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圆舞曲》


 第一章 梦里的她-吴承翰(1)

    天空中灰濛濛的云，遮蔽了所有的光源，让视线所及的场景都成了像是黑白电影里的画面。我背着沉重的书包，躡手躡脚地走着，还须不时环顾四周，警戒着各种突如其来的袭击。学校长廊的尽头是一片昏暗，四周簇拥着不同陌生的面孔，有的交谈，有的嬉闹，全都尽情享受放学时愉悦的时光，而此刻我的心中却充满着胆怯。
    「好险，没看到孙大胖。」我嘴里不自觉地嘀咕着。
    倏忽，一个手腕扣紧了我的脖子，我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此时脑海里掠过各种被阿鲁巴的姿势，心想：「栽了，我才仅仅十一岁，这么青春的小鸟今天就要在此殞落了。」
    我的动作就像恐怖片里的主角，慢慢地回过头，和那张脸近距离的接触，映入眼帘的是周凯盛有如智障的笑脸。
    「周凯盛！我的心跳因为你停止了一秒，知道吗？」我边说边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别担心，我在电视上看过一种急救方法，只要一边跟你接吻一边对着你的嘴巴吹气，就可以让你活过来喔，你要不要试看看？」他边说边把嘴凑了上来。
    「那你还是让我死吧。」我推开他并环视了一周说道：「你没看到孙大胖吧。」
    「他喔，刚一放学他就气呼呼地走出教室，说明天早上你来学校就死定了。他跟安仔已经讲好要怎么整你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做什么，只是看到他上厕所时滑倒，跌了个四脚朝天，我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我无奈地耸耸肩。
    「这就难怪了，他一直说你真的这么喜欢笑，他就要把你阿鲁巴到哭，还说什么这是榕树下的约定。」周凯盛边说目光边飘向全校里最硕大的那棵榕树下，并喃喃说：「那一定很痛。」
    安仔是孙大胖身边的走狗，跟着孙大胖为虎作倀，而孙大胖是我们小学里有名的恶霸。他总是仗着自己的身型臃肿且庞大，便对着比他瘦小的同学为所欲为，就像是我。举凡各种烧、杀、掳、掠的事，虽然他都还没做过，但我始终相信「细汉偷挽匏，大汉偷牵牛。」他有天一定会成为社会的祸源。我虽年纪尚小，但正气傲骨，所以我总是背地里偷偷地诅咒他吃东西噎着；或是一直便泌引发痔疮出血；抑或是各种零星倒霉的事全发生在他身上，刚他在厕所翻了个大跟斗，一定就是受了我念力的影响，想到这里我不禁嘿嘿地笑了出来。
    「你在想什么啊，笑得这么色，别忘了我们还只是小学生喔。」周凯盛露出了一个不是小学生该有的猥琐表情。
    「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该先照一下镜子。」
    周凯盛跟在我身后不断地对我嘀咕明天我可能遭遇的窘境，我没多搭理他，只管小心翼翼地走向学校的侧门，一边考虑着明天是不是该请个什么病假之类的。走过了这个转角就是学校的侧门，但这时却传来了一阵让我不寒而慄的声音。
    「哇！这么大白天的怎么会看到鬼勒。」孙大胖用着充满戏謔的语调说着。
    「对啊，你害得我还要花两百元去收惊耶。」安仔在一旁附和着。
    声音从不远处的围墙角落传来，安仔和孙大胖正背对着我们。他们阻去了一个女孩的去路，脚边四周还散落着类似文具的东西，那女孩散着头发低着头身体还不停颤抖着。
    我和周凯盛见状猫身一跃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心中暗忖自己真的不太走运，居然在这里遇着了他们两个，我屏气敛息地观察着他们到底在干些什么。
    此时孙大胖拿着女孩的直笛不断地拨弄她的头发，嘴里还念念有词。好似自己在作法似的，安仔抢过了女孩的书包，一把抓起里头的书本和考卷用力洒向天际。书本和考卷如雪花般片片飘落，他并高声喊着:「生人回避。」有几个正要经过的学生，远远瞧见就急忙绕道，根本没人敢过来劝阻。
    「还生人回避勒，以为在演殭尸片喔，真是两个神经病。」周凯盛咂着嘴。
    我看到这幕时虽心生怜悯之情，有股衝动想向前劝阻，但小学的课本里常教我们要爱惜生命，我想我真的不应该逞匹夫之勇。正当我缓缓后退，要转身绕道而行时，女孩忽然抬起了头，露出秀丽的脸庞，白晰的皮肤镶上灵巧的五官。不过细看她左脸颊上有一大片红色的胎记，虽然是个缺陷但整体来说还是个可人的小萝莉。
    她不断抽抽噎噎的，杏核大眼里不停地泛着泪光，一闪一闪的像是一种求救的讯号，但他们并没打算这样放过她。孙大胖揪起了她的长发，一手抄起了剪刀，狡獪地说：「你的头发太长了，看起来就像个长发女鬼，待我帮你剪短，看起来就会像……。」
    「短发女鬼。」安仔边说边咯咯地笑。
    看到这里我的脑门有点发烫，紧握着拳头，感到手心在冒汗。我低声问了周凯盛一句话：「你觉得我们是男人吗？」
    周凯盛迟疑了一下，摸了摸裤挡。「不算是吧，我们又还没当兵，什么成人仪式都还没进行过，只能算是屁孩吧。等等……你问这个要干麻？」
    此时孙大胖的剪刀已经张开了刀口对准了女孩的长发。我倏地跳了出来，严声厉色地大喝道:「放开那个女孩！」
    在那倾刻，微风扬起了我的发梢并颳起了片片落叶，我全身散发出正气凛然的气场，我相信这是我这辈子最帅的时刻。周凯盛躲在一旁脸色吓得铁青，眼珠子瞪着浑圆，嘴巴张得老大。孙大胖闻声回过了头只见他一脸横肉恶狠狠地瞪着我。
    「他奶奶的！你好大的狗胆，我们刚才还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还挺仗义的，想来个英雄救鬼。」孙大胖放下了手上的剪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我对那女孩使了个眼色，她急忙拾起散落一地的东西，安仔见状抓住了她的手腕，说:「你要上哪去，我们的驱魔仪式还没结束喔。」
    我暗忖虽然我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但要论脚程他们肯定不如我。这是我被霸凌多年训练出来的落跑功力，是不容小覷的。我一把抓起地上的泥球向安仔脸上砸了过去，只见啪的一声，他瞬间就变成了黑嘴狗。我拔腿狂奔衝向了侧门外，并大喊着:「眾尸跪伏听我令，速速追随我脚步，急急如令令，起！」
    安仔的眼珠子快蹦出了火花，气急拜坏地追了上来，怒喝:「你这个小孬种，把我们当殭尸就对了。」
    孙大胖也紧追在后，对着我不断地叫嚣。出了校门后像是一场百米的障碍赛。我窜进了櫛比鳞次的巷弄里，竭尽气力地奔跑着，还必须不断跳跃闪躲窄巷里的障碍物。途中还越过了别人住家的花圃、穿过了晾满衣服的晒衣场，之后又不知拐了几个弯，但安仔的脚程比预期的快的多。他像条被激怒的疯狗紧追着我不放，最后很不幸的我转进了一条死巷子里。孙大胖追得气喘吁吁还不忘对着我冷笑说：「殭尸道长，我看你今天在劫难逃了。」
    「你们别误会，我只不过是看你们玩得起劲，忍不住想参上一角而已。」
    「这当然可以啊，你今天就扮演被凌迟的恶人好了，我来教你怎么玩。」孙大胖双手抱拳，拳头咯咯作响。
    我心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今天就豁出去跟他们拼了，走到这里也算是公德圆满了。
    在我还来不及多想的同时，孙大胖灌满愤怒的一拳已经杀到了我的眼前。剎时眼前一白，我的身体就这么轻飘飘地飞了起来。我望着天空眼前闪过无数星辰，脸颊有种爆烈的疼痛感，心想被火车撞到也是这种感觉吗？随后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疼痛感遍佈全身。
    安仔朝着我的脸吐了一把口水，恶狠狠地说:「今天我一定要把我的臭袜子塞进你的狗嘴里。」
    就在感到绝望时，我的馀光瞄到后面民宅的门牌，突然灵光一闪。我对着他们冷哼了一声，「你们以为我就只有这点本事吗？我还有绝招没使出来呢。」
    他们面面相覷，饶富兴味地看着我说：「难不成你要究极召唤，哭着喊妈妈不成。」说完又咯咯笑了起来。
    我忽视他们的訕笑，只管气聚丹田、仰望天空并深撕力竭大吼:「万能的天神，请赐给我神奇的力量！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的，你这小子是头壳被我打坏了吗？等一下就让你哇哇大叫。」孙大胖怒斥。
    我没理会他，还是死命地啊啊啊叫着。此时身后民宅的大门忽然开啟，走出了一位满脸慍色的阿伯，手里还拿着晒衣架不断挥舞着。他操着台语口音，大怒道:「死囝仔，囃係郎啊！係呷嘸饱厚，哇来请哩呷一顿粗罢。」
    这位阿伯在我们学校是个有名的人物，因为他性情古怪常会因为小事对着学生咆啸，大家都对他避而远之，学生私底下都叫他雷公。
    「靠夭……是雷公，没想到还真有究极召唤，这帐明天再跟你好好地算。」孙大胖看着雷公越走越近，不敢多做停留，撂下了话和安仔一溜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这时我还坐在地上，拼命地想站起身来，但似乎力不从心，后头雷公的叫骂声越来越近。驀地，一双温暖的手拉起了我，对着我柔声说快跑。一看是刚那个女孩。她很快别过了头，拉着我的手不停地往前跑。她扬起的发丝有着一种淡淡的茉莉花香，被牵起的手感觉传过一阵电流，让我的脸不禁一阵涨红。难道我开始进入青春期了，我不禁这么想。
    这时天空忽然下起滂沱的大雨。我只感受到冰冷的雨水、温热的小手、加速的心跳。就这样一直跑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女孩的轮廓在我的视线里越来越模糊，这样的模糊感逐渐渗入了我的意识里，变成了很深很深的黑暗。

