十两银子,哪知她就缠上我了。姑娘府上何处,改日必当上门拜访,以报今日搭救之恩。” 沁雅解下腰间的玉佩:“好啊,你到义亲王府递上这个,自然会有人领你去见我的。” 书生一愣:“义,义亲王?那是你何人?” “我阿玛。” “原是五格格。”书生眼中闪过疑惑,不是说义亲王府的五格格霸道娇蛮,嗜钱如命,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么? 如今瞧着,似乎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沁雅道:“我都告诉你我的身份了,礼尚往来,公子是否也该透露下姓名。” 书生拱手,垂头掩去了眼中的不自在:“在下兰瞻。” “怎么写?” “兰花的兰,高瞻远瞩的瞻。”至少这两个字是真的。 沁雅心满意足,知道名字就一切好说。便在此时,豆苗匆匆跑了过来:“格格,你没事儿吧?” “你们都把歹人挡住了,我还能有什么事?”她转向蓝瞻:“不知公子家住何处?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敢再劳烦格格,我还有事要出门,暂时不回家。” “哦,但我觉得公子还是先回家换身衣裳比较合适。” 书生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裳已被那女子扯开,虽然还有内衫,可只要一想自己衣裳不整地跟五格格牵着手跑过几条巷子,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惊叫一声,道声失礼然后转头便跑。 只余沁雅跟豆苗面面相觑。 这反应,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第749章 番外19 颜值与人品 豪华的马车驶出狭窄的平安大街,沁雅半倚在榻上,刚吃完一块枣泥山药糕,豆苗便奉上了热腾腾的茶点:“格格,小心烫。” 沁雅轻啜一口问道:“豆苗,问清楚那女子为何碰瓷兰公子没?” “暗卫一出手,他们就怂了。就几个普通地痞,那女子是这边街霸的相好,在这平安大街混得颇有些脸面。不过她是收钱办事,具体是谁找她的,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那知道兰公子什么身份么?” “不知道,说是有人会特意把他引过去。” “看来是熟人啊,让耿南去查查吧,三天之内,我要他所有的生平。” 耿南是负责保护她的侍卫头子,除了她的安危外,还负责些旁的事情,比如帮她打听各种消息。 豆苗往她身边凑了凑:“格格,您还真看上他了啊?” 兰瞻那张俊雅出尘的脸瞬间闯入脑海,沁雅的双眼闪出兴奋的光:“怎么,他不好看吗?” “好看,但也不能光看脸吧。” 沁雅睨她一眼,不满道:“你家格格我是那种肤浅到只看脸的人吗?” 豆苗毫不犹豫地点头:“是。” 刚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记爆粟,沁雅在心里骂了句死丫头,狡辩道:“这不让耿南去查了嘛!若是人品好,再想下一步怎么办。” “那要是人品不好呢?” “不可能,人品不好的人怎么可能长得那么好看?” 豆苗:......没救了。 碰上兰瞻让沁雅心情大好,进家门时甚至哼起了小曲儿,让等在门边的算盘眼前一亮:“五格格这么开心,看来此行甚是顺利。” 沁雅这才想起今儿出门的主要目的,当下笑容微隐:“那个,我开心是因为别的事儿,弘晸让你在这儿等我的?” “贝勒爷说了,您一回来就让小的去通知他。” “不用了,我直接去见他吧。”沁雅在心里叹了口气,弟弟对鹿大夫的心思,怕是没那么容易收啊。 弘晸身体还未完全康复,但回了京也不可能将公事完全撂下不管。于是每日里上午去翰林院转转,有大事拿下主意,小事就让下面的人直接办了。至于早朝......反正回京十来天,他一天也没有去过。 知道今儿沁雅要去找鹿衔,他到翰林院转个圈儿就回了府,这会儿正在屋里踱圈,大冷天踱得浑身热乎乎的,差点儿就要见汗了。 沁雅出现的时候,他直接便迎了上去,眼巴巴地道:“五姐,你终于回来了。” 沁雅:“......没出息那样儿,先进屋吧。” “五姐,我下衙的时候特地给你带了奶茶,这会儿还热乎着呢。” 刚吃完点心的沁雅:...... 好歹是弟弟的一片心,她没忍心辜负,接过吸管,吨吨吨地喝了两口。弘晸迫不及待地问道:“五姐,鹿衔怎么说,有需要帮忙的吗?” “没有,她规划得挺好的。” “啊?” “别啊了,别看她年轻,但她心里有数着呢。倒是你,到底怎么想的?” 弘晸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能,能怎么想啊?就,就想娶呗。” “你知道她多大了吗?” “十九啊,五姐,大我两岁而已,这不是问题吧?” “这当然不是问题,但问题是,她都十九了,虽然无父无母,但有师傅师娘替她张罗,你就没想过她为何至今没有嫁人吗?”沁雅也不卖关子,问完便自己答了:“我问过鹿大夫了,她说她师娘给她相看的几户人家都希望她成婚后能不再抛头露面,但她觉得行医比嫁人有趣,所以便都推了。弘晸,你将来是要袭爵的,你觉得亲王福晋给人看诊合适吗?” 弘晸刚刚还带着雀跃的神色倾刻便暗了下去,好一会儿才道:“五姐,你觉得阿玛能同意不?” “不是吧?你还真想应了这要求啊?” “鹿衔是江湖人,而且她的医术真的很好啊,就此埋没也太可惜了吧。”皇家学院各个领域百花齐放,额娘的平民学堂也发展得很好,许多女子毕业之后凭着厨艺或绣技能谋一份不错的活儿,就百姓而言,对女子的束缚其实已经越来越小了。 沁雅瞪着他:“你见过哪个福晋抛头露面的?” 弘晸道:“福晋没见过,但格格却是有的,五姐,你管着府上那许多生意,偶尔还跟人吃饭应酬呢。阿玛都能允了你了不是?” 沁雅头痛抚额:“对女儿跟媳妇能是一个态度吗?” 弘晸丧气道:“鹿衔现在对我还一点感情都没有呢,咱讨论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总要想清楚才能继续下一步吧,难不成你打算成亲以后再跟鹿大夫说,不许她行医么?” “五姐,我不会阻止她的。鹿衔这样的女子,怎么能被关在后院里蹉跎?”弘晸的语气堪称温柔,但却异常坚定。 沁雅有些意外,傻弟弟想得比她认为的深远多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鹿大夫啊。” 弘晸的脸又红了,略显羞涩地道:“五姐,别把喜欢挂在嘴边啊,我会不好意思的。” 第750章 番外20 沁雅的桃花 明确了弘晸的心意,姐弟两就“鹿衔婚后行医的可能性”进行了一刻钟的探讨,得出结论,先把人娶回来再说,至于阿玛那边,总会有法子的,实在不行,还能让额娘出马嘛。 沁雅真诚地建议道:“弘晸,我觉得你至少要先让鹿大夫知晓你的心意。” “啊?表白吗?这样会不会吓着她?” 沁雅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弟啊,你对鹿大夫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她像是随便能被吓着的人吗?” “不像,可她万一因此疏远我怎么办?” “没听说过烈女怕缠郎吗?” “所以我觉得循序渐进比较好。” “呵,别逗了,你与鹿大夫从认识到现在快两月了吧,有什么进展吗?” 弘晸抬头挺胸:“我们现在都直呼其名了。” 沁雅梗了梗,翻着白眼:“呵呵,这可真是可喜可贺。” “五姐!”听出她在故意说反话,弘晸委屈地嘟起了嘴,不说好是来帮他的吗?怎么还嘲笑起来了。 沁雅哼了一声,正色道:“根据我这十多年看话本儿的经验,像鹿大夫这般直来直往的性子,你要不把话挑明,她能一辈子拿你当哥们儿。只有把话挑明了,她才会正视这件事,认真去思考合适不合适。否则,你的示好在她眼里就是有所求,没准还会跟你做交易,弟啊,你不会只想跟她拜一辈子把子吧?” 弘晸虎躯一震:“当然不行。” “所以听我的,找个好的时机把心意挑明吧。” “那她万一拒绝我怎么办?” “接着对她好,然后策划下一次表白。”沁雅恨铁不成钢:“你好歹也是个贝勒爷,长得好家世好,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 弘晸哼了一声:“等你有了心上人,就知道患得患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了。” 沁雅乐道:“别说,今儿姐走桃花运,还真遇着心上人了。” 弘晸大吃一惊,掏了掏耳朵:“你说你遇着啥了?” “心上人啊,啧啧,长得可真好看啊。”沁雅一脸痴迷,瞬间从爱情顾问进入花痴状态。 “除了好看呢?姓甚名谁,做什么的?哪户人家知道不?” 沁雅摇头:“才见一面哪知道这么多?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耿南去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答案的。” 弘晸一万个不放心:“便是查出来了,你也别乱来啊。” “我行事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弘晸:......更不放心了怎么办? 平安大街.孟宅 “什么?让他跑了?”孟阔一脚踹翻了一把椅子,然后揪着小厮多寿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 狰狞的模样哪还有半分平日彬彬有礼的影子。 多寿脸色苍白,加之领口勒紧了脖子,半天也没能吐出一句话来。孟阔将他惯到一边:“废物,不是说好了万无一失的吗?人我都给你骗过去了,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底是怎么逃的?” 多寿喘了口气,哭诉道:“少爷,真不能怪小的啊,香媚姑娘眼看都要得手了,谁晓得又有个女子冒出来。也不知是什么来头,身边的丫环会武不说,还跟了好几个暗卫,咱花五十两银子雇的人哪是对手啊?” “带着暗卫?那女子是什么人?” “香媚姑娘都快被吓死了,啥也问不出来。” “废物。”孟阔越发生气,该死的纳兰邵卿,就会凭着一张脸勾搭人。被张大学士的孙女看中还不够,居然还四处撩拨,也不怕脚踏两船,劈叉了胯。 身边能带着暗卫的人身份绝对不低,孟阔逮着多寿揍了一顿,算是出了口恶气。 这回没让那女人得逞,就没法把好色的名头安他身上去。真等春闱之后,怕是张大学士也要因着孙女对他另眼相待了。到时候,他成了张大学士的孙女婿,又有他祖父纳兰容若的名声当后盾,自然平步青云,可自己...... 想着自己与纳兰邵卿相差甚远的才华,他狠狠抽了口气。 都是落魄家族的子弟,他凭什么能过得比自己好? 两天后 沁雅盯着耿南:“两天了,你告诉我你连个学子都没查到,耿侍卫,你逗我玩儿呢?” 耿南也很郁闷:“格格,属下查了许久,连明年春闱举子的名单都查过了,可真没有一个叫兰瞻的人啊。而且平安大街也没有姓兰的人家。” 豆苗小心道:“格格,这兰瞻报的不会是假名吧?” 沁雅瞪她一眼,恶声恶气地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藏头露尾,本格格还能对他图谋不轨不成?” 豆苗不怕死地道:“难道不是吗?” 沁雅:...... 这该死的丫头也不能要了,明儿就让曹管家给换了去。 第751章 番外21 查 沁雅可不认为兰瞻会防着自己。 她虽然对他那张脸很感兴趣,但自认掩饰得挺好,那日可没表现出半分异样。兰瞻有病么好端端地防着她做甚,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好不好? 人最是不经念叨,正想着兰瞻呢,豆芽捧着个礼盒敲响了房门:“格格,门房说有个姓兰的书生送来了一份礼物,说是点名给您的。” 哈,说曹操曹操到。 沁雅的脸色顿时多云转晴:“呈上来。” 礼盒里是一匹漂亮的蜀锦,天蓝的底料上有着银色的纹路,流光异彩,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里头还附着一封信,沁雅三两下拆开,赞了一句好字。然后脸色就慢慢黑了。 这些漂亮的字写出的内容可真不咋滴。 兰瞻以不便打扰为由,留下礼物就跑了。 该死的,还真让豆苗说中了,这丫就是防着她扒上去呢。沁雅这个气的呀:“耿南,挖地三尺也要把这家伙给找出来。” 耿南:...... 他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趁着人还没走远,追上去没准能摸清人住哪儿。 耿南走了以后,屋里就剩了主仆三个,豆苗劝道:“格格,那兰公子既无与您相交之意,您又何必强求呢。再说了,奴婢观他那天的衣着,着实不像个有钱人家,怕是家里还拮据得很,这跟您的身份也不相配啊。” 沁雅拉扯着手中的帕子:“哼,穷人家不是更好拿捏?” 用钱就能把他砸听话了,不过读书人一般都爱讲究气节跟傲骨,真要用钱砸还得好生规划规划才行。 豆苗警觉道:“格格,你想干嘛?” “能干嘛,招上门女婿给阿玛传宗接代呗。” “格格,这不合适吧?” 沁雅以手抚额:“哎呀,突然头好痛啊,肯定是被你吵的。豆苗,本格格命令你,半个时辰内不准开口说话。” 豆苗:...... 世界可算清静了。 耿南行动如风,不多时就从荷风苑飘到了大门,跟门童问清了来给五格格送礼之人的衣着和去向,便念叨着“白色长袍,浅青马褂”运起轻功,大白天表演了一场飞檐走壁。 两个时辰后,他回到荷风苑复命。 沁雅一见他就扔了手里的账册,但听着豆苗的咳嗽声,满脸的兴致勃勃便化成面无表情:“可查到了什么?” 耿南道:“属下一路跟到了城外三里处的何家屯,才见兰公子进了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 “那离城不远啊,这般出色的人物,本格格怎从未见过?” 豆苗强调:“只有脸出色。” 沁雅:......难道脸出色还不够吗? 耿南却道:“兰公子为人也不错,属下跟村里人打听了一番,对他的评价都很不错。不过他不是何家屯的人,据说是从外地来赶考的,租住在那里才三个多月。” 沁雅的目光落在他送来的蜀锦上:“租房的啊,那这谢礼可就太让他破费了。” 比起宋锦,蜀锦并不算难得,可要买上一匹,没个三十两也下不来。这钱够在城郊租一年的房了吧? 耿南摆摆手:“格格,属下瞧着兰公子并非缺钱之人,属下刚追出去的时候,差点没认出他来呢。” “不是吧?兰瞻那张脸,你居然还能瞧不见他?” “关键是兰公子今儿穿的衣裳是绣了狐毛的锦袍,与那日的寒酸模样实在相差太远了。属下打听过,他虽是租房而居,但身边亦跟着一个书童,还请了屯里的大婶做饭。” 沁雅疑惑了。 算了,想不通就不想,她沉吟片刻吩咐道:“找人盯着他。” “是。” “还有,他是叫兰瞻吗?” “屯里的人只知他姓兰。” 才两个时辰还要走那么远的路,的确不能指望查出多少东西,沁雅告诉自己要知足,然后挥手让她耿南退下。左右知道庙在哪,还怕和尚跑了么? 被摸清了庙的和尚对此一无所知,他打算闭关苦读,毕竟开年之后两月便是春闱了。 于是直到除夕,看着兰瞻的暗卫也没能带回更多的消息。好在一到年关,各家商行都要结账,沁雅亦是忙得脚不沾地,倒是免了相思成疾。年度收益汇总表上的数额比去年多了近三成,她乐得见牙不见眼,在年夜饭上好生炫耀了一番。 可惜,往年对她的生意头脑总给予高度赞扬的阿玛却高兴不起来:“沁雅,翻年你就十八了吧!” 第752章 番外22 催婚年夜饭 近几年蒙古安定,不需宗室女抚蒙古,这让有女儿的宗室兴奋不已。趁着这两年势头好,都纷纷嫁女。有的甚至十二就开始嫁人,像沁雅这样十七岁还没定人家的,基本就算老姑娘了。 九阿哥怀疑,要不是有家世撑着,沁雅八成无人问津,只能砸自己手里。 悔啊,当初怎么就把女儿当儿子使,让她管了外头那些事儿呢。 老话说得没错,女孩儿果然不能养得眼界太宽,现在可好,谁家儿郎都瞧不上,只能搁家里当老姑娘了。 婉宁也急,大清朝的人都早婚,女儿拖到十八岁,能选择的余地就更少了。 这时候再拿现代的结婚年龄来卡,纯粹就只能是心理安慰了。于是她跟在九阿哥后面也开了口:“沁雅,明年老老实实相看,不然,生意上的事你就别碰了。” 沁雅瞬间瞪大了眼睛:“额娘不是吧,你来这么狠的?” “不狠点你会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吗?” 九阿哥猛点头:“就是,比你小好几岁的堂妹都生娃了。沁雅远嫁和阗,外甥外甥女不能承欢膝下就算了,你跟弘晸也没一个顶用。看看你的叔伯们,抱孙子都抱不过来,可怜你阿玛,却是连个孙辈都寻不出来。” 沁雅很想说三姐早就儿女双全了。 但想想她当初出嫁时闹的那一场场,婚后每次回家还总是家里欠她三百万的样儿,到底没把话说出来。 在阿玛心中,三位庶姐跟她们的确是不一样的。她想了想安慰道:“阿玛额娘你们放心,今年我一定好好相看,争取给你们寻个青年才俊回来。” 这么配合? 九阿哥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只要你肯成亲,别说青年才俊,只要年龄相当,爷就都应了你。” “真的?家世不好也没关系?” 婉宁拿筷子敲她脑门:“家世好的你不全相看过了?哪个是你瞧得上的?” 九阿哥煞有介事地点头:“你额娘说得没错,不过也不用灰心,这届来赶考的举子不少,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就不信挑不着一个合你心意的,实在不行,咱就榜下捉婿。从考中的举子里头挑最合适的让你十叔赐婚便是。” 弘晸看了沁雅一眼,幽幽开口:“阿玛,您还不了解五姐啊?她的合适不就是俊么,你挑个最好看的就得了。” “混蛋,有你这么选姐夫的吗?再好看他能当饭吃?” 沁雅忙道:“但对着好看的人女儿能多吃两碗饭,秀色可餐嘛!” 九阿哥:…… 婉宁给他顺气,安慰道:“爷,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别动肝火。沁雅打小不就这样嘛,只要她肯成亲,咱依着她就是了。快吃饭吧,这顿吃了,晚上还要进宫参加除夕宴呢。” 宗室大臣在除夕夜进宫与君同乐是惯例。 做为敦盛朝唯二的铁帽子王,九阿哥自然不可能缺席,另一个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是十四。是以他们的家宴一般都在中午,吃饱了再沐浴更衣进宫。 弘晸和沁雅跟敦盛帝混得不知多熟,自然也不会没资格参加。但今年,两人却都没那心思。 弘晸追鹿衔那是过了明路的,直接道:“阿玛额娘,鹿衔一个人在京城,平日孤零零的就算了,要是大过年的还一个人,那就太可怜了,所以儿子想去陪她。” 九阿哥皱眉:“胡闹,怎能为了一个女人连除夕宴都不参加了,这让你十叔多伤心?” “十叔才不会呢,知道儿子是为了陪心爱的女人,立马就同意了,还让儿子带鹿衔进宫玩玩。要不是担心鹿衔怕生,儿子就带她去了。” 主要是宫宴男女分席,若是真带鹿衔进宫,今晚陪她的人就不是他自己了。 九阿哥无语:“都跟你十叔说过了,还跟爷说什么?” “总得让您知晓嘛!” “哼。” 婉宁瞪了沁雅一眼:“至少你还知道要娶媳妇,比你姐强多了。这样,一会儿去账上支两千两银子,追姑娘时可不能小气,小姑娘都喜欢漂亮的,带鹿大夫去珠宝店逛逛,我瞧着她身上连发饰都简单得很。”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送礼都不知道,怪不得这么久了还没把人骗到手。” 弘晸很无辜:“儿子试图送过的,但是鹿衔嫌那些东西戴着麻烦,说是打架都得担心掉了,干脆就全都不要。” 众人:…… 这什么破毛病,江湖人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一想到日后的儿媳妇跟殊雅似的只喜欢武刀弄棒,九阿哥的眼皮就忍不住跳得厉害。 那么多大家闺秀等着他挑,他可好,挑了个江湖人。要不是儿子长这么大就开了这一次窍,他非让他换个对象不可。 第753章 番外23 弘晙 弘晸成功请到了假,沁雅也不甘示弱:“阿玛额娘,弘晸不进宫,那女儿也不去了。” 九阿哥道:“弘晸那是有目标了,你有吗?” “出去转转没准就碰上了呢?” “你当除夕宴是元宵节呢,大过年的谁不在家团圆,跑到街上让你看?” 沁雅振振有辞:“赶考的学子呗,他们的家人可不在京。阿玛不是让女儿春闱之后榜下捉婿么?女儿先想办法瞧瞧,到时候目标明确才好下手。” 九阿哥气个倒仰:“爷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阿玛,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 九阿哥:…… 婉宁打圆场:“行了行了,爱去去吧,反正宫宴你们早看腻了,出去溜溜也行。只一点,一定注意安全,暗卫得带好了。” “额娘放心,额娘最好了。”沁雅拍了波马屁,又贴心地给婉宁夹了块脍鹿肉:“额娘吃菜,吃饱点,宫宴也就瞧着不错,全是些冷盘,一点儿都不好吃。” 吃过中午这顿,一家人各自沐浴更衣。 弘晸换了簇新的衣裳,兴冲冲地出了门。结果没走两步,却听到了一道满是调侃的声音:“弘晸大哥脚步匆匆,可是被红颜知己的召唤勾了魂儿?” 弘晸脚步一僵,回头便见弘晙双手枕在脑后,背靠着墙一派慵懒闲适的模样。他不禁牙疼:“大过年的你不在宫里准备接待大臣,跑出来做甚?” “有大哥顶着呢,我先溜出来玩会儿不打紧。”他迈开长腿走过来,明明比弘晸小一岁,却比之更高一点儿。因长年习武,他的肌肉非常结实,套上衣裳却依然劲瘦。小麦色的皮肤闪着健康的光泽,浑身上下充满属于男人的阳刚味道。 跟弘晸的贵气俊秀完全是两个类型。 弘晸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地看着他:“外面有什么好玩儿的?你还是快回宫吧!” 弘晙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弘晸大哥,不就是有了心爱的姑娘嘛,这有什么好瞒的。听说你特地跟皇阿玛请了假去陪她,快快,带我也去瞧瞧,这可是未来嫂嫂呢。” “你不早有嫂嫂了吗?” “大哥跟他的太子妃都感情淡淡的,那些小嫂子就更不用提了,反正一个个都是按着女戒女则教导出来的,没意思得紧,我和她们都聊不到两句。” “你还想跟鹿衔聊天不成?” 弘晙摸摸鼻子:“听说江湖上有许多故事,未来嫂子走南闯北见识得多,我想去听听。” “你想得倒美。”弘晸拿肩膀撞了他一下,没撞开,转而软了口气:“好弟弟,哥哥我现在还没把人追到手呢,你就甭添乱了成不?” “怎么是添乱呢,我这是帮你呢……啊嘶,痛痛痛,五姐快放手,耳朵要被你扯掉了。”为了让耳朵少受几分疼,弘晙不得不低头弯腰配合沁雅的身高。 沁雅“哼”了一声,直接将他拽离弘晸身边:“阿玛盼孙子都要盼疯了,连我都不太敢往前凑,你跑过去作甚?” “这不是想看看能让弘晸大哥动心的人长啥样儿嘛!” “偷偷看就好了。” 弘晸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鹿衔武功不低,弘晙可能躲得过,但是五姐你定是逃不过她的耳力的。” 弘晙越发感兴趣了:“不说鹿大夫是神医之徒吗?怎么还会武功?” “技多不压身。” 弘晙:…… 沁雅:…… 弘晸好说歹说,可算打消了弘晙跟去看看的念头。看着弘晸头也不回骑马踏入风雪的背影,弘晙郁闷不已,只得看向沁雅:“五姐姐,你也不进宫了?” “宫宴无聊得紧,我打算出去转转。” “那我陪你一起吧。” 沁雅断然拒绝:“不需要。” 开什么玩笑,耿南早就打听好了,兰瞻今儿要去平安街的孟宅赴宴,她都做好去偶遇的打算了,带上弘晙还能成什么事儿? 弘晙秀了把自个儿的拳头:“怎么就不需要了,我力气大,陪你逛街还能帮你拎东西。最关键的是,碰上歹人我也能保护你啊。” 沁雅拍拍手:“你们四个出来让晙贝勒瞧瞧。” 四个人影毫无声息地出现在沁雅身边,动作整齐划一地给弘晙行了个礼:“晙贝勒吉祥。” 沁雅得意道:“瞧瞧,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吗?” 弘晙目瞪口呆了三息,然后开始耍无赖:“我不管,反正我来都来了,你今晚必须带我一起玩儿。” “不是吧弘晙,你今年都十六了啊,怎么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的?” “九伯母说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反正你看着办吧。” 沁雅:…… 算了,先带着吧,等时间差不多再把他骗到弘晸那去把人甩掉好了。 第754章 番外24 过年 除夕夜,团圆夜。但对在外的游子来说,能寻得三五同乡好友相聚便已是慰籍。 鞭炮声声,衬得不能归家的学子越发凄清。终于忍不住放下头悬梁,锥刺骨的刻苦劲儿,三五成群地相约着聚在了一处。 于是,本该打烊的酒楼店铺依然热热闹闹地开着。 对商人来说,赚钱永远比过节重要。 纳兰瞻岱不需到酒楼过年,可纳兰家他也不是很愿意去。 他的祖父纳兰容若是当朝著名的大才子,可惜英年早逝,只留下无数华丽凄美的诗词。父亲福格是外室子,虽然曾祖明珠一力将父亲接回了家中抚养,但是嫡庶有别,更何况是外室子。 曾祖倒台后,纳兰家几度风雨飘摇,抄家之后的资产本就所剩无几,他们这一支分到的更是少得可怜。 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多久,父亲也去了,只留母亲颜氏操持家里,如今还留在盛京等他高中之后接她回来。 盛京是满人的老家,但在繁华的京城住过,又有几人真愿回那贫瘠的土地。几位叔伯邀他去老宅过年,无非是他这几月显了名声罢了。纳兰家是真的衰败了,如今在朝当官的叔伯全在冷板凳部门,最高不过从五品,到他这一代更惨,居然只他一个中了举。 这种带着目的性的亲情他没兴趣,但不去也不行,毕竟是长辈,他若太过冷情于名声亦是有碍的。 对于读书人来说,名声就是命。 虽然他对此嗤之以鼻,但要靠读书安身立命,少不得也要守守这规则了。他换好新作的衣裳,带着小厮坐上了之前雇好的马车。去纳兰家走个过场,然后还得去励元兄家卦宴。 想到此,他眼睛眯了眯,问道:“三宝,孟公子还邀请了什么人?” 三宝茫然摇头。 纳兰瞻岱无奈,算了,到京后临时买的书童,本就不该指望他有多顶用,更何况三宝才十二岁,勤快嘴严就已经很不错了。 三宝怕他生气,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这个很重要吗?” “无妨,我也只是临时兴起。不过今儿你要注意点,可别跟上回似的,被人一骗就骗走了。” 父亲走后,母亲颜氏一人操持家里,日子过得清苦,他从没把自己当成过大少爷。便是后来有了固定收入,他也习惯了自己打理自己,是以三宝没跟在身边他也不觉得有碍。可还未出平安大街,就只身被个妇人缠上,他怎么都觉得不对头。 并不是不信巧合,但有迹可寻的时候,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还是要好生琢磨琢磨的。 平安大街.南氏医馆 弘晸目不斜视地路过,走过几座房子的时候觉得不对,便又退了回去,盯着那牌扁下的木门看了几息才上前敲门。 “谁呀。”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弘晸松了口气:“我。” “弘晸啊,你自己进来吧,门没拴。” 木门“吱呀”打开,空落落的院子已经多出了好些木架。鹿衔围着一块嫩黄的围裙,正从厨房探出头来,手上还捏着一个成型的饺子。 弘晸将一个漂亮的食盒递上:“大过年的,给你添几个菜。” 鹿衔呵呵笑道:“你们可真是太热情了,我今儿煮的饺子怕是都吃不完咯。” “们?还有别人给你送吃食了?” 鹿衔半点没察觉他话里的酸意,喜滋滋地道:“还有邻居们啊,瞧瞧,我这桌上摆的,三天都吃不完了。” 不大的饭桌上已被各种瓷碗堆得满满当当,有饽饽,鸡腿,年糕,鱼,都是家常的菜色,谈不上精致却份量十足,显见送菜来的邻居们都是实惠人。 弘晸呵呵笑道:“那我陪你吃吧。” “你?” “怎么?不欢迎吗?”弘晸有点紧张,强自镇定地说道。 鹿衔又拿起一张饺子皮:“哪儿的话,有人陪我吃饭当然好啦。但是你不得进宫吗?” “我跟十叔请假了,你是我带来京城的,头一个年就让你一人冷冷清清地过,那多不合适啊。” “算你有良心,免费赠你一次施针。” 弘晸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太医院的太医基本都给我把过脉了。短时间内阿玛额娘肯定不会再折腾的,那针虽然没副作用,但是......” 越说脸越红,到最后他连看鹿衔的勇气都没了,只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鹿衔很厚道:“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明没什么问题,的确没必要用针让自己一直处于“不行”的状态。 弘晸转移话题:“对了,你的牌扁是不是挂错了,为什么是南氏医馆啊,你不是姓鹿吗?” 第755章 番外25 身份 “不是啊。”鹿衔应得理所当然:“我第一回遇见师傅的时候正在被狗追,跑得太急撞到师傅身上,撞掉了他药蒌里的草药。其中最多的便是鹿衔草,于是我就叫鹿衔了。” 这么随便的吗? 弘晸幽幽道:“可我们喊了你好久的鹿大夫,也没见你反驳啊。” “家师姓南,我本想跟着他姓的,但师傅说若与他一个姓,万一未来师娘误会我是他女儿,他就找不着媳妇了。想着鹿大夫也挺好听的,便当自己姓鹿了。医术是南家的家传,以此开医馆,自然要以南家的名义。” “原来如此。” 想不到鹿衔还有当乞儿的经历,弘晸心口泛上一层细细的心疼:“我要是在你小时候遇见你就好了。” 鹿衔随口应道:“我五岁前的确过得挺惨的,可那时就算遇到你也没用吧,你才三岁,还拖着鼻涕泡呢,没准还要尿床。” 心中的那点子异样瞬间烟消云散,弘晸只想拿布堵住她的嘴。 忒能煞风景了。 沁雅的豪华马车上,弘晙拉开车窗帘向外张望一番,忍不住道:“五姐怎么走到朱雀街来了,莫不是想让弟弟回老宅看看?可我七岁才回京,没几年又住进了毓庆宫,对老宅还真没啥感情,大哥要有空的话,倒可以让他来缅怀缅怀。” “大哥才几岁,又不是文人要作诗,跑这来缅怀个甚?”沁雅看着窗外的纳兰府,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耿南。” 耿南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车辕上:“格格有何吩咐。” “兰瞻和纳兰家有什么关系?” “属下失职,尚未查到。”他连兰瞻这人的学籍都没查到,更别提他的社交了。 沁雅挥挥手:“去查吧,涂叔,去最近的闺秀茶坊。” 马蹄得得,豪华的马车很快辚辚远去,弘晙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五姐,你刚刚是跟那什么兰公子到这儿来的?” “嗯。” “怎么?他得罪你了?要不要我帮你出气?”弘晙撸了撸袖子,满目跃跃欲试,胆子肥了,居然敢动他姐。 沁雅拍了他一记:“在军营还没打够啊,怎么回京还这样?” 弘晙嘿嘿一笑:“打从回京后我就没动过手,自然手痒,怎么样五姐,需要不?” “不需要,人家就是个文弱书生,被你打坏了怎么办?” “五姐,你这语气,不太对啊,这兰瞻什么人啊?” 沁雅想了想道:“长得跟我阿玛一样好看的人。” 弘晙秒懂,拖长声音:“哦~~,看来九伯府上很快要办喜事儿了。” “八字没一撇呢,走,带你喝茶去。” 弘晙摇头:“别啊,我今儿的时间可不多,耗在喝茶上怎么行?刚刚没看清兰公子面容就算了,好歹让我见见未来嫂嫂啊。五姐,咱们去寻鹿大夫吧,不用进去,我就偷偷看看她长啥样儿。” “要去你自己去,鹿大夫武功不错,警觉性也高,我这样儿的,不等靠近她就发现了。”弘晙武功也不错,收敛了内息倒是可以靠近试试。 “那你让涂叔给我带路。” 沁雅想想应了下来,只不忘嘱咐他别去搞破坏。 蠢弟弟的追人之路本就不顺,若再多一个添乱的......那八成就只能看着鹿大夫嫁人了。 被惦记的鹿衔正在教弘晸包饺子。 弘晸的厨艺仅限于在野外烤肉,捏着那又白又薄的饺子皮,手指头都是僵硬的。更要命的是,跟心上人离得太近,鹿衔身上淡淡的药香味盈满鼻端,他整个人已然晕乎,只能跟着她示范的动作机械动手,好半天才勉强捏好一个。 鹿衔包的皮薄馅大,封口的褶子如太阳花开放。但弘晸的却只是馅少皮厚,放在一盘好看的饺子之间仿若身患残疾,无比违和。 不过鹿衔也没嫌弃,又往他手里塞了张饺子皮,一个教一个学,等到他包得勉强能看的时候,饺子也该下锅了。鹿衔转身要去生火,淡淡的药香远去,弘晸依依不舍了一把,忙拉住鹿衔:“我来吧。” 鹿衔看着那几个长得甚是丑陋的饺子满脸怀疑:“你会生火?” “别的不行,生火还是难不倒我的。” “那成,我去给锅添水。” 小小的灶台上,一个生火一个添水,气氛份外和谐。 趴在屋顶看了半天的弘晙忍不住“啧”了一声,妇唱夫随啊,弘晸大哥这样儿,八成是完蛋了。 “谁?”鹿衔目光微凝,随手操起一根筷子甩上屋顶,正好从弘晙掀开的瓦片间激射而出。紧跟着人冲出厨房,往屋顶飞去。 弘晙也唬了一跳,这也太警觉了。 他险险避开那根筷子,来不及逃便见一个穿着鹅黄围裙的女子一掌袭来:“等等,等等,我不是坏人......“ 可惜鹿衔不听他的。 对女子动手不是他的风格,更何况这是未来嫂子。弘晙一边闪壁之一边试图逃跑,他的武功是名师所授,经战场上洗礼后,出手基本都是杀招,轻易不敢动手,。鹿衔的武功也不弱,行走江湖少不得碰上三教九流,动起手来哪疼往哪儿招呼不说,还时不时地攻击他的下三路。 弘晙闪着闪着倒闪出了兴致,对手啊! 第756章 番外26 螳螂捕蝉 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碰上一个能和自己过招的,弘晙自然手痒。但余光瞥见在下头看戏的弘晸,沁雅的交待再次响在耳畔,他只得不甘不愿地叫道:“弘晸大哥,你再不叫停我可回手了啊。” 弘晸这才开口:“鹿衔,这是我弟弟弘晙。” 鹿衔颇为遗憾地收手:“你武功不错,改天咱们再切磋。” 两人一起从屋顶飘落,弘晸郁闷道:“你不是跟五姐走了吗?怎么又跑这儿来了?” “总要来见见你的救命恩人嘛!皇阿玛一直说要感谢鹿大夫呢,鹿大夫,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儿带你去宫里过个年?” “算了吧,听说宫里规矩贼多,贵人也贼多,我这么一介平民进去,怕是除了磕头啥也不用干了。” 弘晙哈哈笑道:“我小时候也这么想。” 弘晸提醒道:“鹿衔,锅里的水开了。” “哦,那我先去下饺子,弘晸的弟弟是吧,一起吃点啊。” 弘晙还没开口,弘晸便道:“他是皇子,宫宴不能缺席,一会儿就得回去了。” 说完还不望给弘晙使个眼色,示意他速度走人。 不是吧,才说两句话而已啊。弘晙心里哀嚎,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弘晸大哥的醋劲儿这么大。算了算了,纯情小处男情窦初开,他还是不添乱了。 送走弘晙,弘晸可算松了口气,跟鹿衔一起煮熟了水饺,又将自己带来的四个菜肴装盘。小小的木桌很快就被碗盘填满。 鹿衔拿出鞭炮:“放过鞭炮咱们就开动吧,京城的除夕热闹不?” 弘晙自然地接过鞭炮准备走向大门口:“往年是不太热闹的,不过明年是科举年,那么多外地举人齐聚京城,想不热闹也难,你想出去?” “当然,我就一个人,吃完饭就守岁那也太无聊了吧。”关键现在离天黑还有至少一个时辰呢。 弘晙道:“我陪你啊。” 鹿衔狐疑地打量他:“你不用在家守岁吗?” “往年十叔总要留我们家在宫里一起守岁的,今年阿玛额娘肯定也回不了府。” 鹿衔忍不住调侃道:“你不是最讲究男女授受不亲的吗?孤男寡女同处一夜,我的名声岂不是被你毁了?” 弘晸的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好半晌才呐呐道:“我,我一会儿派人去把我五姐也叫来。” “五格格也没入宫?” “宫宴太无聊了。” “那我就先谢谢你们了。”鹿衔并不在意一个人,可大过年的,万家灯火团圆之时,有人陪总比没人陪要来得更开心。 年夜饭前要放鞭炮。 不多时,平安大街便被鞭炮声淹没,街上红衣遍地,到处都是硝烟的味道。 有的人跟心上人把酒话桑麻,有的人只身赴鸿门宴,还有的人在守株待免。 有迹可寻,耿南只花了一顿饭的功夫就打听出了兰瞻跟纳兰府的关系:“格格,兰瞻全名纳兰瞻岱,字邵卿,算起来是纳兰家的长房长孙,不过他的父亲福格是外室子,分家时没分到啥,带着媳妇孩子去了盛京,直到今年,纳兰公子上京赶考进了国子监读书才开始声名大噪。” 除了才华,还有美貌。 纤细的指头敲了敲桌子,沁雅想起一件事儿:“几个月前我的马车被围观国子监纳兰公子的人群堵住了,不会就是这个纳兰瞻岱吧?” 耿南道:“纳兰家这一代也只有这位有点儿名气了。” “纳兰瞻岱,兰瞻,啧,倒是很能藏头去尾。他是大才子纳兰容若的孙子?” “对,长房长孙。” “可惜,他祖父走得早了些。”不然以纳兰容若的才气与名声,便是明珠倒台,纳兰瞻岱也不至于远走盛京:“对了,纳兰家如今掌家的是谁?” “二房的永福和永寿,一个是宗人府副理事,一个是委署护军参领。纳兰公子刚进京时去拜见过两位堂叔,不过没人当回事,堂婶出面便打发了。但后来纳兰公子闯出了些许名声,便又频频喊人回家吃饭。”耿南对此嗤之以鼻,前倨后恭的也不怕叫人笑话。 沁雅呵了一声,从五品的京官,果然是没落得厉害:“对此,纳兰瞻岱什么态度?” “不甚热络,一顿年夜饭,才吃半个时辰就走了。” “换我我也热络不起来,走了?去哪儿了?” “平安大街,想是去孟阔家赴宴了。” 沁雅起了身:“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据耿南查到的消息,这孟阔虽表面与兰瞻交好,背地里可没安好心呢。这会儿赶去,没准能再演一出英雄救美。 第757章 番外27 冬天的落日冷冷清清,夕阳散尽最后一丝余晖,然后干脆利落地跌落地平线。 天很快黑了下来。 沁雅弃了马车,带着豆苗行走在街头,耿南带着暗卫隐在暗处,兢兢业业地保护着主子的安全。 自打知道兰瞻的真实身份后,一直对他的出身有所不满的豆苗终于换了态度:“虽说这身份还是低,可好歹是旗人,格格,纳兰公子名声在外,来年定能高中,配您虽然还差些,但勉强也能将就了。” “一天天的,不该操的心少操,格格我看上的是他的脸,才华什么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又有什么打紧,难不成我还会养不起一个小相公吗?” 要不是怕行事太出格会影响阿玛的名声,她都打算养几个面首。 不过话说回来,能被她看入眼的男人实在太少了,这么多年才出现纳兰瞻岱一个。 美人难寻啊。 本来她多寻个几年也没什么打紧,可弘晸不是受了伤嘛,短时间内不能传宗接代,只能靠自己让阿玛开心开心了。身份差点怕什么,家世高才不好拿捏呢。 豆苗不太服气,但也没敢再开口。格格会允许她偶尔念叨,但打定了的主意也是八百头牛拉不回的。多说无益,反遭主子厌烦,到时被赶走就得不偿失了。 “格格,格格。”算盘喘着气追上来。 沁雅站定:“你怎么来了?” “贝勒爷让小的来找您,今夜陪鹿大夫一起守岁。” “看来弘晸进展不错。”这都能过夜了,只可惜还得拉她垫着,也没出息到哪儿去。换了是她,直接把人压倒不就结了,哦,差点忘了,弘晸受了伤。 看来霸王硬上弓这招他是用不了了,沁雅同情一波,很干脆地应了下来:“让他俩好好玩,我办完事情晚点儿过去。再派个人回府里守着,要是阿玛额娘回府,别叫他们担心。” 为了儿媳妇,想来二老是不会介意她跟弘晸夜不归宿的。 平安街 孟府已是一片歌舞升平。 纳兰瞻岱看着几个同窗身边缠绕的美娇娘,暗暗皱了皱眉头。 孟家和纳兰家一样,祖上因夺嫡站错队已经退出了勋贵之列。比他好点儿的是,孟阔是嫡支,所以分到的家产多一些罢了。 但也只是多一点而已,经过两代人的挥霍,不说捉襟见肘,但也绝不宽裕。好端端的怎会在除夕宴召花娘到家里陪客? 思量间,孟阔已经迎了上来:“邵卿,怎来得这么迟?可是你堂叔传授了什么迎考秘决啊?若是真有,邵卿你可不能藏私啊。” 此话一出,厅内丝竹声未绝,但几位同窗的耳朵却是同时竖了起来。 纳兰瞻岱笑了笑:“励元兄说笑了,两位堂叔不过从五品的官职,且都是以“拜唐阿”入的官场,哪会有什么迎考秘决?” 拜唐阿是满语,意为执事人,执掌皇家事务人的专称。规定从旗人大臣等官员子弟中挑选,可以此进入官场,先帝时颇为吃香。 但到了敦盛朝,敦盛帝喜欢办实事的官员,以“拜唐阿”入职的人多半冷板凳一坐多年。所以胸有丘壑的旗人子弟也会选择科举。便是实在没有读书的脑子也还能去皇家学院嘛,总之不管选啥都比“拜唐阿”来得好。 孟阔笑容不变:“从五品的官员不知道,但内阁大学士定不会全不知情。张小姐对你一往情深,邵卿你只要对她稍微假以言色,还怕考题弄不到手吗?” 纳兰瞻岱眼睛一眯,声音转冷:“励元兄今日请我前来,就为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么?若是如此,此宴不赴也罢。” 竟是抬腿打算离开。 孟阔连忙道:“开个玩笑而已,邵卿怎还当真了。” 同窗也跟着劝:“是啊是啊,邵卿兄才华横溢,高中如同探囊取物,自然不屑这等不入流的手段。我们啊,不过是羡慕你的艳福罢了。等你金榜题名,想来就该洞房花烛了吧?” “家母还在盛京,且不说科举如过独木桥,能否取中尚未可知。便是侥幸得中,亦该先将母亲接来同住。至于励元兄口的中张小姐,不过是小姑娘不懂事说了些出格的话,岂能当真?且她毕竟是张大学士的孙女,各位私底下拿她这般说笑,若真妨碍了她的名声,咱们这些人加起来怕是都赔不起。” 孟阔及开口的同窗脸都僵了僵,只得赶紧打住话头请他入席。 “邵卿,今儿是除夕,特意请了怡和院的姑娘们来助兴,特地给你留了个最好的,你可不能扫兴哦。”他拍了拍巴掌,便有一个女子踩着莲步抱着琵琶走了出来。 第758章 番外28 提防 犹抱琵琶半遮面,这种神秘的风情的确颇为吸引人。 当然,如果瑟瑟后面的脸能漂亮些就更好了。 纳兰瞻岱瞧了一眼她那只比清秀稍强一线的脸,心中切了一声,都要算计他了怎也不找个绝色点儿的?励元兄真是越发小气了,不过漂亮的花娘们一夜动辄几十上百两,的确不是孟励元消费得起的。 那女子莲步轻移,带起一阵香风,娇滴滴地道:“公子,奴家琵琶,给您弹一首可好?” 纳兰瞻岱后退一步,广袖掩鼻:“几首都成,但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儿,我......我闻不得你身上这脂粉香。” 孟阔:...... 一众同窗:......怪不得纳兰瞻岱死活不去花楼,还当他是爱惜羽毛,却原来是过敏。 琵琶也僵在那里,眼角的余光瞥向孟阔,又委屈又郁闷。 丫的,要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谁要站在这里被嫌弃? 孟阔僵了半晌后拍了拍巴掌:“这还不好办?琵琶姑娘,不如沐个浴更个衣?” 琵琶对他怒目而视,她是出来卖的,又不是他家的家奴,钱给的不多,要求倒是不少。她哼一声,手指搓了搓,意思是要加钱。 孟阔深呼吸一口气:“琵琶姑娘这边请。” 两人到背人处扯皮一通,从三十两加到五十两,琵琶才答应沐浴。 纳兰瞻岱坐在他的位置上,自斟自饮,间或跟几位同穿应和几句,倒也颇得其乐。这几位同窗平时与他都不甚相熟,甚至还有点过节,孟励元不可能不知道。但除夕夜却把这些人集齐了,是打量着真出了事这些人不会帮他说话吗? 本来还不确定,但加上今天这出,纳兰瞻岱心中已百分百认定,前些日子那半路碰瓷非要跟他回家的女人就是孟阔找来的。 两回都想给他塞女人,加上刚刚那酸溜溜的话,他哪还会猜不出孟阔的心思。他虽对当张大学士的孙女婿没甚兴趣,但也不能任人给他安上好色的名声。 更何况一个街头恶妇,一个花楼妓子...... 为了搞臭他的名声,孟阔还真是什么脏的臭的都往他身边塞。 这样的朋友,以后大可不必来往了。纳兰瞻岱心中作了决定,面上却未露出分毫。孟阔大过年的摆下宴席,又花大价钱请了花娘,肯定不可能轻易让他逃过,还是要警醒些才成。 街头灯火通明,鹿衔提着一盏大红的鲤鱼灯笼,跟弘晸并排走着。 弘晸时不时便看一眼身边的鹿衔,也不知脑补了什么,耳根子红得几欲滴血。 鹿衔掂掂手里的灯,却是颇为失望:“这灯瞧着普通得很,还是杭州的灯来得更有巧思。” 弘晸忙道:“过年毕竟不是灯会,等元宵那天,我再带你出来,你就会发现京城的灯还是很有看头的。” “真的?” “那是自然,而且环城河还能放灯祈福,那莲花灯做得可巧了,可要点燃芯子,花苞就会慢慢盛开,顺河而下。” 杭州的莲花灯也能。 但瞧着弘晸急切为京城的灯正名的模样,鹿衔到底没再打击他。月是故乡明,灯自然也是故乡的最好,弘晸是京城人,自然不希望京城的灯被比下去。 自认窥破了弘晸心思的鹿衔非常厚道地转移了话题:“弘晸,这天怪冷的,要不咱们回去吧。” “回去就要开始守岁了,那岂非很无聊?” “可总不能一直在街上游荡吧?” 弘晸:......这么浪漫的散步怎么就成游荡了。他一阵沮丧,不死心地道:“不如去梨园的戏吧,听过一场差不多也就亥时了。” “不要了吧。”鹿衔摇头:“太吵了。” 咿咿呀呀一唱半天,一个故事结束说书人三个故事都讲完了。 弘晸这回倒是反应得快:“我也这么觉得的,那不如咱们去听说书?” 鹿衔松了口气:“这倒是不错,就是大年夜的,你确定有人愿意赚这钱?” “自然是有的,端看钱给得够不够罢了。”他掏出一块碎银扔给不当电灯泡,老远跟着的算盘:“去寻个厉害的说书人来。” 鹿衔眼皮子抽了一下,有些心疼那银子,但想到弘晸的身家。自己若劝他省钱那不是瞧不起人吗?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回瞧见他一掷千金。 一刻钟后,算盘请他们两移步云海茶楼,胡子花白的先生见他们进来,一拍快板,讲起了敦盛帝登基前的故事。 第759章 番外29 沁雅逼婚 孟府的厅里已是群魔乱舞,连进房间都不曾,便在厅里行起了苟且之事,一派活色生香。纳兰瞻岱恶心不已,身上却升腾起一阵难以言喻的躁热。 他虽未让女人近过身,可也已经十八岁了,自然知道这种感觉意味着什么。 丫的,明明什么都没吃,到底怎么着道的? 他想叫三宝,却发现一直跟着他的三宝已经不知所踪。他顾不得其他,起身就往外走。柔滑的胳膊便在此时缠了上来,琵琶两颊飞红,双眼迷离,蛇一样在他身上扭动:“公子,让奴家伺候你啊。” “滚。” 纳兰瞻岱毫不怜香惜玉地飞起一脚,踹开人后继续往外跑。 出门时厅里的声音已是不堪入耳。 他忽然就明白了,孟阔那王八蛋在厅里燃了催情香,不光他,所有人都中了药。但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左右花娘已经备好,享受一番就是了,只等明儿天一亮,再抓他一个现行,到时倒霉的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曾在外游学,体力还算不错,但跑着跑着,身上却渐渐没了力气,仿佛所有的精力都涌向了下半身。琵琶不知何时追了出来,大冷的天,竟已脱得只剩肚兜,咯咯笑道:“公子怎么还害羞啊,奴家可已经等不及了呢。” 这一刻,这个自己看不上的女人瞧着竟是份外诱人。 纳兰瞻岱眼睛血红,指甲掐进掌心才让自己保持清醒,可却没了逃跑的力气。 眼看那女人扑了上来,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耿南踹开琵琶,擦擦额上的汗,还好早来一步,不然真让纳兰公子被个花娘玷污,格格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银钩挂起素净的帐幔,屋里没点碳盆,纳兰瞻岱只觉露在被子外的脸满是凉意。 他翻身蹭了蹭,丝质的被单柔滑舒适,跟他家的棉被相去甚远,他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便听得一道凉凉的嗓音入耳:“醒了?” 万幸不是那花娘娇滴滴的声音。 他定定神转过头,便见太师椅上,有过一面之缘的五格格翘着二郎腿,手捧一杯热腾腾的奶茶吸溜得欢腾。漫不经心的眼神扫过来,便带上了几分笑意:“本格格可是又救了你一次呢。” 救? 纳兰瞻岱大惊,昏迷前的自己中了催情香啊,五格格要怎么救?他下意识地往被窝一探,更是三魂惊散,七魄升天,被子里的自己居然光溜溜的什么也没穿:“我我我......你你你......” “纳兰公子不用太过激动,有话慢慢说。” 纳兰瞻岱表情数变,最后化作满腔悲愤,不情不愿地道:“我会对格格负责的。” 哟嗬,还挺上道啊。沁雅嘴角勾了勾,将喝空的奶茶杯子放在一边:“怎么着,本格格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有容貌,你还不满意?啧啧,这年头好人真是做不得,早知道本格格就让你跟那花娘春风一度得了。” “您是格格,出入身边都跟着暗卫,真要救人给我找个郎中不行吗?非得......非得......你就是跟那些女人一样,看上了我的脸。” 沁雅:...... 她突然凑近,指着自己的脸道:“怎么着,本格格的脸比你的差很多吗?”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屋内莹莹烛光照出的小脸白皙柔滑,如同剥了壳的鸡蛋。柳眉桃腮,桃花眼轻轻一眨,便潋滟出一片风情。 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绝色倾城,纳兰瞻岱讷讷了半天才道:“五格格天人之姿,但是,这也不是你趁我之危的理由。我纳兰瞻岱好歹是读书人,岂能行这无媒苟合之事......” 沁雅呸了一声:“无媒苟合?美得你,本格格的便宜是那么容易占的吗?不过本格格救了你两回,你以身相许也不为过,回去请个官媒,到义亲王府提亲去吧。” 纳兰瞻岱:...... 他傻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沁雅的话,大着胆子问道:“格格的意思是,咱们昨晚并没有......嗯,我并没有冒犯你?” “不是昨晚是今晚,从你晕过去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而已。” “那我的衣服呢?” “听说读书人都特别要面子,我觉得脱了你的衣裳跟你谈判,你会比较容易妥协,便让耿南帮你脱了。” 纳兰瞻岱气得说不出话来。 沁雅甚是体贴:“你是担心中的毒吧,放心,鹿大夫乃杏林高手,你身上的催情香早解了。现在本格格再问你一遍,什么时候请官媒去提亲?” 第760章 番外30 拒婚 除夕夜的炮竹声声不绝,越发衬出屋内的沉静。 看着坐在太师椅上老神在在的沁雅,纳兰瞻岱深觉躺着跟人谈判着实缺乏底气,于是,他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五格格这般找夫婿,义亲王知道吗?” 沁雅挑挑眉:“想用我阿玛压我?” “没,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若应了格格,可就变成私定终身了。这于我而言不过一段风流佳话,可对格格你的名声却是大有妨碍。” “你倒是挺我为着想的,不过只要你不四处宣扬,又有谁会知道咱们是私定终身呢?你去提亲时大可说街上偶遇本格格,惊为天人一见倾心,请我阿玛成全便是。” 纳兰瞻岱梗了半天,他这几年游遍大清的名山大川,也见识过无数风土人情,可如她这般厚颜的女子却是头一次见。 这般往自己脸上贴金真不会觉得不适吗? 他稳了稳心神,挣扎道:“家母还在盛京,提亲之事,还得等我将她接来再商量。” “令堂何时来京?” “等春闱之后,若有幸高中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自会将家母接来。” 三月春闱,殿试至少要到四月。沁雅顿时恼了,哼了一声道:“这般推三阻四,还真当本格格非你不可了?耿南,送客。” 她说翻脸就翻脸,前一刻还在认真地跟人商议提亲,转眼就甩袖离去。 房门吱呀声中,衣着华贵的女子踩着鹿皮小靴走得毫不拖泥带水。穿着侍卫服的耿南将几件衣服朝着他兜头扔下:“纳兰公子,请吧。” 纳兰瞻岱:......什么叫翻脸如翻书,他可算是见识到了。 不过能走自然是好事,他三两下穿好衣服,出了房门。今夜的一切太过不真实,直到出了院门,他都恍若梦中。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只有一扇冰冷的门猛地拍过来,差点砸中他的鼻子。 隔壁一串鞭炮猛然炸响,浅淡的火光印出门上的牌扁,南氏医馆四字让他久久无语。 大过年的,五格格不在宫里过年却出现在平安大街多管闲事,这事儿怎么看都令人摸不着头脑。他摸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一头雾水地往自己家走去。 堂屋中,沁雅正将一把绢花扯得七零八落:“该死的,本格格都这般示好了,他居然还敢拒绝。本格格到底哪里不入他眼了?” 弘晸很是无奈:“把人扒光了逼婚,五姐,你确定你这是在示好?” “什么逼婚,本格格身材脸蛋,金钱家世样样不缺,看上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好吗?” “五姐,你得明白,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吃软饭的。尤其是读书人,一个个把气节看得比什么都重,你这般行事,啧,未免也太跳脱了点儿。” 沁雅气红了眼眶:“你也不帮我?” “这让我怎么帮啊,阿玛要是知道了,或许不会拿你怎样,但肯定会扒掉我一层皮。” “我不管,长这么大我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羞辱呢,你必须帮我把这场子找回来。” “人家纳兰瞻岱都没说被羞辱,你居然好意思把这词套自己身上?” “我自荐枕席被人拒绝,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弘晸很想说她那是活该,可长期处于被压迫地位,他哪来的狗胆。斟酌了半天道:“要不我让人把他绑了送你床上去?” 沁雅僵了一瞬,转头死亡凝视不孝弟弟:“看来你是真不怕被阿玛剥皮。” 鹿衔用托盘捧了三份夜宵进来,正好听到剥皮二字,立即兴致勃勃地道:“剥皮我在行啊,把人埋在沙子里,然后从头皮分开一条缝,倒入水银,这样人就会不停地挣扎,但皮被粘在沙里,白白的肉慢慢上挤,等他挣扎着跑出来,就能得到一张完整的人皮了。” 弘晸和沁雅齐齐打了个哆嗦:“鹿,鹿衔,大半夜的就别讲鬼故事了吧?” 鹿衔道:“什么鬼故事,这法子绝对真实有效。” “你试过?” “医书上记载而已,我本想拿兔子试试,但师傅不允许。”鹿衔的语气那是相当遗憾。 沁雅冲弘晸比着大拇指,搞半天,弟弟才是真正的勇士啊,这样的姑娘居然敢娶回家。 鹿衔遗憾完跃跃欲试道:“是要剥什么皮啊,需要我帮忙吗?”为了不听他们的悄悄话,鹿衔在厨房时很厚道地故意塞了耳朵。 弘晸忙道:“没的事儿,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以为这古方真要有用武之地了呢!” 姐弟俩:......不,真的一点儿也不可惜。 第761章 番外31 潜在情敌 被鹿衔一打岔,怎么教训纳兰瞻岱的话题便不了了之。沁雅乘兴而来,忙活了一晚上却被纳兰瞻岱拒绝,败兴得厉害。不过有弘晸刻意哄着,再加上鹿衔说话虽直却很好玩儿,她便将纳兰瞻岱放到一边,专心守起岁来。 康熙儿子众多,给叔伯们拜年可是个大工程。别家兄弟众多,分派分派一人走个三四家就够,可到了九阿哥这儿,只剩下弘晸跟沁雅俩人。于是打从初一开始,两人便开始走礼,问候完叔伯,又要拜访宗室长辈,闲下来时已是正月初九。 这么多天,弘晸只跟鹿衔吃过三顿饭,差点相思成疾。一大早便把自己捯饬得玉树临风往外跑,结果刚到南氏医馆便唬了一跳,医馆大门半开,里头一阵刀剑交击声。他赶紧三步并两步走进去,却见满院的木桩上,弘晙跟鹿衔正在过招。 弘晙武功略高一筹,鹿衔对踩木桩更加熟练,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刀剑飞舞间,弘晸没看出半分戾气,倒莫名觉出了几分情意绵绵,登时心中警铃大作。 他好不容易拐回京城的媳妇,别不是要落到弘晙碗里去吧? 那他非跟弘晙断交不可。 弘晙打得正兴起,忽然感受到一阵灼热的视线,微微撇头,便见自家堂哥正紧紧盯着他,满脸都是酸意,登时一阵皮紧。使刀架住鹿衔刺来的长剑叫道:“弘晸大哥,你怎么来了?” 弘晸酸溜溜地:“我还要问你呢,你什么时候跟鹿衔这么熟了?” 两人各自收了刀剑,弘晙动作利落地自木桩上跃下,大刀扛上肩膀,恣意潇洒。鹿衔身姿轻盈,足尖轻点飘忽落地,长剑轻挽一个剑花,与弘晙站在一处,仿若一对江湖侠侣。 弘晸酸得眼睛都疼了。 弘晙“嗨”了一声:“这不是一直掂记着鹿大夫的武功嘛,便想着来切磋一番。”他擦了把额上的汗珠,满意道:“打得真是过瘾。鹿大夫,谢谢了。” 鹿衔笑道:“不用谢,我也正好手痒,只可惜弘晸来得早了点儿,不然咱们没准就分出胜负了。” 弘晸:......合着他还来得不是时候是吗? 弘晙忙道:“输赢哪有尽兴来得重要,弘晸大哥是来找鹿大夫的吧,正好我突然想起有点儿事,就先走一步了。鹿大夫,告辞。” 鹿衔晃晃手中的长剑热情邀请:“改天再来打过啊。” 在弘晸隐晦的死亡凝视下,弘晙简直求生欲爆棚:“不行啊,我明儿就要起程去军营了,等我回来至少都半年后了吧。” “那真是太可惜了。” 送走弘晙,鹿衔才记起弘晸:“今儿是带我去吃豆花的吗?” “嗯。” “那你等会儿,我冲个澡,这架打得我浑身冒汗。” 淋浴房早已普及,但热水还是需要自己烧的,弘晸暂时摒弃弘晙这糟心弟弟,帮着烧水拎水。鹿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冲完澡后换了衣裳跟弘晸出门,去尝弘晸念了三次的林氏豆花。 吃过早饭,弘晸便杀向皇宫,从阿哥所里把弘晙逮了出来。也不说话,就盯着他猛瞧。 弘晙叫他看得心虚:“弘晸大哥,我真的就是去找未来嫂子切磋切磋而已啊。” “那么多侍卫,你就非得去找鹿衔?” “能怪我吗?那些侍卫一个个打起来束手束脚的,不是怕伤到我就是故意放水。而且江湖人的打法跟侍卫哪能一样,不怪我想上手试试。”打从除夕夜跟鹿衔交上手,他就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好不容易忙完了去找人一回还被弘晸大哥逮个正着。瞧瞧他这醋海生波的样儿,不知道还以为自己真拐了鹿大夫呢。 他可太冤了。 天地良心,他真就是手痒想痛快跟人打一架而已啊。 弘晸哼了一声:“你明儿真要去军营了?” “其实还能再拖几天,不过为了让你放心,我也只能提早走了。” 这还差不多。 弘晙见他神色稍缓,便又笑着凑过去:“弘晸大哥你也太不相信我了,我便是再没品也不能打未来嫂子的主意啊。看在我这么上道的份上,你让我再跟嫂子打一架呗,没分出胜负还真怪惦记的。” 弘晸再次黑了脸:“你这是在故意给我增加难度,万一鹿衔因此想找个能陪她打架的相公怎么办?” “不至于吧?” “想想你皇阿玛和皇额娘。” 弘晙梗了一下,想到除了御花园便再无名贵花草的皇宫,看向弘晸的目光立刻充满了愧疚,举手发誓:“我明儿一早就出发,在你抱得美人归之前绝不回来。” 第762章 番外32 五姐别乱来 离元宵还有三天,弘晙便被迫出了京。 解决了潜在情敌,弘晸心情大好,哼着小曲指挥下人将几大箱烟花装箱。 这时,沁雅游魂般自眼前飘过,弘晸笑着跟她打招呼:“五姐,你干嘛呢,怎么没精打采的?” 沁雅瞟了地上的烟花一眼:“你这是打算在烟火下跟鹿大夫表明心迹?” 弘晸微觉脸热,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觉得可行吗?” “差不多吧,女人都喜欢漂亮的事物,她能感觉到你的心意的。” “我也这么觉得,五姐,你再帮我想想,我要怎么和她说。” 沁雅看他腼腆的模样,微觉眼疼,不爽道:“不知道我只喜欢拨算盘吗?亏你在上书房呆了那么多年,跟姑娘求爱居然还好意思求援,上书房教你的先生怕是要被你气死。” 弘晸摸摸鼻子:“五姐,你心情还没好起来啊?” “哼!”沁雅气呼呼地走了。 弘晸拍了自己的光脑门一记,反思自己对姐姐的关心实在太少了。打从除夕夜之后,五姐的笑容便少了许多,难不成纳兰瞻岱的拒绝给她造成心理阴影了? 别不是真对那小子上心了吧? 一想到五姐惨遭拒绝的时候自己却一心一意惦记着鹿衔,弘晸心中涌起一丝愧疚。重色轻姐可不好,看来在追求自己爱情的时候,还得努力让五姐开心起来才成啊。他摸着下巴想了会儿,唤道:“算盘。” “贝勒爷有何吩咐?” “去扫听扫听,这届举子中,未婚又长得俊的有哪些?” “啊?” “啊什么啊?让你办事就赶紧麻溜地去。” 算盘赶紧应是。 算盘办事挺麻溜,当晚便上报了六个人名。弘晸连夜给他们派了帖子,邀他们到府上喝茶,美其名曰,论政。实则摸底,顺便让自家五姐相看相看。 借口虽然不咋滴,但晸贝勒这个头衔还是挺好用的。秋闱之后,举子便大量入京,几个月住下来,就算对百官不了解,可哪些人得圣心他们却早已扫听得明明白白。 敦盛朝最风光的莫过于义亲王和大将军王,其中义亲王的孩子又跟敦盛帝格外亲厚。晸贝勒年纪轻轻但却是敦盛帝跟前的大红人,得到他的帖子,六个举人都高兴不已,虽不明白这大馅饼怎么就砸自己头上了,可却并不妨碍他们兴致勃勃地去赴宴。 论政的地点挑在后花园,弘晸引着他们入场高谈阔论,算盘则恭恭敬敬地将沁雅请到了建在假山之上的亭子处,顺手还递过一个望远镜:“五格格请。” 沁雅莫名其妙:“弘晸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算盘尽责道:“贝勒爷请了六个青年才俊上门,容貌都是一等一的,特意请您鉴赏鉴赏。” “让我相看就直说,还鉴赏呢。额娘不都同意把相看推到元宵节后吗?他怎么比额娘还积极?” “可,可能是贝勒爷刚好有空吧。格格,这六位都是举子出身,才学差的贝勒爷都不会往您跟前领,您好歹给个脸,看一眼呗。” 反正迟早要相看,沁雅拿着望远镜便看了起来。 半晌后放下望远镜,兴致缺缺。 算盘心中一个咯噔:“就没一个您看得上眼的?” “长得都差不多。”比起普通人的确算得出挑,但离她挑夫婿的标准就差得远了点儿。不过想想都知道,举子里挑出来的,能有这样就算不错了。科举并非易事,二十多能中举那都得称一句少年英才,这能有多少没成亲的?说实话,弘晸能挑出六个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弘晸忙乎了半天,沁雅却一个也没瞧上,他也很是无奈,送走六个举子后便又去了荷风苑。 沁雅笑道:“巧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莫非五姐改主意了?觉得他们也能入眼?” “怎么可能,长相是我择婿的唯一标准。弟弟啊,我觉得你不必把人选拘泥于举子上,长得好看都可以嘛。” 弘晸:...... “你还想在三教九流中选?绝不可能。” “这么死板做甚?只是传宗接代而已,长得好看不就够了吗?我都打算好了,过了元宵便去江南走一遭,江南美女多,想来美男也不少。我去寻个可心的回来成亲便是,唉,要不是阿玛急着抱孙子,我哪用得着这般操劳。” 弘晸一愣:“你想招婿?” “哪儿能啊,那不成跟你抢家产了吗?你这一病,阿玛短时间内抱孙无望,我也只好先弄个孩子出来给阿玛玩玩了。你说,我要是没成亲先生个孩子......” 弘晸大惊:“打住,五姐你可不能乱来啊。” 第763章 番外33 强抢民男 沁雅叹了口气:“可是选夫婿太难了,若只是春风一度,哪还用顾忌这么多?” “五姐,不管怎么样,你总得好好嫁人不是?” “嫁人有什么好的,你瞧瞧我以前的小伙伴,三伯家的婼微表姐婚前多嚣张啊,现在呢,成亲两年,庶子都三了。姜姮更惨,那小妾是她相公的表妹,一家子就她一个外人,两年小产三回,还伤了身子,以后都不能生了,现在闹得两家都要结仇了。” 弘晸还真不知道这事,但还是安慰道:“别那么悲观嘛,你瞧瞧阿玛和额娘不是挺好的嘛。十叔当了皇上还守着十婶一个人呢,你肯定也能碰上疼你的相公的。” 沁雅幽幽看了他一眼:“阿玛和十叔都快成京城的择婿标准了,可除了他俩,你还能举出只守着媳妇一个的例子不?” “十三叔啊,他不也只守着十三婶吗?” 十三早年也是有侧福晋和庶福晋的,但他被关到夹缝道的时候,她们全都被家族领了回去。十三很厚道,并没有因为她们有难不能同当而牵怒,反道还写了休书,表明日后婚嫁与他无关。只有十三福晋珠珠儿不但撕了休书,还主动请旨去陪他。十三被放出来后,侧福晋和庶福晋都想再次回来,可十三全都拒之门外,一心一意地守着十三福晋珠珠儿过日子,也算是好男人的典范了。 敦盛帝小时候跟十三不和,所有人都以为他上台后,本就不在权力中心的十三要坐冷板凳。可耐不住十三能干啊,老十越用越顺手,如今十三也已经是亲王了,还兼管吏部,专管官员升迁考核,别提多风光了。 想要把女儿嫁他当妾的大有人在,可惜,人十三没兴趣。 沁雅郁闷道:“好男人都是爱新觉罗家的,我还能怎么办?” 她也姓这个啊。 弘晸梗住了。 沁雅摆摆手:“你别管我了,安心想法子把鹿大夫娶回来才是正经。” “那你别不开心好不好?” “我哪儿不开心了?” “你最近都不爱笑了。” “还不是过年给闹的,每天都要去给叔伯磕头拜年就算了,伯母婶婶们还一开口就过问我的婚事,烦都烦死了。”一提到这事儿沁雅就暴躁。眼看正月十五将过,额娘又要让她相看一堆歪瓜裂枣,她能高兴就有鬼了。 弘晸沉默了一会儿,大着胆子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纳兰瞻岱不开心呢。” 沁雅手指勾了勾:“弘晸,你说让十叔直接给我赐婚怎么样?” “你不是嫌他不识抬举么?” 上赶着不是买卖,但前提是她想跟他好好过日子啊。可她明明只是想合理生个崽而已,那纳兰瞻岱的意愿就没那么重要了。沁雅道:“长得好不就结了,就咱们家的家世,他一个小小的举人还敢虐待我不成?” 弘晸觉得哪里不对:“你容我想想。” “你慢慢想吧,我要去得意楼了。”春节差不多过完,店里早开工了,她也得过去看看才成。 得意楼的掌柜换了人,现在这个姓高,是个四十多岁的秀才,屡试不弟之后死了心,谋份工作养家糊口。他的小闺女高燕翎翻年十六,跟沁雅有几分交情,现在在楼里当账房,因业务出众,时不时还能帮沁雅查其他商行的账,每月领的月银比他爹还多好几倍。 沁雅到的时候她正在柜台拨算盘,看到沁雅就迎了上去:“格格,今儿张四小姐来了。” 张四小姐张予涵,祖父是内阁大学士张廷玉。 张廷玉才华出众,康熙在位时就非常受重用,几个儿子也相当争气,可谓合家顶戴,满门朱紫。长子张若溎任兵部主事,次子张若霭亦是内阁学士,三子张若澄任内阁侍读学士,四子张若渟则是刑部侍郎。 张予涵便是张若霭的独女,受宠得不行。 比沁雅小两岁,但事事爱与沁雅攀比,自认京城第一千金。沁雅至今没想明白,她又不争这第一千金的称号,张予涵跟她较个什么劲儿。 听得张四来了,沁雅挑了挑眉:“奇了,她居然还会光顾咱家的生意?” 高燕翎嘿嘿一笑,将沁雅领到内间,小声道:“还有更奇的呢,她今儿过来还带了个书生,小的看那书生满脸不情愿,便叫人打听了一下,您猜怎么着?张四小姐居然许诺,只要他中举,哪怕是吊车尾的同进士,她都能将他弄进内阁。” 哟霍,大手笔啊。 不过内阁光他们张家人便有三个,祖父张廷玉更是其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只要这书生不是草包,想来十叔也会愿意给张家这个面子的。 沁雅啧啧两声:“天上掉馅饼啊,这书生运气可真好。” 张四虽然跋扈些,但长得还挺不错的。 高燕翎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但纳兰公子拒绝了,现在两人还在谈判呢,张四小姐扬言,不同意就不让他走。格格,这事儿咱管不?可别让张四小姐在店里闹出什么事儿来。” 第764章 番外34 脸惹的祸 “什么公子?”沁雅最近对纳兰二字有些敏感,声量都忍不住提高了些。 高燕翎道:“纳兰公子啊,就是国子监最俊的那个,听闻他才华横溢,是好多闺阁千金的春闺梦里人呢。也就是纳兰家如今大不如前,不然倒是能配得上格格你。” 这世界可真是小啊。 张四居然跟她看上了同一个男人,不过听到纳兰瞻岱拒绝了张四,她心情便莫名好了几分,吩咐道:“着人看着点儿。” 可惜她吩咐得迟了,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阵喧哗:“有人跳楼了。” 得意楼所处可是最热闹的地段,这么一声吆喝,看热闹的便凑过来一堆。等到沁雅走到窗下,外头已经围了一圈人。纳兰瞻岱铁青着脸拨开人群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张予涵如一阵风般冲过来,气急败坏道:“纳兰瞻岱,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张小姐,我都从楼上跳下来了,你还想怎样?”他是真没想到,张四小姐这般胡搅蛮缠,他不答应居然不让他走,逼得他只能跳窗。 张予涵气得直跺脚,一个小丫环气喘吁吁地跑来拉住她:“小姐,咱们先回家吧,其他的事儿改天再说。” 大庭广众之下,堂堂内阁学士家的千金纠缠一个书生,小姐的清誉还要不要了? 张予涵不甘心,但看着人群中各色好奇的目光,到底没敢多说,恨恨地摞了句狠话:“我不会放弃的。” 然后转身就想走。 “慢着。”高燕翎忙把人拦住:“纳兰公子脚受了伤,张四小姐就这么一走了之,似乎不合适吧?” “你想怎样?” “总得明确下这是谁的责任啊,得意楼不缺这点医药费,可若是被人认为纳兰公子坠楼是因为窗户年久失修,那我们岂不是很冤?” “你......你这意思难不成要说,纳兰公子跳楼是被我家小姐逼的?” 高燕翎道:“我可没这么说。” “是我自己跳下来的,与得意楼无关。在下虽不富裕,但这点医药费还出得起。”纳兰瞻岱说着看了张予涵一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也与张四小姐无关。” 可惜这话没人信了,反而更让人认定张予涵以势压人。 高燕翎没给她解释的机会:“即如此,纳兰公子里面请,我这就去给您请个郎中过来。不管什么原因,您毕竟是在得意楼受的伤。” 得意楼里小二众多,一听高燕翎这话,立刻来了两身材魁梧的,一左一右扶住纳兰瞻岱就往里头走。张予涵看到人群中的沁雅满脸都是嘲讽,气得就想跟她理论,被她的丫环死死拉住:“小姐,这事儿不能闹大啊。” 为了自家小姐的名声,她真是操碎了心。 张予涵狠狠瞪了沁雅一眼,跺着脚离去。 沁雅两手一摊,无辜地想,这也要瞪她?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好不好? 大夫来得很快,诊治过后道:“只是扭伤了脚筯而已,推拿几次就会痊愈了。” 高燕翎松了口气:“万幸没事儿,您这腿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可就不能当官啦。” 纳兰瞻岱道:“多谢姑娘了,不然纳兰今日怕是不好脱身。” “我也就奉命行事罢了。” “奉谁的命?” “当然是她的东家我啊。”沁雅推门走进隔间:“纳兰公子的桃花很旺啊,我这都第三次撞上你被女子纠缠啦。” 纳兰瞻岱眼皮跳了跳,心说,说得跟你不窥觑我似的。不过面上仍是客客气气地道了谢。 沁雅摆摆手:“毕竟是在我家店里出的事儿,不过纳兰公子应该知道,张四的父亲便是此次的主考官,你这般不管不顾地拒绝她,就不怕名落孙山吗?” 纳兰瞻岱脸沉了沉:“子曰: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若是一个女子随便威胁几句,我便妥协,那还当什么官?” “倒是很有气节啊,若是本格格愿意帮你呢?” “纳兰瞻岱心领了。” 都一样不安好心,五格格显然比张四小姐难缠得多,他傻了才会接受她的帮忙。 没能让纳兰瞻岱欠下一个人情,沁雅颇为遗憾,目光扫过他那张既然黑着也仍然好看的脸,心想,要不还是让十叔下旨算了。不然就这又臭又硬的样儿,她什么时候才能如愿以偿? 啧,非逼着她当恶霸。 不过,像她这样的身份,不欺男霸女那不是对不住这次完美的投胎? 第765章 番外35 元宵节 鹿大夫很忙,医馆正式开张之后,因为开方便宜,附近的人有什么小毛病都爱来找她把个脉。伤寒发烧没法拖的会立刻去买药,那些小毛病不太影响日常生活的人则会拖上一拖。这么年轻的大夫,还是个女娃,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呢。十文钱的方子钱好说,买药可就贵了,还是先看看别人的疗效再说吧。 鹿衔上午坐诊,下午便到街上逛逛,偶尔还去药铺收些名贵药材配药丸。 师傅祖传的特效药,多备些总没坏处,就是原材料珍贵。人参灵芝铁皮石斛,银子倒是小事,但要收到品相好的却没那么容易。 这日她买到了一根二百年的老山参,划计着可以配几瓶人参养荣丸。到时候就送给弘晸的爹娘好了,她上京的时候受了挺多照顾的。 转过小巷,南氏医馆的招牌干净黑亮,下头站着一个人。 微微低着头,姿态闲散,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明艳精致。别说,弘晸虽不像他阿玛一眼看过去就让人惊艳,但却瞧着很舒服,而且耐看,越看越好看那种。 他经常来找自己吃饭,鹿衔都习惯了,笑着走过去:“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等在门口?” 弘晸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发光,很快又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忘带了。” 鹿衔拿着钥匙打开锁:“那我以后在门楣上放一把。” “好呀。”弘晸更高兴了,看着她手上就一个小盒子道:“今儿没买菜,我带你出去吃吧,想吃什么?” “都可以。” “今儿元宵节,晚上有灯会,吃了饭还可以逛逛。” “杭州的灯会特别热闹,京城的怎么样?” “也热闹啊,我阿玛每年都要带额娘看灯,我跟妹妹便跟着太子大哥和弘晙,可好玩儿了。” “那今晚也得见识见识。” 两人达成共识,鹿衔看弘晸身上的织锦马褂,觉得自己的衣裳略有些寒酸,临出门时换了件华丽些的衣裳,依然清浅的颜色,料子却华丽许多。 得意楼见弘晸过去,还带着个漂亮的姑娘,从掌柜到小二都热情得不得了。弘晸带着鹿衔上三楼,边走边道:“据说这是阿玛开的第一间酒楼,宝贝得紧。可惜现在他忙于朝政,力不从心,只能让五姐接管了,以后你来吃饭,直接让他们带你上三楼包间,大堂挤得很。” 鹿衔笑道:“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来大酒楼吃饭。” 奢侈又麻烦,还不如在街边吃碗肉丝面呢。 小主子带着女孩子来吃饭,厨房费了十二分的心思,精致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弘晸给她夹一筷子酸辣排骨:“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鹿衔对吃的不太讲究,但还是被这味道惊艳到了:“真不错,怪不得楼下人满为患。” 弘晸颇为骄傲:“那是,像今儿这样过节的时候,想来吃饭都没位置。再尝尝清蒸鲈鱼。” 鹿衔从善如流,看着满桌子菜,心道弘晸以前陪自己吃三菜一汤真是委屈他了。 酒足饭饱,街上已是灯火辉煌。满街各式各样的花灯,随便一处都是风影。 弘晸带着鹿衔边走边逛,还买了盏琉璃走马灯。这灯鹿衔在江南也看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晚的特别好看。 两人逛完两条街,鹿衔没觉得累,弘晸倒是微微有些喘。 鹿衔道:“歇会儿吧,你拔毒时身体受损,还没养回来呢,太累了可不行。” “那去河边吧,今晚会有好多人放灯,不过地方大,比较清静。” “成。” 弘晸计划着在河边放烟火,本就有意识地往那个方向走,两人没多会儿就到了目的地。盏盏菏花灯漂浮在水面上,印亮了河边的景,也照出岸边一张张带着期待的笑颜。 有小女孩前来兜售荷花灯,弘晸买了一盏,两人一起把灯放到河里,弘晸看着鹿衔许愿年年都能有她来陪着放灯,许完悄悄看一眼鹿衔,脸微微发热:“你许愿了吗?” “没啊,这就是个寄托,图个好玩,你还正经许愿了啊?”鹿衔有些好奇,不知道弘晸许了什么。 弘晸:...... 说实话他有些心焦,鹿衔怎么一点都不懂浪漫呢。 两人的灯顺水而漂,天空突然亮起明亮的色彩,伴随着“怦”的一声,烟花在空中绽开,然后一朵两朵,照亮了整片天空。 鹿衔“哇”了一声:“好漂亮啊。” 第766章 番外36 应允 烟花是特制的,炸响后色泽多样饱满,图案更是千变万化。 双喜临门,嫦娥奔月,流瀑千里,鸾凤九天...... 此起彼伏的惊叹被烟花炸响的声音掩盖,便是生活在天子脚下的百姓也从不曾见过这般大手笔的烟火。鹿衔看得目不转睛,打心里认为京城比杭州更有钱一点。 烟花燃放一刻钟之后,砰砰作响的频率终于慢了下来。弘晸看着鹿衔开心的笑颜,心里甜滋滋的:“鹿衔,好看吗?” “嗯,杭州从没有过这般绚烂的烟火。” “你喜欢,我年年为你放好不好?” 鹿衔的笑意凝住了:“你不会告诉我,这些烟花是你一个人的手笔吧?” 弘晸轻轻点头。 天哪,这也太败家了吧,鹿衔瞬间心疼到麻木。弘晸却是忽然拉住了她的手:“鹿衔,我心悦你,嫁给我可好?” 绚丽的烟花照亮了鹿衔的脸,她惊得瞪圆了眼睛,白晳的小脸染上绯红,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开玩笑的吧?” 弘晸的耳垂红到滴血,但声音却异常认真:“是真的,鹿衔,考虑考虑好吗?” 鹿衔轻轻点了头,她脑子有点乱:“你容我想想。” “好。”弘晸声音温柔,鹿衔望着他俊逸的面容,伴着漫天烟花,忽觉心中一片柔软,喜悦一点一点填满了整个心房。 这一夜,弘晸辗转反侧,期待又焦灼。 鹿衔亦是难以入眠,跟弘晸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流淌,她才发现,他已深入到她的生活。 至于喜欢...... 她拉着被子蒙住自己火烧般的脸,后知后觉地开了窍。 鹿衔性子很直,第二天弘晸上门的时候,她便问道:“听闻宗室子弟都是皇上赐婚,你娶我是当小吗?” “怎么可能当小?”弘晸惊了:“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还有点伤心,就连俊逸的脸都蒙上了一层阴翳:“鹿衔,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用心吗?” “若是感觉不到,我与你说这些作甚?” 弘晸的眼眸一下子亮了起来,恋爱果然如书中所言,时忧时喜,情绪起伏好大:“你愿意吗?” 鹿衔摇头:“有点钱的人家都不喜欢媳妇抛头露面,你身份尊贵,真嫁给了你,我就不能当大夫了。我上京是为了发扬师傅的医馆,不是为了嫁人的。” “那我是应了你能继续开医馆,你是不是就答应我了?” 鹿衔一愣:“怎么可能?便是你同意,你阿玛额娘也不会愿意啊。” 弘晸却是摆手:“我额娘很开明的,阿玛从来扭不过额娘,要不我五姐怎么能管着家里几十家商行?鹿衔,你的担心真不是问题。” “你在逗我?”小小县令之子都要求她呆在内宅,洗手作羹汤,贝勒爷却告诉她这不是问题。鹿衔有点恍忽,被现实强压下的心动再次跳动,连眼眸都染上了粉色的光泽,她小声道:“那要不,咱们处处?” 小小声的一句话,却比昨夜的烟花炸响还要绚烂,弘晸克制不住笑眯了眼睛,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五姐说得果然没错,鹿衔就是个不开窍的,只要点醒她,她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我带你回家见我阿玛额娘吧。” “呃,太快了吧,咱们先处处,万一觉得不合适呢?” 弘晸急了:“怎么会不合适?” 鹿衔撩了撩额前的流海,不自在地道:“总之,先不要张扬。” 弘晸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他凭本事追到的媳妇,居然不让张扬。但想到鹿衔已经应了他,他又很快高兴起来,不管怎么说,总比之前有进展多了。 这日他回家的步伐都透着春风得意。 沁雅盯着他瞧了会儿,脸上漫起喜色:“弘晸,鹿大夫这是应了你了?” 弘晸瞬间笑成了傻子。 九阿哥哼了一声:“三千两银子的烟火,这都追不回来人,那老子的脸岂不是都要被他丢尽了?” 婉宁却是笑问:“怎么不带鹿衔回来吃饭?” “她想先处处,额娘,你说咱们先去杭州下聘怎么样?” 婉宁:...... 弘晸的婚姻大事有了眉目,婉宁把目标转向了沁雅,很快就弄出了一堆画像:“瞧瞧,哪个是能入眼的?” 沁雅嘴角抽了抽:“额娘,你瞧瞧这些话,哪一张是跟真人像的?” 清朝可没有素描,一副话讲究意境,色彩等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可就是不在意写实。 婉宁也很无奈:“这画像就是个意思意思,要不让你阿玛请个客,把这些人都弄来叫你瞧瞧。” 沁雅意兴阑珊:“随便吧,难为你还能找出这么多新鲜人来。”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挑得厉害,你额娘用得着这般操劳?”九阿哥又开始暴躁:“当初就不该惯着你,允你自己挑夫婿,直接让你十叔下旨赐婚多好。” 弘晸在一边看了沁雅一眼,慢吞吞的开口:“其实也不是不行。” 第767章 番外37 渣女 寻常的一次闲聊,因弘晸一句话变成郑重的家庭聚首。 九阿哥瞪着弘晸:“你脑子进水了吗?纳兰家都落魄成什么样儿了,纳兰邵岱还是个旁支,几百年前就被赶回盛京去了,就这你也敢推给你五姐?” “这不是五姐自己瞧上的嘛,您知道的,五姐只看脸。” 沁雅把手一摊,赶在九阿哥发火前道:“阿玛,这不能怪我啊,女儿从小看着您的脸长大,长相寻常的男子哪还能入眼?” 这话倒是很有道理,九阿哥控制住想去摸自己脸的手,努力崩着脸道:“少扯蛋,你四姐怎么就没这毛病?” 沁雅两眼放光:“若谁能长成姐夫那样儿,女儿也是能接受的。” 四姐夫帕沙虽是蒙古人,却全不是五大三粗的样,斯文隽秀,气质高华,对着五姐笑起来的时候却又纯真的像个孩童,啧啧,简直就是祸水级别的。 九阿哥想到帕沙的脸,又是一阵气闷,若不是长成那样儿,爱女怎会千里奔夫。靠,这事儿不能想,越想越气。 婉宁也郁闷,她是颜控没错,可也没多严重啊,怎么在两个女儿身上会如此发扬光大?她抚额无奈地叹了口气。 弘晸贴心地走到婉宁身边:“额娘你不用这般担心,儿子查过了,纳兰瞻岱虽然家世差些,但他好歹是大才子纳兰容若的孙子,才学挺好的,在国子监深受先生器重,人品也很是不错,若春闱之后能高中,有阿玛和十叔帮扶,还愁他将来不能升官么?” 九阿哥撇嘴:“美得他。” 婉宁更担心了,打从她知道纳兰容若娶了四任媳妇,对他笔下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有了阴影。读书人太会讲话了,一分假意能写出十分真情:“要不还是算了吧,我听到才华二字就头疼,沁雅不也觉得那些见天吟诗作赋的文人酸腐得厉害么?” 弘晸:“呃......听闻纳容瞻岱不擅诗词,国子监夫子们只赞他文章写得好。” 那还差不多,婉宁松了口气:“那等他中举之后,爷就找皇上说一声吧。” 沁雅嘴角抽了抽:“你们都不问我意见的么?” 婉宁一脸诧异:“人不是你自己瞧上的么,你还有什么意见?” “纳兰瞻岱好看是好看,脾气却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还是再寻寻吧,若是实在没有入眼的,再叫十叔赐婚不迟。” 弘晸怪叫一声:“五姐,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是骑驴找马,对感情太不专一了。” 沁雅小手一挥:“看脸的世界能有什么感情,就这么说定了吧。至于额娘说的宴会,我就不去了,额娘先帮我留意着,若有长相出众的再叫我去相看。” 婉宁目瞪口呆,渣女啊。 弘晸:...... 九阿哥暗暗瞥了弘晸一眼,臭小子要有沁雅这份风流,他哪至于一把年纪还抱不上孙子。 二月春风料峭,三月繁花似锦。 弘晸的爱情顺风顺水,每日里除了上差,其他时间泰半都耗在了南氏医馆里。当然,也不忘留意纳兰瞻岱的动向。沁雅承袭了九阿哥年轻时的风流,一边相看美男子,一边在纳兰瞻岱面前刷存在感。 美人难得啊。 但凡有个容貌能及他八分的,她也不至于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明媚春光下,纳兰瞻岱换下国子监的统一学生服,着一袭春衫出了国子监的大门。转过两条街后,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家规模颇大的书社。掌柜的一见他就笑眯了眼睛:“公子里边请。” 竟是将一干书客丢给小二,亲自引着纳兰瞻岱进了小隔间。 书社里不乏国子监的学生,见状忍不住呸了一声,不就是有点名气嘛,这掌柜的也忒趋言附势了些。哼,三天后就开考了,到时名落孙山,看他后不后悔今日对这穷酸的追捧。 被认定为落魄子弟,穷酸书生的纳兰瞻岱正接过几张银票和一个沉甸甸的荷包。 掌柜的笑得一脸谄媚:“东篱先生上一本《书生与狐》销量甚好,不知何时再出佳作呀。” “等有空吧。” “是是是,春闱就要开考,东篱先生的确没什么时间。不过,一旦您开笔,请务必再与我们合作,放心,酬劳定不会叫您失望。” 纳兰瞻岱自然应下,但却没有开笔的打算。 当初家境贫寒,落魄潦倒,这才不得已写些话本子赚钱。他日若得高中,必要报效朝庭,为民请命,重心自该转移了。 何时该做何事,他从来都清清楚楚,规划得丝毫不差。 第768章 番外38 众星捧月 国子监放了假,令学子自己在家复习放松,以最好的状态迎战。整整三天关在号舍里,吃喝拉撒都在那方寸之地,着实遭罪,身体差点、抗不过去的大有人在。 十年寒窗,若是因为身体不适而名落孙山,那就太可惜了。 赶着马车来接纳兰瞻岱的小厮仍叫三宝,却已换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之前的三宝总在关键时刻失踪,纳兰瞻岱估且相信他并未收孟励元的好处,只是无心之失。但那又怎样呢?花钱买回的书童这般不顶用,那还留着作甚?于是他果断将人卖回了人贩子手上,重新挑了个壮些的少年。 因为懒得取名,新书童便还唤作三宝。 纳兰瞻岱走到车前,发现三宝苦着一张脸,纳闷道:“你干嘛了?” 三宝拉开车帘:“公子自己看吧。” 小小的马车堆满了各色各样的礼盒,有长有短,有方有圆。且一看就知道是扔进去的,杂乱无章地堆了满满一车,纳兰瞻岱便是能飘在空中,也没法把自己塞进这辆马车。 三宝无奈道:“公子,那些姑娘们太热情了,拿着礼物就往马车里丢,小的拦不住。” 周围传来女子兴奋的声音:“纳兰公子加油啊。” “好好考,这届状元一定是你的。” “待君金榜题名,便来娶我可好?” “美得你,纳兰公子是大家的。” ...... 纳兰瞻岱:...... 他看着十步之外一边热烈讨论,一边看着自己的一群女子,脸上君子端方的笑容差点挂不住。强忍着郁闷作了个揖:“各位姑娘的盛情,纳兰瞻岱心领了,这些礼物着实受之有愧,各位还是拿回去吧。” “受得受得,纳兰公子,那是我在皇觉寺求的高中符,开过光的,您一定要随身带着啊。” 此声得到一片附和,甚至还有人说:“小女知道公子品性高洁,不会接受大礼,公子放心,礼轻情意重,我们懂的。” 你们懂个屁。 纳兰瞻岱心中大骂,面上却仍是彬彬有礼的模样,拉开车帘温和道:“但你们的礼物把车都塞满了,我还怎么回家?” “这有何难,公子若是不弃,坐我的便是。” “我的我的,我的车可比你大多了。” “大有什么用,主要还是舒适,我这车的车座是檀香木所制,上头铺的是最柔软的锦锻,你那车比得了吗?” “就你会摆阔,有本事跟沁雅格格比啊,她的车才是真的豪华呢。” “可惜了,五格格没来,所以纳兰公子还是该上我的车。” 姑娘们一时吵得不可开交,并试图让车夫驱车到纳兰瞻岱面前来。但是,今儿放假,国子监学生又大多是官宦子弟,是以各种马车小轿早已将国子监门口挤得水泄不通。姑娘们一齐往前挤,差点翻了车。 便在此时,一个女子几步抢上前来:“纳兰公子,我的车就停在外面,你还是坐我的车走吧!” 得亏她是自己来的,不然驾着马车还真挤不到前头来。 这人正是张四小姐张予涵。鉴于她的身份,姑娘们敢怒不敢言,只能眼睁睁看她对纳兰瞻岱发出邀请。 纳兰瞻岱却是退后一步:“张四小姐说笑了,男女授受不亲,纳兰岂敢与张四小姐同坐一辆马车,污了您的清誉。” 呸,当他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呢,到时候来个名声有损,非要让他负责他找谁说理去? 他再次对着那群姑娘们作了一揖:“姑娘们的心意,纳兰心领,我也不是非坐马车,走回去亦是一样的。” 张予涵鼻子都快气歪了。 那些姑娘却觉大快人心,同时对纳兰瞻岱的崇拜更深了几分。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进退有度,洁身自好......好似世间所有的溢美之词都堆砌到他身上也犹嫌不够。 他嘱咐三宝迟点把马车赶回去,然后便奕奕然往前走去,姑娘们甚至主动让开了一条路来。 张予涵跺跺脚追了上去:“纳兰公子,我还有话跟你说。” 纳兰瞻岱眸色冷了几分,可到底没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忍着不耐容她跟了上来。路边不屑的声音连成一片。 堂堂大学士家的千金这般追个男人,还真是不要脸皮。 同时心里又有些酸酸的,张予涵实在是太好命了。祖父位高权重不说,她爹居然只有她一个独生女,能不宠着吗? 偏她们却没这样的运气,自然也没她那样的底气。 国子监其他学生也酸,但对纳兰瞻岱的才学人品又很信服,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769章 番外39 再拒张四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最拥挤的路段。张予涵紧走几步,白嫩的脸颊染着娇羞的红晕:“纳兰公子,你等等我。” 纳兰瞻岱早已没人前温和有礼的模样,黑沉着一张脸讥诮地问道:“张四小姐,是我拒绝得还不够明白吗?我以为你该懂我的心思子了,不论你的祖父是谁,我都不会娶你的。” 张予涵脸上的红晕一下子涨得更红,她抿了抿唇:“我们去酒楼说行吗?” “怎么?张四小姐是想重演得意楼的伎俩,你觉得我纳兰瞻岱会在同一个地方摔两次么?” “不不不,你这么聪明,我怎么可能一个计谋用两次?我,我,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而已。” “那就在这里说吧。” 虽走过了国子监人最多的地段,可他们仍身处大街,而且那些追到国子监去给他送礼的姑娘们和其他学子亦在返程,大部份都要经过这里。张予涵虽然追人追得起劲,但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搬出祖父和父亲威胁利诱。 有些话私下说可以,传出去可就不是怡笑大方那么简单了。 没准一个教女无方的罪名罚下来,父亲就给她坑惨了。 她直觉摇头:”不行,这里人太多了。“ 纳兰瞻岱举步就走:“那就别说了。” 张予涵赶忙去追:“纳兰公子,我真的能帮到你的,虽然你的两位堂叔都在朝中任职。但他们不过挂着虚职,又没钱打点,便是你高中状元又如何,难不成你想被外放出京做一个小县令吗?” “科举前三甲直入翰林,张四小姐还是多了解了解再来劝说吧。” “可你难道能保证自己一定会在前三甲吗?” “不能,但我即使只考到同进士,也不想为了做官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毕竟官可以一步一步升,但若娶了你,我这辈子就毁了。”纳兰瞻岱深呼吸一口气,继续刻薄道:“张四小姐总不该希望我盼着你早逝吧?” 张予涵气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的丫环再忍不住跳出来:“纳兰公子,你太不识好歹了,多少世家公子想娶我家小姐还娶不着呢。” “那张四小姐赶紧去找那些人吧,在下告辞。” 他敷衍地一抱拳,然后转身就想走。却被张予涵拉住了衣袖。 张予涵恼羞成怒,再顾不得温婉,压低声音威胁道:“纳兰公子你要想清楚了,拒绝我可不止官途不顺那般简单。这届主考官是我父亲,你若不应下这门婚事,我保你连同进士都中不了。” 纳兰瞻岱一愣,看向张予涵的目光全是不可思议。张予涵见他变了脸色,只当他是怕了,立刻放柔了声音:“你再好好想想,娶我有什么不好呢,我这么喜欢你,我祖父肯定会大力栽培你的。” 碧玉手镯衬出一段雪白的手腕,张予涵看着眼前这张俊逸非凡的面孔,想要拉住他的衣袖。 纳兰瞻岱却是瞳孔猛缩,退后一步嫌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便走。 内阁大学士又如何?如今的内阁可不止一位大学士。且秦裘二位同气连枝,明显比张大学士更得圣心,还真当她张家能一手遮天呢。 神经病,这女人大街上都能说出这么坑爹的话,脑子肯定不好使,真娶回家他未来子孙三代没准都要叫她毁了。 张予涵怎么也没料到纳兰瞻岱会是这样的反应,手维持着伸出去的姿势,脸上得意的笑容一寸寸垮掉。 丫环急得不行,拉住她那支手提醒:“小姐,好多人都看过来了呢。” 张予涵这才如梦初醒,美眸一瞪,周围那些看好戏的目光顿时散去不少。她心中憋了一股闷气,愤恨地甩手疾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纳兰瞻岱,我得不到你,谁也别想得到,总有一天,我一定要叫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而另一边,纳兰瞻岱匆匆转过街角,却迎面碰上一个人。 沁雅身着粉色罗衣,倾城绝色的脸上一片笑意:“看不出啊,纳兰公子这般有气节。” 原来,她早将这场好戏收入眼中。隔得有些远,她自然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可她身边的暗卫武功高强,内力醇厚。虽复述略显单调无趣,但张予涵的利诱威协却表达得清楚明白。 张四真是越来越嚣张了。 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纳兰瞻岱轻呼一口气,五格格知道了也好。科举若真的横生枝节,至少有这位帮着辩白一二。 啊呸,他怎么能这么想? 五格格的情可比张四小姐难承多了。 他哼了一声:“我气节如何,五格格不早就知道了吗?还有,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770章 番外40 花言巧语 沁雅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道:“额娘说李侍郎家的小公子长得不错,让我过来看看。” 纳兰瞻岱眼睛倏然睁大,恼怒得像是自己被戴了一顶绿帽:“你还相看?你不是......” “看上你是吗?”沁雅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两手一摊,无奈道:“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这般铁骨铮铮,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我总不好在一棵树上吊死嘛。就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那李小公子虽生得齐整,比你却差得有点远,见过你这般的绝色,那些庸脂俗粉一时间真是难以入眼。”沁雅长叹一声无限遗憾。 纳兰瞻岱恍忽觉得自己成了万花楼的花魁,嫖客五格格求而不得,退而求其次又不甘心。只好一边准备拿下他,一边寻访其他花魁。 庆幸的是,目前为止,还没入得她眼的。 这般一想,纳兰瞻岱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啊呸,什么庆幸,她没找到下家不更得盯着自己不放了? 沁雅见他打哆嗦,有些奇怪:“你很冷吗?” 虽说春风料峭,但此时正当午,正是一天中阳光最烈的时候:“别不是风寒了吧?” 春闱在即,这时候生病,那十年寒窗基本就白费了。 纳兰瞻岱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想到些不好的事儿罢了。” 沁雅摸摸自己的脸,奇道:“对着本格格这花容月貌,你居然还能想到不好的事情,这心里也太阴暗了点儿吧。” 纳兰瞻岱:...... 这绝对是他见过最自恋的人。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沁雅再度先开了口:“难得今日有缘在大街上也能碰到,不如一块儿吃个饭吧,预祝你金榜题名,步步高升。” 纳兰瞻岱又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男女授受不亲,一起吃饭有损格格闺誉。” 沁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饱读诗书,怎么拒绝的话永远都只有这么一句?本格格管着二十八家商行,跟男人打交道的时候多了去了。要按你这么说,不得早浸猪笼了?” “我没那个意思,只是......” “别只是了,磨磨叽叽的,有说这鬼话的功夫,三餐都吃完了。反正你的马车被堵在国子监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不去吃饭难道腿着回你那小村子么?” “你怎么知道我马车被困国子监了?”说好的街头偶遇呢? “行吧,今天国子监放假,所以本格格是特地选在这边酒楼的,相看完正好来瞧瞧你嘛。瞧我多有诚意,纳兰公子赏个脸呗。”沁雅半点没有谎言被戳破的羞愧,立刻又换了套说辞。 纳兰瞻岱哼了一声:“也就那李公子长得不如你意,不然你这会早跟人游湖赏花去了吧。” 还真是。 沁雅听他这酸溜溜的语气,心头微喜,啧,这木头难不成也知道吃醋了? 她拖了他的手臂往旁边的酒楼走:“哎呀,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吃饭吃饭,大不了等你考完本格格再带你游湖赏花。” “哇,励元兄快看,那不是邵卿吗?他边上那女子不会是义亲王府的五格格吧?” 孟阔久居京城,自是认得沁雅,当下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就说他怎么对张四小姐无动无衷,原来是有了更好的。义亲王府的五格格,那可是众所周知的金娃娃啊。单说她管着九阿哥的巨额产业,就知道她将来的嫁妆少不了。 至于抛头露面。 别逗了,义亲王位高权重,家资万千,他家的格格难道还需要遵守女戒女则不成? 妈的,纳兰瞻岱怕是所有的运气都用在惹桃花上了,不就靠的一张脸么? 若他日再得高中,自己与他怕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孟阔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清楚,别说前三甲,能进士及第他就该偷笑了。 八成是个同进士。 一想到曾经比自己更落魄的纳兰瞻岱都要爬自己头上去,孟阔心里便一阵扭曲。真可惜除夕夜让他给逃了,白瞎了自己那么多银子。 那个琵琶真是太没用了。 趁着同伴没注意,他对自己的书童交待道:“去,想法子告诉张四小姐。纳兰瞻岱跟五格格在福来酒楼吃饭。” 书童有些瑟缩:“公子,万一被五格格查到怎么办?” “你笨啊,不会拿钱让乞丐去送信?” “小的明白了。” 书童一溜烟跑得飞快,二女争一男,若她们在酒楼吵起来,看他纳兰瞻岱怎么应对。孟阔越想越高兴,高声道:“今儿我请客,大家一起去酒楼吃一顿吧。” 第771章 番外41 损友 纳兰瞻岱本来是要在大堂吃的,包间里孤男寡女,虽然五格格不在意名声,但他觉得自己该帮她在意一下。 可惜沁雅不领情:“你是要让一群人围观本格格吃饭吗?有豆苗和耿南在,你还能在本格格身上占便宜不成?” “我自然不会,但谁知你会不会借机占我便宜?” 沁雅白了他一眼往楼上走:“本格格要想对你用强,你以为你逃得掉?” 纳兰瞻岱:...... 能不能不把强抢民男说得这般理所当然? 学府门前的酒楼,味道自然没得说,不多时,沁雅点的菜便已经上齐。贵族准则,食不言寝不语,沁雅招呼一声便没再说话,专心吃起饭来。 包间里很快就只剩下碗勺的轻微碰撞声,纳兰瞻岱也没觉得尴尬,偶尔偷眼看下沁雅吃饭的模样,心里竟有了一丝难言的甜味。 说来,好久没有人陪他这般安安静静地吃一顿饭了。 正想着安静呢,楼下便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沁雅皱皱眉:“耿南,去瞧瞧怎么回事儿?” “是。” 耿南出去没多会儿就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地看了纳兰瞻岱一眼:“张四小姐吵着要找您,被掌柜的拦住了,怕是冲着纳兰公子来的。” 纳兰瞻岱放下筷子:“我去瞧瞧。” 沁雅眼皮子抬了抬:“有你什么事儿,好好坐着吃饭。耿南,你去帮那掌柜的一把,要是让张四闯上来,这个月的马厩就归你了。” 耿南一阵风般刮了出去。 于是满心想要看戏的孟阔只看到张四铩羽而归,连纳兰瞻岱的毛都没瞧见一根,白瞎了请客的三十多两银子。 包间里,沁雅放下筷子,优雅地接过豆苗递上的漱口水。 耿南道:“格格,张四小姐没能进来,但出门的时候正好撞上了纳兰公子的书童,这会儿正拿马车里头的礼盒发脾气呢。” “张四这性子也是绝了,得,你去跟涂叔说一声,把马车赶到后门去,送纳兰公子回家。” 纳兰瞻岱也不想面对张予涵,但又觉得不太好:“五格格,我家住得有点远,怕是会耽误你时间。” 沁雅道:“没事,我又不出城,坐不坐马车的无所谓。” 纳兰瞻岱一阵气闷,合着连亲自送他都懒得,还真是只看中这张脸啊。 沁雅没看出他的不爽,继续道:“你住得会不会太远了点儿,三天后春闱万一路上出点儿什么事,误了考试怎么办?” “格格,既然是预祝我金榜题名,能不能请您说点好话。” “我这不是防范于未然嘛,这样,我给你在城内安排个房子,你收拾收拾住进去,考完再搬离便是。” “多谢五格格美意,但我已提前定好客栈,明日就能入住了。” “你倒是很能未雨绸缪。”沁雅也不甚在意,随便拉了两句家常就吩咐车夫送他回家。 若说京城最大的酒楼自是非得意楼莫属,可到了科举年,最热闹的地方便成了状元楼。 状元楼集打尖住店为一体,还设了好些茶亭,供读书人以文会友。因出了三任状元而出名,是以学子们对入住状元楼越发趋之若鹜。 纳兰家虽然落魄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订间客房还是轻而易举的。 想要拉拢人,自然得花些心思,于是纳兰瞻岱半点心思未费,便得到了状元楼的地字五号房。 巧了,对面住的便是孟阔。 “邵卿。”三宝推开房门时,孟阔叫了他的字。 纳兰瞻岱回头,静默地看了孟阔一眼,凤眼中一片冷沉。 孟阔的笑容有些僵:“邵卿,你还在为除夕夜的事与为兄生气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孟公子的宴会在下无福消受。” “嗨,这不是大家玩得太高兴了嘛,你说你,人家在你这个年纪都妻妾成群了,你可好,还连女人都没碰过。为兄这不是为你着急嘛,怕你将来洞房花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孟公子多虑了。” “邵卿这是跟我生疏了?”孟阔的语气颇为受伤,好像除夕那夜他真的只是给他送了个女人而已。 没证据的事纳兰瞻岱也懒得多说,冷脸瞟了他一眼道:“春闱在即,我还要温书,其他事以后再说吧。”他举步跨过门槛,身姿颀长的背影写满了六亲不认。 有些朋友,不要也罢。 三宝赶紧跟了进去,并当着孟阔的面关上了房门。 孟阔的笑脸凝住,然后缓缓化成一片狰狞。 屋里的纳兰瞻岱该干嘛干嘛,三宝拿不定主意,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门外那人与您有什么过节吗?” “你日后防着他点,他送来的东西别接,吃食尤其要注意。” 纳兰瞻岱没有背后议人的习惯,但不说清楚,怕三宝没有防备。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早几届便有人买通店小二给考生的饭食里投巴豆的事件。但科举三年一次,错过一回便得等三年,而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 纳兰瞻岱想着远在盛京殷殷期盼的母亲,他真的不愿再等了。 而且,名落孙山的话,他不是更配不上那个人了吗? 第772章 番外42 加料糕点 第二天,孟阔再一次上门道歉,被纳兰瞻岱三言两语打发,至于他送来的糕点,纳兰瞻岱自然不会碰。 一连两天,孟阔的心也在渐渐下沉。 纳兰瞻岱连近身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他要怎么让他错过科考? 让小二投毒? 不行,早几届那个收了钱给学子投毒的小二被判了斩立决,还断了后三代科举的路。有这个前车之鉴,没有人敢赚这个钱。 要么,迷烟? 也不行。 状元楼靠做学子生意赚钱,越临近科考就越谨慎。别看他们所处的楼层一片静谧,可暗处都有高手潜伏,若放迷烟被抓个正着,那孟家就真的完了。 没能害到纳兰瞻岱,孟阔一颗心越发焦灼。 纳兰容若当年凭着出色的才学,殿试二甲第七,总榜第十。从此平步青云,深受先帝重用。有这么个祖父,皇上自然会对他有所期待。 爱屋及乌,孟阔毫不怀疑,只要纳兰瞻岱表现得还可以,他就会成为下一个纳兰容若。更别提,还有爱慕他的张四小姐和五格格。 孟阔有些些后悔了,若之前不曾算计于他,自己多少能沾点光。 可现在,纳兰瞻岱显然看穿了自己之前的算计,万一他得势打压自己怎么办?他急得额头冒汗,书是怎么都看不进去了,在房中来回踱步。 突然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孟阔猛地拉门,他正烦着呢,正好借机去骂骂人。反正理由都是现成的,不用白不用:不知道明日就是科考啊,这般大吵大闹的让人怎么温书? 不过,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他就改主意了。 张予涵带着她的丫环,拎着食盒要找纳兰瞻岱,被苦着脸的小二拦在外面,掌柜的和气生财,耐心地给她解释:“张四小姐,真不是小的不愿通传,而是纳兰公子早发过话了,考前这日,他不希望被任何打扰,您也知道状元楼的规矩,考生为大,真不好逆他的心意啊。” “本小姐就上去送个饭,怎么就成打扰了?你懂不懂打扰什么意思?” “反正纳兰公子说了,谁来也不见。” “混蛋,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张四小姐说笑了,您祖父的大名如雷贯耳,小的岂有不知之理?” 张予涵一愣,嚣张的气焰收敛了几分。能在京城里把酒楼经营出这番声色,自是有后台的,不然这生意早叫人抢了。 祖父虽是大学士,可自己若真的借他名头在外作威作福,怕是在祠堂里跪三天都不够。 可就这么回去,她又不甘心。 正想着借口呢,突然听到有人唤她:“张四小姐大驾光临,小生真是有失远迎,咱们先上楼再叙可好?” 张予涵抬头,便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对着她笑。 这人谁啊?张予涵愣住,然后便听身边的小丫环小声提醒道:“小姐,这是孟公子,是纳兰公子的朋友。” 原来如此,她登时大喜过望,趾高气昂地看向掌柜的:“本小姐是应邀而来,这回你总没话说了吧?” 掌柜的退开一步,笑道:“那自然是没有的,张四小姐请。” 他才不管孟阔会不会把人领到纳兰瞻岱跟前去呢,反正该拦的状元楼都拦了,纳兰公子真要发火,那就找孟公子去吧。 生意人,谁愿意跟朝廷一品大员家中的姑娘结下仇怨呢。 孟阔将张予涵主仆俩引进自己房间。 张予涵以为这是纳兰瞻岱的房间雀跃了一下,然后对孟阔道:“你怎么还不走?” 孟阔一愣:“张四小姐,这是小生的房间。” 张予涵立刻变了脸色:“你把我本小姐你房间来干嘛,纳兰公子呢?” 还没过河呢就开始拆桥,孟阔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但眼前的女子他得罪不起,只能忙不迭地请罪:“小生只是看张四小姐被人为难,才特意将你请上来而已。至于邵卿,我只能告诉你他在哪个房间。” “那你还不快说?” 孟阔心理一阵扭曲,就是这样,这些有钱人一个个都狗眼看人低。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个女人在自己面前伏小做低,跪地求饶。 还有那个该死的纳兰瞻岱。 他平稳了下呼吸,见自己的书童已经趁这对主仆不注意时往食盒里添了东西,这才指向对面:“那就是邵卿的房间,张四小姐请吧。” 张予涵这才满意地走了:“算你识趣,雀儿,给孟公子准备谢礼。” 同时她的丫环向他抛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砸得他面色铁青。 第773章 番外43 求助 张予涵兴冲冲地跑到对面敲门,可屋里却一点声响都不曾发出。 三宝有些慌,焦灼地看着纳兰瞻岱,满眼都写着怎么办。 纳兰瞻岱却只是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镇定自若地翻书。 只要他不回应,张予涵就算知道他在屋里也无可奈何。走廊暗处有状元楼的人看着,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看她拆了这房门。 张予涵敲了半天门,说了半天话,天字五号房毫无动静,隔壁却探出了不少头来。当然,没人敢得罪她,有几人甚至前来帮忙一起敲。 “邵卿贤弟,你在里头吗?在的话应个声啊。” “开个门啊,张四小姐一片心意岂可拒绝。” “就是,让人家女孩等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嘛。” …… 眼见走廊上越来越热闹,住在走廊末间的天字十二号房里走出一个小厮:“唉,各位别敲啦,纳兰公子一大早就带着书童出门去了,这会儿指定没回来呢。” 众人愣住。 孟阔:“瞎说,我就住在邵卿对门,可没见他出屋。” 小厮道:“孟公子难不成一天到晚盯着对门不成?小的也就提醒张四小姐一句而已。” 张予涵瞪了孟阔一眼,说实话,被这么多人围观她向纳兰瞻岱示好,她也有些心虚。她好歹是名门贵女,这般放下身段的模样着实不太好看。 而且这事儿传回去,怕是祖父又要说她丢人现眼了。 不过,这盒子里的点心至关重要,于是她将东西放在了门口,还交待孟阔定要向纳兰瞻岱说明白,这是她送来的。 张予涵走后,学子们也无心复习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讨论纳兰瞻岱的好运。 走廊清静之后,纳兰瞻岱让三宝将里头的点心送到医馆里去检查,自己则选了管未曾用过的上等狼豪去了天字十二号房。 里头住着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举人, 去天字十二号房道谢,里头住的是个三十来岁的举人,叫孙名,字鹏举,来自太原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县城。这是他第二次赶考,上一届名落孙山。 科举本来就难,对小地方的人来说更是难上加难。 好多人六十多了还没中举,孙鹏举年纪轻轻就第二回参加春闱,其实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过纳兰瞻岱名声在外,这话他不好说,二人互相勉力一番,纳兰瞻岱便告了辞,临走时约定考完请他吃饭。 不多时,三宝也回来了,面色格外凝重。 “公子,大夫检测过了,这里面七色糕点,六样下了能令人昏睡两天的药。这叠云片糕里则下了巴豆。” 云片糕是他最喜欢的糕点,且这份糕点的碟子都跟其他不同,显然是孟阔的手笔。 他不明白的是,怎么张予涵也要害他。 三宝忧心忡忡:“公子,咱们换家客栈吧,暗箭难防,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您住这儿太不安全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纳兰瞻岱也想离开:“可现在,京城大小客栈早已住满,还能搬到哪儿去啊。” 明日就要进考场,今晚总不好不吃不喝不睡。 他想了想,写了张拜帖出了门。 三宝问道:“公子,你去哪儿?” “借宿。” “那小的呢?” “你在这里打掩护,假装我还住这儿。” 三宝连连点头,心道公子好聪明。 纳兰瞻岱出了状元楼,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得意楼走去。运气不错,五格格正好在里头,他连拜帖都省了。 沁雅颇为惊讶,见他面露囧色,便领着他进了包间:“纳兰公子这是遇上麻烦了?” “有一点。” “说来听听,要我帮什么忙。” “五格格前几日说有空闲别苑可借我暂住,不知现在还方便吗?” “你不是住在状元楼?” 纳兰瞻岱叹了口气:“今日昔年好友与张四小姐往我那送了糕点,一个下了迷香,一个下了巴豆。” 沁雅:“……你人缘可太差了,等我一会儿,我带你过去。” 纳兰瞻岱作了一揖:“多谢五格格。” 沁雅忽然凑近:“说来本格格对你亦是存心不良,你就不怕我也给你下点药?” 漂亮的脸蛋倏然放大,近得他能闻到她身上的馨香。他心跳猛然漏了半拍,退开半步呐呐道:“我相信五格格的人品。” “行叭……”沁雅没再逗他,跟店里交待一声,带她去了离考场最近的别苑。 别苑藏在深巷,巷外便是街道,院子闹中取静,最是适合学生。可惜,明日就考试了,这里的地理优势没什么大用。 沁雅带着他转了一圈:“晚上认生床不?如果会的话,可以把状元楼的被子弄过来。” 纳兰瞻岱摇头:“无妨,我以前游学的时候,在荒野里依然能睡得很香。” “成吧,你看还缺什么,我让人给置办。” “五格格这别苑环境清幽,比状元楼还好得多。再说我只是想安生睡一觉而已。” “你不嫌弃就好。” 明日就要进考场,沁雅也没跟他多谈,从得意楼抽了个小二让他听候差遣便没再管他。 第774章 番外44 榜上无名 这一夜,纳兰瞻岱一夜好梦。 而另一边,状元楼里的三宝则睡成了死猪,醒来时已是第二天傍晚,看着西沉的斜阳,惊出了一身冷汗,忙去找人了解情况。 三天的春闱转眼即过,所有的试卷经封好后送进了翰林院,谁也不知道,在考场的某个隔间,有几张字迹遒劲的卷子被卷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里。 纳兰瞻岱刚出考场便看到了无数马车和软轿。 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隔间里,真不是一般的受罪,得亏这不是夏天,不然光味道就够让人喝一壶了。好些人一出考场就晕了,经得住的也是满脸菜色。 相对来说,他还算是不错的了。 看着一个个考生被家人接走,纳兰瞻岱羡慕了一把,然后照顾了他一天的小二便出现在他跟前:“纳兰公子,您辛苦了。小的已备好酒菜热水,您赶紧回去吃饱好生睡一觉吧。” 纳兰瞻岱摸摸自己的胡茬:“我很憔悴吗?” “不光憔悴,还有股子奇怪的味道。”小二很是耿直,但说完就连忙找补:“不过在里头呆了三天,这样也正常,您瞧瞧,旁人还不如您呢。” 纳兰瞻岱面无表情,三两下上了马车,还是先回去洗洗吧。 知道他考完会累,沁雅并没有来吵他,纳兰瞻岱心中有点失落,但这点失落很快被困倦冲走。洗去一身疲惫后,他随便吃了几口便一头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多会儿,三宝找了过来。小二拦住他:“纳兰公子刚刚睡着,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三宝心中有事,不吐不快,但也没有办法。 状元楼的人说了,那天晚上,除了孟阔在门外敲了会儿门,什么也没发生。他也没找着迷香的痕迹,便是公子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全国各地,共两千三百个举子参考。 这几届算是少了,因为皇家学院的诞生,各种人才选拔也逐步完善。想要做官,除了科举还有其他途径,是以科举的竞争少了许多。 但两千多份试卷的审阅仍不是一个小工作。 翰林院忙得昏天黑地,一个月后终于选定了前三百份试卷的排名。 康熙禅位之后,给老十留了十多个辅佐他的大臣。以张廷玉为首,都是资历深,有才干的国之栋梁,是以他继承帝位后并没出现什么纰漏。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 官场上世家子弟太多了,勋贵之家盘根错节,虽然官职不大,但敦盛帝觉得防范于未然,他得从寒门学子中选拔一批人才跟这帮人分庭抗礼。但科举这事儿吧,阅卷的都是翰林官员,难免官官相护。 瞅着熟悉的名字,多少要给人背后的家族点儿面子,很难做到公平清正。 科举一届取三百人看着不少,但从几千人当中选出,这比例可真不算高。寒门学子资源、先生都比不得世家子弟,若阅卷的考官再偏颇一些,寒门学子出头的机率可想而知。 于是敦盛帝叫上一干亲信商议良久,最后十三提出了封闭阅卷的方法。 便是卷子排名公布前将考生的姓名籍贯等信息掩盖,这样便能最大限度地杜绝阅卷官员的偏颇。 三百份试卷拆了封条,各个学子的名字终于有了汇总。 弘晸从头往下扫,看到一百名也没瞧见纳兰瞻岱的名字。心说五姐看上的这人不靠谱啊,外头吹的那么厉害,连进士都考不上,啧,看来阿玛那关不好过。 科举选三百,前一百名进士及第,剩下的都是同进士,同进士基本没机会留京,一般都打发出去当县令,做出政绩再说其他。 他摇摇头接着往下看,忽听旁边的郑大人拍着大腿道:“不能吧,邵卿居然榜上无名?” 纳兰瞻岱,字邵卿。 弘晸不动声色地问道:“听郑大人的意思,似乎很意外啊。” “能不意外吗?纳兰邵卿可是国子监这届公认最强的学子,文章做得可好了。林院士之前还跟下官打包票,说他必然位列前三甲呢。” “诶,郑大人用不着这般吃惊,名不符实的大有人在。” “还是觉得奇怪,林院士很少这般推崇人的。” 这话引起了另几人的附和,主考官张若霭想了想:“既然各位对判卷有疑,不如便把这纳兰瞻岱的卷子翻出来再瞧瞧吧。” “不用了吧,一个小小的学子罢了,犯得着嘛,榜上无名的人那么多,难不成要一个个重审?” “就是,这纳兰邵卿我也略有耳闻,大才子纳兰容若的孙子嘛。