 第一章 梦里的她-吴承翰(2)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最近常会梦到小时候发生的事，零零碎碎的，虽像连续剧般的每天接连播放，但很常出现断片的情况。梦到了一半就中断了，再接续的时候中间有了一大段的空白。回想往事的记忆相当模糊，在很多时候一些事的细节都是经由梦境才能回想起来，我甚至会怀疑那些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欸，吴承翰上课要迟到了啦，还在思春喔。」王柏伟表情显得不悦，「还有前几天在影印店门口跟你聊天的正妹是谁？你居然有办法和这么正的女生愉快聊天，真的是太让我崩溃了。」
    「她只是跟我问路而已。」我搔了搔头。
    「你少来。我看她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在问路。对了，说不定她是迷魂大盗。」王柏伟像忽然想起什么用力拍了一下手掌，「我想到了！我曾经在网路上看过一个流言，说有集团会利用正妹专找阿宅搭訕，然后利用特殊气味的香水把对方迷昏，醒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某个重要的器官不见了。」
    「虽然完全搞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但我最重要的器官应该还在。」
    王柏伟是我同寝室的室友也是我的同班同学，同样跟我一样都是个单身二十年的宅男。每天除了上课之外就是窝在宿舍里玩电玩和看动漫，总幻想能认识到和动漫里女主角一样完美的女性。他理想对象的三个要件就是温柔、卖萌、豪乳，是个典型活在二次元空间的人，而我理想对象只有一个要件，那就是感觉，虽然是很抽象的想法，但我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会让我遇到那种感觉。
    这时我瞄了一眼床边的闹鐘，「哇！要迟到了啦。为什么到现在才叫我啊！」
    「我早就叫到声音都哑了好吗？你睡得很沉还一直啊啊啊地说着梦话，你该不会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吧。」王柏伟一把掀开我的绵被。「好险，你没把梦……遗落在棉被上。」
    「你这个人哪来这么多奇怪的思想。」
    「没办法近朱者赤嘛。」
    「我才要说『静默』者黑勒，我这个文静的沉默者常被你抹黑。好啦，快来不及了别这么多废话了，鞋带绑好我们要准备百米衝刺了。」
    我和王柏伟都属大学的电机系，班上有九成是男生。每天开口闭口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且在这样充满雄性贺尔蒙的氛围下生活久了，人会变得有点奇怪，所指的并不是什么性向上的奇怪，而是感知方面会变得有点迟钝。可能和大伙儿相处都是大而化之，久了便像少了根筋，我还因此惹火了上次联谊的女生。
    记得那次是和同校商学院的学妹联谊。我们一共拆成五对，和我配对的女生从头到尾一张扑克脸。回答我的问题总是以嗯嗯、还好、不错、不知道来句点我。在我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时，她说她喜欢沉默寡言不爱说废话的男生，聊到这里就算我再怎迟钝，我也知道她可能对我没什么兴趣。
    直到了用餐时她点了一杯名字颇长又饶舌的饮料，且点了许久迟迟没有送上来。我们就在这种尷尬的氛围中僵着。那女生脸上渐渐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兀自从包包内欲拿出手机来玩。此时从包包滑落出一个粉红色的包装物，她急忙弯下身去捡。这时服务生远远端着她的饮料朝着这里走了过来。
    我开心地对着她高呼：「欸，你的那个来了耶！」
    此时身旁四对一同联谊的男女目光同时投向我们，而她的眼眸却冒出了火光，好似我跟她结下了杀父之仇，并用力拍下桌子恶狠狠地对我说：「关你屁事啊！」
    我看着菜单无奈地说：「我的那个指的是覆盆莓菊花果醋茶。」
    那一刻她沉默了，接过饮料豪迈地一饮而尽，快步走出了店门口。留下一脸错愕的我和大家面面相覷尷尬的表情。在那之后同学都叫我「联谊剎星」，也没人再邀过我参加联谊。
    我和王柏伟跑得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衝进了教室，才发现里头空无一人。
    「奇怪了，教室是n405没错啊，莫非全班集体蹺课。」王柏伟探着头望了望。
    「总不可能连教授也蹺班吧。」
    这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唉唷，你们两个刚是做完什么剧烈运动吗？怎么搞得脸红气喘的，而且上週不是通知调课了吗？你们怎会在这里？」游秉聪用着一种充满笑意的眼神看着我们。
    游秉聪是我们班的公关外号葱油饼。他总像个掮客似的在校园里各个班级探头探脑，寻找各种可以联谊的对象。他也是我们班上地位胜过班代的核心人物，因为大家把未来的幸福都托付了他。
    「疑，真的吗？吴承翰你上课都在神游吗？怎都没听你说。」
    「你这个蹺课的人，亏你说得义正辞严。」我对着游秉聪说：「那你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该不会其实连你也忘了吧。」
    「别把我跟你们混为一谈，我可是因为公务在身。」
    「葱油饼，听你这么说是不是又要办新的联谊了啊，你也知道班上同学最近都很渴。」王柏伟挑了挑眉。
    「觉得渴就该去梅岭赏梅，传说望梅可以止渴喔。怎么会是对着我说勒？」
    「我好久没听你说要办联谊的消息了，该不会故意排挤我们吧。」王柏伟说。
    游秉聪低头寻思了一会，才又开口说：「下个月是有约了一场联谊，对象是道光大学外语系的女生，参加人数是十对也就是二十个人，只是我们这里现在只缺了一个人。」
    听完他的话后我很识趣地说：「柏伟你去吧，我的报告还有很多没做完，到时候可能会没什么时间。」
    「真的吗？你不要跟我客套耶。我不想因为这样害你得单身一辈子。」
    「你儘管去吧，你的生日早了我两个月，严格说来这辈子你单身的时间还比我久。我是看在这个份上才让给你的，你要好好把握机会。」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囉。」
    王柏伟兴奋的表情异于言表，整个人完全沉溺在他自己綺丽的幻想当中，身体也跟着手舞足蹈了起来，不知情的旁人可能以为他中了邪。
    此刻窗外徐徐微风轻轻迎面拂过，夹杂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一股熟悉的感觉侵袭而来，那是一种被遗忘的熟悉感。