但是当年纳兰容若最擅长的是诗词,这位万一遗传的也是诗词的天赋呢?皇上可是最不喜欢这些酸叽叽的诗文的。” 郑大人还是坚持原来的看法:“林院士可不是喜好诗文之人,得他推崇的必是八股文章。” 两派人很快吵了起来,最后弘晸拿了主意:“那就再看看吧,也费不了多长时间,总比事后留个疙瘩好。” 啧,毕竟是五姐看上的人,若是文章真写得不行,他正好拿回去取笑取笑她的眼光。 第775章 番外45 彻查 皇上最喜欢的侄子发了话,那些被筛选下去的试卷便全部起封,一张张核对起姓名来。 半个时辰后,众人懵了。 这里头居然没有纳兰瞻岱的试卷。 张若霭第一个坐不住:“查,必须彻查。” 这可是他第一次当主考官,若是出了批漏,皇上该怎么看他,天下学子该怎么看他?他们张家以书香传世,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 弘晸也有些傻眼,不会这么寸吧? 然而事情便是这么寸,查过一圈,此届参考举子两千三百四十六人,可试卷却只得两千三百三十份,少了足足十六人。 弘晸摸着下巴:“看来下一届还得给这些试卷挨个编号才成。” 当天下午,张若霭便将这桩案子捅到了敦盛帝跟前,一并还将发现问题的原委给说了。 敦盛帝对纳兰瞻岱这个名字颇有印象,倒不是因为他祖父,而是因为九哥已经在他面前念叨好几回了,说这是侄女看上的男人。还贬低了一番沁雅的眼光,找来找去找个落魄子弟,让她换一个还不听,烦得他掉了好多秀发。 半秃的九阿哥表示,他快全秃了。 虽然在骂,但显然沁雅的婚事还是她自己说了算。敦盛帝寻思着,此届放榜,他若名次靠前,就直接指婚呢。难得侄女看上一个人,自己这个做十叔的岂有不成权之理。 哪晓得,人家考一场,连卷子都失踪了。 试卷少了十六份,敦盛帝自然命人彻查,十六个名字被挑出来,好家伙,一溜儿的寒门学子,敦盛帝当场震怒。 他刚刚打算提拔寒门子弟,马上就出这种事,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若不是纳兰瞻岱名声在外,引起了郑侍读的注意,下一届还不知道要少多少试卷呢,他直接将案子递到了通政司。 通政史凌文浩最擅长查案,抓了考场里的人一审,第二天就给破了案。 为了避嫌,除了主考官,其余监考人员用的都是从各府衙抽调出来的衙役。杂乱无章地把人员打乱,一人抽一块区域监考。当然若考生发生昏迷事件,他们也可以找人帮忙一起处理。毕竟考场就算分了片区,那也是都是在贡院里头。 犯事的衙役叫卫春生,他监考区域中本没有纳兰瞻岱,是他特意与人调换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世间所有的巧合八成是有意为之。 凌文浩逮着这点异样一查,还没开始上刑呢,人就全招了。 原来科举开始的前一天,有人找到他给了五百两银子,要求他将纳兰瞻岱的卷子销毁。同时暗示他,无关紧要的卷子多丢几份,免得只少一份谁都知道幕后的人针对的是纳兰瞻岱。 卫春生心想,两千多个考生呢,少十几份卷子谁发现得了。 不过世家子弟的卷子他是万万不敢动的,所幸京城的学院从国子监到普通学院,都有特定的制服,他只要盯着那些衣着不统一且寒酸些的考生就成。 于是另外十五个倒霉蛋除了寒门学子还能有谁? 通政史出了手,自然不可能抓不到幕后之人,经过一番查证,张予涵的贴身丫环雀儿被逮了出来。 张若霭傻了眼:“雀儿,怎会是你?” 雀儿早已吓没了魂,但她全家人都在大学士府做奴才,她哪敢供出张予涵,含泪认下了全部罪行。 “纳兰瞻岱几次三番拒绝小姐,奴婢瞧不过眼,便想给他一点儿教训。” 张若霭气得一脚踹了过去:“皇上面前岂容你大放厥词,一个丫环随手拿出五百两给主子出气,你可真有能耐啊。” 他赶紧跪下,满脸都是羞愧:“皇上,此事怕是跟微臣那不孝女有关,微臣这就出宫去将她带来。” 敦盛帝自然应允。 大学士府二房 张若霭一回府就惊动了夫人莫氏,她匆匆迎了出来:“老爷怎么这时节回府了,别不是跟雀儿被抓有关吧?” 通政司的人如狼似虎地来抓人,抓的还是女儿的贴身丫环,莫氏早就吓坏了,问女儿又什么都不肯说,已经干着急好一会儿了。 张若霭怒道:“那个逆女,快把她给我带出来,随我进宫面圣。” 莫氏唬了一跳:“涵儿犯什么事了?” “都你惯的好女儿,张家八辈子的脸面清誉都被她丢尽了。” 张予涵被强行拖上了马车,张若霭这个气啊:“你吃了豹子胆吗?居然买通人到考场去毁人卷子,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爹,没关系的,雀儿会把罪都抗了的,女儿顶多就是教奴不严。” 张若霭血冲脑门,再忍不住一巴掌摔了过去:“你当通政司是什么地方,凌文浩是什么人?推个丫环出来就能没事儿了?真当他是傻子吗?” “爹,你打我?”张予涵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老子就是打你打得少了,才让你犯出这等天大的祸事来。” 第776章 番外46 误会 张予涵一开始真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但看着他爹天塌下来似的表情,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此事的严重性,可怜巴巴地捂着脸,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 到底是唯一的孩子,张若霭再气也不能看着她不管,运了运气道:“听着,爹现在没时间听你啰嗦,你给我把原因老老实实地说一遍,爹好酌情给你帮皇上求情。” 张予涵哭得委屈极了:“都怪那个纳兰瞻岱,女儿寻了他好几回他都不肯应,如果让他金榜题名,他岂不是更不将女儿看在眼里了吗?” “你疯了吗?就为这点破事,你就要毁了他的前程?”没有世家支持的学子出头多难啊,纳兰瞻岱由寡母养大,一路从盛京考回来,就因为女儿一时任性,十年寒窗之苦毁于一旦。不,不止,她还毁了其他十五个寒门学子。 虽然他们不一定能高中,可试卷被毁,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这事别说皇上,便是爹那关就不好过。 张予涵抹着泪道:“女儿想着,他若不得高中,没了做官的希望,自然就要想别的路子了,到时候女儿不就是他唯一的选择了么?可我给他送去加料的糕点,他连碰都不肯碰,还是按时进了考场。女儿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到这一招的。” 一计不成便生二计,这女儿真是没救了。 张若霭气得又扇了她一巴掌:“你祖父为官半生才挣下这清廉之名,是为了给你作威作福,强抢民男用的吗?你是嫁不出去还是怎么着?” “女儿,女儿就是喜欢他嘛。爹,这可怎么办啊?” 张若霭也不知道怎么办,早知道这事儿跟蠢女儿有关,他拼死也要拦着他们找纳兰瞻岱的卷子。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凌文浩都查到了雀儿身上,女儿怎么可能脱得了关系。 当今皇上可不是能忽悠的。 现在只能希望皇上看在他多年勤勤恳恳的份上,给女儿留条活路了。 张予涵被她爹耳提面命一番,到了敦盛帝跟前到底没敢再辩,哭哭啼啼地认了罪。敦盛帝惊得半晌合不拢嘴:“张爱卿,你这闺女怎么教的啊?怪不得纳兰瞻岱不肯娶她,就这性子,娶回去八成是个祸害。” 啧啧,九哥这般权势滔天,沁雅都不敢做这事呢。 张家真是好大的狗胆。 张若霭羞得满面通红,五体投地跪在地上:“微臣教女不严,才酿出如此大祸,微臣愿意受罚。” 敦盛帝哼了一声:“一人做事一人担,即使你是他父亲,也没有帮她顶罪的道理,朕不兴连坐那套。你还是想想这事儿该怎么收尾吧。” “臣愿竭力补偿这十六位学子。” “怎么偿?你能还他们一场科考吗?” 科举之所以三年一届,首要原因便是太过麻烦,而且,科举舞弊一旦传出,天下学子该怎么看待朝廷? 敦盛帝越想越气,一个闺阁女子都能闹出这等事情,可见科考的制度就是个大筛子,随时都能给他整出点批漏。 虽然那十六个学子很冤,但他并不想重考一次,太麻烦了,光阅卷就要翰林院忙上一个月,朝庭事儿多着呢,哪有那么闲。 张若霭哑口无言,张予涵瑟瑟发抖。敦盛帝瞧着便烦,挥手让先把张予涵收监,然后招了弘晸跟凌文浩去御书房议事,临走前下了封口令,这次案件绝不能往外透露一个字。 九阿哥被紧急召到御前时,凌文浩已经回去了,只剩弘晸蔫耷耷地坐在那里。他头一个念头就是弘晸犯事了,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犯什么浑了?” 弘晸莫名其妙,摸着光脑门叫屈:“阿玛,你怎么问都不问就打人啊?” 敦盛帝幸灾乐祸:“就是啊九哥,怪不得弘晸不跟你亲。” 九阿哥心口被扎了一箭,强辩道:“他坐在那蔫头巴脑愁眉苦脸的,我能不以为他犯事儿了吗?” “九哥你这思路不对,弘晸真要犯事了,朕还能让他坐着?怎么着也得罚站吧!” 九阿哥梗了一下:“行吧,那你匆匆叫我来,到底咋了?” 私底下,九阿哥对着敦盛帝都没什么正形,只有在外人面前才会恪守君臣之礼。我啊我的早说习惯了,偶尔还得冒出几声爷。 敦盛帝从来不计较这些,应道:“主要吧,这事儿和九哥的未来女婿有关,所以叫你来商量商量该怎么办。” 九阿哥:…… 三人密谈良久,大抵拿定了主意。 于是弘晸便成了说客,第二天骑了马去何家屯寻人。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放榜了,最近京城附近的人都在讲这个话题。何家屯这届有点惨,有幸参加科举的就纳兰瞻岱一个还是外地人租住的。一瞧见有高头大马进村,立刻便有人往纳兰瞻岱租的院子跑去,第一个报喜的人可是有赏钱的。 为了赏钱大伙都很拼,甚至没注意到骑在马上的人并不是差役,一边叫着纳兰公子高中一边跑,不时还有人加入,场面可谓相当壮观。 弘晸瞧得傻了眼,待明白怎么回事,差点摔下马来。 这误会可太大了。 不过好处也是有的,他不用问路了,跟着大伙跑就是。 第777章 番外47 弥补 大学士府 张廷玉一回府便见次子候在门口。 他真不想理他,宠女无度瞧瞧惯出了个什么祸害。可想到他膝下只有一女,到底没忍心,招招手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爹已经去见过皇上了。” 张若霭眼巴巴地:“那皇上怎么说,涵儿还能回来吗?”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金口玉言,明儿你去把人接出宫,寻个由头把她送到皇觉寺让她清修去吧。” 张若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爹,儿子求求您,您想想法子吧,涵儿她才多大啊。她就是不懂事才犯下错事,千错万错错在儿子没教好她,您救救她吧。” 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入佛门,连荦腥都不能沾,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怎么受得了。 张廷玉道:“怎么救?你是主考官,不会不明白科举舞弊是什么罪。也就是皇上怕这事儿影响太大不肯公开,不然光是学子的唾沫就能把我们张家给淹死。你就庆幸吧,皇上到底念及旧情,只罚了她一个人。” 就这还罚得轻了,若是公开,她住的就不是皇觉寺,而是牢房。 “可是,儿子只得这一个女儿啊。” “这怪谁?你那好媳妇嫉妒成性,几个姨娘个个都被灌了绝子汤,你倒好,一心护着她。自己种的恶果自己担,要么新抬几个进门给你生,要么就到你兄弟名下过继一个吧。” 张予涵是女子,张廷玉早有让次子过继的打算,但张若霭没同意,他是想招个上门女婿的。现在好了,张予涵的后半生注定与青灯长伴,别说招婿,嫁人她都甭想了。 张廷玉跟儿子说完结果也有些撑不住,毕竟年龄大了,受不了这打击,缓了缓便回了自己院子。 莫氏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见张若霭面如死灰,一颗心咚地沉到了谷底,声音都颤了起来:“老爷,涵儿她……” 张若霭面色凄凉:“准备好银子吧,但愿看在香油钱的份上,皇觉寺的尼姑们能对她好些。” 何家屯 村民们兴奋的声音穿过院墙,三宝满脸惊喜:“公子,您中了。” 纳兰瞻岱素来沉稳,这会儿也忍不住喜上眉梢:“不知道是第几名。” “以公子您的才学,定是前面几名,唉呀,是不是该办流水席啊。” “这个以后再说,你先准备赏钱吧。” 来送喜报的衙差可不能白跑一趟,这点子人情事故他还是懂得的。 三宝欢快的应道:“小的早料到公子会中,赏钱早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马鸣,旋即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搞错了搞错了,今儿还没放榜呢,我就是来寻好友喝个茶。” “啊?你不是衙差啊?” “大爷,您瞧瞧我这衣服,是衙役的差服不?” 三宝一脸茫然地看向纳兰瞻岱,后者亦是满脸呆滞,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面部表情,大大方方地开门待客。 没有中举,哪来赏钱? 村民们有点儿失望,但纳兰公子有客上门,他们自然不好多呆,又问了几句便三三两两地散了。 纳兰瞻岱作了一揖:“公子是?” “爷是弘晸,纳兰公子该听我五姐说起过。” “弘晸贝勒!”纳兰瞻岱心思瞬间百转千回,他疑惑地问道:“是五格格让你来寻我的?” “不是,是皇上。” 纳兰瞻岱瞪圆了眼睛。 弘晸道:“可否屋内一叙。” “自然,请。” 一盏茶的时间后,作为书房的民居中,纳兰瞻岱双目泛红:“所以,因为一个女子的私心,我们十六人的试卷就这么毁了是吗?” 他们十数载寒窗苦读,一路从童生考到举人,好不容易挨到春闱。满怀希望的进了考场,结果,精心写的文章甚至没来得及被阅卷考官看过。 弘晸默然半晌:“这事儿,谁也不想的。他们该庆幸,有你这么个被翰林官记住的学子,否则卷子丢失都没人知道。皇上已经重罚了张四小姐,也在想法子弥补你们,今儿就是让爷来跟你商量的。” 纳兰瞻岱心绪难平,好半晌才道:“这算舞弊了吧,皇上不打算重考一次吗?” “两千三百多名学子,重考一次太麻烦了,朝庭没那么多闲功夫。” “那至少让我们十六人重写卷子吧?” 弘晸摇头:“人多口杂,知道的人太多,这事儿就封不住了。落榜者难免心绪难平,此事若被爆出定然会引起一番风波,是以,只能私下弥补。” 纳兰瞻岱面无表情:“怎么补?”| 第778章 番外48 选择 纳兰瞻岱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干涩,低得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甘。 弘晸挂职翰林院,对文人的风骨也有几分了解。 但事已至此,这十六人若想在科举中取得真正的成绩,那只能再等三年。他静默了一会儿方道:“皇上派人查过你们的生平,也读过你们平日的大作,说实话,除了你,以他们的真实水平来判,能榜上有名的也不过三人,且名次不会太靠前。” 这是寒门与世家子弟间难以弥补的差距,除非天赋异禀,聪慧异常,否则寒门学子凭什么越过有无数金钱和权力堆砌出的学习资源,跑到世家子弟的前头去。 弘晸继续道:“不过皇上发话了,考场出了这等事,朝庭难免其责,张家更是难辞其咎。放榜之后,这十五人便会被安排到地方上当县令。至于能不能做出政绩,就靠他们自己了。” 纳兰瞻岱愣了一下:“十五个县令?” “对。” “朝廷有规定,考上举人便能谋官,但一般都是八九品,从未有过七品的,更何况,县令乃是父母官,权力不小。” 弘晸一笑:“弥补嘛,受害人所得自然会更丰厚些不是?所谓祸福相倚,这对他们来说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纳兰瞻岱严肃的脸上突然出现了笑容,那一刹,如冰雪消融,香醇的美酒淌过咽喉。弘晸说不上这个笑是什么味道,但却瞬间明白了他五姐为何对他情有独钟。 好在,他不是五姐,不会被美色所迷,他严肃地问道:“你笑什么?” “没,只是觉得贝勒爷太会说话了些。” “嗯?” “圣祖入关,旗人跟着鸡犬升天,大肆封候。几代下来,当初的元老几乎都不在人世,但传承却未曾断绝。如今朝堂上四品到六品的官员大部份都是旗人子弟,为防世家做大,自然要寻人与之分庭抗礼,而寒门子弟,自然是最佳选择。” 弘晸很想鼓掌,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纳兰公子可知揣测圣意是什么罪吗?” “自然是知道的。” 弘晸目光一凌,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戾气:“知道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纳兰瞻岱摊摊手:“不过说出一个事实而已。贝勒爷刚刚说十五个县令,另一个特例是我吗?” “以你的才学,位列前三甲还是很有机会的。若只用一个县令将你打发,那恐怕是朝廷的损失。” “贝勒爷谬赞了。” “赞你的可不是爷,而是翰林院的几个大人。”弘晸面色一正,肃然道:“皇上给了两条路,一,直接将你记到榜上,赐进士出身,然后到翰林院任职。” 纳兰瞻岱皱了皱眉:“那第二条路呢?” “我阿玛会成为你的执事人,引荐你以“拜唐阿”的形式直入官场。” “竟能得义亲王引荐,纳兰真是三生有幸。” 这下轮到弘晸发愣了:“你选第二条?不用再考虑一下吗?”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纳兰时运不济,被人毁了试卷。算来另外十五名学友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他们都不曾出现在红榜上,纳兰自然更不敢要这名声。” 高中是多大的荣誉啊,他试卷都没到阅卷考官的案头,何德何能。 这种弥补式的给予,他宁可不要。 弘晸对他的赞许多了几分,但仍是劝道:“你当知道,当今皇上对家世并不看中,以拜唐阿形式入官场的官员一般都在生冷衙门,想要出头难上加难。” 纳兰瞻岱自信满满:“是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的。” “有志气。”弘晸很是欣慰,如果这个人当他的五姐夫,似乎也很不错。啧,五姐虽然瞧着不着调,但这眼光却真是没得说。 做生意这样,挑人也是这样。 他利索地站起身来:“既然如此,纳兰公子便随爷入宫谢恩吧。” 红榜还未放出,这时候就给学子赐官显然不太合适。纳兰瞻岱本以为至少要等到琼林宴之后,他才有机会面圣,哪知却来得如此突然。 他不知道,敦盛帝之所以提前见他,完全是在帮侄女相看。 第779章 番外49 放榜 纳兰瞻岱是在御书房见的皇帝,彼时,义亲王也在。 于是在沁雅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纳兰瞻岱已经见完了家长。 敦盛帝对他的印象不错,将人打发走后乐道:“不错,有想法,懂大局,好生培养培养勉强也能配上朕的宝贝侄女了。” 九阿哥忍不住吐嘈:“这些对那丫头来说都是次要的,在她眼里,有那张脸就足够了。” “哈哈哈,沁雅从小就这样,九哥你怎么还没习惯啊?” “再习惯也没法看着她嫁一个空有容貌的花瓶啊。更何况,一个大男人当花瓶,皇上不觉得恶心吗?” “那九哥现在能放心了吧,纳兰瞻岱的脑子里还是有些东西的。” 九阿哥歪了歪头:“即如此,皇上怎么让他去工部?” 六部之中,礼部最闲。工部本就不怎么重要,加上这些年皇家学院崛起,工部也越发被边缘化。曾经在工部蹉跎过许多年的九阿哥实在太了解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但老丈人的态度却是与之相反的。 拐了他的宝贝女儿,九阿哥恨不得打断臭小子的狗腿。但没有悬念的话,纳兰瞻岱大抵就是自己的女婿了,自然要给他求一个好点儿的前程。 敦盛帝安慰他:“九哥稍安勿躁,有朕看着,还能委屈了沁雅不成?纳兰瞻岱未曾涉足官场,便是名声不错,到底还得厉练厉练才成,工部这几年的管理越发混乱,给他练练手倒是不错。” 九阿哥明白了,皇上这是给他机会呢。 办得好了自然能出头,若办得不好……他就可以考虑换个女婿了。 阳春四月,杏花簇簇开得正艳。 月中,万众瞩目的贡士榜单终于贴到了贡院的院墙外。人头攒动中,有人欢喜有人忧。那红底黑字的榜单承载了多少莘莘学子的殷切期望。 看榜者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看到自己名字的人满心欢喜,欣喜若狂奔走相告;名落孙山之人仰天长叹甚至痛哭出声。一张榜单生生演出了人间百态。 一匹匹快马敲锣打鼓地奔向各个街巷,向得中者道声恭喜,顺便再领些许赏钱。 比学子更加情绪波动的是赌徒。 每年的科举都少不得开盘,押中了的自是欢喜,未押中的破口大骂之人亦不在少数。其中,被骂得最惨的便是纳兰瞻岱。 呸,说什么才华横溢,结果连个同进士都没戏,生生骗了老子二十两银子。 还院长的得意门生呢,那些所谓才华全是吹的吧,也不知道给了人多少银子。 吹得高摔得痛,这下脸都被打肿了吧。 读书人擅长口诛笔伐,市井之人就骂得难听了,一时间,各种脏话充斥在贡院之外,纳兰瞻岱的祖宗十八代都被问候了个遍。 孟阔混迹在人群之中,听得那些骂声,甚至比看到自己吊着车尾排在二百九十六名时还要兴奋。 他中了,而被他深深忌惮的纳兰瞻岱名落孙山。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仰天长笑。 榜单之下,喜形于色的人比比皆是,他这样一点儿都不算突兀。有同窗过来拍他的肩:“励元兄,恭喜恭喜啊。” 吊车尾那也是中了,比没中的人还是强许多的。 他收了狂笑,与人谦虚几句,又听赌徒们骂了纳兰瞻岱半晌,这才乐颠颠地走了。 得意楼 小二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堂,沁雅豁然起身,激动地问道:“怎么样?第几名?” 她就没想过纳兰瞻岱会榜上无名。 小二的脸色不太好看,惴惴道:“格格,纳兰公子没中。” “什么?你别不是看漏了吧?”她可是问过国子监院士的,他对纳兰瞻岱极其看好,人是冲着前三甲去的,怎么可能名落孙山? “格格,是真的,那些赌纳兰公子会中的人骂得可凶了,得亏纳兰公子没去看榜,不然叫人逮住打一顿都有可能。” 他之前的名气太大了,几乎人人都下了注在他身上,或多或少罢了。 沁雅愣了好半晌:“来人,备车。” 她得去他家里看看。 何家屯,纳兰瞻岱正在院子里写大字。 浓墨沾染笔尖在宣纸上游走,遒劲的字体跃然纸上,但写着写着,便总会出现些许意外,不是墨汁滴落,便是走神拉长了一笔,生生毁了一幅幅好字。 边上的纸篓已经堆了好些废弃的纸团。 三宝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公子,今儿放榜呢,要不小的跑一趟吧!” 纳兰瞻岱将写坏的纸团吧团吧,再次精准地扔进了纸篓:“注定榜上无名,有什么可看的。” “以公子的才华,怎么可能不中?” “人生嘛,总有些意想不到的意外,这些天咱们闭门谢客吧。赌你家公子高中的人不少,赔得多的没准会来寻我出气。” 三宝:…… 公子莫不是魔障了? “唏律律…...“门外响起了车马声,不多时,木质的大门便被敲响了。三宝神情一肃,紧张地看向纳兰瞻岱,别不是被公子说中了吧? 第780章 番外50 安慰 三宝战战兢兢趴在门缝往外看的模样取悦了纳兰瞻岱,他微微摇头,太傻了,怎么这也能信?便是赌徒真想上门闹事,也得知道他住这儿啊,他在村里深居简出,连知道他姓纳兰的都没几个好吗? 看清门外的人,三宝可算松了口气,跑回纳兰瞻岱身边悄声道:“公子,是五格格,咱们开门吗?” “为什么不开?” “不是您说要闭门谢客吗?” “……所以你觉得五格格是赌输了银钱上门来打你家公子的?”纳兰瞻岱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放下笔亲自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面带忧色的沁雅。 他将人请进院子,了然道:“五格格这是看完榜了吗?” 沁雅惊讶不已:“你也看过了?” 纳兰瞻岱不答:“格格想喝什么茶?”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喝茶?” “榜上无名之人那么多,多我一个也不算什么大事。” “可以你的才华……” 纳兰瞻岱打断她:“耳听为虚,名不符实罢了。” 沁雅心道,别不是被打击怀疑自我了吧?她想了想安慰道:“你还年轻,像你这年纪,大把的人连秀才都没考上呢,更别提春闱了。今年没考好,三年后再努力便是。” “五格格不觉得失望吗?” “失望什么?” “你看上的人是个绣花枕头,名气吹得响亮,却连个举人都中不了。” 沁雅道:“这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反正本格格看上的,从来都只有你的脸而已。” 纳兰瞻岱:…… 什么时候,好男色也能说得这般理直气壮了? 三宝泡了茶出来:“公子,五格格,你们怎么还在院子里呆着啊,快进屋里坐啊。” 沁雅本是想来安慰纳兰瞻岱的,结果这家伙冷静得半点都看不出沮丧。她忍了又忍,茶过三巡之后还是没忍住:“名落孙山,你就不觉得难过吗?” 以他的名声,那么多人赌他定能考中前三甲,结果却是连三百名都没考进。 这般大的落差,怎会一点都不难过? 纳兰瞻岱笑了笑:“或许五格格可以回家问问令弟。” “这关弘晸什么事儿?等等,你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三天前。” “难不成弘晸特意跑来跟你说你榜上无名?”阅卷的教官大部份出自翰林院,弘晸也是其中一人,提前知道榜单的确不算什么难事。 纳兰瞻岱一时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只得含糊地道:“也不算特意来的,他还有些别的事。” “什么事?”她怎么不知道自家弟弟还跟他有交情了? “事关朝庭,不太好说。” “切,多神秘似的,你不说我回头自个儿问去。” 纳兰瞻岱松了口气。 两人坐在屋里也是尴尬,他便提出带她出去走走,沁雅自然应了下来。何家屯只是个普通的小村子,并没什么美景,好在此时正值杏花花期,粉粉白白的花朵坠在枝头,风一吹便纷纷扬扬的洒落,铺了满满一路。 沁雅侧头见他发间落了几许花瓣,心里瞬间荡出了层层涟漪,那是有别于只垂涎他美色的心动。 不过,她并没有察觉,只在心里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美色误我。” 她清了清嗓子:“纳兰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带你走一圈儿,然后回家吃饭。” 沁雅:…… “什么啊,我是问你以后。下次科举还得三年,你是回盛京读书,还是留在京里?” 不等他回答,她便急切地道:“依我看,还是留在京里吧,一来一回不够折腾的。你若担心令慈,本格格派人将她接来便是。” 纳兰瞻岱看向她,茶色的眼眸流光溢彩:“五格格希望我留京吗?” 沁雅突然便红了脸,别扭道:“我,我这是就事论事。” “放心,我不会离京的。” “真的?” “这是自然。”毕竟过不久他就该上任了。 沁雅顿时心花怒放,热呵呵地道:“我请你去吃饭吧。” “五格格远道而来,自然该由我这个东道主略尽这地主之谊。五格格想吃什么?村里虽不如城里便利,但张罗一顿饭菜还是比较容易的。” “随便吧,我不挑。” 恰好一只鸡“咯咯”叫着从两人跟前蹿过,纳兰瞻岱道:“不如做个三杯鸡吧。 重要的不是吃什么,而是跟谁吃。 沁雅高兴地点头,等买了鸡回家,见纳兰瞻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不由惊了:“你要下厨?” “有何不可吗?” “不是说君子远疱厨?” “我曾经在外游学,没赶上客栈的时候多了去了,若是连饭都不会做,不得饿死?” 沁雅一脸向往:“游学啊,好玩不?” “五格格也想去?” “那是自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纳兰瞻岱回眸,对她笑了笑。若以后有机会外放,他便将她一起带去。 呸呸,想得远了点哈。纳兰瞻岱的耳尖悄悄变成了粉色。 可惜,五格格完全领会不了他的意思,反而被他的笑容弄得心烦意乱。 笑是什么意思啊? 还有,没事笑得那么好看做甚? 第781章 番外51 村里没什么好玩的,但沁雅却呆了整整一天也没觉得无聊。 回到府里时,太阳都落山了,漫天红霞将假山屋檐,树木花草都染成了绯色。 膳厅里,九阿哥和婉宁正在吃饭,她行了个礼道:“弘晸又在弟妹家蹭饭啊?” 榆木脑袋的儿子终于开了窍,还拱到了他想拱的姑娘,当娘的心里甚是安慰。回不回来吃饭的自然就不那么重要了。婉宁乐呵呵的:“这不是常事儿么?今儿怎么这么晚回来,快坐下吃饭吧。” 沁雅道:“女儿也在外面吃过了。” 婉宁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一时也分不清她是走路走的还是害羞羞的。筷子顿在半空,她试探着问道:“跟纳兰公子?” “额娘你真聪明。” “咱额娘当然聪明了。”弘晸跨过台阶,披着一声霞光走进厅里,然后又给九阿哥和婉宁行了礼。 九阿哥奇道:“你今晚不用陪鹿大夫了?” “她出诊去了,就给我留了一纸条,来人,给爷上一副碗筷。”弘晸早饿了,一屁股在自己位置上坐下,然后看向沁雅:“五姐,你站着作甚?” “我已经吃过了。” 跟鹿衔确定关系以前,沁雅在外头吃饭的次数可比他多多了。弘晸也不以为意,象征性地“哦”了一声,接过丫环递来的筷子,夹了一块牛肉。 吃了几口又觉得不对劲:“五姐,你吃饱了坐这儿干嘛?” 还不个劲地盯着他猛瞧。 沁雅道:“找你有事儿。” “那你说啊。” “食不言,你先吃饭。” 九阿哥和婉宁已经差不多吃饱了,闻言又放慢了速度,显然打算一起听一听。 弘晸顿觉压力山大,只好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终于,丫环奉上了漱口水,将残羹碗碟撤了下去。弘晸漱了口:“五姐,现在说吧。” 沁雅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你放榜的事儿。” 弘晸促狭一笑:“五姐你想打听未来姐夫就直说,拐什么弯啊,榜就贴在那儿还用打听吗?” “什么未来姐夫,本格格还没选定呢。” 九阿哥立刻坐正了身体:“那你可得确定下,不然爷是不会帮他铺路的。” 沁雅一脑子问号:“铺什么路?” 婉宁也奇道:“你给那后生走后门了?对了,今儿放榜,他考第几啊?” 沁雅默了一下:“落榜了。” 婉宁怀疑自己听错了,把目光转向弘晸:“你不是说他才学不错,连国子监的院长都夸吗?连个举人都中了不,我可不放心把沁雅交给他。” 弘晸两手一摊:“才学再好也敌不过他霉运当头啊。” “嗯?仔细说说。” “额娘,女人不能干政啊。” 九阿哥拿起杯盖就往他身上砸:“怎么跟你额娘说话呢?这点小事算哪门子政事?” 杯盖受力不大,砸在身上已经没什么痛感,弘晸抬手捡起来啧了一声。得亏自家阿玛不是皇帝,不然妥妥的一个昏君。他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阿玛,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沁雅见那杯盖没砸痛他,便又补了一脚:“再磨叽扣你零花钱。” 弘晸:......他果然是这个家里地位最低的那个。 眼见额娘和五姐都巴巴地看着,同样知情的阿玛事不关己,端着茶喝得入迷,他叹了口气,终于娓娓道来:“额娘还记得张大学士的孙女张四小姐不?” 婉宁还挺有印象的:“当然记得啊,好几个媒婆都想撮合你俩呢。不过额娘在宴席上见过她几回,小姑娘傲气得很,想是家里骄纵坏了,我便没同意。” 弘晸嘴巴张成了o型,连道:“额娘英明。” 否则他的未婚妻追个男人将自己追到庙里去常们青灯,他不得被同僚笑死。 “马屁等会儿再拍,先说正事,张四跟纳兰公子有什么关系?” “她几次向纳兰瞻岱示好被拒绝之后,担心纳兰瞻岱高中更不会受制于他,便买通监考的差役偷偷毁了他的试卷,为防被查出,还一并毁了另外十五人的。” 别说婉宁,便是沁雅都吃了一惊。 “乖乖,我以为沁雅就已经够出格的了,可跟张四小姐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啊。弘晸,这算舞弊了吧,被抓到不得下大牢?” “额娘,十叔不想公开呢,把人送皇觉寺苦修去了。至于纳兰瞻岱和另十五名考生,十叔则私下里给了补偿。” 沁雅气道:“补偿有什么用,能挽回他的名誉吗?你知不知道,因为落榜,他都被人骂成什么样儿了?张四可真是个祸害。” 第782章 番外52 闭门羹 放榜三天后便是殿试。 三百名学子齐聚金銮殿,今日过后,哪怕最差的也会被赐同进士出身,谋官都比举人要容易得多。敦盛帝出的题目是“为臣这道”。 大家以后都是要当官的,对这问题多少都有些想法。 于是大殿在短暂的静默之后,众人便挥笔写起文章来。 世家子弟从小受着家族的熏陶,答题时行云流水,流畅异常,不多时便写出了一篇篇锦绣文章。 相比之下,寒门学子就逊色多了,除了为百姓谋福,便只有向皇帝尽忠。 敦盛帝有意提拔寒门学子,但也不得不承认,比起世家子弟,寒门学子打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他只得忽略那些华丽的遣词造句,只以论点来排名。 从卯正(四点)一直忙碌到正午,才算定出了先后。 接下来就是状元游街和琼林宴了。 沁雅早早占据了得意楼里看热闹的最佳包间,桌上茶香袅袅,对面美人赏心悦目。但她却面色不虞:“我说,落榜了却来看状元游街,你确定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 “总要一睹前三甲的风采嘛!” “听林院士说你以你的才学前三甲是很有希望的,你真不考虑再考一届吗?” 纳兰瞻岱喝着茶,袅袅升起的雾气幽远了他的眉目:“科举不就是为了做官吗?既然已有机会为民请命,又何必再蹉跎三年?” “可你当知道,进士出身与拜唐珂入官场是有着本质区别的。前者靠本事,后者靠关系,我阿玛给你当引荐执事人,那些人当面不说,暗地里定也会将你的一切功绩都归到我阿玛身上,说你是关系户。” “关系户不是很好吗?义亲王这根粗大腿,可不是任何人想抱就能抱上的。哎快看,前三甲游街来了。” 状元游街可谓大热闹,瞧的人不在少数,外头更是欢呼声不断。 打马游街,风光无限,纳兰瞻岱瞧着那三人的笑颜,心口升起一丝遗憾,仰头又喝了一杯茶,却遗憾为何不是酒。 沁雅兴致缺缺,趴在窗边瞄了几眼,便果断收回了目光:“唉,不说探花郎都是美男子吗?怎滴这届探花长得这般普通?” 纳兰瞻岱看了一眼:“其实已经不错了,是格格您眼光太高了点儿。” 沁雅撇撇嘴不以为意,心道自己对面这位要是穿上这衣服,定是其中最俏的,保管能惹得那些大姑娘流一地口水。不过这样也好,万一因为长相太过出色,又召出个张四怎么办? 榜下捉婿又不是没发生过。 琼林宴之后,孟阔提着两盒点心去了何家屯。纳兰瞻岱提点过三宝孟阔的为人,反正公子不在家,他也懒得招待便有心装家里没人。结果正中孟阔下怀,在大门口就嚎上了:“邵卿,愚兄知道你落了榜心情不好,但也不能想不开啊,成天把自己关在家里闷坏了怎么办?” 声音之大,大概全村人都知道他落榜了。 三宝气冲冲地开了门:“你谁啊,在我家门口嚎什么嚎?” 这个三宝孟阔远远的见过,一个书童而已,他心中不屑,面上却仍带着礼貌的笑:“小生孟阔,是你家公子的同窗,特地来安慰他的,顺便再给他送个帖子。” “帖子留下,你可以走了。” “邵卿是病了吗?还是要放宽心,落榜嘛,正常的,光这一届就两千多人呢。” 三宝拧眉:“你这人怎么回事?不会说话就闭嘴,这么大了人话都不会说,还我家公子同窗呢,我看你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孟阔勃然变色,大声道:“邵卿,邵卿,你就这样任个书童辱骂愚兄吗?” “嘿,别嚎啦,我家公子压根儿就不在家。” “不在家?那他去哪儿了?” “干嘛要告诉你?不是来送帖的吗?送完赶紧走吧,我活儿多着呢,可没空招待你。” 纳兰瞻岱没在家,这番拉踩自然落不到实处,又在三宝这碰了钉子,孟阔的好心情顿时打了折扣,他还没来得及炫耀一把自己高中呢。 虽说同进士不咋好听,但他好歹还有点点家底,四处活动活动,谋个京官还是可行的。 他将帖子和糕点一起递过去:“没看到邵卿真是太可惜了,这是国子监同窗的聚会,请他一定要来。还有这些糕点......” “帖子留下就好,你这人嘴里没一句好话,肯定不安好心,谁知道吃了你的糕点会不会噎死。”当他不知道呢,当初就是这人往公子屋里放迷烟,得亏公子早有准备,不然连考场都进不了。三宝打断他后利索地关上了大门。坚硬的木板门带着风声拍来,孟阔赶紧退后一步,暗自又磨了磨牙。 狗眼看人的东西,总有一天,要他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第783章 番外53 上差 国子监这庙高中的学子不少,只是可惜状元被崇文学院的夺走了,前三甲也只得了个榜眼,连探花都是别家的。 院长颇为心酸,他最看好的邵卿怎么就落榜了呢? 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也没关系,左右邵卿还年轻,这届不中,下届再考就是了。 林院长这么安慰自己,也这么安慰纳兰邵岱,宴会上逮着他说了一大堆勉励的话,就怕他受了打击一蹶不振,搞得纳兰瞻岱哭笑不得,又不好告诉他自己只等上差不会再考,直到新科榜眼拿着酒壶过来敬酒才结束这次谈话。 榜眼叫俞风桥,字子枫,已年近三十,这是他第三次春闱。所幸成绩不错,也算对得住他这些年的蹉跎了。 纳兰瞻岱与之并不相熟,不过好歹是同窗,少不得要道一声恭喜。俞风桥对他倒是熟得多,有心想问他是不是考瘸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自己得中便好,没必要踩他人的痛处。 莫欺少年穷,谁知道他下一届是不是就翻身了呢。 于是愉快地跟纳兰瞻岱也碰了个杯。 还没高兴完,孟阔便跑了过来,拉着纳兰瞻岱大声道:“邵卿,前两日去寻你,你怎么没在家?愚兄差点以为你受不住打击回盛京了呢。” 这恨不得把他落榜宣扬到全世界的劲头,纳兰瞻岱也是无语了,睨了他一眼:“励元兄想多了,不过应友人之邀,去游玩了而已。” “这就好,对了邵卿,既然落榜了,你有何打算?下一次春闱还在三年后,你若是住在京城会不会盘缠不够?你放心,就咱们这交情,你有困难愚兄定是会帮忙的。” 他看起来像是都吃不起饭了吗? 纳兰邵卿无语,实在不耐烦应承他便索性沉了脸:“多谢,但并不需要。” 看到他终于变脸,孟阔这个心情好的呀,越发殷勤了起来:“真的,邵卿不用跟我客气的。” “既然励元兄这么想帮忙,那就借个三千两银子给我吧。” 孟阔倒吸一口凉气:“多少?邵卿,你要这么多钱作甚?” “哦,我打算将家母接到京城安置,励元兄要是借不起能不能烦请闭个嘴,我好像其他同窗问寻问寻。” 孟阔干笑了两声,终于讪讪地走开了。 拜这句借钱所赐,再没同窗来寻他。三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虽然看完全程的人都知道纳兰瞻岱是故意怼人,可万一他来真的呢? 敦盛帝是个急性子,在他的领导下,朝庭的办事效率那是杠杠滴。 琼林宴之后,前三甲直入翰林。其他学子则又考了一次,小部份由敦盛帝亲自定下了任职岗位。 其他人则开始四处活动了。 孟阔卖了祖上传下来的一块玉佩,花尽钱财进了工部衙门,成了一个正六品的主事。状元郎也不过一个六品编撰,榜眼和探花是七品编修,孟阔对自己的官职相当满意。 当然啦,翰林院的地位是其他部门不能比的。 翰林官再小,那也是天子近臣,有机会给皇上念诗讲经的。 非翰林不入内阁,翰林院就是往上爬的青云梯。当然,在里头蹉跎了大半辈子的也大有人在就是了。 这日,孟阔志得意满地去工部报告,做完登记后领到了一套绣鹭鸶的六品官服。下发的官服只有一套,日后要换穿的就得自己找裁缝定做,但这打搅不到孟阔的兴致,兴冲冲地便换上了官服。 啧,今儿下衙后,他就穿着这身去纳兰瞻岱面前显摆显摆。呵,看到他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就生气,清高有什么用,才华又有什么用,最终还不是落榜了? 正盘算着,迎面走来一个人,绣白鹇的官袍显示着他五品官的身份。 他正要作揖,却突然觉得不对,这人,这脸,这不是他刚刚还在心里念着的纳兰瞻岱吗?他穿的是啥? 太过于震惊以致他连分寸都失了,几步跨过去揪着他的领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纳兰瞻岱好脾气地抓下他的爪子,眼底略过淡淡的讥讽:“孟主事真会说笑,在工部衙门自然是来上差的了,难不成还是来闲逛的不成?” 第784章 番外54 秘制小药丸 工部是管理全国工程事务的地方,设四司两库。 营缮清吏司,掌宫室官衙营造修缮;虞衡清吏司,掌制造、收发各种官用器物,主管度量衡及铸钱;都水清吏司,掌估销工程费用,主管制造诏册、官书等事;屯田清吏司,掌陵寝修缮及核销费用,支领物料及部分税收。制造库,掌制造皇帝车驾、册箱、宝箱、仪仗、祭器等;节慎库,掌收发经费款项;料估所,掌估工料之数及稽核、供销京城各坛庙、宫殿、城垣、各部院衙署等工程。 四司两库各司其职,听着管得挺宽,但比起吏部、兵部、户部、刑部,它在政治上却着实没什么影响力,和礼部一样被戏称为养老衙门。 也是走后门最容易进的部门之一。 纳兰瞻岱进的是虞衡清吏司,从五品员外郎。孟阔被分派到制造库,正六品的主事。 打从见过纳兰瞻岱之后,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好。原以为已被踩在脚下的人,眨眼却过得比自己还要风光,是个人都受不了。 特别是纳兰瞻岱那句轻飘飘的“他是旗人”。 旗人,呵,纳兰明珠垮台都多少年了,纳兰家落魄得连个四品官都寻不到,这算的哪门子旗人? 凭什么他还能因“拜唐阿”而封官? 既然这样,他当初在国子监还出什么风头?直接当官不行吗? 孟阔越想越气,新官上任的喜悦都被冲得一干二净。 比起孟阔的气急败坏,纳兰瞻岱却丝毫未受影响,整理完一份文书之后,愉快地让狼毫在手中转了几个圈。 孟阔几次坑他,他还正遗憾没法把场子找回来呢。 想不到,他居然主动撞进了工部,看来,坏事做得太多,他也终于开始霉运当头了。 不过,这事儿不急。 总要等地皮子踩热了才好大闹天宫,他自己也才刚来呢。 南氏医馆外排队的人不少,鹿衔切脉开方,接了方子的病人自动把铜钱放到边上的小筐里,差不多已经要满了。 鹿衔的规矩是,小筐装满她就收工,若非急症,明日请早。 又看了三个病人,鹿衔便收了腕诊,徒留一片叹息声。 今早的队又白排了。 之前也是有人闹过事的,但鹿大夫不买账,惹火了她直接关门歇业三五天。满京城就这么一个开方只要十文钱的大夫,而且鹿大夫还医术精湛,按她的方子吃,她说几时好就几时痊愈。 这样的大夫不再接诊损失的可是大伙儿啊。于是后来再有人闹事,都不用鹿衔出手,其他患者就直接把事摆平了。 几个月下来,大伙也就老实了。 但偶尔也有例外,丫环小柳穿着浅青色的比甲,想拉鹿衔又不敢,只能哀求道:“鹿大夫,我都排三天队了,今儿就差一点,能不能,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看一下。” 鹿衔看了看她的脸,只剩浅浅的痘印,遂道:“你不是已经好了吗?” 当初小柳满脸都是化脓的痘疙瘩,鹿衔花三个月才帮她调理好,虽然费时了些,但效果很是不错。 为此小柳花了足足三十两,若非她爹是府上的管事,她娘又是小姐的奶娘,她根本就拿不出这些银子。好在这钱花了也是有回报的,她家小姐见她痘痘好了,看在她娘的面儿上将她提为大丫环,月钱涨了不少。 而且,做为小姐身边的丫环,只要好好办差,赏钱少不了,三十两根本就不算什么。 这不,她今儿就是来帮小姐求医的。 小柳道:“不是我自己,鹿大夫能出诊不?” “也不是不行,但要另外加钱,出诊费十两。” 等着看热闹的其他病人倒抽一口凉气,都是小老百姓,小毛小病的,十两银子够治他们好几回了。本想着鹿大夫破了例自己也能少排回队的人立刻作鸟兽散。 鹿衔也不太在意,见小柳对十两银子没意见,便问道:“是什么病?” “其实也,也不算病,鹿大夫能让人变得丰满点儿吗?” 小柳满脸不好意思,鹿衔却是秒懂,哦了一声问道:“想丰胸是吧。” “对对,鹿大夫有办法?” “这得看她多大了,十八岁以下还是很有空间的,就是药材名贵些。” 小柳道:“钱不是问题,我家小姐今年才十五呢。” “那我也得先看看人。” “成,我这就去回了我家小姐,然后挑个时间来接您。” “下午来吧,上午我忙。” 小柳自然满口答应,乐颠颠地走了。 鹿衔将小筐的铜板倒进房间的大筐,啧,该到钱庄去把铜板换成银子了,铜板可真占地方。她原本想将师傅的医术发扬光大,但这几月下来,光大的好像是师傅的秘方。 什么养颜丸,丰胸丸,细腰丸,还有男人们最爱的大补丸...... 她查了下丰胸丸的存货,唔,该去进些上等雪蛤了。 第785章 番外55 宴会 鹿大夫的生活忙忙碌碌。 大清早起来先接诊二十个病人,下午研究碰上的疑难杂症。得闲时制作各种小药丸,碰上大款再高价出个诊。到了傍晚,弘晸便该来找她了,白天赚钱赚名气,晚上风花雪月,花前月下。若是累了便关门歇业,鹿衔对这样的生活相当满意。 小柳的小姐是国子监祭酒府上的大小姐,名唤王沐诗。 王大小姐求医心切,面上对鹿衔挺客气,但骨子里对江湖郎中的轻视却是掩盖不住。鹿衔也无所谓,只是多收了她一倍药费。 医术高超的鹿大夫就是这么任性。 赚了钱自然要请客,当晚,鹿大夫便领着弘晸寻了家没吃过的酒家。 弘晸见她高兴,笑着问道:“今儿又坑谁了?” “怎么能叫坑呢,我的药丸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药到病除的。” “是是是,一丸难求呢。” 鹿衔也笑,大方地道:“不过赚了一笔也是真的,想吃什么随便点,不用给我省钱。” 弘晸拿过菜单乐了:“感觉自己娶了个大款,我以后是能吃软饭了吗?” “堂堂贝勒爷还用得着吃软饭?还有,谁答应嫁给你了?” “当然是医术高明的鹿大夫啊。”谈了几个月恋爱,弘晸脸皮也厚了许多,不再跟之前一样,还没开口就先脸红了。 鹿衔哼了一声,懒得理他。 弘晸趁机拉住她的手:“鹿儿,额娘想办赏花宴邀你一起去玩玩,你愿意去吗?” 鹿衔愣了一下,有些别扭:“不太合适吧,我跟那些世家千金又没话说。” “没事儿,有五姐呢,她肯定不会叫你无聊的。而且咱们成亲以后,你少不得也要应付应付她们,就当提前适应嘛。” “我怕我不习惯。” “没事儿,阿玛是亲王,只有旁人上赶着巴结你的份儿。你若不喜,直接甩脸子也没什么打紧。” 鹿衔迎着他期待的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即是福晋相邀,自然不好拂了她的面子。” “叫伯母,福晋那是给外人叫的,当然,你若愿意随着我唤额娘,那额娘肯定非常开心。” “......”鹿衔白了他了眼,指着菜单道:“点你的菜吧。” 婉宁办这场赏花宴,主要就是为了让鹿衔亮个相,好让那些打弘晸主意的夫人小姐们死心。得知鹿衔应下,她便着手准备宴会,还郑重其事地给鹿衔下了张帖子,由沁雅亲自给送来。 鹿衔打小不蹙人,也没觉得自己比那些世家千金低一等,宴会之于她就跟去人家里喝顿喜酒差不多。 不过那是弘晸额娘的宴会,为示尊重,她还是挂上了歇业一天的牌子。 然后在拿出了两瓶根据婉宁体质配的养容丸,上回送去的差不多该吃完了。婉宁对这未来儿媳很是满意,刚拐回京就给她做了好些衣裳。后来弘晸追到人,婉宁就更殷勤了,给沁雅添置衣裳首饰都不忘给鹿衔送一份。 鹿衔选了件烟蓝色的旗装,然后拿着桃木梳对着人头大的玻璃镜犯了难。 她轻功好,穿花盆底就算不舒服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她不会梳旗头啊。 正愁着呢,沁雅带着豆芽来了:“哈哈,我就知道你要对着镜子抓瞎。豆芽,快帮鹿大夫梳头上妆。” 鹿衔可算松了口气,赶紧把桃木梳递了过去。 豆芽手巧,不多时就帮鹿衔梳好了头,还给敷了粉点了口脂。沁雅啧啧有声:“鹿鹿这般一打扮,五姐都快认不得了。这要是叫弘晸瞧见,保准他连道都不会走。” 鹿衔道:“不会走道的是我吧,我昨儿练了一个时辰,这花盆底踩着还是别扭得紧。” 沁雅忙道:“没事儿,家里的宴会而已,又不是进宫,不穿花盆底也没什么打紧,你鞋在哪儿,让豆雅给你选双绣花鞋便是。” “会不会显得太另类?” “自己舒服就好了嘛。” 豆芽给鹿衔选的鞋子,上头缀着颗珠贺玉润的珍珠,简洁又华贵,鹿衔走了几步,很是满意。 沁雅乐道:“我也有双珍珠鞋,等我回府便换了跟你一样的,保准好看又惹眼。” 鹿衔心里暖暖的:“五姐,你不用迁就我的。” “才没有,我也不喜欢花盆底的好不好?走走走,咱们快回府,一会儿客人到了,我还得帮额娘招待客人呢。” 第786章 番外56 百花宴 义亲王府的后花园花香阵阵,巧手的工匠将各色鲜花摆出各种新奇的造型,引得蜂蝶越发兴奋。 鹿衔惊叹了几声,只觉眼睛都不够用了。 她到义亲王府走动的次数不算少,之前便惊艳过府上风影的雅致。可到了今儿才知道,府上的影致居然还能再上一层楼。 啧啧,有钱人的世界果然豪奢。 所幸时间还早,其他宾客还未至,沁雅便提议道:“鹿鹿,我带你先逛逛吧,一会儿客人到来,可就没法好好赏花了。” “跟话本里说的一样,都忙着勾心斗角了吗?” “那倒不至于,不过各种攀比是免不了的。”沁雅哈哈一笑,转而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又兴奋无比地道:“你也喜欢看话本儿啊?” 礼教深严,鹿衔依稀感觉,好人家的姑娘看这个是不被允许的。她瞄了沁雅一眼:“也?” “哈哈哈,你不知道我的存货可多了,就是之前被阿玛没收了一次,还好珍藏版的藏得紧,没曝露出来。一会儿见完人后,我就带你去挑。” 鹿衔:...... 虽然她见过的大户人家千金不多,但她敢保证,沁雅这样的,绝对是养偏了,不过她喜欢。 沁雅带着鹿衔在花园里大致走了一圈,两人便进了金玉满堂。 婉宁已经等候多时,见到鹿衔乐呵呵地起身相迎:“可算是来了,鹿鹿最近很忙吗?可好些天没来家里吃饭了呢。” “接了几笔大单子,忙着制药呢。”鹿衔递上手中的木匣子:“福......伯母,这是您之前吃的养容丸,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哎哟,我正愁之前的快吃没了呢,你不知道,近来逢人都夸我气色好,连皇后娘娘都问了。鹿鹿啊,我能分点给皇后娘娘不?” 鹿衔摆手:“伯母,这养容丸是根据您身体情况配出的药方,皇后娘娘若是需要,我得先给她把个脉。” “成,我知道了。”皇后还跟年轻时一样,天天想着出宫溜达,如今后宫她最大,偷溜的时候不少。改天等她出来,把人带到平安大街去便是了。 不多时,门房来报,礼郡王妃到了。 礼郡王排行十七,娶的是果毅公阿灵阿的女儿钮钴禄氏,算是皇上的表妹。当年阿灵阿举全族之力支持八阿哥,后来八阿哥垮了后又跟四阿哥搅和到一起。最后,瞧着老十起来了,又试图在老十面前端舅舅的架子,自然没能讨着好。敦盛帝登基之后,虽然没刻意打压阿灵阿,却提拔了五舅舅殷德,果毅公那支如今已慢慢凋零了。 钮钴禄氏大概是想拉母族一把,便积极地往宫里和自家府上塞女人。 但敦盛帝守着皇后过日子,弘暄不是个好女色的,弘晙更不用说,满世界地跑,身边除了丫环连个母蚊子都没。至于小的那个,唉,还没到念书的年纪呢。 钮钴禄氏就盯上了适婚年龄的弘晸。 满朝谁不知道,与敦盛帝最熟捻的就是义亲王呢。于是,她每回往婉宁身边晃的时候都带着钮钴禄家旁枝的姑娘。 是的,旁枝。 阿玛过世之后,大哥挑不起大梁,虽顶着爵位,在朝中的差事却是接二连三地被夺走。加上五叔殷德一脉的崛起,他们这一支已是日薄西山。义亲王却正如日中天,断没有让唯一的儿子娶他家姑娘为嫡福晋的理儿。 所以,她打一开始就是奔着侧福晋和庶福晋的位子去的,两个姑娘一唤初心,一唤初晨,俱是鲜妍娇嫩、温柔似水的模样。跟着钮钴禄氏给婉宁行了礼:“九嫂这花园布置的可真是精巧。” “还好,都是工匠的功劳。”婉宁神色淡淡:“十七弟妹若是喜欢,改天让他们去你府上走一趟便是。” “那可真是多谢九嫂了。” 妯娌俩寒暄了一会儿,钮钴禄氏便想将话题拐到初心初晨身上去,结果婉宁却快她一步,拉着鹿衔的手道:“十七弟妹,给你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是鹿衔,江南有名的大夫,她可是我们家弘晸的救命恩人呢。” 正看戏看得无聊的鹿衔:...... 怎么突然就扯到她身上了? 钮钴禄氏也僵了一下:“那可真要好好谢谢鹿大夫才成。” “倒不用我谢,弘晸那臭小子已经去江南寻鹿鹿的师傅提亲去了。”她没提两人两情相悦之事,毕竟在这个圈子里,私相授受对女子的名节还是很有影响的。虽然鹿衔以前是江湖儿女不在意这个,但日后少不得要在京里生活,婉宁自然要维护好鹿衔。 “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倒是很不错。这鹿大夫是当侧福晋吗?” “当然不是,弘晸对鹿鹿上心得紧,哪能委屈了她。等鹿鹿的师傅来京,自是要三书六聘,风风光光把她娶回来的。”婉宁瞧着钮钴禄氏青白的脸色,心中甚是畅快。 江湖草莽又如何,只要她儿子喜欢。 至于这些莺莺燕燕......哼。 第787章 番外57 丢脸 宾客陆陆续续地到来,沁雅便忙着招待客人去了。 虽然嫁给九阿哥二十多年,但婉宁交际的能力就从没增长过,倒是沁雅作为生意人更加长袖善舞,在一群贵女间来去自如。 鹿衔被婉宁拉着介绍了几波,那些想要拿下弘晸的小姑娘们便肉眼可见的沮丧了几分。 好在,世家千金不会草包地任由情绪外泄,所以园子里还是一幅和乐融融的模样。知会过几家之后,婉宁相信以她们的嘴巴,肯定不消三天,满京城就都会知道弘晸即将定亲的消息。 她总算可以消停了。 瞧鹿衔呆得无聊,婉宁便主动让她自己玩儿去。 跟官太太们说话太难受,鹿衔浑身都不太舒坦,闻言立刻便跑了。今儿的花园特地装点过,比平日里漂亮得多,眼见沁雅在忙,她便一个人赏了起来。因为走路太快,婉宁派给她的丫环好几回都没跟上。 鹿衔对名贵药材知之甚详,对名花就没什么鉴赏能力了,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她拎起了一块糕点,正往嘴里塞呢,便听到了一声惊呼:“鹿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鹿衔循声望去,两个娇俏的姑娘正站在她面前,后头还跟着两个丫环。其中一个可不就是小柳么,鹿衔笑眯眯地道:“原来是王小姐啊,可真是巧了。” 前几日才收了她五百两银子的定金呢,对捧场的顾客要礼貌点儿。 王沐诗满脸狐疑:“这可是义亲王妃家的宴席,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小柳忙道:“小姐,鹿大夫医术高超,听说是好些贵夫人的座上宾呢,没准她是来给义亲王妃调理身体的呢?” 与王沐诗同行的女子嗤笑一声:“义亲王妃什么样的太医请不到,用得着一个江湖草莽?” 小柳想要分辨,但自家主子一声不吭,她也不敢太越矩,只能抱歉地看向鹿衔。 鹿衔却是浑不在意,将之前没来得及吃的糕点塞进嘴里,自顾自地往一边晃去。福晋的主场,她得心胸宽广点儿,跟这些人计较太过,万一搞砸了福晋的宴会,那就不好了。 若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喂,跟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万宝芸见她竟不理自己,登时气坏了,紧走几步拦到了鹿衔面前。 鹿衔无语:“这位小姐,你若怀疑我是混进来的,大可去报告主人家,与我在这纠缠作甚?” 万宝芸双手叉腰,眼神充满了轻视:“哼,听说你得了晸贝勒的亲眼,麻雀就要变凤凰了。这江湖人的手段就是高,不如跟咱们传授传授这勾男人的绝活啊。” 王沐诗愣了一下:“宝芸你说什么?晸贝勒的亲事可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 她爹是四品官,当嫡福晋基本没戏,可若晸贝勒选的正妻是个江湖人,她就不服了。看向鹿衔的目光顿时凌厉了几分。 万宝芸道:“母亲刚刚听九福晋亲口说的,我大姐正哭着呢,这事儿还能有假?江湖人就是不知羞耻,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蒙了晸贝勒的眼,要不这位置哪能轮得上她?喂,问你话呢,你到底对晸贝勒做什么了?” 和着是嫌自己占了弘晸嫡福晋的位置啊,鹿衔本不欲与她啰嗦,结果这姑娘却不知何为见好就收,口无遮拦不说,声音还越来越大。鹿衔已经发现好些人往这边靠近了。 不想沾染是非的也全都竖起了耳朵。 看来今儿这事儿是过不去了,她在心里对婉宁默念了一声对不起,然后漫不经心地扫过万宝芸的肚子:“这位小姐,怀胎未足三月还是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比较好。毕竟一不小心滑了胎,那可不是谁都承担得起的。” 打蛇打七寸,是她打小就信奉的至理名言。 花园里静默了足足三息。 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万宝芸的肚子。 夏裳轻薄,杏色的旗袍勾出她玲珑的曲线,并不见小腹微凸。不过话说回来,未满三月的肚子本也看不出什么的。 万宝芸在各色目光中陡然回神,尖叫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今年是选秀年,她的名字已经在选秀的名单上,若是这时候曝出她未婚先孕,那就是欺君大罪。别说她,全家都得跟着吃挂落。她的嫡母郑夫人再忍不下去:“鹿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大夫,但是当大夫的这般损毁一个姑娘的清誉,你这是在逼芸儿去死啊。” 鹿衔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么严重的吗?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京城这边的规矩。不过这位万姑娘是真的身怀六甲,刚满两月。夫人若不信我,大可叫旁的大夫来给她诊脉便是。” 第788章 番外58 脑子忘娘胎里 “这倒是不难,豆苗,你拿了额娘的名帖去求求皇后娘娘,让她拨几个太医过来便是。万二小姐这肚子是真是假,自然一诊便知。”沁雅的声音如清泉滴石,脆生生地在人群之外响了起来。 看热闹的主动往边上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任她一路行到鹿衔跟前:“鹿鹿,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只是向这位万小姐展示了一下江湖游医的本事而已。” 万夫人郑氏忙道:“鹿大夫,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您红口白牙冤枉我家二姑娘珠胎暗结,这让我们郑家的姑娘还怎么做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万宝芸的名声若臭了,整个万府的姑娘都得被牵连,首当其冲便是她那正在议亲的闺女宝珠。 鹿衔道:“冤没冤枉的,太医一诊不就知道了。”不是她说,有啰里吧嗦扯这些闲话的功夫,都把大夫给请来了。 “我不,我是来做客的,凭什么接受你的质疑?”万宝芸是真后悔了,为了讨好嫡母帮嫡姐打抱不平,惹了这颗煞星。她强行忍住抚摸小腹的冲动,大声地质问道。 沁雅哼了一声:“原来万二小姐还知道自己是来做客的啊?那你刚刚满口污言秽语针对鹿鹿的时候,怎么就没当客人的自觉?”沁雅肺都快气炸了,弘晸前几天就开始叮嘱自己,务必不能让鹿衔在宴会上受委屈,结果万宝芸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庶女竟然敢当众给鹿鹿难堪,这简直就是把她五格格的脸面放到地上踩。 万宝芸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吐出来。 谁知道鹿衔会这么狠,张口便捅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郑氏忙道:“孽女,还不快给鹿大夫道歉?” 看庶女的脸色,万夫人郑氏也知道绝不能叫太医把脉。万宝芸一个贱妾生的贱种,名声败了倒无所谓。可万家其他的姑娘不能被牵连,特别是她的亲闺女宝珠,眼下嫁入义亲王府是没戏了,还得另寻良人。若这时万宝芸有孕的消息传出,且不说皇上怪不怪罪,她作为嫡母一个管教无方的帽子扣下来,她自己的闺女哪能不沾腥骚。 迎着嫡母恶狠狠的目光,万宝芸打了个哆嗦,扑嗵一声就朝鹿衔跪下了:“鹿大夫,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说你的,你原谅我吧。” 鹿衔吓了一大跳,满脸茫然地看向沁雅,刚刚还挺嚣张的啊,怎么转眼就胆小成这样儿了? 沁雅叹了口气,鹿鹿没在这圈里呆过,哪知道这些。她拉过鹿衔的手:“鹿鹿宽宏大量,自然不会跟你计较。不过你可记住了,鹿鹿是义亲王府未来的女主人,谁若是再故意找茬,那就是在跟义亲王府过不去。” 周围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这江湖大夫不简单啊,居然能得五格格如此维护。而且五格格打的是义亲王府的名头,显然这必定也是义亲王和义亲王福晋的意思。 很快就有长袖善舞的夫人将此事悄悄接过,簇拥着沁雅跟鹿衔去了别地儿。 只留下万宝芸全身瘫软地坐在地上,任她的丫头拉都拉不起来。 刚刚还跟她亲亲热热的王沐诗恨不得离她八丈远,早已走得无影无踪,只有嫡母郑氏,见人走差不多了才恶狠狠地道:“贱人,等回去再找你算账。” 鹿衔寻了个空隙将沁雅拉到偏僻处,忐忑地问道:“五姐,我今儿是不是闯祸了?” “没有的事儿,万宝芸算什么东西,也敢来羞辱你。也是你自己反击回去了,否则我跟额娘都饶不了她。” “可我看她整个人都吓懵了,而且有人说她可能活不过今晚。” 那些议论都很小声,但架不住鹿衔耳朵好使啊,这么说的人还真不在少数。几句口角而已,不至于要命那么严重吧? 沁雅拉了她的手:“鹿鹿,即使在民间,婚前失贞也是要浸猪笼的。更何况万宝芸还报名参加了选秀,不贞不洁的女子报上去就是欺君,不光她,她全家都得吃挂落。你今儿戳破,也不过是将这事儿提前了而已。宫里的那些验身嬷嬷都不是吃素的,即使她落了胎,回头一样会被查出来。至于她能不能活下去,就只能看她的父亲了。” “那她肚子里娃的父亲呢?” “理论上来说,动了秀女就等于给皇上戴绿帽子,那个男人即使有心站出来,也得顾及自己的家族利益。” 鹿衔沉默了好半晌,忍不住道:“这位姑娘的脑子是忘在娘胎里了么?自身难保还敢跳出来惹事?” 这时候难道不该夹紧尾巴做人? 担心鹿衔会有心理负担的沁雅刹时就梗住了。 第789章 番外59 订亲 出了万宝芸的事,加上她们盯上的夫婿人选又被人捷足先登。这些夫人小姐们便有些坐不住了,于是午宴刚过,她们便纷纷提出告辞。满花园的狼藉自有下人去收拾,沁雅将几位份量比较重的夫人送到门口,这才施施然去了金玉满堂。 鹿衔有些不好意思:“伯母真是对不住,早知道未婚先孕是这么大的罪,我就不戳穿她了,还害得您的赏花宴虎头蛇尾的。” 婉宁摆摆手:“什么话,今儿这宴会本就是想让你亮个相,省得她们再打弘晸的主意。反正目的都达成了,她们几时走的又有什么打紧?” 鹿衔:...... 恰好沁雅走了进来,她拍拍鹿衔的肩膀:“鹿鹿啊,别想太多,这都不算事儿。” “那什么算事儿啊?” “比如说你什么时候嫁进来啊,这才是大事儿,额娘女儿说得对不对。” “对对对,你跟弘晸的亲事才是真正的事儿啊。还有沁雅,你跟那个纳兰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沁雅的小脸上晕出一层浅粉:“能怎么想,等他官当稳了,再求十叔赐婚呗。” “他若有心,安顿好后就该亲自上门提亲,什么都等着你主动算怎么回事儿?”这事儿不能细想,婉宁越想越觉得不是味儿。上赶着不是买卖,男人对轻易得到的总是不太珍惜。 沁雅脸色灰败了几分,但很快又打起精神:“额娘,说弘晸和鹿鹿呢,扯我身上做甚?” 当着鹿衔的面的确不好说太多,婉宁压下了这股子不快,招待起鹿衔来。 不多时,提前下衙的弘晸回来了。 本以为会看到满园子的莺莺燕燕,结果府上居然静悄悄的,一打听,弘晸忍不住磨了磨牙。什么阿猫阿狗,居然也敢欺负他的鹿衔,看来还是要早点给鹿衔名份才成。 前后不过三天,户部尚书的二女儿万宝芸就传出了身染重疾的消息,当晚便被送到了郑家的庄子上。 至于还能不能回来,就没人知道了。 郑尚书很是忧心了几天,生怕皇上想起这事儿找他茬。但显然,敦盛帝对这种事是不会在意的,哪怕有御史上了折子,他也只是轻轻揭过了事,让郑尚书狠狠松了口气。 鹿衔的身份很快被有心人扒了出来,世家夫人们对此相当不满。 一个江湖草莽居然拐走了她们看好的金龟婿,义亲王福晋到底是怎么选的人?品貌家世样样不挑,是这么个标准你早说啊,害她们白白惦记了这么久。 不过,就算不满她们也没敢再做妖。 义亲王府可不是谁都得罪得起的,而且那个鹿衔也不是个善茬,居然当众点破了万宝芸怀孕的事儿。简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按住人家的死穴。当然,没人怀疑万宝芸有孕的真假,若是假的,那天万夫人郑氏怎么可能阻止五格格请太医。而且三天内身染重疾,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看来以后相看未来儿媳妇可以考虑将鹿大夫一并请来,这样至少能保障儿子不变绿毛龟啊。 五月,南神医一家总算到了京城。 婉宁已经翻了许久的万年历,两家人坐下吃了顿饭,便开开心心地定下了来年开春的好日子。鹿衔翻年都二十一了,师娘为了她的亲事简直操碎了心。不想峰回路转,她居然跟贝勒爷在一起了。 可见姻缘天定。 当然,这么好的夫婿得抓紧点儿,依她的意思,今年内就成亲她都没意见。但她又听说,旗人嫁女规矩多,基本从出生就在准备嫁妆了,她们家鹿衔这个是比不上了,但时间拉长点也能多给她置办些产业。 南师娘决定明儿就去打听京城嫁女是个什么样的规格。 而另一边,纳兰瞻岱的母亲颜氏也跟着入京的商队开她赶路。纳兰瞻岱在信上并没写得太细,颜氏满心以为自己的儿子才华横溢才让皇上刮目相看,在车队里很是炫耀了好几番,听得人耳朵都快起茧了。 可碍于她是五品官的母亲,谁也没敢提醒她。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就是这样,啰嗦起来就跟那裹脚布似的,端的是又长又臭。 第790章 番外60 官场闲话 科举三年一次。 三百名中举者四分之三会被下发到了各个州县。 没有门路的多下发到贫困县,县令一任三年,且不说做出成绩有多难。就算做出了,考核的时候被上司冒了功,也是申诉无门。 倒霉点的,一辈子到头也还是个七品芝麻官。 成绩拔尖的有幸分到翰林院,其他留京的更多凭的是关系和门路。这其中以工部和礼部最是好进。无他,闲人闲差,自然好走门路。 敦盛帝很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官员们收点小礼给进士、同进士们安排点闲差他并不会去管。但是,重要的部门却卡得死死的。 比如说凌文浩手下的通政司,没有真材实学,便是豪掷千金也甭想摸到通政司的大门。 孟阔以吊车尾的成绩中举,最后谋到的却是六品官,即使是个闲差,也比其他人的起点高了许多。他本是很开心的,但这种开心在得知纳兰瞻岱比他官大一级后就荡然无存。 嫉妒让他陷入了牛角尖里,好像纳兰瞻岱没有倒霉,他就一辈子都无法出头。 好在工部的差事多有章程,照章办事一般不会出错,否则他怕是都呆不到满月就得被辞了。纳兰瞻岱是凭拜唐阿入的官场,但除了工部尚书,没人知道他的引荐执事人是九阿哥。 他一个榜上无名的举人,最后却压过了所有的中举者成了从五品的员外郎,自然引人津津乐道。特别是在这种清闲衙门,无所事事的时候八卦就成了就好的调剂。 人都喜欢将事情往自己希望的方向去猜。 没人记得国子监先生们对纳兰瞻岱的重视与赞赏,倒是记得有许多千金小姐为他自降身份,想要和他成就姻缘。 其中张大学士的孙女张予涵的名字免不了就被提了起来。 “这小子这般顺风顺水,别不是真走了张大学士的路子吧?” “不能吧,真要是张大学士,直接把他弄到翰林院不是更好?” “你当翰林院那么好进啊?排名前二十的尚且要重新考过,他一个落榜的有什么资格?” “那倒也是,不过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张家有动作啊,真想招他当女婿,多少也会传出点消息吧。” “这么一说,我这倒是真有个消息,就是说出来怕你们不信。” “什么消息,跟那小子有关系?” “是关于张四小姐的。” “嗯?快说说,快说说,莫不是张家后悔,所以那小子成弃子了?” “不是,听闻张四小姐身患恶疾,半个月前就送到皇觉寺去养病了。” “啊?不是吧,最近突然身患恶疾的人怎么这么多?户部尚书的庶女不也突然身染恶疾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吗?” “万二小姐哪是身染恶疾啊,那是遮羞好吗?也就圣上不好女色,不然她这样的不定是个什么下场呢。话说回来,张四小姐不会也是这么个状况吧?” ...... 工部的流言如肆虐的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大老爷们怎么都不至于捏着女人们的私事说个不停。加上纳兰瞻岱老老实实上班,短时间内并没有要发迹的现象。 是以,除了孟阔外,别人很快就将目光移开了。 开玩笑,就算是清闲衙门也是要想法子往上爬的嘛,没了威胁的普通人有啥好关注的。 纳兰瞻岱对这些流言也略有耳闻,不过他不在乎,他最近在做货币度量衡的分析,抽取了大量的卷宗,忙得昏天黑地。 “邵卿,今晚一起吃饭啊。”快下衙的时候,同僚毛延开对他发出了邀请,城西新开了家酒楼,大伙都说要过去尝尝鲜。” 纳兰瞻岱恍惚了一下。 五格格已经很久没来找他吃饭了。 是厌倦他了吗?还是又寻到了比他更好看的美男子。 一张大掌在他眼前晃了晃:“邵卿,问你话呢,你去吗?” “去,你等我一下。”纳兰瞻岱收了桌前的文案,将之锁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毛延开笑道:“你这天天忙什么呢?我跟你说,咱们这儿啊,甭管是制造、收发官用器物,还是度量衡和铸钱,那都是有例可循的,你就是看得再多,这些事儿的处理方式都一样,就算有变,那也轮不到咱们这种小虾米管。” 纳兰瞻岱笑笑:“这不闲着也是闲着嘛!” “嗨,都说你是有门路的,你有时间耗在这些东西上,不如再想法子活动活动。工部衙门想往上升,难啊。对了邵卿,你的引荐人到底是谁啊?” 第791章 番外61 官场 这类的打听总是层出不穷,纳兰瞻岱面色不改:“一个长辈。” “切,又是这个说法。”毛延开打听不出来也没恼,笑嘻嘻地转了话题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菜。心里却在不屑得紧。纳兰家大厦已倾,两个叔叔也不过是从五品的官职,哪有长辈有资格当执事人? 就算有,也不可能让他一来就坐上从五品的位置。 不过官场嘛,没摸清对方的府牌之前自是不能随便交恶的。两人面上一团和气地跟着众同僚离开了虞衡清吏司。 城西新开的酒楼叫悦心坊。 门扉上的彩色轻纱迎风飞扬,浓郁的脂粉味甚至盖过了酒香。 这选的什么地儿? 纳兰瞻岱微微皱眉,但见同僚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底没好说出扫兴的话。 大堂其实很小,小到一个客人都没有。纳兰瞻岱道:“客人这么少,这家店的味道怕是不怎么样?毛大人,不如咱们换家酒楼吧。” “诶,绍卿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儿不设堂食,全在包间里呢。卜大人早定好包间了,咱们快进去吧。” 纳兰瞻岱一进包间就后悔了,那一排溜青葱水嫩的姑娘,个个衣着清凉,人手一件乐器,但看上去不像卖艺倒像是卖身的。 “毛大人,朝廷有律,官员不得狎妓.....” “瞎,乱说什么呢,人家青老板好端端的酒馆,怎从邵卿嘴里出来就成那等不正经的营生了?都是些苦命的姑娘,求那片刻安稳,邵卿不想打赏大不了不掏赏钱就是,哪好这般毁人清誉?” 纳兰瞻岱写起文章妙笔生花,但嘴皮子上的功夫比起这些官场老油条,却是差了数倍不止。 毛延开这番黑白颠倒的话直说得他目瞪口呆。 青娘很快让人上了酒菜。姑娘们倒是拘谨并没坐到大伙的身边来,而是抚琴弄箫,表演了起来。毛延开呵呵乐道:“怎么样邵卿,就跟你说了这些姑娘做的是正经营生吧,来来来喝酒喝酒。” 纳兰瞻岱却是突然站了起来:“毛大人,恭房在哪儿?” “啊?这酒还没开始喝呢,你就想......哈哈,年轻人就是容易冲动啊。”毛延开的目光猥琐地扫过他的下三路,一副很懂的表情。 纳兰瞻岱尴尬一笑:“烦请毛大人给指个方向。” “没事儿,叫个姑娘送你去便是了。”说着毛延开便点了弹琴的。 那姑娘长得不是最好,胜在气质空灵,最是能激起读书人的保护欲。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毛延开眼珠子转了转,官员不得狎妓,要是能给纳兰瞻岱安个把俩,那日后就好办事儿多了。 他哪知道,纳兰瞻岱一出包间就直奔大门,那弹琴的姑娘想去拦他更是直接扑了空。 他不会去举报,但也绝不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这一带酒楼林立,灯火璀璨,纳兰瞻岱穿行其中,任夜风将他身上的脂粉香吹散。他没有急着回家,只是沿着街道慢慢前行。 不知不觉间,竟已拐过了两条街。 忽而,一辆奢华至极的马车映入眼帘,纳兰瞻岱心中一喜,那是五格格的座驾。 他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却见另一男子走到车门边伸出了手:“五格格,请下车。” 第792章 番外62 修罗场 正是得意楼生意最繁忙的时候,门前的灯笼清楚地映出男子的容颜。 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与纳兰瞻岱的温雅端方,精致清绝不同,眼前男子容颜属明艳那挂,配上一身贵气俊得极具攻掠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出的世家公子。 白生生的小手掀开车帘,出来的却不是五格格。 豆苗动作利落地跳下马车,顺便将摆出诚挚相邀造型的贵公子往边上挤了挤:“张公子,接格格下车这种活,奴婢来就可以了。” 张锦耀倒也不恼,往旁边侧身,眉目含笑地等着佳人从车上下来。 鹅黄的旗袍包裹着玲珑的身躯,踩着花盆底的沁雅心情称不上美丽。张锦耀的爹张君瑞曾任杭州知府。在九阿哥还不曾认真给朝庭办差的时候,就与之有了交情。他和小舅哲羽早年合作的码头在江南一带顺风顺水,张君瑞可是出了大力的。 后来十叔登了基,阿玛的身份跟着水涨船高,自然要提携自己人。 当初的五品知府如今已经是两广盐运使了,实实在在的大肥差。昨儿张君瑞回京叙职,就把大儿子给带上了,说是要送到国子监读书。阿玛似乎对张锦耀很满意,一个劲的要自己带他逛京城,以尽地主之谊。 搭着豆苗的手下车,沁雅不耐地撇撇嘴,正想请张锦耀进酒楼,眼中却忽而映进了另一道身影。白色长袍外罩绣着翠竹的同色马褂。本就颀长的身影被灯光拉得更长,唔,似乎连脸都长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沁雅看了张锦耀一眼,瞬间福临心至,对着张锦耀的笑容突然就多了几分甜美惑人:“张公子,这得意楼是自家产业,本格格已让人备了席面,一会儿不要客气,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便是。” 张锦耀被沁雅的笑容晃了神,虽然不明白这一天都不甚热络的五格格怎么忽然转了性,但他更乐得享受。当下笑道:“那就多谢五格格的盛情款待了。” “应该的,请。”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甚是养眼,但两人并肩而行的画面落在纳兰瞻岱眼中却怎么看怎么不爽。 浮光灯影下,他穿过所隔不远的人群,大步挤进了两人中间:“五格格这是在待客吗?” 沁雅笑意微敛,惊讶道:“工部衙门可不在这边,纳地大人是在散步不成?” “不,出来觅食,下官还不曾用晚膳,不知可否在五格格这里蹭个饭。” 张锦耀道:“兄台,这不太合适吧。” 纳兰瞻岱却是看着沁雅:“客随主便,下官随便吃一点就行的。” 这是吃多吃少的问题吗? 张锦耀眯了眯眼睛,这男人跟五格格之间,似乎不简单呐。 沁雅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这醋意横生的小模样着实取悦了她,于是小手一挥:“行吧,也就多加一副碗筷的事儿。”反正她对这个江南来的贵公子又没兴趣,单独吃饭反而更尴尬。 说来张锦耀长得其实挺好的,但是......俊逸风流,满身贵气的人她实在见得太多了。她的叔伯堂兄弟们基本都是往这卦上靠的,着实是审美疲劳,爱不起来。 倒是纳兰瞻岱这款,雅正端方还带着那么点禁欲...... 啊呸,不能再想,不然又要被美色冲昏头了。沁雅强行将自己思路掰正,领着人去了自己常用的包间。 早得了消息的高掌柜已经上好了四道冷盘,见三人落坐便恭敬地问道:“格格,可以上菜了吗?“ “嗯。”又转向张锦耀:“张公子喜喝哪种酒?” “女儿红便好。” 高掌柜应了声“好嘞”便退了场。 不多时,高燕翎便托着两壶酒走了进来。纳兰公子她常见,但这位张公子是哪儿冒出来的啊?三人坐在一起,是二男争一女的大戏要开场了吗?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高燕翎仗着跟沁雅的交情大胆开口:“格格,可需小的留下伺候?” 沁雅扫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可以啊,只要你愿意接下来半年都领跑堂的工钱便可。” “格格和两位公子慢用,小的去帮您三位催催菜。” 高燕翎果断闪人,谁也别想动她的小钱钱。 “五格格调教出的下属可真是个妙人。”张锦耀笑着执起酒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这一杯敬五格格,多谢您的款待。” “张公子客气了。” 正要喝就听纳兰瞻岱道:“承蒙五格格款待,这一杯可不能落下下官,下官先干为敬。” 一爷脖,整杯酒就下了肚。 张锦耀愣了一下夸道:“大气,这位纳兰公子也是个妙人。五格格,您认识的人都这般有意思吗?” 第793章 番外63 借酒催婚 有意思你妹。 张锦耀的声音带着上层人士特有的优越感,仿佛燕翎和纳兰都不过是个取乐的玩意儿。燕翎本就是帮工的,书读得不多,便是在这儿也不一定听得出来。但纳兰瞻岱却是敏感又傲气的读书人,可别给气着了。 沁雅皱皱眉,担忧地看向他。 纳兰瞻岱却似毫无所觉。这种话他早听得不知凡几,对于他来说,这种恶意最大的作用便是激励他上进。被妒火烧热的脑子在这声讥讽中迅速冷却,他再次举杯,淡淡道:“张公子这评价岂不更妙?” 沁雅正色道:“张公子忘了跟你介绍,纳兰大人在工部任职,从五品员外郎。” 言外之意,你一个白身,凭什么对当官的说出这种话? 张锦耀一愣,恼怒在眼中一闪而过,又很好地被他掩盖。倒了杯酒:“是小生失言了,纳兰大人,小生敬您一杯,向您赔罪。” “张公子客气了。” 晚餐就在这很不友好的氛围中开始了。 张锦耀自觉被落了面子,不敢找沁雅麻烦,便时不时地找纳兰瞻岱喝酒。他本以为一介书生,定然很容易被灌醉,倒不想,这家伙瞧着白白净净,喝起酒来却丝毫不逊,一杯接一杯,他自己都晕了,纳兰瞻岱却还好好地坐在那儿。 桌上的菜肴几乎没动,酒壶却多了好几个。沁雅无语,这饭局简直从头诡异到尾。 张锦耀喊着“喝。”“再来。”然后一头栽到了桌子底下。 而纳兰瞻岱面上也浮起了一层绯色,虽坐得笔直,目光却已没了焦距。她唤了人来,将张锦耀抬下去安置,然后到纳兰跟前打了个响指:“喂,知道本格格是谁吗?” 茫然的目光动了动,纳兰瞻岱吐出两个字:“知道。” “都这样儿了,你还知道啊,说,我是谁?” “雅,雅雅。” 呸,这会儿倒知道叫雅雅了。沁雅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死闷骚,平日一本正经五格格,五格格地叫,私底下倒是敢得很。她没好气地在他肩上拍了一掌:“能起来不?饭也吃过,你该回家了。” 纳兰瞻岱乖乖点头,却又拉上了沁雅的小手:“你送我。”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纳兰瞻岱掌心火热。热意从手心传到心口,在脸上晕染出一片绯红。她忙不迭地甩开他的手:“送送送,你别趁机占便宜啊。” 纳兰瞻岱上差后,便在房价稍低,又不算太偏的平安街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还请沁雅吃过饭说是暖房。 不过沁雅没想过他有那么多钱,只当他是租的。 比起张锦耀烂醉如泥的模样,纳兰瞻岱明显好得多,他站起身还能踏正步,就是走的路线有点歪。沁雅忍笑叫来小二帮忙,想将人弄上马车,但纳兰瞻岱却不干,说是车上闷要走回去。 所幸是夏天,不然冷风一吹,能直接将这醉鬼冻死。 冻不死,那就只能随他了。 沁雅乘着马车跟在后头,看他被侍卫护着倒也没多大担心,难得见他这副模样,别说还挺好玩儿的。 两进的院子连牌扁都没,倒是大门重新上了朱漆,显得热闹了几分。三宝听得声音匆匆迎出来,一边跟沁雅道谢,一边试图将自家公子弄进院子。 纳兰瞻岱却唤了声:“雅雅。” 沁雅跳下马车:“干嘛?醒酒汤出门前就给你灌下了,回去便好好睡一觉吧。” 纳兰瞻岱却是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委屈道:“你怎么还不叫皇上赐婚啊?” 夏夜蝉鸣,人声嚣嚣,所有的声音似乎在一瞬间如潮水退去,沁雅的耳中只剩下他那句傻傻的问话。心中的喜悦如百花吐蕊,柳树萌芽,眨眼间便春光满庭。 豆苗不可思议地叫起来:“你这人真是好大脸皮,谁家娶媳妇是女方主动,你想当上门女婿不成?” 纳兰瞻岱费了些力气才让眼神聚焦,酒壮怂人胆,本就不怂的纳兰瞻岱此刻胆大包天,拉着沁雅的手往自己心口上按:“雅雅,我这人很执拗的。既然之前都是你主动,自然该由你一直主动下去,这般半途而废跟始乱终弃有何区别?” 他愤愤控诉:“你都大半个月没来寻我了,还跟别的男人吃饭。” 一众下人目瞪口呆。 这种时候,他们在这儿似乎不太合适宜啊。 沁雅却没时间灭口,半晌才从震惊中回神:“所以,你一直在等赐婚圣旨?” 纳兰瞻岱点头。 靠,脸呢? 这是此刻所有人共同的心声。 第794章 番外64 又现冤大头 天边泛起鱼肚白,天窗上透进的微光不足以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倒也映出了坐在床沿的一团影子。 纳兰瞻岱捂着脸,感觉这辈子都没法儿出去见人了。 不就喝了两杯酒嘛,他昨晚都说了些什么呀? 拉五格格的手占她便宜就算了,居然还要求人家女方去请旨赐婚。 脸呢?生为男人的尊严呢?天哪,给他块豆腐让他撞死得了。 纳兰瞻岱坐在床上反省了半晌,木着脸起身更衣。隔壁的三宝睡得警醒,听得动静赶紧起身:“公子,可要小的伺候?” “烧点水吧,本公子要沐浴。” 身上一股子酒味,显然昨夜三宝没给他沐浴更衣。 早年义亲王福晋设计的沐浴房早已飞进千家万户,有勤快的三宝在,纳兰瞻岱不多时便将自己冲得一身清爽。时间尚早,他倒是很想去找沁雅,可他也知道,人家没这么早起床。 五格格说过,她喜好睡懒觉。 三宝一边帮他擦发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子对昨夜之事可有印象?” 纳兰瞻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黑:“你指哪件?” “不是吧公子,您不记得了?您向五格格......” “停,我还没醉到人事不醒的地步。” 三宝立刻闭嘴,只疯狂点头。记得就好,否则公子怎么跟人五格格交待? 纳兰瞻岱只作看不到他的异样,问道:“老夫人那边可有消息?” “早半月前就收到信了,老夫人跟着商队一块儿动身,大概过个十来天就能到了。” 十天,怕是等不及到那时再解释了,还是早点去找雅雅吧。 想到这个称呼他的脸又红了几分。 喝酒误事,古人诚不欺我。 几杯黄汤而已,居然连姑娘家的小名都叫上了。也不知道五格格会不会觉得自己唐突了她? 应该不会吧,毕竟她也说过喜欢自己的,虽然只是喜欢这张脸。 南氏医馆,病人照例排着长队,不同的是,今儿坐诊的不是鹿大夫,而是一个留着短须的男子,据说是鹿大夫的师傅。 鹿衔来京城已有半年,半年来她的方子药到病除,就算十文钱的方子再便宜,那些病人也明白了,这个鹿大夫绝不简单,要不也不能吸引到那么多人大清早地排队只为等她看诊。 今儿一听鹿大夫的师傅来了,自然更让人激动。 看完三十个病号,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南神医的一双儿女南星南月动作利落地开她收拾桌案,南神医则揉揉写字写到发疼的手腕,高兴地道:“你这丫头行啊,才半年而已,就把咱家医术发扬光大了。” 啧啧,住得老远都有人过来排队等看诊,南氏这招牌算是做响了。 鹿衔有些羞愧:“师傅,医馆真正扬名的不是医术,而是您的那些秘方。什么养颜丸大补丸的,徒儿靠这些秘方赚了好些钱。” “哈哈,为师早说过了,旁门左道才是来钱的大头。你好好干,多给自己攒点嫁妆。这以后嫁了人,怕是再想开医馆赚钱就难了。”说到后面,南神医脸上的笑容便多了几丝无奈,他倾尽心力培养出来的徒弟,居然要嫁到皇家。 大家闺秀尚且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皇家媳妇怎么可能继续开医馆。 哪知鹿衔却是道:“师傅放心,弘晸应了我的,便是真成了亲,他也不会阻止徒儿行医的。” 南神医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正待细问,却见面前已被一片阴影笼罩。来人是个穿着粉色比甲的丫环,对着鹿衔,下巴抬得比天还高:“鹿衔是吗?听说你会治病?” “姑娘真会说笑,医馆里的坐堂大夫岂有不会治病的理儿。” “那就帮我家小姐看看吧,放心,我出十倍诊金。” 鹿衔指着眼前的筐子:“不好意思,每日前三十人看诊十文,三十人之后就得加价了。姑娘这一百文不够,不如明日请早?” 丫环也没想到十倍的诊金才一百文,他们府上的府医哪回给主子看过病后不得笔丰厚的赏银? 那都是给银子的,铜板根本拿不出手。 想要给的下马威没给成,反倒被噎了一把,丫环把下巴抬得更高:“三十人以后的价格几何?我们家小姐也出十倍。” 鹿衔立刻笑眯了眼:“好说,盛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不是你说给十倍的吗?姑娘,大夫也是要糊口的,不是诚心求医请出门左拐。” 丫环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很想满口应下,但是一百两,她哪敢做主。在外头听了半晌的瓜尔佳.惠敏被自己的丫头气到内伤,没用的东西,给个下马威都干不了,还能指望她做啥? 她干脆自己进屋,往桌上拍了张百两银票,趾高气昂地道:“现在可以给本小姐看了吗?” 鹿衔笑意更深。 京城啊,果然是个人傻钱多的好地方。 第795章 番外65 上门挑衅 南神医未闯出名头的时候,因挡了别家医馆的财路,没少被人上门踢馆。 可这一来就拍出一百两的方式,他只想说,当年他没钱的时候咋就没碰上呢。鹿衔从不跟钱过不去,收了钱便问道:“小姐身上哪里不舒服?” “本小姐若是知道还用你看?”瓜尔佳惠敏一屁股坐在南星南月还未及搬走的椅子上,手往腕枕上一搭:“把脉吧,把不出毛病本小姐就把你这医馆砸了。” 南神医和鹿衔同时嘴角抽抽,不用把了,这姑娘八成脑子有病。 不过钱都送来了,这话就不好说了。大夫想从人身上找点毛病还不容易?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鹿衔本打算随便找点小毛病搪塞下,结果对着人家小姑娘上下一打量,还真叫她发现了大问题。她仔细辨别了下空气中传来的隐隐香味:“姑娘身上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有点不利子嗣。” 瓜尔佳惠敏当即炸毛:“胡说八道,看本小姐不撕了你的嘴。” 鹿衔气定神闲地抓住她挥过来的巴掌,指着她的香囊道:“小姐身上的香囊里带着麝香冰片,便是将来怀上了,也保不住的。” 主仆二人登时脸色大变,那丫环战战兢兢道:“小姐,您身上的香囊都是芳姨娘备的,您已经带了一年了。” 瓜尔佳惠敏的表情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绝望愤怒,调色盘般变幻不定,最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还把腰间挂着的香囊扯下来丢了:“我,我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师徒俩:...... 这抗击打能力也太弱了点儿吧?眼见那丫环也跟着泪如雨下,主仆俩大有水淹她这小小医馆的架势,她连忙开口:“才一年而已,好生调养很快就能养回来的。” “真,真的?”瓜尔佳惠敏猛地抬头,泪水冲刷掉脸上的妆容,倒是意外的清秀。 “真的,别哭了,我帮你把个脉先。 鹿衔帮她切了脉,在主仆俩紧张兮兮的注视下开口:“还好,未伤及根本。就是女人调养起来甚是麻烦,要用到的药材价格也不低,你们得做好准备。” 她的荷包已经打开,就等着往里填银子了。 本以为能随便拍出一百两的冤大头肯定不会缺钱,哪知瓜尔佳惠敏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得花多少钱啊?要是几万两的话我就只能变卖额娘留给我的嫁妆了。” 鹿衔梗了梗:“姑娘说笑了,几万两那是巨款了,有个小两千,保准把你身体养得棒棒的,三年抱俩绝不是问题。” 瓜尔佳惠敏这才破涕为笑。 要不怎么说京城人人傻钱多呢,瞧这小姑娘,一张口就能拿出几万两,啧啧...... 不过瞧着她这单纯好骗的样儿,鹿衔收她两千两都觉得有点良心不安了,于是主动开口提点道:“你回家以后,从屋子到院子,所有带香味儿的东西都扔了吧,日后熏香也莫要用了,哦,带香味的花儿也别往屋里摆。” “这,这么严重?” 鹿衔耐心解释:“给你香囊的人身边定然有调香高手,麝香混在其中若非行家根本闻不出来不说,这香味闻久了还能安神。” 丫环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夫人走了以后,我家小姐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入睡。芳姨娘就是因为献了这香囊才让小姐对她另眼相看的,不然她哪能拿到管家权。可恨我家小姐因为感激对她诸多提携,她却......小姐,定不能便宜了她,回去就跟国公大人告状。” “阿玛满心都是那个贱人,跟他说有什么用,我要告诉哥哥,让他给我作主。” 原来还是个有后妈就有后爹的故事,不过国公府出来的姑娘到底也没傻到底,主仆俩问清病情没再多留便匆匆走了,临走前还将瓜尔佳惠敏扔地上的香囊捡了回去。看来对于鹿衔说的话她们也不是照单全收。 南神医老神在在:“徒儿啊,你就不怕这到手的鸭子飞了吗?” “放心吧师傅,旗人家的姑娘都是要选秀的,将来指婚的对像不是皇子也是宗室人家。一个不利子嗣的传言,能毁她一辈子,肯定不敢请太医,旁的大夫倒也不至于没这本事,但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的。” “你倒是把底儿摸得够清,不过为师要没看错,这姑娘最开她是打算来找你麻烦的吧,你得罪她了?” 鹿衔无奈:“唉,跟弘晸见光了的后遗症,五姐原先提醒我时我还没在意,想不到还真有人觉得我配不上弘晸来找麻烦。” 南神医道:“徒儿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满大街都是。皇家既然这么麻烦,要不你还是考虑考虑换个夫婿吧。” 师娘挥着菜刀从厨房钻出来:“出的什么鬼主意?两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你倒是给鹿鹿找个好的啊。自己找的全是些歪瓜劣枣,好不容易鹿鹿自己寻到靠谱的,你居然好意思让她换?这是能换的,信不信老娘把你给换了。” 南神医秒怂。 唉,当年梨花树下那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到底哪儿去了? 第796章 番外66 壮士一去兮 京官多如狗,五品遍地走。 纳兰瞻岱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自然没有上朝的资格,每日到点去上差即可。 清闲部门一众官员闲得抠脚,偶尔溜个号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纳兰瞻岱掐着时间编了个外出调查的借口,跟上司请示后便匆匆离开了工部。 这个点在平时,五格格也就刚起床。 可结果他到的时候,涂叔都已经套好马车了。一身庄重朝服的沁雅踩着花盘底,正由豆苗扶着上车。 这打扮,显然不是去得意楼。 纳兰瞻岱的那点子害羞瞬间撇到了九霄云外,几步蹿过去拉住沁雅的衣袖:“五格格,你这是要去哪儿?” 朝冠下的五格格妆容厚重而精致,肤若凝脂,唇若点珠,眉峰上挑凛凛不可侵犯。 见惯了她不着调的模样,冷不防见到这般庄严正经,满身贵气的皇家格格,纳兰瞻岱怔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句诗。浓妆淡抹总相宜,漂亮的人真是怎样都好看。 沁雅见是他,抬起的腿便重新放了下来,调侃道:“昨夜还拉着人家叫雅雅,今儿怎又变成五格格了?” 好了,那个不正经的五格格又回来了。 纳兰瞻岱老脸一红,后退半步小声道:“我,我昨晚喝醉了。” “啧啧,喝醉了多好啊,酒醉后的你可比平时可爱多了。”唉,早知道他会酒后吐真言,她又何至于与他耽搁这么久,还白白伤心了一场,以为他心里没自己。 纳兰瞻岱:...... 沁雅见好就收:“今儿不用上差吗?怎么这时节来过来?” “我找格格有话说。” “那,带你去花园里逛逛?” 纳兰瞻岱看着她身上那厚重贵气的朝服,还有珠光宝气的朝冠,又看看已升到很高的太阳:“格格不怕热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沁雅就想擦汗:“算了,你事儿要是不重要的话,就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吧。” 再好看的男人也抵不过六月天马车上的冰盆,沁雅果断打算走人,却又被纳兰瞻岱拉住。她回身拍拍纳兰瞻岱的脸:“乖,我就是去宫里给你求个名份,很快的。” 果然是去请求赐婚的。 纳兰瞻岱叹口气:“格格,咱们还是寻个清静的地方说话吧。 沁雅盯着他看了几息,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豆苗,就近收拾个清净的地方出来。” 该死的,居然这般不识好歹,想到大清早起来上妆的格格,豆苗心疼不已。不过,事情还是要解决的,亏得纳兰瞻岱还知道有些话不能当街说,否则她非把人打出去不可。 一众下人也跟着松了口气,知道太多是会被灭口的。 清净的厢房眨眼间就收拾了出来,豆苗清了场,将自家格格请了进去,至于纳兰瞻岱,这丫头连个眼神都没给。 昨夜的欢喜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沁雅沉着小脸,开门见山:“纳兰公子有话就说吧。” 纳兰瞻岱咬咬牙:“酒后失言当不得真,纳兰昨夜唐突了,还望五格格海涵。” “都说酒后吐真言,你这意思是告诉本格格,你与旁人是反着来的?” “还请五格格再给些时间。” 沁雅给气笑了:“纳兰瞻岱,兴趣这东西也是讲时效的。你昨儿非要本格格去请旨赐婚,今儿一大早又上门说这个,怎么着?耍我玩儿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纳兰瞻岱小声道:“我怕再过几日,五格格会后悔。” “嗯?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要上一份折子而已。”这件事他想做已经很久了。可入了官场才知道,有些事并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他的折子已经写好,可以想见,九爷在看到那份折子后会是怎样的震怒和失望。 说他忘恩负义都不为过。 到时如果五格格和自己有了婚约,那才是真不知如何收场。 他微微垂眸,遮下眼中的眷恋。他打小命运多喘,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这般喜欢他的人,着实舍不得。 可有些事,不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屋里静悄悄的,沁雅蹙着眉:“你这折子上了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五格格,纳兰瞻岱心悦你,绝无假意。若介时五格格还愿下嫁,纳兰瞻岱必将风风光光迎你过门。”只怕你到时已经连见都不愿见我了。所以有些心意,必得让她知道。 沁雅越发一头雾水,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折子,我怎么觉得你今儿格外悲壮。” 已经到悲壮的地步了吗? 纳兰瞻岱藏在袖袍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些:“五格格别问了,过些时日自然会有分晓。” 沁雅不气了,她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行吧,你让我等我就等等好了,但你总得给个时限吧,本格格可没那么多的耐心跟你耗。”绝世美男虽不多,但也不会只有他一个,大不了她去江南走一遭,还怕寻不着长得好看的? “最多半月,若半月后五格格还愿嫁我,纳兰瞻岱必然死生不负。” 最后四字铿锵有力地砸进沁雅的心里,她愣了愣,好半晌捂住自己发热的脸道:“瞎折腾什么啊。” 沁雅想左了,以为他的折子胸有丘壑,能让十叔对他刮目相看,甚至给他升官。唉,她明明只是一个只爱美色的肤浅女子,为何还非要证明他有才华? 第797章 番外67 御赐牌扁 豆苗帮沁雅卸妆的时候脸都是绿的:“格格,纳兰瞻岱这般不识好歹,您怎么还顺着他啊?昨夜还拉着您非要您去求旨赐婚,一夜醒来就闹这一出,把您当什么人了?” 沁雅也觉得自己脑子有坑,不过应都应了,她只得道:“不就半个月嘛,本格格又不是等不起。” 反正弘晸都追到鹿大夫了,有这么个医术高超的人在身边,他的子嗣问题肯定不用愁。 反正她最初只是想赶紧找个顺眼的成婚,赶紧生孩子让阿玛开心开心而已。 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被“死生不负”那四字给诱惑了的。 “圣旨到。”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传进平安大街。 南氏医馆附近一片骚动,不一会儿门口就聚了一片人,对着红绸下盖着的东西好奇万分。 屋里的鹿衔心道,难不成是赐婚圣旨到了? 南神医夫妇俩也是这般想的,师娘微微蹙眉,拉住想要出去的鹿衔:“鹿鹿啊,要不你跟弘晸商量商量,赐婚什么的就免了吧。师娘都打听过了,圣旨赐婚不能和离,万一你日后不想跟他过了,岂不是跑都跑不了?” 南神医万万没想到,大家闺秀的媳妇会有这种想法。这么多年都没跑,果然是自己表现良好:“媳妇,你这也太操心了点儿吧,再说了,哪有徒弟还没成婚,就咒她和未来姑爷过不下去的。” 师娘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皇家的人都喜欢三妻四妾,那弘晸现在瞧着像那么回事,谁知道日后会不会变心,总要未雨绸缪。” “他敢?”南神医眉峰一竖,冷血无情地道:“不能和离还不能当寡妇吗?徒弟你放心,师父回去就开始制毒,保准给你弄出一种无色无味杀人无形,事后还完全查不出的毒药来。” 兴致勃勃走到门口的弘晸顿觉脖子一片哇凉,说话的声音都颤了:“那个,香案已经摆好,要不咱们还是先去接旨吧。” 屋里三人同时僵住,鹿衔都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南神医最先回过神来,走过去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伙子胆子不错啊,这还敢娶。勇气这关,你过了。” 师娘:“......对对,我们就是考验考验你,小伙子真是勇气可嘉。外头公公等急了吧!老爷啊,南星和南月那俩小崽子呢?” “已经在院子里了。” “那咱们也快出去吧。” 惹了事的夫妻俩很没义气地抛下鹿衔,匆匆跑了出去。鹿衔摸了摸鼻子:“唉,你别放在心上,师傅师娘说笑呢。” 弘晸却是笑着拉过她的手:“傻瓜,师傅这法子不是挺好的吗?这样,我就一辈子都不敢动歪心思了。走,接旨去。” 香案已经设好,魏珠叽里呱啦一通念,却不是赐婚,而是赐扁。 红绸揭开,黑檀木上,敦盛帝亲手题的“妙手仁心”四字金光闪闪,那是每个医馆都梦寐以求的东西。 弘晸道:“有了这个,鹿儿以后开医馆就再没人敢说闲话了。” 皇帝都金口玉言夸赞了,那些束缚女子的言论还有谁敢提? 鹿衔愣住了,她知道大户人家对于“抛头露面”这四字有多嫌弃,也知道弘晸家的家风奇怪,有个管家中生意的格格开明些也正常。可她万万没想到,弘晸会为她求来这样一道扁。 南神医夫妇则很是欣慰。 都说人心易变,可不得不说,弘晸对自家徒儿,至少此刻是真的用了一万分真心。 送走来传旨的公公之后,南神医亲自将扁给挂了上去,师娘则去买菜,说要好好庆祝一番。 而屋内,鹿衔大大方方地在弘晸脸上亲了一口,说是谢礼:“弘晸,怎么突然想到求扁了?” “你说婚后想继续行医的时候我便去求了十叔,这扁做好放了段时间,原打算等成亲后给你寻间更大的店面再送来的。哪知昨儿竟有人不长眼的寻到你这儿来,自然要赶紧给你撑场面。” 鹿衔心中感动,摆手道:“其实那点子挑衅也没什么打紧,我应付得来。” “但那是我给你带来的委屈,自然要帮你解决。昨儿没气着吧。” “倒赚笔银两的事儿有什么可气的。不过,京城的贵女都这么没脑子的吗?” 昨天的瓜尔佳惠敏是,前几日的万宝芸更是。 一个个没脑子似的往前冲,就算弘晸不娶自己,也不可能娶她们吧? 万一生下的孩子脑子随了她们可怎么得了? 弘晸笑道:“那自然不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观望观望,只有傻的才会被当枪使冲在前头。” “怪不得我碰上的全是傻的。” “哈哈,你啊。” 没气着就好,弘晸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日后再碰上这种人,直接走开便好,实在气不过,给她们洒两包毒粉也没什么打紧。只要不闹出人命,你男人都能给你兜着。” 鹿衔脸红了一瞬,然后对着他的胳膊狠狠掐了下去。 挂好牌扁的南神医听得这阵惨叫,摇头也晃脑地叹息道:“以前多么乖巧的小徒儿啊,跟她师娘果久了,居然也变成了河东狮。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小女儿南月从赏赐箱里探出头来:“爹爹,我听到了哦,一会儿要学给娘听。” 南神医:...... 这一家子女人,从老的到小的,就没一个省心的。 第798章 番外68 折子 户部 九阿哥埋首在一堆公文里,忽而听到金明来报:“爷,纳兰瞻岱求见。” “谁?”九阿哥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小子要找自己不该到府里去吗?找到户部来算怎么回事? 金明道:“工部员外郎纳兰瞻岱,当初还是您给写的引荐信呢。” 九阿哥瞪了他一眼:“爷还没老到记忆衰退的地步,他来做甚?” “这个,奴才不知。” “算了,先把人带进来吧。” 纳兰瞻岱随着金明进屋,然后给九阿哥行了大礼:“下官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说话吧,找我何事?”有没有搞错,特意跑到户部来行大礼。沁雅知道了,不得以为自己故意刁难他啊。人家生的儿子女儿一个个都又乖巧又孝顺,就自己家这几个,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殊雅挑了个蒙古丈夫嫁得老远,几年才回来一次。弘政寻的是个江湖女侠,跟他心目中的儿媳妇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也就沁雅寻的这个好点儿了。好歹读了十几年书,品行也过得去。 唉,为人长辈太难了。 纳兰瞻岱却磕了个头:“王爷,下官想向皇上递个折子。” “唔,好事儿啊,你的职位虽然低了些,但皇上喜欢纳谏,只要说得有理,都会听一听的。”九阿哥颇为高兴,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儿,他要一直呆在工部闷不吭声的,自己就是想让十弟提携他也没脸开口。 纳兰瞻岱咬牙:“请王爷先过个目。” “要爷帮你提提意见?成,拿来吧,不过日后这种事不用特意寻到户部来。直接去府上便可,若是不得空,让沁雅转交也是行的。”这女婿不错,还知道行事前先问他意见,不像弘晸那个臭小子,想什么做什么,自己这个当阿玛的经常最后一个知晓。九阿哥心情愉悦地接过折子,丝毫没注意到纳兰瞻岱的情绪低落到不正常。 一目十行地扫过,九阿哥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郑重。 “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下官查过卷宗,康熙年间开始,随着与外域通商越来越频繁,金银的购买力越来越大,相对的,在我大清流通的铜钱则越来越贬值,康熙初年,民间一两银尚可兑钱一千文,到了康熙五十年间,一两银子可兑七百文,及至现在,只有六百文不到了。但官方度量衡却一直未变,一两银兑钱一千二。” 百姓手里银子不多,可年年交税却得交银,无奈只能年年花高价纳税,差额全进了官员的腰包。 九阿哥是作生意的,但他的生意多是高端货,面向的也全是有钱人家。对铜钱跟银子之间的兑换他只知有差额,却不知已严重到这个地步。真按纳兰瞻岱折子上所说,百姓的税赋几乎就相当于重倍了。 而且铜器值钱,那些官员收缴了铜钱后,把钱币一融,倒买铜器又是一大笔收入。 铜钱这东西铸得是否清晰漂亮,主要看铜的比例,铜的比例越高,钱币就越清晰,年代久了也依然如新。十弟登基的时候,国库充盈,又是他主管的户部,便直接将新钱的铜含量从康熙朝的五成提到了六成,国库是贴钱铸币,为的是方便民间流通,不想到最后却是便宜了贪官。 九阿哥没再深想,挥手道:“走,爷这就带你去面圣,你跟皇上好生说道说道。” 纳兰瞻岱愣住:“王爷,您不怪我?” 九阿哥莫名其妙,转而又恍然,安慰道:“放心,皇上就喜欢年轻人有想法,敢想敢说敢做。一个个都跟糟老头似的墨守陈规,那朝庭还开恩科做甚?” “可是王爷,敦盛元年,是您将新钱铜的比例提高的,您就不怕皇上问责吗?”自打知道新钱铜比例提高是九阿哥提出的之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被流放盛京之后阿玛病逝,他们娘儿俩相依为命,年年交税时他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他拼命读书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向皇上阐述这个弊端。结果好嘛,不查不要紧,一查就发现未来老丈人参和其中。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九阿哥的桃花眼微微睁大,眸色渐深:“知道会牵扯到爷,你还敢写这样的折子?” 纳兰瞻岱再次磕了个头:“王爷对下官恩同再造,但即使背负忘恩负义之名,下官也绝不能将百姓的疾苦置之不理。” “你就不怕爷一气之下废了你?还是说,你以为傍上了沁雅,爷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下官绝无此意,实不相瞒,下官已做好辞官准备。”大不了回去接着写话本儿,怎么着也能养活亲娘了。 “你对这事儿倒是执着。” 纳兰瞻岱苦笑:“因为下官也曾深受其苦。” 要当自己女婿的人,九阿哥自然也调查过他,想到他流落盛京的那些年,倒是颇为欣慰。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这小子敢为了百姓不惜得罪自己这个老丈人,倒是个实诚的好官。 他站起身:“成了,跟爷面圣去吧。到时该怎么说怎么说,爷还不至于这么点子错都承担不起。” 第799章 番外69 弊病 纳兰瞻岱直接傻眼,原来自己一直担心的事,在别人眼里其实都不值一提吗? 王爷这意思是不会怪他吧,那他和五格格是不是......不会受影响? 惊喜来得太突然,他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但九阿哥却没给他缓缓的时间,拿着他的折子就起了身,吩咐金明备车。直到穿过重重宫道,看到气势恢宏的乾清宫,他才稍稍回过神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息。 九阿哥只当他是紧张,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皇上很随和的。” 敦盛帝听说九阿哥带着纳兰瞻岱进谏,当即就乐了:“九哥这是给爷显摆女婿来了,啧啧,皇后怎么就没给朕生个闺女呢。清一色的臭小子,瞧着就讨打。” 魏珠深知敦盛帝的心思,笑道:“九爷的女儿不就是您的嘛,纳兰大人也算是您的女婿了。” “这话倒是没错,快请。” 这是纳兰瞻岱第二次面圣,这次比上次更加礼遇,行完礼居然不用站着。那个笑眯眯的魏公公不光端来了两把椅子,还给上了两杯好茶。 九阿哥看着敦盛帝一脸八卦的模样就牙疼,忍不住拿着折子敲桌子:“皇上,臣不是来找您聊天的,是有正事儿,您先看看折子吧。” “上折子就上折子呗,又不耽搁聊天。” 话虽如此,但在九阿哥的瞪视下,敦盛帝还是打开折子看了起来。 越看脸色越凝重,最后把折子一摔:“来人,宣绰奇和李永绍。” 六部各设两位尚书,一位满尚书一位汉尚书,像户部刑部这样比较重要的衙门还会叫亲王监理。比如九阿哥监理户部,十四阿哥监理兵部。但工部这样的清闲衙门就用不着浪费人力资源了。 倒是诚亲王,因为太过酸腐唠叨,敦盛帝怕他闲着没事在早朝上逼逼,便将礼部一整个地扔给了他,还省了两位尚书。 九阿哥见他黑着脸疑似要发火,连忙劝道:“皇上,先把事情说清楚再叫人来啊,这先帝爷时就积下的弊端,现在就是查那帮孙子也无济于事嘛。” “爷就想问问他们,朝庭高官厚禄养着他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明显的弊端怎会没一人察觉?” “牵一发动全身,除了凌文浩,谁敢捅这种马蜂窝?皇上,吃下这些差额的可不止工部,大部份的税收毕竟还是由户部主管的,还有收税的各州各县。”嘶,这事儿真要彻查免不了又要来一次官场地震。 说到底,那些官员也就是钻了度量衡的空子,真要划到贪污,那火耗银子也一样干净不到哪儿去。 还是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 九阿哥喝了口茶才跪下去:“臣主管户部多年却未能发现如此弊病,还请皇上降罪。” 敦盛帝瞪着大眼睛气了一会儿,叹口气道:“得,问题出都出了,想折吧。唉九哥你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朕现在心情不好懒得去扶你。” 皇上和未来岳父之间这般随意的吗? 纳兰瞻岱头一次直面他们俩之间的交情,隐约觉得自己抱上的是一条金光闪闪的大粗腿。 九阿哥站起身,看纳兰瞻岱傻坐着不动,忍在住在他小腿上轻踹了一脚:“事情是你发现的,你就没想过法子?” 纳兰瞻岱连忙跪下:“微臣想过的。” 敦盛帝眼前一亮:“说。” “第一,降低铸钱中铜的比例,最好在四成以下。第二,重新规范度量衡。因银子升值问题,最好每隔一段时间便调整一次,间隔时间不宜过久,两年为宜。” “四成,两年,这数据是你胡诌还是做过调查的。” “回皇上,这是微臣调查之后的结果。”他从袖子里又取出两本折子:“这是微臣关于铜器价值和铜比例的计算和例年银子与制钱的民间兑换比例。” 敦盛帝满意了几分:“功课做得倒是不错,折子呈上来,你先退下吧。” “微臣告退。”纳兰瞻岱行了礼,利索地退了出去。 敦盛帝将两本折子翻了翻,倒是越看越满意:“九哥,你这贤婿可以啊,是个能干活的,瞧瞧这些东西列得多清楚,都省了朕再次调查了。” 九阿哥道:“该查还是要查,年轻人嘛,又初次办差,纰漏免不了,还是让人再查查更安心。” “成,那你说这事儿交给谁?” “让十三弟来做吧,跟民生相关的事儿,他最喜欢。” 敦盛帝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魏珠......“ 九阿哥连忙打断道:“皇上你等等。” “怎么了?” “皇上,臣得跟您认个错。您登基那年铸新钱,是臣主张将制钱里的铜从五成提到六成的。” 第800章 番外70 工部大动荡 敦盛帝道:“朕记得啊,别说,这铜含量高的钱看着就是漂亮,当时皇阿玛还跟朕气了一场呢,骂咱哥俩不孝子,有法子不知道早拿出来。哈哈,九哥,当时谁能想到这事儿啊,对了,这几年一共发行了多少制钱?” “两千万枚。”对数字敏感的九阿哥想都未想便说出了答案。 “那是不少了,就当是留个记念吧,日后铸钱按新方法来便是。” 九阿哥笑道:“皇上就不打算意思意思给点惩罚?” “那哪儿能啊,当初瞧见那铜钱的模样,朕可是直接拍板的,真要论起来,朕也摘不干净。总不能为这点子小事儿,让朕写罪己诏吧。” “哈哈,那肯定不至于。” 敦盛帝瞧他笑那么开心有些不能理解:“不是九哥,难不成你以为朕会因这点小事罚你?” “说实话,臣就没往那边想过。主要是你没瞧见,之前邵卿拿着折子到户部愁眉苦脸的那样儿,好像捅了这事儿臣得受多大罚似的,羞愧得头都没好意思抬。” 敦盛帝脸上的笑僵住了,大手往桌案上狠狠一拍:“岂有此理,他知道可能会牵连到你居然还敢把折子递到朕的跟前来?眼里还有没有你这未来老丈人了?九哥,这女婿不能要,万一将来有点什么事儿,他岂不是要大义灭亲?” 九阿哥好气又好笑:“皇上,冷静点,您得时刻记得您是一国之君,万事当以黎民百姓为重。” “呸,家人都护不好,还讲什么黎民百姓。” “哎哟喂,这话您可千万别被那些言官听到啊,不然他们能把你耳朵念出茧来。” “哼,你当朕傻啊?” 九阿哥道:“成了成了,您也别气了,那小子虽然大义灭亲,但好歹先拿着折子来找我,而不是直接交到你这儿,也算是提前知会过了。而且这事儿对百姓来说的确影响颇大,您不一直盼着能有一批把百姓放在前头的好官吗?这自动找上门来的,还能给他撸了不成?” 敦盛帝惊讶不已:“九哥,他坑的可是你啊。” “有过改之,无则加勉,此事的确是臣之错。不及时纠正,没准过几年臣就该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了。” “还真把他当女婿了啊,这般护着。” “本来也是沁雅自己看上的啊,别说,比起殊雅那小没良心的,她好歹寻了个京官,没让她额娘相思成疾。” “哼,朕这就下旨,把他调到山西当县令去。” 九阿哥:“......别啊皇上,沁雅今年都十八了,再拖下去,嫁不出去砸手里了怎么办?” 敦盛帝道:“没事儿,九哥你家资丰厚,还怕养不起女儿不成?你若怕她寂寞孤单,朕就下旨赏她十个八个美男子,保管把她伺候得服服帖帖。” 九阿哥没好气道:“那可真是如了她的意了。” 哥俩笑笑闹闹地辩了几句,敦盛帝最后便在九阿哥的催促下写了赐婚圣旨。 开玩笑,弘晸的婚期都定下了,这个当姐姐到时要还没嫁不得被人笑话啊?虽然他是不在意,可沁雅是个小姑娘,没人嘲笑没准会躲起来哭鼻子。 压在心上的大石落下,还没砸着自己的脚,纳兰瞻岱一身轻松,走路都带着风。 “邵卿这是去哪儿了啊?”迎面走来的孟阔一脸假笑。 纳兰瞻岱笑道:“出去查了点东西。” “查了什么,也让愚兄学习学习啊。” “虽然同在工部,但虞衡清吏司跟制造库的工作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励元兄确定要学?” “多学点总没坏处啊。”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咱们司里的工作都属绝秘,不便叫外人知晓。励元兄想多学东西还是向您的直属上司申请比较好,想来他也乐意多培养出一个得力助手的。” 孟阔:...... 丫的小人得志,张四小姐都病倒了,就不信张家还会再管你,老子等你倒霉的那天。 孟阔在心里狠狠诅咒了一把,但可能是他平时亏心事做得太多,佛祖让他的心愿都反着来。 三天后,敦盛帝将纳兰瞻岱的折子明发下去,并大发雷霆。从工部到户部,一多半的官员吃了挂落,理由是玩忽职守。监管户部的义亲王官位大爵位高,被罚了整整五年俸禄。 其次是两部的四位尚书,一人罚俸三年,还被勒令好生整顿。其他官员从上到下罚俸的罚俸,降职的降职,虽没搞出流血事件,但也引起了一场人事大地震。 而其中最显眼的便是捅破度量衡弊端的纳兰瞻岱,因为他官升一级成了工部郎中。 第801章 番外71 老娘来了 官升一级不是什么大事,但纳兰瞻岱捅破度量衡弊端,害得工部户部官员集体降职罚俸不说,还断了他们财路,这一级官,基本就是踩着他们上去的了。 孟阔差点笑出猪叫,什么叫鼠目寸光,自毁长城,这就是了。 头上乌纱帽才戴几天啊,居然就敢捅这种马蜂窝,啧啧啧,说不得过不多久,他就死无葬身之地啰。 