 第二章 面具下的我－古顏芯(2)

    我接过了彤彤递给我的卡片，上头贴着红色爱心贴纸显得十分的抢眼。
    彤彤兴奋地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是个阳光男孩喔。」
    我挤出了尷尬的微笑，随即把卡片收进包包里，并快步离开教室。我并不特别好奇里头的内容，倒是希望卡片里只是祝我佳节愉快，而不是自以为是莎士比亚写着一些奇怪的诗句。
    现在虽然已是大二下学期，但我和班上的多数女生存在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隔阂。我一直无法轻易地走进她们的圈子里，和她们的互动仅止于表面上的寒暄，总感觉她们常在我的身后窃窃私语着。那样的低语从小时候就常徘回在我耳畔，随着年纪增长那样的声音变得轻微，但仍可以辨识得出那是种非善意的语言。这时笑容还是最好的偽装，可以把我的脆弱一层一层的包覆起来，不再被任何人发现。幸亏我还有彤彤这个班上最好的朋友，让我不至于像以前一样承受着形单影隻的落寞。
    而相较之下异性对我的互动却有点太过热情，常会遇到陌生的男生写卡片给我或是找我搭话。虽然我并不讨厌他们，但他们对我的关注常让我倍感压力。总觉得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几双眼睛盯着你瞧，且三不五时就会收到奇怪的讯息或是谜样的小礼物。其实我并非大家印象中的孤芳自赏，只是认为男生们喜欢的并非真实的我，而是我辛苦营造出来的假象。或许我还在等待着那个人，那个真正懂我的人。
    下课后我和彤彤一起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内，彤彤大口地把巧克力圣代送进嘴里，脸部马上洋溢出幸福的表情。
    「上完法文课之后，嚐一口这间的巧克力圣代彷彿有重生的感觉，像是我这辈子只为此刻而活呢。」
    「这句话你昨天在吃黑森林蛋糕时也说过喔，而且你不是说要减肥吗？」
    「顏芯，你好扫兴喔，再说一定要吃饱才有力气减肥嘛。」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乐观的话就好了，生活起来一定愜意许多。」
    「你才叫人羡慕吧，总有收不完的礼物和情书。对了，那个男生卡片里写什么你看了吗？」
    「我还没看，既然你这么感兴趣的话，我来看一下好了。」
    我把卡片拆开来瞄了一下。
    对于时间，我很糊涂，不停地错过和你的每一次邂逅。
    对于方向，我很迷惘，来回踌躇怎也寻不着你的芳踪。
    对于你，我很痴迷，你的一顰一笑都是心里永恆印记。
    卡片的尾端还留下他的署名和他line的id。
    「怎么样？都写些什么？」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怕你听到这么肉麻的话会反胃。」
    「唉唷，好羡慕喔！又有了新的爱情俘虏，这应该是这学期第三号追求者了。」
    「其实这蛮困扰的，他们有时真的有点太过『热情』了，会让人无法招架。」
    我会这么说也是因为有几个狂热份子给了我不是挺好的回忆，而我简称他们为「狂恋abc」。
    狂恋男a告白的方式有点新颖。在某节下课时，他背着吉他边唱着苏打绿的《我好想你》边甩着头漫步进了我们的教室，背后还找来亲友团欢声鼓舞，一边悠悠地朝着我走了过来。他说了一长串有如舞台剧般的开场白，大意就是我想和你在一起想到无法自拔。虽然他唱歌的音色还不错，但我心灵受到的衝击更加剧烈，我只是连忙欠身对他道歉，便快步逃出了教室。但这一切并没有这样结束，这首歌成了他出场时的背景音乐，他总是能突如其来地唱着这首歌出现在我眼前，不管我是在吃饭、走路、发呆，直到后来，我只要听到首歌的旋律就会露出电影午夜凶铃里女主角听到索命音乐时惊恐的表情。
    而狂恋男b他天生具备狩猎者本质，擅长跟踪和追跡，他总是能无声无息地暗中尾随着我，且知悉我一天当中去了哪里、吃了什么、买了什么。我直到了对方要转学去外地时，他送了一本笔记本给我，我才发现我被跟踪了好长一段时间。里头鉅细靡遗地记载着我的生活作息，最后一段还不忘写着，「你的世界便是我的一切，凝视着你，我感觉得到了这个世界。」看完后让我背脊发凉，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改不了东张西望的习惯。
    狂恋男c很常送我小礼物，但给我的通常不是惊喜而是惊吓。里头常放的是造型诡异的娃娃，或是外观怪异的饰品，使我不得不怀疑对方是不是有着奇怪的偏好，或是擅长下蛊、巫术等咒法。后来彤彤都会帮我把礼物原封不动的退还给对方，好在因此我就没再收到有如在探索恐怖箱的礼物。
    「说真的你都没遇过让你一见倾心的男生吗？」彤彤边说边把最后一口圣代送进了嘴里。
    我偏着头想了想。「也不是没有，但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真的吗？那是什么类型的男生？」
    「没特别起眼，是个很温柔善良的男孩。最重要的是就算你是个人见人怕的丑八怪，他还是一直全心全意地守护着你。」
    彤彤频频点头。「我获得新的情报了喔，原来你喜欢暖男系的男生，可能还要有一点大侠风范。」
    「你可不要把这些事情再说给别人听喔，之前的狂恋abc已经够我受的了。」
    「我可从来没跟人说过你喜欢什么宝岛歌王，或是渴望被关注，还是喜欢开恐怖箱之类的喔。不过我真的好想看看能让你一见倾心的男生长什么样子喔。」