唔,看在他这么可怜的份上,自己或许可以施舍一副薄棺,再到他坟前倒杯酒。 恨纳兰瞻岱的人的确不在少数。一个靠“拜唐阿”进入官场的,还真当自己是包青天吗?官帽还没戴两月,居然就敢踩着老前辈们上位。哼,不知道皇上最不喜欢这等走后门的啊。等着瞧吧,这么不会做人,纳兰瞻岱要不了多久就得卷铺盖滚蛋。 不,像他这种没眼色的,死无全尸才是他该有的下场。 不过眼下风口浪尖,都是在官场上混的,没人会在这当口去找他麻烦,只是敬而远之,让他被孤立罢了。 就这样被冷落的日子,纳兰瞻岱都没过两天,因为皇上给他赐婚了。 义亲王府的五格格爱新觉罗沁雅被封为和硕宜静公主,下嫁纳兰瞻岱。整个工部顿时疯了,本来因为被罚而暗挫挫想给他下点绊子的官员全数消停。不光消停了,还得想法子跟他套近乎。 开玩笑,义亲王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的女婿不供着怎么行?便是五格格自己也深得圣心,没瞧人家一个亲王之女,没见立功也不用和亲,都照样被破格封为公主了吗? 敦盛帝没有闺女,他金口赐封的公主可就只有这一个。 没看出来啊,纳兰瞻岱进了工部一副笑眯眯与人为善的模样,谁想得到他的关系这么铁。一声不吭居然当了驸马爷,怪不得敢捅“度量衡”这个马蜂窝。 而且,作为义亲王的准女婿,他突然捅破的这个案子的背后就值得人深思了。 没准这就是皇上授意的呢,不然一个初入官场的从五品官芝麻官,哪来那么大的底气? 京官就是爱脑补,这般一想,纳兰瞻岱的行为就变得顺利成章、理直气壮起来。入了皇上的眼,这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抛开这些不说,义亲王难不成还能委屈了他女婿不成? 在自家上小院的纳兰瞻岱暂时顾不上同僚们的想法,接了圣旨以后他那嘴巴乐得就没合拢过,拿了一大锭银子给传旨公公作打赏。圣旨赐婚,那就是板上钉钉了,想到再过几月就能将五格格娶回家,纳兰瞻岱头一次觉得上天待他不薄。 来传旨的太监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倒不光是看在这锭银子的份上,义亲王的乘龙快婿,能交好自然是不能得罪。 乐呵呵地送走传旨公公,纳兰瞻岱吩咐三宝:“去买菜,我去接五格格。” 五格格喜欢吃他做的香酥鸡。 结果三宝还没出门,就听到门外一阵马鸣,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上停在门口,赶车人喊得很大声:“纳兰大人,俺们把你娘送来了。” 纳兰瞻岱一愣,欢天喜地地跑出门,便见沾了一路灰尘的车帘被掀开,同样风尘仆仆的颜氏钻了出来,满脸喜色甚至压过了连日赶路的疲惫:“儿子,娘可终于见着你了。” 纳兰瞻岱赶紧将她扶下马车:“娘,这一路,您受苦了。” “不苦不苦,我儿当了大官,谁还敢苦着我啊。”纳兰瞻岱的爹福格是外室子,被接回本家之前日子过得很是一般,娶的妻子颜氏自然也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后来纳兰瞻岱被接回纳兰家,颜氏也成了姨娘。主母卢氏倒也不是苛待妾侍的人,她着实过了段好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没等儿子长大,纳兰家就倒台了。 男人跟卢氏都没挺过去,她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儿子,那些日子真是想起来就辛酸。 所幸儿子是个厉害的,小小年纪就会想法赚银子了,如今更是当了大官,一想到自己已经成了大官的娘,她简直做梦都要笑醒。 这日子,神仙都不换了,哪里会苦? “先进屋休息吧,您的房间儿子早给你备着了。”纳兰瞻岱将颜氏身上的包袱递给三宝,又摸了块银子给车夫,郑重地向他作了一揖:“这位大哥,多谢你一路对家母的照料,些许心意,请你喝杯茶。” 车夫接银子的动作颇为利索,话却说得很客气:“大人客气了,商队本就要进京嘛,也就多带个人的事儿。哦对,灵灵姑娘,到地头了,你也快下车吧。” 车帘再次掀开,这回出来的是个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打扮得颇为齐整,看到纳兰瞻岱眼前一亮,又迅速低下头去,嫩白的小脸透出些许粉红,一片娇羞。 颜氏抚了抚额:“瞧我,见着你就欢喜得啥都忘了,儿子啊,这灵灵是我在路上碰上的。小姑娘爹不做人,输了银子就要把她卖到花楼去,娘瞧着她生得水灵,便想着给你做个小妾,怎么样?喜欢不?” 第802章 番外72 添乱 纳兰瞻岱脸色一黑:“不喜欢,儿子也不会纳妾。” 他果断给车夫又塞了一锭银子:“烦请这位大哥帮忙安置了这位姑娘吧。” 开什么玩笑,皇上前脚给他赐了个公主,他后脚就弄个小妾,恶心谁呢?而且,他也不可能让五格格受这种委屈。 灵灵傻了眼,满目震惊地看着纳兰瞻岱,倾刻间泪珠便滚滚而下,小嘴微动却是半晌也没吐出一个字儿来,那个委屈的哟,活像纳兰瞻岱是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车夫捏着那块明显比第一块重不少的银子,很是不舍:“大人,这,这毕竟是老夫人买下的,让小的带走不太合适吧?” “留在家里才不合适,娘,咱们进屋吧。” 颜氏一把打开他的手:“当了官你翅膀就硬了是吗?连娘的话都不听了,你都多少岁了?这个年纪在咱们那,儿子都能自己买糖吃了,你可好,身边还连个女人都没有,当娘的给你打算你还要拒绝?灵灵,你别听他的,这个家,老婆子还是能做主的,明儿就给你们摆酒入洞房。” 纳兰瞻岱无奈:“娘,咱们进屋说。” “不行,灵灵不进,那我也不进去了。”她倒也没那么喜欢这个叫灵灵的,但是一个妾室而已,如果儿子都不肯听自己安排,那日后他娶了媳妇,这个家哪还有她说话的份儿。 她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儿子,当了官,挣下的家业,必须她说了算,绝不能便宜了旁的女人。 平安街虽不是最热闹的街道,但住这儿的人三教九流什么身份都有。街巷又小,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家门口已经若得人频频注目了。今儿要真让这叫灵灵的女人进了屋,那他明儿就是有十八张嘴都说不清。 眼见老娘油盐不进,纳兰瞻岱也没办法:“娘,皇上刚刚给儿子赐婚,您这马上塞来一个妾,您觉得皇上会怎么想?儿子这官还要不要继续当了?” “啥?皇上给你赐婚了?” “圣旨还在厅里供着呢,这能有假?所以儿子求您了,快把这位姑娘送走吧,便是她美成天仙,儿子也无福消受啊。” “真的,你没骗我?皇上给你赐了个什么样的闺女,家世如何?” 纳兰瞻岱道:“当朝公主。” “公主?那你不就是驸马了?”颜氏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对啊,所以您觉得是当驸马重要,还是纳妾重要。” 那必须是娶公主啊,颜氏不闹了,这回都不用儿子劝,抬腿就往院里走:“快快快,咱们进屋好生说道说道,儿子你可真是太有本事了,当了官不说,居然还娶到了公主。” 灵灵傻了眼,伸出手幽怨地唤道:“娘,您这就不管我了吗?那我可怎么办啊?” 该死的老女人,自己侍候奉承了她一路,不就是为了她这当官的儿子吗?结果她过河拆桥,看到儿子就打算踹了自己。 颜氏脚步顿住,有些为难,别说这闺女脾气好,耐心好对自己又贴心顺从。要不自己也不能想着给儿子收小妾,就这么舍了还怪可惜的。 “儿子,要不让灵灵给娘当个丫头吧。小姑娘怪可怜的,娘若是不管她了,日后还不知道怎样呢。” 老娘刚刚要没当街说出让他纳妾的话,招个丫头伺候还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这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就绝不可能放灵灵进屋:“娘,您要丫头,儿子明儿便叫了人牙子来,您可劲儿挑便是,但这个却是万万不能留。再说不是有车夫大哥帮忙嘛,三宝,给灵灵姑娘二十两银子,想来也能让她在京城安置下来了。” “也成吧。”颜氏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想当初她一个女人还带个娃呢,安葬完卢氏之后,她身上连半两银子都没有,不一样把儿子拉扯大了嘛。 她那会儿的条件可比灵灵苦多了。 于是干脆地挥挥手:“灵灵就这样儿吧,改天等你安置好了,我再去看你。” 唉,二十两银子呢,给得好冤,当初买她,都没花这么多钱。不过儿子现在是大官了,她得讲点排场,不能显得太小气。 灵灵绝望了。 那个男人英俊有礼,好看得过份,但却连眼角都不曾给她一个,从头到尾只嫌她麻烦,生怕自己误了他娶妻。而原以为会为自己说好话的颜氏也是翻脸不认人,灵灵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招人厌恶,最后只能跟着车夫离开。 早知道这样,她还不如从了商队的胡公子呢,白白在那老太婆身上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算了,左右还得子二十两银子,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 京城有钱人多,就不信凭她的容貌傍不上一个好男人。 第803章 番外73 劝 老娘千里迢迢来京,纳兰瞻岱再高兴也不好抛下母亲去找沁雅,只能让三宝跑个腿,跟沁雅递话,明日再请她吃饭。 颜氏这些年吃了许多苦,如今儿子当了大官,又要尚公主,真是想想都觉扬眉吐气。 但冷静下来就觉得不对劲儿了:“儿子,你都飞黄腾达了,怎还住在这般差的地方?”她也是在京城呆过的,自然知道平安街的房子卖不起高价。 纳兰瞻岱给她倒了杯茶:“娘,这房子哪儿差了?咱们在盛京的房子可还不如这个呢。” 他十五岁开始写话本儿,十六岁开始扬名,但作为读书人,写话本赚钱可就俗气了。这钱不好露白,他便一直租房居住。直到考中举人才买了宅子,他准备游学,颜氏一人在家守着大房子容易惹人眼红,便只买了个二进的小院子。 颜氏哼哼道:“那时候能跟现在比吗?以前你就是个举人,一年才领多少米粮?现在你可是大官了,还要娶公主,住这房子说得过去?你乐意住人公主也不乐意吧?” “这个日后再说,儿子现在只有这能力,娘你饿不饿,饿的话儿子去给您做饭吧。” “啥?你还要自己做饭?” “这有什么,以前在家里,儿子不也常做吗?” “哎哟,那会儿你又没当官。娘就说这家里没个女人操持不行,你就不能买两个丫头回来干活?” “这不想着等您来了再挑嘛!” 颜氏满意了,儿子心里还是有自己这个娘的。不过做饭就不用了:“娘不饿,咱们先想想这宅子的问题。” 纳兰瞻岱无语,这话题怎么还绕不过去了,他瘫着脸无奈道:“想也没用啊,咱又没钱。您知道的,儿子上任才两个月,以前的积蓄买了这房子就用差不多了。” “瞎,娘还能不知道你没钱?但你没有,纳兰家总有吧。”颜氏目光一闪,就带出了一股怒气:“你祖父可是长子,要不是去得早,整个纳兰家就是咱们这一房的,可恶当年那两老头没安好心,竟然把你爹给赶去了盛京,要不是这样,你爹和大姐没准还能多坚持几年。现在你翻身了,可不能白白便宜了他们。” 颜氏口中的大姐是嫡母卢氏。 纳兰瞻岱实在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她娘还能打上纳兰家的主意,也是无语得很:“娘,二爷爷和三爷爷都没在了,您还翻这些陈年旧账做啥啊?” “哼,凭什么不翻?儿子你跟我说说现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咱也不多要,把祖宅争回来就成。” 纳兰瞻岱:...... “两位堂叔也是官身,您就别想了。再说了,咱们娘儿俩,儿子是晚辈,您是个妾室,回去抢祖宅,像话吗?不回祖宅还好,真要回去了,一族的人盯着规矩,到时儿子可就只能喊你姨娘了。”为了打消他娘这个念头,纳兰瞻岱不得不搬出杀手锏。 本家那边,两个堂叔都是领着闲差的从五品,到他这一代更是没一个出息的。 如今圣旨赐婚他要娶五格格,那些人巴不得扒上来借他的势呢。祖宅要来不可能,可为了让他住回去,两位堂叔肯定不惜让出主院。到时候一笔写不出两个纳兰,呵呵...... 他再想甩开他们就不容易了。 颜氏一听姨娘两字就蔫了,得意忘形,她差点就忘了这茬儿。这院子虽小,却是儿子买的,卢氏没了,她便是个妾也依然能在这里当老夫人,可要回了本家,一个妾的身份不得被其他人压得死死的? 看来叫那边的祖宅是不能想了,衣锦还乡却不能把以前的仇人踩在脚下,颜氏肉眼可见地颓废了许多。 纳兰瞻岱深知自己娘是个什么德性,见她终于消停忍不住松了口气。 街头巷尾的八卦传得快,纳兰瞻岱先是接了赐婚圣旨,转眼老娘找上门还带了个妾的话题就传开了。孟阔也住平安街,得到消息的时候,这八卦还热乎得紧,气得他随手就砸了一桌子茶具。 瞧着一地碎片又颇为心疼,那可是用来充门面的好东西,为了当这个六品主事,家里可真没什么钱了。 纳兰瞻岱怎么就那么好运气,得罪了那么多官员还能有义亲王救场。 当了他的女婿,孟阔都不用想就知道他日后会是怎样的平步青云。 等等,不是说他娘给带了个小妾? 他就不信了,义亲王知道这消息还能把女儿嫁给他,他忙唤来小厮,让他去把事儿打听清楚。 当天晚上,还没想好出路的灵灵便在客栈迎来了她认为的贵人。 第804章 番外74 送钱 敦盛帝全权采纳了纳兰瞻岱折子中的意见,将铜钱中铜的含量降到四成,户部加班加点重新规定度量衡,一银换铜钱五百八十文,且允许百姓以铜钱纳税。 这两条新政实施,断了一大批人的财路。 受牵连最广的工部和户部将他恨了个满头包,但人家如今成了亲王的乘龙快婿,便是最没眼力见儿的也没敢再给他冷脸。 如此硬实的后台关系,想动他还真得掂量掂量,且谁都看得出来,皇上对他颇为欣赏。 入了皇上法眼的人,离飞黄腾达还会远吗? 一时间,同僚间对他溜须拍马之人多如过江之鲫,只恨不能把他给供起来。换个人早飘飘然了,但纳兰瞻岱却很稳得住,该做什么做什么,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倒让九阿哥更加满意。 颜氏很快在人牙子那挑了两个丫环并两个婆子,两个婆子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做家里的粗活。两个丫环则贴身伺候她自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坐得累了还有小丫环给捶腿捏肩。这样的生活让颜氏想一回乐一回,短短几日,那因赶路而瘦削的下巴便丰盈了起来。脸色更是一日赛一日的好看精神。 纳兰瞻岱见她过得挺乐呵,便也放了心。 圣旨赐了婚,该走的礼便要走起来了。颜氏虽然是纳兰瞻岱的生母,但作为一个妾室,自是没机会操心儿子的亲事。纳兰瞻岱翻出自己所有的积蓄,拢共一万三千两四百多两银子。 放在普通人家,这绝对是笔巨款了,可他要娶公主......而且还是最有钱的公主,这点子哪里够看?纳兰瞻岱叹了口气,可这已经是他现在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总不能跑未来岳父面前给打个欠条吧。 而且,想来五格格是不会在意这些的。想到那个霸气张扬,却又会默默关心他给予他帮助的少女,纳兰瞻岱素来清冷的脸上便浮起一丝笑意。 留下四百多两的零头当家用,纳兰瞻岱果断取出了十三张千两银票。 刚锁好匣子,三宝的声音便伴随着敲门声响起:“公子,豆苗姑娘来了。” 豆苗是来传信的,她约纳兰瞻岱到得意楼吃晚饭。纳兰瞻岱本来就打算去找她,自是欣然应允,然后揣着银子去了林院士家里。 这是他认识的最有名望之人了。 天地君亲师,授业恩师可是相当重要的长辈,比起颜氏,师母林夫人显然更适合帮他操持这场婚礼,虽然他只在国子监呆了半年,说跟林院士的感情有多亲厚那是扯蛋。 但林院士对他的确帮助良多,担一声恩声也算够格了。 林院士乐得合不拢嘴,林夫人更是一口答应,给驸马爷操持婚礼啊,这是多大的殊荣。不过,纳兰瞻岱走后,林夫人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老爷,不是说您这位学生是贫寒出身吗?怎拿得出这么大一笔钱来?” “义亲王什么身家,他能眼睁睁地让自家女婿为银钱犯难?” “你是说,这钱是义亲王补贴的?” “差不离吧。”林院士很是感慨,纳兰瞻岱名落孙山的时候,他心里难过了许久。本想着这位弟子只能三年后重来了,不想柳暗花明,他竟得了义亲王的青眼。 想着近日工部的案子,林院士表示相当欣慰。 林夫人也很感慨:“运气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跟林院士一个想法的还有沁雅。 享用过丰盛的晚餐,沁雅便将一个紫檀木雕的小盒子递到了纳兰瞻岱跟前:“这一万两你收着,用来置办聘礼吧。” 纳兰瞻岱一愣,忙打开盒子,看里头果然静静地躺着一沓银票,顿时哭笑不得,又有些好奇:“五格格,以您的身份,一万两置办聘礼,怕是有些寒酸吧?” “你什么家资,熟悉你的人肯定心里有数,一万两银子置办的聘礼算不得多,但也中规中矩没得挑。再多,别人便该知道这钱是我给出的了。” “以我的家资,便是只有一万两,旁人也会这么认为吧?” “那没办法了,聘礼太寒酸,本格格会叫人看笑话的。” 纳兰瞻岱瞧着她一脸的无赖样儿,哪会不知这不过是个托词,她是担心自己因为聘礼为难。毕竟在她的认知里,自己只是个穷书生而已。 他郑重地将盒子推了回去:“五格格放心,我虽然穷,但置办聘礼的钱还是有的。只是家资有限,可能会显得单薄些,还请您担待则个。” “担待啊,所以本格格不是给你送银子来了嘛。” 第805章 番外75 颜氏炸毛 烛光之下,沁雅一脸理所当然:“我阿玛的身家你清楚,便也该知道,本格格在乎的,从来不是这些身外之物。” 所以,在意的只是自己这个人吗? 纳兰瞻岱心口滚烫,他何德何能,能得她的青睐。他动情地拉住沁雅的手:“格格放心,我明白的。” 十指连心,包着沁雅小手的大掌跟他内心一样火热,沁雅看着他盛满诚挚和感动的双眼,觉得他似乎误会了点儿什么。正待相询,却听他道:“早年家中生计艰难,我也做过些许营生,攒了些银两,一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所以格格这些,还是收回去吧。” 沁雅瞬间忘了自己要说的话,瞪着桃花眼问道:“你有一万两?” “很惊讶吗?”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沁雅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穷书生,哦不,现在他已经当官了。并非上差时间,所以他穿着一身靛青的长袍,外罩的马褂亦是普通的料子,清隽温雅,却跟贵气半点搭不上边儿。 就这模样,身家居然有一万两银子。 啧啧啧。 她好奇不已:“你做的什么营生啊?” 赚了赁多银子,居然能如此低调,她的人,弘晸的人,乃至阿玛的人可都查过他,愣是没查出他这笔钱和钱的来路。 写话本儿可不是书生该干的事儿,纳兰瞻岱老脸一红:“这事儿不太好说,格格还是别问了。” 沁雅:“......你别不是还在小倌馆卖过艺吧?” 别说,就这模样,不用打扮也倾国倾城,往台上一站,就是琴弹得稀烂也照样有人捧场。 纳兰瞻岱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气得起身拂袖:“格格,您就不能想我点好?” 去小倌馆,亏她想得出来。 沁雅连忙给她顺毛:“唉,我就这么随便一猜,猜错了你也别生气啊。” 哄了好半晌,纳兰瞻岱才道:“格格的思想实在太龌龊了。” “这不能怪我啊,你满脸通红还说这事儿不太好说,我想不误会也难吧。要不你告诉我,你这营生到底是啥?” “本来打算告诉你的,现在?你慢慢猜吧。” 沁雅:...... 林夫人是个行动派,下一个沐休日,便将列出的聘礼单子给送了过来。纳兰瞻岱对着上头的东西一头雾水,更不知道其价格,只问道:“师娘,这么些东西,钱够吗?” “放心,钱不够师娘也不敢往上列啊。” “那就劳烦师娘了。” “成,那我跟店家说,让他们这两日就把东西送过来,选一良辰吉日,再送到王府去。” 纳兰瞻岱自然没意见,千恩万谢地把林夫人送出了门。 转天下衙回家,堂屋里已经被扎了红绸的担子堆得满满当当,颜氏坐在一边铁青个脸,与这满屋喜庆格格不入。一见儿子进屋,脸色便阴得更加难看:“你这些是怎么回事?” 纳兰瞻岱莫名其妙:“聘礼啊。” “娶什么人要这么多聘礼?啊,那一张张单子加起来,足足六千多两,你娶的是个天仙啊。” “才六千多两?那明儿应该还有一批。” “什么?”颜氏一声尖叫,捂住胸口差点撅过去。 纳兰瞻岱扶住她:“娘,您这么大反应做甚?儿子娶的是皇家公主,也就咱们家贫,不然这点子东西哪里够看?” “这么多钱,做点什么不行,娶多少媳妇不行?你明儿就把这些东西给退了。去年隔壁的王屠夫娶个媳妇,不过花了两头猪而已,你算算你算算,你这些东西够多少头猪了?” 纳兰瞻岱冷了脸:“你拿儿子跟屠夫比?” 颜氏梗住。 看儿子黑着一张脸,刚刚的气焰顿时下去了几分。儿子虽然孝顺,可一旦拿定了主意,那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当然也知道公主不是普通女子可比的,但仍是心疼。 那么多钱啊,早知道儿子有这么多钱,她之前在盛京便是奴仆成群也使得啊? 死孩子,愣是半个字也没给她透露,就留了那么一千两给她。 果然儿大不由娘,儿子有多少钱她竟都没个数,要不哪能由着他这般浪费。她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娘这不是担心你给的聘礼太多,把那公主抬得太高,她进门后不听话吗?” 纳兰瞻岱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娘,那是公主,难不成你以为她嫁给儿子,便能跟普通媳妇似的听儿子摆布不成?” “怎么不行?自古以来,女子以夫为天......“ “那你就等着儿子被一撸到底,永不录用,然后再被赶回盛京吧!” 颜氏:“......没,没这么严重吧?” 纳兰瞻岱懒得理她。 他娘又不傻,公主这身份代表什么岂有不知之理?不过是意难平闹一闹罢了。只要不惯着她,她自然便消停了。 第806章 番外76 天道不公 多年媳妇熬成婆。 颜氏比较幸运,作为一个小妾,早早地熬死了压在头上的主母,又没个婆婆管束。日子过得穷点,可也没穷几久,儿子就自己立起来了,吃喝不愁地逍遥了许多年。 但是,谁还没个在媳妇头上作威作福的美梦呢。 最好媳妇身份高点儿,这样儿摆谱起来才会更有成就感。这些天,她只要想着能让当朝公主给自己端茶倒水,捏背捶肩,就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 现在可好,冷不防便被儿子一桶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别人家儿媳妇娶回家能磋磨磋磨,她家这个,只能当祖宗给供着,那这婆婆当着还有啥意思。 但是事关儿子的前程,颜氏不得不消停下来。 她消停了,孟阔却消停不了。眼看纳兰瞻岱在工部越发如鱼得水,就连两位尚书对他也是礼遇有加,他就觉得整个人生都灰暗了。本来仗着他跟纳兰瞻岱的同窗好友身份,同僚们对他也挺客气的,结果他连着两次向纳兰瞻岱示好,都被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 能当官的有几个憨的啊,看出自己与纳兰瞻岱不和,他的日子便难过起来了。 该死的,他都占那么大便宜娶到公主了,却连帮自己一把都不乐意。这日在工部,他被同僚暗暗奚落了一顿,下衙便怒气冲冲地钻进了一条青石巷。 二楼的灵灵正摇着扇子凭栏而望,想着若有个瞧得顺眼的,她就将扇子扔下去,没准能勾回个西门庆。 结果西门庆没看到,倒看到个身着官袍的在砸她家大门。 她眼尖,一眼便看出这是刚入京时帮她赁屋子的冤大头。这世道简直没天理,蠢到要跟准驸马作对的人居然也能当官。她已经打听过了,这公主虽不是皇上之女,可也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亲王嫡女,真真正正的金枝玉叶。 得罪了她还能有好? 不过金主也得罪不得,她连忙下楼把人放了进来。 孟阔劈头便问:“咱们不是说好了吗?你到底何时开始行动?” 灵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柔弱得宛如一朵白莲,低着头落寞道:“孟公子,奴家平时连纳兰大人的面都见不上,便纵有万般手法也用不出啊。” 穷鬼,租的这什么破宅子,来往的人多是白丁,连个穿绸缎的都少见,白白耽误了她好些时候。 好在她已经脱离了父亲的掌控,身上还有些许银两,倒也不急着找下家。 孟阔急道:“没机会你倒是想法子啊,北京城这么小,还不能偶遇了?实在不行,你去找他娘诉苦也成啊。” 灵灵道:“可奴家连衣裳首饰都没有,不能好生打扮齐整,便是见了他也没用啊。” 孟阔也觉得她磕碜了些,忍痛将身上的荷包给摘了下来:“拿去,好生添两件衣裳,再这般没用,当心本大人直接把你发卖了。” “大人放心,奴家一定会好好干的。”灵灵欢喜地接过荷包,又搪塞了一番,终于将这人给送出了门。 荷包很是光鲜,但里头却连三十两都不到。 灵灵撇嘴,这么穷,看来是再榨也弄不出多少银子了,还是要赶紧找出路才好。她倒不怕孟阔发卖她,毕竟身契就握在自己手上,可民不与官斗,他好歹顶着乌纱帽,便是蠢一点儿,也足够拿捏自己了。 灵灵苦思半晚,决定向纳兰大人投诚。 费了几个铜板,她便打听到了颜氏的动向,这日特地换了良家少女的打扮,带着些许针线在去戏园子的必经之路上“偶遇”了颜氏。 “娘。”灵灵甚是欢喜地冲了过去。 颜氏正为未来儿媳的身份太高而不爽,见着灵灵这种小意服侍她的顿时来了精神,当下戏也不看了,拉着灵灵要去茶馆。 灵灵为难道:“娘,不行啊,我赶着回去刺绣呢。刚跟铺子里说好了,三天后要交六张绣帕三个荷包。” “你这是靠刺绣为生?” “我也就会这么点手艺了。” “这活儿费眼睛得紧,女人哪,还是要好生嫁个人才是出路。” “人生地不熟的,哪就那么容易了,像娘这般厚道的人家可不是随处都有的。万一所托非人,我这一辈子可就全毁了。” 颜氏目光转了转:“你且再耐心等等,等过了这新鲜劲儿,还让我儿子纳你回家做小。” 公主拿捏不了,这么个小孤女她还是能管住的。唉,退而求其次吧。 灵灵一口气顿时梗上了喉咙。 跟公主抢男人,她又不是不想活了。这老太太也忒不靠谱了点儿,灵灵本还想借着颜氏寻个机会跟纳兰大人投诚的。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一个两个脑子里装的全是浆糊,却都混得比她好,天道何其不公? 第807章 番外77 舍不得 颜氏却没看出灵灵的愤懑,硬拉着她进到茶馆,叫了壶茶便开始大倒苦水。 “你是没瞧见,那聘礼多得把堂屋都给挤满了,足足一万多两银子啊,就这么打了水漂,把老婆子心疼的哟。这哪是娶媳妇,分明娶了个败家精啊。” 灵灵想了想,决定给公主卖个好:“娘,这账可不能这么算。我听说这京城的贵女嫁妆起码一万两打底,公主家有权又有钱,嫁妆总不能是最低标准吧,没准到时候能陪嫁回来一座金山。再说了,这官场上的人脉哪是能用钱来衡量的,义亲王随便给大人美言两句,那也定然官运享通啊。升了官还愁捞不到钱?到时候您就等着当诰命夫人吧。” 颜氏哼一声:“这事儿老婆子也不是不知道,就是现在心疼得紧。” “多想想以后。” “唉,可不就只能这般安慰自己了?还是你乖巧,这日后公主进门,要能有你的一半,老婆子也就心满意足喽。” 一天天的竟做美梦,娶了公主还想要儿媳妇姿态低,咋不上天呢?灵灵懒得再劝,反正现实总会教她学乖的,耐着性子听她牢骚了半天,最后得了二两银子,颜氏说是让她好生过日子,别把眼睛熬坏了,她儿子便是娶妾那也不能要个坏了眼睛的。 若没有最后一句,灵灵还挺感动的,这老太太虽然嘴上刻薄些,好歹救她脱离了父亲的魔爪。 可这话一说......算了。 这年头,没点可图之利,谁会对另一个人好呢,还是要靠自己才成。 一万三千两置办不出十里红妆,但六十四抬聘礼也是实打实的,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地从平安街抬到义亲王府,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姑娘们芳心碎了满地,可也嫉妒不起,纳兰公子尚了公主,总比娶个处处不如自己的人强。 林院士身份不显地位不高,但在文人中却很有口碑,他的夫人自然也受许多人推崇。纳兰瞻岱的身份,请这么个冰人正正合适,婉宁颇为满意,看来未来女婿也是用了心的。 赐婚圣旨都下了,女儿又馋人家的脸,婉宁自然不可能刁难林夫人,这场下聘便也圆满地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走礼定日期。 为此沁雅被拘在家里好些天,理由是待嫁新人不宜抛头露面。沁雅在外头野惯了,拘在家里一两天还好,三五天那就是要她的命。 她磨着婉宁撒娇:“额娘,女儿又不会绣嫁衣,呆家里做甚啊?铺子里还一大摊事儿呢?” “都要嫁人了,你就不能在家好好陪陪额娘啊?”婉宁很是不舍:“你四姐一出嫁,娘想见她一面简直千难万难。” 沁雅趴在她的膝头蹭了蹭:“娘,四姐嫁得远,可女儿就嫁在京城啊,公主府隔这不过两条街,您想女儿了还不就一句话的事儿?” “嫁出去终归是不一样的。”婉宁摸摸她的头,很是惆怅:“幸好你弟弟也娶了个乖巧的回来,不然额娘可就亏死了。” “对对对,鹿鹿可比女儿讨喜多了。特别是她那些个秘方,哎哟,近来那平安街都快叫豪华马车给挤破了吧。” “那倒没有,平安街小,那些大家夫人都改乘轿子去了。”婉宁摸着自己越来越平滑的脸蛋,心中甚是满意。 女人嘛,谁不希望能让自己年轻好几岁的人呢。 就连十弟妹这个皇后都喜欢得紧呢。 沁雅笑道:“原还怕鹿鹿江湖之人会被那些大家夫人排斥,这下好了,就是没咱们家,那些夫人也得把她奉成座上宾,有本事的人真是走遍天下都不怕。额娘,女儿这好几天没瞧见她了,您让我去找她玩儿呗。” “真是去找鹿鹿?别一转头就去寻你那纳兰公子了吧?” “他上差呢,哪那么闲。” “你弟弟不也上差,可不照样儿见天儿地往医馆跑?” “邵卿跟弟弟怎么比?弟弟可是贝勒爷,十叔又喜欢他,他便是天天腻在医馆里也没人敢说他。邵卿可还是新人呢,上头比他官大的一大堆,一不小心没准就叫人给弹劾了。” 婉宁不以为意:“有你阿玛在,谁会这般没眼力见儿?” 若是在康熙朝,九爷还有不少政敌,可如今敦盛帝当政,弹劾九爷的人不摆着跟皇上做对?婉宁越想越得意,天子近臣就是这么嚣张。 回想自个儿刚穿来那会儿,唉,可真是白白担心了那么些年。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谁又能想到会是著名的草包十阿哥上位呢。 第808章 番外78 投诚 沁雅缠着婉宁磨了半天,最后以把鹿衔带回家吃饭为条件,可算让婉宁点了头。 她带着豆苗兴冲冲地直奔得意楼,生意要紧啊,虽然账本会定时送到家里。可多年来,她早已养成了时不时巡店的习惯,一时被拘在家中,着实不自在得紧。 刚进楼,高燕翎就迎上来了:“格格,好些天没见您,可是在家把嫁衣都绣好了呀?” 沁雅睨她一眼:“好啊,都敢打趣本格格了?当心把你这月的奖金扣光。” “扣就扣呗,就当是给您和驸马爷随礼便是,小的半点都不心疼。” “不错,倒是比以往大方了许多。” 高燕翎嘿嘿一笑:“格格,前儿厨房研制出两道新菜,要不今晚您带上驸马来尝尝?” “不行啊,晚上要带弟妹回府吃饭呢,要不你给打个包,回头给他送一份过去。哦对了,他娘喜欢吃甜食,回头你去闺秀茶坊再挑些糕点。”虽然是姨娘,但好歹也是纳兰瞻岱唯一认可的亲人了,沁雅决定表现下自己的心意。 高燕翎自然应下:“格格,近几天有个女子总来寻您,说是事关驸马爷,格格,您看要不要见见?” “什么女子?” “据说是纳兰老夫人在路下救下的,原打算给纳兰大人当妾,不过纳兰大人不领情,都没叫人进屋便直接给打发了。” 这事儿沁雅早听说了,因着早先查过纳兰瞻岱,她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不过这两天正好陪着额娘看了出陈世美的大戏。沁雅一听灵灵找自己,当场便脑洞大开。没准这不是一个妾,而是纳兰瞻岱的发妻,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什么的...... 唔,想想还挺刺激,她当下拍板:“成,把人带来吧。” 高燕翎没想那么多:“小的这就让人去办。” 不多时,穿着一身杏色衣裙的灵灵就被带到了三楼包间。沁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还梳着少女髻,当即就知道狗血戏是没指望了。她坐直身子:“听说你找本格格有事?” 灵灵给她行了个大礼:“格格,奴家实在是没办法了,只想求您给条出路。” “嗯?说清楚。” “孟阔孟大人给了奴家银子,要奴家想法勾引纳兰大人,好破坏您俩的婚事儿。但老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活儿奴家实在干不了。可孟大人发了话,干不成就要发卖了奴家,求您帮帮奴家吧。” 沁雅听人自称奴婢奴才倒还成,这奴家听着像什么话? 她当即抚额:“你原是干什么的?” “奴家叫灵灵,父亲在镇上赁了房子,偶尔引个出钱的来,奴家便与他做几月夫妻。” “父亲?” “也就是个叫法,父亲早年买了好些个姐妹,现在就指着咱们接客挣钱呢。” 沁雅听明白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娼。嘿,这未来婆婆可真够可以的,找个暗娼给儿子当妾?该说她眼光好吗?她看了灵灵的发髻一眼:“你还未破身?” “那哪儿能啊,奴家这样的,十三岁就开苞了。那日我原是打算逃跑的,结果被追上了,幸得纳兰老夫人心善,赎了奴家。父亲知她儿子在京当官,没敢为难,奴家这才脱离了苦海。到了京城纳兰大人给了银子,奴家便想着赁个屋子住下再考虑营生,结果当晚孟大人便寻来了。”她给沁雅磕了个头:“格格,奴家知道自己的身份,万不敢做出这等恶心人的事儿来,但孟大人逼得紧,奴家也只能指望您了。” “你倒是挺知道选。” “格格身份高贵,自然是选您的胜算更大些。” 沁雅点点头:“本格格知晓了,你想要个什么出路?” 灵灵畅想了一下:“奴家也没什么野心,就想着能养几个姑娘,回头能跟父亲似的坐等收钱就成。” 沁雅:...... 听着挺通透靠谱的啊,怎么想的出路这般不靠谱,她咳了一声:“你就不能想个别的营生?” 灵灵道:“奴家从小接触的只有这个啊,听说大地方的钱好赚,但奴家也不年轻了,靠皮肉怕是挣不够养老钱。还是养几个小姑娘比较长远。” 虽然有祸害良家少女之嫌,但站在她的角度,怕是唯一的出路。沁雅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知道孟阔为何叫你干这个吗?” 灵灵摇头:“他没对奴家多说。” “成了,你先回去吧,你这个出路本格格得想想。” 真帮她买几个姑娘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过看她这般识趣又坦诚的份儿上,她不介意帮她一把。 第809章 番外79 调戏 沁雅寻思着灵灵的事好安排,但孟阔那边,还得给纳兰瞻岱提个醒。 于是没两日又开始跟婉宁歪缠,想要出府溜达,还没磨成功呢,门房来报,纳兰大人来了。 沁雅顿时喜笑颜开。 纳兰瞻岱还是很知道礼数的,给婉宁带了一斤特制的玫瑰花茶,不算厚礼,但婉宁这几年醉心花茶,也算是投其所好。婉宁瞧着自家女儿眉眼弯弯的模样,叹一句女大不中留,便也放了人。 两人好些天没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湖心亭中茶水换了两茬,沁雅才想起灵灵说的事儿来:“那个孟阔我还记得,他怎么还想着找你麻烦呢?” “大概是意难平吧,同是落魄家族子弟,他当年留京不说,还得了好些资产,哪里甘心输给一无所有还被赶出京城的我。”纳兰瞻岱就是没想明白,都这么久了,孟阔的手段怎么来来回回还是这一招,就不能有点新意? 沁雅切了一声:“说到底嫉妒心重呗,他现在在哪儿混呢?” “工部制造库,正六品的主事。” “不错了啊,他也是今年的进士吧?半年内做到正六品,可不是谁都有这运气的。” “可比起我来不是就差远了么?” “看把你得意的。”沁雅笑:“那他这般想方设法的坑你,你就由着他?” 纳兰瞻岱道:“原是想给他挖个坑的,不过因为太忙一直没顾上。如今看来,已经用不着我出手了,只要我越来越好,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呕死。” 把时间用在这种人身上纯属浪费,虞衡清吏司一大堆事儿呢。 沁雅一想也是,顿时歇了找孟阔麻烦的心思:“那灵灵怎么办?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这么识趣的一个人,让她失望总不太好。” “祸害良家女子肯定不行,要不给她本钱让她做点小生意?” “呵呵,买几个小姑娘调教好的生意么?” 纳兰瞻岱梗了梗,摊手表示:“那我就不知道了,她这身份也不太适合嫁人,瞧着也不像是想安份过日子的样儿。” “回头找阿玛问问。” “嗯?” “早年我家有个群芳楼,后来被当作情报组织叫皇玛法收内务府去了。十叔登基以后,这产业又回到了阿玛手里,不过阿玛就是个管事,赚的钱,探的消息还是皇家的。灵灵想做鸨妈妈,送到里头去倒是不错。” 纳兰瞻岱:“......就非得干这行吗?” 沁雅不以为意:“主要看她自己的意思。” 不过,想到灵灵说起这事儿时发光的眼睛,沁雅觉得她大概是不会想改行的了。 群芳楼可是皇家花楼,怎么想都比她自己划拉的暗门子来得有保障得多。要不弱女子一个,赚了钱也不一定保得住,没准还得落到更惨的境地。 纳兰瞻岱干脆地撒手:“那就格格操心吧。” “本格格这心可全是为你操的,你要怎么感谢?”夏风伴着水汽拂起一层凉意,柔软的轻绸微微摆动,纳兰瞻岱精致温雅的脸在她的注视下渐渐染上绯色。 沁雅一点点凑近,娇艳的红唇近在咫尺,他的心跳都失了频率:“格,格格,这是在外面。” 沁雅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果然很嫩。听得此言顿时两眼放光:“你的意思是,在屋内,本格格就能为所欲为了吗?” 只是摸脸吗? 纳兰瞻岱脸上带出几许失望,然后正襟危坐,严肃道:“还未成亲,稍许亲近些尚可,再多就不行了。” 如果忽略那红到滴血的耳尖,倒真的挺正经的。 沁雅失笑,越发想调戏他,吧唧一口就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唇印,然后就看到某人整个儿地僵住了。 不是吧,都及冠了咋还这么纯情? 纳兰瞻岱紧张地左瞄右看,发现亭外还站着两个丫环更是羞窘:“格格。” 沁雅道:“驸马,你这脸皮不行啊。将来咱们夫妻敦伦,外间可还得守着丫环呢。” 纳兰瞻岱猛地起身,一把捂住她的嘴:“格格你别说了。” 这是能在光天化日下讨论的事情吗? 沁雅心情大好,驸马这般纯情,调戏起来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第810章 番外80 凋零 查实了灵灵所言,沁雅便又将灵灵招来谈了次话。然后灵灵便收拾收拾细软,欢天喜地地去了群芳楼。 而孟阔左等右等,未等来纳兰瞻岱的风流韵事,更没看到他倒霉,忍不住再次去寻灵灵,却发现小阁楼竟已人去楼空,而灵灵因嫌弃留下的衣裳更让他认定,她走得肯定很匆忙。 没准都不是自己走的。 莫不是出事儿了?难道她在实施勾搭计划的时候被纳兰瞻岱看出了破绽?那他会不会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这里?孟阔的心猛然下坠,连去工部上差都带上了几许胆战心惊。 “励元兄走路头低成这样做甚?莫不是地上有钱捡?”温和的嗓音如清风朗月,却听得孟阔打了个寒战。 “是,是邵卿啊,你这上哪儿去呢?” “下衙了自然是回家啊,难不成跟励元兄似的,去什么青石巷的小阁楼不成?”纳兰瞻岱嘲讽地看了他一眼,靠近一步小声道:“励元兄,夜路走得多,总会遇着鬼的,你说不是不这个理儿?” 言罢,他便扬长而去。 徒留孟阔愣在原地打摆,整颗心如坠冰窖。 灵灵的事儿,他都知道了? 所以那个女人真的被抓了吗,那他会怎么对付自己?经此一吓,孟阔第二天便称病告了假。 纳兰瞻岱差人一打听,发现他还真烧了两天,顿时无语。就这不禁吓的样儿,居然还敢害人? 秋意渐浓,儿子和女儿的三书六礼都全部走完,只等成亲,婉宁可算松了口气。格格和贝勒的婚事近在眼前,管家下意识地给府上换了装扮,满府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一身便服的诺敏便在这时节登了门。 她就带着个丽珠,一来就直奔金玉满堂,门房认得她,却连通报主子迎驾都来不及。 不过,皇后娘娘这般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他擦了把额上的汗,小跑着去通知管家。皇后娘娘大驾光临,别的不说,安保状况必须升级。这些自有人去操持,婉宁这个女主人只要陪她说话就好了。 妯娌俩都过了嗜甜的年纪,曾经倍受欢迎的奶茶退居二线,换上了美容养颜的花茶。 银环奉上一壶玫瑰花茶,琉璃杯盛着粉色的液体,玫瑰花骨朵在水中徐徐盛放,光看着就是享受。婉宁素手执壶,给诺敏倒了一杯:“这是邵卿送来的,皇后娘娘尝尝?” “出宫在外,九嫂还是唤我十弟妹呗。” 婉宁从善如流:“只要你不治我罪,便是唤你诺敏都没意见。” “哈哈这个随你,不过九嫂你藏私,谁不知道你有个特别厉害的儿媳妇,那些养颜圣品不肯拿出来,倒拿个花茶糊弄我。” “这可就冤枉了,鹿鹿说啦,个人体质不一样,养颜的配方也得略作调整。统一的那都是普通货,我这儿可没有。”婉宁说到瞄了她一眼:“鹿鹿不是特地给你配了吗?怎么还想着来蹭我的?” “瞧你这护食的样儿。”诺敏喝了口花茶:“唔,这味道不错,比宫里的还强些,你女婿从哪儿弄的?” 婉宁摊手:“这个还真不知道,回头让沁雅问问。话说回来,若不是味道好,敢用它来招待你吗?” “说得跟我多挑似的。” 两人喝过两杯茶,诺敏便道:“真是羡慕你啊,三孩子的婚事半点不用愁,他们自己全解决了,哪像我......唉。” 婉宁倒茶的手顿了顿:“怎么?太子又跟太子妃吵架了?” “我倒是宁愿他们吵起来,就这么相敬如冰的才真叫人愁。” “相敬如宾还不好啊,非得跟你和皇上似的,天天鸡飞狗跳才叫真爱?” “是冰冷的冰,弘暄见着瑜君,连话都不乐意多说,整一个的例行公事。” 傅瑜君是刑部尚书的嫡孙女,先帝亲自挑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都会,长相上佳,蕙质兰心。哪知两人愣是过不到一块儿去,作为被独宠的皇后,诺敏真心觉得没有爱的婚姻没有幸福感可言,因此是操碎了心。 婉宁想了想:“弘暄院里人不少,就没个特别可心的?” “我瞧着都差不多。” “可能是没开窍吧,弘暄像他皇玛法。” “可即使是皇阿玛,当初也明显更偏爱宜妃娘娘些啊。”要不也不能把处在深宫的宜妃养得那般单纯骄纵。 说到宜妃,妯娌俩都沉默了一会儿。 康熙驾崩之后,五阿哥和九阿哥都争着将她接到府上荣养,但是宜妃拒绝了,守在畅春园和康熙最后那一年住的院子里,死活不肯搬,只偶尔到两个儿子府上住两天意思意思。 康熙走后,宜妃是真的沉寂了很多。 就连原先最在意的容貌都无所谓了,弘晸曾带着鹿衔去帮她调养身体,鹿衔调出的面膜淡化了她脸上的皱纹也没让她欢喜起来。 女为悦己者容,康熙都走了,她再好看又有谁赏? 第811章 番外81 孤臣 宜妃的话题有些沉重,婉宁很快就带了过去:“弘晙离京大半年,差不多是时候回来了吧?” “就是要回来才发愁啊,翻年他也十八了,如今愣是还没开窍,皇上也不敢给他指婚,生怕跟弘暄似的,又弄出一对怨侣。” 婉宁安慰道:“这有什么可愁的,沁雅跟弘晸去年不也不识情滋味么?真遇上那么个人自然就什么都懂了?” “弘晙跟弘晸不一样,他平时多往军营跑,那里头全是大老爷们儿,上哪遇真爱去?” “缘分嘛,谁说得准呢?实在不行,等他回来了,你就多开赏花宴,招些小闺女进宫呗。说来,弘晙喜欢啥样儿的?他这脾性像足了皇上,不会也想寻个跟你似的能陪他打架的吧?” 诺敏斜了她一眼:“不是,他说喜欢文静好读书的。” 婉宁一梗:“......行吧,性格互补总好过拿打架当情趣。” 皇宫里帝后常用来练武的花园如今是半盆名贵花草也寻不着了,御花园的管事太监一瞧他们夫妻俩过去就胆战心惊,御史为此还弹劾过帝后不懂节俭。 一场架毁了半个御花园,那些奇花异草可不是小数目。 诺敏气得跺脚:“九嫂,再嘲笑我我可就生气了啊。” “哈哈别,咱们还是继续说给弘晙找对象的事儿吧。” “不说了,提到那两兔崽子就来气,咱们逛街去。好久没出宫,呆里头都快长蘑菇了。” 诺敏出宫就要瞎逛已是惯例,婉宁很是自然地道:“成,你今儿想逛哪里?” “去你小媳妇的医馆走走呗。” “不行。”婉宁摇头:“近来鹿鹿的医馆名声大噪,好些世家夫人都在往那儿跑,你过去怕是要引起轰动。” “那算了。”诺敏有些遗憾,但也没再坚持。她跑出宫是来透气的,要是被认出来,少不得又要被一群人围着请安什么的,想想就烦。 妯娌俩商量着去哪儿玩,御书房里,纳兰瞻岱正在面圣。 这回没有九阿哥也没有弘晸陪同,除了他和敦盛帝,只有一个奉茶的内务府总管太监——魏珠。 敦盛帝拿纳兰瞻岱当后辈看的,态度甚是和蔼,让魏珠端了椅子,还给奉了茶,问话的语气堪称温柔:“在虞衡清吏司呆快半年了吧,有什么感想吗?” 纳兰瞻岱想了想:“就觉得大家都比较闲。” 敦盛帝心道,果然初生牛犊不怕虎,啥得罪人的话都敢说。不过,他就想要这样敢冒头的,朝堂上就凌文昊一个刺儿头还是太少了。 他抿了抿嘴:“知道你这句话传出去会怎么样吗?” 纳兰瞻岱轻笑了一下:“那微臣在虞衡清吏司怕是呆不下去了,便是搬出驸马的身份也没用。” “你倒是明白得很。”敦盛帝话风一转:“既知如此,为何还敢说出来?” “皇上问话,微臣不敢欺君。” 敦盛帝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好一个不敢欺君。那朕再问你,既然觉得虞衡清吏司太过清闲,你觉得该怎么做?” 纳兰瞻岱沉默了一会儿方道:“减员。” “往哪儿减?” 纳兰瞻岱没想到敦盛帝会这般步步紧逼,但他也意识到了,这是他的机会,能不能抓住只看他敢不敢得罪人。 不过瞬息之间,他便做了决定,面无表情地道:“不能为君分忧者,留之无用。抓个小辫子罢官便是。” 水至清则无鱼,换句话说,整个朝堂就没几个人经得起查,端看上位者想不想追究罢了。 敦盛帝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这是要做孤臣呐。” “这是微臣的愿望。” “行,朕就喜欢你这样的,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如果能把虞衡清吏司整顿清楚,朕给你官升三级。” 纳兰瞻岱猛地抬头,震惊得都忘了谢恩。 敦盛帝笑了起来:“去吧,若有不懂的,便去找凌通政史学学,怎么得罪人这事儿,他最是在行。” 晕晕乎乎地走出大殿,纳兰瞻岱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通政史凌文浩,那是比御史台还要耿直的孤臣。这么多年得罪人无数,甚至有传言先帝在时他与皇上不合,所以这么多年一直蹲在正三品的位置上没挪过窝。 但是,无论传言几何,凌文浩在朝中屹立不倒也是事实。 正三品怎么了?内阁张大学士都没他嚣张。 听皇上这口气,对他似乎还挺欣赏。而如今,皇上还让自己跟凌通政史学习。 纳兰瞻岱恍忽觉得,自己已经走上了曾经想走的路。 第812章 番外82 升官 御书房里 魏珠给敦盛帝奉上一杯香茗:“皇上,纳兰大人毕竟初涉官场,就将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他,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九哥的女婿,朕总得给他机会立功嘛。要是做不好,让九哥去收拾烂瘫子便是。”敦盛帝不以为意,这个年轻人身上有股子锐气,他怕他在工部呆得太久,会将这种锐气磨掉。 官场老油条他不缺,要的就是这份儿锐气。 再说了,九哥的女婿要是都不敢冒头,他还上哪儿去寻找孤臣? 纳兰瞻岱很快就忙了起来,忙什么呢?忙于应酬。 他是义亲王的准女婿,想要巴结他的人本就不计其数。 原先是他独来独往,不接受邀约,这一旦放开,来邀他的人自然便提成起了长龙。于是纳兰瞻岱就开始了一边应酬一边套话的生活。 酒桌上最是方便谈事,想要在他面前刷好感的人总会自然而然地拉踩别人。 纳兰瞻岱不言人是非,听得这些只偶尔插一两句嘴,但过后总不会忘记给人送去一份薄礼,说是多谢提醒。 这就给了同僚们一个错觉,于是来他面前说是非的人就更多了。 纳兰瞻岱不动声色地收集了一大堆消息,但要治罪,靠这些似是而非的消息是万万不能的。他得辨别筛选出真实的,然后送到通政司,自然就有通政司的人接手了。 秋天还未过完,虞衡清吏司的官员就遭到了一波清洗。 通政司一堆罪状上去,里头的官员被撸了三分之一。 不光工部,就连其他衙门的官员都开始人人自危,个个都夹紧尾巴做人。凌文浩初初上任那几年,足迹踏遍大半个大清,折在他手上的贪官污吏不计其数。那几年他的名声,直逼满手血腥的敦郡王。 当然,当初的敦郡王如今已经登基了。 所以,他老人家是觉得朝堂混乱,想将当初的惨况卷土重来吗? 纳兰瞻岱都做好被发现的准备了,结果这些猜测一出,压根就没人往他头上想。敦盛帝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命通政司彻查工部。 能被塞进来的官员多少都有些背景,于是朝堂上反对声一片,但有虞衡清吏司三分之一官员犯法的前提在,敦盛帝理直气壮:“管中窥豹,工部六个部门,虞衡清吏司如此不堪,你们凭什么让朕相信其余部门是清白的?” “不让朕查,怎么着?你们跟工部有联系?” 敦盛帝摆明要拿工部开刀,众大臣想到他当年翻脸不认人的铁血手腕,到底没敢触他霉头。 工部人人自危,纳兰瞻岱趁着大家注意力被转移,重新整合了虞衡清吏司的工作岗位,重新给他们分派工作内容。 凌文浩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一出手就是敌人的死穴,继虞衡清吏司之后,营缮清吏司和都水清吏司也相继倒了霉。查到制造库时,纳兰瞻岱上了折子,整合过的虞衡清吏司官员果然有事儿干多了。 敦盛帝甚是满意,将折子明发而下。 意思很明白,虞衡清吏司可以,那其他司官员减少后也没必要再加人。 那些盯着工部空出位置,时时准备替补而进之人顿时偃旗息鼓。 历时整整三个月,工部衙门没有流血,丢官之人却是不计其数,就连满尚书卓绮也被免了官职,被原侍郎夸岱取取而代之。奇怪的是,少了这么多人,工部却照常运行,有精明的已经明白了这场罢官运动背后的真相。 不用说,肯定是敦盛帝看这些走后门的不顺眼了。于是礼部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谁都知道,整个朝堂就工部和礼部被加塞的官员最多。 其他部门可算松了口气,看来今年这年是能好好过了。 今年雪迟,十一月初才下了第一场雪。但这雪一下便来势汹汹,鹅毛般的大雪一飘就是五天,连路都被雪封了,每天一大早,各大衙门便派衙役出来扫雪,务必保证出行的安全。 纳兰瞻岱便在雪停的这天被调进了都水清吏司。 不过官升三级这事儿就卡了壳。 六部官员以从一品的尚书为主,接下来便是正二品的左右侍郎,皆是满汉各一人,共六位正官。 接下的属官郎员主,即正五品郎中,从五品员外郎和正六品主事。大部份人,在六部做到郎中便已到头了,因为再往上升就是正二品的右侍郎,跨越六级,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只能考虑去别的衙门。 但敦盛帝暂时不打算让纳兰瞻岱离开工部。 君无戏言,敦盛帝决定给纳兰瞻岱打张欠条,被九阿哥苦苦劝下:“皇上,工部大清洗,您在这时候升邵卿的官,不就等于直白地告诉大伙,这事儿他不但参与还是主谋么?好不容易那帮蠢货自个儿想歪了,您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九哥,你可得想清楚了,这等大功哪有往外推的理儿?” “皇上记得他办过的差,还愁日后不能给他升官么?” “倒也是,那你跟他好生解释解释,君无戏言,工部现在瞧着比以往可清爽多了,朕却不能兑现诺言,实在是没脸见他。” “皇上言重了。”九阿哥擦了把额上的汗,赶紧转移话题:“皇上,下个月初五便是沁雅大婚之日,您既然有心拉拔邵卿,不如给点面子,携皇后一起去喝杯喜酒呗。” 第813章 番外83 孤家寡人 御书房里静默半晌。 九阿哥奇怪地抬头,就见敦盛帝一脸沉痛地看着自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儿。他唬了一跳:“皇上?莫不是不方便?” 敦盛帝更难过了,愤愤不平地道:“九哥你怎么能这样儿?朕的侄女大婚,朕不该亲自到场吗?难不成邵卿没立这功,朕就不去了?” “呃,臣就这么随口一说。” “随口就能说出来,说明你心里就是这么想朕的,合着在你心里,朕就是这种人。” 九阿哥抚额:“没有的事儿,皇上,臣错了还不成吗?” 敦盛帝仍不满意,哼哼道:“说一千道一万,就是你跟朕生分了。朕要是没当这皇帝,沁雅大婚敢不去,你肯定得找朕打架。” 九阿哥面无表情:“皇上,如今您是天子,臣要是胆大包天地跟你动手,御史就该参臣伤害龙体,意图谋反了。您说说,除了这点子礼数,臣对您跟以前有何不同?跟您套近乎都嫌不够呢,哪会傻到故意跟你生分?” 敦盛帝不理他,落寞地摆摆手自顾自道:“朕早该知道的,坐了这个位置就注定要当孤家寡人。十四弟如今都不敢跟朕开玩笑了,朕刚说要微服出访,他就给朕跪下来死谏。朕本以为九哥你是不同的,想不到也......算了,你走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实在忍不住:“皇上,差不多得了,不就是想微服出巡吗?九哥同意总成了吧?梨园唱了什么苦情大戏,您演得这么夸张。” “真的?那咱们可说定了啊。”敦盛帝脸上的落寞瞬间一扫而空,乐呵呵地算道:“有九哥帮衬着,弘暄监国不说一年半载,三五个月肯定撑得住,哎呀,去哪儿好呢,朕可得跟诺敏好生划计划计。” 九阿哥无语:“你就不能多装一会儿吗?” “咱们兄弟,装来装去的多累乎,当然是直接点比较好嘛!这几个月被工部那点破事儿闹的,朕就没好好休息过。好不容易这事儿告一段落,朕当然要出去放松放松。” 看来这一趟不放他出门是不可能了,九阿哥心累不已,动不动就想微服出巡,皇阿玛这留下的都是些什么坏毛病。不知道外头坏人多啊,不知道当皇帝的老在外头溜达,容易人心浮动,朝堂不稳呐? 但看着敦盛帝兴冲冲的模样,九阿哥知道自己说啥都没用了。 他心累地摆摆手,交待道:“带足侍卫和人手,注意安全,还有,下月就过年了,你......” “九哥放心,怎么着也要等到弘晸明年成亲以后,朕才会走啊。” 弘晸的婚期定在开春,二月初三。 九阿哥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告退。敦盛帝一蹦三尺高,半点形象都不顾忌,乐颠颠地去坤宁宫找诺敏分享这好消息。 唔,闹腾了几个月的宫里无聊,这回总该满意了吧。 看她还用什么理由拒绝跟朕同房。 纳兰瞻岱给工部订下的规章制度清晰明了,不打折扣地执行之后,李永绍和夸岱便发现,他们的工作轻松了好多。大伙儿都有事干,也就不会成天勾心斗角,想着给同僚使绊子了,简直一举多得。 义亲王的女婿,只要他不作死,注定是要高升的。两位尚书随手做人情,上个折子将他好生夸奖了一番。 于是赶在大婚之前,纳兰瞻岱又得了一堆赏赐。 传旨太监的声音尖细高亢,着实算不上好听,但听在颜氏耳中却宛如天籁。 银子一万两,杭绸蜀锦软烟罗各八匹,头面首饰各六套,珍珠一斛,古画三幅,孤本三册,摆件若干。一溜儿的箱子打开,堂屋顿时满室珠光。 颜氏看得连眼睛都不舍得转了,一等传旨太监离开便扑了上去,摸摸这个,碰碰那个,脸上的兴奋之色遮都遮不住:“儿子,你可真是太能干了。” 纳兰瞻岱看着那些料子鲜嫩的颜色和首饰的款式,心道皇上还真是疼侄女,说是赏他,可里头一多半都是年轻女子用的。 当然,老娘这么高兴,他也不好扫兴,乐呵呵地道:“娘,您挑挑,回头叫裁缝上门给您做新衣。” 颜氏正摸着杭绸,闻言手便光滑的料子上顿住了:“挑?” “嗯,您的衣裳还是太少了点儿,下个月儿子便要成亲了,您可不得做件新衣么。而且天气渐冷,也得给您备冬衣不是?” 颜氏一点儿不觉得儿子体贴,气愤地道:“知道我缺,你还让我挑?这么多东西,不全该是娘的么?你还要弄到哪儿去?” 第814章 番外84 赏赐 纳兰瞻岱梗了好一会儿:“娘,就算全给您您也用不完啊。且您看这料子的颜色和这些首饰的样式,多是给年轻女子用的,显然是皇上借儿子的手给公主挑的嘛。” “我不管,她一个公主又不缺这些,还跟老婆子抢什么?都要过门了,不该孝敬孝敬未来婆婆吗?” 纳兰瞻岱:...... 算了,回头另外给雅雅置办便是。 不过该说的话还得说清楚:“行吧娘,您要喜欢便留着,不过这些是御赐之物,您自用便罢,拿到外头变卖可是要杀头的。” “啥?”颜氏手中的杭绸落回原地:“皇上怎么这样儿?都送出来的东西还管人家怎么处置?” “反正这是规矩,除非咱家破败了,否则这些东西便损毁不得,少了一件儿子都得叫御史参一本,当然啦,丝绸这样的消耗物倒是无所谓,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扯上几尺送人也可以。” 颜氏虽然贪财又犯懒,但对儿子却是没得说,一听可能会害儿子被参,立刻便缩回了手:“那算了吧,反正这些东西也不太适合老婆子。” 纳兰瞻岱便把装银票的匣子放到了她手里:“娘,这些东西用起来麻烦,但银子却是好说。改天儿子带您上街您随便挑,京城的东西可比盛京全乎得多。” 颜氏刚刚黯淡下去的眼睛顿时又放出了光:“真的?这些银子娘能用?” “对,归您了,您给儿子留点花用便好。” “好说好说,不过你不是说这是皇上借你的手给公主的?” “布料首饰肯定是给公主,其他便是儿子的了,毕竟是儿子办差有功嘛。这钱您放心花,公主身家丰厚着呢,皇上这钱肯定是赏给儿子撑门面的。” 颜氏彻底放了心,乐得见牙不见眼的,一万两银子呢,买多少东西不成?最主要的是,儿子花出去的聘礼又自个儿回来了。 这波不亏。 总算安抚好了老娘,纳兰瞻岱暗暗松了口气,招来三宝:“寻辆车,把布料首饰送到公主府去。” 公主府主人还没入住,但该有的下人却早已配备齐全。 颜氏猛地抬头:“什么公主府?” “皇上御赐的宅子,公主婚后就住那儿。” “那我呢?” 纳兰瞻岱知道自己娘是什么德行,一心想摆婆婆谱,就算一时之间不敢在公主头上动土,但保不齐哪天就被冲昏了头,所以分开住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公主府本就有这样的规矩。别说他娘,便是他,如果没有公主的同意,都进不去公主府。 前朝时候,好些公主和驸马见面得管事嬷嬷同意,驸马想入府,还得提前递折子,以示君臣之别。因此养出一大帮刁奴。不过本朝却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毕竟之前的公主大多和亲去了,能留京的都极为受宠,奴才们自然没那胆子。 公主府的规矩也就形同虚设了。 反正他没打算遵守,也就拿来唬唬老娘。 果然,颜氏听完这规矩就蔫了。 亏她连公主敬媳妇茶时怎么不动声色地刁难都想好了,结果人家压根儿就没这环节。不但没有,儿子还得向她行礼。 还说皇家重规矩呢,啊呸,不知道女人该以夫为天啊。 当然,这话她只敢在心里叨叨。 十二月初一,一行马车风尘仆仆地驶入京城。 为首的一辆,里头的主人拉开车帘,露出一张充满稚气的小脸,才四岁的小姑娘说着奶声奶气的蒙语:“额莫(娘),这就是京城吗?那嘎其哦伯各(外公)和那嘎其哦么各(外婆)就住这里?” “对啊,他们都可想你了,不过到了京城要叫科罗玛法(满语外公)和科罗玛玛(满语外婆),明白了吗?”殊雅摸着女儿柔软的头发,飘向马车外的眼神充满了喜悦。 一转眼便是两年,想不到妹妹和弟弟居然同时找到了想要共度余生之人。 难道这就是龙凤胎之间的心有灵犀? 小姑娘并不知自家额莫在想什么,随意地点完头后,目光很快便被街边的小玩意儿吸引了过去。 一行车马很快驶进了铁狮子胡同,马车刚一停稳,殊雅就利落地跳下了马车,然后将女儿也抱了下来。 绿豆和豌豆早认清了自家格格武功高强的事实,只乖乖地接过小主子。 这般阵仗早引起了门童的注意,此时一见殊雅,登时大喜,大声喊道:“四格格回来了,快去禀告福晋,四格格回来了,哦对,还要去户部通知九爷。” 第815章 番外85 殊雅回京 殊雅回家的消息很快在义亲王府掀起了轩然大波,婉宁趿拉着绣鞋就跑出了门,而在上差的九阿哥更是直接扔了公事,大冬天的骑马赶路,甚至比在好不容易溜去得意楼的沁雅还要更早一步到家。 然后他就被外甥女其其格吸去了所有目光。 殊雅是他最为期待的孩子,倾注在她身上的父爱甚到远超弘晸这唯一的儿子,毕竟儿子只是生来给母妃交差的而已。他宠着殊雅长大,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好不容易将一个小粉团子养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结果,她被拐蒙古去了。 事隔好几年,九阿哥每每想起这事儿还是想吐血。如今看到个跟殊雅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九阿哥的心直接就化了。女儿奴对这小团子半点招架之力都无,抱着就不肯撒手,为了哄她还亲自抱她上街去买糖葫芦。 婉宁无语,拉着殊雅的手感慨:“上回见其其格,她还在学走路呢,想不到一眨眼,都这么大了。你也真是的,大冷的天,就带着她长途跋涉,也不怕小孩子身子遭不住。” 殊雅笑笑:“这不是怕额娘和阿玛想她嘛,本来还想把那日其带来的,可他实在太小了点儿。” “还算你有点分寸。”那日其是殊雅十个月的儿子,奶都没断呢。婉宁点点她的额头:“帕沙对你怎么样?没欺负你吧?” “哪里会,额娘你就放心吧。” 帕沙在公事上已经独挡一面,可私下里还是那个依赖她的小孩,就是吃儿子醋的时候有些幼稚而已。 殊雅想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微笑,眼角眉梢全是潋滟的波光。瞧着这么个神色,婉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狠狠松了口气。 正待说话,房门被猛地推开,沁雅裹着一身寒气狠狠砸进殊雅怀里:“四姐,我好想你啊。” 殊雅失笑,捏捏她的脸蛋:“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这般莽撞啊?” “就算我女儿都嫁了人,我也还是你最亲爱的妹妹。” “是是是,来,跟姐姐说说,是什么样儿的神仙人物,竟然入了你老人家的法眼啊。” 在这点上,沁雅很是大方,得意道:“是个特别特别好看的人。” 殊雅茫然地看向婉宁:“不是吧额娘,她真找了个花瓶?” “那倒也不至于,邵卿才学品行皆是上佳,要不你阿玛哪能松口。” 沁雅哼哼:“我早说了,好看的人都差不到哪儿去的。” 殊雅:“......就你这想法,没被骗财骗色真是奇迹。” “才不会,我多精明的人儿啊。四姐,姐夫没来吗?” “走不开啊,沙俄那边想要借道跟咱大清通商,这价格还有得磨呢。不过你放心,你们的大礼他早备下了,绝对少不了你的。” 沁雅搂紧她的胳膊:“我才不在意姐夫跟礼物呢,只要四姐你回来就够了。” 殊雅捏捏她的鼻子:“嘴倒是比以前甜多了,对了弘晸呢?” “管家说,弘晸今儿在宫里呢,传话肯定会慢一步。四姐,太子大哥知道你回来,还不知要怎么高兴呢。” 敦盛帝征战在外那些年,弘暄一直在府上生活,那时的殊雅就是孩子王。天天带着弟弟妹妹,是他们三心中最尊敬也最亲爱的姐姐。 殊雅上回回来,就是因为弘暄大婚。 殊雅回家,原本因要出嫁而备受婉宁疼爱的沁雅立刻便失了宠。 没办法,沁雅的公主府离王府不过两条街,即使嫁了人也是想见就见。但是殊雅,远嫁千里,还是汗后。几年才能抽空回来一次。 此次一别,下次还不知何时能回来。 还没离开,就要开始计算女儿下回的归期,婉宁心中酸涩,这大概就是所有爹娘都不愿女儿远嫁的原因吧。 敦盛帝十分理解他九哥一家,直接下旨放了九阿哥和弘晸大假,让他们好生在家陪殊雅,美其名曰,招待蒙古使臣。 帕沙是和阗王,与活佛共掌漠西,又被先帝封为郡王。 殊雅自然担得起“使臣”这个名称。 只是这使臣这回进京,纯粹是来走亲戚的。 沁雅不顾自己几日后就要大婚,缠着殊雅不说,还时不时地带外甥女其其格出去逛。被婉宁念叨了仍是振振有辞:“外甥女这么难得进京,女儿这当小姨的自然要好好表现,不然其其格将来回了蒙古,不得跟人说小姨特别无趣,只会呆在屋里绣花啊?” 婉宁差点气笑了:“你倒是能绣朵花出来啊。” “女儿这手可是拿算盘的,捏绣花针像什么样儿?” “你就是自己想出去玩。” “额娘,您看看外头的飞雪,女儿比窦娥还冤啊。” “滚蛋,人窦娥六月飞霜叫冤,你这......京城的冬天有几天不下雪的?”婉宁笑骂一句后忧心忡忡:“好不容易前头晴了几天,怎么今儿又下起雪来了,明儿花轿不会不好走吧?” 弘晸顶着飞雪进屋:“额娘,这有什么好愁的,大不了让府里的下人提前去扫雪呗,保管五姐明儿的花轿走得顺顺当当的,就怕您跟阿玛舍不得,哭得停不下来。” 四姐成亲那会儿,阿玛和额娘那两对核桃样儿的眼睛,他至今记忆犹新。 婉宁道:“绝无可能,你五姐就嫁在隔壁,有啥可哭的。” 第816章 番外86 大婚 天公作美,大雪只下一天便停了。 冬日的阳光带着清冷的金辉,洒下的温度却仍能融化积雪。 纳兰瞻岱的心情明媚飞扬,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的笑容灿若朝阳。娶亲的队伍热闹非凡,唱喜的媒婆一边走还一边洒糖果和铜板,引得一堆孩童追逐。 拜堂将在公主府举行,但在此之前,花轿要绕城走一圈。 否则就那么两条街,一下子就走到了不够热闹。 红衣鞭炮拉成一排包围了整个义亲王府门口,热闹的“噼啪”声中,弘晸背着沁雅走出来。婉宁说是不哭,但到底没能忍住,扶着沁雅的手哭一会儿又笑一会儿,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酸。 九阿哥亦是眼眶泛红,连带得弘暄跟弘晙的眼睛也涩涩的。 按敦盛帝的意思,是要在太和殿大摆宴席的。毕竟沁雅是公主,当得起这番殊荣,但九阿哥不乐意。他嫁闺女,皇上凑什么热闹?然后财大气粗地宣布要在得意楼和府里摆六百桌流水席,连摆十天。 他的闺女,就该嫁得热热闹闹天下皆知。太和殿设宴再有排面,普通百姓也不能进去吃席,能让全京城的人记住?敦盛帝争不过他,最后只能让弘暄跟弘晙来撑场面,而他自己则强烈要求要作沁雅的主婚人。 沁雅的婚事让人记住的除了这十天的流水席,还有她那绵延数十里的嫁妆。 风光大嫁,不外如是。 绕城走了一圈,花轿终于在公主府停下,纳兰瞻岱心跳如雷,在轿门上踢了三下,然后掀开了轿帘。 阳光正好,照得质地上乘的红盖头潋滟生光。 沁雅只觉眼前微亮,然后手中就被塞进了一段红绸,然后被牵引着下了花轿。新郎官身资颀长,眼角眉梢沾染的喜气衬得容貌越发昳丽,新娘子身量纤细苗条,一身绣着花开并蒂的嫁衣好看极了。 大红的同心结连着一对璧人,一步步走向公主府,一齐跨过火盆。 提早到来的九阿哥和婉宁已经坐上了案头,主婚人满脸兴奋:“吉时到,拜堂。” 沁雅一愣,这个声音...... 四周静默三息,然后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九阿哥咬牙:“皇上,臣早跟您说过的吧,非得来搅乱,您瞧瞧这阵仗,一会儿误了吉时怎么办?” 敦盛帝尴尬地咳了一声:“快平身吧,朕现在只是主婚人,可不能误了朕宝贝侄女儿的吉时。” 皇上主婚,这皇恩真是浩荡到没边儿了。 躲在一边的颜氏原本还因自己不能坐主位而愤愤不平,一听主婚的是皇帝,身子顿时软了半截。妈呀,还好没坐那儿,不然怎么撑得住? 以同僚身份来吃席的孟阔已经心疼到麻木。如果当初没有作死,自己就还是邵卿最铁的同窗。只要他稍加提携,何愁不能升官。 可如今,却只能是个同僚了。 为了讨好他,其他同僚没少挤兑自己,想到如今在工部举步维艰的状态,他悔得肠子都青了。 众人心中震惊,但没傻到表现出来,赶紧起身让新人拜堂。 敦盛帝在此之前找人恶补了一下,所以除了开头这一下,接下来便顺顺当当地走完了所有的礼仪。拜完堂,把新娘子送入洞房后就该开席了。 公主府里摆了九十九桌,取意长长久久。 被一堆贵妇人包围着的鹿衔好不容易脱身,寻到忙忙碌碌的弘晸给他递了个小瓷瓶:“这是解酒丸,吃了它,今儿保管喝多少都不会醉。” “那太好了。”弘晸作势就要打开盖子,却被鹿衔一把按住:“你干嘛?” “吃药啊,今儿五姐大婚,肯定有很多人来灌我。” “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新郎官,醉了大不了睡一觉就是,这是给五姐夫的。” 弘晸的手顿时僵住:“不是,你就不能多配几丸?” 鹿衔没好气道:“你当效果这么好的解酒丸很好配吗?”特别里头还带有,嗯哼,某种助兴的成份,保准今晚的洞房琴瑟和鸣,圆满异常。 这可是自己研究了许久的大礼,想来五姐和五姐夫会喜欢的。 弘晸狐疑地问道:“你怎么忽然笑得这么猥琐,这解酒丸不会还有什么别的用途吧?” 鹿衔一脸正直:“你想太多了。” “行吧,既然是好东西,那你可得多备一份。”他勾了勾鹿衔的手指:“再过两月,就该轮到咱们了。” “再,再说吧。”鹿衔的脸上飘过一团红晕:“呀,五姐夫出来了,你快给他送去。” 这一晚的洞房果然甚是圆满,天光破晓,喜房内的动静才终于告一段落,神奇的是,两个平时都不太锻炼的人竟然还神采奕奕。 沁雅问道:“今儿是不是要早点起来给你的长辈敬茶?” “我就一个姨娘,咱们中午回去吃顿饭就好了。”不是他不想抬高亲娘的身份,但嫡庶有别,姨娘连个主子都算不上。他要娶个普通姑娘给她敬个媳妇茶倒没什么,可若让皇家公主给她执媳妇礼,怕是御史又该跳出来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再说自个儿的娘自个儿知道,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顺竿子往上爬的功夫更是一流。为避免麻烦,开始还是不要太给她面子比较好。 反正又不住一起,纳兰瞻岱一点都不担心她们的婆媳关系。 沁雅表示明白:“那本家的叔叔呢?” “当普通亲戚走动就好。” 长辈,他们算哪门子长辈? 纳兰瞻岱亲疏分得很清楚,温柔地在她额间烙下一个轻吻:“雅雅累了吧,先睡一觉,中午我再叫你。” “雅雅”两字一出,沁雅脸上还未褪去的红便越发明艳,方才在床第之间,这人便一直叫着这两字,她恼羞成怒,转个身留给他一个后背。” 纳兰瞻岱温柔地跟上,将她再次搂在怀里哄道:“睡吧。” 破晓的微光照出一室昏暗,红衣凌乱满地,只榻间两双红色的鞋子摆得整整齐齐。 (古代篇完结) 第817章 现代篇1 贪婪的夫妻 深圳.七院特护病房 床上的病人面色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白,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连接的各种仪器安静地工作着。边上的大叔却是情绪激动,对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不满道:“妈,这都半个月了,方舒还没醒过来,她肯定是没救了,我看过了,这见鬼的吸血医院,一天就要花三千多块,就是有座金山也不够填啊。” 老太太沉默半晌才轻声道:“阿舒单位好给办了医保,她还买了保险,最后报完也花不了多少钱。” “哎哟妈,你怎么就不懂呢。”边上的中年妇人烫着一头卷发,满脸精明算计:“方舒这是变成植物人了,要就这么一直吊着,那点子赔偿最后全得进医院的腰包。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签字放弃,咱家还能拿点儿赔偿金呢。” 男人道:“妈,你大孙子已经二十六,早该成亲了,你可得为他打算打算啊。” “就是啊妈,你不是说方舒买了房子,这深圳的房价你也知道,有了这,你大孙子的未来可是一片光明。” 死丫头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买了房只带着老太婆去看过,自己这个当婶婶的连地儿都找不到。更可恶的是老太婆,死活不肯签字放弃治疗,不然那套房子早进她口袋了。 老太太的眼中宛如一坛死水,她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想要离开,却立刻又被男人拦住:“妈,你要去哪儿?” “妈要静静。” “静静可以,但你可不能再给医生塞钱了。”男人一想到这个就生气,六万多块钱啊,老太婆说给就给了,要不是有这些钱撑着,医院早给那死丫头片子停了药,他们办完葬礼就能拿到死丫头手上的那套房子,哪还用在这儿耗着。 老太太看着眼前半点亲情都不念的儿子,忍不住道:“方不闻,那是你亲侄女。” “侄女也没用啊,这都成植物人了,你那钱扔到医院打水漂还不如给向阳买车呢,你真是太偏心了。” “就是,你要是对向阳也这么大方,向阳怎么会到现在还没谈到女朋友。” 老太太嘴唇哆嗦了一下:“那钱本就是阿舒给我的。” 方不闻是个不孝子,余丽丽更不是什么好鸟。自己手上那点子钱财早在十年前就被他们全抢走了,要不是她的阿舒惦记着时时打点钱,她一个老太婆早就饿死了。 余丽丽半点不觉得羞愧:“哎妈,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方舒出了这种事我这当婶婶的也心痛,可人总得向前看,死人哪比得上活人重要?” “阿舒还没死呢。” 余丽丽翻了个大白眼:“你看看她这样儿,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老太太身子一晃,眼中酸涩一片,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方不闻要去拦,被余丽丽一把拽了回来:“算了,由她去吧。我早查过了,老太婆就那六万多块,全填进去了,这会儿身上连个钢镚都没有。” 方不闻松了口气:“老婆,你说方舒那房子到底在哪儿啊,大不大?要是在市中心,咱们可就发了。” 余丽丽道:“你想太多,她才工作几年,又不是出去卖的哪买得起市中心的房?八成还只付了个首付,关键是赔偿金,大公司都买有意外险,她这么年轻,怎么着也能赔个一两百万。所以你要赶紧的让老太婆签字,不然再这么拖下去,保险公司可就不认了。” “哼,老太婆就知道偏心我哥,那死丫头就是她的命根子,她哪肯轻易放弃?要不,咱们把那管子拔了吧。”方不闻的目光转向病床边的仪器,眼中全是狠戾。 “啪。”余丽丽在他脑门上拍了一记:“你是不是傻?这病房可是有监控的,你想被当杀人犯抓起来吗?”要不是考虑到这点,她早把那些管子全拔了。 “那怎么办?”方不闻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实在不行就只能等了,这病房这么贵,半个月过去六万多还能撑几天?你好生看着别让老太婆再交钱就行。” “妈的,本来以为天降横财,结果这么麻烦。” 余丽丽安抚他:“别急啊,上百万呢,花点时间不是应该的?” “说的也是,向阳呢,让他过来跟老太太哭一哭,没准她就应下了。大孙子可是传宗接代的,怎么都比那要死不活的死丫头片子?” “那我把迎迎也叫来,兄妹俩一起闹就不信老太婆抗得住。” 夫妻俩在里头讨论得热火朝天,却不知房门外老太太听得泪流满面,她胡乱擦了把眼泪,往主治医生的办公室走去。 (本小说内容纯属虚构,如与现实不符,请勿深究) 第818章 善良的江医生 “江医生,我想问下,我孙女的药费还能支撑几天?” 江夏从病历中抬头,便见着老太太一双泛红的眼睛,他查了一下:“三天,老人家,是经济上有什么困难吗?” “没有没有。”老太太连连摆手:“我家阿舒有钱的,她自个儿就买了两套房,江医生,你别给她断药,我想想法子,总能把钱凑出来的。” “方先生昨日来寻我,说是想停药。” 老太太恨得咬牙:“江医生,你别听他的。早年阿舒的爸妈出了意外,家产就全让他霸去了,阿舒自己赚的钱就该花在她自己身上。江医生你能不能帮帮忙,帮我把阿舒的房子卖了。” 她打听了好几天了,阿舒这个主治医生医术高,口碑好,而且听说家里特有钱,肯定不会昧下阿舒那点子家产的。 “哪儿的房子?” “锦萃家园,小两房,去年刚装修的。” 江夏没听过这个小区,不过这不碍事儿,他拿出手机随手一查,龙岗的房子,不在正中心,但均价也在三万以上,便是小房子,应该也能坚持一段时间了。他对方家的事情知道得不少,主要是那两夫妻不讲究,想谋侄女身家和赔偿的事儿早传得满院皆知。 要不是有眼前这老太太坚持着,唉...... 作为医生不能太心善,但话又说回来,不是医者仁心,谁又愿意做这累死人的活。他想了想:“老太太,我给您联系个律师吧,你和他交接,方小姐这种情况,您作为她唯一的直系亲属,是可以帮她处理财产的。” 老太太脸白了一瞬:“不行,我那不孝子盯着呢,他若知道我卖了阿舒的房子,那钱指定用不到阿舒身上。江医生,我给你写委托书,你悄悄儿地把这事儿办了成不?” 江夏有些意外:“您还知道委托书?” 老太太一看就是典型的农村老人,普通话都说得夹生,不想懂得还不少。 老太太苦笑了一下:“打听了好些天了,江医生,我孙女儿就拜托你了。” 江夏并没有一口应下,那两夫妻看着就难缠,便是对病人有恻隐之心他也不敢乱发。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到时被他们反咬一口,说他哄骗老人花钱什么的,对医院影响也不好。 但他才一犹豫,老太太就直接跪下了,老人家哭得泣不成声,佝偻的背看着就让人心酸,他无奈只得表示会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当晚不用加班,他便约了季维新吃饭,顺便咨询一下方舒的事情。 季维新是个律师,开了个律师事务所,早几年忙得飞起,这几年事务所做顺了,倒是清闲不少:“哎哟哟,又不是周末,江大医生怎么有时间找我吃饭啊?” “有点事儿想问你。” “啧,就知道。” 话虽如此,但季维新还是一边吃饭,一边耐心地听他说了方家的事情:“清官难断家务事,夏,这可不是旁人随便能管的。去年那起医闹闹得那么大,你不怕又惹事上身啊?” 去年有个孩子得了手足口,送到医院时医生再三叮嘱一定要留院观察。但孩子父母觉得医生在骗钱,抱着孩子回家请了跳大神的。结果半夜三点孩子高热不退,送到医院已经迟了。 结果那家父母把孩子的尸体摆到医院大厅大闹特闹,非说医院见死不救。后来还跑到icu去丢鞭炮,说孩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最后被警察以防害公共安全罪拖走,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江夏咽下嘴里的青菜:“不占理再闹也没用,我们医院还怕这个?老太太说得也没错,那姑娘自己赚的钱,不花自己身上,难道要便宜她小叔?” “你知道得还挺多。” “院里都传遍了,想不知道也难。” 季维新啧了一声:“当个医生还跟警察似的义愤填膺。” 江夏道:“你就说要怎么办吧?” “事情倒是好说,老太太委托书写给你,再写明缘由就成,就怕那病人真没了,老太太反口说是你诱她写的委拖书,那你怕是要搭不少钱进去。” 医闹什么的,说到底最终为的还是钱,季维新觉得好友得防着点儿。 江夏思考了一下:“帮她办了吧,真要看错了人,这点钱我认了就是,全当做慈善了。” 他若不帮忙,三天后续不上费,那位因救人而昏迷不醒的姑娘怕是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了。 季维新笑道:“也是,反正你家公司年年做慈善的钱都不少,也不差这点儿了。” 第819章 现代篇3 假装失忆 吃完饭时间尚早,江夏便决定先去方舒家看看能不能把房产证找出来,这事儿早办早好。结果车开到半路,医院就打来了电话,小护士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变形:“江医生,你快回来,18号床的病人醒了。” 18号病床住的就是方舒。 看来不用麻烦了,江夏挺高兴地应了一声,寻着个地方调头往医院开去。 “干嘛?不去做好事儿了?”坐在副驾驶的季维新愣了一下。 江夏笑道:“用不着,病人醒了。” 季维新挑眉:“不说变成植物人了?这还能醒?” “大脑内部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我先回医院看看,你一起?” “人都醒了还有我什么事儿?赚不到委托费还想叫我白跑腿儿?你路过醉今朝的时候把我放下吧,我去喝一杯,顺便看看能不能有个艳遇。” 江夏认真开车,面不改色地交待:“安全第一,记得带套。” 季维新:“......江夏我去你大爷。” 回到医院,小护士便已迎了上来,江夏换好白大褂:“病人情况如何?” “我已经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但更精细的,得等白天检查科上班才成。” “嗯,病人可有什么不适?” 小护士顿了一下,一言难尽道“别的还好,就是似乎失忆了。” 江夏的脚步顿住。失忆这个事儿在电视剧电影上常常出现,但在现实生活中,这还是他头一回碰上。 小护士也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原来电视剧里的失忆梗是真的啊。” 江夏:...... 算了,先去看看再说吧。 他抽出方舒的病历卡,迈开长腿走出办公室。 躺在病床上的姑娘浑身僵硬得厉害,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折腾,她大概明白自己并没有去投胎,而是进了方舒的身体。可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雪白的屋顶和墙壁,散发着强光的管子,还有床边上会发“嘀嘀”叫的方形物体,每一样都在挑战着她的认知。 她唯一认得出的就是“人”。 虽然发型很怪,衣着也很怪,但好歹有个她能认出的“物体”,要不她觉得自己会疯。 方舒所在的世界这么奇怪的吗? 她心中好奇得厉害,却没敢睁开眼睛,床边那个自称她“奶奶“的人时刻都在关注着她的动静。怕她渴,怕她饿,怕她哪里不舒服。 她知道那是关心,可她着实心虚得厉害。她现在就是个占了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这事儿要是放在她所处的年代,是会被和尚道士抓走的。 房门被礼貌的扣了三下,然后她便听到“奶奶”激动地声音:“江医生你终于来了,阿舒阿舒快醒醒,江医生来了。” 医生是什么?太医吗? 方舒知道再装睡是不行了,只得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入目又是一片白色,她稍稍退开一些才看明白,那是一个穿着奇怪白袍的男人,前额并非光溜溜的模样,头发绑不成辫子,很短,但瞧着很精神。 江夏看着她拘谨的模样有些头疼:“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声音干净澄澈,与他利落的外表很是相符。 方舒摇头。 “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连你奶奶也忘了?” 方舒很想问他“奶奶”到底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少夫人称大奶奶二奶奶,可瞧着面前老太太的年龄,那也不对啊。而且“方舒”特地交待过奶奶是她唯一的亲人。 她选择继续摇头,还补上一句:“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连自己叫什么也忘了?” 方舒指了指手腕上的病号卡:“方舒。” 江夏:“......看着念的不算,知道自己家住哪里,在什么单位吗?” 前半句听懂了,可:“单位是什么?” 江夏愕然,小护士答道:“就是你平时上班的地方。” “上班?” “不是吧?连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那你看看这个,认得吗?”小护士拿出了自己的水果十六。 这年头,忘了啥都不能忘了手机。 可这般重要的东西看在方舒的眼里,就是一个小小的方块。不用她答,小护士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就知道她记不起来,只得求助地看向江夏:“连手机都不记得了,江医生,这失忆失得很彻底啊。” 老太太倒是觉得没什么,孙女能醒来就很好了,怕方舒有心理负担,连忙安慰道:“没事阿舒,咱们慢慢来,奶奶会陪着你的。” 江夏沉默了一会儿:“小李安排下,明天先照个脑部ct。” 第820章 现代篇4 丑恶嘴脸 第二天上午,护士小李带着方舒去做ct,还有其它几项检查。别的病号是没这待遇的,但这祖孙俩,一个年迈,一个连手机都不认得,指望她自己做检查,江夏怀疑她们得迷路,于是派了小李来。 至于方不闻和余丽丽,昨儿威胁完老太太就没在医院出现过。 就是在也指望不上。 住院部和检查科并不在同一栋楼,方舒坐着电梯到一层,然后就被足有三十多层的医院给吓着了。 这......这么高? 而且人好多啊,这个医馆生意这么好的吗?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大夫,还有好多女帮工。 上百米的高楼,嘀一声就会自动打开的门,还有ct,据说照一下,能透过皮肉,照出里头骨骼的模样。一整个上午,她所见到的东西都在刷新她的认知。哪怕再提醒自己要崩住,但仍是忍不住露出了好奇的模样。 小李很是热心,一一给她介绍各种看到的东西。 末了感叹一句:“你这忘得可真彻底啊,怎么感觉跟个新生儿似的。” 方舒不好意思又心虚,红着脸道:“真是麻烦你了。” “这倒没什么,主要是你的工作,也不知道你原来是做什么的,这般模样可怎么上班赚钱啊?” “赚钱?像你一样在医馆帮忙吗?” “医馆?哈哈,这说法真好玩儿。” 方舒奇道:“不叫医馆吗?” 小李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叫医院,你哪儿学来的词?” 方舒语塞,好在广播及时叫了方舒的名字。方舒松了口气,决定日后要少说多看,先混一天是一天。 昏迷了半月的人醒来身体好好的,就是记忆全失,这在七院是从未出现过的案例。方舒做完全身检查后病历被转移到脑科,专家们特地召开了会议,却什么结论也没得出来,只能让她转到普通病房,观察观察再说。 于是她便从走廊这头搬到了另一头。 仍由江夏负责。 午后的住院部静悄悄的,方舒跟老太太折腾一个上午都累了,便一起躺在床上休息。方舒瘦,老太太更瘦,小小的单人床都不觉得挤。 正睡得香呢,外头突然传来了方不闻的大嗓门。 “儿子,一会儿见着你奶奶就哭知道不?你失恋了,人姑娘嫌弃你穷......” “哎你这话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不就是卖惨哭穷吗?还用你教?奶奶最吃我这套了。”年轻些的声音得意洋洋,穿过护士站的时候还对着里头的小护士们吹了声口哨。 余丽丽道:“你爸还不是为你好,老太婆对那小丫头片子护得紧,就你一个怕是拿不下她,妈已经打电话让迎迎过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小看我,我可是老方家唯一的孙子。我要娶不着对象,奶奶死了都没颜面去见底下的列祖列宗。” “对,就是这么个理儿。”余丽丽巴掌一拍:“一会儿就这么跟那老太婆说。” “妈你这人,求着我奶呢,怎么还一口一个老太婆?那是你婆婆。” “这不是顺口了嘛,放心,一会儿妈会注意的。” 一行三人趾高气昂地走过长廊,直奔18号病床。几个小护士同时翻了个白眼,就没见过这么没下限的人。不过18号床的病人已经醒了,一想到他们的梦想全要打水漂,她们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老天还是长眼的,没真叫这几个人渣得逞。 果然,没一会儿,那头就传来了方不闻惊慌的声音:“人呢?人到哪儿去了?” 余丽丽却是很惊喜:“别急,没准已经死了呢。” “对,没瞧见仪器都撤了吗?爸,快给奶奶打电话,再联系保险公司,这下是真的发了。” 人性居然能丑恶至此。 别人贪婪恶毒起码还知道稍微遮掩一下,可这几个人却恨不得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听到这些话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对那几人越发鄙夷。走廊太过安静,加上老太太凝神屏息,所以这些话也一字不漏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看着方舒疑惑的目光,她再忍不住落下泪来:“是奶奶不好,没把你小叔教好。阿舒,你小叔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被他诓骗了,尤其不能让他们知道房子在哪儿明白不。” 阿舒性子挺蛮的,跟小儿子一家关系也断得彻底,若在以前,奶奶根本不用担心。可如今的阿舒却什么也不记得了,老太太不得不先给她打预防针。 方舒却没空领会她的意思。 小叔? 那不是“方舒”交待过一毛钱便宜都不能让他占去的仇人吗? 她立刻打起精神问道:“他会强抢吗?” 第821章 现代篇5 横财梦碎 可不就是强抢么,老太太想到大儿子死后,小儿子一家强行霸占阿舒家产的事儿,心中又痛又悔。她擦了擦眼泪,正想和方舒解释,边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太太吓了一跳,一看,果然是那不孝子打来的。 她赶紧把手机藏进被窝里,这电话不能接。 方舒也吓了一跳,那小小的方块居然能唱小曲儿。不过这小曲听着好奇怪,看着老太太紧张的模样,她忍不住问道:“奶奶,怎么了?” “你小叔的电话,他一心想着等你去世好占你房子和赔偿金,看你醒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她们祖孙俩,一个老一个弱,哪里是那野蛮一家子的对手。 不行,得找江医生商量一下,这医院不能住了,还是要赶紧回家才安全。 可阿舒的病要怎么办? 铃声响了停,停了响,老太太把手机死死捂在被子里,想着他打不通电话自然便消停了。 可如今的方舒在方不闻眼里就是几百万的钱财,他哪可能轻易不弃。不多时,他们三就问到了护士站。 除了护士长,还有三个小护士站岗,她们别提多不待见这一家子了,但这个行业不好干,一不小心就得被投诉,小郭只得应道:“方小姐已经醒来,换了个病房而已。” “什么?醒了?”方不闻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这怎么可能?” 小闻笑得很假:“瞧您这话说的,病人醒来那不是好事儿么?” 好个屁啊,她醒了,老子上哪儿去弄钱。一家三口脸色骤变,看得小护士们爽快不已。 余丽丽心口剧烈起伏,不论是保险公司的赔偿金,还是方舒的房子,这一切谋算的前提都得是方舒死了。她是植物人躺在床上无知无觉,他们逼着老太太签字放弃治疗倒还有几分希望,可她要是醒了,他们难不成还能杀人不成? 那死丫头片子越大心越狠,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都怪那个死老太婆,早早签字那丫头早见阎王去了,哪还有这么多事儿。 方向阳震惊之后吊起眼梢:“你们别不是为了推卸责任骗人吧?既然醒了,那她人呢?” “不好意思,病人的去向,我们不能随意透露。” “呸,我们可是她的亲戚,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你们说醒就醒了啊。没准是你们医院把人治死想推卸责任呢?” 余丽丽也升起一丝希望:“对,除非见到人,否则我们就要报警了。” 小郭为难地看向护士长,这一家人虽然可恶,但的确算是病人家属,护士站没有理由隐瞒,这样要被投诉的。 护士长脸色也很难看,正为难间,看到附近的病房探出一颗光头:“我说你们烦不烦,醒了没联系你,就是不想见你呗,自己什么德行心里没点逼数啊。人死了你能弄到赔偿金,人醒了难道还自杀成全你不成?” 说话的男人五大三粗,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配上光头,再加上一脸凶神恶煞,一看就知不是好惹的。有人冒了头,其他病房陆陆续续地探出头来,你一言我一语,讲得方家一家三口面色铁青。 “就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人还没死呢,就想谋人家家产,天打雷劈哦。” “那还是大哥的孩子呢,啧啧啧。” ...... 方不闻一家全是窝里横的主,眼下讨不到便宜,只得顶着一众鄙夷的目光灰溜溜地出了医院。 护士们松了口气,老太太红着眼睛出来给他们鞠躬道谢,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病房:“阿舒,医院呆着不安全了,奶奶下午去问问江医生,看能不能让你回家休养。” 反正人已经醒来,大不了再换一家医院,怎么都比被那不孝子盯上要好。 方舒有些害怕,她在清朝是贵族少女,即便有小哥宠着,出门的机会也不多。嫁给九阿哥后更是基本没出过宫,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可她又忍不住心向往之。 看小李的样子,这个世界的女子活得似乎挺自在的。 终究是好奇冲淡了心中的不安,她点点头:“那就先回家吧。” 方不闻一家三口垂头丧气地下了楼,一大笔横财说没就没,换谁受得了? 方向阳最先忍不住:“不成植物人了吗,怎么说醒就醒?别不是奶奶想要独吞赔偿金吧?” 这点方不闻倒是不担心:“你奶奶大字不识一个,赔偿金那么好拿啊?” “有钱请个律师,什么事儿不好搞定?” “你奶奶都七十多了,真要那么多钱落她手里倒好了,她花不完还是咱家的。” 这点不光方不闻有信心,余丽丽也很是赞同,老太婆平时一分钱都恨不得掰开两瓣儿花,要不是这回方舒出事,谁知道她竟能拿出六万多块钱来。 想到这她又是一番咬牙切齿:“方舒那贱丫头命大,赔偿金弄不到就算了,但是,咱们一家人为了她的事儿在深圳忙活这么多天,这花费她得出吧,还有老太婆那六万多块,凭什么给她一个丫头片子啊?向阳才是方家的根儿呢。” 方向阳闻言,脚跟一转:“就是,这我可得找奶奶说道说道。” 方不闻郁闷道:“怎么找啊,你瞧刚刚那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能撕了那丫头呢。” 余丽丽眼珠子转了转,一拍脑门:“唉,让迎迎来啊,楼上可没人认识她。让她装成方舒同事去护士那里套话,准成。” “老婆还是你聪明。” “那还用说?光靠你那榆木脑袋,咱家现在还在乡下旮旯里窝着呢,能住上县城里的商品房?” 第822章 现代篇6 遇到熟人 江夏并不赞成方舒立刻出院:“从方小姐的检查报告来看,她的身体没问题,但失忆的原因尚未找到,最好还是再观察几天吧。” 老太太摇头:“阿舒现在这样,若是被她小叔缠上,她肯定应付不来的,还是躲着比较好。或者让阿舒换个医院也成啊。” 江夏想了想:“龙岗那边有七院的附属医院,离方小姐家也近,你若同意的话,我便将方小姐的病历转到那边去,你看如何?” “那可太感谢你了。” “都是小事,不用客气。” 转院手续办完后,老太太从窗口领回了一万多块钱。 特护病房医保能报的太少了。 一万多块若只是老太太一个人用,她能用两年,可加上方舒显然不可能,更何况她还需要上医院。回到病房后,老太太对着这沓钱开始发愁。 方舒凑过来:“奶奶,这就是钱吗?” 中午的时候,奶奶带她到医院食堂吃饭,用的好像就是这个,只是颜色不太一样。 可怜的孙女居然连钱都不认识了,老太太又是一阵难过,然后耐心地给她解释了一番。方舒把所有的面额都认了一遍,最小的面额是一元,一个圆圆的银色硬币。 比铜钱好看得多,奶奶说现在一元钱不值钱,只能买个馒头,倒是跟大清的一文钱差不多。 她奇怪地问道:“那奶奶,一毛钱是多少?” “你怎么知道有一毛钱?” “呃......就是突然想到的。” “十个一毛等于一块,不过别说深圳了,就是咱们老家都没人用一毛五毛的啰。” 一毛钱都不能让小叔占去,方舒觉得有点儿难。 方舒前世没缺过钱,对钱也没太大概念,只能大致换算一下,发现奶奶说的一万块也就十几两银子的样子,这点子钱够干嘛? “奶奶,咱们就这点钱了吗?” 老太太也有些犯愁:“阿舒你有钱的,就是现在都忘记了,也不知回家找不找得出来。” 医院就是个无底洞,若治得好还好说,可万一阿舒一直恢复不好,她没法工作,这钱就是她的退路了。 房门被礼貌地敲了三下,江夏逆着光站在门口:“抱歉,不小心听到了两位的谈话。老太太,我记得你说过方小姐有买保险的,回家找找保险的单子,应该能赔不少钱。” 江夏已经准备下班,换下了宽大的白大褂,笔挺的西裤和白衬衫衬得人肩宽腿长,淡笑的模样温润如玉,只可惜没人欣赏。 方舒认为,上辈子还是婉宁的自己就是因为迷恋九阿哥的美色,才会所托非人,误了终生,所以改了看人先看脸的毛病。再加上江夏的好看跟九阿哥不属同一卦,所以完全没注意到。 而老太太的注意力则被“保险”两字吸引了:“对对,阿舒醒来奶奶高兴傻了,不是江医生提醒都记不起这茬儿。” 方舒奇道:“保险是什么?” 江夏一愣,叹了口气:“这个一会儿再跟你解释吧,老太太,东西收拾好了吗?” “嗯?” “我下班要经过附属医院,想着把你们捎过去,不过现在看来,还是要先送方小姐回家一趟才成。” 不然凭这祖孙俩,他很怀疑她们能否找着保险单。 老太太大喜,旋即又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江医生了?” “没事。” 方舒要不是为了救人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他觉得自己能帮还是该帮一把的,社会上还是要好人多一点才成。 坐电梯直达负一楼,方舒便看到了一排排的铁盒子。 江夏一按摇控,属于他的奥迪便亮起了车灯。 方舒唬了一跳,忙往老太太身后躲。江夏无奈地想,别不是还得重新上学吧? 那可太坑了。 “这是汽车,来,上车。” 真皮的软垫,空间宽敞又舒服,跑起来之后很快,却基本感觉不到颠簸。便是她坐过的最豪华马车也瞬间被甩出八百里远。 车子开出车库,川流不息的街道便印入眼帘,方舒只觉眼睛都不够看了。 唯一难以接受的是,街边好些姑娘都露着大腿,好羞耻啊。 不过她不敢问。 离下班高峰期还有一会儿,路上倒也不算太堵,半个小时后,车子便开到了锦萃花园。保安拦住江夏:“外来访客要登记一下。” 江夏摇下后座的车窗,露出方舒的脸来。 今天上午,按按钮就能自动开关的门窗见多了,这会儿她倒没显得太吃惊。保安却是愣了一下,旋即惊喜道:“小方这是出院了?” 语气中透着一股熟粘。 方舒哪认得他啊?只笑着点点头。 江夏好奇:“很吃惊吗?” “包姐嚷嚷得满小区人尽皆知,说是小方成植物人救不活了。嗨,这不是扯蛋嘛!小方身体痊愈了吧?” “嗯。” “痊愈了好啊。”保安很高兴,笑出一口大白牙,然后又压低声音:“小方,不是叔后头说人坏话,那个小刘真不是值得托付的好人。前头追你的时候天天催着定下婚事,结果你一出事立刻人影不见。这样的男人嫁不得,你可得考虑清楚啊。” 方舒:...... 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为防被看出来,只好低下头。 保安却误以为她是伤心了,也不好再说,升起栏杆给他们放了行。 车子启动的时候,方舒还听到了他的一声叹息。 第823章 现代篇7 证件和密码 方舒入院的时候,陪她一道来的是个瞧着挺斯文的男人,忙前忙后了几天,江夏对他还有点印象,只是后来院方宣布方舒成为植物人,又加上方不闻一家人到来,那男人就没再出现过了。 也不知到底是被哪件事吓着的。 江夏从后视镜里观察方舒,发现她仍是一脸懵懂,便提醒道:“方小姐似乎是有个男朋友的,叫刘文彬,记得起来吗?” 方舒摇头,老太太却道:“小刘啊,他说只是阿舒的朋友啊。” 老太太比方小叔一家先到医院,看来在医院宣布方舒变成植物人的时候,他就打算放弃了。 江夏还记得老太太给他说的地址,一边找着第九栋,一边道:“那大概是我弄错了。” 老太太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一辈子差不多都走到头了,哪还会猜不出其中关窍,忍不住又是一阵心酸。要没这场意外,阿舒没准都要结婚了。 不过早点认清小刘的真面目,总比婚后才发现问题更好些。 趁着江夏停车的功夫,老太太在楼下的小商店买了些菜肉水果,忍不住有点肉疼。方舒去年搬家的时候,特地将她从老家接来住了一个多月,她知道楼下的物价要比菜市场贵一些。 江夏没从房门口那株绿萝的盆里拿钥匙,而是让方舒用指纹开锁。 半个多月没人住,屋里已经落了一层薄灰,老太太动作利落地挽起袖子:“江医生,你跟阿舒去找单子吧,也不知是放在书房还是卧室。” 这是一套小三居,新装修的屋子,色调以浅米为主,温暖又柔和,很有居家的气息。 毕竟是女孩子的家,江夏没好多看,进了老太太说的书房。 然后就被一整个书架的书给震住了,很难想像现在还会有这么爱书的女孩子,他抬眼看向跟进来的方舒,瞬间觉得对方身上多出了一股浓浓的书卷味儿。 如果她不开口的话。 方舒的表情比他还震惊:“这么多书啊。” 江夏:......他忍不住怀疑,这书真是她的?算了,先干正事儿吧:“方小姐,你想想,一般重要的证件类你会放在哪儿?” 方舒:“证件是什么?” 江夏:“......算了,咱们这就开始找吧,介意我翻你的书房吗?” “你是来帮忙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她已经明白了,他和奶奶口中的保险单子可以换钱。 一想到她跟奶奶只有十几两银子,她就觉得很紧迫。 她上辈子从没这么穷过。 保险单的主人一问三不知,江夏只好以自己的习惯去找东西。二十分钟后,他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找到一把钥匙,然后用它打开了第一层抽屉的锁。 里头躺了一沓证书。 身份证,护照,驾驶证,两本房产证,s大毕业证,还有一沓语言相关的证书。英语从专四到专八,西班牙语delec1...... 还有卡包里的一堆卡。 而抽屉的最底层,保险单赫然在列。 得,一下子找齐活儿了。江夏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高兴道:“方小姐,找到了。” 方舒凑过去看了一眼,啥也没看明白:“这么多?” “这是你所有的重要证件”,他抽出身份证:“这张最重要,其他证件丢了,用这个都可以寻回来。你手机买了吗?” 方舒摇头。 江夏叹口气:“一会儿我带你去买吧,顺便将你的电话卡补回来。” 还好找着身份证了,不然都没法补。 方舒问道:“手机贵吗?” “便宜的几百,贵的几万,端看你想用哪一种,一般工薪阶层用的比较中庸。” 方舒肉痛道:“非得用吗?我和奶奶只有一万多块了。” 在深圳有两套房的人呢,居然哭穷说只有一万多块。江夏失笑:“那应该不至于,反正身份证找到了,明天顺便就去银行查查你有多少钱吧,唉,你要能记住密码就好了。” 银行卡改密码,便是本人揣着身份证去也是很麻烦的,特别是方舒还一问三不知,他都为明天接待她的工作人员头痛。 方舒脑子里灵光一闪,密码这东西,“方舒”似乎交待过啊。她脱口而出:“二九五九八九。” “什么?” “密码。” 江夏奇道:“银行卡密码吗?你确定?” 方舒硬着头皮点头:“应该是。” 江夏拿起她的卡包:“走,这就带你下楼去试试。” 老太太正在厨房忙碌,见两人要出门,忙问道:“方医生,你带阿舒去哪儿啊?” “老太太,方小姐说她记起密码了,我带她去试试。若是真的,可就省下好多麻烦呢。” “真的,那可太好了。不过方医生,阿舒什么也不记得,你可千万要看住她,别让她走丢了啊。” 江夏:...... 瞬间感觉自己成了幼儿园老师。 第824章 现代篇8 家产 江老师带着方小朋友下楼,直奔之前经过的银联取款机。 虽然已经知道密码,但江夏还是很绅士地转过了身。然后方舒就傻眼了,举着卡看了半天才小声道:“江医生,这个怎么用啊?” 江夏僵着身子转回来,认命地帮她把卡插进取款机里,一步步教她怎么操作。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76.43元,江夏再次愣神:“没关系,可能这张卡不常用,咱们换一张。” 卡包里两张储蓄卡,一张信用卡。江夏拿出另一张,余额一万五千八百多。 幸运的是,信用卡没欠钱,就是不知道花呗怎么样。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看清楚你的资产了吗?” 方舒对阿拉伯数字不是很熟,好一会儿才看明白:“好少啊,我这么穷的吗?” 买了两套房还能有这么多流动资产,江夏并没觉得这钱很少,但考虑到她后续还需要看病,没准还没法儿正常工作,那这钱可真是捉襟见肘,他想了想:“要不我帮你查下明细账?” “能查吗?” “能。” “那麻烦你了。” 江夏又是一通按,只有七十多块的那张卡每月固定存进两千块,然后转到一个纪*珠的卡上。他问:“你奶奶叫什么?” 方舒摇头:“不知道。” 江夏麻木地换上第二张卡,九月一号银行扣款一万二,八月二十五号工资到账一万八千四,最大笔的是七月中旬,支付宝提现到账三百四十二万,然后又一口气转到了另一个私人账户,备注房款。 “你上个月全款买了房?” 方舒两手一摊:“方医生,我失忆了啊。” 真是没看出来啊,小姑娘这般能耐。 江夏自己身家不菲,但他没少听科室里的同事抱怨房价。 拼死拼活干一年,省下的钱都不够买个厕所。这么年轻就能在深圳全款买房,哪怕是二手的,那也相当了不起了。方舒迎着他的目光,后知后觉地问道:“所以这就是我穷的原因吗?” “大概吧,毕竟上个月你刚付了款,不过也不能排除你支付宝里还有钱的可能。走,回去看看你另一套房什么情况,合适的话租出去也够应付你的日常开支了。” 方舒啥也不懂,自然他说什么是什么,揣好卡又跟着他往回走。刚走进第九栋,迎面而来的大妈一声尖叫:“小方,你居然还活着。” 方舒和江夏同时看过去,便见一个烫着时髦小卷的大妈已经扔了手上的垃圾袋,冲过来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天啊地啊地感慨了一通,然后又拉着她左看又看:“瘦了瘦了,不过,活着就好。” 江夏看她被蹂躏得头发都乱了,眼神里尽是不解和慌乱,忙把她拉到自己身后:“大婶,方舒记忆有缺,你这样会吓着她的。” “啥?记忆有缺啥意思?像韩剧里演的那样,失忆了?” “差不多那意思。” 大妈一拍大腿嚷道:“小方啊,你就是失忆了也不该忘记包婶啊,我可是把你当亲女儿看待的。” 方舒:...... 江夏咳了一声:“她连自己奶奶叫什么都忘了。” “唉,她奶奶在老家住着,哪比得我这天天见面的,远亲不如近邻嘛。对了,你谁啊?”大妈这才看清江夏的模样,顿时警觉起来:“你怎么会跟小方在一起?我跟你说,小方是有男朋友的,你可别想借机插足。” 说着又拉起方舒的手:“小方啊,忘记包婶没什么,但文彬那孩子你总不能也忘了吧,你们可都要结婚了。” 肥胖的大手上带着一层油光,方舒触电般把手缩了回来:“不,不好意思,也忘了。” “小方,你是不是怪文彬没好好陪你啊,唉,男人都要以事业为重嘛,要不是临时出差,他怎么也要守着你的。你可千万别生他气啊,等他回来,再让他好好跟你赔罪。” 方舒又往江夏身后躲了躲:“我,我......奶奶还在家里等我,我先回去了,包婶再见。” 江夏眼中漾出几分笑意,礼貌地冲包婶点点头,然后拉着方舒快步离开。 包婶气得跺脚,赶紧掏出手机给她侄子刘文彬打电话:“文彬我跟你说啊,方舒她醒啦,你明儿快点过来,她身边有个男人出现,你可得抓紧点儿。” “醒来就是好事儿,你管她怎么醒的,反正又不花你钱,她那套房子可是实打实的,跟她结婚你不亏。” “还在外头呢,我懒得跟你多说。有车有房,没爹没娘的小孤女,你自己好好掂量。姑姑可告诉你,这样的姑娘过了这村没这店,我可没地儿给你访第二个。到时债主追上门来,我可是一分钱都不会借给你的。” “什么没车,一套付了首付的房不比车值钱啊?”包婶早把方舒的家产摸得一清二楚了。 第825章 现代篇9 男女有别 包婶唾沫横飞拉着她手的模样,不知怎滴让方舒想起了自己被容嬷嬷支配的恐惧。 江夏还未及放手便察觉到她的颤抖,挑了挑眉:“你不喜欢包婶吗?” 方舒瑟缩了一下:“总,总感觉这模样的,不是什么好人。” “有时候是得相信直觉,听她的意思,你男朋友与她应该关系匪浅,没准会来找你,你要跟他复合吗?”江夏并不喜欢背后道人是非,但就她男朋友的表现来说,怎么看都不是什么靠谱的人。 谈恋爱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方舒若是个正常人,他肯定连旁观的眼神都欠奉,可她现在是他的病人,而且记忆全失,若是因此被骗...... 江夏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各种悚人听闻的标题。 惊!单身女子被埋尸浴室,三年后方被发现,凶手成迷。 为家产,丈夫狠心杀害妻子,抛尸荒野。 龙岗惊现碎尸案,为何女子失踪八年无人报警。 ...... 越想越觉得不妥,正待好好跟方舒分析一番,却见她怯怯地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眼中全是疑惑:“方医生,男朋友是什么人啊,朋友吗?结婚又是意思?” 咔咔咔。 悚人听闻的标题碎落满地,得,这段恋情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江医生的表情一言难尽:“一会儿回去,我跟你奶奶说,你再好好听着吧。” 方舒:...... 到家的时候,老太太正拿着块抹布擦客厅的茶几,扫拖一体的机器人嗡嗡嗡地工作着,所过之后,灰尘尽去,浅咖色的瓷砖泛出明亮的光泽。 江夏正想上前帮忙,却见方舒惊得后退了一大步:“那,那,那是什么啊?怎么还会自己动?” 老太太:“......阿舒,那是你自己买的机器人,专门拖地用的。” 这么厉害? “它怎么能自己动?” “你忘啦,里头有程序芯片啊。” 方舒更糊涂了:“程序芯片是什么?” 老太太:...... 江夏失笑:“老太太,您现在跟她说这个,她哪听得懂,慢慢来吧。” 他转向方舒:“别怕,这种东西有很多,以后带你慢慢认。对了老太太,您是姓纪吗?” “江医生怎么知道?” “方小姐的卡里有一笔每月都转出的账,收款人便是姓纪,我猜大概是您。” 老太太眼眶微湿:“阿舒最孝顺了,她早几年过得辛苦,日子好一点就惦记着给我打钱,让我吃好点穿好点,怎么跟她我不缺钱都不听。” 江夏笑道:“也多亏了方小姐孝顺啊,不然您哪能拿出六万多给她缴住院费。” 冥冥中自有注定,一向不迷信的江医生忽然就信了这句话。 老太太连连点头。 江夏问道:“老太太,还有哪里没擦?” “都擦好了,我一会儿把客房的床铺上就好,阿舒的事办好了吗?” “老太太放心,虽然卡里没什么钱,但方小姐全款别买了一套房,我先帮她看看情况,合适的话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 老太太眼睛一亮:“又买房啦?阿舒几年钱租房住的时候老是要搬家,她就说要买两套房,一套自住,一套出租,尝尝当包租婆的瘾,想不到居然已经实现了。”她慈爱地冲方舒竖起大拇指:“阿舒真厉害。” 这愿望大部份草根都有,但真做到的又有几个?江夏也跟着对着方舒竖起了大拇指。 方舒:...... 可再厉害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个连银行卡都不会用的可怜虫而已。 老太太道:“那江医生你请便,也不用着急,一会儿咱们简单吃顿饭,你再慢慢找便是。” 这回轮到江夏不好意思了:“不用这么麻烦,我再帮方小姐看看电脑便回去了。” “那可不行,你帮了我们祖孙俩这么大的忙,哪能饭都不吃就走。也就今天时间紧,只能随便炒两菜,改天你再来,我一定给你做一大桌好吃的,江医生爱吃辣吗?” “还行。” “阿舒挺爱吃辣的,呵呵。” 老太太推着江夏跟方舒再次进了书房。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夏开了灯,刚刚还有薄灰的书房已经变得窗明几净。老太太动作可真利索,江夏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然后按下了电脑的开机键。漆黑的电脑屏幕跟着一排按钮按起,同时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开机音乐。 方舒好奇地凑过去:“这就是电脑吗?干什么用的?” “主要是工作用的,也可以打游戏。” “嗯?” “一会儿我教你。”凑到眼前的侧脸说不上多精致,但看着特别顺眼。江夏移开目光,恰好看到她头顶的两个发旋。 但方舒却很快退开了,心里默念,男女有别,男女有别。 第826章 现代篇10 损友 江夏主要想看看她是在哪个公司上班,好在电脑桌面上就有很多文案,西班牙语和英语都有,每一份的第一页都是ds商务公司的名称和标识。 他随手百度了一下,发现这是一家挺有名的外贸公司。 很快,ems自动上线,无数信息跳了出来。 wendy:“方特助,你怎么还没来上班?电话也打不通,美国佬已经到啦。” ani:“方姐,企划案的最终版在你手上啊,没有你我搞不定的。” wendy:“完了完了,大老板生气了。” boss:“方特助,你怎么回事,我命令你立刻回来上班。” ani“方姐,linda见你没来在老板面前抵毁了你一通,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顶了上去。哈哈,你猜怎么着,美国佬表示完全不懂她说的是什么。” wendy:“方特助,你的企划案美国佬很满意的,但你人没来只能悬在那里了,boss好生气啊。” 然后一堆的人问她人去哪儿了,为什么电话都打不通。 十天前,那个叫ani的朋友表示,老板报警了。 再然后,她发来一排大哭的表情:“方姐,你怎么会出这种事?” 看来方舒的公司是已经知道她出事儿了,但不应该啊,员工出了事,怎么可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呢?至少派个人过来看望看望再送束花吧,江夏起身去了厨房:“老太太,方小姐的同事没去医院看过她吗?” 老太太关了抽油烟机,道:“看过的,不过那天我正好去找你,是阿舒的叔婶接待。我出来的时候,只看到果篮和一束花。” 七点左右,厨房传来了诱人的香味。 早已吃腻了食堂和外卖的江夏顿觉口齿生津,老太太一喊,他便洗手乖乖地坐上了饭桌,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的矜持客气。 四菜一汤,荦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江医生吃了两碗米饭还意犹未尽,在老太太的热情邀请下,又多喝了一碗冬瓜排骨汤,撑得只想摊在沙发上揉肚子。 可惜他偶像包袱一吨重,哪肯在老太太和方舒面前露出那般不雅的一面,于是提议道:“方小姐另一套房也在这个小区,4栋902,不如咱们现在去看看吧。” 方舒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惊讶道:“天都黑了,再出门不太合适吧?” 女子三从四德,怎能天黑了还在外头瞎逛? 江夏误会了:“你怕黑?” 方舒不解,这是怕不怕黑的问题吗? 好在老太太及时打了圆场:“阿舒昨晚刚醒,今儿又走了好些路,想来是累着了。江医生,不如咱俩去吧,阿舒另一套房子,我还没看过呢。” 她得去看看,她的孙女到底多有本事。 方舒犹豫了一下:“那奶奶去的话,我也去。”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秋风习习,吹来的空气带着叶子的香味儿,清爽怡人。 路上散步的人不少,女子更不在少数。 方舒看着迎面相依偎着走来的年轻男女,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可周围的人对此毫不意外,连多看一眼都没,她也只能默默吞下自己的震惊。 这个世界跟大清完全不同,她得学会适应。 方舒新买的房子产权证上107平方,公摊27.4,两房两厅的格局。 房子应该装修好还没多久,大略的家具却已经齐备,想是临时有事才卖房的。江夏挺满意:“这完全可以拎包入住啊,回头我查下这样的房子租金大概多少,明儿就挂到中介去,老太太觉得如何?” 他已经懒得问只会摇头说不知道的方舒了。 老太太自然没意见。 新房子也没啥好看的,三人转了两圈,江夏把祖孙两送回九栋:“老太太,方小姐,我就不上去了,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我来带方小姐去买手机,然后再去医院。” 天色不早,的确不适合再邀请江医生上去喝茶,老太太颇为遗憾,又热情地招呼他:“明儿过来吃早饭啊。” “我路边随便吃点就好了。” “路边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干净,你来,反正我和阿舒本来就要吃的嘛。” 江夏想着今晚的家常菜,胃很没节操地率先投降,于是他便应了下来:“对了,方小姐的保险单我已经拿走了,这事儿我来处理便是。” 老太太自然又是一番感谢,和方舒目送着他上车才转身上楼。 车子刚开出小区,季维新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夏,今儿没加班吧?” “没。” “那快过来,我在醉今朝等你。” “不去。”呆在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对于一个医生来说简直是酷刑。 季维新道:“别啊,难得今儿阿创都从实验室出来,你好意思缺席。大不了咱不呆大堂,去娱乐室打斯诺克总成了吧。” “包场。” “行行行,就你事儿多。”季维新忍不住笑骂了一句:“怪不得一大把年纪还是单身狗,哪个女人受得了你?” 江夏反唇相讥:“说得跟你有对象似的。” 季维新得意道:“咱俩情况能一样吗?你没对象只能孤枕难眠,可我却是艳舞笙歌,夜夜新郎,比你可潇洒多了。