    其实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他的长相，只记得他的那份温柔和勇敢，我垂下目光看着手中陪伴我多年的米奇钥匙圈。
    「别只顾着好奇我的事情，你也要好好把握自己的缘份喔。毕竟，青春是不等人的。」我抬头望着窗外被夕阳染红的天空，心想着不知他现在是否和我一样看着同一片天空。
    隔天下午我独自来到图书馆，馆内的书架高耸直立排列得井然有条。我寻着图书馆书架上的索引号码，找寻着下星期通识课程报告要用到的参考书籍，那是一门名为生命悲伤与情绪管理的课程。课程的内容主要是探讨生命当中面临挫折和失去，而带来的创伤所需经歷的心理疗程和心灵復健。我一直满喜欢这门课程，它可以让我更熟悉自己的情绪，也让我重新瞭解何谓悲伤，它并不是只是表面的情绪流露，更正确的说它像是人生的一种试炼，克服了悲伤，心灵也会不自觉地茁壮起来。
    我踮直了脚尖像个笨拙的芭蕾舞者，伸长了手指努力地想去勾到位于书架最上层的一本书，明明只差一点点却怎也拿不下来，这或许就是世界最遥远的距离吧。
    此刻，身后出现了一道高大的人影，轻易地将那本书拿了下来。当我转过身时那张笑瞇瞇的脸跟我只有十公分的距离，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我耳根子一热急忙地往旁边退了一步。
    「嗨！顏芯学妹，你也来找通识课程的资料吗？」他一边把书递给了我。
    「智峰学长，谢谢你。对啊，最后的结论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写。」
    高智峰是和我一起修这门通识课的资管系学长。他高挑斯文、五官深遂、浓眉皓齿，有文青气质但也擅长运动。听说他爸还是某上市公司的ceo，颇有漫画流星花园里花泽类的味道，可以说是所有女同学心目中的男神。
    「我这里有些书单或许对你有些帮助喔，我觉得你上次的读书报告做《最后十四堂星期二的课》，报告得满生动的。我很喜欢你说的那句话：「生命的意义永远不在于它的长度，而是在于不错过任何的美好。」
    「真的吗？我只是结合了一点我过往的一些经歷，有感而发的一点浅见而已，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有点自以为是呢。」
    「才不会呢，我觉得你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生。」
    「学长你太客套了，你的报告比我有内涵多了。」
    「你可以叫我智峰就好了。呃……你现在方便吗？我想跟你聊一聊这次报告的主题，说实话我心里也有些想法希望有人能跟我讨论一下。」他用着一种富有感性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是可以的，如果你不担心我的拙见搞砸了你的报告的话。」我微微頷首避开了那尷尬的眼神。

 第二章 面具下的我－古顏芯(2)

    我就这样和高智峰漫步在校园的花园里，天南地北聊了很多心理层面和人生观的问题。在这当中我发现在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其实他的内心世界是孤单的，有种不甘沉溺于世俗眼光，且渴望被瞭解的感觉，这点倒和我有点像。
    「你觉得生命当中对你最重要的三件事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我沉默了好一会，我脑中浮现了三个画面，一个是小时候的自己，一个是茉莉花，最后一个是记忆中吴承翰模糊的脸孔。
    「生命的歷程还很漫长，也还很不好说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但若就现在来说，最重要的应该就是祥和的生活和温暖的亲情，还有熟稔知心的朋友。那你呢？」
    「从小我的家庭对我的教育方式就是力求完美无暇，不管是对人或是对物，在成长的过程当中我虽获得了无数的掌声，但那多半只是恭维，我像是活在一个不真实的世界里，只是为了满足别人的期许而生活着，这种感觉很孤独且不被瞭解。所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三件事应该是，享受无羈绊的生活、追逐自我的梦想、找寻一个懂我可以陪伴我一辈子的人。」他的目光飘向了我，眼眸里夹杂着一种若有似无的情意，并轻声地说：「其实你跟我有一点像。」
    我感到脸颊有一股灼热感，看来我还是不能习惯这样的氛围，急忙想结束这个话题。「时间有点晚了，我跟同学还有约，下次我们有空再聊吧。」
    他露出了洁白的皓齿给了我一个和煦的笑容。「期待你下週的报告喔。」
    我朝着他挥一挥手，心中带有一点微妙复杂的心情。
    回到租屋处，身体感到黏腻，进了浴室，褪去衣服，开了莲蓬头的水，倒出了茉莉花香的洗发乳。茉莉花香是一种可以让我安定心神的味道，搭配着热水的冲洗，彷彿可以洗涤心灵。小时候回到家时我多半被整得全身泥泞，妈妈总是会用着茉莉花香的洗发乳帮我洗头，这是种慈爱也是种安全感。只可惜，现在我只能凭藉着这股味道去找回这种安全感。
    看着镜中卸完妆的自己，脸颊上还有一抹淡淡的胎记痕，这已经是做完五次美容雷射后较完美的样子，但我的内心深处似乎还是住着那丑陋无比的怪物，唯有涂上厚厚的粉底和遮瑕膏，再随身携带化妆包不定时补妆才能让我有安全感。这像是我的面具，保护着我那脆弱的自卑感。