夏啊,听哥一句劝,男人憋不得。” 江夏话峰一转:“你下个月生日了吧?” “是啊,你良心发现要给我送礼物?” “嗯,就是有点为难,你说我是送你hiv体检卡还是送你大补丸啊?感觉这两你都好需要的。” 季维新愣了一下,咬牙切齿地骂道:“你就损吧你,迟早有一天你会失去我的。” “好走不送。” “嘟嘟嘟。”季维新愤怒地挂了电话。 第827章 现代篇11 求人 谢创是国家研究所的,专门从事机器人的研发,一年有九个月泡在实验室,眼镜片的厚度已经赶上酒瓶底了。听说他在,江夏便改了主意,打着方向盘开向醉今朝。 谢创都在,季维新跟卫钧昊这两常客自然不会缺席。江夏到的时候,那三正在斗地主,不过个个都兴致缺缺,一副聊胜于无的模样。 江夏一到,季维新就扔掉牌嚷嚷道:“江大医生,因为你我们呆在这么无聊的娱乐室里。别的不说,你先喝个三杯谢罪吧!” 外头白嫩嫩的小姑娘不香吗?花一大笔钱在醉今朝包个娱乐室,里头还只有四个大男人,季维新真觉得江夏有病。 江夏给自己倒了杯水:“开车不喝酒。” “我给你叫代驾。” “明天有手术。” “靠。” 卫钧昊将果盘推了过来:“夏别管他,你跟阿创能来就很不错了。”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纸醉金迷,比如谢创就觉得机器零件比美人有吸引力得多。卫钧昊这些年在娱乐圈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反倒更加珍惜以前的朋友,也很尊重他们的爱好。 再说了,又不是铁肾,谁受得了夜夜笙歌。偶尔来点健康的运动多好,比如说打打斯诺克。 江夏笑道:“我比阿创积极吧,至少不会一连几月呆在研究所里。” 季维新哼了一声:“叫你五次只来一次,你还不如呆研究所呢。” “你要把聚会的地点换一个,我肯定能来两次。” 谢创推了推眼镜:“既然来了就打球吧,多大岁数了还天天斗嘴,当自己小学鸡呢。” 季维新颇为惊奇:“你天天研究所呆着还能知道“小学鸡”这词?” 隐在厚镜片之后的眼睛往上翻了翻,谢创道:“研究所也有网的好吗?”研究所又不是没有休息时间,他一个单身狗,剩余时间基本都用来网上冲浪了。 斯诺克打了两把,江夏把一份保险单递到了季维新手里。 “这什么?” “方小姐的保险单,你帮她看看能争取到多少赔偿。” 季维新觉得莫名其妙,但挺能抓重点:“方小姐是谁?” “病人,出了点意外。”江夏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季维新翻了翻单子:“大哥,这是疾病险啊。她这顶多算意外好吗?” “顶多?” “对啊,她是自动跳水又不是失足落水,保险公司哪有那么轻易就往外掏钱?” “真那么容易,我还找你干嘛?” 季维新被他梗了一下,但还是认命地估算了一番:“成吧,我跟保险公司那边去协商。尽量报到70%以上。” 但江夏却不满意:“不行,她这属于脑疾,得按大病赔偿,我看过了,这份保单的最高赔偿是六十六万。” “大哥,六十六万那是死亡赔偿金。而且,就落个水,怎么给她报脑疾啊?” “她失忆了,专业知识不说,就连基本的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正常工作生活,多要些赔偿不过份吧?” 偷听的谢创球杆掉到了地上,季维新眨了眨眼睛,也觉得自己被雷到了。只有卫钧昊最淡定:“失忆啊,这个梗十几年前的棒子国倒是挺流行,可现在都2025了啊江夏,你确定不是说出来逗维新的?” 季维新猛点头:“我也觉得你在逗我。” 江夏沉默了一下:“我开始也觉得她是在逗我,但确定是失忆了,情况真挺严重的。就算谈不下来重疾,好歹给弄个工伤之类的啊,在深圳呢,没法上班怎么过日子?” 谢创歪着头看他,眼镜片的光折射出一片疑惑:“夏,那方小姐是你什么人啊,你居然为了她找维新走后门?” “一个病人而已。” 季维新道:“你病人那么多,我可没瞧见过你对别的病人那般上心。” 江夏理直气壮:“小姑娘是为了救人才落到这步田地的,我要是眼睁睁看着都不帮一把,那怎么说得过去?” “得,心软的毛病又犯了。” 江夏笑了起来,季维新没再怼回来就是同意了:“我也不多要,你给谈个二十万左右回来就成了。” 季维新翻了个大白眼:“我看你是在做梦。” “要不到这么多也没事儿,你搞张假单子,不足的钱我来出。” 季维新:“你还要给她送钱?” 谢创一把揽住他的脖子:“老实交待,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维新,老树开花不容易啊,这忙你可不能不帮。” 江夏:“真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我就纯粹想帮帮她而已。” 卫钧昊笑得一脸暧昧:“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哼,爱信不信。 第828章 现代篇12 活下去 晚上十点,七院附近某宾馆 “妈,你们住的这地方也太差了吧?”满身珠光宝气的方迎一进宾馆就开始嫌弃:“几星级的啊,没有四星以上我可不住。” “迎迎乖,四星级酒店好贵的,你将就将就,从方舒手上弄到钱咱们就可以回家了。”余丽丽在床上拍了拍,又去帮她提包,方迎这才在床上坐下。 “你们在这十多天了吧,方舒怎么还没死?” 提到这个,方不闻夫妇就气得不想说话。方向阳一脸晦气:“别提了,那赔钱货命硬的很,不光没死,还醒过来了。” “什么?”方迎一声惊叫,刚沾着床的屁股一下子又弹了起来:“她没死?” 余丽丽沉重地点头。 “没死咱们还能拿到什么钱?” “怎么着也要让她把咱爸妈这一趟的花销出了。还有奶奶,居然给那赔钱货垫了六万多的药费,这钱说什么也要讨回来。” 他才是老方家的根儿,奶奶的钱断没有给方舒那赔钱货花的道理。 方迎瞪大眼睛:“才这么点儿钱,你们就特地把我叫来?知道我一天能赚多少吗?” 方迎是个模特,但并不是走t台的那种,俗称野模。天天梦想着被某导演看中,进娱乐圈捞钱,但看中她的基本都是“干爹”。 这不前些天又傍上一个。 虽然年龄大了点,胜在出手大方,方迎颇为满意。 余丽丽眼睛一亮:“乖女儿,你发财了?” “发财谈不上,不过近来接到一个大单子,忙活几天,就能进账好几万。”她指着自己脖子上一块绿色的玉坠得意道:“看见没?翡翠,老板给我的奖励。这颜色个头,少说也值十来万。” 方向阳斜眼看她,老爸老妈没见识,他可不傻。 老姐又不是什么名模,什么老板会这么大方?八成是个干爹。 余丽丽摸着那块翡翠,艳羡不已:“乖女儿,妈这辈子还没戴过这么贵的首饰呢,你让我瞅瞅。” “没见识,这算什么,那些好的品种,动不动可就上亿呢。” 方向阳一听,一把扯过她脖子上的吊坠。可能是链子不太牢,他稍稍一用力,就给拽了下来:“姐你好东西多得很,这个就给弟弟我吧。” 这坠子方迎自己都没戴几天呢,哪里舍得,当下就要去抢回来,方向阳却已一边嚷着谢谢姐,一边夺门而出。 方迎穿着高跟鞋,哪里追得上,在一边气得直跺脚。 方不闻道:“好了好了,不就是块玉嘛,给就给了呗,那可是你亲弟弟。” 亲弟弟怎么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方迎张嘴想怼,却听余丽丽骂道:“老方你怎么说话呢,向阳就是让你给惯的。迎迎你别恼,回头妈帮你教训他。” 方迎道:“光教训有什么用,你倒是把东西给我要回来啊。” 上十万的翡翠呢,她拢共也就这一个。 余丽丽叹了口气:“你弟什么样儿你还不知道吗?到他手上的东西要回来哪那么容易。这样,等从方舒那把钱拿到手,妈做主分你一半儿。” “那三瓜两枣......”方迎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但方向阳从她这抢的好东西多了,她知道余丽丽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其实全在和稀泥,如今也只能要回一点是一点了。 要不是以为方舒死了能有上百万赔偿金,她才懒得来,这下好了,钱没弄到,自己先赔了块翡翠。 方迎越发没了兴致,也不挑宾馆差了,踢掉高跟鞋窝进被窝:“累死人了,我先睡,明儿再去找方舒。” 这个余丽丽倒不强求,反正医院的住院部晚上也进不去。 锦萃花园 老人家觉少,但习惯了早睡早起,老太太累了一天,早早地睡下了。方舒却是睡不着,她正在照镜子。 更确切地说,她是在照镜子里的衣服。 这个世界的衣服和旗袍差别好大啊,好在她在医院的两天已经见惯了,只要不露胳膊露腿,她倒是都能接受。别说,这衣服乍一看奇奇怪怪,但看得久了,也还挺好看的。 而这奇奇怪怪的衣服,挂满了一整个橱子。要不是老太太教她,有些衣服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穿。 看着镜子里陌生的容颜,方舒怔忪了片刻,醒来之后,她就不再是婉宁而是方舒了。不过她发现,自己适应得挺好的,最初的紧张过去,便也只剩下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 和九阿哥的那段婚姻,她心碎成殇,离开于她并不算是坏事。 况且那里还有了新的婉宁替她照顾阿玛和额娘。 她要做的,便是在这个世界,以方舒的身份好好地活下去而已。 第829章 现代篇13 逛商场 老太太勤快了一辈子,江夏按响门铃的时候,她已经蒸好大包子,从豆浆机里往外倒豆浆了。 “阿舒,快去开门,肯定是江医生到了。” 方舒这才反应过来那是门铃。 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方舒瘦了一大圈,本来挺合身的衣服大部份都没法儿穿了。老太太给她挑了件卫衣,还给牛仔裤配了条皮带。 于是门一开,江夏便看到了一身休闲的方舒,在满屋飘散的黄豆香中,就连她的丸子头都变得居家温婉。 老太太乐呵呵地:“江医生来得正好,快来尝尝豆角包,阿舒最喜欢了。” 江夏就着豆浆吃了三个大包子。 “阿舒的手艺也很不错的,等她恢复了,江医生可以常来找她蹭饭。”老太太悄么么地推销了一把自家孙女,只可惜两个年轻人谁也没听出来。 方舒很想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想得起来了。 毕竟真正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做包子,她连豆角都切不好。 而江医生说的则是:“厨艺想不起来倒是没什么,主要是她的专业,方小姐主攻英语和西班牙语,还参与公司的许多项目,记不起这些是没法儿工作的。” 他也终于知道为何方舒这般草根出生,却能年纪轻轻买下两套房了。 做项目的分成都不会低,看昨天的ems留言就知道,方舒是个小高层。 老太太一阵心酸:“阿舒打小就特别努力,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的成就,江医生,我们家阿舒就靠你了,你可一定要让她想起来啊。” 方舒心虚不已,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这压根儿就不是失忆,怎么可能想得起来? 这点江夏也不敢保证,迎着老太太殷切的目光,顿觉很是愧对刚刚咽下的大包子,他沉默了一会儿:“老太太,人的大脑太过复杂,方小姐这样的病例我还是第一次见,只能说尽力而为。” 老太太有些失望,但却松了口气:“行吧,说真的,你要是一口应下,我还更不踏实。” 江夏:...... 吃饱喝足,江夏准备带她俩出门。 但老太太拒绝了:“我就不去了,家里一大堆事儿呢。再说了,有江医生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俩尽管忙,忙完中午回来吃饭。” 莫名间江夏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又沉甸了几分。 方舒打开鞋柜,看了一会儿,从里头拿出了一双高跟鞋。 这鞋子简单,把脚塞进去就成,不像旁边那双,居然还缠着带子。 但老太太却给调了个儿:“阿舒,现在不上班,用不着天天穿高跟鞋。你今儿跟江医生要逛商场买手机,还是穿运动鞋比较好。” 方舒有些为难:“可这鞋要怎么穿啊?” 江夏又雷了一把。 最后还是老太太帮她穿好鞋,两人才得以出门。 轻便的运动鞋,走起路来比绣花鞋和花盆底不知舒服多少倍。方舒跟在江夏身后,下楼便又看到了那辆黑色的奥迪。 这算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啊? 不过这个念头她很快就抛开了,她昨天已经知道,奶奶便是祖母的意思。既然祖母都放心她跟江医生单独出门,想来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这已经不是她原来的世界,没必要那般拘谨。 江夏不知她脑袋里已经转过了那么多念头,自己扣好安全带后提醒她:“安全带扣好。” 方舒一脸懵。 江夏无奈,只得倾身过去帮她。黑色的脑袋一凑过来,方舒顿时浑身僵硬。 离得太近了。 好在扣安全带很快,江医生很快就退开发动了车子:“这下知道了吗?” 方舒点头,害羞已被好奇取代,她拨了拨安全带上的扣子,就这么卡拉一声就好了,而且拉都拉不开,可真是方便。 车子一路平稳地开到了购物广场。 时间尚早,好些店面还未开门,但手机店已经开了。 按方舒的意思,根本就没有买手机的必要,反正她都不会用,实在要买,买最便宜的就好。 最便宜的便是几百块的老人机,他昨儿留意了,便是老太太用的都是智能手机。江夏耐心地解释道:“方小姐,手机是最重要的通讯工具,除了电话短信还有各种聊天软件。你现在不会用,但很快就能学会的,还是买个高端些的比较好。” 方舒不太好意思:“可你知道的,我没什么钱。” 江夏:“......两套房的人说这话会被揍的。” 多少人在北上广漂十年也未必能凑个首付。 购房合同上有两套房子的成交价,方舒换算了一下,问道:“那我要卖房吗?” “呃,先不用吧,眼下的困境只是暂时的,没准你哪天就好了呢。实在不行,大不了找别的工作便是。” “成吧,我听你的。” 水果16价格高昂,江夏考虑了一下,给她选了部国产机,六千三,付账时,江夏又给她示范了一番如何刷卡,看得收银员嘴角直抽。 刷卡买东西都不会,这姑娘莫不是个智障? 但看样子也不像啊。 第830章 现代篇14 横财不好受 买好手机,江夏又带她去移动营业厅补了卡。 方舒原来的手机早不知被冲哪儿去了,便是想手机克隆也没办法。江夏只能自己动手,帮她将卡装上,然后下些比较常用的软件。 v信一登录,就跳出了99+的未读信息,江夏点进去一看,五百多条。 “方小姐,你还是先处理一下吧。” 方舒回他一个万分无辜的表情。 江夏:“......先去医院吧,这个回家我再慢慢教你。” 做为七院董事长的儿子,江夏的身份就算少有人知,也不妨碍他拥有某些特权。比如让所有脑科的骨干医师开个会,提前会诊下什么的。 方舒并不知自己得到了多大的优待,懵懵懂懂地被一堆人问了一堆问题,又在各种仪器上折腾了一通,最后被送到江夏的办公室休息。 脑科的医师们开了个不算短的会议,但对方舒的情况仍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主任医师硬着头皮建议道:“不如多带她到熟悉的地方走走,大脑受到刺激没准就想起来了。” 江夏无奈,只能先带方舒回家。 总不能为了个病人跟一群权威医师拍桌子吧?医院还要不要接着开了? 奥迪车里的气氛颇为压抑,江夏把车开上了街道才开口:“方小姐,以你现在的情况,要想恢复记忆,医院能起到的作用怕是没多大了。” 早知道是这个答案昨儿就不折腾了,还转什么院呐。 看他如此上心,方舒颇为愧疚,但告诉他真相是万万不能的,只能安慰道:“没事儿的江医生,船到桥头自然直。” 瞧这满脸不知愁滋味的模样,江夏也没法给她普及何为房贷和生存压力,在心里叹口气,琢磨着要不让她到卫钧昊的娱乐公司上班? 做什么无所谓,薪水开高点就好了。 或者让季维新帮着再把保额做高点儿? 江夏想着怎么帮她方舒多弄点钱傍身,以度过眼下这最艰难的时期。方不闻一家想的却是怎么从方舒那里抠钱。 当初兄嫂方不登和舒佩出事后,方不闻便强行霸占了他资产不菲的家产。 天降横财,金钱腐蚀了他本就不强的上进心,早早辞了工作开始享受。儿子败家,女儿拜金,没一个读完高中。哪怕方不闻夫妻都不是挥霍的人,可也耐不住儿子不像样,加上通货膨胀,方不登便是留下再多钱也经不住坐吃山空。 别看他们现在还挺光鲜的,其实里子早已败得差不多了。 穷图末路之际,方舒出了事。可把这一家子高兴坏了,上天注定,他们就是在家当大爷的命啊。哪知峰回路转,被医生判定为植物人的方舒居然又醒了过来。 为此余丽丽把老太太骂了一遍又一遍,只恨自己没能早一步得到消息将她关在老家,以致于让她在关键时刻坏了事儿。 但再骂也无济于事,眼下只能指望女儿跟院方套出方舒的下落,能榨一点儿是一点儿了。 方迎生得漂亮,又一身名牌,温柔说话的时候,没几个男人会戒备。于是没费多少工夫,就从隔壁房的病人家属那里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可惜他们来迟一步,方舒已经转院了。 方迎脸上的笑容差点崩塌,强忍着郁闷追问道:“转哪儿去了?” “这谁知道,只听说是江医生帮忙办的。可怜呐,听说她救的那姑娘也没能活下来,白白让自己住了这么久的院。你是不知道,她那小叔一家多狠毒,一心就想着让她死了好拿赔偿金。要不是有个奶奶护着,她这条命早搭进去了,啧啧,这年头好人果然当不得。” 想拿方舒的命换赔偿金是一回事儿,但被人这般赤裸裸地拿出来批斗,方迎却有些受不了,寻个由头匆匆跑了。 楼下方不闻和余丽丽已是望穿秋水,见到方迎忙跑过来,余丽丽问道:“乖女儿怎么样,见到老太婆没,方舒怎么说,肯不肯掏钱?” 方不闻撸着袖子:“放心,你奶奶以后还要在老家过日子,为了老太婆,这钱她不掏也得掏。” 看着老爸一副土匪样儿,方迎有些不舒服,但这丝不舒服很快被郁闷取代:“别想了,方舒肯定防着你们呢,一醒来就转了医院,深圳这么多医院,你们上哪儿寻去?” “啥?那老太婆呢?” “跟着一起走了呗。”方迎很不耐烦,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盯着他们,肯定是爸妈的行为已经传遍医院了,她可不想在这儿接受这种审视的目光。于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往外走:“爸妈,我老板电话过来,我要回去赚钱了,你们俩也赶紧回家去吧。” “那怎么行?咱们家为了她的事跑这一趟,贴进去那许多钱,一分钱捞不回,回家喝西北风吗?”余丽丽一辈子只进不出,除了对上方向阳,她就没做过亏本生意。 第831章 现代篇15 闺密郑南汐 方迎却是越走越快:“那你们就一家医院一家医院去查吧,反正我是没空了。” 当她傻呢,若是上百万,爸妈可能还会分她一点儿,若是只有十来万,她八成连钱都摸不着。更何况,方舒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眼看女儿要走没影,方不闻大喝一声:“站住。” “干嘛啊爸,我赶飞机呢。” “给我两万块钱。” 方迎就知道会这样,张口便道:“没钱。” 余丽丽忙奔过去拉她的手:“乖女儿,妈知道你最厉害了,两万而已,对你来说毛毛雨啦。” “妈,你当我取款机呢,要多少有多少?昨天向阳拿去的翡翠价值十万往上,你们与其从我这儿下手,还不如早点找着他,免得他赌一把就全没了。就是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蓐吧,你们再这样,以后我就不回家了。” 方不闻骂道:“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我告诉你,你要敢不养我们,我就告到法院去,说你弃养。” 方迎也恼了,她就不该贪着方舒的赔偿金蹚这趟浑水,当下甩开余丽丽的手:“一个月两千还不够吗?要告告去,大不了鸡飞蛋打,这日子谁也别过了。” 余丽丽忙去安抚她:“迎迎,你爸就是气着了,你别放在心上啊。” “哼。” 方迎没再理她们,气呼呼地走了。 方不闻气得大喘气:“反了她了。” “行了,跟迎迎拿钱就不能声音软着点吗?再说了,向阳刚拿了她一块翡翠,指不定怎么糟心呢。” 快十二点的时候,奥迪再次开回了锦萃花园。 方舒已经学会按电梯,江夏看了她一眼:“我记得,第一回见你的时候,你对着腕上的住院带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所以,你识字?” 方舒点头:“大部份都认得。” “那英语和西班牙语呢?” “那就不记得了。”若是满语,她倒是能扯上几句。 江夏松了口气:“还好,不用从幼儿园重新读起。” “幼儿园是什么?” “小孩子上学的地方。” “女孩子也能上学吗?” 江夏:“......为什么这么问?” 说漏嘴了,方舒淡定装相,眨着无辜的眼睛看他:“不知道啊,想问就这么问了。” 行吧,病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江夏跟她科普了一下十二年义务教育,开门的时候,方舒还沉浸在男孩和女孩居然一起上学的震惊中。 这个世界没有男女大防的吗? 然后陷在沉思中的方舒就被一把抱住了:“舒舒,你可算回来了。我才去剧组一个月,你怎么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儿了?知不知道我打你电话不通,找ani听说你出事的时候吓成什么样了?” 方舒:...... 方舒再次僵住了。 抱住她的女孩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儿,说不上什么味道,但还挺好闻的。可是,这个怀抱对她来说太过于陌生,她忍不住推开她,虽然没说出口,但眼中的疑惑已经说明了她心中的想法:你谁啊? 女子大受打击,捂住心口一脸震惊:“不是吧,你连我都忘了。你看清楚,我是小汐,郑南汐,你大学室友。咱们这么多年的闺密,你居然落个水就忘光了?枉我一下飞机连家都没回就去找你。跑完医院跑你家,我,我,我真是太伤心了?” 郑南汐泫然欲泣,看着方舒的眼神,活像方舒是个负心汉。 老太太在餐桌上摆碗筷,看郑南汐这样,笑着摇头:“小汐啊,你别折腾了,阿舒是真的啥也忘光了,快让他们进来吃饭吧,后头还有得忙呢。江医生,快请。” 郑南汐让开一步,同时仔细打量了江夏一番:“之前就是你跟阿舒在相亲?看在阿舒成植物人你也不离不弃的份上,这关你通过了,姐准许你日后和阿舒好好交往。” 空气一瞬间安静。 好半晌,老太太才叹息了一声:“要真是江医生就好了。” 郑南汐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张口便想骂人,被快步走来的老太太拿包子塞住了嘴:“先吃饭,江医生,小汐脾气不好,你甭被她影响了。” 这顿饭吃得有点怪,主要是郑南汐看江夏的目光太过诡异,以至于江夏被桌上菜品调动的好胃口都打了折扣,只吃两碗便饱了。 第832章 现代篇16 前路艰难 饭后,老太太切了水果。 郑南汐是个明星,虽然不怎么红,但身材却不能马虎。她摸着肚子一脸苦大仇深,看得方舒都没好意思吃下去,犹豫了一下,手里的叉子便拐了弯,将一块泛着甜香的哈密瓜递到郑南汐嘴边:“你要吃吗?” “方小舒,你是想气死我好继承我的支付宝吗?告诉你,里头没有存款,只有花呗欠债。” 方舒眨眨眼,显然没听懂,讪讪地把瓜塞进自己嘴里,好半天才辩解道:“我看你一直盯着,以为你不好意思拿呢。对了,花呗和支付宝是什么?” 郑南汐:...... 江夏忍笑,终于不是他一个人被她这无辜的模样噎住了。他心情甚好地吞进一块瓜:“手机拿出来,我教你。” 方舒的支付宝里除了花呗的三千多欠款,一分余额都没有,v信余额也仅有几百块,显见那套房子掏空了她所有的家底。 郑南汐也不气了:“舒舒,你这花的比我还光啊,这套房的房贷还没还吧。” “什么房贷?” 江夏又跟她普及了一下房贷。 方舒震惊不已,居然还有这样的付款方式,再一算其中的利息,啧,这年头的钱庄可比清朝那会儿会圈钱多了,当然胆子也肥了很多:“横跨三十年的借款,银行就不怕房主逃债吗?” 郑南汐白了她一眼:“江医生,征信给她普及一下,再说了,你以为你啥都没银行能放款?这套房就是抵押,银行巴不得你不还钱呢,回头把这房子一收,他赚得更多。” 信息量太大,方舒一下子消化不了,按着太阳穴道:“我理理。” 看着这样的孙女,老太太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郑南汐掏出手机查了下自己的存款,心里咯噔一声,她是个享乐主义者,花得一直比赚得多,虽然被舒舒压着买了两套房,但都不是全款,只不过贷得少点,基本靠房租养房贷。 作为一个七八线的女明星,花销比收入真没少多少,看来为了接济好友,她必须节衣缩食了。 一想到以后不能随心所欲的买买买,郑南汐整个人都不好了,可怜巴巴地看向江夏:“江医生,依你看,舒舒这病什么时候能好啊?” 江夏实话实说:“目前我们七院是没法子了。” “那别的医院呢?要不去国外看看?”刚问完她便自己改了口:“算了算了,国外的疫情还没控制住呢,跑出去谁知道会碰上什么事儿,还是国内比较安全。” “我会将方小姐的病历送到其他医院的脑科一起研究的,目前七院的医师们建议带她到熟悉的地方找找回忆,但......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最好还是要赶紧想办法让她重新融入社会。” “我懂,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嘛。明儿我就带舒舒回她公司上班,她人缘好,又是个工作狂,既能找回忆,又能融入社会,一举两得。” “郑小姐想得太简单了点儿。” 郑南汐疑惑:“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方小姐忘了英语和西班牙语。哦不,确切地说,她连怎么穿鞋都忘了,你觉得她要拿什么回公司立足?” “不是吧,忘得这么彻底?” 老太太点头:“不光是鞋子,就连衣服都是我教她穿的。” 一想到孙女拎着文胸满脸不好意思地问她“这是啥”的场景,老太太费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满腔心酸泪。 郑南汐:......老天这玩笑开得也未免太大了点儿。 她挠挠头:“那舒舒岂不是什么都要重新学起?我觉得帮她找回记忆没准还更简单点儿。” 江夏泼了桶冷水:“能找回来当然最好,可是万一呢......” 老太太道:“没事儿我会照顾她的,实在不行,就把阿舒的新房卖掉吧。” 郑南汐打肿脸充胖子:“奶奶你这就把我当外人了吧,我能眼睁睁看着舒舒卖房子吗?不就是钱嘛,前几个月我先顶着,然后给她找个工作,实在不行,大不了给舒舒介绍些资源让她当模特嘛。舒舒长得这么漂亮,肯定很快就能混出头的。” “郑小姐的职业是?” “明星。” 江夏对娱乐圈不太了解,也不追剧,对她着实没啥印象,只能悄悄拿出手机百度。唔,不怎么火的样子,演的电视剧演员表前十名都没她。 虽说不至于十八线,但前八线肯定没她位置。 江夏瞬间就原谅自己了,这知名度,他不知道太正常了:“艺迅娱乐?” 第833章 现代篇17 是心动啊 “略有耳闻。”艺迅娱乐的老总韩天磊跟卫钧昊是对头,江夏没少听卫钧昊骂他。早些年娱乐圈大整改,许多娱乐公司纷纷倒台。那会儿的冠华才刚刚成立四年,公司小,艺人也没什么黑料。卫钧昊领着他们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很是苟了几年。 赚的钱更是大把大把地洒到公益事业上。虽说很多人骂他作秀,但却成功苟过了那次风浪。 再后来,他开始精选公司艺人,一路稳扎稳打,几年下来逐渐做大,如今在业内至少也能排到前十。 要不还真没资格跟艺迅这样的老资历娱乐公司当对头。 当然公益事业也越做越多。 可惜了,若郑南汐是其他公司的,他倒是能让卫钧昊帮着介绍点儿资源,也算间接地帮方舒一把。 郑南汐压根就没想过一个医生能跟娱乐公司老总搭上关系,提起公司她心里又是一阵烦闷,再过半年,她的合同就到期了。 垃圾公司不干人事,抽钱的时候积极无比,让它给点资源却跟挤牙膏似的。更可恶的是,前几天经济人给她发来的新合同,她的分成比例还是只有四。 比新人好不少,但她的资源多是自己划拉来的,哪里能甘心? 可她年纪不小了,这些年也一直不温不火的,连个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想换个公司吧,接触的几家又都不怎么如意。 做生不如做熟。 艺迅虽然抠了点儿,好歹没那些陪酒陪睡的糟心事儿,也不会过份压榨她的时间。 刚拍的这部剧她演了个女三,虽然戏份不重,但角色却很讨喜。她本想等这剧播了再说,如果反响好,她也有筹码跟公司谈,实在不行,一个人晃荡晃荡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在家休息一段嘛。 可如今舒舒出事儿,她却不得不紧迫起来了。 郑南汐暗自捏拳给自己打气,趁这半年,一定要多接通告少逛商场。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舒舒养了她大半年,说什么也得攒钱回报这份恩情。 正鼓着劲儿呢,就听江夏道:“也不用那么着急,方小姐什么也不知道,贸然进入社会她会害怕的。而且我让律师看过了,她的保险应该能有不少进账,挺过最艰难的这段不成问题。” 郑南汐立刻双眼放光:“能有多少?” “保守估计,十几万吧。” “那至少够苟半年了。”郑南汐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节衣缩食了呢。江医生,你放心,明儿开始我就好好工作,争取在半年内挣够养舒舒的钱。我们家舒舒就拜托你多照顾了。” 江夏:...... 老太太眼珠转了转,连忙跟上:“江医生,我们阿舒就小汐一个朋友,我一个老太婆手机电脑啥的都不懂,小汐没时间,阿舒的事就只能麻烦你了。你每隔几天来教教阿舒成吗?你放心,阿舒很聪明,一定能很快学会的。” 说着,还站起来想给他鞠躬,唬得江夏连忙起身:“老太太这都是小事儿,您别太放在心上。”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唉,说着感谢,也不知能拿什么谢你。” “言重了,您能赏顿饭吃就很不错,您不知道,我吃了好些年的外卖,嘴里都不知是什么味儿了。吃了您两顿饭,觉得味蕾都活了过来。” 老太太顿时很是心疼:“外头都是地沟油,老吃外卖怎么行,以后你天天来,奶奶天天给你做饭吃。” 每天都能来蹭饭? 江夏连忙按住激动的小心脏,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哦,不,我主要是怕老太太觉得欠自己人情才答应的,蹭饭什么的,纯属顺便。 三人对此提议都非常满意,只有方舒纳闷无比,他们就不觉得孤男寡女,让江医生帮自己不合适吗? 郑南汐说是从“明天”开始好好工作,但工作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于是很是自觉地承担起了教导方舒的任务。 可惜她没什么定性,好为人师的劲头儿过去,只觉头大无比。在方舒第n次端着手机问她字怎么念的时候,她直接崩溃了:“阳,太阳的阳,你不是识字的吗?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也不认得?” 方舒也好冤,她哪知道不过几百年,人类就嫌古字太麻烦创造了简体字。 缺胳膊少腿改得面目全非,她哪能认出来? 郑南汐见她落寞下去又很不好意思,舒舒是病人,她怎么能这么不耐心呢。想了想,她灵光一闪:“要不我教你查字典吧,这样遇上不认识的字儿,你自己就能查了。” 方舒自然也不想因为这种事麻烦别人,当下便点头应了下来。郑南汐说干就干,开着车直奔书店,然后拎着一本小学生字典回了家。 方舒是学语言的,书架上的外文字典抱出来都比砖头都厚,与之相比,“小学生”字典看着真是一言难尽。但更让郑南汐崩溃的是,方舒完全不知拼音为何物。 难道要从aoe教起吗? 郑南汐仰天长叹:“臣妾做不到啊。” 第834章 现代篇18 口嫌体直江医生 “什么做不到?”刚被老太太放进来的江夏正好听到这话:“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方舒不好意思道:“不会查字典。” “这算什么麻烦?”江夏狐疑地看向郑南汐:“你不会,难道郑小姐也不会吗?” 郑小姐暴躁抓头:“我当然会查字典,但我也不知道舒舒连拼音都不记得了啊。拼音啊,小朋友进幼儿园就开始学的东西,我要怎么教?” 江夏失笑:“方小姐只是记忆全失,又不是智商倒退,你跟她过一遍不就好了?实在不行,电脑或手机上买个课程也行啊。” 郑南汐愣了一下,拍了自己脑袋一记:“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奶奶,我记得舒舒有个平板的,放哪儿了?” 老太太前儿搞卫生的时候正好见过:“在她房间的床头柜上。” 郑南汐蹦跶着就要去找,被江夏拦住:“学习的事儿回头再说,我今儿过来是接方小姐去医院的,她的保险若报疾病,需要到医院再做个鉴定。” 方舒一知半解,小声问道:“那我要做些什么?” “医生问什么你答什么便是,放心,我都打点好了,你就去走个过场签个字而已。” 郑南汐忙道:“那舒舒就交给你了啊,经济人刚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有个活动来的。” “郑小姐请便,我会照顾好方小姐的。” “认识都这么多天了,咋还这么客气呢?”郑南汐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叫什么方小姐,叫舒舒就好了嘛!” 江夏被她拍得后退一步,笑道:“我倒无所谓,就怕方小姐不乐意有个这么大的侄儿,这名儿起得可真是太占便宜了。” “呃......那要不就叫小方吧。”说着便顺口唱了起来:“村里有个姑娘叫小方,长得好看又善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讲真,郑南汐的声音挺好听的,就这歌词实在太具年代感,她没唱几句自己就笑得东倒西歪,直接摊到了沙发上:“哎呀不行不行,小芳这名儿可太魔性了,还是叫舒舒吧,我宁愿给她当侄女哈哈哈......” 江夏也忍不住笑,眼神不可控制地看向一旁满脸状况外的方舒。 眼睛挺漂亮的,圆圆的杏眼,因为懵懂而多了层潋滟的水光,迷糊得可爱。虽然没有又粗又长的辫子,但丸子头也挺软萌。 打住,他今儿是来办正事儿的。 看郑南汐笑得停不下来,老太太也一脸无奈,方舒实在忍不住了:“这歌挺好听的啊。” 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江夏道:“是挺好听的,曾经还风靡一时,但现在却有些过时了。” “哎哟方小舒你真的变了,你以前听的可全是外文歌曲啊,现在居然觉得小芳挺好听?要不再给你来首纤夫的爱?” 眼见方舒又露出那种疑惑的表情,江夏连忙打断道:“行了行了,正事儿要紧,奶奶,我就先把舒舒带走了啊。” “哎,做完赶紧回来吃饭。” “好嘞。” 方舒穿好鞋随着江夏离开,门一关,郑南汐便切了一声:“嘴上说不愿当侄儿,舒舒两字倒是叫得特别顺口,奶奶啊,江医生就是典型的口嫌体直,没跑了。” 老太太正准备去厨房,闻言脚步顿住:“啥直?啥意思?” 郑南汐:“......没啥意思,奶奶晚上别准备我的饭,我今儿有晚宴,不回了啊。” 这个好,老太太乐呵呵地应了,小汐哪哪儿都好,就是半点没有当灯泡的自觉。郑南汐却是不满了:“奶奶,过份了啊,听说我要走您就高兴成这样儿啊?” “哪有?” “还装,您想要江医生当孙女婿的心思都快写脸上了,奶奶啊,舒舒如今这么个状况,您就不怕江医生是坏人,您引狼入室啊?” “奶奶活了这么大岁数,还能连好人坏人都分不出来?小汐你别捣乱,该忙活啥尽管忙活去,阿舒要你帮忙的时候,奶奶会给你打电话的。” 方小汐抱着玄关柜:“奶奶,您不能这样,我还要上门蹭饭呢。” 老太太笑骂道:“不是你说要减肥的吗?” 郑南汐:...... 女明星果然没有资格吃饭,她洒着小眼泪,哀怨地看了老太太一眼,嘤嘤嘤地拎包走人。 整个一戏精。 老太太笑着叨叨:“这演技不挺好的吗?怎么就红不起来呢。” 第835章 现代篇19 奶奶威武 郑南汐没在,教方舒学习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江夏身上。 吃完晚饭,两人就进了书房。 比起郑南汐,江夏就适合当老师多了,别的不说,光耐性就甩她一大截。很快他就发现,方舒的脑子相当灵活,教过的东西基本一遍就记住了,不愧她s大高材生的名头。 当然,这也从侧面证面,郑南汐真不是当老师的料,不然遇上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不是教得特有成就感? 两小时后,江夏拿起平板:“今天就到这儿吧,我给你下了个课程,你明天有空的时候,拿这个多练几遍就没问题了。” 方舒正待点头,外头门铃响了起来。 老太太在客厅看电视,闻声便过去开了门,一打开发现外头站的是捧着玫瑰花的刘文彬,脸色顿时就冷了三分,但还是挺客气的:“原来是小刘啊,你这大晚上的干嘛呢?” 刘文彬道:“奶奶,我是来找阿舒的,听说她出院了,我来看看她。正好您也在,咱把婚事一块儿定下来呗。” 老太太脸上客气生疏的笑都没了:“八字没一撇呢,叫什么奶奶?没记错的话,当初在医院,你说你和阿舒只是朋友而已,哪有朋友谈婚论嫁的。” 刘文彬也不尴尬:“那不是事出有因嘛,年轻人的爱情,老人家不明白,这样,你让阿舒出来,我自己跟她说。” 他还挺自信的,当初他跟方舒说起婚事的时候,她可没反对,只说要再考虑考虑而已。 虽然姑姑说她失忆了,可女人嘛,多感性的动物啊,以她对自己的感情,没准见着自己就想起来了呢。 老太太却依然守着门:“事出有因?因为阿舒受伤了吗?小刘,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时各自飞,更何况你还没跟阿舒结婚。听说阿舒醒不过来会逃避这很正常,但是,你连半个月都不肯等,老太婆我是真看不出来你哪里值得托付,既然当初说了是朋友,那就永远当朋友吧。” 刘文彬不满道:“奶奶,你说这话阿舒知道吗?” “知不知道都一样,你也该听说了,阿舒醒来什么都忘了。既然都忘了,说明你俩没缘分,今儿太晚,我就不留你了,慢走。” 说着就想关门。 刘文彬哪能看着快要到手的房子飞了,忙伸手去卡门:“别啊奶奶,你就让我见阿舒一面吧,没准她就想起我了呢?” 老太太一听,更不愿意了,爱情这东西比较玄乎,阿舒又是第一次谈恋爱,谁知道她会不会对这没担当的男人印象特别深?万一她真谁都不记得,就记得眼前的渣男,岂不是更加完蛋。 于是老太太也不管会不会卡到他手了,只管大力甩门,吓得刘文彬赶紧缩手。 “呯”一声,房门毫不留情地拍在了他的鼻子上。 刘文彬揉着鼻子,又不敢骂得太大声:“这什么老太太?心咋硬得跟石头似的?” 来一趟打车还要好几十呢,刘文彬哪里甘心空手而归,于是站在门外喊方舒的名字,还试图回忆往昔。结果不等老太太出来赶人,方舒的邻居们就出声了。 锦萃花园不是什么名贵小区,住的多是普通人,两梯四户,这一层除了方舒还住了三家人。 大晚上的,谁乐意门外有人这般吵闹。 特别是住在方舒边上陈阿姨,她跟包婶的关系一向不好,眼见她侄子女朋友飞了,高兴得不行,拉开门就说起了风凉话:“哎哟,这不是刘老板嘛,我前儿听说个事儿,听说你三个月前做生意亏了五百多万,房子都卖了,真的假的啊,跟阿姨好生说说,你做的啥生意,我可得跟我儿子提个醒,这门生意万万做不得。” 特么哪里冒出来的大妈,开口就揭人短。 刘文彬怕她暴出更多料让方舒有了防备,只能虚张声势地骂了声胡说八道,就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走廊恢复了清静,老太太忙出来想跟邻居打听一二,那小刘要真亏了五百万,那他接近阿舒肯定不安好心。可惜陈阿姨一看老太太出来,露了个笑容就赶紧回了屋,门关得利索无比,显然没有跟她攀谈的想法。 姓包的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她要是知道自己在方舒面前泄了她侄儿的底,还不知道怎么报复呢。 哎,她也只能暗暗提示一下了。 老太太的好心情全叫刘文彬给搅和没了,更郁闷的是一回家就听方舒直白地问她:“奶奶,刚刚那人就是我以前的......” 老太太赶紧打断她:“你也知道是以前了,不是跟小江在学习吗?跑出来做甚?那男的不是什么好鸟,趁这机会分了干净。” 说着看向江夏,见他神色如常,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 江医生要真对阿舒有意思,见到她前男友哪能如此平静?更可恶的是她的笨孙女,居然大剌剌地当着江医生的面就问出来了。 唉,指望着他俩自己修成正果,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哦? 第836章 现代篇20 公司补偿 郑南汐跟经济人商量了一通后很快就忙了起来。江夏白天要上班,偶尔还得加班,来陪方舒的时间也有限。好在方舒已经学会了用拼音打字和百度。 她每天呆在家里看电视看新闻,如一张海绵,汲力地吸取着新世界的信息。 比起她生活的清朝,这里真的是太先进了。 最让她欣喜的是,这里的女人居然拥有着与男人平等的地位。女人并不需要依附男人而活,她们可以和男人一样读书,赚钱养活自己,甚至养活家人。 比如“方舒”,她就是个独立自主的女人,赚的钱养活三五个自己都不成问题。 她不由有些愧疚,比起自己给她留下的烂摊子,她留给自己的简直就是天堂。 当然啦,既来之则安之,“方舒”成为婉宁后能奋起反抗,让自己回家,想来也定会在那个时候过得很好的。而她要做的,就是好好适应这个社会,然后不负世界的厚爱,将这大赚的一世活得圆圆满满。 一周后,方舒的保险金下来了。 实际金额只有六万,江夏往里添了十四万,当然,这就没法从保险公司走账了。江夏让季维新把钱直接打到方舒卡上,但季维新不乐意,非要他带人亲自去领。 开玩笑,江夏为了这姑娘前前后后忙活了半个多月,这关心显然超过了医生对病人的范畴,他当然得好生看看这姑娘是何方神圣了。 江夏拿他没办法,又想着方舒打从出院就一直呆在家里也不太好,便勉强同意了下来。 黑色的奥迪平稳前行,江夏道:“最近学得怎么样了?” “还好。” “想不想继续去上班?” “嗯?可以吗?” “做你原来的工作肯定是不行了,但深圳的就业机会很多,你选个喜欢的便好。赔偿金有二十万,你还能把四栋的那套房租出去,今年之内不用为生计发愁。” 方舒还是习惯用银子来度量金钱,二十万元,大概也就三百多两。 啧,都不够她以前头上的一根发簪。 她沉默了一下:“昨天公司的ani给我打电话了。” “哦,说了什么?” “她说公司决定给我三个月的带薪假期。如果三个月我还不能恢复,就只能主动离职了。” 都是新名词,她昨晚百度了好久才弄懂,觉得这公司还算不错。不过话说回来,她当主子那会儿,要是有个奴才生了病什么的,她还把人送庄子上一直养着呢。 江夏挺高兴:“那不错呀,本来还想让季维新帮你去ds谈谈补偿问题呢,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方舒现在这样也做不了交接,更何况距离她出事都过去一个月了,交接也没什么意义。但过场还是要走一下的,江夏看了看时间,带着她先去了ds。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很熟悉?”江夏很期待她的反应。 可惜方舒只是摇头:“江医生,我觉得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想起来了。” “没事儿,慢慢来,你叫我江夏吧,不在医院里还管我叫医生总觉得怪怪的。” 方舒觉得不太好,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直呼其名,不过看着江夏诚挚的目光,她还是点了点头。这个世界对称呼好像也不是很严苛,小方、舒舒、阿舒什么的都有人叫。 她渐渐都习惯了。 交接很是顺利,前台跟方舒算不上熟,但认得她的脸,听明来意后,直接送她去了21楼。然后就见到了美国佬smith,他是方舒的老板。 对于方舒的情况,他表示相当遗憾,但意外出了谁也没法子。双方谁都没再提补偿,带薪假期三月,已是公司最大的仁慈。 已经没东西可交接了,smith陪着聊了一会儿,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当然,方舒走前,smith很官方地表示,如果她康复了,ds大门将永远为她打开。 讲完还想和她拥抱一下,吓得她赶紧往江夏身后躲,然后江夏就被smith抱了满怀。 古龙香水的味道和着西方人浓重的体味,熏得江医生难受万分。 刚走出smith的办公室,一直守在外边的ani便跑了过来,在公司里,就数她跟方舒的关系最好。抓着方舒的手,未语泪先流,江夏只能提醒她好生上班,改天再约饭。 ani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跟方舒讲,但迎着方舒懵懂的目光只能全数吞了回去。 像linda想取代她但是被smith嫌弃这种事,她还听得懂吗?怕是连linda是谁都忘了。 再比如公司想招个新的特助,可一个月面试了十来个人,没一个让smith满意的。可就算特助的职位还空着又能怎样呢?方姐已经干不了了。 千言万语最后只能转成一句话,祝你早日康复。 第837章 现代篇21 逗逼损友 季维新的办公室位于金顶大厦的顶楼,阳光透过一整面的落地窗,中和了冷色调的庄严装潢,更添了几许暖意。 方舒抱着咖啡杯站在窗前小心翼翼地向下张望,然后又赶紧后退一步。 太高了。 一旁的季维新满脸炫耀地问道:“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他张开双臂陶醉地深深呼吸:“这俯瞰芸芸众生的感觉。” 方舒:“......只觉得太高了,有点害怕。” 季维新:“......” 陶醉的表情僵住,他讪讪地放下了双手。江夏憋着笑道:“舒舒,你别理他,若是害怕站进来些便是。” 这整面墙的落地窗是季维新最满意的, 唉,谁能想到在律界鼎鼎大名、走出去一脸精英范的季律师私底下其实是个逗逼呢。真不知道那些将他列为重要对手,深深忌惮着他的同行瞧见他这模样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方舒忍不住又往外看了一眼,别说,风景的确很好。但还是害怕,于是看完这眼后便乖乖地坐回到沙发上。咖啡的味道初尝有点苦,但回甘的时候却别有风味。 她又小口抿了一下。 好乖啊,季维新感慨。 他长期混迹夜店,见多了熟女御姐,便是偶有清新型的,那也不过是一层劣制的伪装。乍然见到方舒这般温柔乖巧的,顿觉一颗心都差点失了频率。 他跟着凑了过去,正想找个话题搭讪,就听江夏问道:“钱呢?” “见面就谈钱,你俗不俗啊?你叫舒舒是吗?我叫季维新,是个律师。” 方舒眨眨眼睛,有些疑惑:“我知道啊,刚刚进门的时候,江医生不就介绍过了吗?” “那不一样,江夏的介绍哪有我自己的详细,我今年31,是这家律师事务所最大的股东,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 江夏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把你在夜店厮混的那套收起来,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季维新险险躲过,不满道:“正事正事,还不兴人顺便交个朋友啊?” “舒舒不需要你这样居心叵测的朋友。舒舒,你别理他,他脑子有坑。” 方舒没听过这词,但也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眼见季维新脸垮下去,便拉了拉江夏的衣袖,小声道:“你不是说他帮了大忙吗?我该谢谢他的吧。” 虽然小声,但季维新离得这么近,哪有听不到的道理,当下便又猖獗起来:“听听,听听,人舒舒多会做人。” 江夏懒得理他,对舒舒道:“他帮你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所以你要谢就谢我好了。” 季维新张口便想骂粗话,但对上方舒那张清稚的脸庞,愣是硬声声地把话咽了回去,改用手机打字,给江夏发了条v信:江夏我日你大爷。 江夏看了手机也懒得理他,只催他赶紧干活。 有江夏在一边虎视耽耽的盯着,季维新最后连方舒的v信号都没要到,郁闷得一批。本就是走个过场的手续,不过两分钟便完成了。 方舒的手机响起短信音,二十万元已到账。 江夏很满意,拉着方舒就要告辞。 季维新磨磨牙:“夏,反正快到饭点了,不如一起吃个便饭呗。” 多简单的事儿啊,换以前江夏肯定一口便应下了,但今儿他却拒绝得干脆利落:“不了,奶奶还在等我们回家吃饭。” 好家伙,奶奶都叫上了,这是登堂入室了啊。 季维新颇为遗憾,朋友妻不可欺,这小妞若是江夏号上了,他便说什么都不能碰了。 真可惜,他都多久没碰上小白兔这款了啊。这般想着,看向方舒的目光便带上了些许恋恋不舍。方舒皱皱眉,往江夏身后躲了躲。 江医生这样的好人,怎会有这般猥琐的朋友? 江夏则瞪了他一眼,拉着方舒走得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不用送了。” 电梯直达地下一层的车库,方舒问道:“江医生,季律师真是您的朋友吗?” 江夏笑问:“是不是被吓到了?其实他人挺好的,就是见着漂亮小姑娘便走不动道,你别被他骗了就行。” “才不会。” 两人上了车,江夏打着方向盘转头:“奶奶让我带你到外头见识见识,一会儿请你吃饭好不好?” “酒楼吗?” “你最近在看古装电视剧吗?现在叫饭店。” 方舒:...... 她看现代电视剧都来不及,哪会看古装?但江夏这借口的确找的不错,她便没有反驳。在方舒家吃了这么多顿饭,他对方舒的口味也有了大概的了解,正琢磨着是带她吃西餐还是火锅呢,手机响了起来。 江夏按下接听和免提,那边就传来了他爸江教授兴奋的声音:“儿子,你今天没上班,现在干嘛呢?” “开车。” “哦,那我长话短说,今儿爸爸弄到了一个宋代的汝窑花瓶,你快回来帮爸爸鉴赏鉴赏。” 江夏无奈:“爸,你又花了多少钱?别又被骗了啊?” 江教授道:“放心,爸是那么糊涂的人吗?我还没交钱呢,不过咱们得赶快,他家的东西可抢手了,慢一步,这花瓶可就跟爸爸无缘了。” 江夏想说无缘挺好的,但他爸就这么一点爱好,他叹了口气问方舒:“介意先跟我回家一趟吗?” 方舒觉得不好意思:“这......这不太合适吧?” “没事儿,帮我爸看完花瓶咱们就走,离得也不远。” “那......行吧。” 人都在车上了,总不能要求江医生先送她回家再去管他爸的事。 唉,她该考虑下自己日后如何出行的问题了。 第838章 现代篇22 惊人之语 电话那边的江教授已经愣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道:“儿子,你身边,有姑娘?” “嗯,一个病人,今天正好带她去办点事儿。” “你还要带她回来?”江教授很是激动,觉得自己有点儿缺氧。混沌的大脑早已听不进儿子的介绍,心里就只剩一个念头。 儿子居然要带姑娘回家了。 他跟老婆养了三十一年的猪,终于知道要拱白菜了吗? 不行,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婆。 江夏听着他爸气息不对就知道他想岔了,强调道:“爸你冷静点儿,别想太多。舒舒只是个病人而已......算了,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说完迅速挂了电话,免得他爸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把人吓着。 “什么叔叔?喂喂,兔崽子,老爸的电话也说挂就挂。”江教授想了一会儿,怎么也没法把姑娘和叔叔扯上关系,便干脆不想了,一个电话打到老婆夏毓雯手机上:“老婆,好消息啊,江夏要带姑娘回家了。” 江夏家是一栋带着小花园的三层别墅。 方舒还不知道鸽子笼和独栋别墅的区别,更不知道在大学附近这样的房子有着怎样的天价,心想,这边的房子好矮啊,难道还没开发到这儿? 也不像啊,这房子多漂亮,环境也特别好。 别墅门口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儒雅大叔正翘首以盼,江夏直接将车开进去,心中也很是无语。他爸妈相亲相爱,他就是个意外,带出去玩都能把他单独忘路边的那种。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方舒一眼:“啧,老爸居然在门口等我,今儿可真是沾你光了。” 方舒一头问号。 江夏也没给她解惑,打着方向盘进了大门。车刚一停好,江教授便殷勤地给开了副驾驶的门:“哇,小姑娘长得可真标志,快下来快下来,叔叔给你榨了果汁。” 方舒:...... 要不是他和江医生长得很像,她就要开口叫救命了。对第一次见面的人笑得这么慈禧和蔼真的没问题吗? 江夏很无奈:“爸,你别吓到他,舒舒,下车。” “去去去,爸怎么会吓到人,你叫舒舒啊,哪个su?” “舒服的舒。” “这名儿取的,可真是占便宜,凭白就大了一辈。” 真不愧是父子,江医生也说过这话,方舒瞬间就觉得眼前的大叔亲切起来,笑道:“奶奶说了,取这名儿倒不是为了占便宜,而是因为我妈姓舒。” 江教授哈哈大笑:“巧了不是,江夏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阿姨姓夏?” “对啊,哈哈哈。” 江夏:...... 江教授把人迎进屋,端上了橙汁,江夏看桌上还有一杯,便自己伸手去拿,还未碰到杯子就被他爸打了一下:“你干嘛?这是你妈的,要喝自己榨去。” “妈也要回来?” 江教授白了他一眼,把人拉到一边,悄声道:“你是不是傻,姑娘都带回来了,你妈能不回来看看?”然后又变了脸乐呵道:“儿子行啊,不声不响找了个小美人。就是这回来得太突然了,爸都没准备好礼物,一会儿只能给个红包意思意思了,你妈肯定要说我失礼。” 江夏抚额:“爸,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不是告诉你,舒舒是我的病人吗?” “病人?小姑娘怎么了?”瞧着挺好的啊。 “救人溺了水,特护病房住半月醒来,啥也不记得了。” “失忆?” “嗯。” “真不是你女朋友?” “爸,人家现在就跟张白纸似的,什么都要重新学,哪有心思谈恋爱?再说了,对着这么一个懵懂单纯的女孩子下手,那儿子成什么人了?” 以为的儿媳妇没了,江教授跟被抽走鸡血似的瞬间萎靡,唉,没意思。 江夏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爸,你不是说得了个宋代汝窑花瓶吗?在哪儿呢?” 江教授这才打起精神,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个天青色的长颈瓶。面对着这么个宝贝,江教授连声音都温柔了好几度:“瞧瞧这匀净滋润的釉面,晶莹明亮的釉质,还有这细腻的香灰胎,儿子,老爸敢打包票,这回绝对是真正的宋汝窑。” 江夏没理他,同样戴了白手套,捧起那个长颈瓶细细地看了起来。光照下的瓷瓶闪着微蓝的光芒,映和着细密的开片,如冰似玉,质感十足。 他的鉴宝能力比江教授好一点但也有限,看了半天问道:“爸,这瓶子多少钱?” “四千万。” “这么贵?” “这可是宋汝窑啊儿子,知道这种瓷器有多难得吗?” “爸,要是几百万您买了就买了,权当买个开心,可四千万,您还是慎重点儿吧,要不请个行家来把把关?” 江教授道:“这还用你说,我已经问过好几个行家了,他们都说没问题,还问我是不是确定要,如果不要,他们就要了。” “爸,你找的谁,问过龙叔叔了吗?” “你龙叔叔去京城了,要三天后才回来,等他回来,黄花菜不都得凉了啊。” “要不我再找人看看吧。”四千万呢,这钱可以建干多少事儿了啊,要是被骗子骗去,那可太不值了。虽然这瓶子确实挺漂亮,也符合宋汝窑的特点,但江夏觉得还是慎重点儿好。 江教授也知道这个理,倒也没有反驳,只催促道:“那你速度快点儿。” 江夏正琢磨着找谁好呢,就听坐在一边的方舒开了口:“不用找了,这不是宋汝窑,是清代的仿品。” 第839章 现代篇23 跟我家的不一样 寂静的大厅中,空气仿佛都静谧了数秒,父子俩同时一愣,然后四只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方舒,异口同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方舒侃侃而谈:“汝窑瓷器,釉中有零星的气泡,时人称之为寥若星辰,在光照下时隐时现。宋之后,许多窑场都试图模仿,但都烧不出寥若星辰,这也是宋汝窑特别贵的原因。刚刚江医生对着灯照的时候,并没有这个景象。” 江教授闻言,连忙抱起花瓶对着光照细细看了起来,发现里头果然没有寥落星辰,顿时大失所望。 江夏却没空去管老爸的情绪,目光灼灼地盯着方舒:“你不是失忆了吗?怎么还会记得这个?” 方舒顿时傻眼,她如果说自己是顺口胡诌的,能把这事儿混过去吗? 小鹿般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自己,里头震惊与茫然交替,江夏顿时又心软了,安慰道:“你别急,再仔细想想,没准就都想起来了呢?” 这还有什么好想的?这仿制的花瓶她又不是第一次见。 那是康熙四十年的万寿节。 那会儿她刚入宫半年,为公公的寿礼操碎了心,结果九阿哥自己就把礼物弄回来了,正是汝窑青釉长颈瓶,当然他那个是正宗的宋汝窑,据小哥说花了足足五万两银子。 清朝的皇室对宋汝窑颇为推崇,九阿哥满以为自己会拔得头筹,结果在他把礼物拿出来之前,三阿哥献了个一模一样的。 这可把九阿哥气坏了,万寿节一过就找康熙把三阿哥献上的那个弄回了家,请了一堆专家签定,这才知道三阿哥那个是官窑的仿品。 那时候,清代官窑的东西可没现在值钱,一想到他花大价钱准备的礼物就被三阿哥这么个仿品给作得没点价值,九阿哥气得连觉都睡不好了。 然后没几天,三阿哥的书房就被人夜半闯了进去,听说瓷器碎了一地,虽然这案子到她离世都没破,但案发没几天十弟就被罚守了三个月的宫门,这事儿想来跟他们哥俩脱不了干系。 但这显然是不能说的,于是方舒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很靠谱的答案:“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 江夏抓狂:“你这些天在家里都学了些什么?” 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在网上自学,方便是方便,但里头的东西着实太杂了。瞧瞧,把一个好好的姑娘都教成啥样儿了? 方舒被江夏催着想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摇头:“啥也想不起来。” 江夏大失所望:“刚刚明明都说得很顺畅啊,怎么突然就记不起来了呢?” “儿子你先别急啊。”江教授拍拍江夏的肩膀,很有学术性地道:“即便是潜意识,也是需要触发条件的,舒舒刚刚不也是瞧见了这花瓶才想起来的嘛,要不再找些古董给她瞧瞧?” “倒也是个办法。” 江教授热衷此道,收了不少好东西,夏毓雯特地给他腾了个大房间放这些藏品。 门一开,入眼便是错落有致的四个博古架,方舒恍然觉得自己到了小哥的源和当铺。 她本来已经打定主意,江夏问什么她都摇头说不知道了,可看了这些东西却没能忍住,凑近过去细瞧起来。 江夏悄悄靠近:“舒舒,看出什么了?” 方舒无奈,这里好多假货啊。江医生对自己这么好,现在明晃晃地知道他爸被骗,自己怎么可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才开口:“感觉叔叔被人骗了,好些东西一看就是假的啊。” 看着和她家里的可差太多了。 江夏不动声色道:“你详细说说,哪些是假的?” 于是方舒小手点点点,不一会儿就指出了二十几样东西。本以为江教授会很痛苦,哪知他竟附掌大笑:“舒舒这眼光绝了,儿子,她指得一点没差耶。” 方舒懵:“叔叔知道这是假货?” 江教授摸了摸鼻子,没好意思回答,江夏却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买的时候不知道,后来找人鉴定了才知道是假货,但也找不到卖他货的人了。” 江教授的意思,当然是要把这些东西给扔了,但江夏不同意,非把这些假货和真货放在一起,意在提醒他下回别又上当。 但从这二十多件的假货来看,江教授显然不吃这套。 方舒顿时想起了自己的阿玛。 一个总学文人打扮的武将,对各种古董也是情有独衷,只是眼光不行,常常买到假货。京城敢做古董生意的哪个后头没人呢,他便是吃了亏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按他的说法是,一个二品大员,真货假货都分不清,被人骗了哪好意思往外嚷嚷。 但仍是屡教不改,要不是小哥厉害,做生意赚了许多钱,大清没准就要出现二品大官带着全家上街讨饭的奇观了。 阿玛虽然有时会偏心姨娘和庶妹,但总体来说,对她也挺不错。一想到日后再也见不到家人,方舒眼睛忍不住地发酸,再看江教授那张脸,只觉倍加亲切。 第840章 现代篇24 夏女士登场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 如今这世道,只要眼光过关,买古董就亏不了。 看着方舒,江教授的眼睛闪闪发光,这么多年,终于轮到他在圈子里扬眉吐气了。他搓了搓手:“舒舒啊,你这两天有没有空啊?” 方舒天天宅家里,自然点头。 江夏问:“爸,你想干嘛?” “当然是请舒舒帮忙鉴宝啊,杜家可不止这么个汝窑长颈瓶,好东西多着呢,就是我看不好货,不敢多买而已。现在有了舒舒就不一样了啊,舒舒,跟叔叔走一趟呗,你放心,叔叔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江夏心中一动,舒舒现在把专业知识忘得精光,短时间内肯定没法回职场,能靠鉴宝捞一笔的确不错。 但前提是她得是真的懂,要不先拿老爸试试水吧。 于是他看向方舒:“能行吗?” 方舒两手一摊:“不知道啊。” “那你刚刚是怎么做到把所有假货挑出来的?” “看到就知道了。”总不能说,她所处的环境古董环绕,耳濡目染吧? 江教授道:“你懂什么这叫天赋,舒舒合该就是吃这碗饭的,哈哈哈,舒舒啊,我先去打个电话,咱们确定个时间啊。这事儿越快越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方舒随着江夏下楼:“叔叔喜欢古董为何不去正经的店里买?” 江夏无力地吐槽:“他喜欢捡漏,据说这样特别有成就感。” 方舒想到那二十多件假货很是无语:“叔叔这眼光居然敢去捡漏?” 送上门被骗还差不多。 “还好,爸爸有分寸的,不太确定的东西如果超过二十万就不会要了。”江夏努力帮他爸挽尊,可惜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方舒指了指大厅里还未及收好的汝窑青釉长颈瓶。 没听错的话,之前江教授说过他价值四千万。 记忆力是不是太好了点儿?江夏无奈:“主要是爸爸的藏品里还没有过宋汝窑。” 方舒:...... 头一回知道,人傻钱多还能有这么多借口,简直跟她阿玛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江夏老脸微红,努力平静道:“古董圈里比较乱,有些团伙就专门挑这种爱捡漏的人坑。爸爸说的杜家也不知是哪儿冒出来的,如果真是骗子,那藏品里头肯定真假参半。为了吸引人,真货的价格也会故意开低,舒舒,你的任务就是,把那些真货全部低价买回来。” 方舒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冲他竖了竖大拇指。 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让这团伙大出血。 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声音,江夏道:“肯定是我妈回来了。” 江夏猜得很对,一分钟后,夏女士就进了屋。见沙发上真坐了个斯斯文文的女孩子,眼中的笑意越发明显:“夏夏,怎么带朋友回家也不提前说一声啊?” “就是回来帮爸爸看看古董花瓶,看完就走了。” “别啊,难得你带朋友回来,爸爸妈妈没准备见面礼就已经够失礼了,哪能饭都不吃就走?妈妈已经叫了了送菜,一会儿给你朋友露一手。对了,小姑娘叫什么啊?” “阿姨好,我叫方舒,舒服的舒。” “好名字,以后就叫你舒舒了。”夏女士半点不觉涨了辈份,含笑看着方舒,越看越满意。 不错,小姑娘脂粉未施,长得水灵灵的,一看就招人喜欢。 她可算不用担心儿子带个男孩回来了。 江夏已经没空去管他妈是个什么想法了,无比真诚地建议道:“妈,眼看就到中午了,这会儿做饭哪来得及,不如叫外卖吧。” 夏女士不满道:“舒舒第一次上门,你就让人家吃外卖,这合适吗?” “儿子这不是怕累着你吗?让林阿姨做也行啊。”林阿姨是家里的保姆。 “你林阿姨的儿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她回家伺候月子去了。又不是要做满汉全席,有什么可累的?” 怪不得回来这么久也没看到人,江夏死了心,转而道:“那林阿姨是要请假一个月吗?家里用不用再招个人?” “不用,最近我比较闲,家里的饭我全包了,你爸最喜欢吃我做的菜了。” 那是哄你的,江夏顿时好同情他老爸。 夏女士没多少耐心跟他聊,倒是对方舒更加热情,正打算拉着她的手增进一下“婆媳感情”,就见江教授下了楼:“老婆,你回来啦。我跟你说,舒舒好厉害的,就咱家那些假货,她就这么看了几眼,嗖嗖嗖,几下子就全找出来了。” 第841章 现代篇25 神厨 方舒的娃娃脸和杏眼相当减龄,再配上宽松卫衣丸子头,看着跟刚走出校门的大学生并无二致。 这么年轻的女娃能鉴宝? 夏女士相当怀疑,但方舒可是儿子唯一带回家的女孩子,未来媳妇的面子必须要给。于是在短暂地错鄂之后,她便鼓起了掌,夸张地哇了一声:“那舒舒你真是太厉害了。” 江夏无奈抚额,妈,你知道你这尬吹得有多明显吗? 为免老妈说出更多离谱的话,江夏连忙转移话题:”爸,杜家那边怎么说?” “已经约好了,下午两点出发。” 江夏抬手看表,才十点:“我觉得咱们可以现在就去。” 挑完还能顺便在外面吃个饭。 江教授瞪了他一眼:“你当买古董是买白菜呢?舒舒,咱们不理他,一会儿吃完午饭,你就小睡一会儿,咱们养足精神再去。” 方舒并没有正儿八经地给人鉴定过古董,也不敢掉以轻心,很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江夏又想抓狂了,一个劲地给江教授使眼色。老妈做菜什么水平爸你不知道吗?荼毒咱们父子俩就算了,怎么能拿来招待客人。 可惜江教授熟视无睹。 儿媳妇那是要进家门的,以后迟早得习惯。 很快,商超便送来了已经切好的肉和菜。 江教授签收完后很是自觉地进了厨房,虽说商超标明是已经洗切完毕只等下锅,但入口的东西,当然要再洗一遍才成。 方舒觉得奇怪:“江医生,江教授下厨吗?” 真那样就好了。 江夏痛苦地摇头:“不,他只负责洗菜,我妈才是掌勺的那个。” 大清朝的男人信奉君子远疱厨,除了厨师没人会往厨房钻,方舒看着厨房忙碌的身影由衷肠感叹道:“叔叔对阿姨真好。” 夏女士笑眯眯道:“一般般啦,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你叔叔厨艺不行,要不是看在他除了炒菜,厨房的活全包揽的份上,我才不会要他呢。舒舒啊,江夏的厨艺遗传了他爸,以后你只负责炒菜就好,其他像什么洗菜洗碗的,全都扔给他便是。” 江夏无语,老妈在厨艺上,一向不知“自知之明”为何物。他不会做饭遗传的那是老爸? 明明是遗传了她自己好不好?而且这话怎么听着哪里怪怪的? 方舒冲着夏女士不好意思地笑笑:“可是阿姨,我连炒菜都不会呢。” 她出嫁前也不是没想过给九阿哥洗手作羹汤,可一到厨房就被烟给呛出来了,最后只勉强学会把银耳莲子什么的放进锅里。 世家贵女大抵如此,只要经了一道手,那汤就是她的功劳了。 只可惜,九阿哥对她煮的汤没啥兴趣。 夏女士忙道:“没事儿,女儿家的手最是重要,炒菜的油烟可太伤手了。咱家不缺钱,以后请个家政就好。” 家里下人一大堆的方舒深以为然。 很快江教授就洗好菜了,夏女士撸撸袖子,由江教授伺候着帮她穿好围裙:“舒舒啊,阿姨要去炒菜了,你跟江夏逛逛家里,一会儿饭好了阿姨叫你哈。” “好的阿姨。” “哎哟真乖。”夏女士都想捏她脸了,幸好江夏眼疾手快,不动声色地挡了一下。 这个不孝子,没捏到儿媳妇脸蛋的夏女士瞪了他一眼,这才进了厨房。 方舒觉得自己看看电视就好,但江夏却拉着她上了楼。 二楼和三楼都是三室一厅,只二楼的装修温馨舒适,三楼的却偏冷些而已。江夏拉着方舒直奔三楼自己的卧室:“舒舒,我跟你说件事儿。” “嗯?” “你别看我妈对做菜很热衷的样子,她的厨艺真心不敢恭维。一会儿你只管跟着我爸夸她,随便吃个几口意思意思就行,我妈问你就说胃口小就好,咱们下午到外面吃。” 方舒捋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奇怪道:“阿姨自己不吃吗?” 江夏沉痛点头:“吃,但她早年受过伤,味觉出了问题,食物于她只是填饱肚子而已,除了酸甜,别的味道都尝不出来。我爸哄她哄惯了,还要求我也一起哄,所以,一会儿别拆穿这个谎言成吗?” 方舒自然没理由拒绝,江夏松了口气,又一个劲地嘱咐她别勉强自己。 反正这年头女生爱减肥,胃口小再正常不过了。 第842章 现代篇26 美丽的谎言 夏女士做了五菜一汤。 水煮牛肉、糖醋排骨、淮山木耳、清蒸鲈鱼、乌鸡汤,还有一个炒青菜。 五颜六色的菜装在白瓷盘中,色则明艳好看,香味扑鼻。 这样的菜会难吃?方舒怀疑地看了江夏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呵,要不是卖相够好,他们怎么能瞒过老妈三十多年。 在夏女士的热情招待下,方舒挟了块排骨进嘴里。 一瞬间,奇怪的味道充满口腔,方舒的第一反应就是吐了。可江夏的话还响在耳畔,她只能竭力控制自己的表情。 夏女士满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方舒说不出话来,只能冲她竖竖大拇指。 夏女士立刻眉开眼笑,拿起公筷给她挟菜:“好吃就多吃点,以后想吃就来,阿姨一定给你做。” 江教授心里一声咯噔,心道可别啊,万一儿媳妇被吓跑了怎么办,忙给江夏使眼色。 江夏看她妈像个勤劳的小蜜蜂似的挟完排骨挟牛肉,连忙伸出援手,一把按住夏女士的筷子:“好了好了妈,舒舒减肥呢,你夹给她她又不好意思不吃。” “舒舒都这么瘦了还减什么肥?”臭小子有没有点眼力见,再这样下去肯定注孤生。 方舒跟郑南汐呆了好几天,关于减肥的话倒是学了不少,保持着面部表情艰难地吞下排骨赶紧开口:“真的阿姨,我最近都胖了好多,好些衣服都不能穿了。” “你身上这件不就挺宽松的吗?” 江夏睁眼说瞎话:“休闲装当然宽松了,修身的她都套不进去了。” 夏女士心中一喜,儿子连舒舒的衣服尺寸都知道了?看来是真的很有戏啊,她乐滋滋地道:“没事儿,江夏有钱,舒舒你只管吃,衣服穿不了咱就买过嘛!” 江夏:...... 他说不过他妈。 方舒摸摸饿瘪瘪的小肚皮,怅然道:“可是,如果身材不好,穿什么都不好看啊。阿姨您别管我了,快吃吧,我添碗饭。” 夏女士忙拦住她:“舒舒,真要减肥就多吃菜少吃饭知道吗?米饭碳水可高了。” 方舒:...... 江夏:...... 江教授:...... 夏女士很是热心地传授了减肥秘决,然后给方舒挟了一碗菜:“听阿姨的,四两青菜三两肉,不碰碳水和糖,一会儿阿姨给你写份菜谱,照这个来,保证你瘦得自己都尖叫。” 方舒盯着那碗菜欲哭无泪。 江夏忙把自己刚添的那碗饭递给方舒:“妈,我说让舒舒减肥就是哄哄她,你还真由着她来啊?你瞧瞧她瘦的,脸都尖了。舒舒好好吃饭,不然我就跟奶奶说了。” 方舒连忙点头,往嘴里扒了一大口。 米饭的香味冲去嘴里的怪味,方舒可算舒服了些。 夏女士觉得这一刻的儿子男友力爆棚,给他竖了竖大拇指。 江夏松了口气,江教授则悄悄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可算糊弄过去了。 一顿饭,除了夏女士,其他人都吃得痛苦万分,偏还要装出享受美食的样子,可把舒舒给为难坏了。虽然难吃,那对父子却是相当捧场,一边夸一边往嘴里塞,等午餐结束的时候,盘子上的菜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 要不是方舒各种菜都尝过,就冲这父子俩的表现,哪能把这桌菜跟难吃联系起来。 一时间,她对这父子俩油然升出一股崇敬之情,得夫得子若此,夏女士也算不虚此生了。 饭后水果是提子。 一颗颗晶莹奶绿,看着跟一串玛瑙石似的,吃起来比过往宫庭中的贡品还要美味几分。 方舒打着减肥的旗号拒绝了夏女士的菜,自然也没好意思多吃水果,还是江夏拎着一串递到她手里她才放心大胆地吃起来。 江教授有些愧疚,儿媳妇第一回上门就要被迫饿肚子。唉,希望她不会因此对儿子有意见才好。 饭后大家就着水果聊了会儿,夏女士就把方舒往江夏房里推,催她赶紧休息:“舒舒下午可有大活儿要干呢,不休息好可不行。” 江夏懒得多说,径自去了客房把床铺好,这才把方舒请进去。 看得夏女士直翻白眼,同时无比失望,原来还没睡在一起啊,儿子真挫。 送走夏女士,江夏才摸过来,递给她一杯牛奶:“舒舒,饿不饿?” “谢谢,其实还好。”多少也填了一点儿,不至于饿到发慌。 “我妈估计把你当我女朋友了,所以热情得有点儿过头。等她回过味儿来,下回你来,她就没兴致做饭了。” 方舒奇道:“阿姨不做,难道叔叔做饭吗?” “家政阿姨不在的时候一般我爸动手,我妈只有兴致来了才会做菜。她老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轻易不舍得碰油烟。” 方舒松了口气:“幸好。” 江夏失笑:“可不是嘛,她要是三天两头做饭,我们父子俩早被饿死了。” 两人闲聊几句,方舒喝完牛奶,江夏便收走了她的杯子:“你好好休息,说是两点出发,但晚点儿也没什么打紧。” 但方舒还是设定了一点半的闹钟。 她正一点一点地接受新世界的东西并学会运用它们。“方舒”说得没错,这真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时代,生活实在太便利了。 第843章 现代偏27 挖坑 杜家离江家并不算远,十几分钟,车子就驶进了另一个别墅区,一样带着小花园。只是这个花园瞧着已经有了破败的趋势。 江教授解释道:“杜家生意上出了点事儿,家里能卖的都卖了,也没了打理花园的心思。” 很快,门口出现两个男人。神色间带着心灰意冷的是古董的主人杜老板。而另一个西装笔挺,发上打着发胶的是牵头人,叫甘荣,开了家古玩铺子。按他的说法,若不是资金不足,杜家的这些古董他肯定全都包圆了。 包圆不了,杜老板又急着用钱,他就只好帮着介绍几个靠谱的买家。 杜老板神色淡淡的,甘荣却是颇为热情,一一跟江教授和江夏握手。然后手伸到方舒面前,方舒躲到了江夏身后。 江夏安抚了她一下道:“这是我表妹,来涨见识的,小姑娘有些怕生,甘老板别介意。” “不会不会,小姑娘多可爱,几位里面请吧。” 江教授拒绝了甘荣喝茶的提议,几人于是直奔主题,上了二楼放古董的房间。 博古架上,零星地摆了几个花瓶碗盏,几个纸盒里,大概是诗画之类的,一共只剩了十五六样。江教授大惊:“怎么就剩这么几样了?” 上回他来,这儿可是摆得满满当当的呢。 杜老板落寞地摆摆手:“上午来了两人,挑走了不少。” 甘荣道:“江老哥也是知道的,古董的行情就这样儿,只要有人肯卖,一大堆人等着接手呢。来来来,趁着还有几样儿,您快挑吧,再慢一步,可就全没了。要我说,钱够的话还是包圆比较划算,东西难得不说,转手就能赚一笔。” 江教授摸摸这个看看那个:“看着都喜欢,报个价吧,我可着价格挑东西。” “江老哥真是谦虚,以您的身家,买东西还用看价格啊?” “不用看就好了。”江教授唏嘘了一声,无限遗憾。末了还不忘瞄江夏一眼,好似是儿子卡着他零花钱似的。 江夏含冤莫白,甘荣却是信了。他老子要是跟江教授似的败家,他也是要控制他花销的,于是很是贴心地顺着他道:“成,咱们边看边报价。” 杜老板按下开关,书房里灯光大亮。众人带上白手套,一一查看起来。 江教授看一样,甘荣就报个“友情”价。杜老板一副不舍的模样,似乎都没了开口的力气。盒子一个个打开,方舒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撇了撇嘴,然后暗自给江夏比了个四。 意思只有四样是真货。 江夏挑眉,悄么么地靠过去:“你确定吗?不会看错了吧?” 这些货可不便宜,甘荣的报价就没有低于一百万的。 “放心。”方舒很是自信。 和江夏想得一样,杜老板跟甘荣就是串通好准备宰冤大头的。是以假货真货的价格听着都挺实惠,只要江教授随便买个几样,他们就赚发了。 反正以他的眼光来说,能挑中一个真货就不错了。 就算带了他儿子来也差不了太多。 “怎么样江老哥,有看上的不?” 江教授道:“我老眼昏花,让我这侄女儿挑挑吧,舒舒,喜欢什么叔叔买单。” “江老哥大方啊。”甘荣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并没把方舒这样一个小姑娘放在眼里。哪知就这么一个小姑娘,芊指点点,居然挑中了里头全部的真货:“就这四样吧。” 当然价钱公不公道她就不懂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货币还不太了解。若以银子来算的话,跟这边的钱币的偏差也是很大的。 甘荣和杜老板顿时傻了眼。 他们的价可都是往低了报的啊,真被买走,他们起码亏四百万不止。甘荣硬着头皮问道:“不多买几样吗?” 江教授大笑:“哈哈,侄女儿就是贴心,知道叔叔的钱除了买那汝窑瓶,也就只够买这几样儿了。” “江老哥看上那汝窑瓶了?” “那么好的东西哪有看不上的道理,来账号给一个,咱们银货两讫。” 甘荣顿时喜上眉梢,就连杜老板眼里也带上了止不住的笑意。就算这几样亏几百万也没啥,那个汝窑花瓶才是真正的大头啊。 于是江教授愉快地转了账。 过了千万的转账会有稍许滞后,甘荣跟江教授打的交道不少,知道他人傻钱多,也没多想,搬了东西直接送他到车上。 刚搬好,杜老板的钱款也就到账了:“江老哥,这钱是不是有些不对啊?汝窑花瓶咱还没算钱呢。” 第844章 现代篇28 夜半挑事 江教授一拍脑袋:“瞧我,都给忘了。那个花瓶我请专家鉴定过了,不是宋代的,而是清代的仿品。东西着实不错,但值不了四千万,顶天了七十多万,杜老弟这情况,我也不压价了,八十万,你看成不?” 甘荣和杜老板的脸色顿时黑青一片。 再傻也明白过来了,江教授早就看穿了他们的计谋,这是将计就计呢。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别看江教授选古董的眼光不行,但人家社会地位高啊,根本没法与之硬碰硬。 本打算坑完这笔就跑路的,没想到偷鸡不着蚀把米。 “哈哈哈哈,舒舒,你瞧见他们俩的脸色了吗?我就从没这么扬眉吐气过。”车子刚启动,江教授就忍不住大笑出声。 听得车屁股后面的人脸色更加扭曲。 杜老板一把揪住甘荣的领子,目露凶光:“你不是说他眼光不行的吗?这特么也叫眼光不行?” 甘荣脸色酱紫:“龙随都被咱们骗走了,谁知道他还能找到外援。” 身后的声音已听不到,后视镜两个身影已经扭打到了一起。江夏提醒他爸:“别忘了你要给舒舒的报酬。” “放心,绝对不会亏待她的,舒舒,账户报个来啊,等你龙叔叔回来帮着估完价,赚的差钱全归你。” 方舒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江医生帮了我好多的,若能帮到叔叔一二,那是我的荣幸。” 江夏道:“要是没你,我爸肯定花四千万把那花瓶买下了,要不了多久,古董界就都会知道我爸是个冤大头。” “对对,我的名声可就全毁了,这可是花多少钱也挽回不了的。”当然,就现在来说,他冤大头的名声就已经传得很广了。 要不甘荣和杜老板也不会盯上他。 方舒还待再推,江教授又道:“舒舒眼光这么好,我可得好生讨好你,以后叔叔买东西可就拜托你了。” 方舒心中一动。 她好像发现了一条赚钱的路子。 把江教授送回家,江夏坚定地拒绝了他爸回家坐坐的邀请,果断地带着方舒离开:“舒舒中午没吃饱,我得带她去喝下午茶。” 她可不想晚上再吃一次他妈做的爱心餐。这等美意,就留着老爸一人享受吧。 江教授:“......行吧,下回你再带舒舒来,老爸尽量亲自下厨。” 方舒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没关系的。” 大不了再饿一顿。 江教授贴心道:“放心,叔叔提前在你房间备上小零食。” 江夏郁闷无比:“你以前怎么没想到在我房间备上一点儿?” 江教授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跟舒舒能比吗?” 江夏:...... 他愤怒地一脚踩下油门,黑烟呛得江教授咳了一声,这个臭小子。江教授张嘴想骂,可转眼看到地上的四个盒子,又忍不住眉开眼笑:“儿子虽然不咋滴,但找的这媳妇可太合他心意了。 茶餐厅 广式茶餐厅的东西种类繁多,江夏可着她的口味点了许多样,摆了满满一桌。方舒的目光却被店里的人吸引了过去。 收钱和跑堂的都是穿着白衬衫黑比甲的女子,短袖刚刚过膝,小腿包在丝袜之中招摇过市。而那些悠闲进餐的也不只是大老爷们,更多的还是女子。 年轻的,中年的,老年的。 各种年龄段都有,一样的是她们脸上从容闲适的模样,好似这般抛头露面根本就不算什么。方舒知道这个世界与大清已大不相同,但直面这种不同时,还是忍不住感慨。 江夏将一杯花茶递到她手边:“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方舒看着给人上菜的年轻女孩:“你觉得我能来这儿给人跑堂吗?” 跑堂? 这说法可真够复古的。江夏笑了笑:“还是别了吧,做这行辛苦不说,工资也不高,不适合你。” 方舒也就这么随口一说,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十指不沾阳春水,哪有能耐到这儿来上菜。江夏道:“其实鉴宝挺有前途的,你眼光这般厉害,没准能混出点名堂来,等龙叔叔回来,我给你引荐一下。你以前是跟谁学过吗?” 他是真的奇怪,这些天,他对方舒的成长经历也有了些了解。 这么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按理来说是接触不到这些的,更别说像方舒似的这般了解了。她几乎是看过一遍就辩出真假了,便是那些倍受人推崇的大师,也未必能做到这点。 如果今天挑的这四样真的全是真货,那舒舒大概就真找着铁饭碗了。 方舒给出的答案自然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没准这是失忆的补偿呢。” “那你可赚大发了。” 两人吃完下午茶,江夏又带她去逛了商场,从一楼逛到五楼,虽然什么都没买,但方舒还是很开心,感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江夏道:“楼上是电影院,不如去看场电影?” 电影方舒用平板看过几部,兴致缺缺:“在家不是一样能看吗?” “电影院里的不一样,走,带你去见识见识。” 这么一见识,江夏送方舒回到锦萃花园时便已经十点了。深秋的风带着些许凉意,刚一下车,方舒便打了个喷嚏。 江夏跟着下车:“赶紧上楼吧,一会儿别吹感冒了。” 方舒点点头,挥手与他道别:“江医生再见。” “其实你可以叫我江夏。” 方舒犹豫了一下:“江夏再见。” 这名字从舒舒的口中念出,似乎特别好听呢。灯光下,江夏的笑容越发疏朗,冲她挥了挥手:“上去吧。” 话音刚落,斜刺里便冲出了一道身影,拳头直奔江夏面门:“妈的,一个小白脸居然敢撬老子的墙角,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第845章 现代篇29 夜半捉奷 秋风吹来一阵酒臭,方舒被这变故吓得愣住,江夏的反应速度却半点不慢,带着她往边上一躲,来人便扑了个空。由于惯性,还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方舒胆小,一下子拽紧了江夏的袖子。 江夏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眼睛却眯了起来。路灯不甚明亮,但足以让他认清来人,不是刘文彬又是哪个? 刘文彬一招不中,挥着拳头又往江夏身边冲,脚步虚浮,但冲的还是直线,可见醉得也没那么彻底。江夏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刘文彬就杀猪般的叫了起来:“断了断了,你快放手啊。” 江夏随手将他甩开,拉着方舒准备走人。 哪知刘文彬居然一屁股坐到地上嚎了起来:“救命啊,奷夫淫妇谋杀亲夫啦!” 深圳这样的城市,秋日的十点算不得晚,小区里虽说不上人影幢幢,但散步的,溜狗的甚至夜跑的,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算少。刘文彬这一嗓子直接炸出了一堆看热闹的。 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包婶。 “小刘,你没事儿吧?” 刘文彬抬起右手,手腕向下弯折得厉害,一副使不上劲儿的模样:“断了,他把我的手弄断了。” 包婶一拍大腿,嚎得比刘文彬还要大声:“有没有天理啊,奷夫淫妇这么猖狂,被捉奷在床居然还敢打人。赔钱,没有二十万别想私了。” 许是她的狮子大开口太过夸张,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敢再往上凑。 这事儿瞧着,不像捉奷,倒像是讹诈了。一个小区住了这么久,谁还不知道谁啊。 不过方舒跟刘文彬处过对象的确是事实,看热闹归看热闹,这种事还是别掺和比较好。 “奷夫淫妇”这四字放在清朝,那是要被浸猪笼的,方舒的身子抖了抖,拽着江夏衣服的手越发用力:“江,江夏,他,他就是那个刘文彬吗?” 。江夏察觉到她的颤抖,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别怕,他不能拿你怎么样的。” 他掏出手机看向刘文彬和包婶:“确定要报警吗?需不需要帮忙?” 包婶一愣,大声骂道:“打人你还有理了?大家评评理啊,有这么嚣张的人吗?当了小三不够......” 江夏道:“这位大妈,信口雌黄我可以告你侵犯我名誉权的。” “啊呸,当了小三的人还敢跟老娘讲什么名誉权,你有这个吗?” “你儿子在阿舒躺在icu时抽身离开,这会儿见人醒了倒是记得自己是她男朋友了,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儿,你做梦呢。” 方舒失忆的事早已传遍小区,便是不认识方舒的人也听过她的事儿,这会儿见了正主,忍不住便多看了她几眼。见她吓得直抖,一个劲儿地躲在江夏身后,忍不住又同情了几分。 刘文彬神色一变,换了副沉痛的表情:“阿舒,我是文彬啊,你真不记得我了吗?咱们原本说好,年前就结婚的。” 方舒没这部份记忆,但也不是傻子,闻言直接摇头:“不可能,我奶奶都不认识你。” 众人恍然,真要结婚了,怎么可能连家长都没见过。 刘文彬忙道:“说好年前随你回老家的,我礼物都买好了呢。” 江夏嗤笑:“那就更不可能了,方舒跟他叔婶关系不好,考上大学就没回过老家,顶多把老人家接来。” 刘文彬恼羞成怒:“你谁啊你,怎么哪儿都有你?我跟我媳妇说话关你什么事儿?阿舒,你别被他骗了,这小白脸就是看上了你的房子,想骗财骗色呢。” 自己什么样儿,看人就是什么样儿,刘文彬警惕不已,他费了好些心力才拿下的猎物,可不能这么轻易就便宜了别人。 包婶也赶紧帮腔:“是啊,小方,你还年轻,现在又失了忆,可别被人给骗了。你跟小刘情投意合,要不是出了意外,这会儿婚纱照都该拍完了。不信你问问这几位阿姨,她们可是看着你跟小刘相好的。”包婶见人群中有几个和自己一起跳广场舞的姐妹,忙把她们也拉了过来。 只可惜方舒不吃这套。 她看了刘文彬几眼:“不好意思包婶,我实在想不起这位刘......先生。” 刘文彬脸色陡然阴沉:“想不起来我也是你男朋友,你马上给我过来。” 他上手就想去拉方舒,却在触及江夏冰冷的眼神时讪讪缩回了手,只用凶狠的目光盯着方舒。 江夏不动声色地将方舒挡在自己身后,他不擅长跟人当街叫骂,也没打算跟人分辩,但拉着方舒转身就走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这事儿还得摊开了说明白才成。 他斟酌了一下,正准备开口,便见一把扫帚横空出世。劈头盖脸就冲刘文彬打了过去,老太太身上穿着睡衣,但打人的势头却相当足,:“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男人,阿舒在医院生死未卜的时候你一句朋友就打发了,现在居然还好意识来纠缠?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上我家阿舒会赚钱,想拿她的房子去还你的赌债吗?” 第846章 现代篇30 前因 从环卫车上取下的竹扫帚竹枝老长,脏不说,抽人还特别疼。 刘文彬冷不丁挨了几下,疼得嗷嗷直叫。包婶哪能看着侄子被揍,撸起袖子就要上,结果被她的广场舞姐妹给拉了回去:“包姐,你可看清楚了,人老太太七老八十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你赔得起吗?” 包婶的手顿时僵住,急道:“那也不能看着文彬被打啊。” 姐妹退开一步:“那你去帮忙吧,我还有事,先回家了。”有她带头,其他几个与包婶相熟的都退开了好几步,显见没有帮忙的意思。 有些是非沾染不得,特别是动手还扯上老人家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那碰瓷能碰一辈子,她们可没这家底。 老太太精着呢,下手虽狠却专挑肉厚的地方打,打得刘文彬抱头鼠窜,这事儿才算告一段落。 正主都跑了,人群自然也就渐渐散了开来,接下来一个月的谈资也算是有着落了。包婶恶狠狠地盯着方舒,但碍于老太太手中的扫帚和她那满头白发,到底没敢撒泼动弹。恶狠狠地瞪了方舒一眼,这才赶紧去寻刘文彬。 刘文彬虽不姓包,可却是她亲弟弟的儿子,她哪能放着不管。 江夏本打算把人送到楼下就走的,结果闹了这么一通,就有些不放心,干脆把她俩一起送上楼。 “奶奶,舒舒,你们且放宽心早点休息,若那刘文彬再来纠缠,报警就是。” 方舒:“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会管吗?” 老太太能给她气死,戳着她的额头骂道:“那就是个图谋不轨的小人,你跟他算哪门子的家务事儿?进屋进屋,小汐还在等咱们呢。” “小汐来了?” 门“咔哒”一下被打开,郑南汐探出头来:“要不是我来找你,奶奶哪能知道你被那不要脸的纠缠去解救你于水火?只可惜姐是公众人物,不然就亲自上了。” 老太太和方舒换鞋进屋,江夏却是退开一步:“已经十二点,我就不进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说也不迟。” 老太太热情道:“大半夜开车怪累的,要不小夏就别回去了,在这儿将就一晚吧,明儿不正好是周末吗?” 江夏摇头拒绝了:“我家离这也不远,晚上不堵车,二十分钟也就到家了。” 更重要的是,这屋里三都是女子,他一个大男人住这像什么话? 老太太也就意思意思:“那你开车慢点儿,明儿过来吃饭,奶奶给你炖羊肉。” 入秋了,正是滋补的好季节,老太太做的羊肉半点膻味都闻不到,味道一绝。 江夏甚是怀念,却只能忍痛拒绝:“明儿我值班。” 郑南汐飞快地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你放心,你那份我会帮你包圆儿的。” 江夏:...... 走得甚不甘心。 今儿可真是忙碌的一天,方舒打了个哈欠:“奶奶,我去洗澡,您赶紧去睡吧。” 说着就进了卧室。 孙女心大得能吞天,老太太无语半晌,在方舒拿着睡衣进浴室的时候还是跟了过去:“阿舒,你等会儿再洗,奶奶有话跟你说。” “奶奶,都十二点啦,明儿再说吧。” “不行,这事儿你自个儿得拿个章程出来。” 方舒叹了口气:“奶奶,我这什么也不记得,能拿出什么章程啊?” 老太太瞪她:“拿不出章程也得有个底。” 好吧。 方舒乖乖地把衣服放进浴室,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郑南汐两眼放光,半点避嫌的意思都没有。老太太也没打算让她避,斟酌了一下问道:“你还记得刘文彬是谁给你介绍的吗?” 方舒茫然摇头。 郑南汐道:“我知道,是个叫包婶的邻居,舒舒以前跟我说过的。” 老太太气哼哼地:“可止是邻居,阿舒后来买的那套房,也是姓包的给牵的头。她看阿舒一个人独来独往,经济不错,正好她侄儿把房子给赌没了,就把主意打到了阿舒头上。” 郑南汐愣了一下:“他们当舒舒是傻子吗?领了证就能谋家产?” “那万一阿舒出事儿了呢,像这回似的,若阿舒真跟他领了证,他可就有资格签那劳什子放弃治疗的责任书了。或者阿舒出个别的什么意外,领了证,他霸占阿舒的家产还不是名正言顺?” 大晚上的,郑南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847章 现代篇31 婚约 包婶的娘家在贵州一个偏远的山村里,她年轻那会儿交通远没现在便利,那里的人结婚都早,谋生能力不咋滴,孩子却生得老多,一代更比一代穷。 包婶有点脑子,不想过这种日子的她在父母准备嫁她换彩礼的时候跑了。 年轻的女孩子堕落起来是很快的,包婶长得不是顶漂亮,但胜在年轻。很快就混进了某些娱乐场所,做起了皮肉生意。她的野心很简单,就是一定要赚大钱,于是辗转到了东莞。 那里比较适合这一行,她着实赚了不少,可惜好景不场,碰上了扫黄打非。 包婶算算自己的存款,觉得可以金盆洗手准备嫁人了。结果又碰上弟弟要娶媳妇,父母冲她狮子大开口。包婶辛辛苦苦赚的钱,可不想就这么给出去,于是她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牵线搭桥给她弟弟找了个富婆。 富婆是真富,觉得包婶弟弟包长明长相清秀,人也挺淳朴,想着自己年纪不小,就动了结婚的心思。条件就一个,包长明必须入赘。 小山村里多苦啊,就算以后娶了媳妇也得过苦日子,虽然富婆比他大了足足二十岁,包长明还是应了下来,不多久就跟着富婆回深圳结了婚。包婶沾光自然也跟了来,只可惜她的命比她弟弟差点,没能碰上愿意娶她的大款,最后嫁了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有自己的存款,又有弟弟的接济,她的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直到五年前富婆因病去世。 按理说包长明得了大笔遗产日子过得很不错的,可他就一个农村人,也没读过什么书。富婆在的时候,他头上虽然有点绿但日子也算过得去。可富婆一死,偌大的公司很快就被同行撕吞去老大一块肉。 留下的那点说来也不算少,可惜儿子刘文彬却是个败家子,几年下来,挥霍不休,终于将父子俩最后一套房也给败了出去,顺搭着又欠了几百万的赌债。 包长明没办法,只能来找姐姐了。 说来他发达的时候没少资助这个姐姐,如今他落魄了,包婶也不好就这么撒手不管,可要她自个儿把钱掏出来,那还不如要她的命。 正好方舒在她的介绍下全款买了套房,于是她把主意打到了这个小孤女的身上。 开始挺顺利的,哪知方舒会突然出事,可把刘文彬悔的啊,这要是早点把证领好,他都已经继承方舒的遗产了。 以上就是老太太打听出来的全部信息,她喝了口茶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方舒:“你说说你,平日里瞧着挺精明的,怎么就瞧上这么个人?我现在都忍不住庆幸了,要不是溺水这出,说不得你什么时候就被那黑心烂肺的姑侄俩害了去,你让奶奶怎么活哟?” 方舒听得目瞪口呆:“就为了一套房子吗?” 郑南汐忍不住了:“大姐,你知不知道一套房什么概念?多少人在深圳漂十年都不一定付得起首付,你全款买房,又孤身一人,被盯上有什么奇怪的?” 她掏出手机,很快就搜出一堆新闻。 “河南周某某杀妻惨案的背后,竟只为了一套房。” “为谋天价保险赔偿,孙某开车将妻子撞死。” “吴某某杀妻碎尸,将尸块沉入化粪池。” ...... 方舒抚了抚小心脏,好可怕啊。 当年皇阿玛的后宫佳丽三千,死在深宫大苑的女子也不在少数,但她们多是因为争宠死于情敌之手。这个世界不允许纳妾,她还以为没这风险了,想不到,枕边人竟会为了钱...... 老太太见她被吓到,忙趁机教育:“阿舒,知道错了吗?” 方舒猛点头:“知道了,奶奶,我以后再也不找男朋友了。” 老太太:...... 什么叫物极必反?这就是了,她梗了一下:“阿舒,不是不能找男朋友,奶奶是让你下回要擦亮眼睛。比如,江夏这小伙子就很不错啊。” 方舒猛地抬头,看向老太太的目光就是个大写的懵逼。 郑南汐捂着肚子笑得抽不过气儿:“舒舒,都这么久了,你不会还没看出奶奶的心思吧?” “这个,真没看出来。而且,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解决刘文彬的事儿吗?” “都这样儿了,还要怎么解决?” “已经谈婚论嫁,至少要把婚约解了吧?” 郑南汐无语半晌,一巴掌拍她脑袋上:“让你看电视是让你了解这个社会的,你一天天的逮着古装剧看啥啊?这年头,恋爱是随时的分手是随地的,你们又不是什么公众人物,解个鬼的婚约啊?再说了,就算你当初真答应结婚了,那也不过是口头说两句,彩礼还一毛钱没拿到呢,解个毛线。” 方舒:...... 这个世界跟她的认知真的差好多,看来明天又要百度了。 第848章 现代篇32 门不当户不对 老太太上了年纪,觉轻,特别是睡下被吵醒后,更是精神得不行。 她本想好生教教孙女识人之道,但看着方舒懵懂的模样,再多的话也就说不出口了。唉,慢慢教吧,大不了以后自己多帮她把把关。 于是,方舒终于能去洗澡了。 古代人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熬到这会儿,方舒早已哈欠连天,三两下冲完澡后就赶紧躲进了被窝。郑南汐贱兮兮地凑过来:“舒舒,你今儿跟江医生出去一天,都去了哪儿啊?” 方舒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好多啊,坐车都坐晕了。” “你跟我详细说说。” “可我好困,明儿再说成吗?” “别啊,你总得跟我说说你们有啥进展啊。奶奶的意思你这会儿懂了吧,怎么样,觉得你俩能成不?”郑南汐觉得江夏挺不错的,而且八成对舒舒有意思,他对舒舒的上心程度显然超过了医生对病人的关心范畴。 方舒想到江教授书房里的那些古董,摇头道:“不可能的。” 郑南汐瞪大眼睛:“为什么啊?我觉得你两挺配的啊。” “门不当户不对。” “嗯?江夏家很有钱?” “相当有钱。” 不是有钱人家绝无可能让江教授如此挥霍。 郑南汐不说话了,娱乐圈里富豪多,她也更清楚地明白普通人和富豪间的差距,那不是努力就能缩短的。圈子里的女星早年都流行嫁入豪门,可这些年来,她们更倾向于在圈子里寻一个志同道合的。自己赚的钱哪怕比不上豪门,可也足够花销,那么又有什么理由去仰人鼻息呢? 方舒关了大灯,屋里只剩小夜灯幽幽的光,郑南汐睁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正打算给方舒灌点鸡汤,却发现旁边的人已是呼吸绵长。 这入睡速度,郑南汐表示相当佩服。 方舒已经进入梦想,包婶和刘文彬却还没消停。 两人连夜进了医院,想弄个伤残证明,结果医生检查完后就一句:“皮肉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包婶失声道:“怎么可能?我侄儿的手可都骨折了,医生你再检查检查啊。” 刘文彬拉了她一把:“姑姑,手真没事儿,我就当时痛一下,然后就好了。但那老太婆下手真的好重啊,疼死我了,医生,你再瞧我这背,可都有血印子了。” 医生无奈地问道:“被什么打的啊?” “那老太婆忒狠心,拿竹扫帚抽的。” “那不就结了,我小时候不听话,我妈也拿竹枝条抽我,抽着疼,但最多只是皮肉伤,那东西伤皮不伤骨。” 刘文彬没吃过竹枝的苦头,包婶却是反应过来了,暗恨老太婆会算计,但也没办法,拿着医生开的药膏回了家。大半夜的刘文彬却不肯睡觉,拉着包婶哀求道:“姑,我现在只能指望你了,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包婶焦躁得很:“怎么帮啊,方舒那死丫头连你是谁都忘了,身边又有那老太婆看着,哪还肯再跟你结婚。” 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居然把文彬欠赌债的事捅了出去,那老太婆有了防备,就更不可能得手了。被她知道是哪个嘴这么碎,她非撕了她不可。 刘文彬瘫在沙发上,长长的刘海垂下,遮住了眼中的不耐:“姑,我爸早年不存了不少钱在你这儿嘛,我那点子赌债算什么?还用得着侄儿牺牲色相?” 包婶立刻叫道:“哪还有什么钱啊,早几年就花没了。如今这物价年年上涨,你表弟眼看要娶媳妇了,姑要有那家底不早就帮你了嘛。文彬,咱还得从方舒身上下手。你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心思,今儿还被打一顿,至少也要弄点分手费吧。” “姑,今晚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方舒身边有朋友还有亲戚,可不是你口中说的任人拿捏的小孤女。再说了,分手费能要到多少啊,她还能为这点事把房卖了不成?姑,别耽误时间了,猛哥早发话了,下月再不还钱,他可就要把侄儿的手剁了啊。” 刘文彬一想到那男人捏着自己手腕使劲儿的模样就胆寒,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再去招惹方舒。 小贱人,之前装得多三贞九烈,转个头就跟别的男人勾搭上,真是气死他了。 更可气的是,他还打不过那个野男人。 包婶眼见他一副赖上自己的模样,心疼得都快麻木了,几百万啊...... 虽然他爸这些年给自己置办的产业远不止这数,可谁乐意把吃到嘴时的肉给吐出来呢。她焦躁地在厅里踱着圈儿:“别急别急,你让姑好生想想,一定会有法子的。” “那你想吧,想不出来可就赶紧把钱拿出来,我的手可全靠你了。” 第849章 现代篇33 爱心午餐 郑南汐是被馋醒的。 当归炖羊肉的香味盈满鼻端,肚子不争气地传来了二重奏。她趿垃着拖鞋,循着香味走到饭厅,餐桌上的羊肉正热腾腾地冒着香味,勾搭她的味蕾。 她戳戳肚子,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是减肥还是吃? 薄弱的意志力几乎瞬间就投了降,先吃吧,吃饱才有力气减肥。她转身就准备去洗漱,脚步却在眼角余光不经意瞟到了墙上的挂钟时停了下来,才十点!!! “奶奶,今天这么早就吃午饭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拿着饱温桶过来:“小江今儿不是值班嘛,他最喜欢吃我做的羊肉了,一会儿让阿舒给他送过去。” 郑南汐秒懂:“奶奶,你很会哦。” 老太太无奈:“我会有什么用,得要阿舒会才行啊。” “那奶奶你别指望啊,舒舒的天赋全点在智商上了,情商超低。上学那会儿,多少男生追她啊,她愣是跟绝缘体似的。外系一个师兄给她送了两星期的早饭,她居然还列张单子,把钱算给人家了。要不以她那脸蛋,哪至于现在一把年纪还嫁不出去啊!” 书房门并没有关死,在里头百度的方舒忍不住了:“你不一样没嫁?” 郑南汐“嘿”了一声:“明星哪有四十岁以前嫁人的,你能跟我比吗?” “切。” 说话间,奶奶已经把羊肉和青菜装进了保温桶:“阿舒出来了正好,换身衣服赶紧把东西送到医院去,人小江还等着呢。” 方舒沉默了一会儿,很是直球地提醒道:“奶奶你别惦记江医生了,门不当户不对的,我跟他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老太太很是警觉:“你别不是还惦记着昨天那个姓刘的吧?” “哪儿跟哪儿啊,是真不合适,贫富差距太大了。我昨儿去了江医生家,他爸爸收藏了一屋子的古董,随便拎一个出来,都能买咱一套房。”虽然里头假货不少,但他买的时候花的可全是真货的价。 郑南汐瞪大眼睛:“你俩居然都见家长了?” 方舒解释:“你别想太多,只是顺便而已。” “切,江爸爸人怎么样?他家住哪儿的啊?” “曲江湾吧。”她昨天瞟了一眼,那个地方好像就叫这个名儿。 郑南汐“哇”了一声:“富人区啊,曲江湾的别墅没有两亿以上买不来,江医生瞧着斯文贵气,开的车也不错,但我真没想到他家这么豪。” 人家一套房子就两个亿,对比自家...... 老太太自卑了:“那咱家阿舒的确高攀不起。” 嫁入豪门瞧着花团锦簇,可其中辛酸只有自己知道。阿舒脾气倔,肯定过不了伏低做小的生活。唉,可惜了,小江真挺不错的。 她把保温桶递过去:“做都做好了,你还是走一趟吧,撇去男女感情不说,江医生可是帮了你大忙。” 方舒觉得也是,但是:“我怎么去啊?” “地铁,公交,出租车,随便你。” 方舒有点怯:“要不还是算了吧,咱们留一碗放冰箱里等江医生晚上来吃也行的。” 老太太也不说话,只转过头用黑呦呦的眼睛盯着她。郑南汐哈哈大笑:“没事儿,姐给你叫车。” 郑南汐倒是有车,但她昨天是经济人送过来的。 “怎么叫车?” “来来来,把手机拿出来,姐教你。” 毕竟以后也避免不了出门,方舒很是好学地拿出了手机,但仍是忍不住说道:“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吧?” 郑南汐连连摆手:“我可是公众人物啊,你居然让我去医院那种到处都是人的地方,万一被粉丝围堵怎么样?” 其实她连红都算不上,哪来的粉丝围堵。可惜方舒和奶奶都不了解,只能任她吹牛。 郑南汐手把手地教方舒下好叫车软件,十分钟后,车到了,她便拎着保温桶出了家门。已经过了早高峰的时候,她成功地赶在十一点前到了医院门口。 周末没有手术,相对来说会轻松不少,值班的护士小郭正问他点什么外卖呢,方舒的电话到了。 “江夏,你办公室在哪儿啊?” “十四楼。”江夏猛地站起身:“你来医院了?” “嗯,奶奶让我给你送饭。”正好电梯门开了,方舒赶紧闪身进去,按了十四楼:“你等等啊,我一会儿就到了。” 江夏看着自己的手机,缓缓地露出了满足的微笑。 护士长拉长耳朵也没听到电话那边说什么,但看着江夏荡漾的笑容,便猜测道:“江医生中午还跟我们一起点外卖吗?” “不用了,有人送饭。”当归炖羊肉,奶奶的拿手绝活。 长年吃外卖的江医生居然有人送饭了,啧啧,有情况啊。护士长深知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也无心多留,赶紧溜出去跟同班的小白八卦。 刚说完,就见一个穿白色卫衣的女孩走了过来,江夏站在办公室门口冲她招手:“舒舒,这儿。” 于是小郭和小白便看着那女孩走进江夏的办公室,更惨无人道的是,他还把门给关了。啊啊啊,怎么能连墙角都不让她们听? 小郭一脸抓狂,小白却忽然道:“等等,小郭你不觉得刚刚那女孩很眼熟吗?” “嗯?你认识?” “长得好像方小姐啊。” “哪个方小姐?植物人似的躺了半月又忽然醒来的那个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方小姐来给江医生送饭,什么情况?难道他俩私下里......”小郭伸出两根食指慢慢靠近,然后冲小白使了个眼色。 小白摇头:“这我哪知道?” 第850章 更代篇34 狮子大开口 年轻女孩最擅长脑补,两个小护士顾不上点餐,满脑子都是医生与病人的秋日恋歌。办公室里的两人却显然没那些旖旎浪漫。 江医生对着保温桶里的羊肉笑得心满意足:“我正愁中午吃什么呢,真是太感谢奶奶了。” 方舒回答得很是官面:“你帮了我那么多,送顿饭算得什么。” “你还没吃吧,要不一起吃点儿?” “不用了,奶奶还在家等我呢。” “等等,你一个人来的?” “嗯。” “怎么来的?”奶奶居然放心让她一个人上街? 方舒老实道:“出门前小汐教我下了个叫车软件,我再叫个车就回去了。” 她晃了晃手机,正打算叫车,界面跳出了来电提醒,刚按下接听,郑南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舒舒你快回来,刘文彬跟他那不要脸的姑姑上门讹诈来了,非说江医生昨晚打断了他的手,躺在咱家门口闹着要赔偿呢。” 其间隐约还夹杂着叫骂和哭嚎,也不知对方摆了多大的阵仗。 江夏离得近,听了个正着。 他赶紧脱下自己的白大褂:“走,我跟你一块儿回去。” “你不是值班?” “午休时间快到了,我跟同事打个招呼便是。”他低头看向保温桶,觉得好生可惜,蠢蠢欲动的手指到底没忍住,拎起一块肉往嘴里塞,然后原样盖好,决定放在车上。啥时有空啥时吃。 方舒觉得不好意思:“要不你别去了吧,不是可以报警吗?” “他的手是我打的,真叫了警察我也免不了被叫去问话,还是去看看比较稳妥。” 行吧,方舒心里松了口气,说实话,有江夏在,她安心多了。 江夏跟小郭说了一声,拉着方舒匆匆离开,给小郭和小白留下了无限的暇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连枯燥的值班都变得有意思起来。 黑色的奥迪一路风驰电掣,两人回到家时,电梯口都已经被堵上了。 刘文彬坐在地上,手打了石膏,包了一层又一层地吊在脖子上。而包婶形若茶壶正对着紧闭的大门破口大骂,时不时地又哭几声。 两个人愣是闹出了数十人的阵仗。可怜的侄子手都断了,没有五十万,这事儿没完。 而方家大门紧闭,里头的人一声不吭。鉴于包婶响亮的名声,邻居们自然也不敢多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把门悄悄开条缝听上一耳朵。 当然也没忘记在心里嗤笑,五十万,怕不是想钱想疯了。 江夏对自己昨晚的力道相当清楚,一看这架势哪还有不明白的:“手断了?” 冷冷的声音让卖力表演的姑侄俩愣了一下,回头见着罪魁祸首,刘文彬本能地瑟缩了一把,包婶却是眼前发亮:“好啊,你个凶手居然还真敢出现,我告诉你,我侄子的手断了,你必须赔。” “好说,现在就去医院做鉴定吧,瞅瞅伤成什么样儿了。” “医生说骨折了。” “那容易,接骨就好。需要帮忙吗?” “用不着你,你只管赔钱就行,误工费营养费,我们也不多要,五十万就行。” 江夏失笑:“大婶,狮子大开口也不是这么个开法,且不说你侄子的手到底是不是我弄断的,就是真骨折了,那也赔不了五十万啊。唔,不过如果你实在想要五十万的话,断臂倒是有可能达到这个赔偿金额。” 说着还不忘瞟刘文彬一眼。 刘文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直往包婶身后躲:“姑,你听听,他还想砍了我的手。” “他敢?”包婶泼了半辈子,还真不怕江夏,面色不善地盯上他身边的方舒:“小方,你也太不厚道了点儿,我好心把侄儿介绍给你,你四处勾搭给他戴绿帽子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奷夫来打他,这事儿传出去,你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啊。” 名声这东西放在大清,方舒还真要紧张一下。 但在这世界呆了这么久,她自然不会再被这两字束缚,反正又不用担心被沉塘。 她淡淡地扫了包婶一眼:“清者自清。” “哼,你可想清楚了。”包婶看了江夏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咱要是天天来闹,你就不怕这新交的男朋友跑了吗?啧啧,这么俊的男人,开的又是百万豪车,跑了多可惜。不过你如果实在不想赔钱也没关系,还跟我们文彬结婚就行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大门被一把拉开,老太太手持菜刀走了出来,然后对方舒道:“还不带小江进屋,小江你也是的,跟这种人有什么可说的?放心,奶奶已经报警了,一会儿让警察处理就是。” 包婶有侍无恐:“哼,报警就报警,有理走遍天下,你就是说到天上去,把人手打断了也定要赔?。” 第851章 现代篇35 拆穿 警笛声由远及近,不多时,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就走出了电梯:“谁报的警?” 老太太还没开口,包婶就跳了出来,指着江夏道:“警察同志,就是他,他把我侄子的手都打断了,要求赔偿不过份吧?” 老太太忙道:“警察同志,你别听她瞎说,明明是她讹诈,在我家门口闹了半天了。” 警察看着刘文彬:“这都包扎好了,什么时候打的?” “昨天晚上。”包婶又指方舒:“这是我侄子的女朋友,但她红杏出墙,跟这个小白脸约会被我侄子抓到。结果他居然将我侄子打成这样,警察同志,快把他抓起来。” “什么女朋友,我孙女儿重伤住院的时候,这姓刘的不认,这会儿见我孙女病好,又颠颠跑来了,做什么美梦呢。还有啊,他跟我孙女交往的时候本就不安好心,是想拿我孙女的房子去还赌债。” “老太婆,一把年纪了,你积点口德吧,我侄儿本本份份的,可从不碰赌。” “姑姑,你别这样说,那毕竟是阿舒的奶奶啊。”刘文彬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老太太、方舒还有门口的郑南汐齐齐一愣。 江夏眯了眯眼,这姑侄俩来者不善,警察来了又装出一派纯良样,到底想做什么? 为首的警察皱了皱眉:“有事回派出所慢慢说吧。” 于是除了郑南汐,全都被带走了。 郑南汐也想跟,但她好歹是个公众人物,真去了派出所麻烦就大了,只好留下看家。 到了警局,包婶和刘文彬一反之前嚣张的模样,老实巴交地相当良民,再加上刘文彬一身伤,瞧着倒真像受害者了。至于五十万赔偿,更是否认到底,坚决认定自己没说过这话。 “警察同志,你们可以去问啊,那楼里那么多户人可以作证的。”包婶有恃无恐,认定了那楼里没人会因为方舒得罪她。 他俩的态度转变太大,方舒跟老太太都有些傻眼,但直觉告诉她,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这种不算太严重的伤,警察一般都劝人私了。 包婶姿态放得很低:“能私了自然最好了,我们要求也不高,医药费误工费出了就成。” 老太太其实倾向于息事宁人,但方舒觉得不妥:“江医生,我觉得他的手伤有问题,不一定是你伤的。” 如果一开始就骨折了,他后头哪还能上蹿下跳,更别说还挨了奶奶一顿打再拖到今天才来说骨折。 江夏点头:“我也这么认为,讹诈这事儿有第一回就会有第无数回,这个口子不能开。而且,他们前后行事变化太大,其中怕是还有什么事儿。” “嗯嗯。” 两人商量了一番,认为讹诈这事有第一回就有第无数回,这个口子坚决不能开。 于是江夏要求去验伤:“若真是我伤的,我一力承担,可不是我伤的,这黑锅我也不愿意背。警察同志,总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江夏斯文矜贵,乍一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青年。可当他开口时,那条理分明的沉稳模样,却无端地透出一股主导的意味。小警察本来还觉得重新验伤多事儿,瞧他不像缺钱的人,怎么这么磨叽。可听了这话,却觉得对方说得很对。 一听验伤,刘文彬有些担心,包婶却是趾高气昂的。 验就验,反正他们又不是假伤。 就连方舒都被他们这态度给搞懵了,差点以为那手真是江夏弄骨折的。结果到了医院一看,那属于棍棒伤,小区里有监控,昨儿的闹剧清楚明白地显示在监控画面中,江夏压根就没碰过棍棒,只是用手捏了他一把。老太太手中的扫帚用的是竹枝那头,也打不出这种伤来。 更让警察无语的是,闹剧结束后,刘文彬包婶跟一个男人碰头。也不知那男人说了什么,被刘文彬推了个趔趄,用的正是他说骨折了的这只手。 见伤情被拆穿,刘文彬也没隐瞒,直接道:“这是我姑给我砸的,主要是想让姓江的知难而退,把女朋友还给我。” 为了装伤,他可也是付出了大代价的。包婶声称,她这么做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吓退江夏:“要没有姓江的,我侄子和方舒感情还好好的,只要把他吓走,他俩自然就合好了。” 这脑回路,见多识广的警察都惊着了。老太太气得够呛,回了家都还在骂人。更可恨的是,姑侄俩被拆穿后认罪态度好得不得了,警方认为情有可原,最后只教育了一通便放回去了。 第852章 现代篇36 前路茫茫 老太太心情不好,回家跟郑南汐义愤填膺地讨伐了半天。 中午没来得及吃饭,晚上也没什么胃口。香喷喷的当归炖羊肉几乎是原封不动地放进了冰箱,老太太愁啊,看着若无其事玩平板的方舒,更是心塞不已。 怎么就得了这么个病。 她摸摸方舒的头发,声音里带满了愁绪:“阿舒,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方舒道:“奶奶,船到桥头自然直,你放心,我一定能赚到钱养活咱们的。” 老太太一梗:“我不是说这个。” “嗯?”方舒疑惑地抬头:“那奶奶在愁什么?” 郑南汐快人快语:“奶奶的意思是,惹上这么对姑侄,你以后怎么办?那刘文彬显然是跟你耗上了,万一他一直这么搅和着,你还怎么谈恋爱?啧啧,方小舒,你情商真的有问题,居然看上这样的人渣,还打算和人谈婚论嫁。” 这真不是她的锅,不过方舒也承认,她的眼光的确不咋滴。 要不也不能看上花到骨子里的九阿哥。 这个世界一夫一妻制,怪不得当初的“方舒”一去就想着怎么合离。唉,真是为难她了。 “你还敢走神?”郑南汐戳着她的脸蛋,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方舒推开她的手,一本正经道:“古人言,饱暖思淫欲,我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不该是赚钱的问题吗?肚子都填不饱,谁有心思去理会那些风花雪月?” 郑南汐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奶奶,当初舒舒在大学的时候就是这么拒绝那些追她的男生的。