 第三章 榕树下的约定—吴承翰（１）

    人家常说雨过天晴，昨天下过了大雨，今天果然是阳光普照的好天气，但是我的头顶却还是乌云罩顶雷声隆隆。孙大胖跟安仔一下课就衝来找我履行「榕树下的约定」，两个人二话不说便露出狰狞的表情，分别左右架着我就直往学校里最大棵的榕树下走去。此刻，我的心情很坦然有种从容就义的感觉。凉风轻轻地吹，身旁的同学都对我行以注目礼。
    「昨天你挺行的麻，还满有狗熊气概的，不知迷死多少阴间的妖魔鬼怪。」孙大胖边说边对我的手腕施加力道。
    「还有昨天的鬼叫声叫得不错，今天也要继续努力喔。」安仔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我讲出了一句我心中一直很喜欢的戏剧台词。「我今天要是皱了一下眉，我就不是条汉子！」但事后周凯盛跟我说，我被阿鲁巴时，脸皱到像被晒乾的橘子皮，整个脸是纠结在一起看不到五官。
    整个过程也许只过了五分鐘，但对我来说恍如一世纪。他们各自抡起我一隻脚，把我在地上拖着，然后跨下朝着那棵大榕树的树干撞去，并喊着：「欧耶！要对准树干喔。」来来回回撞了好几次，并用力让我的跨下在树干上下不停地磨擦。最后围观的同学太多又笑得太大声，被训导主任制止，大家才一哄而散。
    放学时跨下还隐隐作痛。我努力地故作镇定压抑着自己怪异的走路姿势，一边想像着夕阳西下这样男子汉的背影应该很酷。这时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肩膀，我回头一看，是昨天那个女孩。
    「应该很痛吧。这是云南白药很有用的，你可以擦擦看，不过可能会有点刺痛就是了。」女孩手中递出了一瓶药膏。
    「还好啦，就是一股『蛋蛋的忧伤』而已。」
    「对不起，昨天的事害你为我受伤了。」女孩至始至终都低着头，像是在对着柏油路面说话。
    「你不用这么想。其实今天发生的事，跟你没什么关係。孙大胖本来就喜欢找我麻烦了，我也满习惯的。如果他们以后再敢欺负你，记得马上来跟我说，我一定会让他们知道……还是欺负我比较有趣。」
    女孩摀着嘴噗嗤笑了出来。
    「你笑起来还满可爱的，记得要常保持笑容。」
    她听了这句话后头低的更低了。
    「我们来玩一个小游戏好不好？」我说。
    「怎么样的游戏？」女孩小声地说。
    「你有看到那个垃圾桶吗？」我指向不远处的地方，她含蓄地点点头，接着我指向脚边被随便丢弃的两个保特瓶和一个铝罐，「信不信我可以把这些垃圾，一个不漏的从这全部投射进那边的垃圾桶里。」
    「这可能有点难，目测也有五、六公尺远。」
    「那如果我全投进去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吗？」我挑了挑眉，「反之我失败了，我可以帮你完成一个心愿喔，只要是我做得到的。」
    「呃……会是什么奇怪的要求吗？」她羞涩地低着头。
    「当然不会啦，我像是那种人吗？而且这个游戏这么环保，你不觉得身为地球人应该参与一下吗？」
    她并没有应答只是低着头，像是在寻找某种不存在的生物。
    「好啦，不逗你了。我只是希望每天都能看到你露出笑容，直到我们小学毕业。」
    她听完脸颊泛红，靦腆地点点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喔。」我心中胸有成竹，因为这算是我无用的专长之一，丢垃圾准度极高。这可能跟我常被罚劳动服务有关，但若换成在篮球场上我是怎么也投不准的。
    我摆出了王牌投手的架势，不急不徐地分别把保特瓶和铝罐依序投射了出去，咚、咚两声，保特瓶完美投进。但轮到投铝罐时手微微抖了一下，只见铝罐哐的一声敲到圾垃桶边缘飞了起来。
    我失声惊呼：「啊！我射偏了。」
    顿时间感觉地板出现了剧烈的震动，整个意识也跟着不停摇晃着，眼前闪出了一道刺眼的光。
    王柏伟迅速跳下床拉开了窗帘，老大不开心地说：「马的！你刚是不是说什么你射了，虽然这里是寝室，但也算是公共的空间，别老做些奇怪的事好吗？」

 第三章 榕树下的约定—吴承翰（２）

    我避开了刺眼的光线，搔了搔头缓缓把思绪拉回现实。感觉又做一个童年时期的梦，且很具真实感，梦境里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把许多遥远零碎的回忆像拼图一块块拼了起来。脑海里浮现出那女孩的笑靨，突然好想知道那女孩现在过得好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名字叫做古顏芯。或许我该试着找出联络她的方式，但如果她早就忘了我是谁，最后可能只换来她一句，「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你是哪位？」那我的尷尬癌可能又要发作了。想到这里我不禁叹了气垂下了头。
    「欸，承翰，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老垂头丧气的。以前一提到联谊你就兴致勃勃，怎感觉这次你就不怎感兴趣，还说要把机会让给我。你……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啟齿的烦恼，要不要考虑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开示一下。」
    「疑，没想到你还挺关心自己室友的耶。原来，我错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自私自利又没血没泪的人。」我对王柏伟投以嫵媚的眼神。
    「我是比较关心我室友的性取向，我怕我在浴室掉了肥皂不敢捡。」
    「是是是，你最好睡觉都不要侧睡或卧睡这样才安全。」
    「果然！我早就怀疑你有这种『屁』好了。」王伯伟故作紧张地摸了摸屁股。
    「伯伟，我可以正经地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该不会是要问我对你是什么感觉吧？」王伯伟的表情认真了起来。
    「我是说认真的啦。你觉得如果是小学很久没联络的异性朋友还会记得我吗？」
    「应该会记得吧。你这么爱干奇怪的事，想忘了你都难。怎么？你要去寻找你的初恋吗？」
    「也不是，只是最近突然想起了一位很久不见的朋友，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或许这种突如奇来的思念也是缘份的牵引。现在网路这么方便，你就试着联络看看，反正你吃鱉惯了也不差这一次。到时我还可以陪你喝闷酒，正所谓一醉解千愁，醉死像隻猴。」
    「那等你去联谊失败后再一起吧。」
    「你刚说的是『再』不是『在』吧？」
    「有差吗？」我挑了挑眉。
    这时寝室的门打了开来，进门的是我们的另一位室友李明华。「你们两个整天都窝在寝室里不怕发霉吗？我都闻到一阵浓浓的宅味了。」
    「那就麻烦帮忙介绍个女朋友来滋润我们一下吧。」王柏伟不以为然地说。
    李明华是我们学校同届资传系的学生，平时很少待在寝室内，大部份的时间都是在外拍网路影片，努力累积人气和知名度，期许有天能成为网红。他信仰金钱的力量，认为金钱是可以主宰且改变这世界的唯一力量。这点显得和我跟柏伟有些格格不入，而我们在他的眼中就是鲁蛇的代言人。
    李明华的影片主要以商品开箱和搞笑影片为主。他每每完成一部影片都会传给我和王柏伟观赏，并希望我们能帮他点讚及分享。在这里我不得不说，他的开箱影片做得还算入流，但他的幽默感真的有待加强。
    搞笑影片的内容多半以老掉牙的笑话做改编，搭配着他僵直的演技和他自以为幽默的口白，混然天成出一种尷尬的氛围。所以影片下的留言多半是，「你把大家搞得很尷尬你知道吗？」「你的幽默感就像我的女朋友一样，不存在。」等等的嘘声一片，但他并没有这么放弃拍摄搞笑的影片。久而久之这种尷尬反而成为他影片的独特风格，也渐渐地累积出一点人气。我只能说人真的是一种很难懂的生物。
    「最近我拍的那部短片你们帮我点讚分享了没？哪天要是我红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如果真的有那天请记得帮我把我坟边茂盛的杂草清理一下。」王柏伟打趣说道。
    「呿，你是想告诉我你来日不多了吗？你们这些佣俗之人到时会后悔现在没好好巴结我的。」李明华边说边拿出手机像是在查阅行事历。「对了，承翰，你这週末有没有空？我有件事想找你商量。」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顿时凉了一下，因为他说这句话时多半是要我协助他拍摄短片，此时过往不好的回忆浮现脑海。
    上学期他千拜託万拜託我协助他拍摄一部网路短片，片酬是一份丰盛的宵夜。那时我拗不过他就轻率地答应了，然而此事却变成我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
    那天他要我半夜和他一起去一间废弃已久的私立医院拍摄纪录影片，为的是验证那里闹鬼的都市传说。那间医院位于偏远郊区，从外头望进去形同一个巨大的废墟。打开门时还有恐佈电影里独有的「嘎吱」声，墙上斑驳且蜘蛛网密佈，房间内四处散落着废弃的医疗器具，扑鼻而来的是腐朽的霉味，在黑漆漆的深夜配上令人发毛的乌鸦叫声，姑且先不论是否真的有鬼，而只要置身在这种阴森的氛围当中，你的潜意识已经告诉你「这一定有鬼」，然而事后证明我的直觉真的没有错。
    当时我们简单巡视完整个院区，途中除了被几隻老鼠和野猫吓出了一身冷汗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灵异的事件。正当我觉得松一口气感叹这份宵夜难赚时，李明华说地下室的太平间逛完就收工回家，顿时我的心跳又多跳了好几下。
    医院的地下室密不透风，霉臭味显得更加刺鼻，也不知道是哪里灌进来的阴风，令我背脊发凉。最后我们佇足在写着「往生室」的房间门口，李明华单手持着摄影机，另一手努力转动着手把，我则在后面拿着探照灯帮他打光。
    「该死！铁门锁住了。」李明华低声叫骂着。
    正当我心里松了很大的一口气时，我发现李明华正用着僵直的眼神瞪着我，嘴巴张成了o型，手指着我语焉不详地颤抖着。我的颈部则是感觉有股微微的凉风在骚动着，心头剎时降到冰点。此时我猛一回头，一张脸上佈满烂肉的女鬼和我只有十公分的距离，她留有一头散乱的长发，嘴角还掛着一抹鲜红的血渍，铜铃般的大眼直勾勾地瞪着我。
    看见突如其来的这一幕，把我的魂魄吓飞有十丈高，不禁拔高音量失声大叫。「啊！啊！啊！啊！啊！」整个空盪的地下室瞬间充满着我尖叫的回音。
    这时那女鬼张开了口，用着凄厉的声音对着我说：「你……愿意……以结婚为前提跟我交往吗？」接着摘下面具和假发弯下腰就是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在一旁的李明华早已憋不住笑意在一旁放声大笑。
    李明华对我说他怕最后什么也没拍到会显得影片空洞，所以才事先安排这乔段，以备不时之需，但事后我很篤定地觉得这段恶作剧才是影片的核心，因为他上架时影片名称为「都市传说之夜半宅男的失声尖叫」。想当然尔我失声尖叫的表情在影片中被回放了四次，加上慢动作的脸部特写，如同娘们的嗓音和花容失色的样貌，让这部影片创下了他所有作品里最高的点阅率，同时我也暗自发誓绝不再帮他拍摄影片。
    我连忙甩一甩头，把这样不堪的回忆赶出脑海。「我想我可能爱莫能助，我还要赶我的报告。再说上次那部影片已让我出尽洋相，同学们还说要帮我去申请金氏世界纪录，名为『世上最会叫的男人』，这已经造成我的心灵创伤了。」
    「唉唷，只是搏君一笑的小玩笑，大家笑笑就过了，何必往心里去嘛。而且这次很不一样喔，终于有厂商愿意找我业配了。我想请你当影片的男主角喔，说不定你会因此一炮而红喔。」
    「『一炮』而红！真的假的，要拍文艺爱情动作片喔。如果承翰不行我可以当他的替身喔，不过脸部要帮我打上马赛克就是了。」王柏伟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他的奇怪幻想。
    「我不感兴趣耶。你看柏伟这么兴致勃勃，你怎不找他就好了。」
    李明华摇了摇头。「因为厂商指名要找你当影片的主角，他说你之前拍的那部影片很有讨论度，说无论如何都想找你拍这部影片。」
    「我觉得我还是不行，上次影片造成的阴影面积实在太大，害我现在看到长头发的女生都想失控大叫呢。」
    这时李明华二话不说当场碰的一声跪了下来，双手撑地额头还顶着地面，摆出传说中的土下座姿势。「算我求你了。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会给你丰厚的酬劳的，而且这次的影片内容只是跟一个正妹出去约会，就这么简单而已。」
    「我听你在唱歌勒！你还记得上次是怎样跟我说的吗？你说只是半夜去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散个步、拍个纪录影片而已。」我不以为然地说。
    「真的啦！这次绝对真心不骗。不然这次我付你一千元的工资，外加请你吃一星期的宵夜。」
    我望着桌上仅存的两张百元钞票，再摸了摸口袋残馀的零钱。想起离月初还有一星期，原本坚定的决心似乎遭到动摇，但我还是忍痛对李明华说：「我不会再因为这种蝇头小利出卖我的尊严的。」
    李明华听完只说了一句：「一千五百元工资，最高底限。」
    此刻，那一千五百元鏗鏘有力的馀音不停地在我的耳边縈绕。