在她眼里,除了生死,其他都得给赚钱让路。”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话果然不假。哪怕失忆了,方小舒也还是那个方小舒。 老太太:...... 得亏昨儿知道江夏的身世,她就死了让阿舒把他拐回来的心思。不然这会她肯定气得要拿刀去砍了那到姑侄,阿舒这性子,身边出现个合适的男人容易吗? 方舒却不管老太太的心理活动,换了个姿势冲郑南汐招手:“小汐来,你知道皇冠酒店在哪儿吗?” “知道啊,干嘛,你要去吃饭啊?” “不是,那边在招一个迎宾,我明天想去面试。” 郑南希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伸手就去摸她的额头:“你烧着了吧,迎宾啊,穿着高跟鞋一站一天,还要身姿优雅笑容得体,还只有那么点儿钱,你大学的时候不就发誓,有了钱再也不干这个吗?” “这么说我以前还干过啊,那岂不是有工作经验了?” “站在那傻笑而已,要什么工作经验?”郑南汐心酸地握住她的手:“阿舒,再不济还有我呢,再说了江医生不是刚给你争取到二十万嘛,咱真没到这份儿上。工作的事,咱们慢慢想办法好吗?” “可我也不能天天呆在家里,等着恢复记忆啊?” 这个世界对女子的束缚这么少,她已经向往好久了。 郑南汐道:“那也不用去迎宾,你让我想想,工作的事我给你解决。” “我觉得迎宾还行啊,工钱还是日结呢。” “那是给学生们做的兼职,当然是日结了。你一个大姐姐,就别去跟人抢了吧?” 方舒:“......好吧,那我再看看。” 老太太道:“阿舒,要不你去报个学习班吧。虽然记忆丢了,但你学了那么多年的外语,没准接触之后会想起什么呢?” 郑南汐一拍脑袋:“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这就给你找找。医生不是说让你多接触接触以前熟悉的东西吗?一举两得。” 方舒连忙按下她的手:“别。” “为什么?” “好不容易重来一回,我为何还要选跟以前一样的路?”西班牙语,饶了她吧,她翻过书房里的书,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她是真的半点都不想要了解。 郑南汐想了想:“也是,再让我选一次,我肯定不会再进这该死的娱乐圈。那阿舒,你想学什么?” “有些什么?” “厨艺?” “别。”这个她肯定自己没有天赋。 “花艺?” “什么是花艺?” “就是把花包扎成漂亮的样子,算了,你连红玫瑰和月季都分不清楚,让你学这个就太为难了。” 方舒自己在百度上打入“学习班”三个字。 各种信息便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方舒扫了两眼,道:“我自己看吧,有合适的再跟你商量。” “成,不过你可得快点儿,我明天又有工作呢。”她不久前杀青的电视剧《青天》要开始宣传了,有档综艺要上。 第853章 现代篇37 无脑纠缠 第二天一大早,郑南汐就赶通告去了。 方舒吃过早饭,背起自己的小包包:“奶奶,我出门逛逛啊。” 老太太收碗的手顿住:“你一个人?” “嗯。” “那不行,你一个人走出去,万一丢了怎么办?” 方舒哭笑不得:“奶奶我就出去感受下交通而已。我不会开车,打车也不太经济,总得学会坐公交和地铁吧。” 穿来这么久,出行一直都坐江夏的车子。但以后她肯定每天都要出门,总不能天天舔着脸让人接受吧。 人江夏凭什么啊? 这年头,只有靠自己才是最靠谱的。 奶奶一想也是:“那你等等,奶奶陪你一起去。” “不用,我以后总要学会一个人出行的。而且我会叫车了,万一迷了路,叫车便是。” “也行,那你慢慢逛,中午回来吃饭。” “好。” 方舒昨晚百度到很晚,大致明白了古筝在这个时代的意义。 总的说来,算是一个比较小众的乐器,更不像清朝似的,有点家底的女子都会去学。但如果弹得好,到兴趣班当个老师还是可行的。 她决定按部就班地报班,然后考级。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要证书,比如“方舒”之前的外语证书,拿到招聘市场上简直不要太吃香。可惜,这些她都用不上了,因为她现在啥也不会。 再则,若没通过学习,她一个没摸过筝的人突然能给人当老师,那可真没法儿解释。 小区附近就有地铁站,方舒对这些路不熟,只能对着手机导航慢慢摸索。费了些时间才找对地方,然后又跟着别人排队买票,挤上地铁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多人!!!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四站路挤下来,她发现身上好几处地方都隐隐作痛,八成已经乌青了。 她挑的学习班名为“天籁”,她昨天按着网上的联系方式打了电话,所以到的时候一个电话,就有人出来接她了。 “天籁”办得不错,除了古筝还有其他的乐器,钢琴啊,小提琴什么的。方舒参观了一番,又听古筝班的老师演奏了一曲,心里多少有了底。 以她的水平,在这儿当老师肯定没问题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在这儿报班就代表她每回来都得挤地铁...... 要不还是叫车吧! 身娇肉贵的方舒可受不了这个苦,果断打了车回去,付钱的时候发现,车费比地铁贵了整整八倍。方舒决定给自己找一个离家近点的学习班。 这般想着,她又拐道去了附近的超市。 已是上班时间,又过了早高峰,这会儿的超市倒不算太挤。方舒学人推着购物车,慢悠悠地开始逛。一边逛一边感慨这个时代的包装真是厉害,居然能让食物保持几年不腐。 逛了整整两个小时,她才拎着些水果回家。 不是不想买,而是如今条件大不如前,她已经不是皇子妃,更不是首富的妹妹了,哪还敢大手大脚。 果然,只有自己体会过赚钱的不易,才会在花钱的时候懂得珍惜。 超市离家近,方舒卡着时间回家,结果电梯门一开,就见刘文彬右手吊着绷带、左手捧着一束红花坐在她家门口。花束估计被人拍打过,蔫耷耷的,地上还落了不少花瓣。 她下意识地皱眉想躲,刘文彬却已经发现她了,从地上艰难地爬起来,拿着花就想往方舒怀里怼:“给你的,咱俩和好吧。” 方舒赶紧退开:“算了吧,咱俩不合适。” “哪不合适了?” “哪哪都不合适。刘先生麻烦让让,我要回家了。” 刘文彬道:“阿舒,我知道你之前生我气了,但我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个叫江夏的小白脸这会子殷勤,但医生可嫁不得,不然哪天被他偷偷药死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舒诧异不已:“你居然有脸说这种话?想拿我房子去还赌债的难不成是江医生?” “阿舒,这肯定是误会,我哪有欠什么赌债啊,全是别人乱说的。他们就是见不得我好,咱俩交往了这么久,我的为人你该了解的啊。” “不好意思,我失忆了,什么也想不起来。” “没事儿,阿舒我不嫌弃你,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 方舒无语:“大哥,麻烦你搞清楚一件事,现在是我嫌弃你好吗?让开,我要回家。” 刘文彬急了:“阿舒,你不能这样对我,咱俩......” “奶奶救命啊。”方舒懒得听他费话,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刘文彬身子一抖,身后的门猛地拉开,挥着扫把的奶奶冲了出来:“该死的,早上打了你一顿,你居然还敢纠缠阿舒。” 扫把打在刘文彬背上,他反身就拿花去挡,顿时又是一阵花瓣凋零。 方舒可算明白地板上的花瓣是哪儿来的了。趁着奶奶追着刘文彬打的工夫,她赶紧闪进了家门。 不一会儿,老太太也喘着气回了家:“死小子,来一次我打一次。” 门外刘文彬大声喊道:“阿舒,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绝不会放弃的。” 老太太气得再次举起了扫把,不过在开门的时候被方舒给拦下了:“奶奶算了吧,咱哪有那么多精力跟他扯皮。” 老太太瞪着眼睛:“阿舒,你不会心软了吧?” “那哪儿能啊,我是那么没分寸的人吗?” “哼,你要是有分寸能把这种人招回来?” 方舒:...... 感觉这事儿一辈子都翻不了篇了。 第854章 现代篇38 天降横财 坏事不能多想,因为想着想着,它就应验了。 方舒昨儿才觉得刘文彬的事儿翻不过去,第二天就发现刘文彬说不放弃居然是真的。他又在她家门口堵着了,不过今儿换了花样,捧着的不是花,而是一个保温桶,据说是亲手煮的鸡汤,送来给方舒补身子的。 老太太拿着扫把在屋里打转:“没完没了了啊,阿舒,你说怎么办?” 方舒无奈道:“养条狗吧,以后他来咱就放狗。” 老太太唬了一跳:“不行啊,狗咬了人咱得赔钱的,别的不说,两针狂犬疫苗起码三四千呢,咱可不能因为这种人赔钱。” “那就只能搬家了,俗话不说了嘛,惹不起咱躲得起。” “不,咱们躲不起,你别忘了,你的另一套房子也还在这个小区呢。” 方舒:“......要不把那房子卖了买过?” 卖房可是大事,老太太原先没往这上头想过,可这会儿一听却是心动不已。别的不说,被那姑侄俩闹了一通,阿舒都出名了,她去买个菜能有十几个人跟她打听阿舒的事儿。 虽然好些人对包婶和他侄子反感不已,但怀疑阿舒出轨的也不在少数。 这种地方住久了对阿舒哪里有好? 于是她赞同地点点头:“对,就这么办,惹不起,咱躲远些就是。” 人都跑了,看那对姑侄还能惦记啥。 祖孙俩都闲着没啥事,说干就干,当天下午便一起出门,将4栋那套房挂到了房产中介。同时不忘看看其他合适的小区是否有二手房出售。 她们急着搬,最好得要拎包入住。 房价一天天看涨,她们这又卖又买的,也不知该喜该忧。 刘文彬在方舒家门口纠缠了五天,也被老太太的扫把打了五天。让他郁闷的是,除了第一天,他后头连方舒的影子都没瞧见。 这样下去,不等方舒回心转意,高利贷可就已经追上门来了。 于是,他回头便去找他姑,哪知却发现她姑家大门紧锁,他愣是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应。后来还是邻居被吵得不行,开门对他说了实话:“傻子,别敲了,你姑姑这是躲出去了。还指着她给你还赌债?切。” 刘文彬如遭雷击。 邻居瞧着他的模样心情大好,该,叫他逮着人家孤女欺负,骗了感情不够还惦记人家的钱。 “叮咚叮咚。” 门铃声一响,老太太就操起了门后的扫把,拉开门就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你还没完了是吧?再来小心我告你性骚扰。” 来人赶紧往后躲:“奶奶是我啊。” 老太太僵住,半天才干笑道:“是小江啊,你怎么这时候来了,不该在上班吗?奶奶打疼你没?” “没事儿,就蹭着一点儿。” 可不是蹭着一点儿么,白色的西装上一片污迹。 老太太一边把他往屋里带,一边给他解释了下前因后果:“我还以为姓刘的又来了呢,火气一上来就没控制住。小江啊,你把这衣服脱下来吧,奶奶给你洗洗。” 家里有扫拖一体的机器人,用着扫帚的除了卫生间就是厨房,上头沾的东西油渍渍的,根本擦不干净。 “奶奶,这衣服不能水洗的,我一会儿送干洗店去就好了,舒舒呢,我找她有事儿。”江夏说着说着喜上眉梢:“大好事儿呢。” 老太太道:“都让那倒霉催的刘家小子闹的,一天天的打着阿舒的主意,他一来我就把阿舒关房里去了。阿舒快出来,是小江来了。” 最后一句是扯着嗓子喊的,这下方舒听到了,便开了门。 江夏这些天手术一台连着一台,这会儿眼下还挂着两团黑青,但精神头不错,见到方舒嘴角就翘了起来。 老太太见状心里又是一声叹息,多好的孩子啊,瞧着对阿舒也上心得紧,怎么家里就那么有钱呢?她识趣地转了个身:“你们慢慢聊,我去切点水果。” 江夏觉得这事儿老太太听了也没啥,于是也没进书房,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方舒跟着在他对面坐下:“江医生莫不是捡到钱了?” “不是说好了叫名字吗?怎么又客气上了?” “这不是顺口了嘛!” “成吧,先说正事。舒舒,还记得你给我爸挑的那几个古董吗?” 方舒笑道:“才几天啊,当然记得了。” “龙叔叔昨天回国,今早给爸爸估了价,四件全是真货。以我爸的买价,都卖出去最少能挣四百万。”有了这四百万,舒舒能把这套房的房贷全部还清还能节余不少。 方舒知道那是真货,但真没想到能赚这么多,当下也高兴不已:“那可真是恭喜江叔叔了。” 四百万,对有钱人不算什么大钱,但对爱收古董的人来说,用低价淘到的真货总是特有成就感的。 江夏笑着帮他爸受了这声恭喜,然后道:“换件衣服我带你去见见龙叔叔,我爸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他好奇得紧。” “什么龙叔叔?” “就之前跟你说的龙叔叔啊,他是古董圈里出了名的鉴宝大师,你眼光那么好,跟着他混上两三年,肯定能斩露头角,到时便是想不起来专业知识,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这事儿方舒也不是没想过,如今听江夏这么一说,倒也生出几分去看看的兴致,起身往房间走:“我这就去换衣服。” 第855章 现代篇39 恋爱的酸臭味儿 老太太磨磨叽叽切好果盘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方舒连衣服都换好了。 修身的毛衣裙配上中跟小皮靴,俏皮又可爱,跟穿着衬衫的江夏站在一起,两人配了一脸。 老太太忍不住又开始在心底觉得可惜,口中却道:“要出去啊?” “嗯,带舒舒见个人。” “哎行,你们去吧,中午回来吃饭吗?” “应该是赶不回来的,奶奶别等了。” “好。” 江教授还是那副慈祥的模样,看到方舒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老龙来,给你介绍介绍,这就是方舒,你叫她舒舒便好。” 龙随带着眼镜,瞧着便是一副精明模样。他脾气其实不太好,但之前老友再三交待,这姑娘是他相中的儿媳妇,要他绝不能把人吓跑。于是他便收了平日里的凌厉,甚是亲切地跟方舒问了好。 然后直奔主题:“听说你在鉴宝上很有天赋,跟我来吧。” 一来就叫她跟着走,方舒犹豫地看向江夏。 江夏笑道:“没事儿的,龙叔叔就是想考考你,我陪你一起去。” 龙随不爽,什么意思,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当即便想发飙骂人,可转眼却见侄子笑得满脸温柔,到口的话便生生给憋了回去。 为了侄媳妇,他得忍。 龙随的工作室有很多间,他推开一扇门,然后在一个锁着的抽屉里拿出八个盒子:“这是浙派戴进的《风雨归舟图》你把里头的真迹找出来。 江夏眉心一跳,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龙叔,这也太容易混淆了吧?” 八幅,这不是成心为难人吗? 龙随瞪了他一眼,同样压低声音:“你以为我的徒弟是那么好当的吗?” 方舒心情不爽,不是来做客的吗?虽然存了几分想跟人混的心思,可一来就被考校,她心底也不太爽快。 不过看在江夏的份上,她还是戴上白手套,打开了第一个盒子,扫了几眼放下,然后拿起第二幅。 很快,她就走马观花地赏完了八幅画,摇头道:“全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 “就,看出来的啊。” “没点说头?” 方舒摇头,她小哥当铺里的朝奉看货都是一锤定价,碰上假货直接不收便是,哪会跟人逼逼? 龙随一梗:“小姑娘,没点说头,你便是鉴定出来了真货假货也没人会信啊。” “那就没办法了。” 江夏忙道:“那天的汝窑花瓶,你不说得头头是道吗?” 方舒无奈地摊摊手:“那天那个刚好知道而已啊。” 江夏:...... 龙随又开了一个抽屉,这回拿出的依旧是戴进的画作《关山行旅图》。 不同的是,方舒翻看之后,将第四幅抽了出来:“这个是真的。” 龙随惊了惊,这速度实在太快了。便是他,在把这些图打乱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这么快把真迹找出来。但方舒依然说不出名堂来,他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去了别的工作室。 宋代的花瓶,唐代的字帖名画,无论他拿出的是什么,方舒都能很快断出真假。 但问及她辨认的依据,她就只会摇头。 江夏见他脸色几变,一会儿喜一会儿愁的,连忙帮着方舒辩解:“龙叔叔,舒舒记忆有失,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她的眼光,没问题吧。” “只有眼光哪行啊,人家请她鉴别的时候,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人家哪能信服?” “这不是有龙叔叔你嘛,打着你的名号,谁敢质疑?” 龙随大摇其头:“小夏,叔叔知道你的意思。但鉴宝这事儿,牵扯出的价格实在太大,徒弟可不能轻易收。招牌若是砸了,我其他的徒弟也是要受牵连的。” 得,人家还没看上她,不过她也没有给人当徒弟的打算,倒是省了一番口水。 江夏有些失望。 却又听龙随夸道:“不过小姑娘的眼光着实了得,这样,你先跟我学一段看看如何?” 方舒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还短,未知让她忍不住缩在壳里寻求自我保护,遇事都是先躲着看看再说。可于鉴宝这一块,她却有着自己的骄傲,当初小哥当铺里的朝奉见了她都竖大拇指呢。 更何况,古人讲究尊师重道。师傅那是比父亲还要威严的存在,毕竟得罪了亲爹,你爹不会跟你计较,可若得罪的是个心眼不怎么大的师傅,那可就有乐子瞧了。 当初教她下棋的师傅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可没少在外头说她行事张狂。 于是她想都未想便拒绝了:“不如何,我对鉴宝没太大的兴趣,也不打算学这个,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 龙随愣住。 江夏有些着急,但见方舒坚定的神色,也没再多言:“舒舒不喜欢啊,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江医生也是为我好,不过,我可能真不合适,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 江夏摸摸她的头:“傻话,人生是你自己的,选择什么样的路,自然由你说了算。” 龙随搓搓自己的手臂,啧,这恋爱的酸臭味儿,他牙都酸倒了。 第856章 现代篇40 陪玩 没能帮方舒解决就业问题,江夏有些遗憾,龙随觉得他傻:“有本事的人上哪捧不着饭碗?她眼光这么好,跟着我还不如跟你爸爸去捡漏呢,只要运气好,还愁没钱花?” 鉴宝大师名气大,但想捡漏还真不容易。 有时候明明看好了,买的时候人卖家一看是他,立刻就不肯了。大师看中的那必有其可取之处啊,最终只能给人做嫁衣,白帮店家变废为宝。 江夏这才笑了:“没错,舒舒前几天可是赚了一大笔呢。龙叔叔,那几样货什么时候出手啊?” “后天吧,有个拍卖会,我已经送去登记了。回头我给你请帖,你把小姑娘也带去玩玩儿。” 方舒的心思却没在拍卖会上,看向江夏奇怪道:“什么我赚的,那不是江叔叔赚的吗?” “我爸不早说了嘛,那几样货赚的钱可都要归你的。” “那怎么行,若没有江叔叔,我哪买得起那四件古董?” “爸说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你可别忘记,光那个汝窑花瓶,你可就给我们家省了近四千万呢,还挽救了我爸的名声,只得这点钱你都亏大了。” 龙随跟着劝道:“对啊,鉴宝师抽成很高的。” 可她并不是鉴宝师啊。方舒坚决不受,都是帮忙,江夏帮了她的可不少,她只请人吃过几顿饭,还是奶奶做的。换了她,就帮着挑点东西,得人家几百万,那多亏心哪。 江夏说不过她,最后还是江教授出面,拿出长辈的派头,才让她同意收一半儿。 江教授喜欢方舒,见她拒绝几百万连眼都不眨,更认定她品性好,要请她吃饭。方舒前世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小哥哲羽总爱带她去各大酒楼,但进宫后,她已经整整两年没吃过酒楼的东西了。 御厨做的菜自是名家经典,美味异常。 可跟酒楼比起来却总缺了那么点烟火味,一盘盘精致华美,却总觉得缺点灵魂。更何况她被容嬷嬷压着,最好的那几个菜到她面前时都由多变少,显见是被偷吃了。 她哪会沾被下人偷吃过的东西。 这会儿一听到外头吃饭,味蕾便先于脑子让她点了头。 好不好吃另说,这份感觉她很是怀念。 江教授带他们去的是一家私人菜馆,菜色相当不错,期间方舒去了趟卫生间。江教授抓紧时间教育儿子:“江夏,你什么时候能把舒舒娶回家?” “爸,你想什么呢?舒舒现在什么都不懂,儿子冲她下手,那成什么了?” “傻子,你不下手就等着她被别的男人拐走吧。”龙随喝了一口:“她也就没进鉴宝圈,不然这本事一露,多的是老家伙想把她抢回家当儿媳、孙媳,回头还轮不轮得上你就两说了。” 江教授拿着筷子敲碗:“听清楚没臭小子,慢一步儿媳妇飞了,我要你好看。” 江夏:...... “别说,老江你这儿媳妇真不错,眼神好,品性也没得说。小夏你如果不要,我就把人介绍给云溢了啊。” 江教授忙道:“老龙,先来后到啊。再说了,云溢身边女孩子可多得很。就江夏这个二傻子,一把年纪了还没谈过女朋友,讲出去就一大龄老处男,我这张老脸全让他丢没了。” 龙随叹道:“身边女人多有什么用,十个有九个冲的是他口袋里的钱。” 也就是他管不住,管得住,那些女的他一个都不会让儿子沾。 两个老的正说得热闹,方舒回来了,他俩赶紧闭嘴。饭局结束,江教授交待:“江夏,舒舒失忆了,肯定对深圳没什么印象,你带她好好逛逛知道吗?别让她一天到晚闷在家里,闷出病来怎么好?” 江夏哪能不知道他爸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他本也打算带方舒逛的,便也应了下来,送走两老的问方舒:“你想去哪儿玩?” 方舒哪想得到:“你决定吧。” “去公园怎么样?” “赏花吗?”那还是别了吧,以前在宫里,什么花没见过,那些世家夫人千金设宴的名头也多半是赏花,她是真的看腻了。 江夏却是摇头:“不光是赏花,主要是有些好玩的项目,碰碰车,海盗船什么的。” 方舒狐疑道:“我怎么觉得是你自己想玩?” 江夏低头轻笑:“确实是。”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陪你玩玩吧。” 第857章 现代篇41 游玩 春赏桃花秋赏菊。 花园里的各色菊花竞相开放,被摆出一个又一个别致的造型。方舒觉得稀奇,拿手机拍了不少照片。 江夏则买了游乐场的通票,想了想:“咱们先从最简单的旋转木马开始吧。” 方舒马术不错,旋转木马对她来说连小儿科都算不上,边上两个小孩一边骑一边吹泡泡,阳光下的泡泡闪着五彩的光泽,飘到她跟前她就拿手去戳,倒也玩得不亦乐乎。 碰碰车跟人撞得飞起,她的笑声就没停过。 海盗船跳楼机,林中飞鼠过山车,方舒就没再怕的,倒是江夏,害怕时将她的手腕都掐出了印痕。 “嘶,江医生,你属猫的吧。”还好江夏是医生,指甲总是修得短而圆润,不然她的手腕怕是要见血了。 江夏看着她白嫩腕间的红痕,愧疚不已:“走吧,带你去买药。” “不玩了吗?” “票上的项目已经玩完了啊。” 方舒歪着头建议:“再来一次怎么样?” 江夏顿觉腿软:“还是别了吧,年纪大的人这样的刺激来一回就好了。” “年纪大?江医生真会说笑。” “真的,我今年都三十一了。” 三十一啊,换在大清朝都可以当爷爷了。方舒顿觉惊讶不已:“你这么大年纪居然还没结婚?” 江夏:...... 扎心了。 他再不理方舒,大步往门口走去。 方舒吐吐舌头,赶紧跟上:“哎呀江医生你别生气啊,我就顺口说说而已。” “反正你就是嫌我年纪大了。” “哪能啊,我今年也二十八了呢。”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的人普遍晚婚。 俗话说三年一代沟,她一三百多年前的古人,跟这个时代隔着一百多条沟,认知有偏差可太正常了:“小汐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您这年华正好,堪称黄金单身汉。” 江夏猛地回头:“你居然还对我用敬称?” 方舒:...... 谁说只有女人会找茬的,男人找起来也不惶多让好不好? 两人吵吵闹闹地出了花园,江夏开车路过药房的时候买了支药膏丢给她:“自己涂。” 方舒闷笑不已,见他仍鼓着脸,忙识趣地转移话题:“江医生,我想换套房子,你知道哪儿的房价跟锦萃花园的差不多吗?” 江夏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刘文彬又去骚扰你了?” “嗯,连着堵了我好几天,小区里说什么的都有。惹不起可不就只能躲了。” “奶奶说,四栋的房子你本是买来收租的。若是换房,一卖一买,契税什么的至少要交四五万,不划算。” “这么高啊。”方舒现在对钱有点概念了,四五万,不带房贷的话,至少够她跟奶奶两人过大半年。 “所以啰,卖房可是个亏本买卖,要不这样吧,那个刘文彬我找人去警告一下,想来很快就会消停的。” 方舒猛地转头,杏眼圆睁:“警告?是我想的那个警告吗?” 江夏忍笑:“嘘,看破不说破,我可是守法公民。” 信你就有鬼了。 不过这个法子方舒甚是喜欢,她犹豫了一下:“就怕他狗急跳墙,奶奶说他在外头欠了好多钱,万一鱼死网破,那我和奶奶岂不是危险了?“ 江夏心头一跳,很是认真地建议道:“我现在住的房子比较大,要不你跟奶奶搬来住几天?等解决了刘文彬你们再搬回去。” 方舒猛点头:“这个法子好,我问问小汐她家住哪儿。” “关小汐什么事儿?” “住你家哪有住小汐家方便啊,她还三天两头不在家呢。” 晕,居然帮郑南汐做了嫁衣。 江夏幽幽地看向前方:“你就不怕奶奶住过去,坏了她的减肥大计吗?” 看清楚,他才是需要奶奶投喂的那个啊。 方舒转头看他:“江医生,其实是你馋奶奶做的菜了吧。” 被看透的江医生:...... 唉,人的味蕾真是不能惯,才在方舒家吃几天啊,它就矫情起来了,多好的外卖吃起来都没味儿。 方舒抿唇笑得欢乐:“一会儿咱们还是买菜回家吧,你这么捧场,奶奶肯定特别高兴。” 江夏道:“会不会太辛苦奶奶了?” “不会,奶奶喜欢你,你去吃饭她乐呵着呢。” “我妈也喜欢你,这几天老给我打电话让我带你回去吃饭,我都给推了。” 方舒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但还挺懂礼貌:“记得帮我谢谢阿姨啊,心意我领了。” 去吃饭就算了。 江夏哼道:“谢我才是真的,我帮你挡回了多少暗黑料理?” “那就谢谢江医生了。” “怎么谢?” “今晚多让你吃个鸡翅。” 第858章 现代篇42 学艺 江夏带着方舒去了位于地下一层的沃尔玛。 两人推着购物车从生鲜区开始逛。 方舒拿着网兜捞虾,每一只都有江夏的指节那么长,价格也很是美丽。方舒知道江夏的家底,自然不会帮他省钱,买东西全挑贵的来,还笑眯眯地道:“奶奶功劳那么大,不能白忙活,必须让她的宝贝孙女吃上最贵的。” 江夏大手一挥:“那是自然。” 光虾就捞了两斤,还五花大绑了六只大螃蟹,全挑的母蟹。 逛完生鲜区,购物车就装了大半,再拿点水果和零食,两人满载而归。 老太太本以为他俩吃了晚饭才会回来,已经打算好给自己下碗面应付一顿,哪知五点的时候,两人提着两大袋的菜回家了。 “奶奶,江医生说想吃您做的菜,您看他可怜巴巴的,要不就赏他一口呗。”方舒心情好,一回家就拿江夏开涮。 眼见跟江夏出去几次,明显活泼起来的孙女,老太太心里忍不住又升起了几分希冀,点着她的额头笑骂道:“来者是客,有你这么说话的么?小江啊,你可不能跟她计较啊。” “那哪儿能啊。” 要做大餐已经有些晚了,江夏很是自觉地去厨房帮忙,倒是方舒...... 世家贵女当惯了,但“方舒”却是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虽然没传承奶奶的好手艺,但厨房的活也难不倒她。她怕自己进厨房会露出马脚。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剜了方舒一眼。 到底也没舍得叫她干活。算了算了,反正江夏的家世,她家阿舒也高攀不起,没必要在他面前表现。倒是江医生似乎有些殷勤过头了。 老太太没想到,更殷勤的还在后面。 饭后,江夏居然提出让她们祖孙俩搬他家去住,当然理由相当充分。老太太跟方舒一样,一听房子买卖光契税就要交那么多钱,心中就是一阵不舍,表情痛苦到扭曲。 她迟疑不已:“阿舒,你觉得小江说的怎么样?” 方舒好笑地看着江夏:“奶奶,你别听他的,他就是馋您做的饭菜,想把你拐回去干活呢。” “别瞎说。小江啊,只要你喜欢,随时都可以过来吃饭的,多添双筷子的事儿,能有多难。以后你上班,我让阿舒中午给你送饭。” 方舒:“......奶奶可别啊,我忙着呢。” “天天在家呆着,你有什么可忙的?” “您忘了,我要报学习班呢。” 江夏来了兴致:“学习班?西班牙语还是英语?” 方舒面无表情地瞟他一眼:“古筝。” “爱好?” “算是吧,我打算学成以后当一个古筝老师。” 江夏:...... “你逗我呢?人家古筝从三五岁开始学,学个十几年才能小有所成。你都多大了?当个爱好学几首曲子还有可能,想当老师,你打算学到四五十岁吗?” 方舒撇嘴,懒得搭理他。 奶奶笑呵呵地打圆场:“小江,你别听她瞎说。这孩子以前把自己崩得太紧,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大概以前就对古筝感兴趣的,只是被生存压力压得不敢去学。趁着如今记忆还未恢复,她想干什么就随她去吧。哪天记忆恢复,怕是又要变成工作狂了。” “原来是这样,学点东西也挺好的,省得天天呆家里无聊。”要不他也不会想着让她跟龙叔叔学鉴宝:“选好去哪个地方学了吗?” “还没能,之前找了一家,但坐地铁过去四个站,挤得我身上好几处淤清。本想着找个近点的,结果又碰上刘文彬纠缠,还是等住的地方定下来再找学习班吧。” 江夏忙道:“那你更该去我家了,我家对面就有个乐器学习班,叫天籁,我明儿帮你问问那边的课程是怎么样的。” 方舒慢慢张大了嘴巴:“这么巧的吗?” “嗯?” “我之前去的那个学习班就叫这名儿。” “哈哈,现在你们不用想了,上天注定,奶奶就该去我家住。奶奶,你说是吧?” 方舒翻了个白眼。 老太太连忙摆手:“可不好这么麻烦小江。阿舒,你问问小汐,看她家附近有没有那什么学习班。” 江夏:...... 怎么哪哪儿都有郑南汐。 方舒哈哈大笑着去打电话,结果郑南汐一听就为难了:“舒舒,我的房子都租出去了啊,我自己都住公司宿舍呢。” 方舒:...... 江夏的笑声简直不能更夸张,当下就催着方舒去收拾行李,表示他家随时欢迎她们入住。 老太太觉得,如果阿舒以后不会跟江夏在一起,那还是不要有太多接触比较好。毕竟江夏这么一个优秀的帅小伙,保不齐孙女儿哪天就动心了呢? 还是有点距离比较好。 “小江啊,其实也不用那么在意,今儿那刘文彬就没来,没准他已经放弃了呢。” 话音刚落,门铃就响了起来。 会来方舒家的除了江夏就只有郑南汐,可郑南汐刚刚通话时还在录影棚里,自然不会是她。奶奶的脸色蓦地沉了下来,起身间利落地操好了扫帚。 娴熟的动作看得江夏甚是无语。 这得是干了多少次才能这般熟练啊。 第859章 现代篇43 讨债上门 眼看老太太就要冲去和人打架,方舒忙起身拉住她:“奶奶,随他去吧,敲不开门自然就走了。” 老太太气呼呼地:“不行,他天天这么纠缠邻居们怎么看你?今儿我非给他打怕不可。” “可是奶奶,打人是犯法的。”平时老太太动手,都只是点到即止,会打到他痛,却不敢伤了他。哎,突然好怀念大清,那会儿要是有人敢这样骚扰她,乱棒打死旁人都只会拍手称快。看来,无论在哪个年代,地位都是个好东西。 可惜了,这时代的方舒只是个平民。 “哐哐哐。” 敲门变成了砸门,还夹杂着一个粗犷的大嗓门:“快开门,再不开老子踹门了啊。喂,刘文彬,你不说这是你女朋友家吗?快叫她出来啊,再不出来,你的胳膊可就别想要了。” 刘文彬的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这,这就叫,阿,阿舒,你快,快开门,救命啊。” 老太太也有些吓着了:“阿舒,别不是那些追赌债的追到咱家来了吧?” 江夏安抚道:“奶奶别怕,舒舒只是跟刘文彬谈过朋友而已,他的赌债怎么都落不到舒舒身上的。” “讨赌债的都是黑子混混,那些人哪有道理可讲。” “没事儿,有我呢,舒舒,带奶奶回房。” 方舒睁大眼睛:“你要干嘛?” 老太太也拉住他:“小江,可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啊,要不咱们报警吧。” “不用,我先去看看情况。”说着把祖孙两个推进了房间。但方舒却又立刻追了出来:“毕竟是我惹出来的事儿,哪有交给你的道理。” 江夏好笑地摸摸她的头:“这时候就得男人出面,女人躲后头就好。” “不行,万一他们动手,我好歹还能打110呢。” 江夏本也没觉得外头的人有多棘手,闻言便笑了起来:“成,你想跟就跟吧。” 于是方舒拿过老太太手中的扫把去开门,而老太太想了想,跑到厨房拿把菜刀跟了出去。 看着两个严阵以待的女人,江夏好笑的同时心里又暖暖的。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他一把拉开了房门。 屋外一个满脸横肉的黑胖子一个趔趄,被同伴扶了一把才稳住。 刘文彬跟个小鸡仔似的被提在另一个大汉手里,一看江夏在心里就有些怵,继而恼怒不已:“方舒,他怎么会在?” 江夏嗤笑道:“我在我女朋友家有什么问题?” “啥?你女朋友?”胖子抖着腿,然后一脚将刘文彬踹倒在地:“小子哎,不说这是你女朋友家吗?这都成别人的了,她还能给你还这三百万?” 老太太一听三百万差点厥过气,咬着牙气哼哼地道:“他那是做梦。” 刘文彬也顾不得疼了,连滚带爬地爬到方舒脚边跪着哀求道:“阿舒,阿舒,咱俩好歹好过一场,你可不到见死不救啊。” 方舒面无表情:“怎么救?我可没有三百万。” “你不是刚买了房吗?把房抵给他们啊。” 这脸大的...... 方舒相当无语:“你还真挺把自己当回事儿的。” 老太太挥舞着菜刀:“滚滚滚,我家阿舒跟你一点儿也不熟。” “奶奶,我错了,我不该抛下阿舒。你再给我次机会,只要你帮我还了这钱,我以后一定会对阿舒好的。” 江夏道:“阿舒现在是我女朋友,用不着你对她好。几位,你们也看见了,我女朋友现在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们讨债讨错地方了。” 胖子别在腰间的匕首,在手中耍了个刀花,盯着方舒道:“小妞,这真不是你男朋友?” 方舒嗯了一声。 “哈,你当我们傻啊,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告诉你,这小子欠了三百万,这钱不还,我就日日上门要债,我们要不到钱,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兄弟们,给我进去,看到什么抢什么。” 嗤,两个女人加个小白脸而已,还用怕他们。 抢到多少算多少。 胖子也就带了三个人,但个个都长得粗壮结实,那腰身,看着比江夏粗两倍都不止。 老太太和方舒吓了一跳,就想拉江夏进屋,结果却反被江夏推进了屋里。 门嘭的一声关上,几个讨债的还没反应过来,江夏便一拳打中了胖子的面门,然后夺了他手中的匕首,指向他的颈间。 切,这也太不堪一击了。江夏心里不屑,用匕首轻轻拍打着他的脖颈。 胖子人都懵了,直到冰冷的匕首贴到脖胫才悄然回神,顿时吓得哇哇大叫:“大,大,大哥,你可别乱来啊。这刀子,是是是真的。” “真的你还敢拿出来招摇?不知道咱们国家刀具管控啊?” 第860章 现代篇44 胖子快哭了:“我,我们就吓唬吓唬。” 江夏拿着匕首动作娴熟地比划着他脖子上的肉:“专找老弱妇孺吓唬吗?冤有头债有主,谁欠你们的找谁去,再敢找我女朋友麻烦,下次这刀可就不是拍拍你这么简单了。” 胖子点头如捣蒜:“知道知道。” “还有,真要砍他手也别在我家门口砍,血呼啦的弄得到处都是,多难洗啊。” 冷冷的匕首从脖子拍到胖脸,胖子除了点头已做不出其他动作,怂得他三个手下都不忍直视,纷纷转过了头。 刘文彬趁机想跑,可惜他才一动就被抓了回来。 江夏没再跟他们多话,一脚踹开胖子便奕奕然地回身敲门。 正从猫眼里观战的方舒立刻开门把人放了进去,看向他的眼中全是崇拜:“哇,你刚刚那招“空手压白刃”好帅啊。” 门外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刘文彬的惨见响彻走廊,显见胖子要把受到的羞辱从他身上找回来。 老太太在猫眼里看了一会儿担心地道:“那个胖子打得好凶,咱们要报警吗?” 江夏摇头:“随他们去吧。” 打的是刘文彬,关他们什么事儿?他没让舒舒上去补两脚就算不错了。 胖子骂骂咧咧地揍了刘文彬五分钟,方舒家的大门半点动静都没有。看来这家人是真的不会管他了。不过也能理解,便是正经夫妻也没几人愿意帮老公还几百万赌债,更何况还只是个前女友。 脑子进水了才会为这种男人搭套房进去。 一想到自己因为刘文彬被整得在手下面前丢尽颜面,胖子就火冒三丈,打得越发用力。最后还是他的同伴拉住了他:“老大,再打出人命了,这小子要死了,那账找谁要去?” 胖子狠狠喘了口气。 有小弟递上一根香烟:“老大,您消消火。” 消个屁,胖子直接把烟按到刘文彬的胳膊上:“姓刘的,老子就再给你三天,三天后要还交不出钱来,你就等着吧。” 刘文彬整个人蜷成一团,早已不知死活。 等那四个讨债的走了,不放心的老太太还是给打了120。 世界清静之后,方舒也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以后不会再来了,江医生,还是你有本事。” 江夏却是愁眉未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今天是我在这里,可万一不在呢。那四个人冲进来,你们可怎么挡得住?” 老太太道:“你今儿要没在,我们哪敢开门,肯定早早就打110了。小江,你可真是太鲁莽了,对方四个人呢,手上还有刀,你怎么敢哦,那会儿把奶奶吓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奶奶,那四个人半点身手都没有,全靠那一身肥肉吓人,你别把他们太当回事儿了。真有本事的,哪会在外头给人讨债啊?” “也就你会功夫,不然普通人谁打得过他们。” 江夏煞有介事地点头:“这倒是,奶奶放心,下回我一定注意。你俩快去收拾东西吧,小区的安保可真是太差了。这四人一看就不怀好意,保安居然就这么放了进来,出了事可怎么得了。” 方舒惊讶道:“人不都吓跑了吗?下回应该不敢再来了吧?” 老太太也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怎么好去麻烦你。” 江夏叹了口气:“奶奶,既然有隐患,咱们还是躲躲吧。您跟阿舒在深圳举目无亲,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再后悔可也都来不及了。刘文彬刚说他姑都跑了,那您说,他除了巴住舒舒还有别的法子吗?” 老太太细细一琢磨,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你说得对,奶奶这就去收拾,舒舒,你也动作快点儿。” 方舒:“......那也不用今晚搬吧?” 江夏忙道:“今晚收拾好,我明儿开车来接你们。” 方舒:...... 感觉他身后的大尾巴都要摇起来了。 第861章 现代篇45 认证的世界 有房有车好追媳妇。七年前,江夏提前读完研究生,正式进七院实习,江教授和夏女士便在附近新开的楼盘四季云顶买了房。 当时的千万毫宅如今已翻了数倍,还配一辆百万毫车。 结果江夏愣是单到了现在。 两百多平的楼中楼比方舒那蜗居宽敞了不知多少倍,只一眼,方舒心里便是咯噔一声。 完蛋。 没对比就没伤害,有江夏这屋子比着,她那小破房哪里还能入眼? 除了大厅厨房,楼下还有一个房间和杂物间,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喜欢走楼梯,想选楼下的。可让宝贝孙女跟一个男的一起住楼上,似乎很危险,所以甚是犹豫。 楼上六间房,主卧他自己睡,客卧季维新偶尔过来,书房,投影室各占一间,剩下相连的两间便是江夏为老太太跟方舒准备的,只是里头目前除了大衣柜啥也没有。 江夏道:“平时这两间都是空着的,不过今早已经请家政阿姨打扫过了,拎包就能入住。” 方舒指着床都没有的房间:“你管这叫拎包入住?睡地板吗?” “怎么会,一会儿就有人送床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门铃便在这时响了起来,送床的来了。 “床还要现买,真是太麻烦你了。”老太太很不好意思,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人了。 江夏笑眯眯的:“奶奶说的哪里话,你愿意来住我都不知道多高兴呢。” 方舒没忍住:“是嘴高兴还是胃高兴啊?” “哈哈都高兴。” 老太太看着江夏这样,心头一动:“我还是住楼下吧,楼梯走多了膝盖疼。” “是我疏忽了。”江夏颇为懊恼,然后让师傅将老太太的床放到了楼下,好在为了迎接老太太和方舒,江夏特地让家政给全家都来了次大清洁,不然楼下的房间还没法儿住人。 装床还得一会儿功夫,江夏道:“奶奶,现在做饭来不及了,咱们出去吃吧,顺便给你们添点生活用品。” 老太太表示她已经带得很齐全了,不用添置。 “不买东西也要吃饭啊,走吧奶奶,楼下就有饭店,很方便的。” 盛情难却,老太太最终跟着江夏方舒下了楼。 四季云顶属高档小区,江夏还带着她俩到保安那让人认了脸,免得她俩回头被拦在外面。方舒对这安保措施相当满意,不过这边的房价太高,她暂时也只能羡慕羡慕。 其实她更羡慕的是江夏的车。 点完菜后便向江夏打听起来:“江医生,你的车要多少钱啊?” “买的时候一百六十万,不过开了几年,已经贬值好多了。” 抵半套房子了,方舒唬了一跳:“就没有便宜点儿的?” “有啊,最便宜的也才两三万呢,不过那种车安全性能差了点儿。你想买车啊?” “现在不买,但迟早要买的,挤地铁太痛苦了。”她可不想以后每次出门都挤一身淤青回来。 明天老爸那四样古董卖掉方舒就会有一笔进账,买车肯定没问题,问题是:“你还记得车怎么开吗?” 方舒不甚在意:“学呗。” 骑马她都不怕,还能怕开车? 江夏见过她的驾照,但对于一个失忆了的病人,他哪敢让她冒然碰车,便道:“要不你再考一次驾照吧。” “驾照是什么?” 江夏差点满出一口血来。 老太太担忧道:“阿舒,你什么都忘了可不敢碰车啊。” “没事儿奶奶,我给她报个驾校,她重新学一遍就好了。”然后给方舒普及了一下驾照的概念。 方舒这才明白,原来有些事儿,你光会是不行的,还得有证。 这个世界真的是,啥都要证啊。 第862章 现代篇46 露 老人家闲不住。 下午刚收拾好房间,傍晚就张罗着下厨了。 江夏过意不去:“奶奶快别忙活了,我请你们是来做客的,哪能真叫您操心一日三餐。今天累了一天,晚上出去吃吧。” 方舒还不明白家常菜的可贵,一听说出去吃就来神,赶紧跟着一起劝。 老太太横了她一眼:“阿舒,你现在工作都没有,怎么还不想着省一点?外头随便点几个菜,够家里买两天了,而且还干净卫生。你别瘫在那儿,过来跟我学做菜。” 哎,她勤劳俭省的孙女哪儿去了? 难道是以前被生活压得太苦,所以一朝忘记就本性暴露了么? 这般一想,老太太又很是心疼,这年代的女孩子,哪个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的。村里好些姑娘家里扫把倒了都不见得扶一下,就她家阿舒,没爹娘疼,什么都要自己来。 方舒依依不舍地从懒人沙发上起身,唉,不学不行啊,谁让她现在还是个收入都没的无业游民呢,坐吃山空的时候就只能省一点了,顿顿在外面吃会让她的荷包扁得很快的。 江夏看她脚步沉重地走进厨房,便忍着笑用一支手将她拎了出来:“奶奶,还是我学吧,她笨手笨脚的,别把手给伤了,那还怎么学古筝?” 老太太笑道:“你还真把她学古筝当回事儿啊,没准就三天热度呢。” 方舒:“......奶奶您能不能想我点儿好。” 江夏笑着把老太太也推出了厨房:“奶奶,要学咱也不急在今天不是?明儿我要带舒舒去参加一场古董拍卖会,她还没有礼服呢,得给她备上。” “怎么要带她去参加拍卖会?”而且还是拍卖古董,那种地方一听就很高档啊,带阿舒去做什么? 她又买不起。 江夏哄他妈有一套,哄起老太太也格外得心应手,见方舒一个劲儿背着老太太给他使眼色,到嘴边的话便换了番说辞:“我爸很喜欢她呢,特意交待我要带她去玩玩儿。” “你爸爸喜欢她?” “嗯,可喜欢了,我妈妈也喜欢,一直让我带她回家吃饭呢。” 家长喜欢儿子带回家的姑娘,这代表什么? 老太太的思路再次歪楼,目光在两人之间睃巡了一番,却见自家孙女抱着平板划得正欢,半点都没理会到其中意义。她不得不在心里认同了郑南汐的看法,孙女儿智商太高,所以情商欠费。 不过,江夏的爸妈若真喜欢阿舒,那他俩...... 哎呀,她真是看这小伙子越来越顺眼了。 老太太晚上不爱出门,坚持在小区附近吃了饭,然后一吃饱就催他俩出去逛街。 方舒拉她一起:“奶奶,天气越来越冷,你也该添新衣裳了吧。一块儿去买了呗,你放心,我有钱的。” “你不是已经给过奶奶钱了嘛,放心,还剩许多呢。买衣服足够了,你们快走吧。” 小江是有钱人,带去买东西的地方肯定高档得很。孙女儿就算了,她年轻,合该穿得漂亮好看些。但她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婆,穿那么贵的衣服做甚?早市上的衣服便宜又暖和,多好。 两人扭不过老太太,便只能离开,江夏驱车直奔商场。 晚上的商场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高档奢华。方舒买买买的欲望瞬间升腾,但考虑到卡里的钱,只能将这念头狠狠压下。好后悔,前世有钱的时候为什么不拼命花呢。 现在好了,想花都没得花。 江夏没察觉到她的心思,拉着她进了一家女装店,对导购员道:“给她挑一套礼服,参加晚会用的。” 两人同属身材颀长,容貌上等的那一挂,站在一起很是养眼,导购员们最喜欢给情侣挑衣服了,因为女朋友看上了,男朋友一般都会掏钱的。 而江夏看着就不像没钱人。 两个导购很快给方舒挑出了一件白色的细带长裙,方舒没在意,可在更衣室里换完之后愣是没好意思出去,只好又换回自己的衣服。 江夏看过来:“怎么?不喜欢吗?” 方舒摇头。 导购忙又递来一件:“这件浅蓝的拽地长裙,腰间别一朵褶花,穿上亦很是亮眼。” 好嘛,这回连肩带都没了。 方舒试都不试了,直接摇头。 导购恍然大悟,回身在柜台上拿了对胸贴过来:“差点忘了,穿这个礼服不适合穿胸衣,你穿这个试试。” 粉红色的胸贴包在透明的袋子里,就那么当着江夏的面大剌剌地递了过来。 江夏:...... 别看他已经三十多了,但还是很纯情的。虽然不认识这东西,但导购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他忙抬腿往另一边休息区走,没走两步,却被方舒拉住了。 “怎,怎么了?”刚看过那么劲爆的东西,江医生现在看到方舒就觉得头脸发热。 方舒脸也红,但有些问题不得不问:“就,就不能有不那么露的吗?刚刚那件衣服,前边一片儿都是空的,还光着胳膊,我不习惯。” 两个导购一起石化。 这年头还有人觉得无袖吊带裙太露?别不是从上个世纪来的老封建吧? 但谁让顾客是上帝呢,其中一个僵着笑脸解释:“小姐,这是礼服的基础款,要不给您加个披肩?或者您看旗袍怎么样?” 第863章 现代篇47 惊艳 店里的音乐舒缓悠扬,江夏倚在墙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高跟鞋的哒哒声由远及近,他并没反应过来,因为今天方舒和他出门时穿的是平底靴。直到方舒略显局促的声音响起:“江医生,这衣服好看吗?” 他略一抬眸,然后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天青色的旗袍包裹着她纤侬合度的身材,细腰不盈一握,风姿绰约,风情尽显,美得像是仕女图中的民国名媛。 方舒在他面前转了个圈,画中美人顿时走了出来。如临花照水清雅闲适,如水中粉荷亭亭玉立,姿容秀美,楚楚动人。 江夏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错。” 方舒心里切了一声,明明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居然只是不错? 她对着镜子打量一番,自己也甚是满意。这旗袍是苏绣质地,婉约清雅,做工比不得宫里的绣娘,但也很拿得出手了:“唔,就这件吧。” 说着,递上了自己的卡。 她得赶紧把钱付了,不然自己换个衣服的功夫,江夏肯定就付完了。回回都这样,她就没一次抢单成功的。 江夏将微信中的付款码调出来递给导购:“舒舒,是我邀请你去参加拍卖会的,衣服自然该由我准备。” 方舒懒得跟他争,只道:“你要是付钱我明天就不去了。” 江夏:...... 一件旗袍三千多,换以前的方舒肯定舍不得,但现在的方舒...... 就算到了现代多有不适,但她骨子里仍是那个世家贵女,皇子福晋,这换算下来顶天五十两银子的衣服,压根就不会出现在她的衣箱里。 唉,形势不由人,将就穿吧。 方舒本以为,古董拍卖会上来的肯定多是老人,至少也得是中年大叔了。 哪知当她跟着江夏进到酒店,却发现,觥筹交错的拍卖厅里,竟是年轻人占了多数。各种打扮精致的女子尤其多,满屋晃荡着的不是半露的酥胸,便是雪白的长腿。有几个甚至连后背都整个儿地露在了外面。 她不由得奇怪:“这些姑娘也是为了古董来的?” “怎么可能,她们多是来交际扩展人脉的。”江夏瞟了一眼,这就是他不喜欢来这些宴会的主因。好在他今天带着女伴,应该没人会那么没眼色地来缠他了。 “交际?” “嗯,大部份是娱乐圈的,这些玩儿古董的都身家不菲,平时没事也爱投个电视剧影视剧什么的,可以给小明星们资源。你是失忆了,不然就会发现,里头大部份姑娘都是娱乐圈的。” 方舒恍然:“跟小汐一样吗?” 江夏失笑:“当然不一样,凭你家小汐的脸,她若是愿意交际,哪至于现在还混在八九线?” 方舒眨了眨眼,她好像懂了,看向那些小明星的目光不自主地便带上了几分微妙。九阿哥喜欢流连花楼,那些花魁的名声可不就靠着各路男人堆起来的么。 请恕她接受无能。 江夏感受到了她的不屑,悄声提醒道:“收收你的表情,里头还有些真正的豪门千金,是跟着家里长辈来玩儿的。你这情绪摆在脸上,一会儿可别和人吵起来。” 方舒连忙调整表情,刚露出得体的微笑,便见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高跟鞋哒哒落地,摇曳生姿,走到近前便是一声甜腻的呼唤:“江哥哥,你怎么才来啊,人家可等你好久了。” 边说边往江夏身上扑,江夏反应灵敏拉过方舒挡灾,然后一脸懵的方舒就被抱了个满怀。对方柔软的胸部压着她的,在大小上,几乎是碾压。 好在,对方察觉抱错人,立刻就放开了手,上下打量了方舒一番,倨傲道:“你谁啊,谁准你缠着江哥哥的?” 方舒:...... 江夏道:“卫雪,少胡闹,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大哥说的。” 靠,就不该让卫钧昊知道。他上前一步,将舒舒护在身后:“没什么事儿的话,你就自己玩儿去吧,我还要带舒舒去见我爸和龙叔叔。” 卫雪震惊地看着方舒,不可思议地叫道:“这女人跟你什么关系,你居然还要带她见伯父?” 江夏不耐烦了:“关你什么事?舒舒,咱们走。” “不准走,江哥哥,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江哥哥身边一向连只母蚊子都没有,忽然冒出个女人,她简直危机感爆棚,也不顾在大庭广众之下,张开胳膊就准备拦人。 但江夏却不吃她这套:“我带我女朋友见我爸,也要跟你报备不成?” 宴会厅那么大,又不是非从她面前走。江夏拉着懵逼的方舒脚跟一转,就绕过了卫雪。 卫雪跺着脚想跟,却被卫钧昊拦了下来:“这回该死心了吧?” “大哥,你怎么这样?” “喜欢江夏是你自己的事,难不成我还能逼着他回应你不成?想想你的身份,真要在这儿胡搅蛮缠,我看你娱乐圈也不用混了。”没本事就算了,还没脑子。一进圈就得罪一大票人,堆她身上的资源,超一线都能捧出七八个了,她可好,混了七八年还连三线都没挤进去。 再爆个倒追男人的新闻,呵呵...... 卫雪眼泛泪光:“我,我告诉爷爷去。” 卫钧昊半点不放在心上:“随便你。” 除了把爷爷搬出来,她也没别的招了。但爷爷能做什么呢?早多少年他霍着老脸上江家说亲,但江夏一句不喜欢就给挡了回来。 江家比卫家势大,人家不想联姻,还能绑回去怎滴? 话说回来,这个堂妹骄纵任性目中无人,他自己都不喜欢,江夏看得上就怪了。 第864章 现代篇48 避如蛇蝎 江夏拉着方舒很快走过了宾客最密集的一段。 方舒压低声音:“江医生,你是不是以为我不知道‘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你这是在占我便宜。” 江夏一梗哄道:“帮帮忙啊,卫雪好烦人的。” “她喜欢你?” “大概吧,反正难缠得很,但她是卫钧昊的堂妹,多少要留点脸面。” “哦,但我的名声岂不是没了?”照小汐的说法,她现在可是单身贵族呢。 江夏好笑:“怕什么,反正这儿也没人认识你,咱就装这一下。” 他说得好有道理,方舒无法反驳:“那行吧,看在你帮了我许多的份上,这次就帮你了。” 娃娃脸因为郁闷鼓成小包子,江夏的手指蠢蠢欲动,就在他快忍不住戳上去的时候,江教授出现了:“哎呀,原来我们家舒舒这么漂亮啊,要不是站在阿夏旁边,叔叔可真不敢认呢。” 方舒一见江教授就好像看见自家阿玛,顿时倍感亲切,笑呵呵地应道:“江叔叔也好帅。” “哈哈有眼光,来,跟叔叔走。” 江夏警觉:“爸,你要带她去哪儿?” 江教授满心想着要去炫耀儿媳妇,看了江夏一眼,不耐烦地道:“那边有好些熟人,我带舒舒过去认认。” “那爸打算怎么介绍舒舒?干女儿吗?” 江教授脸上的笑容僵住,拖着江夏往一边走,同时不忘回头安抚方舒:“舒舒啊,我跟这臭小子说两句,你先喝点果汁哈。” 父子俩拉扯着走开几步,江教授面对方舒时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不见,脸上只剩嫌弃:“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把人追到手?” 江夏无奈地提醒他:“爸,咱们前天才见过面。” 两天内,他把人拐回家了,他爸还想怎样? 江教授哼了一声:“你动作快点儿,小创都找了个研究员女朋友,就你三十一了还是只单身狗。” “谢创谈恋爱了?”这可真是大新闻。 “刚谈的,正好叫你谢叔叔撞上了,不然估计没这么快公开。” 小子动作够快的啊,之前可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江夏划计着一会儿回家要给谢创打个电话。 儿子不争气,没追上儿媳,江教授炫耀的心思歇了一半儿,只能拉着方舒去贵宾席找龙随。相比于外头的宾客云集,觥筹交错,龙随这桌就清静多了。 桌边就坐着他一人。 方舒没忍住,悄悄问江夏:“龙叔叔不是挺有钱的吗?为什么没人来和他交际啊?” 江夏道:“龙叔叔和我爸是公认的好男人,来勾搭他俩的一般都铩羽而归,时间久了,也就没人理他俩了。” 方舒煞有介事的点头:“所以说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可见那些有人交际的都不是好男人。” 搂着个女人过来正准备跟他们打招呼的卫钧昊僵在那里。还是江教授先发现他:“小卫也来玩儿了啊,可是有瞧中的?跟叔叔说一下,一会儿不跟你抢。” “陪我爸来的,他看上一个鼻烟壶。” “哦,他人呢?” “刚刚本来要来找您的,但被卫雪拉走了。” 一听卫雪,江教授立刻歇了跟卫沉见面的心思。卫家老二去得早,就留下卫雪这么一个女娃,简直是被卫家人捧在掌心里疼。纵得那性子可真是一言难尽,本来这也不关他的事儿,可偏偏卫雪看上了江夏。 虽然儿子是个意外,但好歹是她媳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来的,他哪舍得让他被那刁蛮任性的卫雪缠上。可明明已经拒绝过很多次了,卫家人还是总爱把卫雪往江夏身上推,卫沉父子俩算是有分寸的,可若刚被卫雪磨一番,一会儿保不齐又要旧事重提了。 好似江夏单身这么多年就该娶她似的。 切,他儿子又不是真娶不着媳妇,这不就找着了吗?水灵灵白嫩嫩的,还有双火眼金睛。 江教授看向方舒的目光越发满意,对卫钧昊道:“这样儿啊,那让他好好陪侄女儿玩吧,不过来打招呼也没什么要紧的。” 卫钧昊:...... 瞧瞧江叔叔这避如蛇蝎的样儿,卫家八辈子的脸都叫卫雪丢完了。 第865章 现代篇49 嫌弃 帮卫雪擦了太多次屁股,卫钧昊对这个堂妹的耐心早已消耗殆尽。他之所以过来,纯粹是为了跟江夏打个招呼,顺便看看季维新口中的失忆美人儿。 江夏也没让他失望,大大方方地把方舒介绍给他。 便卫钧昊却没有介绍身边女子的意思,一个女伴而已,没那必要。 聊不多时,他便带着女伴离开了,期间只字不曾提过卫雪。江家称霸深圳的医疗界,能跟他们联姻自然是好事儿,可人家摆明了看不上卫雪,再往上凑就没必要了。 卫雪呆在卫沉身边已经等候多时,见卫钧昊回来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哥怎么样?打听到那女人跟江哥哥的关系没?” 卫钧昊挥手让女伴离开,然后才抬着眼皮道:“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没关系,江家没人看得上你。” 卫雪顿时眼眶泛红。 卫沉轻喝道:“怎么说话呢,雪儿可是你妹妹。” “所以我才容许他在外头这么丢我的脸,爸,你也别去找江叔叔了,他一听卫雪的名字就头疼,好好儿的少去败祸人家的心情。” 卫沉不爽:“这也太瞧不起人了,江家的确如日中天,但咱们卫家也不差吧。更何况雪儿还长得这么漂亮,又是个大明星,两家联姻,又不是只有咱们家占便宜。” “爸你清醒点儿,咱们家是混娱乐圈的,跟他们干医疗的有什么联系?便是真要联姻,江家也没必要选择咱们家。而且我看江叔叔对江夏身边的女孩满意得很,别上赶着自讨没趣了。” “这不是你妹妹喜欢嘛,你跟江夏关系好,帮着撮合撮合啊。” “我不能害了江夏。” 卫雪听得直咬牙,卫沉也不太高兴,但卫钧昊早几年翅膀就硬了,压根儿就不看他爸的脸色:“爸,卫雪什么德行你比我清楚,愿意纵着是你跟爷爷的事儿,别再拖着我,公司还靠我吃饭呢。” 卫沉听得心头发梗,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只能转而去劝卫雪:“雪儿啊,要不咱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这瓜咱还扭不动。” “伯父,你也不帮我了?” “伯父是真帮不了。”卫沉也很无奈。 “哼,你不帮那我自己想办法。”说着抬腿就往江夏那边走,却被卫钧昊拉了回去:“安份点儿,死缠烂打的像什么样儿?” 卫家早年也是风光过的,但是近年不太行了,之所以没倒,是因为有卫钧昊进军了娱乐圈。 冠华这几年如日中天,卫雪的资源都是由卫钧昊提供的,他在江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即使是爷爷和大伯也左右不了他。是以卫雪在他面前一般都很老实,只在他的底限范围内蹦跶。 但今天不行。 江夏都带着女人去见江叔叔了,她哪能无动于衷。 几次三番蠢蠢欲动想要去找江夏,却都被卫钧昊拦了下来,只可怜了他今晚那个女伴,好不容易搭上一条娱乐圈大鳄,他却忙着盯人去了,压根儿没时间搭理自己。 唉,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听说卫总对床伴可大方了。 江夏跟方舒完全不知道卫家兄妹的斗争,拍卖会开始后,方舒的心神就全被吸引了,听着主持人那些慷慨激昂的解说,和三锤订音的古董买卖,她算是彻底开了眼界。 也彻底明白,钱这东西在古董面前可真是多少都不够啊。 想去捡漏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很快她帮江教授捡漏来的古董上了拍卖台,半个小时后,江教授的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四件古董全都拍出了高价,甚至赚的比龙随预估的还要更高些。 足足五百六十万。 五五分,方舒能拿到两百八十万。 江夏很是为她高兴,拿起酒杯和她道了声恭喜。 这钱已经推过好几回,方舒这次也没再推托,大大方方地接了话,只另外又给江教授敬了三杯酒:“托您的福,不然我哪挣得到这钱?” “哈哈,舒舒真是太客气了,凭你的眼光还怕挣不到钱?是我托你的福才是呀。” 两人互相吹捧了一番,心情都甚是舒畅。 方舒酒量还行,但是酒喝多了难免要上厕所。于是,被卫钧昊盯了一晚上的卫雪总算逮着机会,在卫生间里将人堵了个正着。 今儿发了一笔,方舒心情甚好,见自己去路被拦都没生气,只是挑挑眉问道:“有事儿?” 第866章 现代篇50 打架 大酒店的卫生间,洗漱池上半面墙都是玻璃镜。 光洁清晰,影像纤毫毕现。 放康熙朝,这样一面镜子得是天价。可在这里,这样的镜子随处可见。卫雪便是在她照镜子的时候进来的,盯着她背影的双眼寒光闪闪,一副要将她撕了的架势。 被府里的小妾挑衅多了,方舒几乎瞬间就领会了她的意图。她把手放在烘干机下,在暖风吹出的“烘烘”声中慢条斯理地开口:“有事?” 卫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目光挑剔到近乎苛刻:“你叫什么?” “方舒。” 深圳有头有脸的人家不少,但却没有姓方的。 卫雪顿时挺直了腰杆:“你跟江哥哥什么关系?” “他的病人而已。” “呵,我就知道,告诉你别以为江哥哥给你几分颜色你就能开染房。”卫雪从小方包里掏出一张支票,想了想,填上了七位数:“给你一百万,离江哥哥远点儿。” 这是要用钱打发她? 方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实在的,九阿哥府上美人扎堆,她被人用各种方式挑衅过,但用钱打发...... 便是宜妃都没这个底气啊。 小哥你快来,你家妹妹被人用钱砸了,快拿金银珠宝砸回去。 方舒在心里过了一把瘾,才正色看向卫雪:“一百万?你打发叫花子呢?” 连套鸽子笼似的房子都得三四百万,一百万能干啥? 卫雪噎了一把,不是她不想大方,而是她大方不起来啊。爷爷和大伯虽然疼她,但能给的零花钱有限,大头都在卫钧昊手里握着呢。 她咬牙道:“两百万,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到最后什么也捞不着。” 方舒翻了个白眼,她接受任何挑衅,关于钱的除外:“小姐,没钱就别出来充大头了行吗?就刚刚拍卖的古董,四个是江叔叔的,他说要给我三百万当零花钱。你说我有什么理由接你这两百万,还有,你的江哥哥说你,神烦。” 说完冲她做个鬼脸才奕奕然地离开。 卫雪快气疯了,冲上去就拉住方舒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惯。 方舒没想到她会动手,加上高跟鞋不给力,一下子就被拽倒在地,脚踝传来清晰的“咔嚓”声,疼得她差点飙泪。小汐误我,不是说这个世界崇尚和平,能逼逼绝不动手的吗? 这一言不合就开打是个什么情况?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卫雪的包包也到了:“贱人,告诉你,江哥哥是我的,你要是再敢缠着她,我就让人弄死你。” 方舒赶紧挡住她的手:“你有病啊,这话你去对江夏说啊。” 对江夏说有用,她还要用这种方式铲除情敌? 一想到江夏对自己从来不假辞色,却拉着这个女人参加宴会,她就气得发狂,手上的包也越发没了章法。方舒好歹贫苦出身,一身力气绝不是卫雪这种千金小姐可比,虽然换了灵魂,但本能还在。 只可惜脚踝受伤影响了她的发挥,费尽全身力气才将她绊倒。 彼时脸上都已多了好几道伤口,全是叫卫雪手上那方包的菱角给划的,那女人一副要毁她容的架势是真吓着她了。 她忍着脚疼跨到卫雪身上,“啪”的一巴掌摔过去:“疯够了没?” 卫雪睁大眼睛:“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先撩者贱,你先动手的。” 脚踝疼得她得她快断气,脸上也火辣辣的,方舒气不过,又给了她两下。这回用足了气力,看着卫雪脸上浮现的巴掌印,方舒总算出了口气。 宜妃那么嚣张也没让人对她动过手,两辈子第一回挨打,方舒这个气啊。 赚了两百八十万都乐呵不起来了。 卫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声音振耳欲聋,声透九霄。 方舒瞪圆了眼睛:“你居然有脸哭?” 卫雪仇恨地瞪着她:“你等着,敢打我,我一定叫人弄死你。” 她还想动手却被方舒压制着,面目越发狰狞。方舒暗暗发愁,接下来怎么办啊?早知道就不把手机拿给江夏保管了。 正想着呢,卫生间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方舒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张刚刚还在心里惦记着的脸,顿时高兴起来,什么叫心有灵犀,这就是了。 “江夏,你过来真是太好了,我正愁怎么办呢?” 江夏一头黑线:“你这干嘛呢?” “别提了,这女人一进来就跟我宣誓主权,说你是她的,还要给我一百万,让我远离你。我不同意居然就动手了,哎哟,疼死我了。”方舒理直气壮地告状:“她刚刚还说要找人弄死我,你的桃花债,你可得给我摆平了才行。” 江夏这才看向被方舒压住的女人。 脸肿了,但依稀还能看出是卫雪的模样,顿时眉头大皱。不过瞧这架势,舒舒也没吃亏。 他冲方舒伸出手,安抚道:“放心,她还没那本事。” 方舒拉住他的手想起身,结果一动脚踝便是一阵钻心地疼,再次重重地跌回卫雪的肚子上。 方舒跟卫雪的惨叫先后响起,一个脚疼,一个肚子疼。 江夏压根儿没理卫雪,只紧张地看向方舒:“怎么了?” 方舒委屈道:“脚扭了。” 江夏二话不说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方舒一声惊呼,羞涩地道:“这样不好吧?” “哪里不好?” “男女授受不亲。” “那你的意思是自己走?” “还,还是算了,事急从权。” 江夏眼中浮起点点笑意:“下次碰上这种情况,直接给我打电话。” 方舒郁闷:“我也想啊,可我手机不是在你那儿吗?” 江夏:...... 两人旁若无人地往前,眼看就要走出去了也没再给卫雪一个眼神。心上人抱着别的女人离开,却把自己晾在这冰冷的卫生间里,卫雪又痛又恼:“江哥哥,我呢?” 江夏回头,眼中的笑意瞬间被冰冷取代:“这件事,我保持追究的权力,有什么事你跟我的律师去说吧。” 第867章 现代篇51 设套 方舒上辈子遇人不淑。 九阿哥是个花心的,而且帮亲不帮理。回回他的小妾过来挑衅,他都只会息事宁人,还劝自己要大度,末了搂着小妾扬长而去。 得亏他见一个爱一个,若是搞专宠,那宠妾能爬到她这嫡福晋头上拉屎。 看着卫雪躺在地上气愤到扭曲的表情,她头一回感觉到被偏宠的滋味。 别说还真是挺爽的。 怪不得那些小妾一旦受宠就要到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虽然已经嫁人,又叫嫡福晋这顶帽子生生压了两年,但本质上来说,她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女而已。压在头上的大山搬开后,活泼的本性自然开始显露。 她晃悠着自己纤细的小腿,乐呵呵地问道:“律师还管掐架吗?我以为这事儿该报警呢。” 江夏默了一下:“这事儿报警,你就该要赔钱了。” 方舒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脚上的伤可比她的脸严重多了,而且,是她先动手的。” “可她是明星,脸有买保险。” 保险单的力量,方舒是感受过的。她大受打击,好半晌才问道:“那咱们找律师还有什么用?” “那是吓唬她的,咱找她哥。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办件事。”江夏环顾四周,最后将她抱到一个长条椅子上坐好,然后掏出手机一连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打给自己的助理尹凯华,让他去调酒店卫生间的监控。 第二个打给卫钧昊,让他去女厕把卫雪领回去,当然,顺便也把状告了。 第三个打给江教授,通知他方舒受了伤,他要提前退场,并提醒他尽快把两百八十万打到方舒卡上。 方舒一脸惊恐:“卫生间为什么会有监控?” 江夏安抚道:“大酒店都这样,对外宣称没有,但实际都有,不然出了事儿查都没法查。放心,不会拍到隔间的。” 方舒道:“反正我以后是不敢在酒店上厕所了。” “哪儿就那么严重了?”江夏笑着抓着她的左脚,伸手就去脱她的高跟鞋。方舒本能地一缩,却没能挣开他的手:“你干嘛?” “当然是给你看脚啊,如果只是扭伤,那擦点药油就好。可若伤着骨头,就得去医院了。” “你给我看?” 江夏笑问:“怎么?不信任我的医术啊?” 那倒也不是,方舒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瞧着江夏坦然的模样,倒又觉得自己过于扭捏了。大夫眼里无男女嘛,再说,抱都抱了,也不差再看看脚了:“我,我自己脱鞋就好。” “坐着别动。”江夏半按着她,轻手轻脚地给她脱了鞋查看起来。 方舒只觉那块被抓住的皮肤滚烫无比,连带着脸都燃起了高热。 江医生却没察觉到她的异样,检查完后又给她把鞋套回去:“万幸,没伤到骨头。” 有力的双臂自然地穿过她的腋下和腿弯,方舒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悬了空,她吓得搂紧江夏的脖子,末了又觉自己反应过度,讪讪地把手放下来。 江夏莞尔,故意吓唬她:“抱紧,不然掉下去了我可不负责。” 方舒:...... 酒店哪哪儿都亮如白昼,走过最僻静的一段,便出现了三三两两的人群。察觉到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方舒再次紧张起来:“江,江夏,你不会打算就这么把我抱回大厅吧?” “没,咱们一会儿直接去停车厂,唔,走不了了。” 不远处卫钧昊正迎着他们快步走来,在江夏和方舒面前站定,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脸带上了几分担忧:“江夏,方小姐怎么样?” “脚崴了。” “对不起方小姐,我替卫雪向你道歉。” “可别。”江夏打断他:“钧昊,这事儿你必须让卫家给我江家一个交待。” 卫钧昊愣了一下,错鄂道:“搞这么大?” “嗯哼。” 卫钧昊顿时笑出一口白牙:“明白,卫雪的胆子越来越大,也是时候给她点儿教训了。最近老爷子偏她偏得厉害,借此敲打敲打也不错,你放心,保证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江夏这才满意地点头。 兄弟两相视一笑,默契地分道扬镳。 他是满意了,方舒却是一头雾水:“你两打什么哑迷呢?” “放心,对你有利无害。” “卫先生难不成站我这边?” “那是自然,卫雪作天作地,仗着有老爷子撑腰,没少在冠华作威作福。钧昊搭在她身上的资源不知凡几,一个谢字都捞不到不说还老遭埋怨,他早想发作了。如今借着你的伤,倒是个好机会。” 方舒琢磨了一下:“所以我就这么白白被利用了?” “那哪儿能啊,放心,赔偿少不了。” 方舒默:“怎么觉得你又在变着法儿地帮我捞钱?” 江夏笑笑:“有钱不好吗?女孩子有钱傍身,做什么都有底气。明天江家人上门,礼物你只管收,回头我帮你拿去变现。” 第868章 现代篇52 心动 赶在江教授赶过来之前,江夏带着人匆匆离开。 拐角处,目睹着这对背影渐行渐远的卫雪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贱人,你给我等着。” “你还想干嘛?”卫钧昊走路没声,陡然出现便是一声怒喝,震得卫雪脚下一软,扶着柱子才没瘫下去,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大,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夏叫我来的。” 卫雪脸上漫上惊喜:“江哥哥果然还是舍不得我的对不对?” 卫钧昊鄙夷地扫了她一眼:“即使是晚上,做美梦也得有个限度,跟我回去见爷爷。” “大哥,我,我脸疼。”卫雪企图逃避,她不怕爷爷,但一般大哥搬出爷爷时,她就没好事儿,爷爷也护不住她。 “活该,忍着吧。”卫钧昊半点同情心都没有,生拉硬拽地将不情不愿的卫雪弄上了车,然后直往老宅急驰而去。至于老爸卫沉,唔,就让江叔叔先教育他一顿吧,省得他真把卫雪当公主了,想打谁打谁。 方舒好端端地竖着出去,却是横着回家,为防吓着老太太,她没敢直接回。而是在楼下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跟江夏要晚些回去,让老人家不要等她。 江夏在半路就买好了活络油,在车上给她上了遍药,揉得她哼哼唧唧了半天才罢手。 一看时间,十点半。 这个点不算早,但老人家觉浅,这时候回去,老太太便是睡了也能立刻爬起来。 方舒戳戳江夏的手臂:“要不咱再出去逛逛?” 江夏好笑地看着她的脚:“你这副模样能去哪儿?” “刚刚揉一下,我觉得好多了。” “那也不代表你能随便动。” “那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在车上呆着吧?” 江夏想了想晃着手机道:“傻呆着自然不行,要不咱看个电影?你喜欢看什么?” “喜剧片。” 很好,这个江夏也喜欢。 小区里没有奶茶店,他便到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买了饮料薯片爆米花等一堆零食,两人在车箱里笑了个天翻地覆。 一部片子两小时,看完已是万籁俱静。 一回生二回熟,笑软的方舒第三次被江夏抱起时,已是心如止水。 倒是江医生感受到怀中人的柔软和依赖,心跳陡然加快了半拍。开门进屋,玄关处的感应灯自动发出微光,不亮,却足以照明。两人蹑手蹑脚地换好拖鞋,悄么么地上了楼。 方舒的被褥刚刚晒过,屋里弥漫着阳光松软的味道。 江夏将她放在床铺上,转身搬了把椅子进卫生间:“今天脚注意不要沾水,你就随便洗洗吧。” 洗澡这么私密的事由一个男人过问,方舒不太能接受,推着他道:“知道了,你快回屋睡吧,我一个人能搞定。” “那你的脚?” “已经能走了啊。”方舒说着起身示范着走了两步,虽然艰难,但的确能移动了。 江夏看她爆红的脸蛋,知道她在害羞,便老老实实地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战半澡,再过来时,浴室里仍然水声哗哗。他撩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给自己擦头发,差不多干的时候,卫生间门开了。 循声看去,穿着小熊睡衣的方舒已经僵在了门边:“你,你怎么还在?” 卫生间水雾迷漫,微湿的黑发衬得她一张小脸越发白晳如玉。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江夏的脑海中毫无预兆地跳出两句诗,然后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哦,我担心你会摔倒,既然你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房了,晚安。”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单纯的方舒哪能想到一本正经的江医生已是满脑子十八禁画面。 她懵懂地回了声晚安,却发现江夏已经走得人影不见。 用得着这么急吗? 她嘴角抽抽,慢慢地挪回了床边,然后,一夜好梦。 第869章 现代篇53 上门道歉 时间倒回两小时,卫家。 卫雪的脸肿得厉害,家里的保姆小心翼翼地给她上药,却还是难免轻了重了,少不得招来一顿臭骂。 骂得保姆手都抖了起来。 卫钧昊看不下去:“萍姨,你先去休息吧。” 黎秀萍还没说话,卫雪就不满了:“大哥,你什么意思,药没上好,我脸毁了怎么办?” 卫钧昊嘲讽道:“敢情你还要脸啊?” “你......” “钧昊,大晚上的干嘛又惹你妹妹生气?”老爷子刚从卧室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当即不满。 “爷爷,我惹她生气倒是事小,但她直接惹了江家,这事儿您自己出面去摆平吧。” “江家?那不知好歹的小子又拒绝雪儿了?” 卫钧昊翻了个白眼:“就卫雪这副德行,您当江家继承人那么不挑的吗?” 江爷爷气得心口疼,卫钧昊懒得多说,拎着车钥匙举步离开:“一会儿爸就回来了,该怎么道歉你们自个儿商量着来吧。若非要惯着也没事儿,江家对卫雪动手的时候,你们别再烦我就成。” 大孙子突然六亲不认,江爷爷心头一跳,但他大家长当惯了,自然也放不下身段,只能眼睁睁地看他离开。 “雪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卫雪的演技全都用在家里了,眼泪说来就来:“爷爷,您看我的脸,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走到门口的卫钧昊脚步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开门走了出去。 把这演技放在作品上,哪至于混这么多年还是只能巴着他吸血。 得,随她去吧,爷爷老了拎不清,他爸还是有点脑子的,演完这出,差不多就该上教育课了。卫钧昊彻底不管,呯一声把那祖孙俩的声音通通关在了里头。 天光渐渐大亮。 柔软的新床上,被窝里伸出一只纤白的手,摸着手机一看,才七点半。 她果断又缩了回去。 这种不用鸡叫就起床穿过重重宫道去请安的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方舒翻个身,在柔软的抱枕上蹭了蹭,再次睡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 “舒舒,起没?”与敲门声同时响起的,还有江夏磁性的嗓音。 方舒被吵醒,在被窝里挪了挪,闷声回道:“没。” “那你快起来吧,卫家人到老宅去道歉了,咱得去收礼。” “这么早?” “一日之计在于晨,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啊。” “那早起的虫儿怎么办?” 江夏笑:“所以才叫懒虫嘛!” 早起的都被吃掉了,只有懒虫才能活下来。 方舒笑了一阵彻底清醒:“这就起了。” 江夏收了笑,关切道:“脚怎么样?要不要帮忙?” 方舒动了动脚,发现问题不大,便回了句不用,然后一瘸一拐地进了卫生间。玻璃镜照出她睡饱了的脸,红扑扑的很像外头茶几上摆着的苹果,只是上头却多了几道白痕,那是昨天被卫雪用包砸出的痕迹。 她本来想拿点药膏涂一下的,但江夏不让,说要留着当证据。 嘶,摸着还有点疼,特别是左脸的一条,昨儿还见了血,今儿结了一道细细的小疤。伤口不深,目测两三天就能好,但是相当破坏美感。 为了点钱,她也是拼了。 方舒没再多想,迅速洗漱过后出了屋。 江夏还在门口等着,昨天的礼服已经换下,休闲长裤配一件浅灰色的毛衣,瞧着暖和暖和的,还特别居家。他盯着方舒的脸看了几秒,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后便蹲了下来:“走吧,我背你下楼。”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拐下去吗?” “我可以慢慢下。” “背还是抱,自己选一个吧。” “......那还是背吧。”方舒认命地趴上他的背,唔,这毛衣的触感,比看上去还要柔软几分。 江夏一边背她下楼一边说:“奶奶出去买菜还没回,但咱们中午大概是不会回来吃了。” 回了老宅,老爸老妈肯定要留他俩吃饭。 唉,只希望老爸已经抢到了掌勺的权力。 方舒歪了歪头:“咱们没在家,奶奶买回来的菜吃不掉怎么办?” “但奶奶如果不出去买菜,我无法解释为什么要给你的脚做伪装。” “伪装什么?” 方舒的问题在看到沙发上的夹板崩带后得到了答案,江夏的手法专业而迅速,三两下就将方舒的左脚捆成粽子,一副受伤过重的模样,他拍拍手:“成了,你赶紧去吃早饭吧,吃完咱们就出发。” 第870章 现代篇54 横生枝节 方舒是被江夏抱进江家的,包成粽子的脚踝让卫沉心中一紧。 昨儿他没见到方舒,瞧着自家侄女红肿的脸只觉江家小提大作,欺人太甚。 但现在...... 人家不止脚受伤,脸也没好到哪儿去啊。 道歉的诚意顿时足了不少。 但卫雪却受不了,江哥哥居然抱着那个贱人进来,他俩到底什么关系?江教授和夏女士也都唬了一跳:“怎么伤得这么重,舒舒快坐阿姨这儿来,这儿软和。” 都是沙发,哪里不软和? 夏姨这根本就是在给那贱人长脸,自己在江家可从没这待遇。 卫雪心里一万个不服,那贱人凭什么?但对着江教授和夏女士,却不敢发作。最后被卫沉压制着憋闷地道歉,一看就不是真心悔过。 卫沉忙打哈哈:“贤侄,雪儿也是无心的,她原先并不知方小姐和你的关系。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嘛,钧昊昨天已经狠狠骂过雪儿了。” 他特地提起跟卫沉玩得好的卫钧昊,江夏自然也不好再计较,反正他要的本也就是卫家的一个态度,顺便警告警告卫雪而已。 看着江家人对方舒处处维护的模样,卫雪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全程只剩四个字——忍气吞声,嘴翘得能挂住油壶。这要是在卫家,护短的老爷子早就给她出气了,可现在她却是在江家。 她只能把满腔愤恨通通压下。 等着吧,她是绝对不会让这个贱人轻轻松松嫁进江家的。 卫沉为了道歉而来,很快就将礼盒推到了方舒跟前:“方小姐,雪儿还小不懂事,我这大伯的替她跟你道歉了,你就原谅她吧。” 方舒正准备点头,卫雪的手机响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满室和谐,卫雪顶着卫沉不满的目光接起:“倪姐,怎么了?” 倪惠珊是卫雪的现任经济人,她脾气不好,经济人被气跑了一波又一波,倪姐算是跟在她身边最长的。主要是因为她处理各种突然事件的手段很高超,常年惹祸的卫雪已经渐渐离不开她了。 但这会的事儿倪惠珊也处理不了了,隔着电话卫雪都能感觉到她的气急败坏:“你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一口一个贱人的骂,居然还被拍了视频,你是彻底不想混了吗?” 卫雪心中一突:“什么?” “你自己去网上查,这事儿已经闹得风风雨雨,你自个儿去跟你哥说吧,我是处理不了了。”倪惠珊直接把这烫手山芋扔给卫雪,果断挂了电话。 蠢货,换她手下任何一个艺人有卫雪这样的背景,早都一飞冲天了。 就她,一天到晚只会作作作。 这下终于把自己作死了吧。 自几年娱乐圈的整顿之后,不光国家,便连观众也对艺人本身的素质要求提高了许多。卫雪的观众缘本来就差,再爆出打架骂人的丑闻,基本就救不回来了。 更何况,她要真是抓小三倒还师出有名,可全程看下来,那个男人跟本鸟都不鸟她。 网上一大片全在骂她倒贴自取其辱。 顺便还夸了江夏一波,都说他男友力爆棚,那句“我保持追究的权力,有什么事你跟我的律师说去吧”更是火爆全网。 卫雪挂完电话便赶紧上热搜。 平时买都买不到的热搜第一此刻高高挂着她的名字,知名女星女厕挑衅,公然抢人男友终被打脸。 底下还有视频。 她快速拉过,脸色顿时一片惨白。 从她进卫生间起,就一直处在被监视的状态,她拿钱砸人被怼回来,恼羞成怒动手却反被压着煽耳光,宣誓主权却被正主亲自打脸。每一个片段都是她的黑历史,而现在,这段黑历史正高高挂在热搜上被人公然嘲笑。 她再忍受不住,腾地一下站起来指着方舒骂道:“贱人,你什么意思,一边叫我道歉,一边却拍了视频黑我,真当我卫家是泥捏的吗?” 方舒一愣:“什么视频?” “少给我装,昨天在厕所的视频不是你拍的还能是谁?” 江夏目光一闪,往方舒跟前一站:“卫小姐请注意你的措词。” 然后拿出手机上网。 尹凯华今早告诉他,那个卫生间的监控带出了问题,什么也没拍下来。他正遗憾不能握着卫雪的把柄呢,不想老天有眼,昨儿的女厕所里居然还藏了个狗仔,正好将那一幕拍了个完完全全。 现在网上风暴一片,卫雪怕是有得受。 他果然把礼盒推了回去:“卫伯伯,既然卫雪不是诚心道歉,那这礼物您还是拿回去吧,张姨,送客。” 第871章 现代篇55 不欢而散 眼见方舒都要接礼物了,侄女却突然跳起来骂人,而原本说道歉就可以息事宁人的江夏更是说翻脸就翻脸。卫沉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出事儿了,中老年手机玩得不那么溜,但也只比江夏慢一步看见热搜。 卫沉太阳穴猛地一抽:“贤侄,你冷静点儿,我们卫家是很有诚意道歉的。” 视频传到网上,人证物证全都齐活儿,想赖都没法赖。这时候当事人方舒出来说句误会或打闹,比冠华买多少水军都强。卫沉已经在琢磨该怎么说动方舒了。 但他想得挺好,卫雪却领会不到他的苦心。不可思议地看向他怪叫道:“伯父,还道什么歉啊,要不是这个贱人,我至于这么惨吗?” “你闭嘴。”卫沉大喝一声,头一次觉得儿子说得没错,侄女的脑子就是个摆设。 卫雪更伤心了:“你吼我?你为了一个贱人......啊!” 打在她脸上的冬枣止住了她不干不净的漫骂,江夏摸摸手指,压住想呼到她脸上的巴掌,黑着脸冷声道:“道歉就免了,卫小姐还是先回去洗洗嘴巴吧。” “贤侄......” “卫伯伯,卫小姐出了事儿,想来你们也急着回去处理,小侄就不留你们了,慢走。” 江夏再次送客,这次也没叫张姨送,而是亲自站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赶人的架势。态度之坚决,就连江教授和夏女士都看得发愣,更别提方舒了。 原来江夏生起气来是这个样子的啊。 但是看得好开心是怎么回事儿? 卫雪眼眶通红,心痛地看着江夏:“江哥哥,你居然为了这个贱......这个女人这么对我?” 在江夏迫人的眼光下,那个词到底没敢再说出来。 但江夏并没有因此给她面子,只淡淡地撇了她一眼:“我跟你不熟。” 这回连卫沉都快要吐血了,忍着气道:“江夏,雪儿好歹跟你是一起长大的啊。” 方舒心想,贤侄都变成直呼其名,看来这位卫伯伯的忍耐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但江夏显然不在意这点子称呼的问题,只平淡地强调:“卫伯伯想是弄错了,跟我一起长大的是钧昊。” 至于卫钧昊的堂妹,呵呵...... 提到卫钧昊,卫沉发热的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些。 儿子狐朋狗友不少,但真能交心交后背的却不多,江夏算一个。商场如战场,冠华几经起落,最难的时候,是江、季、谢三家凑钱帮着度过的难关。儿子走到今天,不论是资源和资金,自己这个当爸的都已再帮不上分毫,难道真要为侄女得罪儿子的好友吗? 那儿子以后再落难的时候,江夏会不会再不愿伸出援手? 到底算是有点交情的老友,江教授见卫沉左右为难,忙起身打圆场:“卫老哥,先回去处理侄女的事儿吧,孩子们这点事儿,回头让他们自己商量着来就是了。” 有长辈在都解决不好,让她自己来事情只有更僵的份儿。 但好歹江教授递来了台阶...... 儿子和侄女,到底是儿子份量更重些。再说了,这事儿说到底是卫雪自己惹出来的,恶果哪能全叫儿子背。 于是卫沉和卫雪被江教授客客气气地送出了家门。 卫雪满心不甘,但江夏这般翻脸无情的模样让她不敢再造次,只在临走前狠狠剜了方舒一眼。 方舒才不怕她,回了一个得意又挑衅的表情。 有外人在,江教授跟夏女士自然是无条件支持自己儿子和未来儿媳。但关起门来,江教授就忍不住皱眉了:“儿子,干嘛呢你?不是说好了,只要卫雪道歉就行了吗?怎么又搞成这样?” 夏女士不满了:“是咱儿子搞事儿吗?你听听卫家那姑娘说话,一口一个贱人的,换了几年前,我早大耳刮子伺候了。还原谅,美得她,没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我和卫老哥好歹有点交情,儿子跟耗子还三天两头聚着喝酒呢,搞得这么难看以后咱们俩家还见不见了?” 江夏道:“没事儿,这事儿本来就是钧昊同意了的。” 二老同时愣住,僵着脸看向他。 江夏耸耸肩:“很难理解吗?卫雪在圈子里作天作地,惹了事儿都得钧昊去处理,他又不是圣人,会烦不是很正常?” 江教授梗了好一会儿:“行吧,你有分寸就好。” 一家人算是谈妥了,但方舒却还有疑问,她弱弱地举手:“江,江医生,我想问下,不是你说这事儿不好硬碰硬,讹点钱了结比较划算吗?” 江夏笑,老神在在地给她解释:“那是没证据的时候,扯皮费时费力又难有个结果,自然是能讹一点是一点。但谁知道卫雪那么倒霉,被个狗仔拍到了找你麻烦的全过程。现在不用我们动手,她的名声就已经臭大街了,娱乐圈大概也混不下去。这时候咱们接了她的礼物,少不得要帮她在网上澄清一把,那才是真亏大了呢。” 方舒消化了一会儿,冲着江夏竖起大拇指:“你真是太奷诈了。” 江夏:“......你确定这是在夸我?” 方舒摆摆手:“不用在意这种细节嘛!” 江家三口:...... 第872章 现代篇56 口无遮拦 方舒穿着旗袍的样子,跟她以前在公司时的精英模样相差太远,以至于那个视频随着卫雪火爆全网,也没有前同事将她认出来。 即使有人觉得像,也不会把一个社蓄和高大上的古董拍卖会联系到一起。 老太太就更别说了,她压根儿就不上网。 所以方舒将脚伤归到“不小心崴了脚”上时,老太太压根儿就没怀疑,只是嘀咕了一句:“好好地穿什么高跟鞋啊,半个鞋柜都是那种鞋子,以后还是不要买了。” 方舒忙帮高跟鞋喊冤:“主要是我太久没穿了,不怪鞋,这鞋是名牌,穿着挺舒服的。” 至少比花盆底舒服多了,穿上还显腿长,多漂亮啊。她可不想被老太太限定以后不让穿。 也是,以前的阿舒穿着高跟鞋挤地铁都没问题。老太太想了想:“那肯定是你近来运气不好,奶奶改天带你庙里拜拜。” 原来的“方舒”是不信佛的,她的前半生,都靠自己努力挣扎,才能越过越好。 可现在这个方舒嘛,清朝来的,从太后到平民,就没有不信神的。尤其是贵夫人们,捐香油钱时那叫一个大方。现在她还跟人灵魂互换,自然就更信了。 说来,她这也算捡回一条命了,去酬酬神也是应该的。 江夏见方舒意动便道:“附近个有禅心寺挺有名,要不挑一天,咱们一起去?” 方舒奇道:“你不用上班了吗?” 前几天还手术一台接一台呢,怎么这两天这么有闲? 江夏笑笑:“妈要跟爸去云南旅游,我得回公司看着,这两月就不回医院上班了。” “这,这么随意的吗?” “自家的医院,自然随意,说来你明天也该去医院检查下了,这么久了,怎么就一点片断都想不起来?” 一提记忆方舒就心虚:“谁,谁知道呢,许是忘得比较彻底吧。” 江夏也没办法,只能道:“慢慢来吧,我瞧你最近过得也挺好的,不还打算去学古筝和车吗?趁这两天我妈还在公司,我带你把名报了吧。” 老太太高兴道:“有小江带着,那自然最好了。” 古筝班一周后开课,正式学车之前得把科目一过了。于是方舒便开始刷题,每天除了养腿伤就是做题,日子过得甚是充实。 但卫雪就惨了。 做为冠华的小公主,强大的身份背景本就遭人嫉恨,偏她还不懂低调,仗着身份将娱乐圈得罪了个遍。如今一朝倒霉,雪中送碳的一个不见,落井下石的倒是一大堆。 无数人出来爆料她曾经做过的事儿。 什么目中无人,对前辈无礼啦。仗着身份,对冠华艺人颐指气使啊。抢人资源还上门奚落嘲笑等等等等。 发酵了两天,各种流言愈演愈烈,已经有人开始高喊让卫雪滚出娱乐圈了。 冠华董事长办公司 金秘书汇报完工作问道:“董事长,大小姐的事儿还是冷处理吗?” “嗯。” “那大小姐被逼退圈怎么办?” “随她,冠华又不差这一个艺人。” 金秘书倒吸口气,同时又在心底暗暗叫好,可见卫雪究竟有多不得人心。她忍住嘴角上翘的弧度,脚步轻快地出了办公室。 刚出门就见到了一身戾气的卫雪。 大小姐此刻穿着香奈儿最新款连衣裙,脚踩prada恨天高,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自带杀气。但妆容再精致也遮不住脸上的疲惫,名牌衣物堆出的精致只是越发衬出她的心虚与狼狈。 金秘书很识相地往边上躲,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却躲不过,卫雪一看到她就来气:“贱人,你又对我哥说什么了?我哥这两天迟迟不肯帮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一万头神兽在金秘书的脑海中奔腾而过,就这脑子居然在娱乐圈混了整整八年,董事长真是太难了。 她低眉敛目,将白眼尽数藏好,不卑不亢地道:“大小姐说笑了,我不过一个秘书而已,哪能左右董事长的决定。”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哥的关系,每天穿那么暴露不就为了勾搭我哥吗?告诉你,别以为被我哥睡了几次你就能吹枕头风,等我爷爷来了,第一个让他炒了你。” “啪”的一声,金秘书将手中的文件夹全砸到了卫雪脸上:“你妈没教过你,东西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吗?老娘身上的是职业套装,裙子都过膝了,哪里露了?” 卫雪被砸得一脸懵,刚想发作,就见办公室的门猛地被拉开,卫钧昊冷着脸:“卫雪,你还嫌自己闹得不够难看是吗?” “大哥......” “你来干嘛?” “网上把我传成那样,大哥,你要帮我挽回名声啊。” “你还要名声啊,我以为你破罐子破摔了呢,跟金秘书道歉。” 第873章 现代篇57 撑腰 卫雪气得跺脚:“怎么又要我道歉,她一个打工的,凭什么?” “打工的怎么了?人家好好的靠能力挣钱,哪里不比你一个米虫强?离了冠华,有的是大公司抢着要金秘书,你呢?离了冠华还能干什么?金秘书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你空口白牙张嘴就说她跟我有染,敢情就你的名声值钱?”卫钧昊加重语气命令:“道歉。” “我道了歉你就帮我摆平网上的流言吗?” “你要不道歉,我就让法务部起诉你非法诽谤他人名誉。” “你,我跟爷爷说去。”卫雪气哼哼地转身就跑,要她跟个小秘书道歉,做梦去吧。 骂两句怎么了,她又没打她。 卫钧昊见她离开也没再强求,只亲自蹲下,帮金秘书砸落满地的文件捡回来,交到一脸懵逼的金秘书手里:“抱歉,卫雪被我爷爷宠坏了,但我不能真起诉她。” “董事长,我明白的。”金秘书手忙脚乱,早没了刚刚对上卫雪的强势,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而下。她跟了卫钧昊五年,最初的时候,面对帅气多金的老板也不是没想过自荐枕席,只是被卫钧昊拒绝了。 他告诉她,金丝雀虽然看着漂亮,但却飞不出牢笼。 能靠能力赚钱的时候,选择安逸只会让鸟儿废了一双翅膀。她一直牢记着这话,五年间工作步步高升,生活也越发美满幸福。 卫钧昊摆摆手:“出去工作吧,下个月结婚,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卫雪跑了没多久就又趾高气昂地随卫老爷子走了回来,有了大靠山,就不信大哥还敢不理她。 只可惜,这回卫钧昊是铁了心的不管卫雪,哪怕老爷子拍着桌子大骂,他也没松口,反倒是扔出了一份报告:“爷爷,这是财务部加班加点算出来的,要抹平这次风波,至少要扔进去三千万。” “那就扔啊,大不了让雪儿以后给你赚回来就是,她可是大明星,几部戏就够了。” 卫钧昊呵了一声:“大明星?爷爷你可真够看得起她的,就她这不温不火还尽招黑的状态,冠华要不给她资源,她一毛钱都赚不了。爷爷要是愿意,这三千万你帮她出了就是,冠华不止我一个股东,我没法让冠华为她承受这笔损失。” “怎么不能,谢创,季维新和江夏,哪个不是你的好朋友,这么点事儿他们能不同意?” “爷爷,你是不是忘了卫雪是因为得罪谁才上的这个热搜?” 老爷子一下子噎住了。 方舒是江家看好的儿媳妇。 他的口气难得地软了下来:“那雪儿怎么办?咱家就这么一个姑娘,你可不能不管她啊。” 卫钧昊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退圈吧,反正她本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这个年龄也早该嫁人了,放心,她的嫁妆,我一定给她办得风风光光。” 老爷子一听,觉得也不是不行。 孙女已经二十八了,再在娱乐圈蹉跎也不算个事儿。 老一辈的人对娱乐圈中人都没什么好感,基本把明星和戏子划在同一类,加上早年潜规则盛行,老爷子打心眼里就觉得娱乐圈是个大染缸。啧,怪不得江家看不上卫雪。 看来要想孙女嫁个好男人,这圈还是得退了才好。 于是点了点头:“退圈也不是不行,不过她的老公人选,你可得好好帮她选才成,至少不能比江夏差了。” 卫钧昊:......可真敢想。 卫雪一听更是着急:“爷爷,我不要退圈。” 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日子,她还没过够呢,当下委屈不已:“爷爷,我是请您来帮我的,您怎么还跟着我哥一起欺负我啊?” 老爷子安慰道:“乖,娱乐圈混着玩玩就好了,真当事业来做是会被人看不起的。知道江家为什么看不上你吗?” “嗯?” “因为你在娱乐圈啊,你看看那些跟你一起长大的人,有几个愿意娶个戏子的?” 卫钧昊终是没忍住那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还说这种话,爷爷脑子里的坑怕是也不小。不过,爷爷动了让卫雪退圈的念头,他做孙子的自然是一万个同意。 于是便附和着说了几句,末了将这祖孙俩一起打包送走,然后就瘫到椅子上跟江夏打电话。 “夏,晚上出来聚聚啊。” “没空。” “怎么又没空?难道在忙着陪美人儿?” “跟我妈忙着交接呢。” 卫钧昊一愣,刚瘫下去的身子立马坐得笔直:“交接?你要回江氏了?” “这么惊讶干嘛?我本来就在江氏挂着职啊。” “那哪儿能一样,你以前可没跟夏姨交接过,你这是打算回去接手了?” 这回江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是有这个打算。” “怎么这么突然,夏姨不想干了?” “我妈早几年前就不想干了,不过这回是我自己要求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小医生的身份,没法保护想保护的人。我不想下次舒舒再被欺负的时候,我还是只能找家里的关系帮她撑腰。” 第874章 现代篇58 车祸 卫钧昊震惊了,然后好笑道:“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不过你会不会太夸张了点儿,卫雪这样的愣头青本就不多,更何况你的美人儿这回也没吃亏吧。再说了,就算你不回江氏,凭你江氏继承人的身份,谁会瞎了眼的不给你面子?” 江夏笑笑:“这不一样的。” “成吧成吧,恋爱中人的脑回路我本来也看不懂。不过话说回来,你迟早是要回去接手的,赶早不赶晚。” “是啊,这些年都是我妈帮我抗下了所有压力,也该让她松快松快了。” “滚,沉迷美色还能硬往孝顺上头掰扯,你也太不要脸了。” 卫家 卫雪嘟着嘴跟老爷子撒娇:“爷爷,我不想退圈,我还没玩够呢。而且,这么灰头土脸的走,我面子往哪儿搁啊。” 老爷子道:“当初进圈也只是让你去玩玩儿,哪有为了玩随便砸几千万进去的。” 今时不同往日,三千万于他来说已经是笔大数目了。 卫雪哼了一声:“爷爷,大哥诓你呢,我早研究过了,就算不给钱,这次的事也能解决的。” “嗯?怎么解决?”老爷子立刻来了兴趣。 “让方舒站出来承认是她抢了我男朋友就好了。” 卫沉正在喝茶,闻言一口热茶呛进喉管,顿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 老爷子正想着孙女这话的可行性呢,被儿子这么一阵咳,顿时什么思路都打断了,没好气地骂道:“你干嘛呢,多大人了,喝口茶都能呛着,还能指望你成什么事?” 卫沉缓了缓,没理他,只对卫雪道:“江家的态度你没瞧见吗?你觉得这有可能?” “怎么没可能,只要好处给够,就不信那贱人不同意。” “江家不缺这点好处。” “但那贱人缺啊,她就一个穷鬼,一句话换几百万的事儿,她巴不得呢。” 卫沉都懒得理她了,放下茶杯起身回屋,却被老爷子叫住:“卫沉,雪儿说得也有道理,这样,你去找那方舒谈谈,价格好说。” 卫雪道:“一个贱人而已,哪里用得着伯父出马,随便派个助理去不就好了?” “卫雪,嘴巴干净点,忘了江夏叫你洗嘴巴的事儿了吗?” “哼,这里又没外人,我就要叫她贱人。”贱人贱人,居然和她抢江夏,还把她害得这么惨,真是气死她了。 卫沉狠狠皱眉,抬步就走:“有求于人还这个态度,这事儿你想怎么办怎么办吧,我才懒得掺和。爸,我劝你也想清楚点,别真把江家逼急了。对着江家的准儿媳甩钱,您先掂量掂量自家的资本。” “爷爷,你看伯父......” 跟江家比? 老爷子嚣张的气焰顿时熄了下来。 “雪儿,这事儿咱还得慢慢想法子,硬来肯定是不行的。” “那你出钱帮我把事儿摆平了。” “这......” “爷爷,你是不是不疼我了?呜呜呜,爸爸妈妈,雪儿好想你们啊,要是你们在,绝不会不管我的,呜呜......” 一提到英年早逝的小儿子,老爷子就扛不住了:“雪儿乖别哭了,我这就把你哥叫回来。他跟江夏玩得好,由他出面,想来江夏会答应的。” “真的?” “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于是被一通电话叫回老宅的卫钧昊再次见识了自家爷爷疼孙女的下限。 那压根儿就是没下限。 好在他早已独立自主,根本不受爷爷的威胁,扯松领带跟老爷子吵了一通,然后径自开车离开。 爱咋咋滴,反正卫雪这个大小姐,他是绝对不会惯着了。 虽然想得通,但火气仍是忍不住,一脚油门下去,车子的速度直线上升。只听“呯”的一声,车身剧烈一震,安全气囊便弹了出来。 他的头狠狠地了上去,撞得眼前一片金星乱舞,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第875章 现代篇59 医院 另一辆车上,郑南汐和经济人阮丽匆匆下车,一见驾驶座上的人便傻了眼:“怎么会是卫董?” 阮丽急道:“小汐怎么办啊?” “先报警再打120吧。” “不能报警,你是明星,卫董是冠华老总,又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你俩撞车的消息一出,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来呢。” “那也不能就这么扔着不管吧?” “我跟卫董身边的金秘书有点交情,你先带卫董去医院,我跟金秘书联系,让她过来。想来卫董也不愿意自己开车追尾的事上热搜的。”幸好这段路比较偏,不然就真是麻烦了。 郑南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阮丽的建议。两人合力打开车门,给卫钧昊检查了一下,发现他只是晕过去便稍稍放了心,抬着他上了郑南汐的车。 卫钧昊醒来已是华灯初上。 vip病房里只亮着一盏灯,因而显得有些灰暗。而病床边趴着一个女子,黑色的波浪长发铺满他的被子,将她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卫钧昊晃晃发晕的脑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了,他开车跟人追尾了,这会该是在医院了吧? 他动了动手,趴着睡觉的黑脑袋立刻抬了起来,见他已醒,本还带着迷蒙的双眼立即漫上了惊喜:“卫董,你醒了?渴吗,饿吗,头还晕不晕?” “都有点。”他费力地动了动,想坐起来,女孩立刻上前扶了他一把,让他靠着床头坐好,末了还往他的腰上塞了个大抱枕:“那您先喝点水,我把饭热一下。至于头晕就没法子了,医生说您轻微脑震荡,估计得晕好几天。万幸,别的地方都没伤着。” 卫钧昊就着她递过来的杯子喝了水:“你认识我?” “卫董说笑了,混娱乐圈的有几人能不识您啊?”更何况您还救过我,郑南汐颇为遗憾,卫董已经将她彻底忘记了。 卫钧昊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不应该啊,长这么漂亮,他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的车就是撞着你的吗?” “嗯。”郑南汐有些羞愧:“本来该报警处理的,但你我都是公众人物,我就只好偷偷把您带医院来了。您放心,所有的医疗费用我都会负责的。还有,阮姐已经联系了金秘书,您的车也已经送进4s店维修了。” 安排得够妥当。 卫钧昊也不想上热搜,自然不会计较她没报警的事儿,反而道:“追尾的人全责,我的伤跟你没关系,倒是不知你可有伤?” “我跟阮姐都没事儿。” “阮姐是谁?” “我的经济人,对了,我叫郑南汐,现在是艺迅娱乐的艺人。” “艺迅的人啊?那的确不适合跟我一起上新闻。” “明白,您跟我们韩总有仇嘛。”郑南汐热呵呵的,听得“叮”的一声,便把微波炉里的饭菜端了出来:“这是金秘书为您点的餐,您先将就吃点儿,没事儿的话,吊完点滴就能回去了。对了,要联系您的家人吗?” 卫钧昊一想到家里那一老一少就头疼,果断摇头。 成吧。 郑南汐没再追问,卫董红颜知己遍布,倒也不用愁没人照顾。 卫钧昊还吊着点滴,郑南汐很是殷勤地喂他吃完了饭,吃完又给他削了个水果。她平时很少干活,但动手的时候还是很利落的,苹果皮随着水果刀的舞动一圈一圈地剥落,直到最后一点削完也没断。 然后切成小块,用叉子叉了送到卫钧昊嘴里。 讲真,除了在夜场,还真没人这般细致地伺候过他,但在夜场,那叫情趣,眼前的姑娘双眼晶亮,毫无邪念,即使明知她是娱乐圈的,卫钧昊也没法把她跟那些想巴住他的女人联系起来。 于是他微微偏头,举着左手道:“我可以自己来的。” “好吧。”郑南汐放下果盘,不知为何,卫钧昊竟从其中看出了几分遗憾。 挂完点滴,送卫钧昊回家的任务自然落到了郑南汐的身上,卫钧昊在地下车库看到她那辆别克沉思了一秒,看来这姑娘在娱乐圈混得很不怎样啊。真是奇怪了,长得这么漂亮,又在对手公司,他竟然对她毫无印象。 第876章 现代篇60 保温桶 郑南汐将车开进四季云顶的时候“啧”了一声。 有钱人果然都在豪宅扎堆,卫董住这个小区,江医生居然也住这儿。 按着方舒报的楼号,她很快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方舒依然扎着丸子头,皮肤水润白晳,嫩得跟大学生有得一拼,一看就知道活得甚是滋润。 楼上楼下稍稍看了一圈,郑南汐:“啧啧啧,这地段,这面积,这房子的主人肯定是个土豪。方小舒你可以啊,我就录个节目的工夫,你居然已经登堂入室了。” “别瞎说,我跟奶奶就是暂住几天而已。” 郑南汐拖长音调:“几天?” “咳咳,也可能是几个月。” “你咋不直说几年?” “那哪儿成?等刘文彬的事情解决,我不就带奶奶回去了嘛!对了,你前几天不还说录完节目要忙着筹备新剧,没空过来吗?” 说到这个郑南汐就没了精气神,蔫蔫地道:“别提了,垃圾公司不干人事儿,我这刚借着《青天》的宣传有了点名气,那边就塞来一部烂剧让我带新人,还一塞就四五个。那剧本我看过了,真要接下来,《青天》播出后反响再好,这部剧也能给我毁得干干净净。” 方舒脑子好使,虽然对娱乐圈不很懂,但并不影响她明白郑南汐的话:“你公司这是想干嘛?” “物尽其用呗。也怪我,跟别的娱乐公司联系时,不知被哪个同行听去了。公司大抵是想着能榨一点是一点,想赶着在最后这点时候再利用得彻底点儿。” “那你怎么办?” “凉拌,实在不行摔一跤,养上三四个月,合同也就到期了。” “那岂不是这几个月都不能接通告?”方舒现在对娱乐圈也有那么点了解了,钱还在其次,主要是明星得有曝光率,退出公众视野太久是会被遗忘的。 郑南汐整个儿地瘫进沙发:“再看看吧,总能找着法子的。唉,昨天撞车受伤的怎么就不是我呢,要是我的话,现在就不用纠结了。” 方舒吓了一跳,忙去检查她的胳膊腿:“什么?你昨天撞车了?有没有哪伤着?” “没有,追尾而已,对方车子的性能好,安全气囊保护得很到位。速度那么快也只是有点脑震荡,还不严重,当天就出院了。嘶,好香,奶奶做什么好吃的了?”浓郁的香味从厨房飘出,郑南汐使劲儿嗅了嗅,再没心情理会方舒,起身就想往厨房去。 方舒气道:“郑南汐,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能不能别一心惦记着吃?” 郑南汐委屈不已:“方小舒你都不心疼我,瞧瞧我都瘦多少圈了,不该吃点好东西补补吗?” “你本来就瘦好不好?” “更瘦了。” 方舒仔细打量了一通,的确是,于是她无奈地摆摆手:“去吃吧去吃吧,难为你为了口吃的还带一大堆菜上门。” 郑南汐嘿嘿一笑:“我一大清早去超市买的呢,还买了个保温桶,一会儿吃完再打包带走。” “打什么包?你不在这儿住了?” “嘿,还没成女主人呢,你好意思留客我也不好意思住啊。更何况,这带走的饭菜还真不是给我自己的。” 方舒老脸一红,但又忍不住好奇:“你要带给谁?” “昨天撞车的那位,他不肯联系家人,一个人在家呆着光点外卖哪有营养。” 忽然间又多了两张吃饭的嘴,方舒真担心奶奶会累着。 但老太太却是乐呵呵的,听郑南汐说完前因后果后,还主动多炒了两个清淡的菜:“小汐不用客气,几个菜而已嘛,奶奶平时也是闲着,能帮上忙才好呢。” “奶奶我最爱你了。”郑南汐嘴巴超甜,还在奶奶脸上印了个口红印,瞧得方舒一阵恶寒:“为了口吃的你也是拼了。” 郑南汐懒得理她,拎了装得满满的保温桶就跑。 老太太道:“怎么就走了,你自己还没吃呢。” “病人要紧,我先给他送过去,一会儿就回来。” 成吧,反正江夏也还没回来。 老太太打开桌上的自动保温盘,给一桌子好菜盖上了菜罩。 第877章 现代篇61 吊人胃口 卫钧昊正在接金秘书的电话:“遵照您的吩咐,卫老先生得知您出了车祸连夜送到京城抢救后就消停了,大小姐似乎不相信,哭闹了一通见没人理她就回去了,只是卫先生已经买了飞往京城的机票,说要去看您,您看这事儿怎么收场?” 虽然卫雪真的很烦人,但金秘书着实没想到,一向稳重的老板为了躲避她的骚扰,居然将车祸无数夸大。 唉,哪有这么诅咒自己的? 卫钧昊捏捏眉心:“随他去吧,等他到了京城再告诉他真相,顺便给他报个旅游团,让他玩几天再回来。” “就怕卫老先生受不了这个打击。” “放心吧,爷爷抗打击能力强着呢。”卫家快倒的时候他都撑住了,他这个不受宠的孙子出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金秘书同情了自家老板一秒,强行转换了话题:“董事长中午想吃什么?依旧在陶然居给您点餐吗?” 卫钧昊还没回答,门铃便响了起来。 他走过去把门打开,就见郑南汐提着保温桶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卫董,我家奶奶听说您跟我撞了车,非炖了汤让我送来,您要没吃饭的话,赏个脸尝尝呗。” 卫钧昊颇为诧异:“不是你自己做的?” 他那些小情人总爱相信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一个个甭管给他送什么,哪怕那味道与他常吃的饭店一模一样,也会标榜是自己亲手所做。 郑南汐连忙摆手:“我哪有那手艺啊,顶多煮个皮蛋瘦肉粥。” 卫钧昊一向对诚实的人比较欣赏,于是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进来吧。” “不了不了,我还要赶回去吃饭呢,您吃了要是喜欢,我晚上再给您送。” “不方便吧?” “方便,奶奶也住这个小区,跟您家隔了没几栋。” 住得起四季云顶的人家自然不会穷到哪儿去,看来这姑娘真没攀附自己的意思,卫钧昊真诚地跟她道了谢。 郑南汐摆摆手:“别这么客气,虽说追尾是后面的车全责,但我也不能真一点责任都不负。您头没事儿吧,今天还晕吗?” “好多了。” 特别是假装重伤不接家里电话之后。 “那就好。”郑南汐乐呵呵地跟他挥手拜拜,然后进了电梯。 卫钧昊拎着保温桶进屋,才想起还在跟金秘书通话,便又喂了一声。 金秘书只隐隐听到说话声,并没听清内容:“董事长,您有客人吗?” “已经走了。” “那我给您订餐。” “不用了,你帮我查下昨天跟我撞车那姑娘的资料。” “郑小姐吗?” “对。” “好的。” 卫钧昊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人总要吃饭的,他早饭便已经没吃了,于是很勉强地打开了保温桶。 结果立刻就愣住了。 好香。 香味来自最底下的当归乌鸡汤,最顶上是米饭,中间一层分了三格,粉蒸排骨,小青菜,还有份黄瓜炒蛋,全是最家常的菜色,却无端勾人食欲。卫钧昊的妈妈已经走了好多年,家里的菜都是保姆做的,味道不错,但只要他在家,爷爷就不停地叨叨着要他照顾妹妹,所以能不回去就不回去。 即使回去,胃口也让那爷孙俩败光了。 跟江夏一样,外面的东西吃多了,即使是五星级酒店的也依然比不上家常菜。 卫钧昊的馋虫被勾醒,拿了碗很快将三菜一汤一扫而空。吃得太多撑得瘫在沙发上抚肚皮,却还是忍不住对今晚的菜色悠然神往。 于是郑南汐晚上来的时候,发现卫钧昊热情了不少,不过她仍然没有多留。中午她回去稍晚了一会儿,菜就快被江夏给吃光了,她得回去抢一点才成。 反正近来瘦了太多不用减肥,当然是要放开来吃了。 到点有人送饭的日子,卫钧昊过了三天,第四天上午收到郑南汐的短信,临时有事,今天没有饭了,卫董需要自力更生。 卫董:...... 郑南汐这一忙就是十多天,等她再到江夏家蹭饭的时候,她也没好意思再去送饭。轻微脑震荡而已,过了这么多天肯定早痊愈了。这时候再去送饭九成九要让人误会,她自然不会去自讨没趣。 再说了,奶奶做饭也是很辛苦的。 第878章 现代篇62 打压 方舒已经上了一周的古筝课。 为了不掉马甲,方舒自然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实力,只每天按部就班的跟着老师的节奏去学。可即使如此,老师也对她的天赋叹为观止,直夸她是自己教过最有灵气的学生。 吓得方舒只得将进度放得慢点更慢点儿。 好在,学车耗去了她大半的精力。科目一过掉之后,就得自己摸方向盘了。方舒为了日后不用挤地铁,学得很是认真,除了古筝课,其他时间基本都耗在学车上了。 脸上的皮肤黑了一止一个度。 郑南汐捏着她的脸:“我天,你这是去非洲旅游了吗?” “非洲是哪儿?” 郑南汐:“......你自己去百度吧,我只能告诉你,那边盛产黑人。” 方舒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摸着自己的脸道:“也没那么夸张吧?” “方小舒,你到底怎么弄的?” “就每天学车啊。” “你没涂防晒吗?”已经十一月了啊,方小舒难不成每天都在阳光浴? 其实还真差不多,郑南汐念叨道:“你就造吧,姐们儿,你今年可已经二十八了。女人一到二十五,皮肤就在走下坡路,你不保养就算了,学车居然还连防晒都不涂,你是嫌自己皮肤太好了吗?走走走,去洗脸,一会儿先做个面膜修复一下。” 方舒:...... 贴了张面膜,顺便被科普了一番护肤流程。 唉,以前这些都是丫环弄的,她只用享受就好,想不到现在居然要自己动手了。 方舒贴面膜的时候,郑南汐也给自己来了一张,两人并排躺在床上,郑南汐奇道:“舒舒,你不是有驾照吗?怎么又学车?” “有驾照也得记得怎么开才行啊,江医生让我好好再学一遍,那就学呗。” “学了干嘛,你又不买车。” “谁说我不买车的,你知道挤地铁多难吗?” 郑南汐转头瞄了她一眼,啧啧称奇:“以前你不是总说地铁又快又方便吗?看来失了忆人都变娇气了啊。” 方舒有些心虚,连忙转移话题。 十一月底,郑南汐参演的《青天》正式上映。 这是一部仙侠剧,讲的是男女主一路修练打怪,与天道争命的故事。因为剧情饱满,制作精良,加上演员演技都算在线,《青天》一经播出,收视率就直线攀升,别说男女主,就连女n男n都跟着火了。 一时间,无数人冲郑南汐伸来了橄榄枝。 阮丽兴冲冲地准备帮她接通告和代言。结果晴天一声霹雳,艺迅高层直接将这些属于郑南汐的资源截断,告知对方,郑南汐没空,并将这些机会推给了公司其他艺人。 当然,对方公司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于是通告代言什么的黄了一半。 但艺迅得到的好处也不少。 郑南汐气疯了,气冲冲地杀进董事长办公室,韩天磊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扣:“南汐,这么多年了,你这脾气怎么还是一点都没改?先坐吧,坐下咱们好好谈。” “韩董做出这种事,你觉得咱们还有谈的必要?” “当然,你这不就来找我了吗?” “你到底想怎样?” “只是想告诉你,只要我想,你便是一飞冲天我也有办法折了你的翅膀。南汐,女明星青春有限,你还有几个四年查以耗?跟了我,艺迅的资源随你挑,不比你四处跟人卖笑强?” 韩天磊将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循循善诱道:“你不是想提高自己的分成待遇吗?跟了我,我给你成立工作室,你觉得怎么样?” 郑南汐只觉一阵恶心:“你休想,再过四个月我的合同就到期了,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 “鱼?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撑死一只小虾米而已。” 郑南汐呼哧呼哧喘着气。 韩天磊却是缓缓靠近,大手直接就搂上了她的腰。郑南汐浑身一震,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你做梦。” “啧啧啧,我真是爱死你这副脾气了。但是南汐,我耐心也是有限度的,是一飞冲天,还是黯然隐退,我觉得你心里该有个谱。” “啊呸,四年都撑过来了,我还能怕这四个月?”她很有脾气地摔门而出,但坐进车里后,却忍不住落下泪来。 命运何其不公,她多年的努力拼搏,最终也还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她引为事业的演艺生涯,别人动动手指就能让它彻底湮灭,人生怎么就这么难呢? 第879章 现代篇63 柳暗花明 郑南汐是哭着将车开进四季云顶的。 她来过许多次,保安认得她的车,便直接放了行。但还没开到江夏家楼下,便被拦住了,她看着面前一身休闲装的卫钧昊,迅速抽纸拭泪,然后发现副驾驶上已堆了一堆皱巴巴的纸巾。 掩饰是掩饰不了了,她干脆破罐子破摔,从车窗里伸出头:“卫董有事?” 声音嘶哑难听得不行。 卫钧昊道:“你哭成这样开车很危险的,下来,我帮你开。” “我已经到了。” “那介意我去你家坐坐吗?” “人多,不方便。” “那去我家。” 郑南汐刚跟韩天磊对峙一场,转眼以花心著称的卫董又对她提出这种要求,顿觉一阵火气直冲脑门:“不好意思,我不卖身。” 卫钧昊一愣,旋即笑出了声:“想什么呢你,下车吧,我找你有正事。” “大白天的有什么正事?” “大白天不谈正事难道晚上谈?” 郑南汐:...... 她狐疑地看着卫钧昊:“真有正事?” “放心吧,我从来不对熟人下手。” 郑南汐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跟卫董混成熟人了?不过卫钧昊毕竟救过她,唔,虽然是个渣男,但人品似乎是信得过的。于是她磨磨蹭蹭地道:“那你等我找个车位。” “坐副驾去吧,你这满脸都是泪,可别倒个车把别人家的给碰着了。”啧,也不知道这一路是怎么开回来的,哭得眼都肿了。 郑南汐:...... 她翻出一个塑料袋,默默地把那堆纸巾装进去,然后才换了座位。 卫钧昊利索地上车,高大的身材与mini的车型严重不符,缩手缩脚可怜巴巴的。好在车没开多远就到了地头,他寻个车位将车倒进去,招呼郑南汐上楼。 郑南汐给他送过三天饭,却是第一次进他家。 极简的欧式装修,处处都透着冷硬。 “随便坐,茶还是咖啡?” “随便。” 于是卫钧昊进了厨房,几分钟后端出来两杯咖啡,一杯放到她面前,然后开门见山道:“你的事情我听说了,有没有考虑换个老板?” 郑南汐震惊地抬头,大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 卫钧昊好笑道:“你这什么表情?” “我,我不太明白卫董的意思。” “《青天》近来爆火,参演人员只要是有台词的邀约都不少,就你一个女三号却跟被雪藏了似的,傻子也看出来是为什么了。” “那您为何帮我?” “瞧你这话问的,娱乐圈谁不知道我跟韩天磊不对付啊,他要打压的人,我自然是要好好捧了。再说了,咱俩也算有缘,我个人对你的观感还算不错,凭你的脸蛋身材,即使年龄大了点儿,捧火也不难,我不亏。” “就这样?” “不然呢?” “不会要求我陪睡?” 卫钧昊:...... “郑小姐,你觉得我卫钧昊缺女人吗?” “韩天磊不一样不缺。” “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四年前韩天磊在夜色对一个女孩子下了药,还是我顺手救下的,那个女孩......”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郑南汐,面前这张哭肿了眼睛的脸渐渐跟四年前某张涕泪横流,满是无助的脸重合,只是那时的郑南汐比较青涩而已,他脱口而出:“不会就是你吧?” 郑南汐郁闷点头:“您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大概你哭的样子太丑,跟那时候太像吧。” 郑南汐:...... 卫钧昊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被打压了四年,你居然还能翻盘,毅力不错。” “也不算打压,只是这几年公司没怎么管过我而已。我原以为他已经把这茬揭过去了,毕竟韩董身处娱乐圈,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呢?想不到......” 她闭了闭眼睛,又是一阵心酸。 “看来你还不懂男人,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就冲你敢拒绝他,我也得把你好好捧起来啊。” 一想到郑南汐光芒万丈地站在聚光灯下,韩天磊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儿,卫钧昊便觉得砸多少钱在她身上都值:“你看下什么时候方便,咱们把合同签了。” 郑南汐微微张了张嘴:“但是卫董,我跟艺迅的合约还有四个月。” “多大事儿啊,韩天磊把属于你的资源全部截给其他艺人,如此限制你的发展,直接告他就是了。” “有几个艺人是能跟公司抗衡的?前两年的影帝,为了跟艺迅解约,伤筯动骨最后不还是赔了高额赔偿金么。” “放心,这事儿交给我,回头约个时间,我带你去见见我们冠华的金牌律师,保你全须全尾地从艺迅出来。” 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从来都只能依靠自己的郑南汐警觉不已。 天上掉下的馅饼看似免费,但命运却早已将它标好了价格,只等时候到了便要偿还。而那个代价,她多半付不起。 卫钧昊看着她犹豫的神色,微微挑挑眉,倒也没再逼她:“不急,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再给我电话便是。” 第880章 现代篇64 见律师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这村万一又是个坑怎么办? 郑南汐强行压住自己立刻答应的念头,也没把这事儿告诉经济人阮丽,而是去找了方舒。这个好友自打失忆后,脑袋空得就跟张白纸似的,她可没敢指望她能有什么好的建议,纯粹就把她当个树洞,只希望有人能倾听一下她的苦恼。 哪知这回的方舒却格外靠谱,听完吐出一句话:“骑驴看唱本,咱边走边瞧呗。” 郑南汐:“???什么意思?” “那什么卫董真要有诚意的话,总得先帮你艺迅的约给解了吧。只要这一步达成,你就是自由身,到时候签不签还不是你说了算?小汐,咱谨慎一点,选择权最终还是能在你手里的。” “主要怕卫董在解约前提出什么附加条件,《青天》已经播了一半儿了,热度不等人,就算我不怕重来四年,也得担心有没有那么幸运可以再碰上一部好剧。” “等他提了再说嘛,这般瞻前顾后,可不像你的性子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郑南汐摸摸自己的脸,忧郁道:“主要是这样一张脸太惹祸了。” 方舒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但想了想还是尽了一个闺密的本份:“江医生有个很厉害的律师朋友,要不让他帮忙咨询一下?” 郑南汐狐疑:“他带你去见他朋友了?” 爸妈都见过了,见下朋友有什么?方舒觉得好友今天大惊小怪的,坦然道:“我保险那二十万赔偿就是他帮我谈下来的,后来我咨询了一下别人,我这情况,报完医药费撑死再补一两万营养费。 方舒不知她江夏往里贴了十四万,只觉季律师厉害上天了。 郑南汐心里升起几许希望,方舒不太靠谱,但江医生还是信得过的,于是应了下来。 鉴于郑南汐心情不好,方舒便没去学车,选了部喜剧片吃着薯片喝着可乐肥宅了一个下午。夜幕降临时,总算等到了江夏回家,老太太的饭菜也已经上桌了。 方舒认为,饿着肚子的人通常心情好不到哪儿去,于是等到他酒足饭饱,才提了郑南汐的难处。 吃饱的江医生果然很好讲话:“行啊,维新本来就最擅长打娱乐圈的官司,等着,我打个电话,看他有没有空。” 江医生拿着手机去了走廊,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季维新欠揍的声音:“哎哟哟,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吗?大忙人居然还有空给我打电话。” “少贫,今晚出来不?” 季维新更惊奇了:“你还会主动约我?” “嗯,而且还会主动给你介绍个美女。” “你说真的啊?” “当然。” “那我要去醉今朝。” “带着姑娘呢,去那儿不合适。” 对于季维新来说,带着姑娘就该去那些声色场所。但他也知道,江夏带出来的姑娘,跟那些主动来扒拉他的肯定不一样,没准多看两眼都不行,只能郁闷地换了间茶室。 末了道:“我再叫上阿创和钧昊。” 郑南汐是混娱乐圈的,如果能顺利跟艺迅解约,签到冠华去到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道:“叫钧昊吧,阿创最近忙着谈恋爱,肯定没空搭理咱们。” “他那妞我还没见过呢,正好带出来见见啊。” “就怕见着了被你吓跑,阿创那工作,谈个女朋友不容易,你少去搞破坏。倒是钧昊,他这病还要装到什么时候啊?再不露面,他那堂妹都要准备继承他的遗产了。” 季维新也被恶心了一把:“不要脸的人见多了,不要脸到卫雪这个程度的还真是少见。以前钧昊帮了她多少啊,现在人还没见着呢,就听着个受伤也敢蹦这么欢。我瞧着卫老爷子对她也是失望得很,啧啧,还是钧昊这只狐狸精,这么一来,他以后不肯再帮卫雪那也有理有据啊,老爷子应该也不能再好意思帮卫雪说话了。” 江夏笑道:“那也不用天天躲家里啊,你找个隐蔽点的地儿,正好让他出来透透气,一会儿地址给我,我给他打电话。” “成。” 两人愉快地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季维新发来地址,江夏成功地约上了卫钧昊,然后对郑南汐道:“你打扮一下吧,明星要有明星的样子。” 郑南汐莫名其妙,但基于对江夏的信任,还是给自己化了个妆。 方舒也跟着兴致勃勃地化了一个,唔,果然更漂亮了。 刚换好衣服,郑南汐的手机就响了,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卫董”两字,她犹豫了一下才接起电话:“一会儿有空吗?带你去见律师。” 郑南汐心道,狐狸尾巴果然露出来了吧,大晚上的见什么律师,指不定会提什么非份要求呢。 于是她坚定地回绝道:“不好意思卫董,我已经睡下了。” 还没八点就睡觉?这理由找得也太不走心了,不过卫钧昊也没强求:“好吧,那只能改天了。” 第881章 现代篇65 我原化成一只鸵鸟 半个小时后,郑南汐悔得肠子都青了。 临出发前,江夏说见律师的同时可以顺便见见他另一个混娱乐圈的朋友。毕竟跟艺迅解约后,她还是要混这行的,多认识点人没坏处。 可她万万没想到,江夏这个混娱乐圈的朋友会是卫董啊。 看着他似笑非笑睨着自己的模样,郑南汐只觉尴尬癌都快犯了。 偏偏卫钧昊还不肯放过她,转着手中的青瓷杯戏谑道:“郑小姐原是到茶室来睡觉的吗?” “呵,呵呵......”郑小姐面上干笑,内心咆哮: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找个像样点的理由?为什么出门前不能跟江夏打听得清楚点,为什么这地上没条缝让她钻进去啊啊啊!!! 方舒拉拉郑南汐的衣袖小声道:“你俩认识啊?” “他就是主动要帮我解决问题的卫董。” “唔,贵圈真小。” 虽然小声,但这么小的茶室,自然谁都能听得清楚。江夏拍拍季维新的肩膀:“看来我跟钧昊找的律师是同一个啊,那小汐的案子就交给你了,可不能辜负我们的信任哟。” “哟你妹。”季维新差点跳起来:“怎么就交给我了,你今晚找我不只是单纯的聚聚吗?怎么还带安排活儿的。” “你太天真了,这年头大家伙都忙,没点儿事谁有空聚呢。” 季维新感觉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五十万点伤害,眼巴巴地看向卫钧昊:“钧昊,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不是,毕竟郑小姐已经拒绝了我的邀约。” 郑小姐:...... 郑小姐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变成一只鸵鸟,把头埋到土里去。 就在季维新感慨着还是卫钧昊够朋友的时候,他又加了句:“不过既然都碰上了,郑小姐的案子就麻烦你多劳劳神吧。越快解决越好,毕竟热度不等人。” 一帮子损友,他今晚就不该出来。 季维新后悔了,他为什么要答应江夏来茶室啊,去醉今朝多好,被好友伤透了的心正好找个美眉抚慰抚慰。 至于眼前两个美人...... 肯定不是碰了能不用负责的类型,所以只能当作没看见了。 郑南汐想了想,主动端起一杯茶:“卫董,是我小人之心度您君子之腹,我以茶代酒,给您道歉。” 季维新道:“道歉得有诚意,以茶代酒算怎么回事儿?” 江夏在桌下踹他一脚:“茶室里哪来的酒?” “但酒吧有啊。” 郑南汐一口应下:“没问题,只要卫董能消气,喝多少都成。” 卫钧昊直接举起了杯:“别把我想得那么小气,女孩子出门在外,谨慎点儿没什么不好的。”特别是娱乐圈,其实并不是每个女孩都愿意被潜规则,可就是因为不会保护自己,才造成第一次的失足。 这种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一百次,卫钧昊已经见多了,他倒觉得郑南汐这样挺好的。 更别说,江夏主动要求帮忙这还是头一回,哪能拒绝。别看维新嘴上嚷嚷得厉害,但肯定已经把郑南汐的事儿放在心上了。 五个人开始喝茶。 外头传了淙淙筝音,茶香缭绕的茶室越发显得悠远。 江夏忽然道:“舒舒,觉得外头这古筝弹得怎么样?” 方舒道:“一般般吧,我......我以后肯定比她厉害。” 江夏笑得宠溺:“那我可就等着一饱耳福了。” 郑南汐晕:“你两可真是一个敢夸一个敢接,方小舒,你什么时候学会吹牛了,我没记错的话,你学古筝还不到半个月吧?” 方舒抬了抬头:“这点自信还是要有的。”要不是入学太短怕露馅,她现在就能给他们来一首。 江夏跟着道:“就是,小汐你得给她点儿鼓励。” 郑南汐翻了个白眼。 季维新道:“原来方小姐在学古筝啊,记忆还是半点恢复的迹象都没有吗?” “嗯,不然就不需要再学一门技能了。” “呃......”快三十了选学乐器居然是为了谋生?她是不是把学古筝想得太简单了?不过看江夏那一脸她说什么都是对的舔狗样儿,他决定不打击她的热情,于是愉快地道:“那等你学成了,我就请你到茶室来弹古筝。” “你也有一间这样的茶室吗?” “有股份,推荐个琴师还是没问题的。” “那咱们可说定了。”方舒很高兴,特别是在问清楚待遇之后,她对自己的未来有了更大的信心。 五人喝了六壶茶后,这次会晤圆满结束,郑南汐放下心中一块巨石,在车上就睡了过去,可见这些天顶着的巨大压力。方舒让她枕到自己的大腿上:“江医生,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这么帮小汐。” “不用,即使没有我,她不一样碰上钧昊了吗?有他帮着,她很快就能走出低谷的。” “那不一样,没有你,小汐哪敢放心。说来,你跟卫董是什么关系啊?” “发小,我们四个一块儿长大的,还有一个阿创在国家研究所工作,出来不太方便,回头有机会再带你见。” 可她为什么要见他的朋友呢?方舒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882章 现代篇66 刘文彬的八卦 冠华跟艺迅是老对头了。卫钧昊肯定不可能为了郑南汐跟韩天磊谈和,于是季维新一纸诉讼直接将艺迅告上了法庭。郑南汐名不见经传,循序渐进那套就不太适合,毕竟她才刚借《青天》火一把,转眼就把经济公司给告上法庭,很容易让人误会她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于是季维新一开始就亮了底牌,告艺迅不给资源不说,甚至还将她的资源给公司其他艺人。 若是郑南汐自己跟艺迅对上,她肯定拿不到证据,更不会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谁愿意为个小明星得罪资本公司呢,日后还要不要合作了? 可换了冠华就不一样了。它的底蕴人脉不知比她高了多少,季维新敢告,自然就是做足了准备。 于是郑南汐刚借着这波登上热搜,好几家公司就发了微博,表示自己曾找过艺迅,谈郑南汐的代言/角色问题,却被以郑小姐没空为由,向他们推荐了其他艺人。 直接坐实了季维新所告属实。 被公司压榨,得不到公平待遇的明星又何止郑南汐一个?一时间,圈内一片腥风血雨。无数艺人站出来哭诉自己遭受过的不公平待遇。 而处在风暴中心的郑南汐也在发愁,她这等于直接跟韩天磊撕破脸,公司宿舍自然是不能住了。换以前,她肯定二话不说背着包袱去找方舒,可现在的方舒自己都寄人篱下...... 江夏居心不良,舒舒自是住多久他都欢迎,可自己这么一只明晃晃的大灯泡...... 唉,做人好难。 经济人阮丽勉强从冠华会帮忙这一巨大惊喜中回过神来:“要不先上我家凑和凑和?” “秦之桐出事儿的时候,你家地址就被爆了,我住你家去,不是等着被堵吗?” 秦之桐是阮丽手下另一个艺人,阮丽一共带了五个人,就属秦之桐最争气,如今已经从稳了二线,正朝一线进军。郑南汐突然有些伤感,艺迅她肯定是不会再呆了,但阮丽的根基在此,肯定不可能随她一起离开。 凭良心说,公司虽然不管她,但阮丽这个经济人却是很称职的,这几年她能在娱乐圈坚持下来,少不了阮丽的偷偷帮忙。 她回身给了阮丽一个拥抱:“阮姐,这些年谢谢你。” 阮丽一愣,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其实我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就像这次,韩董明摆着打压你,我却无能为力。好在柳暗花明,你碰上了卫董。” 她头一次觉得,车子被人追尾是件好事儿。 若不是这样,郑南汐上哪儿搭上这样的巨鳄。艺迅这些年在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破船还有三千钉,谁又愿意为个小明星跟他对上呢。 可冠华不一样啊。 卫董跟韩天磊之间的战争由来已久,没事还要找事斗上一场呢,阮丽表示把郑南汐送到冠华她很是放心。 郑南汐伤感完就开始赶人:“阮姐,你快回去吧,我跟公司闹成这样,回头拍拍屁股走人倒是没什么。可你还要继续在这儿工作呢,跟我走太近肯定会惹得上层不高兴的。” “没那么严重,咱们好歹共事四年了,你一出事我就跟你划清界限那才叫人寒心呢。东西我帮你收拾,你还是快想想要住哪儿吧。要不把你出租的房子收一套回来?” “哪有临时让人退租的?我问问舒舒吧,她之前自己住的那套应该没租出去。” “锦萃花园?” “嗯。” “那边就是个普通小区,闲杂人等混进去太容易了,风口浪尖,还是选个保密性好点儿的小区吧。实在不行,就到酒店里将就几天。” 郑南汐叹了口气:“阮姐,我钱包什么状况你不知道啊,保密性好的酒店住个三五天没问题,住久了哪里承担得起?放心吧,大不了我住到舒舒家就不出门了。” 方舒还不明白两个小区间的巨大差距,听说郑南汐要住,二话不说就给了钥匙,她下午约了教练,没法陪着她搬家,勤快的奶奶便主动担了这活计。 结果晚上便带回了一个大八卦。 “舒舒啊,你知道那刘文彬怎么样了吗?” 那个无赖的小白脸?方舒没多大所谓:“不会真被砍断手了吧?” 老太太摇头:“没有,现在法制社会,砍手砍脚的多血腥啊。再说了,砍断手人家更不是拿不到钱了?” “那最后这事儿怎么解决的?” “拿包婶名下的一间店铺抵了债。” 方舒觉得不可思议:“看不出包婶居然还挺大方的。” “想什么呢,她要真那么大方,还能缺德地把主意打到你头上啊?听说最后是刘文彬请了他爸包长明来,姐弟两为了几间店铺的归属打起来了。”老太太兴奋地八卦着,看到那坏女人倒霉,她别提多高兴了。 第883章 现代篇67 事儿上门 老太太生性平和,与人为善,很少去恨一个人。 但对于包婶和刘文彬这对姑侄,却是恨得牙根痒痒,她的阿舒碰上那么对叔婶就已经够可怜了,若再被那对姑侄坑一把,这辈子该多可悲啊。 好在老天有眼,让阿舒在关键时候溺水生病,及时拆穿了他们的真面目。 “阿舒,那个包婶可真不是个东西,你知道不,她年轻时父母找她要钱给弟弟当彩礼,她一狠心就给弟弟介绍了比他大十几岁的富婆。她家买房买铺全是包长明资助的,后来他还偷偷攒了私房,怕被老婆发现,全放包婶那儿,本以为自家姐姐肯定安全,哪知日子一久,包婶就不肯拿出来了。” “弟弟的钱都要贪啊?”方舒觉得不可思议,她是当妹妹的,大哥穷点,但对她从来大方。小哥就更不用说了,给她的从来都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唉,一样米养百样人,你爸爸待人宽厚,可你叔不也是想尽法子占你的便宜吗?但凡他能念点兄弟情,那些年哪能过得那么苦?”老太太悲从中来,都怪她没把小儿子教好啊。 方舒安慰道:“奶奶,都过去了,咱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对了,包婶怎么突然又想通把铺子拿出来了呢?” “哪能啊,那包长明手上是有协议的,还特地拿到公证处公证过。包婶名下四间商铺和一套房都归他所有,为了儿子的手,他就只好闹上门了,姐弟俩闹的哟,天天鸡飞狗跳的,警局都进了好几回。最后包婶的老公过意不去,偷了一张商铺的房契出来才给刘文彬还了赌债。把包婶气的哟,胖揍了他老公好几顿。听说现在都没出门见过人。” 方舒:...... “不是说有四间商铺和一套房吗?就拿一间铺子回去?” “反正目前是这样,那姓包的女人大出血舍不得,还到咱家门口闹过好些回,房门给她划得都是痕迹。唉,好在小江让咱俩早早搬出来了,不然咱祖孙俩哪是她的对手,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哎,都这个点了,我得赶紧去做饭,小江可是帮了咱大忙了,一会儿好好煮几个菜感谢他。” 方舒:...... 不知道江医生会不会被奶奶喂成猪。想像一下江医生憨态可掬的模样,唔,似乎还蛮好玩儿的。 方舒考科目二这天,天气非常好。 老太太给她备了一根油条两个鸡蛋的早餐,寓意考一百分。 “可是奶奶,这个没有分的。” “没关系有那点意思就成,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考。” “那我也吃不完这么多啊,少吃一个蛋行不行?”方舒求饶,两个鸡蛋她怕自己被噎死,她是真不爱吃蛋黄。 江夏把碗伸过来:“蛋黄给我吧,空心的也是圆,不影响你考一百分。” 这个可以有,方舒乐呵呵地把蛋黄剥给了他,就着豆浆吃光了一根油条和两个蛋白。江夏也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走吧,送你去考场。” 方舒甚是惊喜:“你今天不用去公司了?” “事事都要我这老总亲力亲为,还养那么多员工干嘛?” “我其实可以自己去的。” “不是不爱挤地铁?这个点打车也不容易,快走吧,不然该迟到了。”江夏索性拎了她的包,直接推着她的肩膀出门。 目睹完全程的老太太:...... 瞧瞧小江对自家阿舒上心的样儿,门第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郑南汐状告艺迅,要求解约的案子还没开庭,但她的邀约已经明显多了起来。但卫钧昊让她别急着接代言片子什么的,只要出席些活动,保持一定的曝光率就好。 昨夜她参加了个慈善晚会,捐了十万块钱,心疼得她差点麻木。 那是她一半的身家。 结果晚会还没结束,她就上了热搜,一堆人大骂她抠门小气。有没有搞错啊,他们到底知不知道对于一个八九线的龙套来说,存十万有多难啊? 气得她披着小号跟人狂骂,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结果还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方舒你个贱人,老娘知道你已经回来了,快给老娘滚出来。” “贱人,你以为你躲着就没事儿了吗?你男人输了钱,凭什么让老娘帮她还,告诉你,你要不把这房子抵给我,这辈子你别想好过。” 高亢的女高音伴着铁门被砸的咣当声,郑南汐的瞌睡虫跑了个一干二净。 第884章 现代篇68 后悔不及 污言秽语充斥着整个楼道,郑南汐额前青筯猛烈地跳动着,属于理智的那根弦一个没崩住,转身就到厨房提了桶水,然后猛一开门便朝大发淫威的包婶泼了过去。 可恨,为什么她家里没有一桶尿。 “哗啦”一声,正出气出得神清气爽的包婶被浇了个透心凉。 即使在南方,十一月也暖不到哪儿去。被淋成落汤鸡的包婶一连打了三个哆嗦才回过神来,疯了一样地吼道:“贱人,你敢泼我水?” 吼着就要往前冲,大有把郑南汐撕成碎片的意味。 但回应她的却是咣当的砸门声,铁门当着她的面被关上,然后狠狠砸中她的鼻梁。 “嗷。” 扭曲的叫声听得郑南汐一阵暗爽。 “贱人,你敢打我,赔钱。” “你先把我家门赔来再说吧。” “赔什么赔?你男人拿了我家一个铺面,告诉你,你这两套房子都得赔给我。”包婶恶狠狠地说着,然后打了个喷嚏,冻死她了。 原来把她认成方舒了,郑南汐也知道包家最近闹出的事儿,还暗爽了一把。这会儿见包婶居然还想把这笔账从方舒头上捞回去,哪忍得了:“你可要点脸吧,一大把年纪了,贪了弟弟的家产不够,还指着从别人那里捞,你这么会抢怎么不去抢银行啊?” 包婶这会儿听出来了:“你不是方舒?” “哼。”郑南汐冷哼一声,回房去换衣服,顺便拿着手机报了警。 若是放任这个女人天天上阿舒家门口来打砸,日后这房子还怎么住?就算阿舒真跟江夏成了,这房子总也不能就空着不要吧?有这么根搅屎棍搅和着,这房没人敢租又没人敢卖,好几百万呢,空着玩儿多亏。 做为闺密,郑南汐坚决不能让方舒吃这么大的亏。 包婶也是有脑子的,这点从她回回只拿铁门出气,却没叫来锁匠撬锁就能看出来。 砸烂一个铁门才多少钱,大不了赔就是了,可真要闯进去,那可就成非法入室了。所以她也只能拿铁门出气,最好能借此逼着方舒现身。眼看刘文彬那堆债务就该让方舒拿房抵了,最后抵出去的却是她手里的铺子。 包婶哪甘心让方舒全身而退。 好不容易等到屋里有人,却不是方舒,她这个气的啊,当即也掏出手机来报警。大冷天的被泼一身水不得要点赔偿啊。 到时屋里那个肯定会说自己砸门破坏他人财务,就不信方舒这个房东能不现身。 哼。 以为把房租出去就没事儿了吗? 她非得从她身上啃下一块肉来不可,一个小孤女也敢跟她斗?横了半辈子的包婶表示绝不可能。当然,她也明白,要脱了身的方舒再出几百万肯定不可能。但只要自己闹得狠一点,那丫头肯定也得拿出点钱来花钱消灾。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和她闹。 包婶算盘打得噼啪响,顶着湿透的一身,终于在十五分钟后迎来了派出所的警察。 真不怪警察消极殆工,实在是近来这位包女士闹得太多场了,他们接到她的电话就头疼,但又不能不出警,要不是郑南汐也打了电话,他们来得还得更慢点儿。 刚出电梯口,一个湿漉漉的女人就冲了过来,哭嚎道:“警察同志,你们可得我这做主啊。” 两个警察连忙避开,例行公事地问道:“谁报的警?” “我,屋里那贱人泼了我一身的水。” 在屋里等候多时的郑南汐也开了门:“是我,她大清早的来砸我家房门,警察同志,你们看看,这门被她砸成什么样儿了?我怀疑她想闯到我家打劫。” “乱说什么呢,你家那点东西我才看不上。” “对,你看不上东西,你看上我房东的家产了。张嘴就要人两套房,好大的脸。” “呸,那都是方舒那贱人欠我的。” 郑南汐冷笑道:“还没听说过谈个对象就得负担对方几百万赌债的呢,法院都判了你把房产还给人家了,居然还好意思到这儿来讹诈,打量这小区谁不知道你那点儿破事儿呢。” “贱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包婶撸着袖子就想冲过来给她一个教训,被民警拿手铐给扣住了:“有什么事回派出所再说。” 别看这楼道里安静如鸡,但看热闹的人多着呢,警察也是无耐得很。 他们的辖区里怎么就出现了这么个毒瘤。 郑南汐原也没把去派出所当回事儿,可在上警车时察觉到一阵闪光灯,她就懵圈了。 要完。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第885章 现代篇69 曝光 派出所,郑南汐和包婶被分开带去做笔录。 有着一张可爱圆脸的警察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名字?” “郑南汐。” “年齡?” “28。” “职业?” 郑南汐沉默了一会儿,生无可恋道:“明星。” “明星!”圆脸警察震惊抬头:“你真是那个郑南汐?” “不然你以为我在车上为什么要捂着脸?”可恨她已经捂迟了。这几天的娱乐圈话题女王突然上了社会版,还是跟大妈吵架的社会版......唔,接下来一周的话题量又有了,她真是造福报社。” 圆脸警察震惊后倒是露出了和蔼的笑容:“你们明星这么接地气的吗?居然住这么普通的房子?” “这不是跟公司撕破脸了嘛,总不好再住人家宿舍,就借了朋友的房子来住。” “你自己没房?不是说娱乐圈捞钱很容易?” “小同志,捞钱容易的都是大腕好吗?我连高级酒店都住不起。” 圆脸警察又给震着了,张着嘴巴好半天才回神,一看就是新来的。好在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咳咳,那什么,咱们言归正传吧。” 郑南汐道:“多说多错,我请求找律师。” “多大点事儿,用不着吧?” “不行,那是我朋友的房子,外头那位大婶时不时地去闹一下,她已经被迫搬家了,难道这房还不能出租吗?这位大婶什么情况你们也知道,她侄子欠了赌债就想找个小孤女骗婚骗钱,这是社会的毒瘤。我朋友一个人在深圳打拼容易吗?好不容易攒套房就被这种人渣给盯上,还因为跳水救人而落下病根,记忆现在还没恢复。警察同志,咱不说要个见义勇为奖,但你们也不能不管不顾吧?她记忆有失工作都丢了,你们还任由这种社会毒瘤这般欺负人,连房租都不让收,还给不给活路了?” 郑南汐越说越激动,完全把自己要找律师的话丢在脑后。 “要不郑小姐先找律师,我也跟我上级领导请示一下。”圆脸警察不是她的对手,只能落荒而逃。 郑南汐犯了难,找谁呢? 阮姐?不行,她都已经跟艺迅闹成这样儿了,再叫阮姐会让她难做的。 舒舒?也不行,她今天考科目二呢。 想了半天,她最后拨通了她卫钧昊的电话,自己上社会版的事儿还是跟新老板解释一下吧,也好早做措施,省得被曝出来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卫钧昊接到派出所电话差点以为对方打错了,得知郑南汐进了派出所愣了好大一会儿,但还是开车来捞她了。 到的时候,包婶也做完了笔录。 做为警局的常客,包婶早学乖了,一到警局就无比配合,一副已经听凭教育的好学生模样。但在外头该怎样还怎样,典型的滚刀肉。警察对此也没办法,说她犯罪吧,毕竟没造成人员伤亡财产损失,顶多拘留半月,教育教育。 但是这种人...... 拘留了也没用,出去了肯定故态萌发。 卫钧昊搞清楚原委,便直接办了手续,对郑南汐道:“先回去吧。” 郑南汐指着包婶:“那她呢?就这么放了?” 包婶给了她一个你奈我何的眼神儿,得意非凡。 卫钧昊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告她骚扰,毁坏她人财务,她说你大冷天泼她冷水,妨害人身安全。” “我那是正当防卫。” “嗯,所以警察判扯平,驳回了她赔钱的诉求。” “丫的,早知道我就该泼桶沸水。” “你是明星,请注意你的言辞。还有,真泼沸水那你就防卫过度了,以后再碰上这种事,给我打电话。” 郑南汐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卫钧昊无奈:“你确定要在警局跟我讨论这种问题?” “回家回家,回家再说。” 结果两人刚从派出所出来,各种长枪短炮似的摄像就对准了他俩的脸:“郑小姐,请问你是因为什么进的派出所,所犯何罪?” “郑小姐,听说你跟大妈吵架,你身为明星应有的素质呢?” “卫董,为什么郑小姐出事会由你来保释,你俩是情侣吗?” “或者郑小姐是您最近的女伴?” “您因为郑小姐跟艺迅对上,我可否认为,您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卫钧昊对着镜头笑得风度翩翩:“郑小姐即将成为冠化旗下的员工,至于犯罪,你们见过哪个罪犯到派出所做个笔录就能出来的?” “这么说郑小姐跟艺迅解约后会跟华冠签约?” “这是当然,要不华冠费这么大力气做什么?” “郑小姐还未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为何跟大妈吵架?” 郑南汐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就听卫钧昊道:“你们来采访前都不作工作准备的吗?实在不明白建议你们去“锦萃花园”打听打听。” 第886章 现代篇70 捞人 十分钟后,金秘书带人赶到。 在他们的护送上,郑南汐和卫钧昊才终于得以脱身,坐上了黑色大奔。 司机老吴一脚油门,给还想蜂涌而上的记者们留下一团尾气。 郑南汐拍拍胸口,整个人跟面条似的软了下来:“可累死我了。” 卫钧昊瞟她一眼:“你怎么住到那种小区去了?”有人砸门保安都不管,安全管理也太差了点儿。 “都把艺迅告上法庭了,总不能还住他们的员工宿舍吧?不主动搬难道等着被赶出来啊。”郑南汐颇为心酸,回头租出去的房子最好收一套回来,免得跟公司闹崩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可没了房租,她就得自己赚钱养房贷了,一个月起码要少买一个包。 心好痛。 “你之前给我送饭的时候不说自己住四季云顶?” 郑南汐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口误口误,我那天是在江医生家蹭饭而已。” “你跟阿夏很熟?” “主要是跟舒舒熟。” “没记错的话,你说那些菜是你奶奶做的。” 郑南汐拍拍脑门,晕死,怎么感觉自个儿都成骗子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怪我,怪我没说清楚。住四季云顶的是江医生,做饭的奶奶也不是我奶奶而是我闺密方舒的奶奶,我习惯了没通告的时候就去舒舒那里蹭饭。” 卫钧昊被她郑重的表情逗笑:“别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那方小姐现在是住在阿夏家?” “嗯。” “因为警局里那个大婶?” 郑南汐冲她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当大总裁的人,看事情就是敏锐。遂将两人的事说了一遍,末了问道:“江医生一向都这么热心的吗?” 卫钧昊摊手:“我也是头一回见他对一个女孩子这般上心。” “哼,早看出来他对我家舒舒心怀不轨了。” “瞧你这话说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阿夏这顶多是动心了,哪能说是不轨呢。”阿夏也太没用了,人都拐回家了,居然还没把名份定下来,亏他还敢瞒得这么紧?这要早告诉自己跟维新,不早帮他把人追到手了? “江医生也算是青年才俊了,怎么一大把年纪还没女朋友啊,别不是有什么毛病吧?”郑南汐突然靠近,一副好朋友分享秘密的模样。可惜卫钧昊哪有那么容易被套话。一根手指点着她额头把她往边上推:“你都没地方住了,还是先操心操心自个儿吧。” 郑南汐:...... “话说,你现在打算去哪儿住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郑南汐怒了,就算你是我未来老板也不行。她装模作样地叹息一声:“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当然是投奔舒舒了。” “不太方便吧,那可是江夏家。” “没事儿,江医生摆明对我家舒舒图谋不轨,我正好就近考察考察。我家舒舒情商低,上回差点就被个渣男骗婚,这回我可得好好帮他把关才成。” 卫钧昊:......阿夏那脑子,追女孩本就困难重重,要是再加上搅东搅西的郑南汐......不会要打一辈子光棍吧? 为朋友两胁插刀,他果断道:“反正你要跟我家签约的,我这就让金秘书给你安排宿舍。” “不要,我跟艺迅的约还没解呢,就住到冠华去会影响我风评的。” “要不住我家,我家空房也不少,还方便你以后到江夏家蹭饭。”别说,那几天的饭菜,他到现在都很是怀念。阿夏这臭小子,居然藏起来吃独食,等回头有机会,定要好好教育一下才行。 郑南汐看他的眼神立刻就变了,双手环胸满脸戒备:“江医生把舒舒骗回家温水煮青蛙,你让我住你家是打什么主意?” 卫钧昊:“......想太多,我像是缺女人的?” “花花浪子,谁还嫌女人多啊?告诉你,我可是正经演员,卖艺不卖身。” 卫钧昊低头笑出了声:“我觉得你去说相声没准比当演员有前途,要不是考虑一下。” “哼。” 郑南汐扭头不理他。 这时前头司机问道:“卫董,去哪儿?” “回家吧。” “喂,我说了不住你家的。” “但你投奔朋友,去的不也是四季云顶吗?” 郑南汐:...... 互联网无比强大,还未到中午,郑南汐跟小区大妈吵架的消息便又登上了热搜,上头还有她进警察局的照片。就在网友口诛笔伐,说她没素质的时候,冠华迅速做出反应,发出了包婶在她家门前跳脚大骂兼砸门的视频。 网上的骂声顿时停了,反倒是一大拨人站出来支援郑南汐。 “哇靠,一口一个贱人的,这大妈骂得也太难听了吧?” “还砸门?那是铁门吧,砸成这样得花了多大力气啊。” “这不算扰民吗?这分贝怎么也没人管管?” “郑南汐住的这小区治安真不怎么样啊?有朋友知道这是哪儿吗?” “我知道我知道,锦萃花园,就一个普通平民小区,房价三万左右,我二姨的表哥刚在那买了房。” “虽然我觉得三万还是很贵,但对于明星这种高收入人群,住这种房子是不是太磕碜了点儿。” “拜托,要不是艺迅和冠华打官司,谁知道郑南汐是谁啊,她是这几天才红起来的吧,之前哪有赚什么钱。” “话说只有我注意到这大妈骂了半天,最后才知道自己骂错人吗?” “楼上我也发现了,是叫什么‘方舒’的,所以这房也不是郑南汐的?她这是租房吗?” “租这么差的小区,难道郑南汐缺钱?”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还骂她抠门小气,只捐了十万块。” 第887章 现代篇71 讨价还价 短短两个小时,郑南汐的微博涨了三十多万粉。 好多人排队给她道歉,表示昨晚不该骂她抠门。毕竟住的地方这么烂,却能捐出十万已经很了不起了。 江夏家 桌上的火锅咕噜咕噜地沸腾着,江夏涮一勺牛肉到方舒的盘子里,老太太立刻就给他的盘子里装了一勺毛肚。卫钧昊看得眼热,从他碗里抢了一半儿。 老太太笑得不行,赶着又刷新的。 江夏忙道:“奶奶您自己吃啊,我们可以自己来的。” “没事儿,我已经吃饱了。” 趴在沙发上刷微博的郑南汐忽然仰天长叹:“天哪,我的确是想出名,但不是想靠穷出名啊!” 方舒吞下一片滑嫩的牛肉:“怎么了,怎么突然又没钱了?” 郑南汐一咕噜从沙发上起来,趿拉着拖鞋到餐桌边,一边把手机递给方舒看一边吸鼻子:“我天,这地儿呆着我哪忍得下去?” 老太太道:“要不再吃点儿?” 刚刚小汐只吃了一碗疏菜沙拉,份量还小得很。人是铁饭是钢,老太太真心觉得郑南汐瘦得不行,就吃那么点儿,可别一阵风就刮跑了? 沿海可不比家里的山村,这儿的台风刮起来简直要人命,就小汐这身板,一气儿刮走四五个绝不成问题。 郑南汐吞了吞口水:“那我再吃两只虾吧,海鲜都是蛋白质,不长肉。” 卫钧昊道:“你的节操真是堪忧。” 方舒:“没事儿,我们已经习惯了。哇,小汐,他们都在猜测你的收入耶,你不会真这么穷吧?” 郑南汐手里忙着剥虾,抽出嘴来询问老板:“卫董,要不我把房产证挂上去吧,再这样下去,我在他们眼里就是彻底的糊咖了。” 卫钧昊忙着跟江夏抢吃的,毫不犹豫地道:“食不言,吃饱饭再讨论。” 郑南汐:...... 方舒颇为羞愧,“食不言寝不语”这条贵族准则,她坚持了十九年。结果到这世界才几个月,她就已经将之抛在脑后了。不过,那又怎样呢?这里不是皇宫,方舒也不再是皇子福晋。 现在的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而已,当然怎么舒服怎么来了。 金秘书办事效率奇高,两个小时后便给卫钧昊发来了一条微博内容,让郑南汐照着发。房产证是要挂的,但也得把巨额房贷填上。她还将郑南汐这些年拍过的电视剧角色整理成视频。 四年,从龙套到女n号,再到女三。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无比。 七十多个角色,演技也从青涩走向成熟,无一不说明了她的努力。 标题:每一个角色都是经验的积累,每一分努力都会得到收获,愿你的付出不被社会辜负。 卫钧昊看完很满意,夸了声不错。 金秘书忍不住问道:“卫董,您对郑小姐,是不是关心得太过了?” 公司里那么多大腕,哪个进警察局能让卫董亲自去捞人啊,更别提亲自过问她的一条微博了?人还没签到公司呢,怎么看都不像是卫董的作风。 卫钧昊笑道:“她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你给季律催一下她跟艺迅的案子,然后帮她选个好点的经济人和助理。哦对了,查下四季云顶近来有没有房子出租或出售,给她租一套。” 金秘书:...... 这么事无巨细,你告诉我她只是朋友的朋友? 金秘书觉得老板在逗她,但这话她不敢说,只能应了下来。 娱乐圈里靠卖惨博同情的人绝对不少,郑南汐这般毫无隐瞒又积极向上的态度让许多路人对她转粉。看着网上一片好评和夸赞,郑南汐很是懂事地表示要请老板吃饭以作感谢。 卫钧昊正在看金秘书给他发来的租房信息,瞧了沙发上看电视的老太太一眼,小声道:“吃饭就免了,万一被拍到,人家会以为你被我潜规则了的。” “那就在家里吃嘛。” “又让奶奶辛苦?你这招借花献佛倒是用得不错。” 郑南汐咬牙:“瞧不起谁呢,姑奶奶亲自下厨,不给你露一手,你还真当姑奶奶只会煮泡面了。” 卫钧昊很是怀疑:“你确定我吃了你亲自煮的东西不用进医院?” “放心,明天早上你就等着喝粥吧。”她的皮蛋瘦肉粥煮得特别好,一个人的时候,她就是靠这个喂饱自己的。 “为什么要明早?今晚不行吗?” 郑南汐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只会煮这个,理直气壮地应道:“客随主便,当然我说啥时吃就啥时吃。” 卫钧昊摇头:“早饭就免了,你要真想感谢我的话,这儿还真有个事儿请你帮忙。” “您这么有钱,世上还有您解决不了我能解决的?” “有,比如说你挑个房?”卫钧昊把手机递到她面前,页面上是金秘书发来的租房信息,两套都在四季云顶。卫钧昊压低声音:“就当是你签约冠华后公司给你安排的宿舍。” 郑南汐:“......你这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啊。” “你也不想住这儿当电灯泡的吧?” 的确不太想。 虽然那两人现在还没挑明,平时也没什么暧昧的动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她俩之前相合的气场。凭良心说,江夏绝对是舒舒目前为止遇上最最适合她的男人。 但就这么答应岂不是显得她很没义气?于是她摸着下巴道:“我再想想。” 卫钧昊提醒:“那你得抓紧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啊。” 四季云顶的房主非富既贵,除非有急用,不然很少出售,出租更是值不了俩钱,甚少有房主看得上。偶有出租的,那也都是内部信息,通常都到不了中介处就被租了。 这两套房源还是金秘书走关系才弄到的呢。 毕竟这里是市中心,地段好的房子住着多便利啊,而且这小区安全系数还特别高,绝对不会出现有人砸门而保安不管的现象。 卫钧昊循循善诱,一点点抛出诱饵。 郑南汐渐渐揪紧小心脏,多么美好的糖衣炮弹,她快要忍不住了。于是她果断岔开话题:“卫董在派出所不是说有办法整治那姓包的大婶么?你有章程了没啊?” 还没进公司呢,就敢支使老板干活了,卫钧昊觉得这个新来的是想上天。 第888章 现代篇72 露馅 卫董表示:对付包婶这种人,跟她讲道理是肯定行不通的。警察出面也没用,如果只是简单的拘留,没准她还会认为拘留所里给管饭,划算。 只有弄得她痛了怕了,才会有效果。 “黑吃黑啊。”郑南汐秒懂,贱兮兮地靠过去,小声道:“卫董认识道上的人?” 卫钧昊给了她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 “嘿嘿,我懂我懂,这事儿不能说破。那您瞧着,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比较好?” “这事儿你就别掺和了吧,我让人给你安排好就是了。” “别啊,那大婶欺负了舒舒这么久,不亲眼看着她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我哪能甘心?最好录个视频给舒舒带回来,回头哪天不开心了,就拿出来乐呵乐呵。” 卫钧昊正要提醒她注意身份和用词,就听边上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比起视频,我觉得现场版应该会更好看的。” 两人都吓了一跳,郑南汐拍着胸口:“舒舒,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的?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方舒走了两步,软底的拖鞋虽然轻,但还远不到走路无声的地步。她两手一摊:“我懂,准备做坏事的时候总会聊得特别投入,没听到声音也正常。” “小没良心的还敢嘲笑我,姑奶奶这都是帮谁操的心?” “帮我帮我,小的这厢谢过姑奶奶了。”说着还行了个标准的清宫礼。 演过清宫小丫环的郑南汐摸着下巴点评:“别说还挺像模像样的,话说你不是在午休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小憩嘛,一会儿就够了,奶奶切了水果,让我来问问你们吃不吃,想不到一来就听到你俩在秘谋。”她看向卫钧昊:“卫董,一个是带两个也是带,这事儿您看......” 怎么感觉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卫钧昊无奈地抚额:“回头等我安排好了,就带你们过去。” 郑南汐强调:“一定要找那种身材魁梧凶神恶煞的,最好眼一瞪就能把人吓哭。” 卫钧昊懒得理她,回头带她开过眼界她就知道了,道上的人再狠也不可能靠脸吃饭,长得再凶恶威慑力也及不上刀枪。 郑南汐自认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虽说卫钧昊是她未来的老板,但同为老板,韩天磊可没管过她的死活。所以她必须投桃报李,吃过水果就拉着方舒去看房。 “卫董给的员工福利,我以后也是住得起四季云顶的人了。” 方舒顿觉郑南汐找了个好老板。 卫钧昊本来要跟着去的,但金秘书突然打了个电话过来,说卫雪又到公司去闹了,问他要不要回去主持大局。卫钧昊觉得躲了半个多月,各路牛鬼蛇神都露了原形,的确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于是就让她们自己去。 金秘书找的这两套房一个两室一个三室,面积都特别大,南北通透,光线明朗,阳光充足。 除了价格略贵,简直没有缺点,郑南汐本着帮老板节约的精神最后选了两室。方舒问道:“确定了?” “嗯。我就一个人嘛,两室足够了。” “那另一套就我租了啊。” “啊?你租房做什么?就算不好意思一直住江医生家,那卫董不也答应帮你解决姓包的大婶吗?过不了几天你就能回家了,干嘛浪费这钱?”月租两万八啊,钱多烧的吗? 方舒笑道:“我要上古筝课呢,住回锦萃花园难不成挤地铁吗?” 她可不想再遭那罪。 郑南汐倒吸一口凉气,这还是她那节俭渡日一心买房的姐们儿吗?怎么感觉失个忆变得好娇气?她吞了吞口水:“那钱从哪儿来?” “哦,你不知道哈,前段时间帮江教授挑了几个古董,转手赚了五百多万,他分了我一半儿。” 郑南汐:...... 她已经没心思去算五百多万的一半儿是多少了,回身抓住方舒的肩膀就是一通猛摇:“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了我朋友的身体想干嘛?” 方舒唬了一大跳,然后告诉自己淡定淡定。 这个世界虽然话本盛行,脑洞巨大,但却主张无鬼无神,只要她装得够无辜就能糊弄过去。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郑南汐虽然发了回疯,却没真觉得方舒身体里换了人,毕竟她除了变得娇气些,对奶奶和自己却是一如既往的亲近,除了一开始的害怕外,性格也渐渐回到了以前的模样。 但是突然拥有识别古董的技能......这可能吗? 方舒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反正看到那些东西,自然就知道真假了。江夏本来还把我推荐给一个鉴宝大师的,可大师见我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就拒绝了,只让我跟着江叔叔捡漏。” 第889章 现代篇73 揭过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事实就是罪恶的开始。 这是前几天方舒从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她深以为然。 她不是“方舒”,不会她的技能,没有她的记忆,就算想伪装成她都不太可能。奶奶还好说,毕竟上大学起,就只偶尔才见面,加上对她充满了愧疚,些许不同她会自己合理化。 可郑南汐不同。 这个时代的闺密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发现自己的异样只是迟早的事儿。 最好的方法就是疏离她,可方舒舍不得。前世的时候,她最亲近的朋友只有八嫂和十弟妹,但八嫂私心重又过于强势,十弟妹是蒙古郡主,跟她们又好似天然便隔了一层,哪个都没郑南汐待她的半分赤诚。 这样亲如姐妹的朋友她怎么舍得不要,错过这个,没准这一生都碰不上另一个了。 郑南汐见她这般郑重地给自己解释,心头涌起几分愧疚,舒舒本来就对这个世界一片茫然,自己还开玩笑否认她的身份,那不是雪上加霜嘛。她忙扯出笑脸:“跟你闹着玩呢,怎么还当真了?对了,你说捡漏,有捡着吗?” 方舒摇头:“哪那么容易,那些店里摆出来的东西多是骗人的,就算真有漏出的一两件,价值也高不到哪儿去。” “那也是,想去古玩街捡漏的那么多,也没听说谁真靠这发财了。” “还是有的,就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行吧,既然钱不是问题,你想租就租吧,我给金秘书打电话。”租房这种小事,就别麻烦大老板了。 金秘书也是这样想的,卫雪正拿着鸡毛当令箭大闹秘书室,叫嚣着要替她哥接管冠华呢。她忙着看她作死,于是派了自己的助理去处理租房合同。至于一租两套,郑南汐都愿意自己出其中一套的钱了,那还有什么问题? 卫雪的气焰已经快嚣张上天了,还带了律师。 宗旨就一个,卫钧昊已经失联十八天了,作为他唯一的妹妹,她要接手冠华,让金秘书准备一下,明天开发布会。 秘书室的人多不知内情,一个个面露愁容。冠华真要落到卫雪手上,怕是她第一个就得拿秘书室开刀,首当其冲便是金秘书。 但金秘书却是不动如山:“大小姐,冠华有其自主的运营机制,而且,卫董的身体也没到管不了公司的地步。” “我哥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谁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了。但是,冠华始终是卫家的产业,我哥没在,我自然要站出来主持大局。” 等着吧,等着她上位,第一个就是把那叫郑南汐的雪藏。 气死她了,当初她出了丑闻,公司对她不管不顾。如今倒好,姓郑的还韩天磊的人呢,什么时候轮到冠华去管了。这帮人肯定是看着卫钧昊管不了事,所以被韩天磊给收买了。 不过这样也好,她正好借这个事大闹,顺便把冠华收入囊中。 到时候还不是想要什么资源就有什么资源? 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摘得影后桂冠的风光模样了。 正畅想得美呢,突然听到一声冷嗤。 这声音!她生生打了个寒战,僵硬地转过头,就见卫钧昊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好手好脚,脚下生风,嘴角挂着的笑意讽意十足:“冠华是我卫钧昊一手创立,最难的时候,卫家也没给过一毛钱助力,怎么就成卫家的了?” 卫雪傻了眼,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大哥这说的什么话,你好好儿的我自然高兴得很。” 卫钧昊瞟她一眼:“这么高兴就出去玩儿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卫雪只觉脸皮被他揭下来扔地上踩了一脚,转头又见金秘书满脸幸灾乐祸,顿觉血冲脑门:“大哥,我要告状,这个女人在你不在的时候,把公司搅得乌烟瘴气,我是实在看不过去才来帮忙的。” 金秘书:...... 这样都能躺枪,她招谁惹谁了? 她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小姐确定说的是我?” “不是你是谁?大哥,谁不知道你跟韩天磊是死对头啊。但她却为了一个艺迅的小明星打官司,出了丑闻还帮她遮掩。” “艺迅的?你说郑南汐吗?那是我吩咐的。” 卫雪僵住,旋即气道:“凭什么?你是我哥,居然宁愿帮一个小明星也不帮我?” 卫钧昊呵呵一笑,声音冰冷刺骨:“卫雪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我还没死呢,你就上赶着谋夺我的公司,还指望我捧你?自己什么为人心里能不能有点数?看在爷爷的面上,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还有,下次再擅自跑到冠华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第890章 现代篇74 包婶的报应 签好租房合同,天便完全黑了下来。 房子虽说拎包入住,但没搞过卫生自然不能住人,郑南汐便理所当然地留宿在江夏家。卫钧昊还不知道她租了两套房,吃过晚饭便试图拐她去自己家,以防给江夏增加阻碍。 郑南汐给了他一个白眼:“老板,我房都租好了,就住一天还能给他俩拆了不成?” “租好了?这么快?” “主要是您的秘书效率高,房子很不错,谢啦。” “你不会一直住这儿就好。”卫钧昊松了口气。 “那是,我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吗?”郑南汐心中的小人插腰狂笑,小样儿,姐明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釜底抽薪。 卫钧昊很是满意,决定将来的签约合同多让出一成优惠。 方舒不急着搬家,郑南汐却挺急的,第二天便叫了家政去打扫卫生:“舒舒,我行李和车还在你家呢,你陪我走一趟呗。” 正好今天古筝班没课,两人跟奶奶打过招呼,便打车过去了。 上午九点半,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晨炼的老爷爷老太太也早都回家了。本该安静详和的锦萃花园却是人头攒动,热闹得跟菜市场有得一拼。郑南汐一下车就惊着了,连忙带好帽子和大口罩:“舒舒,小区里是出事儿了吗?哪来这么多人?” “不知道啊,你等等,我问下门卫大叔。” 门卫大叔看到方舒很高兴:“小方啊,可好久没见着你了,你还好吧?” “挺好的。” “好就行,啧啧,也幸好你搬走了,不然包姐闹的那一出出,你一个女孩子可怎么挺过来哟,今儿回来是?” “搬点行李,大叔,今儿小区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门卫大叔笑出一口大白牙,神秘兮兮地道:“包姐遭报应啦,要不你还是改天再来吧,里头乱得很。” 方舒想要应好,郑南汐却来了兴致:“大爷,她遭什么报应了?” “被人肉了呗,咦,你是这几天住小方屋里那姑娘吧?哎哟快进来快进来,你可是大明星,被别人看见还了得,里头记者多着呢。” 于是两人便进保安室喝茶去了。 事情还得从今天早上说起。 郑南汐跟个大妈吵架吵上了热搜,包婶自然也跟着火了,特别是冠华把她砸门骂人的视频发出来之后。记者们敏锐地察觉到有料可挖,纷纷扑向名不见经传的锦萃花园。 为了打听包婶的生平以及她砸郑南汐家门的原因,记者们或正装或伪装,想尽办法地要跟这小区的人搭上关系。 结果一开口,他们就欣喜地发现,包婶的事儿在小区早就传便了。他们原先想好的套路,准备的金钱根本就用不上,随便拉个大妈一问,人就能唾沫横飞地给你侃上两小时还半点不带重样儿的。 内容之丰富,剧情之精彩简直让他们这些见多识广的记者都叹为观止。 从包婶让侄子骗方舒感情以谋家产开始一路往上追溯,什么骗弟弟嫁富婆啦,占了弟弟家产不还啦,还有欺负小区其他人的一些事儿,拍成电影就是典型的恶人代表。 一篇篇批判型的文章陆续登上热搜,围观群众吃瓜吃到饱。 更愤慨的开始组织人肉。 于是就连包婶曾经下海的经历都被翻了出来,短短一天时间,包婶的名声已经盖过了郑南汐,在网上招来一片骂声。这会儿小区里的除了记者还有赶来看热闹的好事者。 门卫大叔唏嘘不已:“以前她多嚣张啊,嗓门一开,谁都退避三舍。今儿这招不管用了,你们是没看见,有人从她家窗户往里头扔拉圾,那门遭罪的哟,比你家的门惨多了。” 方舒:...... 她是不是该为自家的门感到高兴,终于有人替它报仇了。 公众人物最知道被网暴是什么滋味,郑南汐挑挑眉,啧啧,包婶这下怕是完了。特别是还有下海的经历,该,让她对舒舒下手。 当然,一夜之间,事情就发酵成这样,若说后面没有推手,郑南汐是万万不会相信的。啧啧,卫董就是卫董,做事效率可真是高啊,昨天才答应的事儿,今儿就完成的这么漂亮。 两人都算事件的中心人物,这会儿要是被人认出来,肯定少不了麻烦。郑南汐想了想问道:“大叔,你有驾照吗?” “有啊。” “那太好了。”她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和两张百元大钞:“大叔,我跟舒舒本来是来家里拿行李的。可您看现在这情况我们是进不去了,行李改天拿也行,可我车还在里头呢,能不能麻烦您悄悄儿地帮我把车开出来啊。” 大叔道:“小事儿,你车停哪儿呢?” “就是舒舒楼下正门的停车位上。” “我这就去。”大叔拿起钥匙又把钱推了回来:“钱就算了,小方都能跳下水去救人,我就帮着开个车哪好意思收钱。” 郑南汐夸道:“大叔也是好人呢。” 大叔朝包婶家的方向看了一眼:“还是当好人好啊,当好人安心。” 郑南汐没跟他推这两百块,只是等人走后,悄悄儿把钱放到了他的挂包里,想了想,又添了几张。 第891章 现代篇75 好心办坏事 郑南汐一路将车开得飞起,不多时就到了冠华楼下。 方舒缓了缓神儿:“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请卫董吃饭。” “啊?” “我跟你说,包婶那事儿绝对是卫董的手笔,你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 方舒愣了愣:“可昨天不是说,找几个人去吓唬唬包婶的吗?怎么变成人肉了?” “人肉”这个词对于方舒来说还很陌生,舌头打了个卷才把话说全。 郑南汐道:“卫董那样的大人物出招哪会那么简单,啧啧,这效果真是绝了。就现在这状况,包婶想不被骚扰也只剩搬家一条路了。” 方舒问道:“你怎么确定是卫董做的?” “这还用问吗?这么大的动静,背后能没推手?哎,别废话了快跟我进去吧。” “等下,我给奶奶打个电话。” 卫钧昊昨天为了镇压卫雪在公司露了面,就不好再称病不上班了,所以这会儿正被一堆文件压在办公桌上。金秘书敲门进去:“卫董,郑小姐来了。” 卫钧昊抬手看表,十一点了。 好样儿的,头一回说请老板吃早饭就敢放鸽子,这是打算用午饭来弥补? “让她上来吧。” 金秘书应是,心想,郑小姐跟卫董果然关系匪浅,才第一天上班呢,就来探班了,这是要登堂入室?要知道卫董女人虽多,但以前那些,可没资格进他的办公室。 卫钧昊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老神在在地等着郑南汐的便当,结果便当没等来,却等来了方舒的道谢。 事儿的确是他做的,这个谢他受得心安理得,只是如沐春风的脸色在转向郑南汐时却拉了起来:“你来就是为了给我道谢?” 郑南汐神经大条,半点没察觉到老板的不悦:“我是陪舒舒来的,为了表示感谢,卫董赏光一起吃个便饭呗。” 卫钧昊道:“等你的早饭兑现了再说吧。” 一道闪电正正劈中天灵盖,郑南汐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昨天信誓旦旦地让老板等着喝粥。 可今儿早上她懒床懒得嗨,还是舒舒拖着她起床的。奶奶蒸的包子营养又美味,配着现磨豆浆,她吃了两。至于卫董的早餐,早给她忘到爪哇国去了。 谁知道卫董还真等着她的早餐啊,郑南汐欲哭无泪,只能打干笑着打哈哈:“呵呵呵呵,卫董今早吃的什么啊?” “鸽子。” “呃......老板你相信我,我真不是故意放你鸽子的,主要是昨天太累了,我倒头就睡,今早没能起得来。要不中午这顿我请,小的给您赔罪了。” 卫钧昊看她懊恼又狗腿的模样,心里可算舒坦了几分:“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方舒:突然感觉自己好多余。 方舒在,卫钧昊果断把江夏也给约出来,来了个四人午餐。 江夏这才知道卫钧昊不声不响地干了件大事,方舒很是大气,端起酒杯道:“卫董,这一杯我敬你,谢谢你这么帮我,我先干为敬。” 卫钧昊也干了:“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客气。” “对卫董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是大麻烦。” 郑南汐也道:“是啊,舒舒两套房都在那个小区呢,包婶的事儿没解决,她住也不行,出租也不行,房子差点都废了,您可是帮了大忙了。” 江夏心里咯噔一声。 不对啊,包婶的事情解决了,那舒舒岂不是要搬回家住? 察觉到江夏不善的目光,卫钧昊总算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找补:“方小姐,你那个小区龙蛇混杂,安保质量也差,你一个女孩子住那里还是挺危险的,要不换个房吧,我有个朋友在四季云顶附近新开了个楼盘,你要买的话,可以给你打八折。” 新开的楼盘交房都要等半年,再加上装修,唔,把人留在江夏家一年不是问题。 卫钧昊打着算盘,郑南汐也在算账,四季云顶的房子,均价起码六万起步,打八折的话,那得优惠多少啊? 她蠢蠢欲动,但方舒却是摇头:“不用了,托您的福,我昨天在四季云顶租了套房子,等搬完家,锦萃花园的两套就拿来出租吧。” 卫钧昊:...... 江夏僵硬道:“你在四季云顶租了房子?” “嗯,这边环境好,离我学古筝的地方也近。但我跟奶奶总不好一直麻烦你,之前是租不到房,恰好昨天金秘书给小汐挑了两套,我俩就一人一套分了。” 江夏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转向卫钧昊:“钧昊,陪我去个洗手间。” 卫钧昊:...... 一出门,他就赶紧给金秘书打电话:“昨儿郑南汐看房,你给她租了两套?” “是啊,郑小姐说她会出另一套的钱。” “那你怎么没问过我?” 金秘书一头雾水:“卫董,租房这种小事就不用出动您了吧?” 卫钧昊呼哧呼哧喘气:“你气死我得了。” 他挂了电话,抬头便对上江夏气愤的眼神:“阿夏,租房的事儿真是个意外。” 江夏一把揽过他的脖子往走廊尽头拖:“卫钧昊,你昨天才说要为我的爱情出谋划策,结果你的策略就是想方设法让舒舒从我家搬走?” 卫钧昊苦着脸:“阿夏,我现在以死谢罪还来得及不?要不我让金秘书告诉方舒,那房子突然租不了了?” 第892章 现代篇76 江医生半生清正,到底没好意思点头。 而且舒舒既然早动了租房的念头,可见住他家也他想像的那么自在。 也是,他的舒舒看着软和,但其实主意很正,独立惯了的人猛然间寄人篱下,哪怕没有记忆,怕是也觉得别扭。就连奶奶也是,一日三餐给他照顾得周周到到,就连卫生也全包了。瞧着不像客人,倒像他爸妈家的家政阿姨。 他劝过好几次,但老太太总说闲着也是闲着,住在他家也没交个房租,帮忙做点事是应该的。 唉! 换个角度想,舒舒在他家住着,他都不敢表白。怕她不同意,那同处一室多尴尬,到时舒舒不搬也得搬。这会儿搬在同一个小区,倒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于是原本以为要被胖揍一顿的卫钧昊只在肚子上挨了一拳。 打得还挺轻,卫钧昊摸摸不咋痛的肚子,心想阿夏还是顾念着兄弟之情的,没到重色轻友的地步。 吃过午饭,卫钧昊跟江夏各自回公司,方舒和郑南汐则回了江夏家。刚进门,老太太便满脸喜色地迎了上来:“阿舒,听说姓包的遭报应了,你们今儿回去瞧见了吗?” “哇,奶奶你消息也太灵通了吧。”郑南汐比方舒更快一步。 老太太挺骄傲:“当然是有人给通风报信啊,奶奶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郑南汐连忙点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奶奶。奶奶我跟你说,小区里这会儿可热闹了,除了记者还有好多打抱不平的......”她推着老太太就往沙发上去,抽空还吩咐方舒倒两杯水来,她要跟奶奶好生交流。 方舒很是无语,到底是谁奶奶啊? 当然,水还是得照倒不误。 等她俩八卦够了她才开口:“奶奶,这两天咱们把行李收拾收拾吧,总住江医生这儿终归不太合适。” 老太太有点不舍,多好的孙女婿人选啊,怎么两人就是没缘份呢。老人家情绪低落了几分:“是不太合适,正好包婶的事儿解决,咱们回自己家住倒是更自在些。” “奶奶,不搬回去,我在这个小区租了房子,在13栋,小汐住17楼,咱们12楼。租房合同都签了,房子很不错的,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啊?这儿的房子租金很贵的吧?” “没事儿,你孙女儿刚挣了一大笔呢,您就等着享福吧。” 三天后,江夏跟卫钧昊帮着三人搬了家。老太太对江夏是真心感激:“小江啊,奶奶虽然搬家了,但咱俩家离得也不远。你照样回来吃饭知道不?外面的东西好吃但是不卫生,还老贵,咱犯不上费那钱。你要是中午不想走,奶奶早上给你准备便当。” 既能跟有机会跟方舒相处,又能讨好未来媳妇的家人,江夏傻了才会不同意。 但他也提了条件:“那奶奶可得收我伙食费才行。” “那哪儿行,你吃那点饭能费多少钱啊?” “东西不贵,但人工贵啊。奶奶就凭您这手艺,到谁家帮忙炒个菜那一个月起码两万工资。真的,我爸妈家新请了个家政阿姨,月薪都一万多呢。她做的菜和您比可差远了。” 老太太眉开眼笑:“真那么好吃,你可别哄我。” “哪能是哄您啊,钧昊也喜欢得不得了,要不是我拦着,他得天天过来蹭饭。” “拦着干嘛啊,你让他来嘛。一头猪是喂,一群猪也是喂。” 江夏:...... 扯皮一通,老太太最终被哄着收下了伙食费。卫钧昊得知后,也想入伙,却被江夏给拒绝了。老太太毕竟七十岁了,身体再硬朗也不敢叫她累着,他还想着帮忙请个家政阿姨呢。 但目前名不正言不顺,他做这个不合适。 方舒也想请,但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家里就咱俩,那点子家务我顺搭手就干了。请个家政费钱不说,家里多个陌生人多不自在啊?” “主要是怕您累着。” “不就是做饭洗衣搞卫生?家里有洗衣机还有扫地机器,再请个人回来跟我大眼瞪小眼吗?” 方舒争不过她:“行吧,但你可千万不能把自己累着。” 老太太是农民,早年没有买社保的机会,自然没有退休金。方不闻那不孝子,天天不想着从她这撸钱就不错,哪里会给赡养费。 阿舒倒是孝顺,月月给她寄钱。可她没爹没妈一个人在外打拼已经够可怜了,她当奶奶的哪里还好意思用她的钱。于是她就在村里给人帮工挣点零花。 好在这些年日子好过,愿意辛苦做工的人越来越少,加上村人多少照顾一二。那些流动酒店做酒席时,便都会叫上她帮忙。偶尔村里那些被承包的地里有活,人家也会算上她一个。 活儿累,但工资高,一个月有个五六天,她省着点也就够花了。 跟那时候比,跟着阿舒过的日子,简直就是天堂。不过这话她没敢说,阿舒知道她以前在村里过那么累的日子又该心疼了。 第893章 现代篇77 爬山 玉泉山是座小山包,因一泓清泉扬名。 禅心室坐落在半山腰,沿着青石阶梯走个半小时就到了,寺内禅香萦绕,寺外有个广场,许多赶早的老头老太太喜欢在这儿晨炼。打球跑步跳广场舞,还有人在唱戏吊嗓子,总之热闹非凡。 老太太走得健步如飞,方舒气喘吁吁的差点跟不上,这时边上蹿过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走过之后又回头说了句:“阿姨,你要不要歇一下啊?” 方舒:...... 江夏哈哈大笑:“舒舒,你这身体素质也太差了点儿吧,比不过老人家就算了,还连小孩都比不上,要不以后早起跑两圈?”四季云顶就有橡胶跑道和体育场,想运动还是很方便的,冬天怕风大还能去健身房。 “不要,我早上要睡觉。”方舒果断摇头,比起跑步,自然是被窝舒服。 不得不说,宜妃对她的影响实在深远,一想到以前那些大清早被迫起床去坤翊宫请安的日子,她就只想赖床赖到天荒地老。早起什么的,是绝不可能存在的。 江夏退而求其次:“要不晚上也行。” “晚上还出门不太合适吧。” “就在小区里有什么不合适的,你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陪你啊。” 方舒转头看他。 清晨的阳光清清冷冷的,但因为爬山的缘故,她的额间冒出了几颗晶莹的汗珠。阳光反射其上,娇颜红润光泽。水光敛滟的眼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模样,这一刻,似乎他所有的心思都已无处遁形。 遁不了就不遁了,江夏含笑,大大方方地任她看。 四目相对,暧昧流转。 方舒的心跳猛然加快,以前怎么没发现,江夏这厮长得这般耐看。 “阿舒,小江,你们站那儿干嘛呢?走不动了吗?”奶奶的声音穿过十几层阶梯,一下子拉回了两人的心神。方舒哎了一声,再顾不得江夏,赶紧往前走。 江夏有些遗憾,刚刚差点就能表白了。 看来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禅心寺香火鼎盛,特别是清晨。老太太虔诚地一殿一殿燃香叩拜,祈祷孙女此后的人生顺风顺水,得遇良人。 方舒以前上香,那都是贵宾级待遇,有专门的小沙弥给引导递香,偶尔还能得主持亲自接待,除了跪拜只要捐足够的香油钱就好。但在这里显然没这份待遇,好在有个老太太,她和江夏跟在老人家身后,混在一群信徒之中,为她前世的亲人许下了不少愿望。 在香炉前烧完纸钱,江夏见方舒一副快累晕的模样,提议歇一会儿再走。 老太太见他神采奕奕的,再看看方舒蔫耷耷的模样,暗赞他贴心,自然不会不同意。同时数落方舒:“你小时候还能上山摘蘑菇换钱呢,现在怎么虚成这样儿?” 这么小的山包,还有修得这么齐整的台阶,不比老家那些荒山野林好走得多? 方舒:“......唉,奶奶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江夏颇为遗憾地道:“奶奶,这山再往上爬一个小时,上头有一湾清泉,听说很是清甜,喝了以后能得到山神的祝福。好些人特意上去弄口水喝呢。可惜舒舒这身体状况,怕是爬不上去了。您往后可得多催她锻炼锻炼,不然下回她连这半山都走不上来。” 老太太深以为然:“阿舒以后早上起来跑步吧。” 方舒对江夏怒目而视,叫不动她就打奶奶的主意,更郁闷的是,奶奶显然已经被他说动了。 江夏却是一脸无辜,甚是贴心地道:“奶奶,跑步好无聊的,怕是舒舒坚持不了,不如让她跟我一块儿打网球吧。” “不错。”老太太点点头对方舒道:“听到没有?” 方舒:“才不要,我早上要睡美容觉。” 江夏立刻道:“晚上打也行,小区里就有网球场。” 太阴险了,太阴险了。 在哄老太太这件事上,方舒完全不是江夏的对手,最后在老太太的“逼迫”下,方舒只能乖乖点头。 第894章 现代篇78 渐入佳境 上山容易下山难。 老太太一如上山时的模样,在前头飞奔,半点不需要年轻人操心。去皇觉寺上香都是坐马车的方舒没有下山经验,走得比上山时还慢,稍微走快一步就觉得要栽倒,有台阶的地方还好,纯下坡的时候就更遭罪。 她穿的是普通运动鞋,往下走的时候,脚掌不受控制地往前划,撞得脚趾头生疼生疼的。 娇气的清朝贵女哪受过这个罪,没一会儿就疼得额间冷汗直冒。 江夏也惊着了:“舒舒,你怎么了?哪里伤着了?” 方舒摇头:“就是脚趾疼得厉害。” 江夏这才注意到,她的动动鞋带着点微跟,上山时不觉得,下山就遭罪了。眼看又是一个长坡,江夏建议道:“舒舒,倒退着走两步试试。” 方舒莫名其妙,但基于对江夏的信任,她还是依言退了两步。然后惊喜地发现,脚还真不疼了。 正打算再接再励,前方伸出了一只手。阳光下的手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江夏的笑容更是温润如玉,动人心魄,他说:“我拉着你,你就不用怕摔倒了。” 一瞬间,方舒心跳如擂鼓,不及细想便将手放入了他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传来,她的脑海中一片狂风暴雨。 这不是她第一次跟江夏有肢体接触,却是感触最深的一次。他的宠溺与包容,她的信任和依赖,如两条溪流无声汇聚奔流入海,一瞬间惊涛拍岸,波浪翻滚,搅乱了整片心湖。 “舒舒你后面有块石头,往左点儿。”江夏的声音适时响起,方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倒退着走了十几米。 她郝然一笑,依言避过石头,继续往下走。 走在前头的老太太不经意间回头,见两人一个退一个进,言笑宴宴下山的模样,她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个孙女婿,八成跑不了了,虽然还有对家世的担心,但更多的却是信赖。 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放心地回老家了。 从山上回来之后,方舒明显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她曾深爱过一个人,更为了他隐忍退让,活成自己都讨厌的包子模样,又怎会不明白这种感觉名叫心动。 但这次的感觉又与之前如此不同。 上一世,她是单相思,付出得不到回报,受伤了也只能自己舔砥。可如今,即使是望过去的一个眼神,都能得到一个微笑,江夏甚至比她更主动。 这种主动润物无声,一丝一丝地渗透进她的心房。她头一回知道,原来没戳破的爱恋也可以这般甘甜。 当然,有时她也嫌他主动过头。 比如每天晚饭后他不回家,而是呆到一个小时后,死活要拖她出去运动。 方舒欲哭无泪:“江夏,我已经练了三天了,歇两天行不行?” 老太太瞪她:“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说的就是你,人小江等你半天,你还不快去换衣服。” 方舒揉着手臂:“可我真的不喜欢打球啊。” 江夏笑道:“你何止不喜欢打球,凡是要动的项目你都不喜欢好不好。行了,今天给你放个假,去散步两圈就回来。” “真的?不用跑圈也不用打球?” “嗯。” “也不会让我明天补回来吧?” 江夏:...... “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方舒冲他吐吐舌头,在家居服外裹上大衣就去换鞋。运动服什么的,她今天是坚决不换的。 江夏看穿她的心思,微笑着由她去。运动嘛,本就讲究循序渐进,舒舒又不需要炼出马甲线,偶尔偷偷懒也没什么打紧。他只是想找个借口和她独处罢了。 眼看江夏跟方舒渐入佳境,老太太真心觉得禅心寺甚是灵验。 瞧瞧,这才几天,两人就有这么大的进展。 方舒的爱情一帆风顺,郑南汐的事业也开始顺风顺水。 韩天磊这些年为了逼迫郑南汐就范,一直在打压她的发展,特别是《青天》播出后,更是变本加厉。将找上她的资源往外推不说,甚至还扒拉给公司其他艺人。 有这个证据在,他们百分百败诉,没准还得赔偿。 韩天磊虽然不甘心,但也得为公司考虑。有冠华在背后撑腰,娱乐圈里为郑南汐说话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公司内部也开始人心浮动,据他所知,好几个都在观望,只等郑南汐胜诉,他们就跟着上告。 真到那时候,可就真没法儿收场了。在法务第n次愁眉苦脸地提醒他,这次官司他们连两成胜诉的把握都没有的时候,韩天磊在办公室里打砸了一通,最终屈辱地决定跟郑南汐和平解约。 说是和解,其实就是变相地认输。 从没在艺人身上栽过这么大跟斗的韩天磊气得脸都扭曲变形,却只能安慰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895章 现代篇79 季维新从良 醉今朝 卫钧昊被服务员领领进娱乐室时,季维新已经在了,文质彬彬地拿着本杂志搁那翻。 这人天生花花心肠,进了夜店居然还会看书?等等,醉今朝里什么时候有书了?卫钧昊愣神,走过去便给了他一拳:“干嘛呢你,主动要进娱乐室就算了,居然连个伴都没带。” “阿夏要过来,带那些女人他又该嫌了。”季维新搓搓手:“再说,我已经打算从良了。” “哈?”卫钧昊只觉听到了天方夜潭:“哪路神仙如此高风亮节,为民除害,居然把你给收了?” “我最近反省了一下,耗子,咱们不能再跟以前似的混玩了,不然哪有清白的姑娘肯嫁给咱们啊?” “你脑子生病了吧?” “唉,就知道你一下子醒悟不了,算了。”季维新一副无奈地按了服务,不一会儿,陪过卫钧昊几次的酒公主曼丽便扭着翘臀走了进来。她乖觉地坐到卫钧昊身边给他倒酒,知道他不喜欢黏糊的,也没敢造次,只似嗔似怨地说了一句:“卫董好久没来找人家了啊。” “那今儿正好让你解解相思之苦,怎么样耗子,哥们儿够贴心吧。” 卫钧昊抬抬眼,懒得理他。 五分钟后,江夏跟方舒到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方舒看了曼丽一眼,并没什么反应,今儿这局是为了庆祝小汐终于脱离艺迅苦海,做为新老板,卫董居功至伟,小汐肯定不会介意他带个把女伴的。 没准还会帮他买单,就是这么贴心。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堵得厉害。”郑南汐进来的时候手上还拿了瓶名酒,开口便是道歉:“让你们久等实在过意不去,我自罚三杯。” 卫钧昊一愣:“你今晚不是要拍代言吗?” “你们特地为我庆祝,我当然要赶紧拍完赶过来啊。”郑南汐大气地拍着胸脯:“想玩什么尽管玩,今儿我买单。” 说完还偷瞄了曼丽一眼,前凸后翘,水蛇腰曼妙无比,原来卫董喜欢这口。唉,听说请人嫖是要倒霉的,希望这个是卫董的女伴,不是夜店的酒公主,不过看在卫董帮了她这么大忙的份上,便是酒公主她也认了。 这么一想,她便豪迈地开了红酒。 卫钧昊幽幽地看向季维新:“你怎么没告诉我今儿这局是为了给她庆功?” 季维新一拍脑袋:“我没说吗?那我肯定是忘了,哎呀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来来来小汐我敬你一杯,祝你以后鹏程万里,一飞冲天。” “我敬你才是,要不是季大律师赫赫威名摆在那儿,韩天磊怎么可能不战而降。”卫钧昊带了女伴,江夏跟方舒是对准情侣,郑南汐很有不当灯泡的自觉,自然地坐到了季维新的身边,很是大气地跟他干了一杯,然后又开始敬卫钧昊和曼丽。 卫钧昊花名在外,她拿不准曼丽是酒公主还是他别的女伴,很是客气地与她轻碰酒杯:“老板,这位我要怎么称呼?” 卫钧昊梗了一下,对曼丽道:“你先下去吧。” 季维新忙道:“别啊耗子,人家等你等得望眼欲穿,你怎能这么薄情?今儿都是自己人,没人介意的,对吧小汐。” 郑南汐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老板不用跟我客气。” 即使是酒公主,请你春风一度也是没问题的。大不了吃了这顿她也去庙里拜拜,奶奶说禅心寺灵得很呢。 连舒舒都有点开窍了,她就去去霉运肯定也没问题的.......吧?! 当然,这话不好说出来,毕竟酒公主也是要面子的。人家随时可以甩手不干,可不能把老板的美人给气跑了。 一圈酒敬完,气氛就炒起来了。 卫钧昊看着季维新围着郑南汐一个劲儿地献殷勤,哪还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娱乐圈这几年净化得不错,潜规则虽然还有也不像早几年那般猖狂。再说了,韩天磊人品虽然不怎样,但做为艺迅的老董,也算是顶级金主了,郑南汐能拒绝这样的潜规则,可见是个洁身自好的。 按理说,兄弟看上这样的姑娘,他该为他开心,但他瞧着两人凑一块的模样怎么就这么碍眼呢? 他拿出钱包,抽出几张现金塞到曼丽手里:“出去吧。” 曼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磨磨蹭蹭半晌,见卫钧昊没有半点反悔的意思,只能期期艾艾的下去了。唉,卫董虽然出手大方,但对每个女人的兴趣都不长,看来她是彻底失宠了,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碰上这么大方又好伺候的客人。 季维新跟郑南汐相谈甚欢,正化身看相大师,要给她看手相。 这是夜店泡妞常见的招数,摸着小手吃着豆腐,再来几句桃花批语......上道的姑娘自然就明白是啥意思了。郑南汐混迹娱乐圈多年,还不至于这种招数都看不清。她咯咯笑道:“季律,您这泡妞招数好老啊,和您的身份一点都不符哟。” 季维新一本正经:“别瞎说,我是真的会看手相。” 卫钧昊抬腿就准备踹他,但江夏却比他更快一步,收脚后自然无比地对郑南汐道:“小汐,舒舒想打斯诺克,你教她玩玩儿呗。” “好啊。”郑南汐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愉快地借机脱身,拉着方舒走向台球桌。 季维新刚帮了她大忙,又是江夏和未来老板的朋友,他要铁了心围着她献殷勤,她还真不好翻脸。 第896章 现代篇80 争风吃醋 只剩三个男人的桌边,顿时剑拔弩张。 对着两个想要兴师问罪的好友,季维新很没志气地喝了口酒壮胆:“你俩干嘛呢?” 江夏很是不爽:“维新,我知道你爱玩,但主意打到舒舒朋友头上就不对了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谁说我是玩儿了?这么跟你们说吧,我看上郑南汐了,打算娶回家当老婆。阿夏,你家方舒的事儿我没少帮忙,你可不能在这事儿上给我使绊子。” 季维新见一个爱一个,满口花言巧语的时候多了,但他还真没说过要娶谁的话。 江夏惊掉了下巴:“你说真的?” “当然,我刚就跟耗子说我要从良了。” 卫钧昊踹他一脚:“你要从良,那把曼丽叫进来是怎么回事?” “没对比就没好感,为了兄弟我的爱情,你牺牲一把扮回花花公子衬一下我的洁身自好怎么了?”季维新大言不惭:“再说了,那妞你又不是没碰过。” 卫钧昊被他噎得一口气憋在气管,差点儿没抽过去。 季维新尤不知足,还凑过来问他:“耗子,我真觉得小汐这姑娘不错,以后在你公司你得帮我罩着点儿,可不能叫她受欺负,毕竟要不了多久,你就该喊她嫂子了。” “八字没一撇呢,你想得倒多,没见人家对你避之唯恐不及吗?” “她那是对我还不够了解。” “脸真大,她要真了解了你过往那些情史,你觉得你还能有机会?”卫钧昊毫不客气地冲他泼了瓢冷水。 季维新不干了:“耗子你怎么回事儿?我好不容易想正正经经谈个恋爱,你就不能给点鼓励?哦,我懂了,你肯定是见我们三都有了乖巧听话的对象嫉妒了吧。” 卫钧昊给自己灌了杯酒:“我懒得理你。” “不理正好,呀,小汐这拿杆的姿势够标准的啊,我去陪她玩一把。”说着就起身往那儿走,动作快得江夏拦都拦不住。 他无语地跟卫钧昊碰了一杯:“钧昊,这厮玩儿真的啊?” “鬼知道。” “若是真的倒也不错,有个人能让他收心,季叔和季婶不知道多高兴呢。” 卫钧昊不明白心里不股子不得劲是怎么回事儿,又给自己灌了一杯。 那边季维新又凑到了郑南汐身边,方舒无奈,见季维新虽有些呱噪,但也不至于没品地动手动脚,只好给郑南汐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回座位去了。 “江夏,季律怎么回事儿?” “说是想娶你家小汐。” “呃......那他这是在追求她?” “你看出来了?” “他就差孔雀开屏了,看不出来才奇怪吧?” 江夏心道,看别人倒是挺清楚的,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却过了那么久才开窍?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爸妈要出去旅游了,临走前我妈要把位置传给我,过两天会有场晚会,我带你去玩玩儿呗。” “哇,那以后是不是也要叫你江董了?” “江董哪有江夏好听?”这名字经她的口念出来,不论什么语气,他总能听出几分温柔遣绻,怪不得老妈一叫老爸全名,他便屁颠屁颠的什么都能应下来。 “那行吧。”方舒口中应得颇为勉强,但开心却是掩饰不住。 不论江夏是什么身份,在她这里,便永远都只是江夏而已。 冷冷的狗粮在脸上狠狠地拍,卫钧昊受不了地起身向另一对走去。啊呸,八字没一撇呢,哪来的一对? 台球桌旁,季维新正夸着海口:“和平解约,小汐你的要求也太低了吧?姓韩的压榨了你这么久,没点补偿怎么行?我季维新出马,可不能这么简单放过他,那会堕我威名的。” “唉,我长久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艺迅能放我自由,如今能实现我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想什么补偿?”做为社蓄,郑南汐的要求低得让她自己都心酸。 季维新安慰道:“以前你孤军奋战自然不敢想,可如今不是有我了嘛,放心,哥肯定不能让你吃亏。你想要哪方面的资源,片约还是代言?” 卫钧昊神出鬼没地走过去:“要断就断干净点儿,冠华又不缺这点资源,你瞎折腾什么?” 这么没眼色的朋友是不能要了,季维新无语,但也只能顺下去道:“那就要点钱好了,小汐一千万怎么样?会不会太少了。” 郑南汐还没开口,卫钧昊便道:“冠华是要破产了吗?” “一点赔偿都没有,那岂不是太便宜姓韩的了?” “那这一千万要来马上一分不少地全捐了,我还不至于连自己人都养不起。” 季维新:...... 他怀疑这家伙是过来拆台的。 郑南汐只觉心好痛,一千万,那是一千万啊,她两套房子的总资产加起来都不到一千万,还有三分之二是银行借贷。卫董,您在捐钱的时候能不能考虑一下房奴空空如也的钱包? 第897章 现代篇81 幼稚的江医生 吃吃喝喝玩玩,很快就到了十点半。 季维新要在郑南汐面前凹人设,便主动道:“小汐,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卫钧昊冷笑连连,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你在四季云顶的房子已经有两年没住过了吧,顺路?郑小姐还是跟我走吧?” 这台给他拆的,季维新也琢磨出点味儿来了,这是要跟他抢人的节奏啊。他哼了一声:“为了小汐绕点路怎么了,这点油钱我还是烧得起的。” “没必要啊,我跟江夏都和小汐同一个小区,哪还用得着你绕路?” 郑南汐听他们杠了一晚上,只觉头晕眼花,连忙开口叫停:“我跟江医生回去。” 季维新:...... 丫的,明天必须跟耗子好好谈谈。 卫钧昊对这个答案颇为满意,不过保险起见,他得跟郑南汐好好谈谈。 两人各怀鬼胎地把郑南汐送上了江夏的车子,大家都喝了酒,所以他们叫的代驾。方舒跟郑南汐窝在后座,车子一启动,她就忍不住问道:“小汐,你觉得季律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在追你。” “啧啧,那哪是追啊,一时兴趣而已。舒舒你不在娱乐圈不知道,卫董和季律的名声可响了,出了名的钻石王老王,出手大方又好伺候,就是贪新鲜,女伴换得跟衣服似的频繁。谁想用身体换点资源什么的,找他俩是首选。” 副座的江夏为季维新点了根蜡。 亏他装了一晚上,结果那点子花花韵事人家门儿清。 方舒有些被惊到了:“不是吧?” 她跟季维新最大的接触就是保险单理赔那会儿,只觉这人专业能力超强,哪想人家私底下的生活是这样儿的。就是卫钧昊,她也没看出来啊。这般一想,不由有些狐疑,都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江夏跟他们玩儿得这么好,不会也是一挂儿的吧? 有九阿哥这个先例在,她可再也不想找个花花公子了。 这般一想,她脱口而出:“确定只有卫董和季律?” “那肯定不止啊,娱乐圈那么多想上位的女星呢,就他们俩不得被榨干了啊?”酒喝得有点多,郑南汐半点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开了黄腔。 “那还有些谁?” “说了你也不认得呀,怎么你也想混娱乐圈?” 方舒拍了她大腿一下,悄悄指了指江夏。 郑南汐恍然,认真想了想后摇头,小声道:“没听说过江医生这号人物,人家又不混娱乐圈。” 两人悄么么地咬着耳朵,熟不知这一切动作都被后视镜照了个一清二楚,江夏整个人都不好了,风评被害,损友果然交不得。 江夏纠结了一路,不行,这误会必须解释清楚。 于是,车子停到13栋楼下时,一路沉默的江夏开口了:“舒舒,今晚你还没有运动呢?” 方舒一脸见鬼的表情:“都这个点了,你不会还叫我陪你打球吧?” “喝了酒剧烈运动不好,咱们散个步消消食吧。” “可是我困了。” “走一下就不困了。” 方舒:...... 郑南汐推了她一把:“你傻啊?人家摆明有话跟你说。” 行的吧,方舒无奈地看着郑南汐弃她而去。代驾收了劳务费从后备厢里拿出自己的折叠单车,一阵风般消失在朦胧的路灯之下。哪怕是南方城市,十二月的夜晚也有了冷意。 方舒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走到江夏身边还打了个哈欠:“江夏,好晚了啊,有话你就直说吧。” “等会儿,你让我措个词。” “还措个词?你直接说不成吗?” 已经措词好一会儿的江夏忙道:“那我直接说了啊。” “说吧。”她今晚贪杯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晕晕乎乎的只想上楼睡觉。 “我没交过女朋友,也没在外面乱搞过。”江夏有些羞涩地捂脸:“我,我还是促男。” 只觉一道雷当空劈下,方舒的瞌睡虫争先恐后跑了个精光。她微微张着嘴巴,被酒气熏红的脸蛋越发红得滴血:“怎,怎么突然说这个?” 江夏拉住她的手:“舒舒,我跟他们不一样的,我一直都洁身自好,你放心,我的第一次一定是你的。” “谁要你的第一次?”方舒忍无可忍,用力踩了他一脚,然后飞快地跑了。 跑进电梯心跳也没能平复下来,完蛋,他肯定是听到车上自己跟小汐的对话了,什么耳朵啊,她们明明已经那么小声了。 而且,一开始那个稳重严肃又可靠的江医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十分钟后,郑南汐很肯定地给出了答案:“谈恋爱的男人,至死都是小孩,恭喜你舒舒,你的江医生相当纯洁。” 方舒纳闷:“这事儿很值得骄傲吗?” 郑南汐沉吟半晌:“以江医生的年龄来说,这事儿其实还满丢脸的,哎,我先去洗个澡,你今晚要跟我睡吗?” “嗯,出门前就跟奶奶说过了。”老人家睡眠不好,她动作再轻也一样会惊醒她。 “那你找套衣服咱俩一起洗吧,正好给我搓个背。” 只享受过丫环给自己搓澡的方舒:...... 也行的吧。 第898章 现代篇82 挖坑高手 “明星好难。” 看着困得哈欠连天却还坚持要抹身体乳的郑南汐,方舒如是感慨。 开了空调的屋子温暖如春,郑南汐抹完前胸抹大腿,最后把身体乳递给她:“别叨叨了,快来帮我涂背。” 方舒的脑子也混混沌沌的,想也没想就顺从地接了过来,挤了点在手上便在她光裸的背上涂了起来。长期精心保养的后背肤若凝脂,触感光滑,方舒的手流连其上,啧啧,跟她以前十几岁的身体都有得拼了。 “舒舒你用点力,这么轻太痒了。” “嘶,好舒服,就是这样。” “舒舒你技术好好哦。” 方舒的涂抹渐入佳境,郑南汐舒服得呻吟连连,美目半瞌几乎进入了睡眠状态。方舒觉得她的声音太销魂,但这屋里只有她们俩,她也没太在意。 却不知,门外还站着一个举手欲敲门的男人。而此时,他整个儿地僵在那里,几乎成了一尊雕像。 天哪,他都听到了些什么? 郑南汐跟方舒私底下竟是这样相处的吗?被郑南汐那几声无意识呻吟搞得备脉贲张的卫钧昊只觉进退维谷。令他欣慰的是,里头的声音很快就停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想歪了,就算是女子之间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嘛。 他伸手按下了门铃。 已经快睡着的郑南汐伸手拉过一个抱枕捂住了耳朵。方舒无奈,只得拢着睡袍去门口,透过猫眼看到外面的卫钧昊一怔,大半夜的,卫董跑小汐家来干嘛? 不过到底是熟人,她还是开了门:“卫董,这么晚了有事儿吗?” 卫钧昊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往屋里扫,然后瞳孔一阵猛缩。来开门的方舒倒是包裹得挺严实,可沙发上那个却只在腰臀处搭了块浴巾。如玉修长的大腿交叠,背部莹润白晳,更要命的是,她那反手将枕头按在脑袋上的动作让她上身微抬,胸前两团丰盈半陷在棕色的沙发间,强烈的色差对比看得他全身血液猛地冲向某个部位。 方舒好一会儿没听到他的回答,一抬头发现他正对着沙发上的郑南汐发呆。 色批。 她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因酒意而混沌的脑子也恢复了清明,冷声道:“小汐已经睡了,卫董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说完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卫钧昊满面涨红,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更关键的是,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郑南汐半裸的模样。要命了,他又不是没见识的毛头小子,这也太丢人了。 卫钧昊一个不慎被人当成色狼赶了出来,又惦记着要跟郑南汐谈谈季维新的事儿,是以辗转了半个晚上也没能睡着。好不容易眯过去,郑南汐半裸的睡姿又闯入了脑海,梦中的女子并未睡着,而是冲他嫣然一笑,芊芊玉指抓住浴巾一角缓缓揭开。 他紧张得差点屏住呼吸,可惜就在浴巾揭开的一刹那,一块深灰的木板迎面扑来,砸得他鼻血狂流。 那是郑南汐家大门的颜色。 卫钧昊啊的一声惊坐而起,暗恼自己居然做这种梦。 难道是因为自己近来修身养性,太久没碰女人的缘故吗? 天色已经大亮,他抹了把脸,简单洗漱后出门跑步。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来金秘书:“郑南汐的合同拟好了吗?” “已经好了。” “再加一条,三年之内不许谈恋爱。” 金秘书一怔:“卫董,这不太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了?我花大价钱签下她是为了让她帮我赚钱的,一门心思去谈恋爱还怎么当影后?” 金秘书倒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道:“卫董,影后这个目标会不会太大了点儿?” 卫钧昊没了耐心:“按我说的去做。” 说来这招釜底抽薪还是跟小汐学的,就是没想到会用在自家兄弟身上。不过维新花心惯了,这一时兴起的感情肯定维持不了多久。到时候,郑南汐豪门梦碎倒没什么,就怕她一头扎进爱情的旋涡里,想不开轻生怎么办? 他这可是在保护她。 金秘书满脑子问号,亏她前些日子还觉得卫董对她有意思呢,突然间又让在合同上加不让谈恋爱的条款。莫不是才这么点时间就腻味了,怕她缠住自己才使的阴招? 啧啧,卫董哪哪都好,就是在感情方面实在太渣了。 季维新尚不知道自家兄弟已经成了追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正兴致勃勃地准备跟韩天磊谈判。把这赔偿金谈下来,小汐肯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第899章 现代篇83 套路告白 江家称霸深圳市的医疗界,一家子却全是低调的主,难得举办一次宴会,主题还是传位。只要是有点交情的几乎都来捧场了,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们挤在酒店门外,却不被允许进入,简直急得头秃。 江家有自己合作的报社,该进场的早进场了。 方舒属于最早进去的那一波,被江夏拖在身边当了回迎宾。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的江夏是她从未见过的精英模样,看他游刃有余地跟来宾握手寒暄,她只觉到了另一个世界。 江氏虽然姓江,但上一代的董事长却是夏女士。 偌大的宴会厅快被人挤满的时候,男女两位主持人便站上了台,一通喜气洋洋的开篇之后,夏女士正式宣布将江氏医疗交到了儿子江夏手中。 现场掌声雷动,摄相机咔咔响个不停。 江夏接过了另一把话筒,开始了他成为江董的第一次致词。 亮眼的灯光下,江夏似乎也跟着在发光。方舒看着他与平时截然不同的模样,听着他沉稳的声调,不知怎滴竟觉得有几分陌生。这,真的是天天陪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吗? 为什么忽然觉得他离自己好遥远? 掌声骤然响起,拉回了方舒飘远的思绪,她这才发现,江夏已经讲完了,她忙跟着拍了几下。漂亮的女主持人再次出现,让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莫名的情绪还未消散,方舒决定去找郑南汐。 刚刚卫钧昊进场的时候,她是作为他的女伴一起入场的,季维新还小醋了一场,不过顾忌场合,倒没搞出什么奇怪的新闻来。 “舒舒。”还没找着郑南汐,江夏就走过来了。 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恭喜你啊。” 江夏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将一个装了红酒杯放到她的手里:“舒舒,等下会有好多人来向我道喜,那些敬酒的你帮我挡着点儿。” 方舒道:“可我酒量很一般啊。” “没事儿,一次小抿一口就好。” “要不你找个酒量好点儿的?” 江夏凝视她的眼睛,轻而坚定地道:“舒舒,今晚你是我的女伴。” 方舒被看得心跳莫名加速:“行,行的吧。” 正如江夏所说,来道恭喜的人简直不要太多,方舒穿着高跟鞋站在他身边,红酒喝了一口又一口,笑得脸都快僵了。但这些都好说,她不能忍的是,恭喜就恭喜呗,为什么江夏要特地介绍她的名字啊? 她今天明明只是个配角好不好? 更让她站立不安的是,通常江夏介绍完后,来人就会称赞她一通,比如眼前这个老头:“原来是方小姐啊,方小姐长得真漂亮。” 再比如这位穿高定礼服的女士:“方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和江董站在一起可太般配了。” “江董与方小姐郎才女貌,好登对啊。” ...... 方舒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但此刻却觉窘迫不已,趁着没人的空隙,她忙小声提醒:“江夏,他们好像都误会了?” “误会了什么?” “呃,他们好像觉得咱俩是一对。” 江夏看着她因喝酒而透出粉色的脸颊,俊秀的脸上笑意越发浓郁,他微微靠近,附在她耳边轻声反问:“难道不是吗?” 方舒眨了眨眼,因酒意而涣散的眼睛倏然大睁,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咱们什么时候是这种关系了?” 江夏轻轻一笑吐出两字:“一直。” 男人都这么善变的吗?前几天还一脸呆样地跟她强调自己是促男,今天就情商爆表,表白都直接跳过,差点给她忽悠瘸了。这样的江夏方舒自认招架不住,抬起高跟鞋踩了他一脚:“美得你。” 骂完赶紧跑路。 宴会厅里温度太高,她觉得自己的脸蛋热得都快爆炸了。 方舒寻了个有窗台的偏僻之所,将玻璃窗推开一条手掌宽的缝隙。西北风夹着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总算降下了脸上的燥热,可心跳却依然蹦跳如雷。 第900章 现代篇84 路过 满族贵女选秀之前是没资格谈婚论嫁的。 方舒对九阿哥一见钟情后,是她阿玛齐世进宫求了康熙恩典才如愿以偿。可惜九阿哥对她兴致缺缺,更别说对她表白爱意了。 江夏的表白虽然很套路,但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她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很没出息地想要不开溜算了。 但她没能溜成,特意寻过来的夏女士亲密地挽过她的手臂:“舒舒啊,那臭小子可算愿意放开你了,一晚上都霸着你,我想下手都没机会。走走走,阿姨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认识认识。” 这么好看又乖巧的儿媳妇,不炫耀炫耀怎么说得过去? 方舒连忙摆手:“阿姨,不用了吧。” “要的,总得先混个脸熟嘛!” 方舒囧,实话实话:“可是阿姨,今晚见过太多人,我已经差不多都忘光了。” “这是自然,主要是让他们记住你。”夏女士不容拒绝地将她拖走,带着她见了一堆人,夸得她脸红成一朵牡丹花。谁都看出来,她对这个儿媳妇有多满意了。 从未受过宜妃善待的方舒心思微动。如果当初她的婆婆是夏女士,那她在皇宫里定然不会过得那般艰辛吧。 十点半以后,宾客陆陆续续告辞,看着宴会厅里的人渐渐减少,想逃的冲动再次袭上心头。她举目四望,宴会厅里人已少了许多,但她仍然没能找出她想找的那道倩影。 “你在找谁?” “小汐啊,一会儿跟她的车早点回去。” 江夏的目光看透一切:“她啊,九点多的时候就提前走了,钧昊说她明天要签新合同。” 方舒提心吊胆半个晚上,生怕江夏再说出什么让她无法招架的话来,但直到江夏的车停在13栋楼下,他也没再说起之前的话题,只是倾身解开方舒的安全带:“舒舒,晚安。” “晚,晚安。” 喝酒的好处是,无论脑袋里有多少念头,在酒精的作用下都会化为无形。方舒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可事实却是,她躺在床上不到五分钟就睡过去了。 凭着出色的业务能力,季维新轻轻松松就帮郑南汐跟艺迅解了约,顺便还敲出了一千万。郑南汐不愿意跟韩天磊多作纠缠,全程不曾露面,只在最后关头前去签字。 韩天磊显见心情不好,目光沉沉地看了她半天,突然阴测测地开口:“郑南汐,你不会以为攀上卫钧昊就能高枕无忧了吧?你觉得他对你的兴趣能维持多久?” 玛的,翅膀硬了居然就敢摆他一道,等着吧,早晚有一天,这笔账要连本带利地从她身上讨回来。 季维新不乐意了,胳膊往郑南汐肩膀上一搭:“韩董,我想你搞错了,我家小汐跟卫钧昊可没关系。” 韩天磊一愣,却见郑南汐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我跟你也没关系好不好。韩董,快签字吧,反正你只要知道,我郑南汐这辈子跟谁扯上关系,也不会跟你有关系就行了。” “说得好。”季维新冲她竖竖大拇指,还不忘给韩天磊一个挑衅的眼神。 韩天磊眼中戾气更盛,握着笔的手指指节泛白,他很想把这张解约合同给撕了,可想到这些时日冠华对艺迅的打压,只能生生忍了下来。他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略胜卫钧昊一筹,可直到这次他才发现,冠华竟已成长到这个地步。 怪不得为个女人就敢直接跟他撕脸。 “韩董,快签啊,我还赶着带我家小汐去庆功呢。”季维新火上浇油,倒把郑南汐唬了一跳,忙去扯他衣袖,让他适可而止。韩天磊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万一一个生气不签字怎么办? 她可不想一直这么跟艺迅耗下去。 卫钧昊连签约合同都拟好了,她还想赶着趁《青天》的热度,让自己的事业更上一层楼呢。 再拖下去,娱乐圈的人都快忘记她了。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面对季维新的挑衅,韩天磊虽然脸色难看,但还是在解约合同上签了字。她自由了,郑南汐只觉长久以来压在她身上的枷锁应声而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韩天磊脸色再难看也没能影响到她分毫,她拿起那张纸,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 季维新几步跟上:“小汐,小汐,为了庆祝你顺利解约,我带你去玩怎么样?” 郑南汐知道他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半点不想刚出狼窝又入虎口,于是果断拒绝道:“不行啊,卫董让我过去签约呢。” “没事儿,我跟他打个电话就好。” “这不行,我一个新员工哪能第一天就放老板鸽子。季律,改天吧,改天我请大家一起吃饭。” 请什么大家啊?季维新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就他们俩个不好吗?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拐人的法子,却听郑南汐惊呼一声:“卫董。”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果见艺迅大门外,一辆黑色的大奔在阳光下泛着高贵的光泽,而卫钧昊站在车边,气质与那辆一看就很贵的车简直如出一辙,当即不满地走过去:“不是说要跟艺迅老死不相往来的吗?跑这儿来做什么?” 卫钧昊看他一眼,轻瞄淡写地吐出两字儿:“路过。” 第901章 现代篇85 签约 路过的卫钧昊带走了郑南汐,季维新不甘心,跟着他的车也往冠华开。 郑南汐从后视镜里看到他的车,有一瞬间的无语,传闻中,这位不是讲究愿者上钩,只等女人去扑他的吗? 卫钧昊把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地问道:“你觉得维新怎么样?” 老板的朋友,那必须得戴高帽子,郑南汐很努力地让自己表现得很诚恳:“很好啊。” “怎么个好法?” “长得好,能力好呗。” “还有呢?” “还有?”郑南汐努力回想了下:“待人温和算不算?” “算,他对每一个新女朋友都很温和,但能维持多久就不一定了,如果你想挑战的话,倒可以试一试。”卫钧昊转头扫了她一眼:“你的外形很对他的胃口,他对你的兴趣会维持得久一点。再努力一把,没准就能捞足够你下半辈子花销的钱了。” 郑南汐总算领会到他话中满满的恶意,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收,身上的尖刺就露了出来:“若我愿意靠傍金主上位,您觉得我用得着等到现在?” 眼见她要翻脸,卫钧昊却是意外地开心,笑着安抚道:“别生气,我是怕你被爱情冲昏了头,维新在骗小姑娘这方面,一向手段高超。” 郑南汐心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你居然还有脸说他。 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得罪大老板这种事她是不会干的,当下笑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多谢卫董提醒,我也不是刚出校门的小姑娘了。好不容易摆脱艺迅,现在我只想以事业为重。” “很好,你面前的抽屉里有一份合同,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资本家果然都珍惜时间,居然随身带着合同。郑南汐心中啧啧两声,很是配合地打开了车上的抽屉。里面果然有一份厚厚的合同。 包身工就是没有人权,条款一大堆。郑南汐已经习惯了,一目十行地扫过,目光很快落在分成上,七三,她七,冠华三。 她顿时惊了,要知道,就算是超一线的巨星,合同的分成也不过是八二而已。她一个八九线,就算近来靠着《青天》攒了点名气,但这个分成也够她惊喜的了。更别提后头还附着一份她的发展计划,随便看两眼,便可看出其中的用心。 冠华这是打算捧她啊。 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下起了一场钞票雨,粉红粉红的纸张成山堆积,差点将她淹没。 在钞票堆里打了个滚,她才迟疑地开口:“卫董,这个分成?” “怎么,嫌少?” “不不不,是太多了。” “都是熟人,盘剥你太厉害,阿夏会不好做的。你要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就努力赚钱吧,当了影后,我也就不亏了。” 影,影后? 郑南汐狠狠噎了一下,然后说了句跟金秘书一样的话:“卫董,影后这个目标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天地良心,就是她刚入行,最最有雄心壮志那会儿,也不敢想跟影后这词能挂上钩啊。 卫钧昊嫌弃不已:“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签字吧,以后努力演戏就成,其他的自然有我的人操心。” 娱乐圈是吃青春饭的,就算郑南汐的外表看上去再青春靓丽,也改变不了她已年近三十的事实。这时候再让她接那些赚人气的综艺就是在消耗她的青春,重点还是要放在演戏上才成,有好的作品才能往实力派上靠。 郑南汐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很好,不是梦。 从抽屉里找出笔,她毫不犹豫地准备签名,卫钧昊咳了一声:“那个,你不再看仔细点儿吗?” “卫董是江医生的朋友,我自然放心。” “合同最后一条,你再看一看。” 嗯?最后一条吗?她往后翻了翻:“三年不许恋爱?” “对,有问题吗?毕竟你现在该以事业为重。” “没问题没问题,我踏入娱乐圈那天就想好了,没到四十决不会谈感情问题,别说三年,就是十三年都行啊。”郑南汐大笔一挥,乐呵呵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这么好的条款,不赶紧签了卫董反悔怎么办? 卫钧昊却是听傻了,稳了稳心神才道:“四十岁再谈感情,不嫌太晚了吗?” “还好,演员嘛,这么高的收入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 “等你四十岁就找不到好男人了。” “没事儿,只要有钱,有没有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大不了到时养个小鲜肉。”郑南汐畅想了一下未来,露出了一个相当猥琐的微笑。 卫钧昊看得辣眼睛,没好气地撇嘴:“女人,把你嘴边的口水擦一擦。” 第902章 现代篇86 前路茫茫 天籁培训班 方舒心情不大好,蔫耷耷地走出教室,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舒舒。” 方舒诧异地看着面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江夏,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下课呀。”他鼓了鼓劲儿,状似自然地牵起她的手:“我跟奶奶说好了,今儿带你在外面吃,你想吃什么?法国菜还是日料?” 手心传来的温度温暖了她冰冷的手,方舒甩了甩没甩开,她紧张地左右四顾:“江夏,你干嘛啊?” “接你吃饭啊。”许是察觉到她的别扭,江夏也没再强求,微红着耳根放开她:“你手怎么这么冰凉?” “大概是因为天冷了吧。” “那要不吃点热乎的,火锅怎么样?” 方舒叹了口气:“随便吧,我今儿没心情。”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车前,江夏帮她开了车门,才转到驾驶位上车,想了想,打着方向盘往一家私房菜馆开去。舒舒这样儿,显见是没心情享受美食了,点她爱吃的就好。 车上沉默了一会儿,方舒才开口:“今天老师告诉我,可以报名考三级了。” 江夏愣了一下:“这么快?你才学古筝多久啊?” “老师说我天赋好。”她不是这里的方舒,古筝这东西,她五岁就开始学了,整整十四年,现在假装成新手,即使收着也依然让教她的老师惊艳。直呼浪费了好苗子,说她如果从小学起,现在想来已是成就不低了。 江夏奇道:“那不是好事儿吗?你怎么还闷闷不乐的?” “我了解了一下,想当古筝老师至少要有十级证书。古筝考级一年两回,除了第一次能报三级外,之后的顶多跳一级考。就算我每一次通过,拿到十级证书也得三年。”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而且三年考十级,你给自己订的目标是不是太大了点儿?” 方舒抚额:“我是要靠这个赚钱的啊,等三年我已经差不多饿死了,你还觉得太快? 江夏噎了噎。 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舒舒,学一门技艺哪有那么容易?至于赚钱,你也不用那么急,说不定哪天记忆就恢复了呢?” 舒舒学习能力很强,短短时间,便已重新适应了新生活。虽然当古筝老师的目标有点不切实际,但她平日里的表现已与正常人无异。 因此,不论是他还是老太太,都觉得她恢复记忆只是迟早的事儿而已。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方舒比谁都清楚,她根本就没有可恢复的记忆。 但江夏的话却让她明白了一些事:“江夏,其实你们都没想过我能靠古筝赚钱吧?” 江夏摸了摸鼻子,实话实说:“短时间内肯定是不行的。” 方舒越发郁闷,联想当时江夏奶奶还有小汐的反应,更是心塞得不行:“所以当初我说想学古筝,你们都只是想让我学点东西玩玩儿?”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奶奶说你小时候想学都没机会,如今想学,就当是弥补当年的遗憾了。” “奶奶平时瞧着挺节省的啊,怎么能这么看着我把钱往水里砸,我俩以后还吃不吃饭了?”难道这时候,奶奶不该劝她学点能赚饭吃的技能吗? 看着她为钱所困的可爱模样,江夏差点笑出声:“舒舒,你不是刚赚了一大笔吗?赚钱的事真不用那么着急。” 方舒闷闷道:“那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 江夏灵机一动:“要不你去我公司上班吧,也不拘你会什么,先试着适应适应职场的气氛。” “不要,我什么都不会,到你公司不是当前台,就是打杂的文员,工资最高也不过万。”这点钱能干啥啊,她租那套房子,一个月的房租还得两万八呢。她还是要想想怎么挣快钱才成,比如去古董市场打打主意。 当惯了贵族的方舒才不要去当最底层的工人,任人剥削。 “不会的可以学嘛,我妈身边的特助年薪百万还有分成,你往这方面努力努力,放心,我肯定会派人教你的。” 江夏循循善诱,像极了一条大尾巴狼。 可惜方舒不为所动,她不能什么事都依赖江夏。好不容易离开大清那个讲究男尊女卑的鬼地方,她若再把自己活成仰人鼻息的卑微模样,那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摆摆手:“我得好生想想。” 这一想,可就苦了江夏了。 他昨晚借着酒意跟方舒告白,今天本想趁热打铁把两人的关系订下来,哪知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赚钱赚钱,哪里还能体会他的用意。于是,这顿饭两人都吃得食不知味。 而另一边,郑南汐也吃得头皮发麻。 卫董跟季律居然掐起来了,饭桌上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她这个处于漩涡中心的池鱼被彻底殃及,跑都跑不掉。只能闷闷地拿刀叉戳牛排,每天只有中午这顿能吃饱点,偏这两人还如此影响她的食欲,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唉,卫董也真是的,她不都签了合同保证不会谈恋爱了吗?还跟季律搞得这么剑拔弩张地做甚?拒绝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她都不知多顺手了,他还非得亲自出马,万一因此惹恼了季律多不划算,他可不光是冠华的法律顾问,还是冠华的股东呢。 不过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她签冠华是个正确的选择。 换了别的公司,真有董事看上小明星了,老板没准还帮着算计呢。再不济也会选择不插手不干预,明哲保身,哪像卫董,居然亲自下场帮她斩烂桃花。 郑南汐心中的小人用力握拳,她一定努力工作好好帮冠华赚钱,以此回报他的相护之情。 现代篇87 工作找上门 方舒满腹心事地被江夏送回家,开门的瞬间,她便敛了所有不快的情绪,扬着笑脸叫道:“奶奶,我回来了。” 江夏:...... 这变脸的速度,其实跟郑南汐去演戏也不错。 沙发上的奶奶赶紧关了电视,不自然地拿手背擦擦眼角:“呀,这么早就回来了,吃完饭没出去玩儿吗?” 