 第四章 熟悉的身影—古顏芯（１）

    教室的灯光亮起，我对报告做了个总结，结束了投影片的放映。台下响起了稀稀落落的鼓掌声，但听得出有一个特别宏亮的掌声，寻声音望去，高智峰专注看着我，用力地击打着充满肯定的掌声。附近同学朝着台上台下来回张望，并窃窃私语着几声，我避开了他的目光不敢多做停留，步伐踉蹌地溜下讲台。
    教授走上讲台简单为这堂课做个结语，我心不在焉地望着黑板上的一个定点，那是一个板擦擦不掉的污渍，看起来十分碍眼。
    我总是对生活中这种不协调的东西感到在意和不自在，像是柏油路面上的补丁，或是玻璃窗上的脏污，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得了奇怪的心理疾病。
    我想起彤彤常对我说，我这个人的个性太封闭，给人一种不好亲近的感觉。应该多参加一些社团或是联谊活动，会变得比较活泼开朗，才能一扫那种阴鬱的气息。不过我个人并不排斥这种孤独感，甚至可以说有点喜欢这种感觉，它让我觉得自在，可以不用强行偽装自己。虽然这样会让自己看起来格外冷漠，但这么一来也可以避免掉一些无聊的社交活动。我只是不能认同，一群不太熟的人聚在一起，却硬要找出话题来炒热气氛，藉此表示彼此关係的友好。明明不感兴趣的话题，却要装出兴致勃勃的表情。一个听过十遍的笑话，还要硬挤出笑容，来认同对方不太高明的幽默感，这样的社交方式只会让我更不知所措。因此我寧愿选择一种让自己觉得舒适的态度生活，但我后来发现在别人眼中这样的态度叫做——高傲。
    「我们今天的课就上到这边。同学要记得回去要开始准备我们的期中报告，不要忘记我们这堂课还是会当人的喔。」教授用着告戒的口吻说了这番话，台下的同学们哀声连连。
    下课鐘声响起，同学们皆成鸟兽散。我低着头收拾着桌面的课本和文具，一道高大的影子倒映在桌面上，我抬起了头，高智峰笑咪咪地看着我。
    「你的报告很精彩喔，尤其你引述奥瑞森·梅伦的话『人类的心灵是最强大的力量，需要我们竭尽所能去唤醒它。』让我特别有感触。」
    「谢谢你的夸奖，但我倒觉得我讲得有点蹩脚。我一直很不擅长在眾人面前高谈阔论，总感觉这样的大道理，由我来说就变得没说服力。」
    「你知道你的报告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高智峰边说边拿出了纸和笔。
    「恳请指教。」我恭敬地说。
    「你先试着画出你理想中的渡假小屋长的样子。」
    「这是种心理测验吗？」
    「算是吧。你就凭着你的想像画出来看看。」
    我接过了纸笔，停顿了几秒鐘。脑海里勾勒出一栋乳白色洋房的影像，它似乎是一种巴洛克风的建筑，看上去有点歷史，大门上有着点点的锈斑，楼上房间的窗帘还会随着风轻舞风扬，像是徘徊在房内的幽灵，远远看过去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但那种感觉又让人好怀念。
    回想那天小学放学，我和吴承翰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不巧在转角的饮料摊，又遇到了隔壁班那对胖瘦二人组。他们各自手持了一杯珍珠奶茶，看向我们并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接着冷不防地用着吸管吸起珍珠，像在用吹箭似把一颗颗的珍珠射了过来，一不留神已有几颗珍珠和我的头发纠结成一块。吴承翰拉起我的手二话不说跑了起来，那胖瘦二人组也紧追在后，还不时把珍珠吹射向我们。这时他搭着我的肩靠在我身上，帮我挡下了大部份的珍珠。接着我们拐了好几个弯，最后转进了附近一间废弃洋房的庭院里躲了起来。他那时握着我的手和我贴的很近，我似乎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和他渗出手心的手汗。
    我们在杂草丛生的庭院里像颗石头般，一动也不动地蹲着，接着他用着很严肃的口吻说，其实这栋洋房有着一些恐怖的传说。班上有同学说晚上补习回家时，目睹有无头男子在庭院里除草，还不时会传出喀兹喀兹的剪刀声。虽然他形容的可怕，但当时我反而有一种安全感，总觉得那一刻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让我感到害怕。这时草丛里发出了喀兹喀兹的怪声，他的表情吓得失去血色紧抱着我，接着跳出了一隻身型臃肿的大肥猫，用着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我忍不住哈哈地笑出了声。他故作镇定地说，为什么只是隻猫，真是让他太失望了，他还以为跳出来的会是殭尸，他都已经准备好要捨身成仁了。
    「你在偷笑什么？是不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还有你画的渡假小屋好……特别。」高智峰端详着我笔下的画。
    我回过了神，看着我笔下的渡假小屋有一种说不说来的诡异感。屋前画了许多的杂草和枯枝，窗户由内而外敞开，窗帘不明究理地飘逸着，墙上还夹杂了些许的藤蔓。怎么看都像是中古世纪吸血鬼会住的地方。
    高智峰拿起了我的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若有所思地说道：「首先你的理想世界里显得很荒凉，没有半点生机，这意谓着你偏爱孤立不爱群体的生活。再者你的房子显得老旧，应该算是一种……另类的古典风格吧，表示你不重物质而重情感且是念旧的人，而你房子的窗户敞开也代表你崇尚自由。但整体来说你是一个对自已缺乏自信的人，这也是你报告时主要的问题所在——你没办法用肯定的口吻来表达你想说的话。」
    「从一张画里看得出来？」我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你的画里几乎没有一笔成型的东西，都是一笔一笔用极短的线条不断修正描绘出来的，而且下笔的力道多半很轻很轻，很多线条都显得模糊，这些都是缺乏自信的像徵。」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的关係，是有点小准。你该不会以后要转行当心理学家吧。」
    「也没这么远大的抱负，只不过是喜欢观察人类微妙的一些心理反应而已。」
    「所以我算是你的研究对象吗？」
    「你算是我想认真观察的对象。」高智峰顶着俊逸的脸庞异常专注地看着我。
    我难为情地连忙低下头收拾手边的文具，才又接着说：「那有什么方式可以改善这种状况吗？」
    「人最难改变得就是自己，不过你可以试着多相信你自己一点。不用老想着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有时勇于做自己也是很重要的，在面对困难时带上你自信的笑容会加分很多喔。」高智峰笑得瞇起了眼，像是在展示他自信的笑脸。
    「谢谢你的建议，真的受益良多。」我頜首道谢，「改天我请你喝杯饮料吧。」
    「我们可以择日不如撞日，你等一下还有事吗?」高智峰用着期盼的口吻和真切的表情看着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那么……车站附近有一间新开的咖啡店，我觉得还不错，看要不要去品嚐看看。」
    「当然好囉！而且听起来令人期待。」
    他向我提议一起搭他的车过去就好。我们走出了校门，他拿出摇控器打开了附近一间车库的铁门，里头放着一台几近全新的黑色进口车。虽然我对车子一窍不通，但可以看得出那是一款非常昂贵的车。车子的板金透出了光，像是一颗黑色的宝石闪闪发光，车头前站立的女神标志耀眼夺目。顿时间我突然感觉我和高智峰有着一种很大的距离感。