方舒摆手:“有点事要办,奶奶,您声音怎么哑哑的,哭了?” “可,可不是嘛,这电视太感人了。这不怕你也跟着哭,就给关了嘛!” “我才不看呢,您老人家看的电视,我都看不懂。”方舒没有起疑,倒是江夏蹙了蹙眉。不过,老人家不愿说,他也没必要把事情挑破,跟老太太打完招呼便跟着方舒去了书房。 方舒:“你今天下午不上班了吗?” “没什么事儿,不去了。” “自己当老板这么闲的吗?”方舒有些疑惑,她怎么记得当初的小哥总是忙得脚不沾地,有时候还得出京城,一走小半年的。 江夏梗了梗:“公司有管理团队的,事事都要我这个董事长亲力亲为,我还养他们做甚?” 倒也是,九阿哥要不是养了那许多门人帮他操心生意,哪有时间夜夜笙歌。这般一想,方舒心头一阵恶寒,看向江夏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怀疑。 这厮以后不会也变成那样儿吧? 卫钧昊和季维新好像就是那种人,俗话说,人以群分...... 江夏被她看得头皮发麻:“舒舒,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就觉得自己当老板也挺好的。” “当老板娘更好。”江夏的耳根再次泛红:“舒舒,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突然的表白让方舒有些发愣,回过神来脸颊便起了一层红晕:“别,别乱说话。” “怎么会是乱说呢?”江夏正打算一鼓作气,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江夏这个郁闷的,但凡这手机懂点事,就该知道这会儿不该响。他都想直接挂断了,结果看到上头显示的名字,还是无奈地接了起来:“龙叔叔好。” 龙随是来找方舒的,但因为没有方舒的电话,只能找江夏。 不过他也真没想到,这个时间点,两人居然会呆在一起。 对于这位差点成了她师傅的鉴宝大师,方舒的印象倒是还不错,接过电话乖巧地给他问了好。 龙随有话直说:“舒舒啊,是这样儿的,我在古玩街这边有家店。不巧前不久帮我看店的店长生病辞职了,就让我儿子顶上,但他眼力不过关,赔了不少。我这不想到你了嘛,有没有兴趣来帮我坐镇坐镇。店里的杂事儿有人管,你只要有货上门的时候帮忙掌掌眼就好。” 古玩街看店的。 那不就是当铺里的朝俸嘛。方舒着实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但想想当古筝老师至少要三年以后...... 唉,人活着总要吃饭的嘛,她想了想问道:“工资多少?” 龙随一听有戏,开价道:“底薪三万,包五险一金,有买卖另算抽成。上班时间,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 “那我能去你店里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你报个地址,我一会儿让人去接你。” “怎么好麻烦您让人特地来接,我打个车就过去了。” “这是我的诚意。” 行的叭。 方舒爽快地报了小区名字。 龙随又问了她的电话号码,这才满意地放下电话,转头让儿子去接人。 江夏的手机性能太好,他站得不算远,愣是没听到龙随说什么,只听方舒报完地址报电话,连忙问道:“龙叔叔找你做什么?” “说是想请我帮他看店呢,待遇,也还行吧。” 至少够付房租了。 江夏好奇:“你不是不喜欢鉴宝吗?” “唉,穷人哪有资格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方舒惆怅不已,说到底,她对古筝也没多大热爱,当初也就想着这是自己会的技能,到培训班混几个月可以出来当老师。 哪知这万恶的社会,什么都讲证。 还不能一步考到位。 江夏咳了一下:“舒舒,你要不喜欢,赚钱的事儿真不急的......哎,你去哪儿?” “换件衣服,龙叔叔说一会儿有人来接我去他店里。” 江夏:...... 第904章 现代篇88 面试(上) 方舒换好衣服还重新化了个淡妆。 江夏看她折腾:“舒舒,龙叔叔是自己人,用不着这般隆重的。” “小汐说化淡妆出门是女性的基本礼仪,哪算得上隆重?”想当初她在宫里,即使出个房门,那也必须化半个时辰的妆。 老太太问道:“阿舒下午不是去学车吗?” “不是,去找工作,奶奶,如果谈得顺利的话,我以后就得去上班了。” 老太太惊喜道:“你记忆恢复了?” 方舒:“......没,是别的工作,先干着吧,咱祖孙俩总不能坐吃山空嘛,能赚一点是一点。” “奶奶是怕你太辛苦。” “不会的,我有分寸。” 有分寸的方舒踩上小高跟,哒哒哒地出了门,江夏赶紧跟上:“舒舒,你等等我。” 看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消失,老太太不由笑了起来。阿舒这边,好像真没什么可让自己操心的了,但想到另一个孙女,她的笑容便又垮了下来。 “舒舒,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龙叔叔已经让人来接了。”人家都说了,那是他的诚意,再让江夏送算怎么回事儿? “古玩街那边鱼龙混杂,你一个人过去我怎么放心?” 方舒无语,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道:“那边我跟着江叔叔去了好几回呢,而且我就去龙叔叔店里看看,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江夏说不过她,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那我看着你上车就回来。” 方舒:...... 算了,随他去吧。 五分钟后,黄色法拉利一个漂亮的漂移停到了他俩面前。 方舒对车没研究,但大冷天的连个顶都没有,方舒顿时感觉到一股寒意,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 驾驶座上的男人吹了声口哨,墨镜一摘,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哟,江哥你站大门口干嘛?” 江夏微微蹙眉:“龙叔叔怎么让你来了?” “唉,没办法,谁让我亏钱了呢。我爸把方大师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非得让我开最好的车来以示诚意。”他冲着方舒眨眨眼:“想不到方大师比照片上还年轻,我叫龙云溢,您看这车够拉风不,我三个月前刚提的,改装都花了上百万呢。” 的确是很“拉风”,这车一开,方舒觉得风能把她吹跑,在勉强自己挨冻和不给云溢面子之间,她果断选择了后者:“要不我还是打车去吧,被吹感冒就麻烦了。” 龙云溢愣了一下,心道这是哪里来的土包子,敞篷跑车都没见过。 他眼神古怪地按下按钮,被收起的车窗和车顶便渐渐伸展连接,看得方舒一阵无语,合着这人是自己找冻。 方舒囧囧有神地上了车,挥手跟江夏说拜拜。 龙云溢也跟着摆了摆手,显然没邀请他一起去的打算。江教授跟龙随虽然是好友,但江夏跟龙云溢差了六岁,两人根本聊不到一块儿去,再加上龙随时不时拿自家儿子跟江夏比,龙云溢对这个哥哥还有丝隐晦的不爽。 别人家的孩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法拉利走位风 骚,车子开到飞起,只给江夏留下一阵汽车尾车。 眨眼就连尾气都散尽了。 龙云溢今年二十五岁,比江夏这等学霸尚有不足,但比起圈子里的纨绔子弟却要好上许多。鉴宝这事儿最讲究师承,顶着他爸的名头,吹捧的人自然不缺。可真看了店才知道里头水深,本以为他爸说的大师怎么着也会有两把刷子。 可这么一瞧,这么年轻的小姑娘会鉴宝?唬谁呢? 不过长得倒是挺甜的,近来大鱼大肉吃得有点腻,来道清新小甜饼倒是不错。这般一想,他便殷勤了几分:“方大师如此年轻于鉴宝上就能让我家老头子如此推崇,可真是年少有为啊,想必师承了得,不知是圈里哪位大师?” 曾指点过她的那个朝俸大概都作古三百年了,方舒摇头:“我没有师傅。” “怎么可能?这行虽讲究天赋,但没师傅领着可没那么容易入门。” “那大概是我天赋实在太突出了吧。”方舒大言不惭,只想让他闭嘴。桃花眼什么的,果然最讨人厌了。 龙云溢梗了梗,我去,这也太自恋了点儿吧? 他正想顺着夸一夸,却见副驾驶上的美人儿已经闭上了眼睛。拒绝谈话的意味太明显,龙云溢啧了一声,感情还是个冷美人,怪不得能跟江夏走到一块儿去,这目中无人的样子,简直跟江夏如出一辙地让人不爽。 大少爷翻了个白眼,一脚油门下去,法拉利就跟抽风了似的飙起来。 明明是防震效果极好的超跑,愣是给开出了拖拉机跑黄泥路的颠簸。换在一天前,方舒没准立马就要下车了,但今天她刚刚理解了这个社会对无证人员的残酷。 错过这次,下一回找到差不多的工作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算了,为了她跟奶奶的肚子,忍忍吧。 第905章 现代篇89 面试(下) 古董这东西,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生意再冷清都不怕。 正是午后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古董街越发清静。龙云溢大概很喜欢炫技,停车的时候又一个神龙大摆尾,方舒被甩了一下,心头不爽,到底看在未来老板的份上没有做声。 卡着时间泡好茶的龙随很是热情地出门迎她:“舒舒快来,这茶泡得刚刚好。” 古董屋里飘着一股子茶香,方舒乐道:“上好的庐山云雾,龙叔叔真会享受。” 龙随竖起大拇指:“你这鼻子真是绝了,这茶我费了不少工夫才弄到的,普通人还真闻不出来。” 龙云溢看他爸一副把方舒当小辈瞧的亲热模样,轻哼了一声,随着两人进了屋。 方舒是冲着工作来的,龙随有心请方舒来镇店,两人一拍即合,很快说定了所有事宜:“舒舒啊,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来上班呢?” “教练安排我下周一考科三,考完就来。” “不是吧,你居然还没驾照?”龙云溢惊呼出声,看着方舒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土包子:“那你以前是怎么上下班的?” 方舒面无表情:“地铁公交出租,都行。” “啧啧,听说地铁能把人挤得全身淤青,公交车上还有痴汉色 狼,方大师长得这么漂亮,万一被骚扰了怎么办?” “放心,深圳的治安还可以。” 龙随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一天到晚的瞎说什么?不过舒舒啊,这小子说得虽然不着调,但让你一个女孩子挤地铁公交实在太不方便了,这样,云溢正好闲着没事儿,以后让他接送你如何?” 方舒一看到龙云溢那双桃花眼就浑身不舒服,连忙拒绝道:“不用了龙叔叔,我拿了证就会买车的。” “那也还有好些天不是?咱店里晚上九点下班,让你一个女孩子夜晚搭车怎么说得过去。就这么说定了啊,正好让云溢也跟着你长长眼力,学了多少年了,还是只懂皮毛,再这样下去,我这店怕是传不下去了。” 话说到这份上,方舒也不好再拒绝,再看龙云溢那浑身写满抗拒的模样,竟又意外地畅快了几分。 她微微一笑:“那龙少爷,以后就辛苦你了。” “叫什么少爷,你只管叫他名字就好。” 龙云溢哼了一声:“辛苦倒不至于,就怕你科目三迟迟不过,爸,咱店里总不能一直等着吧。” 龙随沉吟几秒:“你说的也对,舒舒啊,要不你明天就过来吧,有事儿你只管走,来货的时候你再来查验便是。” 龙云溢:...... 盛情难却,方舒点头应下,一天一千块钱呢,大不了她这些天改上午练车。 至于古筝那边,唉,明年二月考三级,她闭着眼睛都能过。赚钱要紧,暂时就不浪费那个时间去上课了。刚受完打击的方舒危机感爆棚。 事情讲定,龙随松了口气。 作为知名鉴宝大师,他可是很忙的,哪能把时间都耗在这儿?可恨龙云溢这不成器的,一个星期收了三件假货,亏了五十多万。再找不到坐镇的人,这店就只能先歇业了。 解决一件大事的龙随要请方舒吃晚饭,但方舒想着还要跟奶奶说下这事儿,于是婉言拒绝。依旧由龙云溢的法拉利送了回去,刚下车,江夏的微信就来了。 问她跟龙叔叔聊得怎样? 方舒回他:甚好。 到家的时候,老太太正在揉面。 “奶奶,你这干嘛呢?” “做包子,你们不是喜欢吗?奶奶给做点冻在冰箱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加热就成。” “奶奶真好。”方舒洗了手过去帮忙,她包的包子皮厚馅少,好在奶奶包子皮和馅的味道都调得上佳,倒也掩盖了这一小小的缺馅。她一边包一边跟老太太侃大山:“奶奶,我明儿就开始上班了呢。” 老太太手下未停:“是什么工作啊?” “帮人看店的。”方舒到现在都没跟老太太提过那两百八十多万的事儿,老太太只隐约知道她跟着江教授赚了一笔,只当是江夏帮的忙。心中千恩万谢的,只差没把江夏供起来了。 方舒有时候觉得,就算方向阳在老太太跟前也没这待遇。 她不知怎么跟老太太解释自己会鉴宝,只能含糊代过。 老太太一听这个心疼的嘞,好一会儿才擦擦眼角开口:“舒舒,工作的事儿咱不急啊,你以前都是坐办公室的高级白领,突然去给人看店,多委屈自己啊。” 在老人家心里,坐办公室跟给人看店完全是两个档次。 “要不咱再去医院看看,这个记忆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 “医院能试的法子不早试完了嘛。我也不能光指望记忆恢复不是?奶奶你放心,请我看店的龙叔叔跟江夏家是世交,他不会亏待我的,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先把吃饭钱赚来再说。” “你自己有章程就好。”老太太擀完包子皮,声音有些哑:“我们舒舒打小就乖巧懂事,从来不用奶奶操心。” 方舒笑道:“奶奶,这回的事儿吓着您了吧。” “可不是,你以后可不敢再这么莽了。” “嗯,我知道的,您就放心吧。”放在清朝,活到七十的老太太那都是祖宗级的人物。每日里只管舒舒服服的享福就好。哪像她奶奶,还得帮她做饭为她操心。 这般一想,方舒就更觉得该好好孝顺她了。 第906章 现代篇90 包子飘香 三大蒸笼的包子蒸好,满室飘香,又白又胖的包子装了满满一脸盆。 方舒一边吃一边疑惑:“奶奶,这是不是太多了点儿?” 老太太准备了一打保鲜袋:“时不时和面剁馅的太麻烦了,咱们蒸就蒸一次。放冰冻层里,想吃拿一袋解冻就好。” 那倒是,方舒表示理解:“奶奶你早该这么干了。” 正说着门铃响了起来,方舒啃着包子去开门,提着大包小包的郑南汐便走了进来,一看方舒手里的包子就乐了。各色袋子往地上一放直奔餐厅,上手就冲包子抓去。 “要说还是奶奶最疼我,知道我剧组里没好料,小灶都给我开好了。” 老太太一愣:“要进组了?” 方舒也诧异:“不是刚跟卫董签约吗?” 郑南汐咬了一口包子,顿时鲜香满嘴,满足地闭了闭眼睛才道:“卫董动作快啊,舒舒,这可是曲导的线,女二,我觉得没准我真要红了。就是听说剧组在山里,拍的时候会比较艰难。” 老太太果断决定这些包子都给郑南汐带上。 方舒看了看冰箱:“奶奶你好歹给我留一点儿啊。” “没事儿,奶奶明天再给你蒸。” “那您多累啊,要不明儿上午包,我给您帮点儿忙?” 老太太点头:“你也该学着点儿了,要不奶奶哪天要是不在,你不得喝西北风去啊?” “才不会,我不已经跟您学了好几个拿手菜了嘛!” 想到方舒所谓的学会,老太太的表情一言难尽。郑南汐更是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舒舒你哪来的脸说这话啊?对了奶奶,我给你带了几件衣服,深圳虽然暖和,但毕竟是冬天,不多穿点儿可不好过冬。” 啃完一个包子解了馋,郑南汐就把那些袋子给搬到了沙发上,一件件把衣服抽出来。 秋衣秋裤羊毛衫各两套,还有一件大衣和羽绒服,都是适合老太太的款式和尺寸。方舒颇为愧疚:“奶奶,这些该我帮您备的。” 郑南汐嗨了一声:“咱俩谁跟谁啊,再说除了江医生给你买的礼服,你自己不也没添过衣服嘛。失忆了记不住这事儿太正常了,奶奶来,咱赶紧试试合不合身,过年的衣服再让舒舒备,咱得专挑大牌买,她今年发了笔横财,可不能便宜了她。” 老太太摸着衣服的料子就露出了肉痛的表情:“小汐啊,这些衣服不便宜吧,你赶紧去退了,奶奶有衣服。” “瞧奶奶这话说的,我还能缺这点给您买衣服的钱?您知道拍这部剧,那边开价多少吗?八万一集,这可都是托了江医生的福啊。当然没有你们我上哪儿认识江医生去?您就当是我给您的谢礼呗。” 然后就强行将衣服和奶奶推进了屋里。 谁也不知道,门一关上,抱着衣服的老太太便落了泪,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去换衣服。 晚餐是清粥加包子,一个个吃得肚皮滚园。郑南汐吃完就跑了,老太太看了会儿电视去睡觉,而方舒在一个小时后被江夏拎进了网球场,例行运动。 方舒属于不爱出汗的类型,剧烈运动了好半天才出点汗,走出体育馆被风一吹,汗水基本就收了。 踩着小道上的方砖,方舒心情大好:“江夏,今儿可是我最后一天陪你打球了啊。” 江夏一愣:“为什么?” “我明天就开始上班了啊,每天晚上九点下班,到家都几点了,哪有空再陪你运动。” 小没良心的,到底谁陪谁啊?不过:“晚上守到九点会不会太迟了点儿,要不我跟龙叔叔说说?” “可别,古玩街上的时间就是这样的,下午两点到九点,还要扣去吃晚饭的时间,龙叔叔已经很照顾我了,做人可不能得寸进尺。” “那咱们改早上运动吧,六点你起不来,七点半总成吧。” 方舒坚定拒绝。 江夏拿她没办法,只能劝自己来日方长,现在更重要的是:“晚上九点,那我去接你吧,不然半夜三更打车我也不放心。” “不用啦,龙叔叔让他儿子给我当司机呢,等过几天我拿到证了就去买辆代步车。” “刚拿证就开车上路?会不会太冒险了点儿?” 方舒奇怪地看他一眼:“证拿到手不马上开车难道等都忘了车怎么开再碰车吗?” 江夏:...... 说得好有道理,完全没办法反驳。 第907章 现代篇91 走马上任 龙随很忙,平日里是不会来知古轩的,店里除了方舒和龙云溢这个大少爷,还有一个叫徐正涛的男孩。还在上大学,没课的时候和晚上在这儿打零工,据说是龙云溢舅舅的儿子。 比起吊儿郎当,浑身冒着富二代气息的龙云溢,徐正涛就显得朴素乖巧多了:“方姐,要不我给您介绍下店里的货吧。” 卖东西的总要对自家的东西有所了解才成,方舒一口应下。却听龙云溢道:“小涛你懂什么啊,别搁这儿裹乱,方大师来来来,我来给你介绍。你瞧这个碗,明代出土,器形完整,毫无缺口,价值起码十万起步。” 方舒扫了一眼:“清代的。” 至于值多少钱,她还真没概念,心里顿时虚了不少。 要命了,昨天光想着她眼力可以,忘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古董估值完全没概念。好在龙云溢见她一口道破自己撒的小谎便揭过了价值问题,又拿起一个粉青色的花瓶:“这个厉害了,宋汝窑听说过吧。” 方舒切了一声:“真要是宋汝窑,它就能当镇店之宝了。” “咳咳,真正的宋汝窑瓷器哪能说有就有,这是清代官窑里头仿的。你瞧瞧这釉色,这开裂,就算是仿的,至少也值四十万。” “清代仿烧的没错,不过不是仿的汝窑,而是北宋官窑。” 龙云溢手僵了僵,看着站在离花瓶三步开外的方舒,惊诧道:“你就看这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方舒挑挑眉:“龙少爷继续考啊,考倒了算我输。” “我还就不信邪了。”龙云溢走了几步,从抽屉里取出名家字画。方舒都是一语道破出处,好些名家经典之作都是仿品,她不止能一眼看出,还能说出仿作的精妙之处,比如纸张作旧什么的。 听得徐正涛都傻了眼,只会不停地对她竖大拇指。 龙云溢也彻底服气了,拱手道:“方大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便是我爸的眼睛也比不上你的啊。” 方舒保持微笑,挑张椅子坐下:“考完了就干活吧,该干嘛干嘛,别盯着我就成。” 徐正涛奉上一杯香茗:“方姐您请用。” 龙云溢也凑了过来:“方大师您这都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我跟着我爸也算学了多年,怎么就没你这眼力劲儿。”啧啧,他要是有这份本事,他爸早把他供起来了。 怪不得老爸让方舒点拨他呢,这要能学到点皮毛,也受用无尽啊。 方舒捧着茶装逼,斜他一眼懒得理他。 龙云溢能屈能伸,挤开徐正涛特殷勤地给她捶肩:“师傅,你就收了我吧。” 方舒:...... 收徒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一行讲究名气,方舒籍籍无名,还真没有收徒的资格。更何况她能认这些全靠眼力,个中原委自个儿都说不清楚,拿什么教人。 很有自知之明的方舒只能假装高冷,断然拒绝龙云溢的请求。 这一天店里很冷清,只来了几波人在店里转转就走了。就连徐正涛都没热情待客,只在人家问的时候回上一两句,态度极其敷衍。 不过古董这行就这样儿,真要热情推销,人家反而认定你是卖假货的,跑得更快。 一天下来,只成交了一组杯子,清代的,跟名窑也不沾边,成交价才八千。 徐正涛认真记了账,方舒瞄一眼,好家伙,两千二收的,古董这行果然是暴利。 有龙大少在,晚餐吃得甚是丰富,八点半的时候,他又凑了过来:“师傅,晚上一起吃个夜宵呗,你想吃点啥?我请客。” 方舒道:“别叫我师傅,我不收徒。” “哎呀别啊,我就认准你了。” “那是你的事儿。” “行吧,那方姐咱去吃个夜宵?” 晚餐还没消化彻底,方舒摸了摸肚子:“还是改天吧,现在实在吃不下了。” 龙云溢不甘心:“那咱们去酒吧喝两杯?我知道一间清吧,里头的酒很不错,特别适合你这样的姑娘。” “她不喝酒。”玻璃门被推开,江夏清正的声音随之传来,方舒抬头,便见江夏崩着脸,面色不善地盯着龙云溢看。 她站起身:“不是说不用你来接吗?” “我不来你就被拐到酒吧去了。云溢,你喜欢玩就自己去,别带坏别人。” “都什么年代了,去个酒吧怎么了?再说了,你们不还喜欢去醉今朝吗?那里可比我带方姐去的地方乱多了。江哥你不能这样双标啊。”龙云溢吊儿郎当地不满发声,转头又一脸谄媚:“方姐,或者你喜欢玩点儿别的,只要你说,我肯定都能给你找着好地方。” 江夏脸色又黑了一层。 第908章 现代篇92 不靠谱的爸妈 安静下来的知古轩里剑拔弩张。 徐正涛拿着块抹布假装没看见他表哥挑衅的表情。为防两人打起来,方舒连忙开口拒绝:“我只喜欢早睡早起,夜宵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店里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跟江夏回去了,你们自个儿玩去。哦不行,小涛还是学生,别跟着你表哥瞎混,他玩儿的都是大人才能玩的。” 徐正涛:...... 龙云溢被梗着了,怎么觉得这话意有所指?难道方姐已经知道他以往的花心史了吗? 方舒自然是不那么清楚的,可谁让他长了双跟九阿哥那渣男一模一样的桃花眼呢。再加上昨天他的轻挑行为,印象早已是负分了。 街道上车辆川流不息,黑色的奥迪混迹在车流之中平稳前行。 江夏虽然成功地接到了方舒,但想到龙云溢那一脸殷勤的模样,他就没法开颜,崩着脸问道:“云溢不是你司机吗?不好好送你回家怎么还想把你弄酒吧去?” “拜托,人家可是老板的儿子好不好?老板客气一句,我还真敢把人家少爷当司机用啊?还想不想干了?” “别岔开话题,他昨天还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突然就转性儿了?”龙云溢的脾气他也知道一二,那可不是一个轻易就会妥协的主儿。 方舒摸了摸鼻子:“龙叔叔让他跟着我学,他不服气想给个下马威,指着清代的碗告诉我是明朝的,官窑说成汝窑,结果没考倒我倒把他自个考服了呗。今儿一天都在献殷勤,想拜我为师来的。” 方舒的眼力连龙叔都称赞,收拾龙云溢这毛都没长齐的那还不是小菜? 江夏甚是骄傲:“拜师?你应下了?” “那哪儿能啊,我可没有收徒的资格。小孩子,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过几天就好了。” 江夏道:“他今年已经二十五,不小了。而且他女朋友也换得勤快,你多少防着点,别被人三言两语就骗去。” 方舒气得瞪他一眼:“瞎说什么呢你。” “这不是怕你被拐跑吗?话说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 “还行吧,挺清闲的。就是我发现一个大问题。” 江夏看她瞬间从葛优瘫到正襟危坐,也严肃起来:“什么问题?” 方舒也没打算瞒着他,直接道:“我能认出古董的年份,但我对他们的价格却一无所知。” 习惯了银子衡量物价,她对人民币都还没什么概念呢。更别提清代和现代对古董的定义也已发生了不小的变化,至少在清朝,没人会把本朝出土的瓷器当古董。 “......怎么会?”江夏愕然,旋即恍然大悟:“哦对,你失忆了。” “怎么办啊?” “恶补呗,你回去多找找这方面的东西看看。我再问问我爸,让他把收到的古董拍卖会帖子都转给你,多看看你自然就懂了。” “也只能这样了。” 江教授跟夏女士这两天游玩到丽江,他正琢磨着到家给江教授打电话呢,手机就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江教授三字,他还愣了一下:“奇怪,他俩去过二人世界,居然还能想起还有个儿子?” 以前不都是在归途时随便买个礼物打发的吗? 方舒同情地看他一眼,她早发现了,江夏在家里的地位实在不是一般的低。说好的独生子受宠,唯一的继承人金贵呢? 开着车不方便,江夏直接点了外放:“爸,今儿怎么这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你当老子想啊?我问你,舒舒真去你龙叔店里上班了?” “嗯,怎么连您都知道了?”这才一天吧? “还不是你龙叔得瑟的?他说舒舒头天上班,就把云溢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巴不得把舒舒娶回家镇他儿子呢。打电话过来拐着弯地问你跟舒舒的关系,我问你,这么久了,你到底把人追到手没有啊?” 方舒:...... 江夏尴尬地看了她一眼,没啥底气地道:“还,还差一点儿?” “哎哟,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儿子哟。”那头手机被夏女士接管:“江夏我告诉你,我儿媳妇真要被抢走,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 江教授忙道:“别打击他啊,儿子现在需要鼓励。儿子,你加把劲儿啊,真要被云溢抢了人,你让我跟你妈这张老脸往哪儿放?” “你的是老脸,我的可还嫩着呢。” “对对对,我老婆永远十八。但是儿子,丢我脸事小,你要让你妈丢了脸,后果你自己知道的吧?” 江夏无语:“爸,你确定这是鼓励吗?还有,云溢才多大,比舒舒小三岁呢,他俩不合适。” 第909章 现代篇93 告白 “笨蛋,女大三抱金砖你没听说过啊。再说了,谁不喜欢年轻鲜嫩的啊,跟云溢比起来,你就是个老男人。啧,真是未来堪忧。”夏女士忧心完开始下发任务:“总之你给我速度快点儿,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都拐回家了也不知道生米煮成熟饭,居然还能让鸭子飞了,哎哟我这个心脏,老江你来跟他说,我得缓缓。” 江教授咳了两声:“那个儿子,总之你不但得抓紧,还得防着点。龙随这个老不羞,居然跟我抢儿媳妇。云溢换女朋友的频率你也知道的,没点本事能追上那么多女友?做为菜鸡,你也只能拼速度了,最好今天表白,明天就能跟舒舒把证领了。” “对对,先领证,等我跟你爸回来,再给你俩补个盛大的婚礼。你抽空再问问舒舒喜欢哪种风格的。” 江夏抚额:“妈,八字都没一撇呢,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点儿?” “还不是你没本事,能耐点儿的,舒舒这会儿没准都怀上了,就你这个笨蛋,到现在了还连名份都没定下来,真是气死我了。” “老婆你消消气,别伤了身子。” “江典,你个色郎手往哪儿放呢?”话虽生硬,声音却带上了几许撒娇的意味。 有没有搞错,五十几岁的人了,还一边给儿子打电话一边调情,成心气他这只单身狗吗?江夏听得头皮发麻,生怕那边再传出什么不得了的声音,赶紧挂了电话。 副驾驶上的方舒已经僵成了一尊雕塑。 江夏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告诉他爸,舒舒就坐在旁边啊。 简直没脸见人。 指节修长的双手握紧方向盘,他努力目不斜视,一副专心开车的模样,车里的气氛一时尴尬至极。好半天,方舒才开口:“叔叔阿姨玩得挺开心哈。” 这话题起的。 江夏突然就松了口气,舒舒比自己还要紧张嘛。他福临心至应道:“本来是挺开心的,可这不是担心儿媳妇没了嘛。” 方舒恼怒地瞪他一眼:“闭嘴。” 江夏却没有听她的,打着方向盘将车开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转头迎上方舒疑惑的目光,认真地叫了声:“舒舒。” “干,干嘛?” “舒舒,你看我爸妈都这么喜欢你,要不你早点嫁给我,让他们玩得安心点儿呗。” 方舒一梗,气道:“有你这么求婚的吗?” “没有没有,求婚肯定会有仪式的,我这不是先求个名份嘛!” 方舒一脚踹过去:“你是不是当我失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谈婚论嫁前,谁不得谈恋爱吗?” 当她不知道呢,盲婚哑嫁那都是上个世纪的事儿了。这年头,讲究自由恋爱。 江夏轻笑出声:“对对,是我疏忽了。” 他抓住她的手,红着脸努力抑制住自己狂乱的心跳,极尽温柔的开口:“舒舒,我,我喜欢你,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和我谈恋爱吗?” 婆娑树影在微风中摇曳,被路灯投映在江夏脸上,半明半灭,却是说不出的认真。这一刻,他的双眸盛满期待,几乎照亮了整片天空。方舒心跳加速,红晕迅速爬满白晳的脸庞。 江夏同样紧张,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同时沁出了薄薄的细汗。 “我,我,你让我想想。” 好半天,方舒才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江夏眨了眨眼,略略失望地应道:“好吧。” 他倒车转向,车子再次驶上了正确的道路。车窗外的风景千篇一律,两人带着沉甸甸的心事,竟是直到车子开到13栋楼下,也没人再说一句话。 在自家楼前停下,方舒忙不迭地跳下车:“那什么,天晚了我就先上去了哈。” 她脚步匆匆,奈何腿不够长。 因锁车落后几秒的江夏长腿一跨,几步就追了上来。方舒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想问话,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沉默地按亮12楼的电梯键。 电梯狭小,两人失了频率的心跳声回荡其间,方舒囧得连头都不敢抬。 江夏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短短几十秒仿佛被延长了无数倍。 “叮”的一声,电梯门终于打开,方舒赶紧跨出去,按密码的手都带了几分颤抖。 江夏忙叫住她:“舒舒。” “干,干嘛?” “你想好了没?” 方舒低下头:“我,我还得再想想。都快十点了,这事儿咱们改天再说吧。” “不行。”江夏断然拒绝,上回就是这样不了了之的,这回说什么也要得到一个答案,他上前一步,扶着方舒的肩膀迫使她转身,灼灼的目光中带着三分羞涩,七分期待:“舒舒,我帮你一起想好不好?” 这种事还能一起想的? 方舒蓦然抬头,却见江夏的俊脸压下。 一瞬间,独属于江夏的味道将她整个包住,江夏的脸逐步放大,在她紧张到屏住呼吸时,江夏同样屏住呼吸,吻住了她水润的双唇。 触感微凉,一触即分。 方舒未及回神,便见江夏的脸上爆起两团红晕,然后自己便被搂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耳边是他认真的诉求:“舒舒,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第910章 现代篇94 两情相悦 房间压低的嗓音磁性十足。 方舒的脸压在他的衣服上,鼻端全是他的味道。这个人,从她在这个世界醒来便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解决难题,为她指明方向。每天一起吃晚餐,一起运动一起散步,一起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原来,早在那么久远之时,他们便已如此亲密了吗? 她慢慢抬手,环上他的劲瘦的腰:“好。” 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江夏心头涌上一阵狂喜,猛地把舒舒抱起转了两圈:“舒舒,我太高兴了。” 突然的失重让方舒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红着脸给了他一拳:“高兴你也别在走廊上发疯啊。” “那进屋去?” 密码已经按完,方舒拉下门把手,自己一个闪身进屋,却把江夏挡在了门外:“这么晚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江夏:“......舒舒,我还不困。” “但是我困了。”厚重的门板毫不客气地关上,方舒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再跟他呆下去,她觉得这颗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门外的江夏轻笑出声,他的舒舒,害羞了。 好吧,来日方长。他道了声晚安,得到回应后飘飘然地回家去了。 这一晚,方舒数羊数到六千多只也没能睡着,但梦境却异常甜美。 美到她早上醒来时都是笑着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到她的眼睛,她抬手挡了挡,摸出枕头下的手机。 已经八点半了,上头有江夏发来的一条v信,问她起没。 江夏早知道她早上赖床的习惯,只提醒她要吃早餐。她回了个好字,心情愉悦地起身洗漱,走出房门时奶奶已经提着大袋小袋的菜回来了。 老太太看她起床便道:“粥都给你温着呢,快去吃吧。” “奶奶起得好早,现在冬天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人老了,哪里躺得住,再说早上起来活动活动比较精神。阿舒啊,你往后也勤快点儿,跟小江一起去晨练啊,我今早下去的时候,他一个人在那跑步,怪孤单的。你俩要是一起运动完再吃个早餐,多好。” 方舒果断拒绝:“那他肯定要跟到家里来蹭早餐,奶奶您就得再多煮一个人的早饭,我可舍不得您受累。” 老太太怔愣了一下才勉强笑道:“你也可以学嘛,快去吃饭,吃完奶奶教你和面做包子。” 方舒:“......不是昨天才做的吗?” “那些都让小汐带走了,咱们今天再做一些,把冰箱填满。” “不用这么急的奶奶,您这又做饭又做包子的,累着可怎么好?”小汐这是蝗虫过境啊,居然一个也没给她留 。 “哦,今天不做饭,早上小江跟我说了,中午带你出去吃。阿舒啊,你跟小江两人发展得怎么样了?” 方舒小脸一热:“哪,哪有什么发展?” 老太太也没察觉她的异样,自顾自地道:“奶奶是过来人,小江对你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我瞧着你对他也不抗拒啊,怎么两人还没定下名份来。阿舒啊,这年头好男人难寻,你可得抓紧点儿才行。有人照顾你,奶奶才放心嘛。” “哪里会一个人,您不一直陪着我嘛。” “奶奶老了,能陪你一时,却陪不了一世。唉,不说了,我先去和面,你快吃饭,别一会儿全冷了。”老太太提着面粉往厨房走去,一转身,一滴泪便落了下来。 不放心啊,她的舒舒心性单纯,现下又生了病,她一走,她可怎么办哟。 今儿要做包子,方舒便没去驾校,老老实实地看着老太太发面炒馅。被呛了一通跑得比谁都快,等到面皮发好才重新出屋包包子。老太太大摇其头,这个样儿,要哪年才能学会哟。 包子包好还没来得及上蒸笼,江夏就来接人了。方舒叫老太太一起去,但老太太一心想要孙女跟江夏发展发展,哪会不识趣地去当电灯泡,遂坚定地拒绝了。 方舒扭不过她,只得跟着江夏下楼。 一离开老太太的视线,方舒便觉脸红心跳。明明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啊,怎么确定关系反而矫情起来了呢? 自己可太没出息了。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方舒微微一怔,抬眼想说点啥,却见着江夏泛红的耳根,当下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原来,不好意思的人不止她一个啊。 第911章 现代篇95 约会 午餐吃的是牛排。 无论是方舒还是江夏,两人似乎都没能适应身份上的变化,但那甜蜜而羞涩,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却是互通的。即使尴尬也依然能察觉出两人之间粉色的红心泡泡。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 走出餐厅的时候,江夏提议:“午休一会儿吧,你要九点才能下班呢。” 方舒回忆了下路程:“别了吧,光回家就得二十多分钟,再扣除从家里到店里的,也就够我趴沙发上眯一眯。反正我晚上睡得足,中午不休息也没事儿。” 江夏顿了顿:“你昨晚睡得很好?” “还,还行。”也就数羊数到六千多只而已:“你呢?” “兴奋到三点才睡。”江夏的声音带了几分羞涩:“舒舒,想到你已经答应跟我在一起,我就兴奋得睡不着,你不会的吗?” 方舒心虚地垂眸,小声道:“才不会呢。” 江夏扫过她眼下淡淡的青色,心中微甜,小骗子。 他主动牵起她的手:“还是休息一下吧,我下午有两个会呢,咱不回家,你跟我来。” 车子只开两分钟便进到了地下停车场,方舒有些忐忑:“你不会把我带去卖了吧?” 江夏轻笑:“我怎么舍得?” 方舒脸色爆红,很好,天就是这么聊死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会撩? 乘电梯直上22层,江夏解释:“这是江氏的大楼,22楼是主管办公楼层,这会儿他们该都睡了,咱们悄悄地进去就好。” 正如他所说,整个22层都静悄悄的,长廊两边的办公室上挂的牌子不是xx董事,便是xx经理,而且门都关着。方舒小声问道:“都没有普通员工的吗?” “在其他楼层。” “整栋楼都是你家公司?” “那得多浪费啊。就三层自用,其他都租出去了。” 方舒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年得收多少租金啊? 江夏带着他一路往里走到尽头,上面写着董事长室。门一开,便是一整面的落地窗,占地极广,蓝天白云都似乎触手可及。 方舒想到了季维新的办公室,和他站在窗前“俯瞰芸芸众生”的装逼样,顿觉被雷得不轻:“你跟季律不愧是好朋友,连爱好都是一样的。” 江夏也想起了季维新“俯瞰芸芸众生”的言论,梗了一下解释道:“这落地窗是我妈弄的,你知道,我刚进驻这办公室没多久。她说休息的时候就得让眼睛看看远处,老盯着室内的一亩三分地,伤眼。” “成吧,你们有钱,说什么都可以。”她两手一摊在宽大的欧室沙发上坐下:“我中午就在这儿休息吗?” “休息室里有床,到里面睡会更舒服点儿。” 方舒果然在沙发上躺下:“不用了,我在这儿眯一会儿就好。” 他俩刚在一起,就说床这种话题总感觉很羞涩。方舒连忙赶人:“你下午不是有会吗?赶紧进去睡吧。” 江夏知道她害羞也没再逗她,开了空调又给她拿来一床薄被,这才进休息室睡觉。一道门隔开两个空间,方舒将被子拉过头顶,偷偷地在被窝里笑了起来。 恋爱啊。 这感觉可真不错呢。 江夏的办公室里一派岁月静好,卫钧昊的办化验室可就没这么宁静了。 季维新不等金秘书通报,便强行闯进了卫钧昊的办公室。办公区空空如也,他便往休息室砸了两拳:“耗子,快给我出来。” 刚睡下的卫钧昊暴躁起身,拉开门一把揽过他的脖子用力往下压:“你最好找个好点的理由,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晚上睡眠不好,中午这一个多小时就显得尤为金贵。 季维新看到床铺也就想起来这事儿了,不过他半点都不愧疚,不爽地问道:“小汐怎么进组了?” 卫钧昊推开他,不爽道:“你有病吧,大中午跑过来打扰我睡觉,就为了问我这个?她是演员,不进组拍戏那我签她来养老吗?” “那你也不用把她弄到深山老林去啊,那鬼地方信号都时不时中断,我还怎么追人?” 卫钧昊翻了个白眼,直接上床侧身向里,被子一盖,连背影都懒得给他一个。 季维新不依不饶地跟了过去:“耗子,你别给我装,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事儿?” “到底谁找事儿啊?外头那么多女人不够你玩儿的,非要招惹郑南汐。她被韩天磊打压这么多年已经够惨了,你就别再雪上加霜了成不成?好歹是江夏媳妇的闺密,冲她下手回头一个不好怎么收场?你不是标榜自己好兔不吃窝边草么,这回怎么贼上她了?” 第912章 现代篇96 塑料兄弟情 “什么叫贼上啊?”季维新声调拔高了几分:“多少女人排着队等着我呢,能被我看上那是她的福气。别的不说,有我保驾护航,她在娱乐圈的路可就顺多了。” “她要真愿靠男人上位,还轮得到你?哎,你爬我床上干嘛?” “天怪冷的,我也睡会,你被子分我点儿。”小小的休息室里空调温度正好,季维新瞧着软和的床觉得犯困,他利索地脱得就剩条平角裤,强行钻进了被窝。 两人在一起玩惯了,睡一起的时候多得是。卫钧昊无语了一会儿也就随他去了。 季维新调整好姿势还不忘跟他辩解:“耗子你不能这么想我,韩天磊那是只想睡人,我可是打算把人娶回家的。” “又碰上真爱了?” “不止真爱,我是真想娶她。” 卫钧昊顿了顿,季维新女人见天换,三不五时就碰上真爱。但娶回家这种话,还真是头一回说:“耗子,阿夏和小创都找着正经的女朋友了,就咱俩还在外头混玩,名声玩成这样儿再不改怕是真找不着正经姑娘了。” “所以你那天说从良是认真的?” “当然,为了我未来的媳妇,你可得帮我知道不?话说,你到底把小汐弄哪个剧组去了?” 还真是上了心了啊,卫钧昊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她现在要专注事业,不适合谈恋爱,你换个目标吧。” 季维新:“......不是,怎么就不适合了,大不了隐婚啊,圈内人隐婚的多了去了。” “你觉得你妈能同意?”季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名媛,对娱乐圈的人一向嗤之以鼻。 一提老妈,季维新就想到了那一打名媛的照片,全是他妈弄来让他相亲的。这么一想,这事儿的确棘手,他想了想:“八字都没一撇呢,考虑那么远做什么?先把人追到手,再去搞定我妈就是了。” “搞不定怎么办?” “那也是追到小汐以后的事儿了。” 卫钧昊气得心头一梗,索性拉高被子:“你可闭嘴吧,我要睡了。” “别,睡之前你好歹先告诉我你把小汐弄哪个组去了啊。” 季维新上手去推他,但卫钧昊纹丝不动,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他嘟嘟哝哝抱怨了一会儿,然后瞌睡虫来袭,不多时呼吸便绵长起来。 还没睡着的卫钧昊磨牙,好悬才忍住一脚把他踹下去的冲动。 这个中午,卫钧昊辗转半天,好不容易快睡着,金秘书又打来电话,告诉他卫老爷子和他爸卫沉来了。 他假装出车祸的时候,卫雪的表现让卫沉跟卫老爷子大失所望。卫沉心疼儿子,再不肯管卫雪的闲事,但卫老爷子宠了孙女那么多年,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虽然很生气,到底还是要为她的未来打算。 卫钧昊不肯帮忙,娱乐圈卫雪是混不下去了。 反正也到了年龄,老爷子就开始张罗着给她相亲。可卫钧昊出车祸没露脸那段时间,卫雪上蹿下跳地想着夺权,有点眼色的都知道,卫钧昊没找机会弄死这个妹妹报仇就不错了,傻了才会再接着帮这个她。 他们这样的圈子联姻,看的那可全是利益。 卫老爷子曾经风光,可现在的卫家却是靠卫钧昊撑着的,娶卫雪那不叫联姻,叫结仇。 是以卫老爷子虽然豁出老脸给卫雪相了几个男人,可不等卫雪挑剔,那边就先拒绝了。别说谈婚论嫁,连跟卫雪发展发展的意愿都没有。 卫老爷子没了法子,这不就又只能找上大孙子了。 而且这回他有备而来,他已经帮卫雪瞧好对象了,只要大孙子帮忙从中说和就成。 休息室 卫钧昊起床穿好衣服还洗了把脸,动静说不上大但也不算小,可季维新仍旧睡得香甜。卫钧昊忍不住又想踹他:也不知昨晚又混到几点,就这模样,居然还敢跟他说从良了。 从良? 从个鬼还差不多。 第913章 现代篇97 误会 卫雪争权给了卫老爷子沉重的打击,他不禁开始反思,以往的自己是不是太过偏心。 不断地给这样的妹妹收拾烂瘫子,钧昊心里也是有怨的吧? 是以他再面对卫钧昊的时候,不自主地便收起了过去大家长的驾势,多了几分真正的关心。金秘书把他和卫沉引进办公室的时候,卫钧昊刚从休息室出来。 卫老爷子不好意思道:“钧昊在午休啊,会不会打扰到你啊,早知道爷爷就迟点儿再来了。” “没事儿,差不多也该上班了,爷爷,爸,你们这时候来是有事儿?” 卫沉嗯了一声:“你爷爷想找你说点事儿。” 卫老爷子近一段身体不太好,卫沉怕这祖孙俩一对上就火冒三丈,再把老爷子气个好歹,所以再不情愿也跟着来了。 卫钧昊坐到沙发上烧水准备泡茶:“有什么事坐下说吧,爷爷,爸,请坐。” “自家人不用这么生疏。”老爷子摆摆手,拉着卫沉在他对面坐下,仔细打量了卫钧昊几眼:“瘦了,是不是外头伙食不好,要不还是回家吃吧,让春姨给你做点喜欢的。” 卫钧昊对回老宅没兴趣,敷衍地嗯了两声,又开始催老爷子说正事。兜圈子有啥意思呢,家常拉得再温馨,最后不都得不欢而散嘛,倒显得前头的温馨跟个笑话似的。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卫老爷子叹口气,只好开始说正事:“钧昊,爷爷来找你,主要是你妹妹的事儿。” 卫钧昊的嘴角扯出几分讥诮:“怎么?又没零花钱了?” “不是,这不是给她相亲不顺利嘛,就想找你出出主意。雪儿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一般人她都瞧不上......” “她那德行,一般人也瞧不上她。” 卫老爷子被噎得不轻,只能强行转移话题:“你身边青年才俊不少,知根知底的也放心,要不你给她介绍一个吧?” 卫钧昊眼睛倏然睁大:“爷爷,敢情您还知道我身边的人对她知根知底啊?那您告诉我,哪个知道她的敢娶她?” 这话说得可太直白了,卫老爷子一口气梗住差点上不来。 卫沉忙帮着顺气,再瞪了儿子一眼:“钧昊,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 “好吧,那爷爷您瞧上谁了?阿创有女朋友了,江夏那边更是想都不要想,还有个维新,不过维新有多花你也是知道的。真跟卫雪凑一对,卫雪容得下?” 他以为这么说老爷子就该知难而退了,哪知他却是眼睛一亮:“男人嘛,年轻时有几个不花心的,婚后收心不就好了。就维新吧,家世不错,自己也有本事,你妹妹嫁过去,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安心了。” 卫钧昊:??? 什么情况,什么叫就他了?合着他老人家一开始就冲着维新来的啊。 季维新再不着调,那也是和他从开档裤就混一起的兄弟,明知卫雪是个火坑,他哪能把人往里头推?卫钧昊豁然起身,急得声音都有些变调:“爷爷,您开什么玩笑?” “哎,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爷爷不就夸了维新一句嘛!” “您可别夸了,他当不起。” “怎么会?”卫老爷子正打算再争取争取,就听休息室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卫老爷子一愣,严肃道:“你屋里有人?” 知道孙子在外头乱来,但他着实没想到,他居然还把人带到办公室搞。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世风日下啊。 卫沉连忙道:“爸,钧昊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嘛。” 话音刚落,那个知冷知热的人便打开了门,摔地上被砸醒的季维新脑子还有些发懵,声音带着些许迷糊劲儿,听着倒像在撒娇:“耗子,你怎么睡一半就跑了?” 沙发上三人齐齐回头,八目相对,卫老爷子和卫沉齐齐变了脸色。 倚在门边的季维新头顶鸡窝,两根呆毛翘起,满脸春睡之后的倦怠。更让人浮想联篇的是,他身上赤条条的啥也没穿。拥有六块腹肌的身体健美白晳,却又无端地透出几许迷人...... 卫钧昊可不觉得他迷人,抚额骂道:“你好歹穿点衣服再出来啊。” 季维新这才察觉到自己的状态,赶紧关门穿衣。大直男自然不会觉得在男人面前裸着有啥关系,问题是这两可都是耗子的长辈啊,不穿衣服那可太不礼貌了。 老爷子觉得自己要晕。 钧昊可是自个儿唯一的孙儿啊,他颤抖着手指着卫钧昊:“你,你,你.......咱们家几代单传,你这是要让卫家断根啊。” 卫钧昊:.......???他怎么好像跟不上他爷爷的脑回路了。 卫沉连忙安抚:“爸,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回家再说,钧昊,晚上回来吃饭,好生把话说清楚。” “不是,现在就能说清......” “呯。”休息室里再次传出一声巨响,季维新哎哟哎哟痛呼出声:“耗子,你扶我一把。” 卫钧昊无奈:“爷爷,爸,不是你们想的那么回事,算了,回头再跟你们细说,我看看他摔哪儿了?” 看着他“火急火燎”进休息室的模样,卫老爷子差点老泪纵横,被卫沉强行拖走:“爸,咱们先回去,回去再好好商量对策。钧昊身边女人不少,没准就只是尝尝鲜。” 尝鲜也不能找季家人啊,那是想要就要,想扔就能扔的吗?” 休息室里 季维新摔在地上一脸震惊:“耗子,你爷爷跟你爸都什么脑回路,居然以为咱俩是那种关系?” 卫钧昊翻了个白眼:“但凡你多穿条裤子,他们也不至于歪成这样儿。你说你就睡个午觉,脱那么光做什么啊?” “江夏说的,裸睡有益于身体健康。” “起来,穿个裤子也能摔着,搁这儿扮林黛玉呢?” 季维新苦着脸:“这不是被你爷爷的想法惊着了嘛,吓得我脚一滑,哎哟喂,腰好像扭着了,你给我慢慢扶床上去。” 卫钧昊:“......不是吧?” “真真儿的,要不我叫那么惨,哎哟我的腰。” “这么容易就扭着,八成是肾不行了,叫你夜夜笙歌,虚了吧。” 季维新:“......你tm才肾虚呢。” 第914章 现代篇98 救场 黑色奥迪停在知古轩门口,但车内的人却迟迟没有下车。 江夏正在跟方舒约晚上的时间:“下班我带你去看电影好不好?” “可我下班都九点了啊。” “午夜场,看完正好回家睡觉,是你喜欢的喜剧片哦。”江夏暗戳戳地引诱,但其实他好看的是一部恐怖片。网上说这是跟女朋友增近感情的最好方式之一。 恐怖的音效中,女鬼以恐怖的方式出场,舒舒吓得一头扎进他怀里。 温香软玉满怀,想想都心跳加速。 但方舒挣扎了一下却是果断拒绝了:“还是不要了,上了那么长时间的班我肯定很累,到时只想回家睡觉。” 江夏:...... “你这工作有周末没?” “没有吧,龙叔叔没说。” “这不行,又不是铁人,哪能天天上班,回头我跟他商量去。”万一舒舒每天都以上班累了拒绝和他约会,那他上哪找地儿哭去? 方舒摇头:“还是别了吧,我昨天看到一句话。公司能给你什么,取决于你对公司的价值。我现在的价值还没体现,不好跟龙叔叔谈福利。回头等做出成绩了再说。” 江夏:...... 三观好正。 做为老板,他只想说:这样的员工请给他来一打。 但女朋友这样,他就头疼了,他想着措词打算再争取一下,还没想出来呢,方舒那边的车窗就被敲响了。外头的龙云溢很是主动地拉开门,体贴地把手护在车顶上:“师傅,请下车。下回还是让我去接您吧,江哥一点眼力见都没有,连给您开车门都不知道。” 江夏:...... 方舒道:“我自己能开车门。” “那怎么行,绅士怎能让女士自己干这种重活。” 江夏:合着这小子那么多女朋友都这么追着的,话说现在的姑娘都怎么回事,居然喜欢这么油腻的讨好方式。 前世的方舒下马车不但有人给开门,甚至还有太监或宫女趴在地上给她当脚踏。但来了这儿以后,她更喜欢人人平等的方式,乍然被这么讨好,硬是梗了一下:“还是算了吧,我喜欢自力更生。” 龙云溢可不是那些签了卖身契的奴才,无事献殷勤,非奷既盗。 被这么打断一下,江夏邀人看电影的事只好不了了之。 看着方舒随着龙云溢进店上班,他忍不住萌生出把人藏在家里的念头。他的舒舒,真是越来越耀眼了。 江夏在门外呆了一会儿才离开。 下午两个会并不是骗方舒的,他得赶紧赶回公司,结果车开到半路接到卫钧昊的电话,只能先赶到冠华去救场。 卫钧昊办公室的休息室里,季维新躺在床上哎哟哎哟地揉腰。 江夏一看他那裤子皮带都松着的模样,顿时一愣:“你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还玩到把腰都扭了?” 季维新的呻 吟顿时停了,卫钧昊也是一脸僵硬:“怎么连你也这么想?” “这模样,你们让我怎么想?听你这意思,这么想的还有别人?” 卫钧昊抚额,他已经懒得解释了,摆摆手无力道:“随便吧,你先帮他看看腰,刚开始还没这么严重的,我也没当回事儿,结果他越叫越惨,要不是我这房间隔音好,外头的人都得以为他被强了。” 季维新叫道:“p,老子是直男,要强也是我强别人。” 江夏翻了个白眼:“都这样儿了能不能老实点。”他上手在他腰间摸了摸,顿时又收获了一番惨叫:“江夏,你下手轻点儿,敢情这不是你腰啊。” “当然不是了,我的腰可没这么容易扭着。骨头没事儿,就是扭着筯了,有药油没,有的话我给他揉揉。” 办公室里哪会有药油,卫钧昊叫来金秘书让她去买。 十分钟后,江夏搓热双手给季维新推拿。 卫钧昊反锁了两道门,本是想将他的惨叫锁在屋内,结果最初的痛苦过后,他却是舒服得直哼哼:“阿夏,你这手艺可比那些按摩院里的技师好多了,以后不干总裁了,可以考虑去给人按摩啊。” 江夏:“......我脑子被驴踢了吗?放着老板不当,去给人按摩?” “那也是,我这不是遗憾不能用钱买到这样的服务嘛!” 卫钧昊瞟了他一眼:“如果你去的按摩店没有特殊 服务,那技师们的技术也会很好的。” 季维新忙给自己正名:“呸,别瞎说,我什么时候去过那种地方找服务了?就我这张脸,在夜店就是王者好不好,多的是女人往我身上扑,我犯得着吗?” “跟我解释什么,我又不在意。” “我是解释给阿夏听的,阿夏,你回去帮我问问方小姐呗,她有没有小汐电话和微信以外的联系方式啊?”季维新郁闷不已:“我电话打过去,接的人都是她的助理,还动不动就以山里没信号为由挂我电话。” 江夏收回自己的双手:“你少惦记她,她跟你平时玩儿的那些女人不一样。” “那当然,要不我能看上她?” “看上也没用,她是舒舒最好的朋友,不能让你祸祸。还有,你的腰扭着了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费腰的事儿这两月就别做了,特别是房事。” 季维新声音都变了调:“两个月?你逗我呢?” 江夏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道:“或者你也可以试试,不过到时出了什么问题别来找我就成。” 打从开荦起,卫钧昊在这方面就没停过一周以上,突然间要他禁欲两个月,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卫钧昊鄙视不已:“两个月都忍不了,你还想追郑南汐?” 季维新:...... 第915章 现代篇98 捡漏经 误交损友啊。 两个发小不肯告诉他郑南汐剧组所在就算了,居然还借机嘲笑他。 季维新气得不顾腰疼大骂他们不讲义气,可惜没人鸟他。 而他不知道的是,远在深山拍戏的郑南汐也没多待见他。卫钧昊给她配的助理冯俏年纪不到三十,却是冠华的老人了,深知季维新影响力的她拿着手机有些不安:“南汐,要不你还是给季律回个电话吧。” 郑南汐摆摆手:“别,季律这样的人,投怀送抱的女人见多了,稍微热情点他就会想歪的,我可没回应他的兴趣。” “可他毕竟是公司的股东,惹毛了他没好处的。” “跟他扯上关系才是真没好处。” 她是要专注事业的,可不想成为季维新猎 艳名单上的一员。 冯俏劝道:“其实季律对女人挺大方的,且他对同一个人兴趣不会太久,你若是能陪他一段,能得到的好处......” “打住。”郑南汐打断她,正色道:“冯俏,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冯俏眉头皱了皱,终是点了头。心里却是不屑,嘴硬什么啊,圈子里不都这样嘛。谱摆得这么大,还不是盯上了卫董,啧,野心倒是挺大的。她直接把难题推回去:“那季律下次再打电话来我怎么说?” 郑南汐瞟她一眼,知道她是不愿跟季维新对上,看来这部戏拍完,她得考虑换个助理了。助理可是她相处最多的人,三观不同没法好好合作。 不过现在也没必要为难她:“以后季律的电话我自己接吧。” 冯俏道:“那你悠着点,别真把人惹毛了,不然他随便动动手指,你的资源起码比现在差一大截。” “不至于,季律不是那样的人。” 季维新渣归渣,但人品还是值得信任的。再说了,就算看在江夏的面子上,季维新也不至于对她的事业下手啊。 知古轩今天的生意依然惨淡,方舒在店里无所事事,便开始看店里古董的标价。没事就刷刷古董新闻啥的,重点关注价格。 龙云溢凑了过来:“师傅,明天你带我去捡漏呗。” 方舒纠正他:“别叫我师傅。” “好吧方姐,那你明天带我去捡漏好不好?” “哪有漏捡?” “就咱这市场里呗,古董街每旬逢三的日子都有集会,好些人趁机把家里囤的货拿出来甩卖,这里头没准能捞着好货。” 方舒顿时兴致缺缺:“这种会啊?我跟江叔叔来过两回,基本都是骗子,捞不着什么好东西的。” 龙云溢也蔫了一截:“说的也是,都是混古董圈的,好货基本都被淘尽了。直想捡漏,还得去外头收,好些地图上都找不着的地儿,往往埋了不少大家伙。” “你去过?” “跟我爸去过几次,有一回他买回了人家家门口踏脚的石块。好家伙,居然是某个帝王的墓碑,消息传出去,一堆人跑上门叫价,都嚷嚷到一个多亿了。” “你爸卖了?” “想太多,政府出面干涉了,说那是文物,给三百万奖金,拉博物馆去了。” “哪个皇帝的墓碑这么有牌面儿?” “五代十国那会儿的。” 方舒想了想历史:“不能吧,那时代乱的很,皇帝比哪朝都多,不值钱的。” “物以稀为贵,那时代太乱,史书都没记明白。那块墓碑的出现据说证实了一段不曾考证过的历史。我爸在古董界原只是有点小名气,但那块墓碑找出来后,他就扬名了。” 方舒若有所思:“要不等哪天有空了,咱们也出去看看能不能收着好东西?” 龙云溢却是怂了:“还是算了吧,小地方有的连车都没通,只能坐那种乡村大巴,更惨的有些山区只能靠腿走,我是不想再遭罪了。” 方舒:...... 少爷果然是少爷。 徐正涛凑了过来:“方姐,表哥吃不了这苦我行啊,我知道几个地方,如果你愿意,我带你去,我也不求多,真捞着好东西了,你分我一成就好。” 要不是眼力不行,他早自己去了。 方舒想到自己上回爬山烧香的经历,果断摇头:“我也吃不了那苦。” 龙云溢圆满了,瞪了徐正涛一眼:“有没有点眼力劲儿,方姐可是个娇滴滴的大姑娘,遭得了那罪吗?边儿呆着去,那方姐,明儿的集会咱还逛不?” “逛啊,为什么不逛。” 就在店门口呢,虽然骗子多,但万一就捡着东西了呢。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她不嫌钱少。 第916章 现代篇100 宣誓主权 晚上八点半,江夏的黑色奥迪出现在知古轩门口。 徐正涛冲龙云溢挤挤眼,小声逗他:“表哥,你情敌来了。” 龙云溢目光一凛,江夏已走了进来。 深灰色长款大衣衬得他颀长的身姿越发挺拔,里头米色的毛衣却无端透出几分慵懒的气息,在寒冷的冬夜看着便格外暖和。龙云溢心里哼了一声,一大把年纪了,装什么纯情暖男? 眼看方舒眼中溢出点点笑意迎上去,他连忙展开长腿优势,蹿在她前头截住江夏:“江哥,本店打烊了,要买东西明天请早吧。” 江夏笑道:“打烊了正好,舒舒,下班了我们走吧。” 龙云溢:...... 徐正涛捂住眼睛,表哥以前谈的女朋友,其实冲的都是他的钱吧。 方舒看了眼手机:“还有半小时呢。” 江夏看着龙云溢笑得别有一番深意:“刚刚你小老板不说打烊了嘛!” 徐正涛已经给店里做完了清扫,利落地背好自己的背包:“方姐,九点下班就是个大概时间,你看外头冷冷清清的人影都少见,肯定是不会有客人了,早点收工也没啥,表哥,我要去吃碗热汤面,你去吗?” “不去,不知道我要送方姐回家啊?司机没当到位,我爸要扣我工资的。” 徐正涛:...... 方舒摆摆手:“不用不用,江夏这不是来接我了嘛,你跟小涛吃去吧,吃完早点回家,别带小涛去外面野,他还是个学生呢。” 听说大学宿舍要查寝,夜不归宿是要被扣学分的。 虽然她也不太明白这学分到底是个啥。 龙云溢一梗,看江夏就更不顺眼了:“江哥,明儿你就别来了吧,你这是在抢我的工作。” “可接送女朋友上下班不是每个男人应尽的责任吗,再说了,司机这工作跟你龙大少才不搭吧。” “女,女朋友?你别乱说啊。”明明昨天他爸还在给他鼓劲儿,让她把方舒弄回家的。可看着江夏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喜意,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空了一下。 果然,江夏得意的嘴脸越发得意:“我能当着正主的面乱说吗?” 方舒有些囧,私订终身这种事,放在清朝女子是要被浸猪笼的。不过这个时代倒又是另一番光景了,眼看龙云溢拳头都捏紧了,她也不好再低调,只得出面解释:“是真的,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龙云溢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晚上。” 靠,龙云溢郁猝不已,果然昨晚就不该让方舒上他的车。 宣誓了主权的江夏心情大好,出门的时候甚至还吹了声欢快的口哨,与他平日的形象相当不符,把龙云溢气得直跳脚。徐正涛旁观者清:“行了表哥,你也不是真喜欢方姐,搞这么副被抢了女朋友的模样做啥呢,走,请你吃火锅去。” “怎么说话呢,我怎么就不是真喜欢方舒了?她那眼睛多厉害啊,娶回家我爸就后继有人,再也不会逼我了。” 徐正涛关了空调,将他的大衣扔过去:“啧,这么功利的话都说出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喜欢?” 龙云溢哼哼唧唧地披上衣服:“小屁孩,说得跟你多懂似的,谈过恋爱吗你?” “没谈过也看得出来啊,你看看人家江夏看方姐那眼神,再看看你的。方姐只要不瞎就知道该怎么选好不好?” “臭小子我看你这个月工资是不想要了。” 徐正涛浑不在意,耸耸肩道:“我的工资是姑父发的。” 龙云溢:...... 糟心玩意儿,今天就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车上 方舒静静地看了江夏好一会儿:“你今天心情很好啊。” 江夏回望她一眼,温和的目光中是掩不住的喜色:“春风得意,桃花盛开,不该心情好吗?” 方舒面上一红:“你就不能低调点儿?” “下回一定。” 这种事还有下回? 方舒气得想揍人,江夏却又换了副苦哈哈的面孔:“舒舒,你不能怪我。云溢摆着对你不安好心,我当然要宣誓主权。” 方舒心道我又不瞎,龙云溢看上的明显是她这双眼睛,哪是她这个人啊? 她摆了摆手机:“其实这样也好。” 省得她还要应付他油腻腻的撩拨。 江夏顿时乐开了花:“那舒舒,咱们去看电影 好不好?” 方舒摇头:“不行啊,明天要去捡漏,今晚要早早休息。” “捡漏?去哪儿啊?” “没去哪,就古董街的集会,得上午到。”唉,又是不能睡懒觉的一天。 “你不是说这种集会骗子云集,没啥好东西的吗?” 方舒想了想道:“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明天那么多摆摊的,总会有一两件遗漏的嘛!干一行爱一行,总得有点敬业精神不是?” 江夏:...... 合着在她心里,自己还比不上一场集会。 第917章 现代篇101 捡漏进行时 江夏的郁闷写在脸上,方舒哄道:“别不高兴了,电影可以明晚看的嘛!” “那你哄哄我。” 方舒:...... 还,还有这种操作的吗?怎么一谈恋爱,江夏就跟返老还童了似的?三十一岁,依她看,十三岁都差点儿:“你想怎么哄?” 江夏指指自己的侧脸:“亲一下。” 方舒一拳捶在他的手臂上:“流 氓。” 江夏却是哈哈大笑。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又轻松了起来。方舒以为这事儿就此翻篇了,哪知该下车的时候,她却怎么也打不开车门。 “江夏,开锁啊。” 江夏熄了火,老神在在地指着自己的脸。 方舒:...... 被占了便宜的方舒脸蛋爆红,不是羞的是气的,开了车门气呼呼地往楼上走。江夏跟在她身后,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直到目送她进家门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他的小女朋友太过害羞,不然只亲一下脸什么的哪能满足?好在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教她。 古董街上摆出了两溜地摊。 本就不甚宽敞的街道被挤得连辆小车都通不过。 徐正涛看店,方舒跟龙云溢出门逛街。两人都是生面孔,摆摊的老板们见他俩长得年轻,穿戴又好,只当来了两只大肥羊,盯着他俩的眼睛都冒出了绿光。 一留着山羊胡的老头最是热情,招手道:“帅哥美女来看看啊,我这可都是好东西呢,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反正是要逛的,龙云溢也没挑,到了老头的摊位前随手拿起一把水壶。 “帅哥好眼力,这可是西周出土的,你看这苍桑的纹路......” 方舒“扑哧”一声笑出来,打断了老头慷慨激昂的陈词:“西周?上周还差不多,还是个烧坏的残次品,亏得你敢吹。” 山羊胡老头:...... 龙云溢忙把水壶放回去,走向下一摊。 这一摊比较朴实,摆的全是铜钱和各版钱币。收藏界就是这么好玩儿,现在连以前用过的人民币都变得炙手可热。方舒对钱币没什么兴趣,但对铜钱还是有几分喜欢的,特别是康熙通宝。 她蹲下拿起一个,刚一掂量就兴致缺缺地丢了手。 有没有搞错,五块钱一个的铜板也有人造假。 龙云溢道:“方姐你喜欢铜钱啊?店里就有呢,一会儿回去你挑些玩儿呗。” “没,我就看看。” 说这个集会骗子云集是真没错,方舒眼看着有人花大价钱买了所谓清代的紫砂壶,唐伯虎的真迹什么的,只能摇头叹息。这种练眼力的买卖,没人敢多嘴,不然可要引起公愤了。 不过到底还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龙云溢跟着方舒转了一圈,啥也没买到,不由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今天又是白转悠的一天:“方姐,咱们回吧。” “等会儿,我看这个不错。”方舒走到最后一个摊位前。 摊主是个中年大叔,看面相甚是憨厚。但古董街这边,靠卖主面相去判定真假货,那真是裤子都能被骗去当掉。 不同于别的地摊,大叔面前摆了张铺了红绒布的小桌子,且上头只有一对装在盒子里的瓷杯。看着就一副高大上的模样,龙云溢仔细一看,半彩鸡石纹杯,顿时没了兴趣。 方舒却已拿起其中一个看了起来。 摊主道:“姑娘小心点儿,这可是成化年间的鸡缸杯。” 龙云溢嗤之以鼻:“别逗了,成窑鸡缸杯,能出现在这儿?” 鸡缸杯是明成化斗彩杯之一,饮酒用具,造型多为敞口,浅腹,卧足。因杯身以斗彩描绘线鸡啄早哺雏,姿态栩栩如生,辅以牡丹、兰花、柱石纹,故名。自成化以来,可谓希世之珍,亘古重宝,堪称神品,春秋百载,后代帝王无不称颂赞赏,竭力仿制。 成窑鸡缸杯存世稀少,好古之人皆以得之为荣,早在明代嘉靖、万历时期即极为名贵。万历《神宗实录》载,“神宗时尚食,御前有成化彩鸡缸杯一双,值钱十万”,《万历野获编》亦有“成窑酒杯,每对至博银百金”之记载,万历朝距成化朝仅经过百余年,已珍贵至此。因此,自明嘉靖时开始,仿制成窑鸡缸杯者便络绎不绝,后以清代康雍乾三朝仿烧更为成功,尤以雍正一朝最为逼真。 方舒没经历过雍正朝,但康熙御前也是有这样一双鸡缸杯的,据说专门指了三个人伺候那双杯子。 摊主对龙云溢的态度不以为意:“不信就放下。” 方舒拿着杯子左右看了几圈,就在摊主以为她要买的时候她却笑出了声:“你这瓷制太糙了,骗不了人的。不过造型倒是挺好,报个价,我给你买了呗,省得你还在这一站半天的,多累得慌。” “小姑娘你不要乱说啊,我这可是......” “您可别说了,我是真喜欢这对杯子,你给个实在价。看到那个店没有,知古轩,知道店老板是谁吧?” 摊主倒吸一口凉气:“龙大师,你是?” “我是他的关门弟子,这是他儿子,你觉得我们能认不出这杯子的真假?” 第918章 现代篇102 干爹 龙云溢心中惊奇,方舒这是真瞅上这对杯子了?居然连他爸的名头都搬出来了。 那摊主眼看骗不到人,也动了几分想卖的心思,可又不太甘心,为了造出这批杯子,他可费了老鼻子劲了。 方舒摸摸那杯子,爱不释手的模样,然后劝道:“老板,成化鸡缸杯起步太高,传世又少,真品那都是要上拍卖会的,动辄两三个亿的成交价。便是清朝的仿品也是价值不菲,来这街上的有几个人出得起价?你换个高档的店面没准能蒙到点钱,不过能逛好店的人眼力也好,你这杯子连我这刚入门的都骗不过,想忽悠出多大价钱是不可能了,还不如卖给我呢。” “你想放知古轩卖?” “知古轩可不卖假货,那是会砸了我师傅招牌的。” 摊主想了想,一咬牙一跺脚,伸出根手指头:“一口价,一万块。” “五千。” “哪有你这样砍价的,你当是批发市场买衣服呢。” “五千你也有赚了,就是费些精力而已,而且这样的杯子,你肯定不止一对吧?换个地方还能接着忽悠。” 摊主被她看穿,觉得没意思,算了算了,好歹是这批货的开张生意,空手回去不划算,于是双方又割据了一会儿,最后讨个彩头,六千六成交。 方舒乐呵呵地把杯子放回木头盒子里,抱着就走。 最后还龙云溢付的钱。 方舒的眼力被他爸吹到天上了,他也见识过一二,自然不会以为她买亏了。付了钱小跑着跟上去,刚一进店就关紧了店门:“方姐方姐,这杯子什么来头啊?” 得亏店里没客,不然就这模样还怎么忽悠客人。 徐正涛也凑了过来:“还真叫你们淘着东西了?” 方舒把盒子放到桌上:“算不得什么好东西。” “鸡缸杯还不是好东西?就算仿的也老值钱了好不好?” “刚不就说了这杯子是假的吗?”方舒把杯子拿出来扔一边:“听说过买椟还珠的故事没?” 龙云溢秒懂:“所以值钱的是这个盒子?” “对,没看错的话,这是宫庭中装点心的盒子,描金龙纹漆盒。” 这盒子上的还是条五爪龙。五爪龙纹这东西可不是普通皇家人能用的,那必得是皇帝本人才行,方舒也不明白这东西值什么价,但几千块肯定是不止的。 但龙云溢却是知道一二,一听是描金龙纹漆盒,顿时来了精神。跑到卫生间洗了手还给擦干了才小心翼翼地捧起那个盒子。 盒子手感极轻,这正是描金漆器的特点之一,一拿他就知道方舒说对了。 这眼力,他真是服了。 描金漆器最初兴起是在清朝,当时备受西欧追捧,广洲的十三洋行卖出不知凡几。可惜这门工艺后来慢没落了。 像屏风啊,椅子这样的大件少说也能值个二三十万。不过这么小的盒子就差点了,就算保存完整,纹样清晰也就三四万的样子。 但它是五爪龙纹。 皇帝用过的东西,价值肯定还能再升一升,卖个六万不成问题。 方舒刚来就给店里收了这么个东西,龙云溢兴奋过后便给龙随打电话,六千多买回,转个手便是十倍的价,他觉得还是值得跟他爸说一说的。 龙随自然是又把方舒夸了一通,同时不忘嘱咐儿子侄子跟着方舒好好学。 上午集会之后,下午这要街就会变得特别冷清。龙云溢关了店,放方舒跟徐正涛回去休息。 龙云溢终于执行了他身为司机的职责,把方舒送回了家。 老太太一般是不午休的,方舒开门进屋,果然看见奶奶在看电视。 “奶奶,看电视啊。” 老太太吓了一跳:“不是说今天有集会吗?怎么这时节回来了?” “集会散了下午就没事儿了啊,所以吃过饭就回来了。”方舒把包挂好坐到老太太身边:“哇,奶奶你也看‘鉴宝’这种节目啊,正好我近来在学,咱一起看呗。” 这一期拿着宝物去鉴定的是个穿戴挺时尚的姑娘。老太太嘴唇动了动,见方舒对电视上的人半点反应都没有,悄悄松了口气。 片刻后又觉悲从中来,差点又湿了眼眶。 方舒神经比较大条,半点没察觉到老人家情绪的变化,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姑娘叫沙沙,要鉴定的是脖子上的项链:“这是我甘爹送给我的,他说这是碧玺,价值十多万呢,你们可得小心点,别给我弄坏了。” 屏幕上的姑娘一脸天真。 主持人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这甘爹是你爸爸的朋友吗?” “不是啊,甘爹是我老板,但他对我特别照顾,是个特别好的人呢。” “怎么个照顾法?” “比如啊,我想想。”她娇羞地低头想了会儿,娇羞道:“反正就是特别好啦。” 这下连方舒都看出不对劲儿来了,问道:“奶奶,这姑娘是被包 养了吗?”小汐说过,她们娱乐圈有好多女星为了资源什么的也会认甘爹。 其实就是包 养的另类说法。 这年头,甘爹可不是什么好词,这姑娘别不是脑袋缺根弦? 第919章 现代篇103 奶奶的烦心事 脑袋缺根弦的姑娘长得是真漂亮,睁着一对大眼睛,满满全是不谙世事的懵懂。 那说起甘爹就一脸欣喜,半点不知自己正被哄骗的模样更是看得主持人都于心不忍,强行将话题转回她的项链上:“那沙沙小姐今天来是想鉴定这碧玺的真假吗?” “嗯。”沙沙嘟起嘴:“我其实是不愿意来的,但我朋友非要我来。” “为什么呢?” “她怕甘爹拿假的东西骗我,怎么可能嘛。甘爹又不用求我帮忙办事,不想送大不了不送了,拿块假的有意思吗?再说了,甘爹可是六阳珠宝的老董,一条项链而已,他才不会送不起呢。之前他还给过我一条翡翠项莲,可惜被我弟弟抢去输掉了,那块翡翠抵了八万块呢。” 信息量好大。 主持人愣了半晌:“六阳珠宝的董事?姓什么?” “姓谷啊。”说完赶紧又捂住嘴:“不能说,哎呀,不是说能鉴定珠宝吗?咱们直接开始吧!” 主持人征得她同意后帮她解下项链,拿去鉴定了。 接下来就是鉴定时间。 帮着鉴宝的大师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头,碧玺项链在他手中被照亮放大,方舒盯了几眼,还真是好东西呢,虽然个头小点儿,但水头不错,在聚光灯下,光华流转,漂亮得不得了。 她想跟奶奶聊聊,哪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泪颜。她顿时唬了一跳:“奶奶,你怎么了?” 老太太一愣,忙拿手背去擦脸,这才惊觉自己已满脸是泪。 这下更是控制不住,直接抽噎着哭了起来。 方舒连忙劝慰:“奶奶没事儿的,那块碧玺是真的,小姑娘没被骗。” 老太太却是哭得更厉害了:“舒舒,好端端的那什么董事干嘛送她那么贵的东西,摆着对她不安好心啊。” “呃......那您也不用哭得这么伤心啊?” 哪知老太太却是抽噎着告诉她:“可那是迎迎啊,奶奶怎能不伤心,呜呜......” 方舒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迎迎是谁?这姑娘是您熟人?” 老太太被她问得梗了一下,迎着她满是疑惑的目光,终是拭了拭泪:“迎迎是你二叔的女儿,一直在广州打工。” 方舒捋了捋,二叔的女儿,那不就是奶奶的孙女儿嘛! 怪不得她哭得这么伤心。 但一时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气氛一瞬间凝滞,祖孙俩都不知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客厅里就只剩下了电视的声音,偶尔夹杂着老太太的一声抽噎,听得方舒坐如针毡。 安慰人这种事,她是真的不会啊。 很快,电视里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鉴宝大师拿着那块碧玺对着镜头大夸特夸,从种水到造型,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夸完再由主持人将项链挂回沙沙的脖子上。 碧绿的坠子垂在她高耸的双峰之间,华贵迷人,在光照下折射出绝美的瑰丽色彩。 方舒越看越觉得,这哪是鉴宝,分明是广告嘛。 这六阳珠宝可真够可以的,居然能想出这么奇葩的宣传方式。 这期节目结束之后,老太太便关了电视。老人家脸上的泪已经擦干,可泪痕犹在:“舒舒啊,奶奶想回老家了。” 方舒一惊脱口而出:“那我怎么办?” 老太太是她在这个世界看到的第一个人,一路护着她照顾她,她早已将自己当成方舒,更把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乍一听老太太要走,整个人都忍不住慌了。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头:“舒舒啊,奶奶也想一直陪着你,可你妹妹也需要奶奶啊。” “可是奶奶,妹妹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再说您不是说她在广州打工吗?您回老家又有什么用?” “找你二叔二婶,他们肯定知道迎迎在哪儿的。” 方舒默了默:“您让我想想,咱不能这么贸贸然地去,而且这电视上的事儿,也说不准啊,说不定这就是个广告呢。” “奶奶打听过了,这是个正经的鉴宝节目,上头都是真人真事,可恨这期以后你妹妹就再没上过节目,我连她的后续情况都不知道。给你二叔打电话,他张口就说要钱。舒舒,奶奶必须想法子见你妹妹一面。” “什么叫再没上过节目?这不是刚上吗?哪那么快出后续?” “这是回看,五天前就播出了。” 方舒:...... 怪不得这些天她总觉得奶奶哪里不对劲,有回似乎还看到她在哭,当时还觉是自己眼花了。如今看来,奶奶还真是心里有事儿啊。 第920章 现代篇104 流产 “如果你去了我的身体里,那柯要记得了,我家那叔叔可不是什么好人,一毛钱便宜都不能叫他占去知道吗?” “我所有的亲戚,除了奶奶,别人你都甭理会。” 正主“方舒”的交待言犹在耳,方舒并不想去管这个叫沙沙或是叫迎迎的事儿。可看奶奶伤心的模样,她又忍不住为难。同样是孙女儿,奶奶对自己这么好,怎么可能做到对另一个孙女不闻不问。 但她的二叔和二婶可不是什么好人。 他俩一心打着自己死了就能拿巨额赔偿金的主意,可因为奶奶拖着不肯签字,以至于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候任由老人家一个人回老家,谁知道那对夫妻会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来。 正主“方舒”的心愿要顾及,可要她任由老太太一人回去,她也是一万个不放心。想了整整一个下午,她也没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来,无奈之下只能寻求帮助。 头一个想到的自然是江夏。 但想了想还是把电话打到了郑南汐那儿。 郑南汐在山里拍戏,对外界消息知之甚少,但在娱乐圈呆久了,对里头的道道自然不会一无所知。听方舒说完鉴宝节目后就很肯定地道:“舒舒你别愁了,那背后的金主八成是打算捧你堂妹呢,回头你去查一查,现在沙沙的名字肯定已经有一定的热度的。” “捧人?” “对啊,你以前不是说过你这堂妹是当模特的嘛,那个圈子比娱乐圈还乱。但规则差不了太多,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你堂妹指不定还高兴着呢。” 方舒想了想:“奶奶主要担心那背后的老男人图沙沙的身子。” 郑南汐噎了一下:“舒舒你已经二十八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单纯。听你的意思,光你堂妹收的两条项链就价值二十多万了,这年头哪个男人不精明,你堂妹没付出点什么人家能送这重礼?该图的东西早到手了好不好?” 失忆真是要命。 舒舒这个堂妹连正经模特都算不上,不靠美色拿什么立足?但现在跟她也说不明白,郑南汐果断道:“这样吧,我先让人去帮你查查她的情况,有消息再跟你细说,奶奶那里你先劝着点,千万不能叫她一个人回老家知道不?” 方舒自然应了下来。 郑南汐很快就甩了几条链接过来。 都是关于沙沙的视频和采访之类的。 虽然在鉴宝节目上露了回脸,但她并没有大红大火,只傻白甜的人设倒是莹造得不错。天真烂漫的脸加上一些似有若无的爆料,让她的超话获得不少关注,据说还趁机拿下了几个广告走秀的主秀。 当然,六阳珠宝也火了一把。 合着那鉴宝节目还真是广告啊,还买一送一,推送了六阳珠宝的同时,连模特都一块儿推出来了。 网上搜得出的消息暂时就这些,方舒无语了一会儿,紧着去找老太太说明情况。 老太太听完便把自己关进了屋里,说是要静静,晚饭也不肯吃,就连江夏来了也没出来。方不闻两口子重男轻女,方迎初中毕业就去外头打工了,没什么学历,赚得却不少,这些年回家,一次比一次更体面...... 唉。 江夏听说老太太没吃晚饭自然关心她的身体,方舒想了想还是将堂妹的情况给说了:“江夏,我大概要陪奶奶走一趟了。” “不是不喜欢和你二叔家的人有牵扯吗?” “那我也不能让奶奶一个人回去啊。” “也是,你那二叔二婶能想着拿你的命换钱,指定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回老家也没必要,这样吧,我跟人打听一下你堂妹的情况,到时直接带奶奶过去见人便是。” 方舒狐疑:“这......打听得出来吗?” “这个圈子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太大,等着,我去打几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江夏从走廊回到客厅,神色却不复之前的轻松,而是多了几分凝重。 方舒心头一紧:“怎么了?” “不是什么好消息,走,去你房间说。” 结果,老太太的房门却忽然打开:“小江,就在这儿说吧,我也听听,你,你真打听到迎迎的消息了?” 江夏纠结地看着她:“奶奶你......” “房子不隔音,奶奶都听见了,迎迎到底怎么样了?” 奶奶都听见了,瞒也瞒不下去,江夏无奈地和方舒对视了一眼,将老太太扶到沙发上坐好:“那奶奶您听了可千万别激动。” 老太太见他神色这般郑重更是着急:“迎迎到底怎么了啊?” “她......她被人打了一顿流产了,现在在广州一家医院里住着。” 方舒倏然瞪大了眼睛。 老太太坐得笔挺的身子一晃,瞬间软了下去,被方舒抱进了怀里。 第921章 现代篇105 方迎现状 有钱人总是自成圈子。 有些事没有报导,但在圈子里早已人尽皆知。江夏都没费心打听,交好的人就给打听全了。方迎的甘爹是六阳珠宝的副董事何耀光,掌权人是他大哥何耀祖。 何耀光没啥本事,但人家会投胎啊,作为六阳珠宝的二少爷,从小就含着金汤匙长大。老董事长故去之后,手里的股分一分为二,交给了两儿子,有能干的大哥在前头顶着,他每年光拿分红就过得够滋润了。 年过半百养的小情儿按打算。 何二太太也是出身豪门,表面和睦,背地里各玩各的。本来方迎这种货色她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可方迎却怀孕了。怀孕了还不安分,居然企图曝光借群众的流言上位。 呵...... 长得美想得更美。 何二太太一声吩咐,面都没露,方迎就进了医院。肚子里那块承载了她豪门美梦的肉连成长的机会都没有,就变成了一摊血水。 “造孽啊。”老太太心疼不已,哪里还坐得住。 江夏也理解她的心情,二话没说就安排好司机,陪着祖孙俩一起去了广州。 老太太现下满心都是方迎,没看到人根本不能安心哪还能想到其他。倒是方舒颇不好意思,打电话跟龙随请完假后对江夏道:“其实让司机送我们去就很好了,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江夏握住她的手:“工作和你,当然是你更重要。别多想,好好陪着奶奶就是,其他事我会安排的。” 广州某家私人医院.vip病房内 方迎闭目躺在床上,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余丽丽坐在床头削着苹果:“迎迎啊,不是妈说你,这豪门是那么好嫁的?早点听我的哪用遭这大罪?好在何董还算疼你,不然这罪可就白遭了。” “对了,那张支票钱不少吧?” “妈不是要你的钱,主要是怕你小孩子家家的花钱太凶。你瞧瞧你外头打拼这么多年,钱也没少挣,可愣是没存下多少。你们年轻人啊,手缝忒大,花钱也没个节制。你听妈的,把那钱给妈,妈给你存着,将来全给你当嫁妆。” 余丽丽越说越高兴,床上的方迎却是翻个身,直接拿背对着她。 “哎,你这孩子,妈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 “妈,我叫你来是照顾我的,你要不乐意现在就可以走。五百块请个护工,伺候得比你周到多了。” “干嘛花那钱,行行行我不说了,知道你是烦我。不过你倒是给我透个底啊,那何董到底给了你多少?”又是翡翠又是碧玺的,光这两条项链就价值不菲。 说来迎迎跟着那何董时间不短了,肯定不止这点好东西。只可惜迎迎居然连她这个亲妈都防,在她屋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玩意儿。 不过现在,迎迎流产了,何董给的补偿才是大头。 可迎迎捂得死紧,她现在也没瞧见支票的影子。 方迎被她妈叨叨的神烦,心里一万次后悔自己的心软。当时她刚做完手术,正是正虚弱的时候,余丽丽一个电话打溃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脑子一抽就把自己流产的事说了,听她说要来照顾自己还欣慰了一把。 看来自己在妈妈心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 哪知余丽丽打从见过何耀光之后,满脑子就只剩下她手里的钱了。 住院三天,她就听她念了三天。 要不是值钱的东西都锁在钱行的保险柜里,她妈来这趟,她能一朝回到解放前。该死的,出院以后还是换套房子比较稳妥。 余丽丽见女儿不耐烦,闭嘴安静了一会儿,但不多久又忍不住念叨起来。 方迎从小面对她妈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已臻化境,但现在她还刚刚流产,身子正是虚弱的时候,哪经得住她这么叨,正准备吼回去呢,她的经济人到了。 因为气愤,她的脸色反倒多了几分红润。 经济人大卫翘着兰花指:“哟,养得还不错啊,看来晚上的秀不用推了。” 余丽丽睁大眼睛:“什么?都这样了还要去走秀?迎迎,你可不能乱来啊,身体要紧。” 方迎哼道:“不走秀你养我吗?” “我,我哪养得起,但不是还有何董吗?” “妈,你咋想得那么美呢?他老婆都找上门来了,我还跟着他是想被打死吗?你以为那支票真是给我的补偿啊?那是分手费。”md死男人小气吧啦的,才一百万,亏他给得出手。 大卫扭着小蛮腰:“亲爱的,还好你够清醒。男人哪有事业可靠?姓何的虽然是个软蛋,但给你的这点资源倒还不错。你好好睡一觉,到点我来接你去作造型。” 方迎应下,然后指着余丽丽道:“走之前麻烦把她带走,有她在我没法睡。” 余丽丽气得脸都绿了:“方迎我是你妈。” 大卫呵呵一笑,鄙夷地道:“那阿姨你可行行好放过你女儿吧,人家刚刚流产就得出门挣钱,你帮不了她好歹别再坑她。走吧,我带你去休息。” 第922章 现代篇106 解围 江夏带着祖孙俩赶到医院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 私人医院私密性绝好,要不是江夏面子大,他们连住院部都进不去。不过进去了也没用,方迎已经去走秀了。 vip病房里空空荡荡,老太太看着床头上属于方迎的病历卡,失神了片刻才扶着床慢慢地坐下来。 江夏道:“奶奶,这家医院从医疗到住院条件都是顶尖的,vip病房的费用更不是普通人负担得起。方迎能住在这儿,想来经济上不会有太大压力。您且安心在这等会儿,我去打听下她的情况。” 老太太点点头,哑着声音道:“麻烦你了。” “没有的事儿,舒舒你照顾好奶奶。”老人家打从听说方迎流产开始,整个人就有些浑浑噩噩的,一路过来甚少开口不说,连水都没喝一口。 十五分钟后,江夏回来了,神情有些古怪,但还是据实以告:“奶奶我问过了,方迎现在在走秀,我先送您去酒店休息吧,等她的秀结束了,我再把她接去见您。” 老太太无神的眼睛染上震惊,心疼地问道:“啥?她现在的情况还去走秀,这不是胡闹嘛!” “这种秀都是提前签约的,临时不走要赔高额违约金。” 老太太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我不走,我要在这儿等迎迎回来。” 方舒上前搂住她:“奶奶,你在这干坐着有什么用呢?咱还不如先到酒店,您给迎迎煲个汤,等她回来也好喝不是?江夏,能查到方迎在哪儿走秀吗?大概要多久才能回来?” “我找人问问。” 老太太最终同意了去酒店,不过去之前在外头的超市挑了些食材,买得不多,说是晚上的肉没有早上的好。 江夏由着她,掐着点准备去方迎的秀场外接人。老太太让方舒跟着一起去:“迎迎不认识小江,肯定不会和他一起回的。” 方舒有些无奈:“可我也不认得迎迎啊。” “没事儿,她认得你就好。” 也行的吧,方舒见奶奶情绪已经稳定,又有汤锅要看,便老老实实地跟江夏出了门。 方迎刚做完手术,这两天有余丽丽吵着也没怎么休息好,早早地打算好等秀一结束就赶紧回医院躺着。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会场大门口被记者堵了个正着。 “沙沙小姐,听说您近几天在住院,请问您是生病了吗?” “沙沙小姐,据悉您频繁出入医院妇产科,是流产了吗?” “如果是的话,请问孩子是谁的?” 方迎心头一凛,面上却是笑得越发甜美妩媚,她风情万种地撩了把长卷发:“你们可真会说笑,真流产了我还能来走秀?” 大卫及时插话:“就是,看咱家沙沙台上这状态,这是刚流产的病人能有的?” 底下窃窃私语一片,回想方迎在台上的表现,觉得这传闻也不太可能。 但是:“空穴来风,必然有因,沙沙小姐和你的经济人进出医院是事实。请问您在医院做什么?” 看来是被拍到了,只不知他们是拍到三天前自己进医院的还是今儿从医院出来的。 方迎拿不准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开口。正为难之际,记者的包围圈外响起了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迎迎,还没结束吗?” 方舒的声音不小,瞬间吸引了大部份人的注意力。 众人循着声音看来,便见一男一女并肩行来。男子温润如玉,女子甜美可人,明明穿着很普通的衣服,却愣是走出了t台秀的效果。方迎愣了一下:“姐,你怎么来了?” “奶奶醒了,在医院闹着要见你,我就来接你了,这边结束了吗。” 方迎瞬间反应过来,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方舒会出现在这还说出这样一句话,但这绝对是她解围的最好方式。于是她主动接过话筒:“各位记者朋友,我奶奶还在医院等我,今天的采访就到这儿可好?” 原来是奶奶住院啊。 那方迎和她经济人进医院就太正常了。虽然还有的记者对此抱怀疑的态度,但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方迎和大卫终于得以顺利脱身,上了江夏的车。 大型的商务车足够容纳九人。 加了方迎和大卫也仍旧宽敞。 方迎打量着方舒:“方舒,你怎么会在这里?” “奶奶听说你的事担心不已,就找过来了。” “凭一个电视节目,奶奶怎么可能找得到我?”方迎一百个不信,她住的可是最重隐私保护的医院好不好?而且何耀光的老婆虽然整了她,但也不乐意她流产的新闻传得到处都是,那不是明晃晃地在打她脸么? 方舒也不藏着:“多亏了江夏,奶奶在酒店给你煲了汤,你去见见她再回医院吧。知道你出事,她就一直悬着心。” 方迎沉默地点了点头,想到老人家煲的汤,她的心头终于有了几丝慰籍,没错,她还有奶奶。 酒店里 老太太早已望眼欲穿。 方迎见着人便扑了上去,这些天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老太太自己也忍不住哭,但仍不忘给她擦眼泪:“迎迎不能哭,你刚流产,哭的话容易伤眼睛的。快来坐,奶奶给你煲了你最爱吃的乌鸡当归汤,你这可得当小月子养着才行。” 大卫道:“那哪儿能啊,真养个把月,圈子里还有谁记得她,回头连活都接不到她就惨了。” 模特圈子就是这么残酷,好不容易杀出的一条血路,说什么也不能随便让它堵了。 眼见老太太越发伤心,方迎连忙道:“奶奶你别听他的,我也不是时时都要出来忙。这个月的秀就这么几场,下一场都在一周后了。”说着给了大卫一个警告的眼神。 大卫挑挑眉,终是没再说出排练的事儿。 姓何的老男人软得厉害,还家有母老虎,但方迎这波也算小赚,拿的钱和珠宝另说,他主动给的这三场主秀还有靠“甘爹”炒来的名气都派上了大用场。 以后方迎在这个圈子也算是有点小脸了。黑红也是红,这个圈子里不怕黑,只怕你籍籍无名,连黑人家都没兴趣。 当然,前提是没人打压。 他总觉得今晚那些记者来得蹊跷,还有方迎流产住院的事儿到底是怎么泄漏出去的?明明方迎只进出过一回,而他也是小心又小心。唔,不过这叫江夏的男人他怎么总觉得有那么点熟悉,到底是在哪儿见过啊? 方迎跟着老太太去喝汤了,他眼珠子一转,便扭着小蛮腰朝江夏靠过去,操着一口娘炮音道:“这位江先生,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啊。” 第923章 现代篇107 愁 大卫一米七出头,生得腰软体柔,淡妆柔和了身为男性的线条,眼波流转间便是别样的风情,靠向江夏时那腰扭得跟条水蛇似的,看得方舒叹为观止。 可怜江夏虽是豪门富二代,但从小被教导要洁身自好,就算被损友拖去夜店,玩儿的东西也清水得不行。 美女都没机会勾搭他,更别提大卫这种美男了。 他不甚自在地往边上躲了躲,面无表情地道:“没见过。” “是吗?可我总觉得江先生特别眼熟呢。”大卫越发靠近,声音更是带是了撩 人的媚意。 “哦,那可能是因为你近视。”江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毫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你身上一股什么味儿,离我远点,熏死我了。” 大卫:...... 柔媚的笑一下子就垮了,哼,直男。 他扭着小细腰转身便去了厨房,为了方便老太太煲汤,江夏特意定的家庭套房,大卫倒也不愁无处可去。 大厅只剩两人。 方舒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江夏,刚刚那位是太监吗?” 只有宫里的太监才会有这般不阴不阳的声音,不过太监们虽然喜翘兰花指,但却不会把腰扭成这样。 江夏看着她疑惑的表情,笑着捏捏她的脸:“大清都亡国三百年了,哪里还有太监,他这样的,大概是行为艺术吧。” 方舒不是很懂,正想追问得更细点,便听厨房传来了大卫的惊叹:“天哪,奶奶您这汤煲得也太好喝了吧。” 这会儿的声音倒是恢复了正常。 方舒满头问号,江夏笑着道:“百度吧,里头啥都有。” 厨房里大卫稀里哗啦地喝汤,干掉了大半碗才舍得开口说话:“迎迎你是不是傻,有这么好的奶奶不知道通知却叫你妈来。三天了,你的病号饭顿顿都是我送的,你妈别说给你做饭,就是帮你买个水果都得找你要钱,啧啧。” 方迎瞪了他一眼:“有吃的都塞不住你嘴是吧?” 老太太紧张道:“你妈妈来了?那你爸呢?” “奶奶放心,我爸还不知道。” 老太太松了口气,到底没追问她跟那个“甘爹”的事儿。她老了,帮不了孩子,问再多也是徒然,从锅里给她捞了块鸡腿:“迎迎,你别光顾着喝汤,肉也得吃点儿,瞧你瘦的。” “奶奶,我是模特啊,胖了怎么看?不过好久没喝到您煲的汤了,再胖也得多吃点才能过瘾。”方迎高兴地接过了那个鸡腿。 “好好好,多吃点,明天想吃什么,奶奶再给你做。” “想吃羊肉。” “嗯,明早去市场给你挑最新鲜的。” 方迎点头,然后瞄了一眼客厅:“奶奶,外头那个是方舒的男朋友吗?” 老太太还不知道两人已经在一起了,摇摇头道:“我也说不好他们的关系,不过你姐从进医院开始,江医生便一直在帮她,大概是喜欢你姐的吧。” “只是个医生吗?瞧着不像是普通人啊。”普通医生哪能随随便便住五星级酒店的家庭套房。 “家里有钱吧,对你姐挺上心的,要是他俩能走到一块,奶奶也就不用操心你姐的事儿了。” 方迎用汤匙轻搅碗里的鸡汤,蒸腾的热气遮了她的眼,想着那个男人对方舒关怀备至的模样,她轻轻地笑了笑,从小到大,方舒都比她幸运得不是一丝半点呢。 方舒比她大两岁,小时候,她是大伯的独生女,家里有钱受尽宠爱。而她小小年纪却要承包家里的全部家务,她爸还动不动就打她。 后来大伯出了事儿,她爸占了该属于方舒的遗产,本以为她也可以当回小公主了,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爸的钱可以拿去赌,可以给她妈穿衣打扮买首饰,能给方向阳买玩具挥霍,却独独不能用在她身上。方舒没钱靠着半工半读考上名牌大学,她却初中一毕业就被赶出门打工。 理由是她爸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没用。她妈嘴上说着疼她,可行动上从来都站在她爸那边。 有爸妈还不如没爸妈呢。 至少无父无母的方舒再无限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而她,时不时还被家里牵制,要不也不至于在外头打拼十年,还得靠着傍个老男人才能攒下点家产。 现在这点家产还被她妈给盯上了。 方迎一想这事儿就觉得愁人。 喝完汤,方迎就准备回医院了,老太太也想跟去,方迎道:“奶奶,我爸一心惦记着您给方舒惦的那几万块医药费呢,我妈要是看到你,指定会把我爸叫来逼你给钱的,您还是不露面的好。” 老太太一想也是,叹着气道:“那明天汤煲好了,奶奶让人给你送去。” 大卫一拍胸脯自告奋勇,嘴甜得很:“奶奶,汤好了您就给我打电话,一准让迎迎喝到最鲜的。” 第924章 现代篇108 窃玉偷香 方舒觉得方迎状态还不错,琢磨着老太太呆几天才会放心跟她回去?哪知她还没问,老太太就开了口:“阿舒,小江,你俩先回去吧,都是有工作的人,可不能陪我一直在这儿耗着。” 方舒一愣:“奶奶,您不跟我回去?” “迎迎刚流产还一心扑在工作上,她妈妈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我不看着点,她日后落下病根怎么好?” 当小三也罢,破坏别人家庭也罢,迎迎终归是她的孙女儿。帮理不帮亲的那都是圣人,老太太可做不到。两个孙女儿都是苦命人,她只希望能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能帮一点是一点。 “方迎答应您留下来了?” “没呢,等她出院再告诉她。”给迎迎煲汤的时候,老人家就已经打算好了:“她要不愿意我跟她一块儿住,我就租个小屋子给她做饭送饭就是。” 方舒:“......您一个人留在这儿,我怎么放心?” 老太太笑道:“瞧把你愁的,奶奶我这么多年都一个人过过来了,难不成临老还能把自己弄丢了不成?再说你二叔二婶虽然不干人事,迎迎却跟你一样是个孝顺孩子,不会真把奶奶扔外头的。你跟小江快回去吧,等迎迎身体好点儿了,我再买票去找你便是。” 方舒一万个不放心,江夏暗暗捏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 安排老太太睡觉之后,方舒还是拐不过这个弯,想了想还是敲响了江夏的房门。 门开一条缝,江夏伸手就把她拉了进去,方舒还未及反应,便被堵在了他和门板之间。江夏的房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昏暗中,温热的唇却精准地寻着她的,窃玉偷香,一触即分。 可见男人,无论平时多么正经,面对喜欢的姑娘,且得了名份之后,自然而然地便会变得不正经起来。 这方面无需引导,无师自通。 绯色染上方舒的面颊,伸手便推了他一把:“你,你从前的正人君子模样,莫不都是装的?” “咱们都在一起了,我若还对你秉持君子之风,你才是该哭吧。”江夏含笑再次靠近,灼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暗哑的声音在温馨的灯光下显出一股别样的暧 昧:“夜半偷香,你自己送上门来,还怪我不成?” 方舒这个气得啊,狠狠一脚踩上他的脚背:“发乎情止乎礼你懂不懂?” 说着便想从他臂下钻出,她就不该在晚上来找他,可以前的江夏也不这样儿啊。 江夏自然不敢真把人气走,反正便宜已经占了,他便又恢复成平日里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模样:“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你找我是说奶奶的事儿吧,咱们坐下说。” 方舒哼了一声,这才随着他坐到窗边的小沙发上。 江夏给她倒了杯牛奶:“别愁了,不就老人家想在这边住一段嘛,找个房子的事儿,多简单啊。” “奶奶这么大年纪,又不识字,迷路了怎么办?她还要给方迎送饭,按她的性子,指定也是舍不得打车的。” “明天我去问方小姐要个地址,在她家附近给奶奶租个房子便是。你刚出院那会儿,奶奶出门买菜什么的不都靠她一个人吗?她老人家生存能力比你强多了。” 方舒顿时老脸一红。 当初她可是在家里躲了好些日子才敢出门的,哪能跟奶奶比,强行挽尊:“奶奶这不是没在广州呆过嘛。” 江夏也没戳穿她:“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就再雇个人便是了。” “这个再说吧,方迎也不至于真不管奶奶。” “对啊,所以你赶紧去睡吧,今儿连轴转了一天,你不累吗?” 自然是累的,奶奶的事儿已经有了解决方向,方舒心上也是松了口气,乖乖地回屋睡觉。 余丽丽在大卫安排的宾馆里睡得正香,觉着方迎都能去走秀了,肯定没啥大事,于是大卫打来电话时,她随便应付两句,便哈欠连天地挂了电话,绝口未提回医院守夜的事儿。 大卫挂完电话啧啧有声:“这真是你亲妈?” 方迎一枕头砸过去,不耐烦道:“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儿?” 大卫接住枕头一屁股坐到床边:“这壶咱就不提了,不如说说你姐夫,不说别的,光那车就不是普通人能开的啊,再瞧那开车的,西装笔挺对他却恭敬有家,八成是家里养的司机,这年头,一般人谁养得起司机啊。” “奶奶说他是个医生,不过家里也挺有钱的。” “只是个医生?” “不然呢?” 大卫摇摇头:“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方迎嗤一声:“你那眼睛,见过忘不了的除了权贵人士就是皮相好的。怎么着,看上他那张脸了?” “身段也不错。” “呸,收好你的心思,他是我姐夫,直男。” 大卫想到江夏说他身上香气熏人时的嫌弃模样,顿觉牙根痒痒,便是有那么几分旖旎心思也散了个干净,一时间也懒得去追究他身份了,在方迎边上的陪寝小床上躺平:“咋这么烦呢你,睡觉!” 第925章 现代篇109 讨债 一大早,江夏就接到了卫钧昊的电话:“阿夏,你上热搜了?” 江夏正在看财经新闻,闻言也没太在意:“没事儿,接手江氏的时候我就做好曝光的准备了。” “不单是这个。” “嗯?那还有什么?” “你家方舒跟那什么沙沙真是亲戚啊?现在都在讨论她的背景还有你和那姐妹俩之间的关系呢。”卫钧昊的声音透着几分幸灾乐祸,以前闹这种桃色新闻的都是他跟季维新,不想江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一搞就搞个姐妹花。 啧啧啧。 想到那帖子下满屏的贵圈真乱,他就想笑。 江夏脸上笑意尽敛:“牵扯到舒舒了?那赶紧想办法压下去。” “放心,我还能不了解你嘛,金秘书报上来的时候就给你撤了。不过小范围还是有讨论,毕竟那什么沙沙草根出身,认甘爹求上位的新闻还没过呢,这会儿陡然又跟你扯上关系,帖子哪还禁得完。” “禁不完也得禁,特别是牵扯到舒舒的。” “行行行,你家瓷娃娃我给你护着总成了吧。” 江夏道声多谢,挂了电话后去看热搜。所幸卫钧昊反应够快,这事儿还没造成太大影响,他琢磨了下,决定速战速决,赶紧搞定方迎的事带舒舒回深圳。 广州不是他的主场,在别人的地盘上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方迎近来是个话题人物,虽然不红,可若扯上他,不火也得火一把。他倒是无所谓,可若影响了舒舒的正常生活就不好了。 医生护士陆陆续续到岗,静了一夜的住院部渐渐热闹起来。这时一个妇女冲出电梯,奔向走廊尽头的vip单间。 “呯”的一声巨响,睡梦中的方迎和大卫同时惊醒过来。 大卫顶着睡爆炸的黄毛叫道:“干嘛干嘛,地震了吗?” 方迎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勉强认出来人:“妈,你干嘛啊?” 余丽丽却顾不上回答,冲到床头柜边就开始翻找:“支票呢,那姓何的给你的支票呢,快拿出来。” 困倦一秒之内跑得一干二净,方迎的眸光骤然变冷:“你大清早的过来,就为了收刮我的钱?” “说什么收刮,一家人不就该互相帮助吗?”余丽丽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她拢了拢头发:“迎迎,这回是真要靠你救命了。你弟输了一百万啊,讨债的都把他抓起来了,说三天之内不还钱,就砍了他一双手啊。” 方迎冷笑一声:“妈,这套说辞你都用多少回了?回回雷声大雨点小,他们倒是真砍啊,砍了我还省心了呢。” “啪”,余丽丽一巴掌摔过去:“你,你,这是你当姐姐的该说的话吗?” 方迎猝不及防被打了个正着,整个人都歪到了另一边,她不可置信地抬手抚住脸,心里一片冰凉。恨意含在冰冷的目光里,定定地看着余丽丽。 大卫尖叫一声扑上来:“迎迎,迎迎,你怎么样了?” 左脸浮起鲜红的五指印,大卫气急:“你这女人怎么回事?知道我们沙沙的脸值多少钱吗?毁了容她以后拿什么挣钱?也对,还挣什么钱啊,反正挣了也是填你家那无底洞,谁还不会躺着玩了。” 他果断按下了床头的电铃。 余丽丽回过神来,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后哭道:“迎迎,迎迎,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是急了啊。你弟弟现在危在旦夕,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方迎道:“拿什么救,我的卖身钱吗?你有没有想过我以后要靠什么活?” “钱没了可以再赚啊,迎迎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怕没人为你花钱吗?” 大卫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跟直接让方迎出去卖有什么区别?他气得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方迎的心更是沉入了冰窖里,这就是她的亲妈。 呵,一家人...... “迎迎,妈错了,你别跟妈计较,眼下还是你弟弟的事最要紧。” “呸。”大卫呸她一脸,上手便把她往外推搡:“滚滚滚,你在这里只会影响迎迎恢复。” “你谁啊你,我可是她亲妈。” “哈,真难为你还记得。” 这时一群医生推门走了进来,正是查房的时候,听到方迎病房叫铃,他们便直接过来了。在门外就听到里头的吵闹声,医生黑着脸:“怎么回事,不知道病人需要多休息吗?” 大卫指着余丽丽:“医生,这个女人殴打病患,请马上让保安把她赶走。哦对,您赶紧给看看迎迎的脸,她可是模特,脸万万伤不得。” 一群医生看着方迎脸上的伤都愣住了。 余丽丽在这陪了几天,谁不知道那是病人的妈妈。 天哪,下手这么狠,肯定是后妈吧。 余丽丽被看得极不自在,可有这么多人在,想抢支票肯定不可能,只能恨恨地退了出去。 第926章 现代篇110 脸皮无下限 方迎身体还很虚弱,医生给开了营养液,又仔细给她的脸涂了药膏才离开。 大卫气得在屋里团团转,但又怕骂得太难听惹方迎难过,直把自己气成了一只河豚。 好一会儿,方迎才出声:“行了,别转悠了,干活要紧。” “都什么时候还惦记干活?下一个秀在一周后,等你脸好些了再去彩排。现在那些狗仔指定还盯着你呢,看到这巴掌印还不知道要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说什么?我是真服了,你现在怎么就还能想七想八?我气得脑子里都只剩浆糊了。” “习惯了就好。”方迎笑了笑,笑容牵动脸上的伤口,疼得直抽气,她冲大卫勾了勾手指:“过来点儿。” 两人共事多年,从微末走到现在,最穷的时候两人一起吃了一个月的方便面。大卫是真心为她感到心疼,他嘀咕着凑过去:“不想笑就别笑,难看死了。要帮忙直说,我还能不帮你?” 方迎压低声音:“我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搬家,我妈盯上那张支票了,她要弄不到手,肯定得把我爸叫来,到时候才叫热闹呢。所以你得在他们找来之前帮我搬家,然后帮我办理出院手续,绝不能被他们堵着。” 只要她藏得够好,他们便是再多招也没法使。 大卫惊奇地看她一眼:“行啊迎迎,你这是退路都找好了?” “总不能真把所有钱都拿去填方向阳的窟窿,然后再找个老男人去卖吧?” 大卫噎了噎:“你心里有成算就好,不过你真不怕你弟手被砍了啊?真那样你爸妈得找你拼命吧?” “我大伯的财产不少,房子店铺都有,这些年他们败了不少,但还不至于连一百万都凑不出来。再说了,我刚拿到一笔赔偿费,方向阳就输了一百万,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方向阳就是个熊货,在窝里横得厉害,到了外头怂得一批。 手上有多少输多少倒是可能,借一百万去赌,当她傻子哄呢。说这钱是她爸方不闻输的还差不多。 大卫更想骂人了:“那你妈......算了算了,一样米养百样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咱惹不起躲就是了,我现在去帮你搬家。” “搬哪儿去?” “除了我家你还能去哪儿?” 方迎叹了口气:“就怕住过去影响你交男朋友。” “没事儿,有林子不愁没鸟用,咱姐妹可是过硬的交情,少交几个男朋友算什么。” 方迎:...... 你这牺牲恕我真心感动不起来。 大卫老妈子似的交待了一番才离开,他一走,余丽丽便从角落里走了进去。方迎瞟她一眼只当没看见,拉高被子直接睡觉。 余丽丽搓着手:“迎迎,唉,你也别怪妈狠心,你弟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你张嘴就咒他被砍手,妈这不是气不过嘛。来让妈看看,脸还疼不疼?” 方迎恶心了一把,在她说出更不要脸的话之前开了口:“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你知道,短时间内就是想卖也卖不了。一块翡翠,一块碧玺,加起来二十多万你都拿走了,现在连这点傍身钱都不肯给我留,是想让我活活饿死吗?” “哪有那么严重?你不还在工作嘛。迎迎你听话点儿,不然等你爸来,就更不会好好儿跟你说了。” “所以你已经告诉我爸我家的地址了是吗?” 余丽丽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这是她的女儿,命都是她给的,要点钱怎么了?但她也知道方迎吃软不吃硬,所以还是尽量放缓了口气:“迎迎,你知道妈妈也是担心你,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向阳再犯事,我们决不找你。” 方迎道:“这话我都听过一百遍了。” 真是的,早就该把老公叫来的,以往他们都是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这会儿却要她一人担两角,方迎还越来越不听话,余丽丽真是越说越火大。 眼看就要控制不住,房门被礼貌地敲了三下。 余丽丽进门的时候没关紧,半开的门边逆光站着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高定的西装衬得人越发精神挺拔,他举了举手中的保温桶:“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是来给方小姐送汤的。” 方迎认出江夏,目光一闪,生怕他说出奶奶也在,忙招手道:“放这儿吧。” 江夏把汤放到床头柜边:“趁热喝。” 余丽丽的目光在他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上来回逡巡几圈,然后堆上了满脸笑容:“你好你好,我是迎迎的妈妈,你是我家迎迎的男朋友吗?” “同事而已,方小姐,工作上有点事跟你沟通,能让你妈妈回避一下吗?” 有熟人好办事,方迎刚出事,医院就有人通知了他。要不他也不至于亲自送汤过来,不想还没进屋又听了一出逼女儿掏钱的大戏。 占完侄女儿的遗产不够,现在又开始吸女儿的血,这夫妻俩也是绝了。 第927章 现代篇111 租房 这男人看着就很有钱,就算现在不是男朋友,但也很有发展空间啊。余丽丽很是识趣地道:“你们聊你们聊,正好我出去给迎迎买点水果。” 退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正打算趴着偷听呢,西装笔挺的司机小吴拍了下她的肩膀:“大妈,我们老板谈话的时候不喜欢被人偷听。” 余丽丽吓了一大跳,看到小吴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黑西装黑墨镜,别不是黑社会吧,那里头那位到底什么来头?余丽丽当即就怂了,悻悻地退到了另一边。 方迎坐起身,江夏道:“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下奶奶的事儿。” “嘘。”方迎连忙打断,指着门口小声道:“别被我妈听到。” “无妨,小吴不会让她偷听的。” “那就好,奶奶怎么了?” “她老人家不放心你,想留在这边照顾你几天。若你觉得她跟你住一起不方便,我便在你家附近给她租个房子。” “奶奶若愿意和我住我自然求之不得。”方迎苦笑了下:“但我的情况想来你也知道一点,我爸妈真要闹过来,她肯定招架不住。等风波平息了,我再接奶奶来尽孝。” 江夏笑了笑:“奶奶身体好,手脚利落,菜还煮得好吃,哪用得着当小辈的尽孝。也就是她不放心你,不然舒舒还舍不得她呢。” “就是,方舒可占大便宜了。” “谁说不是呢?”江夏不擅长跟不熟的女生聊天,感慨一句立刻就扯回了正题:“那你父母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我没有打听你隐私的意思,主要是你的问题没解决,舒舒便是把奶奶接回去,她也不会安心。还有,你的电话号码是换了之后没告诉奶奶吗?自打在电视上看到你以后,她就一直在担心,却始终没有联系到你。” 方迎羞愧地低下头:“方向阳抢了我一块翡翠项链后赌得越来越大,我爸天天打电话要钱,我一气之下就把号码换了。” 江夏:...... 别人的家事他不多做评价,只点头表示知道了。 至于父母要钱的问题,方迎说她已经决定搬家了。自己的父母,总不能把他们告上法庭,惹不起也只能躲着了。好在广州够大,他们来了之后,吃饭住宿样样要钱,找不到人他们也没辄。 这方式有点耳熟。 当初舒舒躲前男友就是这么干的。看来租房的确比买房方便得多。 江夏被自己无厘头的想法囧了一下:“那我给奶奶租个安保好些的小区吧,你正好跟她老人家一块儿躲躲。” 方迎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租?不是方舒租吗?” “那有什么区别?” 不知是不是错觉,方迎总觉得他说这话时特别骄傲。 方迎本是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眼前这男人看着就不像普通人,至少财力比她强得多。若是奶奶在她这儿,出了什么事,为着方舒他也得帮一把。可若奶奶没在,她怕是连求助都不好开口。 毕竟就自己爸妈做的那些事,换了她是方舒,肯定跟自家人老死不相往来。 不就是脸皮厚点儿吗?送上门的大腿不抱白不抱,于是她稍加犹豫就应了下来。 江夏不介意她那点小心思,把奶奶安顿好才是最重要的。出了病房他就给季维新打电话,大概是干律师的人对政府政策变化比较敏锐,这小子早几年四处买房用来投资,现在房价早不知翻了几番。有些卖了,有些他认为还能涨涨的还在待价而沽。临时临头要租到好房子自然是找他最方便。 两个小时后,江夏就带着老太太和方舒去看房了。 考虑到方迎也算个公众人物,江夏便没挑市中心的房子,而是选了一处近郊。房子有点小,但两人住也足够了,老太太唯一不满的便是,这小区附近没有菜市场。 虽然小区内就有配送超市,可节俭惯的老人还是更享受在菜市场和人砍价的感觉。 方舒道:“奶奶,有钱人谁不嫌菜市场脏乱臭啊,您瞧这附近的房子多是别墅呢。” 老太太立刻紧张起来:“那房租会不会很贵啊?要不咱们还是换个便宜点的吧。” 江夏劝道:“奶奶,您得为方迎考虑一下,她现在也有点儿名气了,住太差的小区容易被狗仔偷拍。而且这房子是维新的,他肯定不好意思收您钱。” “那不行,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方舒忙点头:“明白,奶奶放心,我肯定会让季律收钱的。” 但季维新不要钱,明白方舒的意思后便在电话那边道:“房子嘛,空着也是空着,老太太住着我还省得请人搞卫生了呢。你要实在过意不去,就帮我在小汐面前美言几句呗。” 方舒:“......我觉得咱们还是金钱交易比较好。” “不是,为什么啊?难道你觉得我配不上小汐吗?”季维新急了,怎么身边就没一个人看好自己跟小汐呢,明明他在夜店也是很受欢迎的好不好? “季律说笑了,主要是我家小汐喜欢雏儿。”方舒顺口胡诌,说完还沾沾自喜了一把。 季维新花名在外,这条件一开,他除非重新投胎,不然是不可能了。 电话那头的季维新石化,但转念一想,男人有处 女情节,小汐喜欢雏儿好像也挺正常的。切,雏儿有什么好的,一点技术都不懂,能伺候好人吗?等见了小汐,他可得好好和她说道说道。 反正已经打听到地址了,他明天就去剧组探班。 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得先让耗子死了这条心。 哼,以为死鸭子嘴硬自己就看不出他对小汐的心思吗?他挂了电话便给卫钧昊打了过去:“耗子啊,小汐那边,咱俩怕是都没戏了。” 第928章 现代篇112 出逃打算 街道繁华,人群熙熙攘攘。 余丽丽站在一家珠宝店门前,依依不舍地摸了摸颈间的碧玺项链。 刚拿到方不登两口子家产的时候,她倒也富裕过几年。不过那时候她觉得黄金最阔气,一水儿地买了许多金首饰,结果玉石倒是越来越贵了。 再到后来,父子俩开始败家,她的金首饰一件一件地当出去,如今已经所剩无几。 更别提给自己添首饰。 好不容易从女儿这弄到一条碧玺项链,还想着回去了要在乡邻面前好生炫耀炫耀呢,结果还没戴热乎,儿子又出事儿了。 徘徊了五分钟以后,方不闻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你个婆娘做什么呢?儿子的手还要不要了?赶紧的,能卖多少是多少,先付一部份保住儿子的手要紧。” 余丽丽咬牙进了店。 十分钟后,她的银行卡多了一笔十三万的来款,但只停了几分钟,就转到了方不闻的卡上。 做孽啊,她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儿子。 余丽丽唉声叹气了一通,打起精神往医院走去,今天无论如何得让方迎把那张支票交出来,碧玺卖了是小事,可再凑不出钱,她就只能卖房子了。 眼下家里就剩一间店铺一套房,再卖他们以后只能喝西北风了。 大卫一早便办好了出院手续,只等住院部清静下来便离开。 很快就到了午休时间,方迎乔装一番,墨镜和大口罩将她印着五指印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一顶帽子罩下,她整个头便跟缩进了套子里似的。 大卫非常满意:“不错不错,这模样保准你妈都认不出来,走吧,咱们从地下车库溜。” “家里东西都整好了?” “放心,你租房时的押金都给你要回来了,不过房东说你退得太突然,还有一个多月的租金就不肯退了。” “没事儿,姐现在不差这点钱。”方迎想到兜里的百万支票便觉底气十足。 大卫底气也很足:“那可不,现在你的身价可比以前高多了,知道谁家找上咱了吗?” 方迎顿时激动了:“香奈儿?” 大卫:...... “你就不能想点儿现实的?” “不是国际的,那是国内的,卡西欧?” “还是太高端了,不是姐,你以前的秀什么水准自己不知道啊?” 方迎顿时蔫了一半,兴致缺缺地问道:“那是哪家啊?” “银瑞。” “听都没听说过。” “我以前也没听说过,不过查了一下,发现这牌子虽然是中端品,但还挺受欢迎的,最关键的是人家钱出得多啊,一场秀下来,除了抽成你能到手两万多。” 那是不错,比之前的价格多了两倍不止。 方迎正了正神色:“回去你把资料发我看看。” “急什么,以后有你干活的时候,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身体。” 两人一路说着走到电梯前,午休时间人很少,电梯口一个等待的人都没有。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余丽丽从里头走了出来。 方迎浑身一崩,赶紧低头,只希望自己的乔装能真如大卫所说,连她妈都认不出来。可她忘了,她有乔装,大卫却没有。 余丽丽一看到大卫身上的大背包就警觉了起来。 上上下下扫了方迎两眼道:“迎迎你出院怎么没跟妈妈说?” 方迎:...... 大卫:...... 这也太寸了。 只要他们早走两分钟就能完美错开啊。 方迎郁闷道:“你一早来要了回钱就不见踪影,告诉你难道你会帮我办出院手续?” “那你也不能不声不响地走了啊?”方迎有换手机号的前科在,余丽丽眯缝着小眼,觉得她这是打算故技重施。天大地大,没了手机联系,她只要一躲,自己还能上哪儿去找人?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她立刻便去拿大卫的背包:“算了算了,反正碰了个正着,咱们现在是回家吗?” 方迎一个头两个大。 大卫紧紧抓住背包:“阿姨,这个我拿就好。” “没事儿,我力气大着呢。” 房都退了,一回家就得穿帮,更不能把人带到奶奶面前去,方迎急得头顶冒烟,却毫无办法。余丽丽没抢到背包,转而抱紧她的胳膊:“迎迎这两天身子劳累不得,妈扶你。” 她几乎是被她妈架着进了电梯。 电梯楼层的数字一个一个地往下跳,转眼就到了地下停车场。 方迎连推倒她妈就上车逃的想法都冒出来了。 大卫满脸苦相,时不时地给方迎打眼色问她怎么办? 可方迎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她妈推倒,然后两人上车就跑吧?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余丽丽的手机响了起来。 第929章 现代篇113 狼狈拆伙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停车场的寂静,也松驰了方迎和大卫崩紧的神经。 余丽丽看到来电显示一脸喜色地按下接听,激动地道:“儿子,你可算是出来了。那些人收了钱没再为难你吧,你有没有受伤?” 方向阳纳闷:“我哪会受什么伤?” “那就好,不枉妈妈卖了碧玺项链救你,那是我求了好久你姐才送我的呢。” 一旁的方迎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你趁我睡觉从我包里偷拿的好吗?” 余丽丽假装自己没听见。 电话那头的方向阳却陡然拔高了声音:“你卖了我姐的碧玺项链?钱呢?” “钱拿去救你了啊。” “我好端端的干嘛要你救?不会是我爸说的吧?” 余丽丽错愕半晌,心里涌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急切道:“对啊,他说你输了一百万被抓起来了,不还钱就要砍手。” 方向阳大叫:“你是不是傻,我怎么可能赌那么大?那钱你是不是给方不闻了,我跟你说,你完了,他跟一寡妇打得火热,房子店铺全卖了,八成是要跟那寡妇私奔。” “啪嗒。”手机从余丽丽手中摔落,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方迎和大卫面面相觑,万万想不到她爸还能搞出这种事。他跟老妈不是一向情投意合,狼狈为奷的么? 余丽丽的手机质量不错,捡起来居然只裂了外屏,她抖着手给方向阳拨回去。母子俩叽里呱啦一通说,整个停车场都回荡着她的哭骂声。 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瞄上几眼。 大卫不动声色地将方迎拉到身后挡住,虽然做了乔装,可万一呢。 他家沙沙现在可是出息了呢。 十几分钟后,余丽丽才挂了电话:“迎迎,快帮我定票,我要回老家。” 方迎和大卫对视一眼,虽然不太厚道,但能在这时候把余丽丽送走,两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大卫二话不说就找熟人定了最快的高铁票,然后直接把人打包送去了高铁站。 眼看她走进检票口,方迎长长地松了口气,毫无模特形象地瘫在了副驾上。大卫看了她一眼:“你爸要跟人私奔了,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他俩在一起狼狈为奷,不是祸害奶奶就是祸害我。难道你不觉得,比起这个,他俩互相打起来对我更有利吗?” 大卫哽了一下:“你这不挺清醒的嘛,怎么前些年一个劲儿地任他们盘剥。” 方迎闭了闭眼:“就在昨天早上以前,我对我妈都还是存着幻想的。” 管她要钱这种事一般都是方不闻和方向阳开口,她妈虽然会添油加醋地在边上加塞,但还是红脸唱得多。 再加上平日嘘寒问暖起来也很积极,这也给了方迎错觉,她妈还是爱着她的。缺爱的人最是无法拒绝温情,方迎放不下她妈也能理解。 树叶不会一天变黄,人心也不会一天变凉。 但对于方迎来说,她对余丽丽彻底死心就在昨天那一刻。一想到余丽丽居然能张嘴说出她长得漂亮不愁没男人为她花钱这种话,她的心就凉成北极经年不化的冰川。 原来她方迎在亲妈眼中,就是个能用身体换钱的机器。 仅此而已。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再为这样的家人付出。她对方不闻和方向阳早就只剩恨意,如今连对余丽丽的最后一丝眷恋都消失,那个家和她就真的再无关系了。 当然,每个月两千的赡养费还是要给的,她毕竟是半个公众人物,不养父母这咱把柄她是不会留滴。 余丽丽心急火燎地往家里赶,方迎却是悠哉游哉地去了酒店。 奶奶已经做好营养美味的饭菜等她,这才是真正的亲人呐。 在老太太面前,方迎半句关于余丽丽的事儿都没提,吃完饭高兴地跟着老太太去看房,末了让大卫帮着把行礼全运过去,这就算是搬家了。 老太太安顿好自个儿和方迎,便催着江夏和方舒离开。 都是要上班的人呢,老为这些破事请假怎么行? 方舒虽然舍不得老太太,但对方迎没感情也没好感,看老太太在新房子里呆得挺自然,便也没再多留,跟着江夏上了商务车。 “舒舒,广州这边有好几个地方都值得一看,要不咱们玩两天再回去吧,就当旅游了。” 现代人跟古人不一样,古人崇尚父母在不远游,见天儿锁在那一亩三分地上,偶尔去郊外踏个青上个香都算出门了。 哪像现代人,心情好去旅游,心情不好出去走走。赚了钱旅游一趟嗨一把,没钱了穷玩去外头换换心情。反正交通便利,赚钱容易,说走就走的旅行简直不要太潇洒。 每每看到网上旅游攻略什么的,方舒都一阵向往。眼下江夏提出,她忍不住便蠢蠢欲动起来。 但想了想,她还是摇头:“算了吧,我才刚开始上班呢,频繁请假哪对得住龙叔开出的高工资。旅游什么的,等我那边做稳了再说。” 唉,总觉得网上是骗人的。 成年人哪能活得那么潇洒,饭碗不要了吗? 第930章 现代篇114 吃饭 出发的时间有点晚,回到深圳已是华灯初上。 “舒舒,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吧。”方舒坐车坐得有些累,蔫蔫的没什么胃口。 江夏摸摸她的额头:“晕车了吗?” “不至于,就是难受。” “那我带你去吃点酸汤鱼好不好,加点辣,吃下去胃就舒服了。” “行的吧。” “小吴,前面左拐停车。” “好的江总。” 车子停下的时候,方舒看到了医科大气派的大门。江夏下了车,把手搭在车顶道:“要说酸汤鱼,我们学校附近这家当属一绝,今儿正好带你尝尝。” “你们学校?” “我以前在这儿上过学,不过大三的时候出国当了交换生,后来又直接在国外考了研。” 方舒下了车,好奇地打量着学校。 正是吃饭时间,大门处来来往往的学生颇多,三五成群地赶往各个餐馆。她随江夏去过许多高档餐厅,如此接地气的地方却是第一次来。 怎么说呢,好像充满了人间烟火味儿。 小吴很是知趣地开车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对小情侣。江夏牵了方舒的手:“走,男朋友带你去吃饭。” 方舒有些别扭:“你干嘛呀,外面这么多人呢。” 江夏道:“可我们也是情侣啊,你再看看他们,哪有男女朋友走在一起隔八丈远的?” 学校门前小情侣的确不少,牵手的,搂肩的,甚至还有整个钻进男朋友怀里的。路人目不斜视,压根儿没把这当回事。 入乡随俗。 方舒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这是三百年后。 手心里的小手不再抵抗,江夏的嘴角弯出一抹醉人的弧度,拉着她混进了一群学生潮之中。 两人虽然年纪不小,但都属面嫩的类型,混在其中倒也不显突兀。 微凉的夜风轻拂脸庞,带走了在车上呆出的憋闷,为了将注意力从两人相牵的手上抽出来,方舒左右四盼,越看超好奇:“江夏,上学是怎么样的啊?” 康熙帝崇尚汉学,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 做为二品大员家的千金,她虽不至于目不识丁,但学堂是万万没得去的。别说她,便是康熙爷最宠爱的五公主,也不过是请了女夫子而已。 大环境不喜女子读书,便是称一句女夫子,才学也很是有限。 据说,那女夫子教得最多的便是女戒和女则,教起礼仪来更是头头是道,便是公主也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不过两月,就寻着借口把那女夫子打发了。 江夏想到她记忆全失,握着她手的手紧了紧:“你要想知道,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到学校里去走一圈。” “可以吗?”想当初的国子监可不是闲杂人等能进的。 “本来是不行,但爸是教授,门卫大叔都认识我,肯定能放行。” “叔叔好厉害。” 跟她阿玛那好文风是不一样的,人是真正的文人。 吹着晚风聊着天 ,江夏很快带着她进了家装修很一般的门脸。 别看装修不咋地,生意却好到爆,不算小的大堂里竟已差不多坐满了。江夏也不介意,捡着空桌坐了下来。 老板娘送来菜单,看到江夏反倒愣了一下:“哟,小江可是好久没来啦?接手家里生意忙坏了吧?” “生意还好,主要是私事儿比较忙。”说着含笑看了方舒一眼。 都是过来人,这还有什么好不明白的,老板娘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原来是交女朋友了啊,哟,小姑娘长得可真水灵。” 方舒:...... 江夏道:“阿姨,看破不说破,我女朋友会害羞的。” “好好好,阿姨不说了,今儿想吃什么?” “来个酸汤鱼,其他的您安排就好。” “好嘞,小姑娘喜欢吃辣不?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吃辣不吃香菜。” “明白。”老板娘背着方舒冲江夏竖了竖大拇指才乐呵呵地离开。 江夏看主舒已经快把头埋桌底去了,他好笑地伸手揉揉她的发:“阿姨这店开了快二十年了,小时候家里阿姨如果没在,我们一家便都是在这儿吃的。” 方舒诧异不已:“这是你家附近?” “离得不远了,不过以前更近,那会儿我们全家就住学校给安排的校舍,我上了高中才搬离。” 江家可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能让他们十几年都一直喜欢的餐馆,菜色肯定相当不错。方舒忍不住期待起一会儿的晚餐来,全然忘了就在十分钟前,她还对晚餐提不起半点兴趣。 第931章 现代篇115 吓唬 熟人好插队,满店等待的客人,他们桌的酸汤鱼倒是先上来了。 又酸又辣的香味勾得方舒食指大动,江夏给她舀了半碗汤:“李叔厨艺不错,你尝尝。” 香浓的汤汁入口,方舒便再顾不上说话了,酸辣打开她的味蕾,一时间饭桌上就剩他们吃鱼喝汤的声音。老板娘很快又端来另几样小菜,味道也都不错。 礼尚往来,方舒帮江夏盛了米饭,酸汤鱼暂时性地安抚了她的胃,她终于有精力说话了:“看你以前带我去的餐厅,真没想到,江大少爷还能在这种地方吃饭?” “那有什么的,当医生的经常赶不上饭点,别说李叔这儿菜好,便是医院门口那种难以下咽的我也照吃不误。” “你倒是挺能屈能伸的。” “想想我妈的厨艺,你觉得外头还有什么是入不得口的呢?” 江夏语气淡然,但方舒却仍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无奈,想到夏女士亲自操刀的那餐饭,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来,阿姨他们回来了没?” “正乐不思蜀呢,哪舍得回来?” “也是,江叔叔的朋友圈里全是阿姨的照片。” “九宫格一天几十遍的发,朋友圈都让他给刷屏了,要不是我爸非逼着我每条都给点赞,早把他屏蔽了。” 方舒乐道:“不孝子。” 江夏看了她一眼,忽而展颜一笑:“幸好。” 这一笑伴着酸汤鱼腾腾的热气,温柔了整段岁月,方舒心跳慢了一拍,下意识地追问:“幸好什么?” “幸好我已经追到你了啊,不然他俩天天在一单身狗面前秀恩爱,还强迫我点赞,我怕是真孝顺不起来。”他拿出手机:“要不咱们也发一张?” 发朋友圈? 那不等于昭告天下了? 方舒果断拒绝:“还是以后再说吧。” 也好,就这么随随便便官宣,那也太没仪式感了点儿。 结完账,江夏便带着方舒靠脸刷进了医科院。 学医是公认最难的专业之一,能考到这儿的学生大多数不舍得荒废了时间,教室这边灯火通明,学生们学习得相当热闹。江夏牵了方舒的手走进一条林荫道:“这是我们学校情侣幽会最常来的地方,可惜,我居然到这年纪了才有幸带姑娘来。” 方舒知道他是第一次恋爱,但想想又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以你的容貌家世,上大学怎么可能连个女朋友都混不到?” “没办法,那时候不开窍啊。” 方舒切了一声,但仍是由他牵着自己走完了那条路。 江夏心满意足:“舒舒,我再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好啊。”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不多不少,维持在一个比较昏暗但不至于让人摔倒的亮度。方舒不辩方向,但有江夏在身边,她却只觉安心。 “舒舒你看,这是实验楼,我们系的解剖课就是在六楼上的。” 方舒抖了抖:“解剖......什么?” “尸体啊,我是要当医生的嘛,不熟悉人体结构怎么行?” “学校有尸体?” “那肯定的,不过尸体不好买,咱们国人讲究入土为安,对尸体比较郑重,但送到这里来的却得被反部解剖缝合,五脏六腑都被拆开泡在福尔马林里,很多人接受不了。” 方舒更受不了。 “就不能用其他动物的尸体来实验吗?” “自然是行的,最开始用的都是小白鼠之类的,像开刀缝合这种简单的就都在它们身上练习。但医生嘛,都要上手术台的,还是要多熟悉人体构造才成。” 江夏遗憾了一把:“就是尸体太难买了,唉,我上学那会儿,尸体都被泡得肿胀,虽然不至于变形,但颜色是真不好看,而且被缝合太多遍,身上到处都是线条。那时候,来一具新尸体能引起围观,可惜,新尸体也轮不到我们当学生的先用。” 方舒想像一下一群人对着一具尸体研究的画面,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她反拖了江夏的手臂:“咱们还是快走吧,大晚上的讲这个,怪渗人的。” 早些时日,她还觉得现在的医术比古早时先进许多,可这先进原来还伴着这么可怕的学习方式,方舒觉得自己需要缓缓。 江夏从善如流,两人继续往前,很快又到了宿舍区。 第932章 现代篇116 守株待兔 有宿管大妈在,江夏进不了女宿舍,方舒进不了男宿舍,两人搁一块儿,哪边都进不了。 江夏也不强求,带着方舒在外围晃圈,然后指着一栋相对较小又地处偏僻的女寝道:“知道它为什么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吗?” “老师住的?” “不是,另外盖的。” “为什么?” “因为13栋出了事儿,那栋楼没人敢住,可学校的地皮能盖的都盖了,多了那么多学生总不能让他们住教室嘛,不得已只能在有限的地皮上加盖了这么一小溜。” “为什么没人敢住?”方舒直觉这个问题她最好别问,可人类的本质就是好奇,九条命的猫都栽在这上头,更何况她呢? “因为闹鬼。”江夏压低的声音伴着周围昏暗的环境,顿生阴森之感。 方舒心头猛地一跳,一把推开江夏,好一会儿才平复自己的心跳不悦道:“江夏,你今天干嘛老吓我啊?” 江夏很是无辜:“对不起对不起,这不是触景生情嘛。你知道的,医学院里常跟尸体打交道,关于这种灵异的传说总是特别多,更何况我们学校在盖之前曾是一片坟场。对不起又说漏嘴了,要不咱们去店里喝杯奶茶吧,那里人多灯光也亮。” 一想到她脚下这片土地是由坟场改建而来,方舒哪里还呆得下去。 人多灯亮也不行。 于是她断然拒绝:“我困了,要回家睡觉。” “可现在才八点多。” “到家就九点多了,洗完澡睡觉正好。” “好吧。”江夏很是遗憾:“咱们今天才走了一小半呢,而且我们学校的传说特别多,什么半夜出现的阿飘啊,窗前经过的白影之类的,都好刺激的。” 方舒转身就走。 小皮靴踩得哒哒作响,她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江夏逛校园。 江夏盯着她气呼呼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半点没有惹女朋友生气的觉悟,甚至唇边还挂着一抹得逞的笑意。 回去的路上很是平和,江夏再没讲过跟阿飘有关的字眼,好像刚刚在学校真的只是触景生情......而已。方舒松了口气,她胆小,可受不了这家伙三不五时来一个的鬼故事。 离开只有两天,家里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方舒却觉清冷了许多,她把包扔到沙发上:“唉,我现在就开始想奶奶了。” 江夏拖着她的行李箱:“等过个十天半月,咱们就去把奶奶接回来。” “别想了,奶奶说落胎比生孩子更损身体,她要照顾方迎一个月。” 一个月啊。 江夏看着方舒吞了吞口水,一个月时间,怎么也能把人吃到嘴了吧?他看了看表,装模作样地开口:“舒舒,时间不早我就先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关好门窗,害怕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方舒嗯嗯应了两声,挥手跟他说晚安。 江夏指指自己的脸:“晚安吻。” 吓了自己半个晚上,还想讨福利?江舒毫不客气地“呸”了他一声,进主卧的浴室放洗澡水,顺便开了房间的空调。 本质上来说,方舒是个挺恋家的人,不光恋家还认床。 这两天在酒店,没一个晚上是睡得安稳的,她现在只想好好泡个澡然后抱着被子睡到天荒地老。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门开了又关,江夏走了。 方舒松了口气。 她可真怕江夏会趁奶奶要求要留下过夜。 这个时代跟以前不一样了,大家伙儿对贞操这事儿都不太看重,别说男女朋友,就是酒吧里看对眼都能来个一夜 情什么的。 啧,世道真乱。 虽然她一直想要入乡随俗,可婚前同房这种事她可接受不了。但就她一个人这样似乎也显得挺另类的,方舒之前还小小纠结了一把,好在,江夏没提这种要求。 啧啧,比起花到没边的九阿哥,江夏的人品可真是好上天了。 吃一暂长一智,经过了九阿哥,自己选男人的眼光果然有了长足的进步。 方舒心满意足,高兴地跨进浴缸,将自己整个儿地泡进了温水之中。 “呼啦啦,呼啦啦。” 外头传来阵阵奇怪的声响,泡得正舒服的方舒吓了一跳,不久前江夏给她讲过的阿飘开始蹿进她的脑海。 不......不会吧! 可奶奶没在,江夏也回家了,这声音...... 细思级恐,方舒瞬间毛骨悚然,澡也不泡了,匆匆擦干身体套上珊瑚绒睡衣。 房间已开了空调,暖呼呼的,但大厅却没开,而声音似乎就是从大厅传来的。方舒在屋里兜了两圈,作贼似的开着房门看了看,外头没人,声音也突然没了。 难道是幻听? 肯定是这两天累着了,她敲了敲脑袋,爬上床铺,灯就不关了,就这么开着睡吧。不然满脑子阿飘,啊呸,干嘛老想这个。小汐早说过了,迷信要不得。 所有的鬼故事到最后都是人为。 人为而已。 可家里没人啊。 呜呜呜...... “呼啦啦,呼啦啦......” 这回的声音更加迅猛了,方舒吓得拉高被头,将自己整个儿地装进被窝,哆哆嗦嗦地给江夏打电话。 江夏回家连空调都没开,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电话一响,脑上的笑容便再也藏不住,小兔子上钩啰。不过他接电话的声音却非常平稳:“舒舒?不是说要睡觉了吗?我正准备洗澡呢。” “呜呜,江夏你快来啊,我家闹鬼了。” 江夏:...... “乖,别自己吓自己,这世上是没鬼的。” “但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却一直有声音,你听。” 江夏原还当她是被自己吓得狠了,哪知细一听竟真从听筒里听着了一阵呼啦啦的风声,他吓了一跳,细听了才道:“可能是之前出门太急没关好窗户,你去大厅看看。” 方舒将被子裹得更紧,声音已带上了哭腔:“我不敢。” “那你呆在屋里别动,我这就过来。” “好。” 第833章 现代篇117 自古套路得人心 大厅的窗户开着条细缝,那缝中不知何时夹进了一个保鲜袋,北风一吹,便呼啦啦,呼啦啦地响得无比欢快。 裹成熊的方舒郁闷无比,偏生江夏拎了那袋子还非得凑到她眼前晃:“一个袋子而已,瞧把你吓的。” 方舒没好气地瞪他:“要不是你之前非给我讲阿飘的故事,我至于吗?” “我的错我的错。”下次还敢。 江夏把保鲜袋扔到拉圾桶里,又认真检查了一遍门窗。天地良心,他只是想用故事吓唬吓唬女朋友而已,真没想到会这么寸的有个袋子来促进恐怖剧情。 虽然已经证实了没有阿飘,但方舒一想到那声音还是觉得莫名恐怖。江夏给她热了杯牛奶,贱兮兮地道:“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 方舒转头,缓缓来了一句:“江夏,无媒苟合是要被浸猪笼的。” 江夏:...... “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呢?我是那急色的人吗?” “那你怎么陪我?” “沙发,奶奶的房间都行。当然,如果你希望我陪你睡,我也是可以勉强牺牲一下的。” 方舒一抱枕砸过去:“美的你。” 最终江夏在沙发上拥有 了一隅之地。 知道外头有人守着,方舒的困意终于打败了脑海中各种阿飘的影像,窝在柔软的被窝中沉沉睡去。一门之隔的江夏望着门的目光怨念又期盼,不知要过多久,他才能光明正大地留宿舒舒的房间啊。 冠华 卫钧昊拿笔敲了敲桌子,不行,这几份合同还是得修改一下。他按下内线:“金秘书,季律今天有过来吗?” 季维新有他自己的事务所,虽然是在冠华挂着法务总监的名头,但一周也只来那么两三次。 金秘书说没。 “那等他来了让他来找我。” “卫董,这几天季律肯定不会来的,您若有急事不如给他打电话?” “几天都不会来?他干嘛去了?” 金秘书笑了一下:“到剧组给郑小姐探班去了。” 卫钧昊皱眉:“谁告诉他郑南汐剧组所在的?” “卫董,以季律的身份,他若真心要打探,那还能打探不出来?”啧啧,卫董跟季律这口味真是一致到出奇,瞧瞧,这又看上同一个女人了。得亏卫董已经厌倦,不然两人不定又要整出什么艳色头条来呢。 不过她跟郑南汐接触过几次,感觉那姑娘虽然在娱乐圈浸染多年,为人倒是挺正派的。 唉,希望她能经受住季律的糖衣炮弹吧,刚在卫董这伤一次,若再在季律身上跌一中跤,那可真是会怀疑人生。 金秘书脑补得有些厉害,正想入非非呢,听得卫钧昊沉声道:“我记得公司有个跨年晚会。” “卫董放心,已经着手去安排了。” “嗯,不错,你给郑南汐打电话,让她务必参加。” 金秘书一愣:“啊?” “啊什么啊,照办。” “可是卫董,今天才平安夜啊。” 平安夜,圣诞前夕。 虽然是个外国的节日,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华人在精神层面的追求越发丰富。节日的增多便是其中一项,维新这时候跑去找小汐,是想跟她共渡平安夜吗? 一想到两人会在花前月下共啃一个苹果,卫钧昊坐不住了:“金秘书,准备两百个苹果,我要去剧组探班。” 金秘书:...... 季维新的探班无比高调,三十三朵火红的玫瑰花束,傻子都看出他的用意了。 顿时剧组里的人看郑南汐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就说呢,冠华好好的帮她出什么风头,原来是搭上了季律啊。圈子里谁不知道,季律虽在法务圈,却也是冠华的董事之一,手上资源丰厚,想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如过江之鲫。 就是季律太过风 流,攀上了也不代表那位置能坐长久,也就一夜风 流的露水情缘而已。 当事人郑南汐感受着这些异样的目光,脸上礼貌的笑都差点维持不住。 md,躲了这么久还是没躲过,早知道这样就该早点和他说清楚的。该死的,今天这出若是被有心人透露出去,那她接下来拿到的资源,八成都得被传成用身体换的。 季维新还在跟曲导聊天,意思要带郑南汐去吃顿饭。 毕竟是投资方的董事,曲导还是很卖他面子的,就是心里对郑南汐有了点看法。在这个圈子里,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才能走得长远,那些靠潜规则的就算能红极一时,也不过是过眼烟云。 郑南汐长得漂亮演技却还差点火候,好在她很有灵气,好生打磨一番未必不能有番成就。但选了走捷径的人,他也不认为她还会有打拼的心。 第834章 现代篇118 误会 说是在深山老林拍戏,但条件远没艰辛到深山老林的地步。 这地儿也算个小景,附近有间规模颇大的民宿,近来都被剧组包圆了。郑南汐领着他要了包间点了饭菜,季维新打量着很不怎样的吃饭环境,一脸心疼:“小汐你真是受苦了,想不到你们的环境这么差,怪不得你饿得这么瘦呢。” 这表演可真是浮夸到没眼看,郑南汐悄悄翻了个白眼:“季律想多了,我瘦是因为角色需要。” “不行,我们家小汐怎么能吃这么差的饭菜,走,哥哥带你换地方。你放心,以后你的一日三餐,我都让人亲自给你送来。” 郑南汐连忙叫停:“打住,季律,这店虽然看着不怎么上档次,但大厨手艺还是不错的。我在这儿并没有受虐待,再说了,曲导都对这儿的伙食赞不绝口,我一小演员有什么好挑的?” “行吧,的确得给曲导几分面子。” 美人儿开了口,季维新倒也没再坚持。 饭菜上了之后,味道的确比想像的好不少,季维新便开始殷勤地给郑南汐夹菜。郑南汐碗一移,一块排骨便落到了桌上。 空气瞬间尴尬了不少。 季维新哪里受过这种冷待,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减了几分。 郑南汐叹口气,拿筷子戳了几下饭碗,决定单刀直入:“季律,咱也算是熟人了,您还帮我打赢了跟艺迅的官司,于情于理,我都该敬你一杯。” 两人原本是没点酒的。 但郑南汐认为,有酒好办事,感谢也好,赔罪也好,没点酒哪说得过去?于是点了一瓶据说是老板自酿的葡萄酒。 倒不是舍不得钱,关键是这地儿也没有那些国外来的大牌酒啊。 郑南汐给他倒了一杯,澄清的酒液泛着些许米黄的色泽,很是剔透好看,郑南汐郑重道:“季律,我敬你。” 季维新看看外头的天,即使是冬季,正午的阳光也还是挺灼人的。这会儿喝酒好亏啊,半点酒后那啥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过总比光自己一个唱独角戏来得强。 于是他举起了酒杯。 刚举起,那头郑南汐便道:“我干了,季律随意。” 修长白晳的天鹅颈一扬,杯子便空了。 还一连空了三杯。 季维新刚刚扬起三分的笑再次落了下去,傻子都看出来郑南汐这意思了。果然,喝完酒郑南汐便开了口:“季律,咱俩不合适,以后探班这种事,您还是别对我干了吧。” 季维新抿着唇:“哪儿不合适了,合着我这身份还辱没了你不成?” “主要是进冠华之前跟卫董签了合同,要专注事业,三年之内不准恋爱。” “什么?”季维新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郑南汐两手一摊:“真的,不信我回头把合同找出来拍给您看。” “不是,公司不早就取消这条款了吗?”艺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更何况身处娱乐圈,抬头低头都是帅哥靓女,一见钟情可太容易了。 不让谈恋爱那不是在压抑他们的天性嘛。 只要不影响事业就好了嘛,再说了,现在cp粉大行其道,有点绯闻更好炒作。 郑南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卫董这么说我就这么做呗。” “耗子要求的?” “嗯。” “你这合同什么时候签的?” “跟艺迅解约之后。” “我靠。”这是被兄弟阴了啊,季维新也顾不上自己正在追人了,满脑子全被怒火占据。那时节,自己已经表示过要追郑南汐了,他可好,做为好兄弟不帮忙就算,居然还给他拖后腿。三年不准小汐谈恋爱,难不成要自己等三年吗? 郑南汐眼见他额前青筯都跳了几跳,连忙问道:“季律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要找某些人算算总账。” 呀的这什么破兄弟。 “找谁啊?” “卫钧昊,我前头跟他说了要追你,他转天就让你签个三年不准恋爱的合同。我非得问问他到底什么意思不可。” 火气上来,季维新饭也不吃了,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就想走。 郑南汐没想到这火一下就烧到了卫钧昊身上,瞧季维新这架势,火势还相当旺,她连忙安抚:“季律你冷静,即使没有这条约,咱俩也不可能的。” “为什么?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雏儿?” 郑南汐:...... 什么雏儿,这都哪跟哪儿啊? 季维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着郑南汐满是疑惑的脸道:“你也别遮掩了,方小姐亲口告诉我的你喜欢雏儿。不是小汐,这事儿真得讲经验,雏儿好难调教的。算了,这事儿说来话长,等我跟耗子算完账再来教你。” 季维新风风火火地走了,徒留郑南汐一个人坐那抓狂,好半晌才抓起手机拨号,一接通,她便嚷道:“舒舒,怎么回事儿啊,我什么时候喜欢雏儿了?” 第935章 现代篇119 尴尬 方舒也在吃饭,江夏做的。费时颇长,味道看着也就一般,但方舒仍是挺期待的。 糖醋排骨味儿不错,就是煮得不够烂,目测要把这肉和骨头分开,撕咬的动作肯定优雅不起来。但这是江夏给她做的第一顿饭,还亲自把排骨夹到了她碗里...... 说不吃那就太不给人面儿了。 于是,她将排骨一整块儿地塞进了嘴里,腮梆子鼓鼓的成了一只小仓鼠。 好可爱。 江夏顿觉自己要被萌化了。 赶紧又夹了一块。 方舒一边摆手一边啃,郑南汐的电话便是在她跟排骨较劲儿的时候打来的。好家伙,一开口就是质问,方舒顿时乐开了。吐了骨头细细解释道:“前两天季律帮了我一忙,我跟他道谢,他说真要谢让我在你面前给他说好话。这事儿我总不能应吧,就随便诌了个借口帮你拒了。” “借口就是我喜欢雏儿?” “不错吧,季律花名在外,这条他肯定做不到。” “呵呵,我谢谢你啊。但是方小舒,这借口用着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爱对花季少年下手的变 态老阿姨啊?” “怎么会?” “怎么不会?这年头除了那些还没长大的,还有几个男的能为未来妻子守身如玉的?”郑南汐有些激动,声音一下子又拔高了两个分贝。 方舒吓了一跳,手一抖,脸擦过手机开了免提。 那边郑南汐很有个性地哼了一声:“别跟我提江夏那个怪胎,你当谁都跟他似的三十好几还没把自己销出去啊,啧啧,这么老的童子都让你找着了,就怕老处 男开荦,你到时吃不消啊。” 江夏:......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方舒怎么也没想到,郑南汐会突然拿江夏开小黄腔。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发现江夏从动作到表情全都僵在了那里连忙找补:“那什么小汐啊,要不我给季律打个电话给你澄清下?” “算了吧,我怕你越描越黑。”郑南汐了解完缘由便爽快地挂了电话。 虽然借口不靠谱了点儿,但舒舒一个失忆病人,她能编出这么一个拒绝的理由就已经很不错了。郑南汐很大方地原谅了她。 方舒放下手机冲着江夏嘿嘿一笑试图化解尴尬:“吃饭吃饭,江夏你这排骨做得可真不错。” 江夏轻飘飘地扫她一眼,意有所指:“就是有点老了,难啃得很。” 方舒觉得他话里有话,一时间却又分辩不出,只能埋头吃饭。 江夏的目光如影随形,可每每当她去捕捉,却又被避了开去。总觉得毛毛的,害怕,江夏应该不会搞事后打击报复那套吧。心虚的方舒吃完饭主动提出洗碗。 虽然她从没做过家务,但洗两个碗能有多难呢?这点方舒很自信,江夏道:“家务活分工合作是个不错的提议,但这是我为你煮的第一餐,自然不能让你沾手,看电视去吧,一会儿还要上班呢。” 方舒还想再争取争取,被江夏推去了客厅沙发,他自己则挽了袖子,几下便收拢了碗筷端厨房去了。 厨房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方舒在心里骂了郑南汐两句,将脸埋进了抱枕里。 老处 男什么的,她如果告诉江夏,这话不是她说的,他能信么? 方舒胆战心惊,生怕江夏问起不知如何解释,结果直到她小睡一觉被江夏送到知古轩,他也没提到半个字。方舒松了口气,唔,江夏是个大方的人,肯定不会因为这么个词儿跟她计较的。 刚到店,龙云溢就凑了过来:“方姐,你事儿办完了?” “嗯。” “那就好,昨儿有个人拿了个扇面过来,非说是什么名家手书,这还等着你掌眼呢。” “在哪儿?” “唉,古董这东西,又没给钱人家哪肯放咱店里啊。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抽空送过来,我瞧着像真的,小涛说是假的。我两僵持不下,最终没敢下定论。” 方舒道:“那就看看吧,看过再说。” “好嘞,那我先打电话去了。”龙云溢兴奋起来。 方舒道:“你也别抱太高的期望,真是真品的话,他大可以拿到别的店去估估价,昨天来的,速度快点没准都出手了。” “不会,他说了就认咱家店的。” 徐正涛道:“那不更得防着嘛,他跟咱家非亲非故的,一把扇面干嘛非等着卖给咱家,没得耽误时间。”这可是古董一条街,收这些老物件的店多了去了。 龙云溢不理他,仍旧乐巅巅地去打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一个穿着打扮很是朴素的中年男子拿着个长条盒子走了进来。 第936章 现代篇120 行骗上门 “这就是你们店的大师?”怀抱木头长盒的男子打量着方舒,满脸怀疑。 龙云溢嘿一声:“毛先生可别小瞧人,方大师那可是火眼金睛,真货假货都不用上手,她看一眼就知道了。” 牛倒是吹得够想,什么方大师?这号人物他听都没听过。呵,现在的年轻人啊,古董都没见过几件就敢自称大师,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毛志铜心中不屑,不过鉴宝师越菜对他越有利,他伸出手:“原来是方大师啊,幸会幸会。” 手伸到面前,方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人这是要和她握手。 这是这个时代的礼节。 可她半点都不想握上去,于是问道:“毛先生是吗?把你的东西拿出来吧。” 徐正涛道:“毛先生别见怪,我们方大师不习惯跟人肢体接触而已。” 毛志铜讪讪地放下手,从木头盒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折扇,目露得色地交待:“我这扇子可是宋代传下的老物件了,您拿的时候可得小心着些。” 扇面发黄老旧,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老物件了,上头写着一首《临江仙》。方舒瞄了几眼,带上白手套,又临光照了一会儿。 毛志铜道:“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宝贝,要不是我儿子要买婚房,我还真舍不得呢。” “买房?深圳的房价可不低啊。”龙云溢看看那折扇,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扇子要值深圳一套房钱?那可是笔大买卖了,方舒应该是靠谱的吧? 他虽然是个纨绔,可几万几十万的他随便花,但涉及几百万,他也还是忍不住打鼓。 毛志铜嘿一声:“可不是贵咋滴,要不也用不着把这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拿去卖了啊,不过卖了这扇子,别说一套房,两套房都没问题,这年头的古董值老鼻子钱了。大师,你说是吧?” 方舒将扇子好生生地放回到他手上:“毛先生,您瞅瞅,这没破损吧?” “那必须没有,我们防潮防虫做得可到位了。” “我的意思是,我把扇子还您的时候可是原封未动的,破损了可不能赖我们。” 毛志铜反应过来了:“这扇子你不收?” “您找下家吧。” “我这可是宋代流传下来的宝贝,你们这不会是店小买不起吧?” “做旧的痕迹这么名显,还宋代的,呵,小涛送客。”方舒懒得多做解释,转身就坐到另一把椅子上,慢慢品起了香茗。 毛志铜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md,前些日子大头和春兰都在这店里忽悠到几十万,怎么轮到自己就不行了?说好的这家店店主财大气粗又好骗呢? 不过折扇做假叫人点透了他也不好再呆,愤愤地瞪了方舒一眼拿着盒子走了。 龙云溢蔫蔫的:“还真是个假货啊。” 徐正涛道:“表哥,我早跟你说了吧,那扇子明显是用普洱做旧的,茶香还没散尽呢,做旧都做得这么不走心,也就你会上当了。” “什么茶香,我闻着明明是老物件长谱的味道。” “切。” 方舒夸道:“小涛可以啊。” “好歹帮姑夫看了这么久的店了,方姐,你也是这么看出来的吗?” “木骨太次了,宋人做折扇不会用那么差的木头。我一掂重量就察觉到不对了,也难为这位毛先生这般次的假货也敢往咱们店里送。” 徐正涛看了龙云溢一眼,不厚道地笑起来:“大概是因为表哥前头被人骗得太容易吧,所以别人都以为这家店好骗了。” 龙云溢羞恼地瞪他一眼。 徐正涛吐吐舌头转移话题:“那方姐,古人做折扇一般用什么木头啊?” “那就要分等级了。”方舒想了想,将自己了解的一些娓娓道来。 徐正涛本就好学,自是听得很认真,龙云溢也收起了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一个女人都能这么厉害,他做为鉴宝大师的儿子,还学了那么多年,却被这般低劣的假货骗了,说出去他龙大少的脸就不用要了。 连带着他爸的脸上也得被抹上一把灰。 剧组 “咔。”曲导一声令下,场上一片哀嚎。 郑南汐最为痛苦,她演的女二是个将军,一身银甲锃亮,气质凌绝。是个外表强势但内心柔软的人物,这个角色塑造得有血有肉,只要不演崩,播出后肯定能圈一波粉。 郑南汐挺喜欢的,可当女将军一身铠甲员在威亚上时,她就喜欢不起来了。 好重,好痛苦啊。 偏偏男三还一个劲儿地ng。 她胳膊都快没知觉了。 又来了三遍,这条总算过了,郑南汐痛苦地从威亚上下来,被助理小禅扶到一边休息。 气还没喘匀呢,女四号柳知知走了过来:“南汐姐,你都搭上季律了,还这么累做什么啊?” 第937章 现代篇121 关照 曲导宣布中场休息十五分钟,但休息的只有演员。 剧组其他人员依旧忙忙碌碌地准备着下一场戏的场景和道具。柳知知声音不小,说的又是这等艳色八卦,自然引来了一群人的注视。 小禅对她怒目而视,郑南汐却只是看她一眼,继而慢条斯理地道:“柳老师,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装什么装,那么大一把红玫瑰,你当剧组的人是傻子呢?啧,不过季律可不是什么长情的人,要我说啊,你还躲在这山上拍什么戏啊,赶紧回去从他身上多要点好处才是正事儿呢。” 柳知知也曾向季维新示过好,只可惜没能入得他的眼,要不她至少也能混个女二,哪至于只能演个女四,还是个恶毒的反派角色。 郑南汐懒得理她了,只在心里磨了磨牙,该死的季维新。 柳知知又凑和了几句,郑南汐却是爱搭不理的,她心里憋了一股气,哼有什么好得意的。圈子里谁不知道季维新换女伴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这一部郑南汐能演女二,下一部戏还不知道要沦落到第几呢。 她正待再酸几句,却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信步走了进来。剧组几十号人呢,那人却像会发光似的,长腿挪移间,吸引了一大票的目光。柳知知哪还有空再理郑南汐,拨拨头发风情万种地迎了上去:“卫董,您这是来探班吗?” 卫钧昊的花心跟季维新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季维新维持暖男人设,就算被不喜欢的缠上,他也依然如沐春风,用三寸不烂之舌把人哄走。但卫钧昊不这样,对于看不上眼的女人,他连多一眼都欠奉。 比如眼前这个。 他连眼光都没斜给她一个,微微一绕躲开她伸来的玉臂,拎着郑南汐就往曲导那边走。 郑南汐措不及防,差点摔个趔趄:“卫董,你干嘛啊?” 卫董转头瞄她一眼:“也没见你脸胖起来啊,怎么重了这么多?” “大哥,你背个六七斤的铠甲试试看?”郑南汐气得想咬人,拿绑着的护肘敲了他胳膊一记。 卫钧昊这才注意到她这一身:“怎么不拍戏的时候也穿着?” “中场休息十五分钟而已,哪有时间脱?”这东西麻烦得很,两个人帮她也得十几分钟才能穿好。 “行吧。” “卫董,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找曲导。” 郑南汐两眼放光:“难道要给我加戏?” “你想加?” “那倒也没有,但是谁会嫌自己的镜头多呢?” 卫钧昊没应她,在整个剧组若有若无的打量下拉着她直接去找曲导。曲导正在看之前拍的镜头,看到卫钧昊拉着郑南汐走来不由有些发愣,郑南汐不是季律的人吗?怎么又跟卫董扯一块儿了? 难不成圈子里的传言是真的,卫董跟季律喜欢双 飞? 郑南汐那小身板不会经不住吧? 心里活动猥琐,但曲导还没傻到表现出来,他暂停了镜头,跟卫钧昊握了个手:“卫董怎么来了?” “来看看小汐,她表现得怎么样?” “不错,南汐演技挺在线的,虽比不上梁微这样的老戏骨,但跟她搭戏也不至于被压住,背后应该没少下功夫。”这点让他相当满意。 这部戏原是艺迅那边投的,结果跟郑南汐这么场官司打下来,又被公司其他艺人闹了一通,损失不小,于是只能想法儿截流,连着撤了好几部大制作的剧。他这部《皇冠之重》便是其中之一。 班底都建起来了,投资方却撤了资,曲导心疼不已,又不忍放弃,四处拉投资的时候,冠华伸出了橄榄枝,条件就一个,要让郑南汐演女二。 曲导对这部戏是用了心的,挑角挑得很是严格,原来的女二是他挑了好久才定下的,陡然换掉哪里舍得。但是,如果不同意,那就连拍的资金都没了。 只能忍痛把人换掉。本以为靠这种方式进来的郑南汐就是个花瓶,哪知她演技竟然还过得去,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卫钧昊也很满意,看来他果然没看错人,当下笑道:“曲导要觉得孺子可教,便多费费心呗。” 这是要他特意关照? 曲导跟冠华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但能让卫董本人亲自来说情的,郑南汐还是第一个。不过都为她投一整部戏了,关照一下也属正常。曲导爽快地应了下来,管他呢,大金主的面子还能不卖不成?导演也是要吃饭的嘛,投资人都得罪光光,谁还会投钱让他拍戏? 郑南汐半点走后门的羞愧感都没有,乐得脸上都快开了花。混这圈子这么多年了,她从来都只有让人减戏的份,想不到一朝翻身,居然还能加戏了。 唔,卫董可真是个好老板,良心大大地好,坚决不炒老板鱿鱼。 卫钧昊提完一个要求又提了一个:“对了曲导,郑南汐要专心拍戏,以后再有闲杂人等来找她,你直接打发了便是。” 曲导一愣:“这个闲杂人等指的是?” “比如说维新。” 曲导:......所以这三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郑南汐却是喜上眉梢,她正愁怎么跟季维新撇清关系呢,想不到老板插手了,哈哈哈,以后她就拿着鸡毛当令箭,季维新来找她,她都不用找理由躲了。 第938章 现代篇122 自找的 晚上是有安排夜戏的,但大老板来了,自然要有点表示。 曲导道:“卫董,这山间也没什么好料,不过厨子的手艺倒是颇有特色,晚上和大家伙一起吃个饭呗。” 卫钧昊摇头:“我是来找小汐的,有她陪着就好了,兴师动众的还耽搁拍戏的进度。” “那成,南汐今晚就好好陪卫董吧。” “可是导演,我今晚还有两场戏呢。卫董吃过晚饭肯定就走了,我吃过饭马上就赶回来。” 这个时候操敬业人设合适吗? “倒也用不着这么着急。”曲导满心茫然,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她跟这两位董事的关系了。 郑南汐表示不能因为她一个人拖了全剧组的进度。 曲导很想说,一个晚上真不至于,但卫钧昊紧接着道:“就这样儿吧,还有多久收工?” “就差最后一个镜头了。” “那开始吧,早拍完早收工。” 大概是有大老板盯着,所有人都力图表现的缘故,最后一个镜头拍得无比顺利,两条就过了。郑南汐换下戏服又翻出化妆水准备卸妆,冯俏忙拦住她:“南汐,妆就不卸了吧?卫董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卸个妆能要几分钟?”别看女将军在剧里是个女汉子,看着清水芙蓉的,但该有的妆效一样不少,她这会就觉脸上油乎乎的一层,老难受了。 小禅也道:“这妆不错啊,卸了重化好浪费时间的。” “没事儿,卫董又不是没见过。” 在奶奶家蹭饭的时候,她基本素面朝天,一会儿擦点口红就好了。反正在男人眼里,没擦口红等于没化妆,擦了口红就是浓妆艳抹了。 小禅吃惊于这话透出来的信息,原来自家艺人跟卫董私底下真的很熟啊。 冯俏却是暗暗吃惊,郑南汐不会真攀上了卫董吧?看来自己有必要换个态度了。 郑南汐没空去管两个助理的心理活动,迅速卸妆换衣,不到十分钟就出了化妆间。卫钧昊正靠在墙边玩手机,听到声音扫她两眼,把手机收到兜里问道:“去哪儿吃?” “山上就一家店,能去哪儿?走吧,农家乐的菜也很是不错的。” 郑南汐在饭店要了个包间,点菜之前,卫钧昊把一份合同扔到桌上:“把最后一条念给我听下。” 郑南汐一看是自己跟冠华的签约合同,只觉莫名其妙,但还是顺从地应道:“不用看,最后一条不就是三年内不准谈恋爱吗?卫董,你不会是收到季律过来的消息特地来提醒我的吧?” 卫钧昊神色淡淡:“我是怕你被维新骗了,回头不好跟江夏交待。” “瞧给您操心的,放心点菜吧,季律不是我喜欢的款儿。”郑南汐把菜单递过去:“这家的粉蒸排骨一绝。” “你看着点就是。”卫钧昊皱皱眉又问:“听说你喜欢雏儿?” 郑南汐相当庆幸自己没在喝水,不然非喷卫钧昊一脸不可:“舒舒什么时候变成大喇叭了,这事儿她不会公告天下了吧?” “所以这是真的?” “差不多吧。”闺蜜扯的谎,必须得帮着圆了。 卫钧昊道:“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想法还这么不靠谱,这年头的男人有几个能在婚前守身如玉的,你当在拍电影呢?” “所以我要努力赚钱啊,等钱够多了,我就找个刚成年的玩养成呗。”郑南汐提笔在菜单上勾勾勾,末了叫一声:“服务员,点菜。” 外头很快有人推门进来拿走了菜单。 而卫钧昊差不多已经石化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艰难地强调:“就算是养成,那也得是三年以后。” “放心,我现在还没挣够养成小鲜肉的钱呢,必须安心搞事业,说来以后还要靠卫董多多提携呢。”郑南汐很是熟练地给他倒了杯农家乐里免费赠送的大麦茶:“卫董一会儿还要开车,我以茶代酒,多谢您的关照。” 卫钧昊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郁闷地端茶大喝一口,登时被烫得舌头发麻。 这餐饭的开端无比不美好,但郑南汐却半点没这感受,该吃吃该喝喝,女将军这角色目前在战斗阶段,不是打来打去就是飞来飞去,极度耗费体力,吃得再多都不怕长胖。 吃完后见卫钧昊一碗饭还剩一多半,还很是贴心地道:“哎,卫董是不是晕车所以没胃口啊,要不让老板上碗萝卜条?他家的萝卜条酸酸辣辣的,超级开胃。” 卫钧昊放下筷子,有些发蔫:“不用了,一会儿回去再吃。对了,过几天就要跨年了,我会让冯俏跟剧组商量,那天放你一天假,回公司参加跨年会,正好也见见你的经济人。” 冯俏是卫钧昊给她配的助理,业务能力没得说,但郑南汐跟她三观不合,尤其是在季维新这事儿上。所以她更加倚重的反而是小禅这个实习小助理。 要不怎么说冠华豪呢,她一个八九线艺人,演个女二居然还能配两助理。 第939章 现代篇123 知古轩 龙云溢坐没坐相,软骨头似的趴在桌上:“除了吃睡就是守店,这一天天过的也忒没意思了,方姐,小涛,咱们晚饭吃什么啊?” 方舒看了看手机,没有江夏的微信,看来今晚是要自己解决了,她问道:“你们一般都吃什么啊?” “吃啥都行,反正这年头外卖小哥到处都是,要不你瞧瞧?” “你们点吧,我跟着来一份就是。” 龙云溢嗯一声问徐正涛:“小涛你想吃什么?” “啊?我啊,我今晚不跟你们吃。”徐正涛欢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背包,对着门外一道纤细的倩影努努嘴:“今天平安夜,我得和女朋友去约会。” 龙云溢一愣:“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今天刚交的。”他掏出一个火红火红的大苹果:“瞅见没,平安果,我女朋友送的。” “不还是一个苹果吗,随随便便给你买一兜?” “单身狗哪懂情侣间的快乐。”徐正涛一副你懂什么的臭屁样,背着包跟他们挥手说拜拜,脚步轻快,就连背影都透着欢乐的气息。 方舒跟龙云溢吃了一嘴狗粮,待反应过来要去看看小涛女朋友长什么样儿时,两小情侣早没了踪影。 方舒比较好奇平安夜是什么?没听说过这个节日啊,不过今儿来的路上,好些店铺都挂出了彩色的树,还有红衣老头什么的。她没好意思问龙云溢,便拿出手机百度了一把。 平安夜,西方人的除夕。 国人一般当情人节过。 方舒心中一动,再次看看没有消息的对话框,心中有一丢丢失望。江夏是太忙了吗? 徐正涛撒完狗粮便跑,方舒跟龙云溢却还是要吃饭的,两人商量了下,龙云溢做主叫了冒菜。结果外卖没到,江夏黑色的奥迪出现在店门口。 一身正装的江夏推门而入,显见是刚从公司出来,见到方舒便扬起了和旭的微笑:“舒舒,这会儿店里没什么事了吧?” 龙云溢知道,今晚这饭他是吃不好了。 为免再吃一肚子狗粮,他先发制人:“人都过节去了店里还能有什么事儿?方姐,你快跟这家伙走吧,该上哪浪哪浪去,少在本少爷面前撒狗粮,不知道少爷我最近单身啊?” 方舒听得发笑:“可我的冒菜还没到呢。” “那你留下来陪我过这节?” 江夏忙拉过方舒的手:“舒舒,冒菜不营养。” “切。”龙云溢背过身去,就知道江夏这狗男人不会放过他。他拎起方舒的包,又将她的大衣塞她手里:“快走快走,今天店里提早打烊了。” 别的店越过节越热闹,但古董店显然不在这个行列。 既然小老板都发了话,方舒自然没有拒绝放假的道理,在龙云溢的催促下,和江夏并肩走出了店门。 龙云溢哼唧两声,有没有搞错啊,他堂堂龙少居然还有吃狗粮吃撑的一天。这世界对单身狗果然不友好,他果断掏出手机,没说的,狐朋狗友约起来,今夜不醉不归。 最好能赶紧找个女伴。 江夏那厮天天到店里晃就算了,现在小涛也开始谈恋爱,就他一个单身狗那得多可怜啊。 副驾驶座上放了一个通红通红的大苹果,方舒乐了一下才矜持地问道:“这是给我的吗?” “当然,听说在平安夜的午夜12点,女孩子对着镜子点好蜡烛将苹果皮一整条地削下来,就能从镜子里看到她未来的真命天子。” 半夜三更对着镜子点蜡烛,里头还要冒个人出来...... 方舒想像那个场景,顿时浑身一抖:“江夏,今晚不准再给我讲恐怖故事了。” 江夏好无辜:“这传说真的啊,不信你去百度。” 度娘里啥都有,方舒还真搜着了,帖子不少,底下楼也盖了很多,她大致浏览了一下:“什么啊,上面明明说是骗人的。” “怎么会?你回家试试,我蜡烛都给你备好了。” 方舒狐疑:“你会不会太积极了点儿?” 据她所知,江夏可不是这般迷信的人。 江夏咳了一声:“情侣嘛,总要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才有纪念意义啊,这可是咱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节呢。” 成吧,方舒想不到反驳的理由。 接下来的行程就比较普通了,吃饭,散步看电影。散步的时候,江夏还从一个小女孩手里买了一大束的红玫瑰,衬得方舒的小脸比花儿还要红艳。 第940章 现代篇124 方不闻私奔 江夏卡着时间,送方舒到家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方舒看他熟门熟路地蹿进自家家门,委婉地问道:“你今晚还睡我家沙发吗?” 江夏痞痞一笑,盯着她的目光却多了几分炙热:“如果你想邀请我睡床的话,我也是可以勉强答应的。” “......想得美。” “我想得可比这美多了,你要试试吗?”故意压低的声音响在耳畔,方舒浑身一抖,奇迹般地领会了他话中的意思,顿时一脚冲他踩了下去:“流 氓。” 室内棉拖能有多大的杀伤力?被踩的江夏半点没有反省的意思:“舒舒,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要对着你没点想法你才该哭吧?” “发乎情止乎礼,赶紧把你脑子里邪恶想法清掉,不然你就回去睡吧。” “小没良心的,我放着家里的大床不睡在这睡沙发,还不是担心你一个人害怕吗?”他自然地从包里翻出一套睡衣,又捏了方舒的脸一把走向外间的浴室:“你也快点洗澡吧,一会儿零点还要看你的真命天子呢。” “真来啊?”方舒还是有些害怕。 “当然,我东西可都备齐了。” 盛意难却,凌晨12点,方舒勉为其难地坐到了梳妆镜前。 房间的灯光已熄,两点烛火倒映在镜中照出橘黄的光,镜中的自己脸色古怪,方舒都没抬头的勇气,只能专心地低头削苹果。前世的她吃水果自有人削好切条,到了这边有奶奶在,她也没怎么沾过家务,是以削得格外吃力。 厚厚的果肉随着果皮一圈圈落下,最后硕大的一个圆苹果变成了瘦零零的不规则果核。 “成了。”江夏不知打哪出现,拎起她削下的那根长条苹果皮:“舒舒快看镜子。” 方舒嗑巴了一下:“不,不会真照出人了吧?” “真的啊,想不到这传说还挺灵验的。” 方舒狐疑地抬头,便见镜中除了自己还多了张盈盈笑脸,江夏笑得像个偷着腥的狐狸,大脑袋搁在她肩上蹭了蹭:“舒舒你看,你的真命天子是我呢。” “是你个大头鬼,你这么大人站在镜子面前,照不出来才是有鬼吧?”方舒无语:“江医生,绕这么大的圈子,又是传说,又是苹果的,合着你就等着说这句话呢?” 江夏“呀”一声:“糟糕,被你看出来了,为了保密,我也只能想办法堵住你的嘴了。” “怎么......” “堵”字还没问出来,她的唇便被人堵了个正着。 江夏半点没有被人看穿的羞恼,亲人倒是亲得理直气壮,抽空还拨了下她的眼皮:“接吻的时候,要闭眼。” 方舒:...... 平安夜那一吻之后,两人之间的亲密便多了起来,江夏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于恋爱之事上开窍了许多。生活上无微不至不说,逮着机会也没少占便宜。 只可惜方舒恪守男女大防,接吻之外,更亲密的事却是怎么也不肯了。 好在江夏也是第一次恋爱,不至于一开始就想上本垒,于是两人便开始了甜甜蜜蜜的恋爱期。每天即使只在知古轩出现一小会儿,也依然狗粮味弥漫,撑得龙云溢回回大翻白眼。 方舒这边顺风顺水,方迎的日子却出现了些许波折。 本来她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大卫跟人谈下的秀场价格一涨再涨,已经到了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度,她只等着上工就好。有奶奶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各种营养汤补着,小产后的她即使工作繁忙,也未见清瘦。 虽然没把掉的肉养回来,气色却是相当不错。 方迎磨刀霍霍,准备乘这股爆红的风波大捞一笔。 野模的终极梦想也就是这这个了。 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老家又出事儿了。方迎换了手机号,电话是老家的邻居打到老太太手机上的。方不闻一大把年纪学人婚外情,跟个外地来的寡妇打得火热,也不知那寡妇使的什么迷魂计,方不闻居然要跟那寡妇结婚。 余丽丽回去的时候还划计着要挠破那寡妇的脸,结果可好,方不闻直接拽着她要求去民政局换证。 房子店铺全是方不闻的名字,他卖的时候顺当得很,钱搂在口袋里,连儿子方向阳都没打算给,更不可能分给糟糠妻了。余丽丽哪里甘心,闹了一场被方不闻一顿好揍。 伤还没痊愈呢,方不闻带着钱跟那寡妇私奔了。 跑得无影无踪,手机都换了号。 现在娘俩被房子的新主人扫地出门,要不是余丽丽多少攒了点儿私房,这会已经流落街头。 老太太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她一直都知道小儿子不是个好东西,可也万万没想到,他还能畜生到这个地步。 方迎也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看似精明的余丽丽能吃这么大一亏。啧啧,怪不得平日里对老爸言听计从,原来财政大权全掌在他手里啊。 她半点没觉得同情,反倒生出了一股活该如此的快感。 第941章 现代篇125 小汐回城 当然,幸灾乐祸是一回事,撒手不管又是另一回事了。 方迎虽然恼余丽丽只把她当成提钱的机器,可到底没法真不管她。别的不说,余丽丽要是狠下心来告她不孝,她肯定得喝一壶。公众人物就是这样,一点点小事都会被无数倍放大,被口诛笔伐事小,被封杀就惨了。 她还没赚够下半辈子的生活费呢。 于是她很是主动地寄了两万块的安家费给余丽丽。 老家就一小县城,租套三室一厅的房一年也要不了两万块。 如果不知道方迎有张何耀祖给的支票,余丽丽也就满意了,可偏偏她知道有这么笔钱,哪里肯被三瓜两枣打发。于是她虽然租了房,却不肯安心过活,方向阳的意思是报警把方不闻抓回来,夫妻共同财产,凭什么他一人卷了跑啊? 但余丽丽没敢动这心思,一来他们所谓的家产其实都是方不登的,追究起来他们强占侄女家产的事儿闹上法庭搞不好要吃官司。二来方不闻就是个混不吝,脾气上来六亲不认的,她刚被揍了顿狠的哪还敢去招惹他。 想要钱,还得从闺女身上动脑筯。 联系不上方迎不要紧,她还有老太太的电话啊,于是每天给老太太打电话,拐着弯的表示要来看方迎,一家团圆。 要没医院那件事,方迎也就同意了,毕竟她对余丽丽还是很信任的。可知道了她的真面目,方迎哪还会自找麻烦。但是一直不同意也不成,还是那句话,公众人物不能轻意落下话柄。方迎既要守住钱包,又要哄住余丽丽不让她做妖,一时间心力交猝。 元旦 郑南汐大中午赶回四季云顶,也懒得回家了,拖着行李箱直接按响了方舒家的门铃。 在山上好可怜,她急需奶奶的饭菜来安抚她的胃。 结果门一开,穿着海棉宝宝围裙拿着锅铲的居然是江医生。她愣了半晌便换上了然的表情:“哦,江医生这是在挣表现吧?” 江夏笑笑,让她进屋,同时回头喊道:“舒舒,小汐来了。” “小汐回来了?”穿着同款海绵宝宝围裙的方舒从厨房出来,依然是轻爽的丸子头,居家味儿十足。她利落地脱下围裙:“江夏,厨房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啊。” 要命了,以前看奶奶做菜明明很容易的啊,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连择个菜都这么难。 小汐简直就是帮她从厨房杂活中拯救出来的英雄。 江夏笑着接过她的围裙,甚是体贴地道:“去聊天吧,本来也用不上你。” 两人的午餐一般是两菜一汤,现在加个郑南汐,江夏开了冰箱看看,决定多煮一个青椒炒肉。郑南汐左瞄右瞄,终于还是没忍住:“舒舒,奶奶呢?” “在方迎那儿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还没回来?” “奶奶说要让方迎做好小月子呢,你算算才几天?” 郑南汐一声哀嚎:“不要啊,我还想回来让奶奶给我好好补补呢,啊啊啊。” 方舒没好气地戳她脸蛋:“好意思吗你?尽惦记着让奶奶给你干活。” “谁说的,我可给奶奶带礼物了。衣服放着没啥,但如果奶奶短时间内不回来,你得帮我把这些营养品给她老人家捎过去哈。” “贴心的嘞,衬得我这孙女都快成摆设了。话说你不是在拍戏吗?怎么突然回来了,难道已经杀青了?” “大制作剧没几个月哪拍得完,这不是元旦了嘛,冠华今晚有个跨年晚会得去参加。” “哦。” 郑南汐却道:“舒舒,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去呗,我新到冠华,都不认识几个人,一个人去怪没意思的。” 方舒兴致缺缺:“我没空,晚上还要看店呢。” “唉,我也不想去,那种场合光喝酒了。”郑南汐叹口气,看到江夏端着汤锅出来问道:“江医生,你们公司没有跨年吗?” 江夏一本正经地道:“我们搞实业的跟娱乐公司性质不一样,比起晚会,我的员工大概更期待放假和奖金。不过舒舒,我在冠华也有股份的,你要想去的话我带你去玩玩也成,放心,跟在我身边用不着喝酒。” 方舒还没来得及拒绝,郑南汐便乐呵起来了:“真的啊,那江医生,我要是跟在你身边,是不是也可以不喝酒啊?” 江夏失笑:“舒舒是圈外人,但你不得拓展拓展交际吗?听说这种场合利用得好,艺人可以弄到不错的角色之类的。” 郑南汐摆手:“真有好角色,哪是那种场喝随便喝两杯就能弄到的,反正我现在有戏拍着,代言接着,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先凑合着过吧。交际什么的等以后再说。” “你还真是没什么事业心啊,怪不得会被韩天磊打压这么多年。” 郑南汐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两手一摊无所谓地道:“原本是真有,这不是被打压多年磨没了嘛。” 江夏:...... 他还是炒菜去吧。 第942章 现代篇126 后台 郑南汐笑了一会儿,捅捅方舒的胳膊:“看不出来江医生这么贤惠啊,居然还会做饭。” “也就偶尔做一下,平时他上班我们都在外头吃。” “厨艺怎么样?” “比奶奶做的差远了。”当然,比夏女士还是要强许多的。吃过夏女士饭菜的方舒表示,这样已经很好了。 两人聊了一会儿,郑南汐突然发现了单人沙发上的被褥,顿时精神一振:“舒舒,那是啥?” 方舒不太好意思:“江夏睡的。” “睡哪儿?” “沙发。” 郑南汐:...... “江医生可以啊,奶奶这才走几天啊,他居然就登堂入室了。舒舒你可得顶住,不能轻易让他得手知道吗?” 方舒脸蛋悄悄儿红了:“别瞎说,江夏守礼着呢,没成......没结婚,他不会乱来的。” 郑南汐顿时瞪圆了眼睛:“结婚?你俩山顶洞人吗?没结婚还不能圆房咋滴?” 方舒奇怪地看着她:“难道不是吗?” 郑南汐绝倒,瞄了厨房一眼,见那边玻璃门都关好了才教育道:“方小舒,你这就不对了哇,虽然说女孩子在这方面要自爱,但你俩如果确定要结婚,婚前不试一下怎么行?万一婚后不和谐呢,万一江医生外强中干,那方面不行呢?不过你也用不着这么快,等谈婚论嫁的时候再试也不迟。 说来前朝的时候公主嫁人还有试婚宫女的,就是选个宫女送去跟驸马圆房,确定驸马没毛病了公主才会嫁。不过到了大清,公主一般都抚蒙古,这条规矩也就形同虚设了。 时隔多年,冷不防听到试婚这种事,方舒好一阵无语,半晌才道:“这个,要自己亲自试?” 郑南汐看她的眼神像看怪物,没听说过失忆会影响脑回路啊。她点着方舒的额头:“有病吧?你还想让别人去帮你染指江医生不成?” 方舒果断摇头。 郑南汐翻了个白眼,拉着行李箱直接往方舒的房间走:“我先洗个澡,一会儿吃完饭就能直接睡觉了。” 五点就得出发去做造型,也不知道这点时间够不够她睡的。 方舒到底没去冠华的跨年会,不过小汐都说了不想喝酒,做闺蜜的自然要帮着想想法子。本来她是想让江夏带郑南汐去的,但江夏表示,他也不太喜欢那种场合,于是两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卫钧昊身上。 季维新就算了,那家伙对小汐心怀不轨,让他帮忙那是送羊入虎口。 方舒表示这傻事坚决不能干。 于是郑南汐做好造型就接到了金秘书的通知:“郑小姐,卫董已经在车上等你了。” 郑南汐一愣:“等我做什么?” “他没告诉你吗?今晚你是他的女伴啊。” 不光郑南汐一脸懵,就连冯俏和小禅都跟着傻了眼。不过,老板发下话,那自然不能违抗,郑南汐踩着恨天高,摇曳生姿地走向门口。 冯俏殷勤地给她开了车门:“南汐,请。” 郑南汐拎起裙摆上车,埋首手机的卫钧昊勉强抬头施舍了她一眼,对她裸露的肩膀和锁骨颇为不满:“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加个披肩吗?” 小禅机智地送上羽绒服:“卫董,这是南汐姐的外套,一会儿下车要是离酒店比较远的话加上就好。” 卫钧昊冷漠地撇过脑袋,这么傻的助理到底哪儿来的? 加长的林肯飞驰而去,两个助理被撇在后头面面相覤,南汐还没有自己的保姆车,她俩难道要开郑南汐的mini过去吗? 那是不是太跌面了点儿。 正琢磨着要不要打车呢,一辆保姆车开了过来,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眉目温和的脸孔:“上车吧,我是蒋嘉彤,南汐的经济人。” “蒋,蒋姐?”冯俏震惊得退后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小禅是新人没听说过蒋嘉彤的名字,但她在冠华多年,哪会不明白蒋嘉彤代表的意义,这可是冠华的王牌经济人,带出过五个影帝三个影后,要不是她之前结婚生子回归家庭,成就只会更大。 没想到她居然说复出就复出了,之前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有,更没想到她复出带的第一个人居然是郑南汐。 凭什么? 冯俏不傻,郑南汐之前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艺人,还是对家公司的。冠华花大价钱签下她,合同上的福利还那般宽厚,要说没点背景怎么可能? 之前还以为是因为季维新的缘故,可季维新哪请得动蒋嘉彤? 一想到卫董为了郑南汐连蒋姐都请出来了,她就暗暗后悔,亏她之前还觉得跟着郑南汐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艺人屈才了,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唉,只希望郑南汐没有察觉吧。 小禅倒是没那么多心思,乖巧地给蒋嘉彤问了好就上车了,上去后叫了冯俏两声她才回魂:“冯姐,你想什么呢,车都忘了上。” 冯俏冲蒋嘉彤讨好地笑道:“这不是被蒋姐惊着了嘛,实在没想到蒋姐居然会带南汐。” 蒋嘉彤回以温和的微笑:“公司的安排而已。” 第943章 现代篇127 强大的经济人 车子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前行,卫钧昊专心看手机,对身边的美人置若罔闻。 郑南汐早已习惯他这德行,自个儿翻出手机玩吃鸡,连着输了两把,她郁闷地问道:“卫董,我能开点声音吗?光有画面没声音玩儿得一点都不通快。” 卫钧昊扫她一眼:“手机收起来,一会儿就要进场了。” 大酒店的招牌已近在眼前,郑南汐遗憾地退出游戏:“卫董,你怎么想起找我做女伴了?我酒量可不怎么好啊。” “江夏托我的,他说你不想喝酒。” “要不怎么说闺蜜给力呢,舒舒真是好样儿的。” 卫钧昊抿了抿嘴:“多少还是要得喝点儿,一会儿我带你去认几个人,以后他们有合适的角色就会联系蒋嘉彤了。” 这名儿有点熟啊。 郑南汐想了一会儿,立刻就嗑巴了:“卫,卫董,这个蒋嘉彤不会就是那个带出好几个影帝影后的蒋嘉彤吧?” “就是那个,以后她就跟着你了,你好好表现,可别砸了人家的招牌。” 会不会砸招牌郑南汐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被陷饼给砸中了,惊喜了半天又觉不好意思:“那个卫董,蒋,蒋姐给我做经济人,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点儿 ?” “没事儿,她刚刚复出,孩子也还小,本也没打算做出多大的事业,你好生听她安排就是。” 郑南汐这才松了口气,她可真怕蒋嘉彤上来就对她说:咱们的目标不用太大,先拿下明年的影后就好。 做为冠华的董事长,卫钧昊年轻多金又有个大方好勾搭的名声,自然走哪儿都是焦点。郑南汐挽着他的臂弯入场时,只觉满场百分之八十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如果眼神能化作小李飞刀,她这会儿大概已经满身伤痕流血而亡了。 不过,这么多人面前怎能怯场? 郑南汐扬起自信的微笑,昂首挺胸地迎着众人的目光走了进去。卫钧昊压根就没管自己的到来造成了怎样的后果,入场后从侍者手中拿过两杯香槟,站在一边不多会儿,便有人找上门来了。 冠华是娱乐公司,跨年晚会搞得这么大少不得要钓钓鱼,满场除了公司的艺人,各跟导演编剧也赫然在列。当然,还有那些闲钱颇多,喜欢投资电视电影和各种综艺的大老板们。 来找他套近乎的人多不胜数,郑南汐站在一旁充当花瓶,偶尔得了卫钧昊的示意,便喝口酒。 浅尝即止,都用不着干杯。 郑南汐头一次发现,投资老板和导演们居然能这么好说话。想想当年为了个角色喝到吐的情景,只觉恍若隔世。 一杯香槟抿完,卫钧昊道:“安心玩儿去吧,满场都该知道你是我罩着的了。” “跟着老板混真好。”郑南汐开心地拍了记马屁:“不过这满场的人我基本都不熟,还是跟着您吧。” “但我马上要上台致词了,你也要跟吗?” “那算了,我寻个地方玩游戏就是。” “找个隐秘点的地儿,别被蒋嘉彤看见了。” 郑南汐左顾右盼,有点心虚地道:“经济人还管艺人玩游戏?” 卫钧昊冷笑:“想想你在公司跨年晚会上玩游戏的视频被发到网上,会引起什么后果?” 郑南汐顿时蔫了:“那我还是乖点儿吧。” 她现在也算是有那么一丢丢名气的艺人了,可不能跟以前似的不着四六。虽然她没有拿影后这样的宏伟目标,但也不想这么早就变成糊咖。 很快,台上主持人便请了卫钧昊致辞。 没敢放肆的郑南汐看着镁光灯下闪闪发光的卫董,也跟着冒出了星星眼。 卫董这模样看着跟平时一点都不一样,好像离她这等凡夫俗子好遥远啊。她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末了又觉得这动作很傻,她赶紧低头抿酒,刚刚应该没人注意到她吧? 正这么想着,身边便多了一个人。 黑色的长裙礼服大气低调,眉眼看着也甚是温和,她对着郑南汐微微一笑,轻轻晃了晃杯中的香槟:“郑小姐你好,我是你未来的经济人蒋嘉彤。” “蒋,蒋姐好。”虽然已经知道这事儿了,但见着真人,郑南汐还是肃然起劲。 蒋嘉彤拿杯子轻轻碰了碰她的:“那么郑小姐,以后的日子就请多多指教了,走,咱俩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谈。” 郑南汐往台上看了看:“可是卫董还没讲完话呢,就这么走不太好吧?” “卫董年年说的都是那两句,有什么好听的?” 郑南汐终是被蒋嘉彤给拖走了,说是聊聊,但蒋嘉彤这人瞧着温和,但气场其实很强,一番话谈下来,郑南汐基本处于被领导的地位,她心中窃喜,有这位在,她以后真就只需要演戏和上台了。 其他的,蒋嘉彤肯定会给她安排得妥妥贴贴。 再次感谢卫董,卫董真是她的贵人。郑南汐在心中划了个十字,感谢得无比虔诚。 第944章 现代篇128 碰个正 郑南汐和蒋嘉彤正说着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循声望去,便见一群女子簇拥着季维新走了进来。 众星拱月不外如是。 蒋嘉彤笑了一声:“我都在家歇两年了,季律过得还是这般风 流快活,也不知道日后哪个妖 精有能力收了他。” 郑南汐笑道:“怕是得一群妖精才够。”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当自己小年轻呢,改天得给他寄点补品。”蒋嘉彤说得促狭却无恶意,显见跟季维新关系不错。眼见他往卫钧昊那边走去,蒋嘉彤也站起身来:“好久没见,陪姐过去跟他打个招呼。” 郑南汐不想去,但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季维新今儿并不打算跟哪个女子亲近,但他也知道,若不找个当挡箭牌,这些女子会一直围着他。于是便随便拉了最近的一个:“我得去跟卫董打个招呼,各位美女咱们回见呗。” 被他拉住的喜上眉梢,其他被拒绝的虽然遗憾但也没不高兴,乖巧地便散去了,有那开放一点的还给他抛个媚眼,意思下次再找她。 郑南汐看得叹为观止:“季律这女人缘,真是绝了。” 蒋嘉彤嗤笑:“还不都是钱权堆出来的。” “那可不一定,卫董不也有钱又有权嘛,他身边可就没这么多美女。” “主要是卫董比较挑,一般的庸姿俗粉不敢往他跟前凑。” 郑南汐奇了:“不是说卫董跟季律口味一致,两人还能一起,嗯,那什么一个女人吗?” “那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自从卫家出事,卫董就稳重了许多。哎,我跟你说这些作什么,走,季律跟卫董打上照面了。” 这个照面并不太愉快,端着酒杯的卫钧昊眼神清冷地扫过季维新身边的女人,身姿玲珑,媚态横生。许是喝了点酒的缘故,他说话半点没给人留面儿,蹙着眉道:“你不是在追小汐?现在搂着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儿?” 季维新有点尴尬:“哎,这不是人还没追到嘛,你也知道我的,哪里素得住?” 蒋嘉彤更尴尬,悄悄地拿眼尾去看郑南汐,却见她老神在在,半点不自在没有不说,看戏还看得津津有味儿。 卫钧昊额前青筯狠狠一跳:“你以后给我离小汐远点儿。” “唉,别啊耗子,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我保证,追上她以后再不碰别的女人。小汐还在剧组拍戏,今天的事儿你可得帮我瞒着她。”季维新很给卫钧昊面子,道了歉后给那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人使了个眼色,意思让她先走。 女人哪里甘心,但面对卫钧昊冰冷的模样,也没敢太造次,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季维新又凑上去:“耗子,我刚进来可就听说了,你今晚带了个女伴呢,怎么,你也铁树开花了?那姑娘人呢,快给我见见。” 卫钧昊勾起一抹冷笑,正待开口,却见郑南汐已经走了过来,自然地挽住了他臂,笑颜如花地对季维新道:“我在这儿呢,季律找我有事儿?” 季维新的眼神一瞬呆滞:“小,小汐,你,你不是在山上拍戏吗?” “公司跨年嘛,我一个新人哪里好缺席。” “呵,呵呵,那刚刚......” 蒋嘉彤拍拍他的肩:“别想了,从你进这大厅,我跟小汐就看到你了。” 季维新如遭雷击。 郑南汐笑得更欢了:“季律你这表情,我会误以为你真对我情根深种的。” “我......我是真喜欢你啊。” “可别,咱两爱情观不合,勉强在一起肯定没结果,您还是继续当您的海王吧。”啧啧,太好了,有了今天这一出,季维新就是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再缠着她了吧。 季维新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跟眼前这姑娘怕是真的无缘了。 于是晚会下半场,他便躲在一边借酒浇愁,卫钧昊很够哥们儿地陪在一边,时不时地给他续杯:“成了,我还不知道你,你说说,你对谁的喜欢能超过三个月啊?别拿自己的一时兴起去祸害人家好姑娘。” “哼,你就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 “故意不告诉我小汐今天会来,早知道,早知道我怎么也不能搂个女人出现啊。” “她不在你就能搂了?跟你说多少次了,小汐是正经姑娘,跟那些主动缠你的女人不一样。”卫钧昊郁闷得也跟着端酒,但两人谁也没发现,他们喝的酒早让人下了料。 第945章 现代篇129 酒后生事 四季云顶 卫钧昊常年健身,穿衣显瘦,但一身宏头二肌份量着实不轻。好在电梯直通门口,要不就算有司机帮忙,郑南汐也没法把他弄上楼。 她熟练地按开密码锁:“司机大叔,一会儿把人送进屋,你就直接回家吧。卫董家我来过几次,我照顾他便是。” 啧啧,她打着主意蹭老板的光不用在晚会上玩命喝酒,结果...... 也不知自己喝醉和照顾醉鬼哪个更坑一点儿,但愿卫董喝完就能一直醉死吧。 然而卫董并没有醉死,他不光头晕还觉得燥热无比,盈满鼻端的香水味和右臂下搭着的柔软娇躯,无一不令他心浮气躁,光是对抗这股不适就用尽了他全身力气。 司机老姚帮卫钧昊开了四年的车,换作以往,他肯定不会同意把醉酒的老板和女明星单独放在一起。可眼前这位,老板对她格外上心不说,现下人家连老板家的密码都知道了。 他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于是把人扶进卧室后就果断把一切都交给郑南汐了。 郑南汐给他脱了鞋和外套,又拧来一条热毛巾,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道:“卫董,都喝醉了还拧着眉做甚?有什么烦心事明儿再想嘛,乖,好好睡一觉。” 她伸手抚了抚他额间紧蹙的纹路。 皮肤真好,一点都不像三十多的老男人,有钱人果然都特别注重保养。 郑南汐的脑子里天马行空:“咦,你怎么呼吸都变重了?哪里难受吗?要不喝点蜂蜜水?”她跑到厨房,从冰箱里找出蜂蜜。 卫钧昊口干得厉害,郑南汐端水进屋的时候,他已经自己坐起来了。 “卫董,你脸怎么红成这样?” “热。”声音嘶哑变调,已在爆发的边缘,可惜郑南汐没发现。 “那我把空调给你调低点儿?”她把蜂蜜水递过去,卫钧昊却没接,而是就着她的手饮尽了那杯温甜的水。橙花的香伴着蜂蜜的甜,越发搅动他的心脏,眼前的女子低头关切的模样映入眼帘,一缕长发调皮的落在他的颈旁,轻触而过却直接燎起了他全身的欲 望。 “啪 ”的一声,水杯打翻在地。 同时,他脑海中崩了许久的弦也终于断裂,一个用力将人压在了身下。 郑南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未及回神,卫钧昊便唇齿并用的啃上了她。 真的是啃,力道大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吞噬。 “卫董......你,疯了吗?放开......唔。” 夹杂在亲吻中的声音哪能被欲 火烧红眼的人听到,卫钧昊确定了身下之人是谁,忍不住更加情动。他已经许久不曾在外头找过女人,再加上药物的催化,自然一发不可收拾。 衣服一件件被抛下,郑南汐反抗无力,嘶声力竭后只能任其欺凌,眼角滚烫的泪水落下,洇湿了枕巾。 一夜旖旎,满室凌乱。 卫钧昊在生物钟的作用下准点醒来。 体力充沛,神清气爽,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他愉快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动作便僵住了,床上有人。 难道他酒后乱性了?不对啊,明明记得老姚和小汐把他送回了家的。 等等,小汐...... 他猛地转头,心脏猛然一阵紧缩,却又带着一点庆幸,还好是她。 床上的郑南汐如一个破败的瓷娃娃,脸上泪痕未干,满身的挣痕吻痕,经过一夜的发酵,青青紫紫地呈现在她白晳的肌肤之上,玲珑的身躯抱着枕头缩成一团,一碰就一阵瑟缩。 卫钧昊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禽兽。 他居然对郑南汐下了手。 更禽兽的是,对着这样的郑南汐,他居然还想着再来一次。这回他再没留手,狠狠地给了自家小兄弟一下,然后狼狈地逃向了浴室。 第946章 现代篇130 真相 郑南汐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可也一直没醒来。 卫钧昊没敢出门,探过她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后就一直守在大厅里,每隔十多分钟就悄悄开门看一次。十一点多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谁啊?”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卫钧昊臭着脸去开门,想着如果是工作上的事,立刻就把人赶走。 结果门一开,外头的人就直接窜了进来:“耗子,你没事儿真是太好了。” “维新,大中午的你发什么疯,好端端的我会有什么事儿?” “别提了,昨晚那个女人居然在我喝的酒里下药。”季维新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一脸委屈:“我昨晚喝了那么多居然还要操劳,可累死我了。刚刚才想起来,那些酒你也喝了,奇怪,你怎么能没事儿?” “下药?”卫钧昊掐死他的心都有了,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早跟你说不要乱玩不要乱玩,你怎么还什么人都招惹?那女人呢?” “别生气呀,这么点小伎俩我要都躲不过,那还怎么混?昨晚那女人一出现我就给她关卫生间去了,就是大半夜的在医院折腾了一场,还好阿夏够朋友。” “那女人叫什么,现在在哪儿?” “谁知道?我会让小乔去处理的。” 小乔大名乔光,是季维新带出来最牛逼的徒弟,没有之一,目前已经是他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了。 “不要乔光,你亲自上,务必给她最重的量刑?” “啊?我是当事人啊,自己怎么上?” “我tm才是当事人。”卫钧昊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一句话,然后一拳揍过去,直接将他眼窝揍成了熊猫。 冷不防挨这么一下,季维新懵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卫钧昊:“耗......耗子,你.......” “老子因为那药成了强j犯,你满意了吧?”心中那口气出了,卫钧昊整个人也垮了,一屁股坐到地板上呼哧呼哧喘气。昨晚他明明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就不知道让小汐先走呢? 现在这样,到底要怎么收场? 季维新消化了一会儿,也顾不得眼睛疼了:“什么强j犯,耗子不就一个女人嘛,睡了也就睡了,大不了给她点赔偿,她要钱还是要片约,咱给就是了嘛!” 反正缠上他俩的女人要的也多是这个。 “啪啪啪”,巴掌声蓦然响起。 这屋里还有人?季维新唬了一跳,一回头却见到了一个绝没想到的人。 郑南汐身上套着卫钧昊放在床头的浴袍,满眼嘲讽:“季律果然如传言般大方,怪不得一堆女人前卦后继的往你床上爬。” 卫钧昊连忙起身,紧张地道:“小汐,你,你别听他胡说,我会负责的,我......我娶你,咱们马上就去民证局领证。” “做什么梦呢,我凭什么嫁给侵犯我的男人。”昨夜就像一场噩梦,郑南汐看到他就忍不住瑟缩,但还是挺直腰杆道:“去我家帮我拿套衣服来,我要回家。” 她昨晚穿的礼服现在已经变成了两片破布,再也没法穿了。 卫钧昊想要解释,但昨夜的暴行仍历历在目,就算中药又怎样?他侵犯了她的确是事实。 人家不告他就不错了...... 傻在地上的季维新心碎了一地,一把掐住卫钧昊的脖子:“混蛋,你明知道我喜欢小汐,你居然拿她当解药?” 卫钧昊毫不示弱地跟他扭打在一起:“要不是你这傻逼招来的女人下三滥,我怎么会干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 两人身高腿长,平时健身房都没少去,打在一起自是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高下。顿时,客厅里好一阵“乒乒乓乓”。郑南汐靠在门后边冷眼看着,谁挨揍她都看得格外解气。 等两人都打得没力气了,她才走过去,居高临下地对卫钧昊道:“打够了没?打够了就去干活,我还赶着去买避孕药。” 卫钧昊呼吸一窒。 季维新跟见鬼似的,在他心时,郑南汐鬼灵精怪,虽然经常怼他,但仍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仙女。可现在,小仙女嘴里吐出的话却似带了剑淬了毒。 都说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季维新自然要帮兄弟辩护:“小汐,耗子也是受害者啊。” “你闭嘴。”可惜他的兄弟不稀得他帮。 “小汐,你,你先休息一下,我这就去。”卫钧昊缓了缓从地上起身,顶着一身狼狈出门,顺手还把季维新拎了出去。 季维新不乐意:“你拉我干嘛,我脸上有伤才不要出门,嘶,你丫下手真重,我得好生跟小汐说道说道,这就是个意外。” “意外我也对不住人家。”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郑南汐长呼一口气,在沙发上坐下,挺直的脊梁慢慢压弯,终于捂着脸“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第947章 现代篇131 接奶奶回家 郑南汐当天就回了剧组。 卫钧昊担心她的状况又不敢跟去讨嫌,只能跟拐着弯地跟方舒打听消息:“小汐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啊?” 一无所知的方舒只觉莫名其妙:“卫董,你大半夜的到我家就为了问这个?” 卫钧昊颇为局促:“这不是觉得奇怪嘛,她昨天才从山上回来呢。” “她回来是为了参加跨年晚会,晚会结束自然就回去了啊,听说剧组忙着呢,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在除夕之前杀青。不然在山上过年就太遭罪了。” “能,肯定能。”卫钧昊一口咬定,不能也得能,大不了他跟曲导商量下,先集中拍小汐的戏份。 这般一想他就坐不住了,匆匆告辞出门给蒋嘉彤打电话,要她务必照顾好郑南汐,听得蒋嘉彤一头雾水:“郑南汐出什么事儿了?” “没事儿啊。” “没事儿你让我照顾她?我可没跟组呢。”她是经济人又不是助理,哪可能天天跟着艺人。 卫钧昊梗住了。 郑南汐并不打算告诉方舒,是以她还不知道好友遭了什么难,生活单调而又充实地继续着。 龙云溢没再叫她师傅,但她却也不曾藏私,跟在她身边,龙云溢和徐正涛都学了不少。龙随投桃报李,有空的时候也会带她去参加一些更高档的鉴宝活动,虽只是露个脸,但龙随知道,以她的眼力,在这个圈子崭露头角是迟早的事儿。 二月初的时候,季维新茶馆的古筝师突然离职,他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找方舒去救场,不想一曲终了,好评如潮,于是她又多了个兼职,偶尔去谈个小曲儿,收入竟也相当可观。 来到这么个陌生的世界,再想像前世一样当人上人是不可能了。但这个世界的自由却是前世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法拥有的,如今有了两样安身立命的本事,方舒觉得无比满足。 算算时间,奶奶都在方迎那呆了快两月了,每回让她回家,方迎就以各种理由挽留。 哼,这是跟她抢人呢。 方舒可不打算让奶奶在广州过年,于是请了两天假,跟江夏一起去广州接人。 理由江夏都帮她想好了,她两的婚事提上日程,奶奶该和江夏爸妈见个面了。方舒觉得这个理由完全出自江夏的私心,但她想不到更好的,也只能便宜了江夏。 方迎酸得不行:“方舒,奶奶之前陪了你好几个月呢,在我住着还没两月你又来抢个什么劲儿?” 方舒才不跟她争,娇羞地低下头。 江夏很是上道,忙道:“真不是抢,主要是得请奶奶回去主持大局呢。奶奶我跟舒舒都年轻,也不知道您老家那边嫁娶是怎么个流程,这事儿没您盯着哪成?” 老太太欣喜不已:“你们打算结婚了?” 方迎道:“也太快了吧,你俩在一起才多久?好歹再了解了解啊。”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那是耍流 氓,至少先订个婚嘛,奶奶你说是不?” “是是,还是小江考虑得比较周到。” 江夏道:“我爸妈很喜欢舒舒的,念叨好几回要和您老见面了,您看咱赶在年前把这事儿办了呗。” 事关方舒的终身大事,老太太心都直接飞去了深圳。这下方迎就算有一百个理由也留不住人了,只能依依不舍地和老人家道别。 江夏看着那边依依惜别的祖孙俩,凑到方舒面前讨赏:“舒舒,我表现得不错吧。” 方舒瞄了他一眼:“网上说得对,就怕流 氓有文化,江夏,你为了结婚这嘴皮子可真是绝了。” 江夏:...... 看得出方迎对奶奶很大方,老人家的行李比当初多了许多,好些衣服方舒不认得牌子,但看一眼便知价钱不便宜,各种老年人补品也不老少。她不由愧疚了一把,在吃穿方面,她为奶奶考虑得还是太少了。 这点以后得改进,她决定回去就带奶奶去商场挑过年的衣服。 江夏把两个大箱子塞进后车厢,方舒和方迎一左一右地扶着奶奶上车,方迎道:“奶奶,等方舒的事儿办完你就又回来啊,你看我这一个多月被你养得多好。老家那边你就别管了,两间破房子,你真要回去住,我跟方舒都会心疼的。以后方舒要不管您,我给您养老。” 方舒无语:“就你孝顺,奶奶您甭搭理她,以后跟我过。” 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奶奶知道你俩都是好孩子,不过老房子还是得回去一趟收拾收拾才成,当初舒舒出事儿,我拿了两身衣服就坐车来了,还好些东西都没归整呢。” 方迎切了一声:“您那老房子里能有啥?叫村长帮忙不就成了?大老远跑回去,还不如把车费给村长呢,他保准帮您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老太太摇头:“房子能让村长帮忙整,墓总还得亲自去扫的。尤其是阿舒的爸妈,阿舒都要结婚了,也得回去给他们上柱香不是?” 方舒一愣,这才想起来,这具身体也是有父母的,只是过世得早而已。 占了人家女儿的身体,虽然是交换,但她该去给人上柱复,她忙道:“那等过了年,我就陪您回去。” 江夏坐进驾驶室:“我也一起。” 奶奶对江夏的态度非常满意,欣慰地笑道:“也不用过完年就走,老家冷,还是等清明吧。” 第948章 现代篇132 道歉 正是午饭时间,剧组里闹哄哄的。 再好吃的饭菜吃了几个月都腻味得慌,郑南汐闻着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香味没啥食欲,心想一会儿也就吃两片菜叶子的事儿,正好减肥了。这么想着,小禅提着个双层保温桶走了进来。 “南汐姐,吃饭了。” 郑南汐挑眉:“卫董又来了?” “嘿嘿,你猜得可真准。” 还用得着猜,这都第几回了? 郑南汐懒得多说,小禅见她面色不虞也不好再打哈哈,开了保温桶,一边把菜往外拿一边传话:“卫董说方小姐把奶奶接回家了,问你要不要回去一趟,如果没空的话,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他明儿给你打包带来。” 脸皮可真够厚的。 郑南汐翻了个白眼,小炒肉的香味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她扛了会儿没扛住,还是拎起了筷子,算了,不吃白不吃,饭菜无罪。 小禅又开始八卦:“南汐姐,卫董这个月都来十趟了,你看是不是赏个脸见个面?” “你也被卫董收买了?” “那不能,我可是你的人。这不是整个剧组都在猜测卫董为谁而来嘛。” “爱猜猜去,反正我连他面都没见过,怎么着也猜不到我头上来。” 小禅叹了口气:“成吧,咱们以事业为重,不理他,就是今天风还挺大的,不知道卫董一直呆在车里会不会无聊。” 郑南汐看了她一眼:“怕他无聊你去陪着啊。” “哈哈,说到这个我就想笑。”小禅插腰笑了两声,神神秘秘地凑过来:“刚我过去的时候,柳知知正敲卫董车窗呢,结果你猜怎么着,卫董连车窗都懒得开,直接让老姚去赶人,把柳知知给臊得哟,腰都扭不起来了。” 柳知知平日里最爱找南汐姐麻烦,话时话外还总爱拿季律追她追一半就没影的事儿挤兑人,偏生南汐姐脾气好,回回都忍着她,这回她可自己撞上铁板了。 郑南汐看她满脸得意,郁闷道:“成了,我懂你意思了,不就在帮卫钧昊说情嘛。” 小禅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不好意思道:“南汐姐,我觉得吧,有什么事儿还是说清楚比较好。要不卫董这么一趟趟的来,回头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呢,您也知道那些狗仔有多爱编排他。” “知道了,你去跟他说,呆会那场戏拍完我就回城。” 小禅顿时乐得两眼放光。 郑南汐拍戏时有些走神,ng了好几次才过关。知道点内幕消息的曲导很是理解,半句苛责都没有,还给她使了个了然的眼色,搞得郑南汐越发郁闷。 元旦那事儿发生以后,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卫钧昊,干脆便躲回了剧组。 哪知道卫钧昊却是半点都不消停,最初还只是让她身边的人关照她,比如她的经济人和助理,比如说曲导。 后来变本加厉,开始自个儿来了。 要不是她回回都避开不见,这会儿剧组里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儿呢。 她叹了口气,在曲导“他都懂”的眼光下愤然离场,换了衣服直奔卫钧昊的车。卫钧昊远远地看见她过来,只觉心脏猛缩,赶忙下车给她开车门:“小汐,你,你终于来见我了。” 郑南汐没理他,自己拉了后座的门坐进去:“姚叔呢?” “哦,他家里临时有事就先回去了。” 见鬼的家里有事。 郑南汐也没拆穿他,毕竟他们的谈话内容,最好还是别被旁人听见比较好。 一个多月没见到人,卫钧昊坐上驾驶座仍忍不住从后视镜里多看了她几眼,然后皱眉道:“怎么瘦得这么厉害?山上的菜味道果然不行,我明天还是送个厨子来吧。” 郑南汐叹了口气:“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说话吧。” 卫钧昊登时崩紧了一根弦,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结巴地应道:“好,好吧。” 深山老林,哪里都是安静的地儿。 卫钧昊随便开开便将车子开到了一个山凹里,大冬天的这片地儿光溜得厉害,倒也不怕蛇虫什么的。 不过两人都没有下车。 郑南汐是个直爽的性子,待车停稳便直接开了口:“卫董,你究竟想干嘛?” 卫钧昊认真回道:“小汐,我在追你。” “你用不着这样,季律说得没错,那天的事儿你本也是受害者。咱就当做了场噩梦,把它忘了成不?” 第949章 现代篇133 两巴掌 噩梦? 卫钧昊呼吸一窒,想到那天晚上就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小汐那天晚上的事真的很抱歉,我知道我说再多都没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郑南汐微微挑眉:“所以你的弥补就是追我?” 卫钧昊点头。 郑南汐给气着了,本来她没想要动粗的,但现在看来,不动粗是不行了。她深呼吸一口气,推门下车,然后冲他勾勾手指:“下来。” 卫钧昊依言下车,车门刚关上就被打了一巴掌,郑南汐尤不解气,反手又是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旷的环境中格外清脆,这两巴掌她毫未留手,卫钧昊的脸上迅速浮起一对对称的手掌印,红彤彤一片,看着相当喜感。多少年没人敢对他动手了,今天却被人扇了巴掌,还一扇扇两,他愣是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郑南汐看他满脸不可思议,嘲讽道:“你是不是以为你愿意负责我就该感恩戴德?卫钧昊,没那么便宜的事儿,要不是知道你也是受害者,信不信我已经把你给告了?还追我,我呸。” “小汐,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你有。因为你是卫钧昊,是冠华的董事长,是深圳出了名的钻石王老五。大把的姑娘排着队等着你临幸,等着用身体和你换取资源,所以你肆无忌惮,所以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所以你即使伤害了我也依然敢以施舍者的态度出现。”郑南汐并没有歇斯底里,她的声音沉稳冰冷,却如一把尖刀,直接剖出了他自己都未曾留意过的潜意思想法。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姑娘,看她一字字说完又骄傲地扬起小下巴:“但是卫钧昊我告诉你,我郑南汐的爱情,只会与风月相关。什么赔罪,什么弥补,收起你那些见鬼的想法,本姑娘只会觉得恶心。” 她的神情那么高傲,看他的眼神嫌弃得像他只是一坨便便。 但是该死的,卫钧昊却觉心动不已。 他看中的姑娘,合该有这样的傲气。 他忽然笑了起来。 顶着红彤彤的掌印,这笑着实称不上好看。郑南汐怀疑地看着他,别不是被他打傻了吧,没听说打脸会引响智商啊,她打得又不是头。 卫钧昊笑够了以后,很是真诚地对郑南汐道:“小汐,我好像更喜欢你了怎么办?” 郑南汐不可思议地 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不是吗?”他倾身往前,在她耳边缓缓开口:“小汐,我们来日方长。” 郑南汐炸毛:“你有病吧?” 卫钧昊被骂也开心:“或许吧,不是要回城吗?你东西收拾好没?” 话题转得这么生硬真的不尴尬吗? 郑南汐:...... “随口说说而已,卫董,不管你怎么想的,总之,希望你别再来剧组找我了,我不会再见你的。” “好啊,等你杀青那天我再来接你。” 反正本来也没几天了。 郑南汐:“用不着,我自己有车。” “小汐,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可能把这事就这么揭过。” “呵,你可别告诉我,因为那晚的事你要娶我。”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非常乐意。” “做梦去吧,我不可能因为你碰了我就赔上我的一辈子。” “嗯,我也不可能只因为睡了一个女人就娶她。”卫钧昊笑出了声:“毕竟如果这样的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娶多少个了,在咱们国家,重婚是犯法的。” 看来今天是说不通了,郑南汐懒得再做无用功,自个儿坐回后座:“我要回去睡觉了。” 冬天的黑夜总是来得很早,但现在,夕阳还未西斜。 卫钧昊道:“现在就睡觉会不会太早了点儿?” 郑南汐看都不看他:“我以为卫董听得明白,回去睡觉只是托辞,我只是不想跟你呆一块而已。” 卫钧昊:追妻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哪。 三天后,郑南汐正式杀青。卫钧昊从早上等到晚上,却只等到她上保姆车离开的消息。冯俏急得不行,有心要劝郑南汐,但想到她这段时间对自己的冷落,到底没敢开口。 小禅安慰她:“冯姐你就别担心了,卫董还能因为这点事儿封杀南汐姐不成?” “怎么不能?她前面四年为什么会糊,不就是因为得罪了艺迅的韩董吗?” 小禅觉得自家老板的人品比韩天磊好得多,很是不满她这比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皇帝不急你个太监急啥,没见南汐姐这么淡定吗?” 冯俏:...... 艺人太有主意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950章 现代篇134 贤婿 卫钧昊发动手下的团队,制定了一个认真的,以共度一生为目的的追求计划,气得季维新差点跟他绝交。 既然是自己看中的姑娘,自然要帮尽可能地帮她。于是郑南汐的事业变得无比顺畅起来,代言送到眼前,优质剧本随她挑捡,若圈内有人找茬,他更是第一时间帮她摆平。 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签到冠华之前,郑南汐一直处于被打压的状态,陡然间有人在背后不遗余力的捧她,郑南汐不觉高兴,只觉这份人情债沉重得厉害。 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啊,她一点都不愿意以身相许。 但是拿人手短,再这么下去,她怕自己都没法理直气壮地恨他了。 糖衣炮弹果然可怕。 而人类的本质又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为了避免被糖衣炮弹腐蚀,郑南汐只能勉为其难地找上卫钧昊,让他公事公办,别再对她另眼相待。 卫钧昊笑眯眯的:”你是我看中的媳妇,不在你身上砸钱在谁身上砸?” “不要脸,谁要当你媳妇?” 谈判不欢而散。 哼,又不是我求你给的资源,郑南汐破罐子破摔,懒得再管,反正她只要有戏接就行。至于老板,哪凉快哪呆着去。 卫钧昊追人迟迟不见进展,江夏和方舒却是进展飞速,赶在年前双方家长见了面。老太太刚开始还担心江家有钱人家的家长看不上方舒这样的贫家女,哪知江教授和夏女士的态度好极了。将方舒夸成一朵花不说,彩礼更是给了天价。 老人家是讲究彩礼的,那代表男方对她家阿舒的重视。 可听到江家开出的数字,直接给吓傻了眼,连忙摆手表示不用。她是嫁孙女,又不是卖孙女,可最后还是被夏女士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成功说服。春节一过,各种流程便走了起来,婚礼直接定在了五月一。 快得超越了方舒的想像。 细一了解才发现,社会发展到今天,什么三媒六聘早已不存在了。头天见面,第二天领证的都大有人在,这叫闪婚。 方舒受了把刺激,然后学着慢慢去习惯。 转眼便到了清明,她请了几天假,跟着老太太带着江夏回老家给父母上坟。两座并在一起的坟茔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上面的草被拔得干干净净,可见村长没有白拿钱不干活儿。 老太太热泪盈眶地说了半天,方舒听得感动,却落不下泪,只得轻声在心里念叨一声对不住,她不是他们真正的女儿。 倒是卫钧昊做足了贤婿的模样,将坟头又打扫一遍一说,还给摆了香案,烧了纸钱,特郑重的承诺以后会对方舒好一辈子。唉,也不知道方家父母泉下有知会做何感想。 这么优秀的女婿,女儿壳子里住的却是别人。 方舒正发散思维呢,一个男人瘸着条腿费力地奔了过来。蓬头垢面,衣裳褴褛,对着老太太就是一通猛哭:“妈,你可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儿子就要饿死了啊。” 方舒认不出来人,一头雾水。 能管老太太叫妈的只有她的二叔,可她的好二叔不是卷了家财跟个寡妇跑了吗?怎么会在老家,还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江夏见过方不闻,但也废了好大劲儿才认出那脏得不成样的面皮,惊讶地叫道:“方二叔?” 老太太却是面无表情:“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方不闻,你这是报应啊。” 原来,拐着方不闻跑的寡妇是个惯犯。她们有一个团伙,由长得漂亮的女人出面,扮成寡妇,诱人上勾。不过她们的勾当多是仙人跳,假装被抓奷讹笔钱之类的,再或者假意跟人结婚,拿到彩礼再跑路。 这回玩了票大的,谁也没想到,方不闻居然脑袋发热,房子店铺全卖了一心跟她过日子。 送上门的钱哪有不要的,那伙人可乐坏了,带着卷了一大笔钱的方不闻离开,将钱悉数弄到手后抛下他远走高飞。因为怕他报警,他们直接把他的腿打断,缴了手机给留下些许干粮扔到荒郊野外。 因为耽误了治疗,方不闻被救的时候,腿已经瘸了。 至于那群人,名字都是假的,上哪儿找人去?更关键的是,那些钱全是方不闻自个儿送到寡妇手上的。便是追回来,都不知该怎么判刑。 谁也不明白,一向活得自私自利的方不闻为何会对那女人信任至此。老太太一生信佛,听说这事儿的时候便直说是报应。不该他得的财他抢了,不该他享的福他享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至于管他? 呵,她一个七十岁的老太太拿什么管?难道又把这麻烦送到方迎那儿去吗? 老太太想到小孙女之前遭的罪便狠下了心肠,谁作的孽谁自己担着,没有祸害下一代的道理。 第951间 现代篇135 方迎的心思 说来方迎也是个狠的。 余丽丽眼看女儿现在功成名就,每月却只给一点生活费,到了广州堵住方迎某场秀的后台很是软硬兼施了一场。见亲情弄不到更多钱的时候也扬言要让方迎身败名裂,再也别想靠当模特挣钱。 方迎说好啊,反正我现在也赚够下半辈子的钱了,我就是不当模特也能好吃好喝的过一辈子。但你可想清楚了,毁了我的事业,还有谁会给你钱,你那废物儿子吗?别说一个月几千,怕是几块你都要不到吧。没了事业,我还能找个人嫁了,但没了我的钱,你能过什么日子? 余丽丽看着方迎眼中的狠劲,瞬间就怂了。 灰溜溜地买票回了老家。 方迎对着余丽丽强硬,还将下个月的生活费砍了一半并警告余丽丽,以后闹一次生活费就减半一次。但当晚给老太太打电话的时候却是痛哭一场,她妈居然为了钱威胁要让她身败名裂,她难道是捡来的不成。 老太太心疼不已,第二天就去了广州一住大半个月。 方不闻就是这个时候被警察送回老家的。抛妻弃子还散尽了家财,余丽丽和方向阳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以前方不闻拳头硬,可经了这么一遭,他的腿走路都困难,哪还打得过余丽丽跟方向阳,被狠揍一顿后,赶出了方迎出钱给他们租的房子,无奈之下,只能回到乡下老房子里混日子。 到底是老乡,虽然不做人了点儿,但村里人念着老太太的情份,多少会给施舍一点,就这么饥一顿饱一顿地撑了一个多月,终于等来了来给大哥大嫂上坟的老太太。 可惜,老太太没打算让他如愿。 她去了村长家留下一笔钱,交待每月给点米粮饿不死就好。 大男人一个,哪怕腿瘸了,还真能活不成?然后就趁方不闻不注意,让江夏赶紧开车走人。 方舒见老人家红了眼眶,道:“奶奶,如果不放心,我多给村长点钱好不好?” 老太太摇头:“阿舒,这世上,什么的事都是要还的,你二叔占了你家这么多年便宜,甚至一度想要拿你的命换赔偿金。这样的人,给他一点子机会,他就会跟水蛭一样缠上来,直到吸光你们的血为止。你跟迎迎都是好孩子,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断不能再被他缠上。” 方舒对这一家子是半点感觉都没有,加上有“方舒”的交待,她说那句话纯粹是为了让老太太安心。既然老太太这样说了,自然不会上赶着帮方不闻改善生活。 远在广州的方迎得知方不闻的境地更是心情愉快,她幸灾乐祸地拆了一包薯片:“该,他也有今天。” 大卫翘着兰花指走过来,两指一掐就拎着了署片:“啧啧,不孝女。后天就有秀,这东西是你能碰的吗?” 方迎抓紧又抢了一片:“父不慈女不孝那不都是应该的嘛,我晚上再开始节食。” 大卫有些担心:“说真的,你妈现在全靠你养着肯定翻不出什么风浪,但你爸就不一样了,他穷途末路的万一跟你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 “放心,我在老家买通了一个眼线,他做不了妖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心眼了?”大卫惊诧不已。 方迎恨恨地咬碎口中的薯片:“我只恨这心眼生得太迟了,不过也要感谢我爸闹的这出,要不是他把家里的钱败活光了,我妈和我弟哪能这么听话。现在家里一贫如洗,我就是他们唯一的经济来源,他们哪还有那底气闹。所以说这人啊,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没了钱,那可真是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大卫用力点头:“可不是么,说来五一你姐就大婚了,要不要筹划一下来个闪亮登场。” “我姐结婚我闪亮个什么劲儿?” “你是不是傻?你未来姐夫可是江氏医疗的老董。你在他婚礼上亮个相,谁还敢再编排你被包 养?江氏老董的小姨子,那是一般人包得起的吗?而且,你身价肯定还能再涨一涨,一举多得呢。” 方迎却是摇头:“不用了,我跟方舒没那么好的交情。现在已经过得不错了,没必要再去借势,不然被记一笔,日后出了事她撒手不管我怎么办?细算起来,我能靠的上的亲人也只有她和奶奶了。” 大卫:...... 不都说一孕傻三年,他怎么觉得方迎自打流产以后,脑子就通透起来了。 第952章 现代篇136 幸福ending 五一 江夏和方舒的婚礼盛大无比。 长长的红毯那头,奶奶将方舒的手郑重地交到了江夏手上时,忍不住老泪纵横:“江夏,我的宝贝孙女以后就交给你了。” “奶奶放心,倾尽一生,江夏也定会将方舒捧在掌心,爱她,护她,疼她一辈子。” 方舒何曾听过这样甜蜜的誓言,大眼睛眨了眨,才将泛起的泪意逼回去。 何其有幸,她能到这样的世界;何其有幸,她能遇到这样的一个人。 纤细的小手被江夏的大手握住,金童玉女托起她长长的裙摆,两人一步一步走向幸福的殿堂。 红毯尽头,打扮得怪模怪样的牧师声音虔诚无比:“新郎,你是否愿意娶方舒女士为妻,无论贫富贵贱,不论贫穷与疾病,不论困难与挫折,你都会陪在她身旁,爱她,保护她,你愿意吗?” “我愿意。” “新娘,你是否愿意让江夏先生成为你的丈夫,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你都愿意永远陪伴在他身边,不背叛不抛弃吗?” 方舒缓缓抬头,正对上江夏温柔看他的眼神。 那又温润如玉的眸中期待与雀跃并存,身着白色婚纱的自己映入他专注的眼帘,仿佛填满了他整个世界,红唇微扬,贝齿轻启:“我愿意。” “很好,现在新郎和新娘可以交换戒指了。” 江夏单膝跪地,拉起她的小手,将那闪亮的钻戒套进了她的无名指中。方舒愣了一下,怎么还下跪了,哦,习俗。 她拿起另一个戒指,也想跪下去,被江夏眼疾手快地拉住,小声问道:“你干嘛?” “给你戴戒指啊。” 江夏哭笑不得,主动伸出手:“你站着就好。” 方舒歪头:“为什么?” “因为今天你是女王。” “只有今天是吗?” “不,以后每一天都是,我的女王,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甜言蜜语太过动听,方舒小脸微红,哪怕在这么多人面前,也依然点了头。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直到底下宾客的尖叫止息才停下,江夏用额头抵着她的,轻声谓叹:“我终于娶到你了。” 接下来就是扔捧花的环节,那捧白色的香槟被抛上高空,然后不偏不移掉到了郑南汐的怀中。卫钧昊含笑上前:“小汐恭喜你啊,看来你很快就要结婚了。” 舒舒的大好日子,她不想跟人吵架。 于是假笑着应道:“托您吉言。” 然后转身就走。 卫钧昊:“......” “啧啧啧,玫瑰虽美,但是刺好多啊。”季维新不知打哪冒出头,很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耗子,看来你的魅力大不如前,追了这么久居然连小汐的一个笑脸都捞不到。” 卫钧昊给了他一拐子:“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季维新哼唧:“你当这种事我想啊?要不是阴差阳错,没准我早把人追到手了,谁跟你似的矬成这样儿?” 兄弟妻不可欺,眼睁睁看着美人与自己失之交臂,偏生自己还是没理儿的那一方,季维新每每想起,别提多憋屈了。 特别是卫钧昊还一直没能把人追到手。 靠,这不是馋人嘛。 娱乐公司大老板看上小明星,这老板还年轻帅气,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卫钧昊追到人只是迟早的事儿,可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郑南汐在蒋嘉彤的带领下已经拿下了影后,卫钧昊也依然单身。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有他惦记着,其他人即使喜欢郑南汐也没敢出手。 那么优秀的卫董都没能追到人,他们也得有那勇气呀。 于是郑南汐也单了两年。 摘得影后桂冠的郑南汐依然美得艳光四射,某日,郑影后接了一期访谈,主持人经人授意,问得问题颇为超纲:“郑小姐,所有人都知道卫董追了你两年,那么请问是什么原因让你一直狠心拒绝这样优秀又痴情的人呢?” 郑南汐道:“契约精神。” 主持人有一瞬的懵逼:“请问可以详细说说吗?” “当然。”郑南汐对着镜头一笑,狡黠得像只小狐狸:“我跟冠华签约的时候,卫董亲自要求加了一条,三年内不许谈恋爱。若有违反,要赔天价违约金。” 主持人:...... 这一期采访一经播出,弹幕和评论差点笑成了傻子。 挖坑把自己埋了的卫钧昊反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天作孽,犹可受,自作孽,不可活。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