 第四章 熟悉的身影—古顏芯（2）

    从学校到车站那间咖啡店，虽然只有短短十多分鐘的距离，但从中的距离感不知怎么似乎加长了许多，我甚至可以算出我们在那段路停了几个红灯。在这样密闭空间里两个男女近距离独处，给人一种不自觉心跳加速的感觉，我也分不清那是兴奋还是惧怕，那种感觉比较接近拆阅成绩单时的心情，期待中带点惧怕。
    我环顾四周，车子内整理的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似乎都照着某种规矩陈设着，有着一种独特的品味。不知这是否反映着高智峰有着一丝不苟的个性。我看着挡风玻璃前的小饰品按着顏色和大小整齐排列，让人產生一股想弄乱它的衝动。
    到了那间咖啡店时，顾客比平常要来的多，店门口停了满满的机车。我们进到店里头时也比平常嘈杂。尤其是其中的一群大学生，男生们不断地做些搞笑的动作想取悦现场的女生们，不时可以从那头发出一阵大笑。
    「你很喜欢这间店吗？」高智峰微微皱起了眉。
    「还不错，只是今天显得有点吵。还是我们换个地方？」
    「没关係，你喜欢的东西我想我也不会讨厌，甚至还有比你更喜欢的可能。」高智峰扬起嘴角边坐下来拿起了菜单。
    「那今天就让我请客吧。你可别跟我抢喔。」
    「当然可以。不过改天要换我做庄，你到时候可别爽约喔。」
    高智峰看了一眼菜单后，只点了一杯卡布奇诺。我开始担心这间店的餐点会不会不合他的口味，因为他似乎是一个对品味有点讲究的人。餐点来时他拿起咖啡杯轻轻闻了一下，接着小啜了一口闭上了眼睛，再张开双眼时，他露出了满意的表情。我想这应该是他善解人意的一面。
    「还满不错的，我就说我相信你的品味。」
    「学长，你太客套了。而且我发现其实你的演技不错，尤其是你闭上眼睛品嚐咖啡的表情，美食节目没找你业配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我讲的可是肺腑之言，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一定都是发自真心。」高智峰讲这句话时，眼眸里闪动着情意。
    我低下头不停地搅拌我的拿铁咖啡，「学长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可以不用这么认真回我。」我把目光停在咖啡杯中激起的小漩涡。
    「好的，那我会试着把态度变得轻浮一点。」高智峰挑起了眉，舌头舔了舔嘴唇，肩膀也跟着扭动了几下，「这样还可以吗？」
    「呵呵，学长没想到你也有比较轻松的一面。」
    「其实我也没有大家想得这么严肃。有时也是会想搞笑一下，但都不怎么成功就是了。」
    高智峰这时开始跟我聊起他人生当中一些比较有趣的糗事。我觉得当中最有趣的是，他说他曾经提着一包早餐和一包圾圾出门，途中经过圾圾场他丢了垃圾，然而最后进了教室才发现他的手上只剩下那包垃圾，而早餐已不知去向。在这之前我很难想像高智峰是会犯这种傻的人，我总觉得他应该是一板一眼，任何的事都应该在他的精密规划之下才发生的。让我想起彤彤跟我说，「如果一个人能不计形象的跟你分享糗事，那是你们关係友好的开始。」不过彤彤跟我分享的糗事，都还没到形象崩坏的程度，所以我也没打算把我曾在电梯里忍不住连放了三个屁的事告诉她。
    「关你屁事啊！」
    那群大学生中一名女生突然拔高了音量大喝了一声，且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此时店内突然变得一阵寂静，在场的所有顾客都对她投以目光。只见坐在她对面的男生低着头，像是在跟她道歉，但对方并没有领情，只是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饮料，顺手把杯子往桌上用力一放，便快步往店门口走出去。只剩下那男生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处，那行人面面相覷整个空气瀰漫着一种尷尬的氛围。
    高智峰整理了一下领口，压低音量对着我说：「其实大学应该把公民与道德列为必修科目的。」
    我并没有回应他，因为我的目光一直没办法从被叱喝的那男生身上移开。我并不在乎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让我不得不在意的是那有点熟悉的侧脸。总觉得那张脸和吴承翰有着几分的神似，是因为最近太常想起他的事吗？所以才让这种情绪不由自主地投射在这个人身上。只是，细看之后觉得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就像是在异地吃到了带有家乡味的食物，那种在脑海里深处存在的既熟悉又怀念的感觉，被一股脑儿的激发出来。
    那名男生搔了搔头发露出了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没错——就是这个动作和表情，吴承翰只要一发生令他感到苦恼的事，他就会摆出这样的动作和表情。记忆中他有一次兴高采烈穿着他新买的白色球鞋，像在跳芭蕾舞一样不停跳跃，结果一不留神踩到了一大坨的狗大便。他当时也是露出了这个表情。
    坐在他身旁的男男女女目光全都落在他的身上，有着某种指责的意味。女生们开始低着头窃窃私语，接着几个女生跟着走出了店门口。留下来的几个人似乎显得不太自在，纷纷露出尷尬的微笑。那个被斥喝的男生大口吃掉了甜点后，也跟着走出店门口。
    我下意识有一种想站起来追出去的衝动，但我还是怯步了。我担心这些都只是我的幻想或错觉，况且就算可能真的是他，他也很可能早已不记得我了，亦或是他根本没想到要再见到我。我害怕那样美好的回忆会因此变得不再完美了。
    「突然有种远离喧嚣的感觉。」高智峰呼了很大的一口气。
    「是啊，真的安静了许多呢。」我随口回应了一下高智峰，但目光还是盯着那男生走出店门外的背影。
    「感觉你突然变得有点心神不寧，是刚那个骚动让你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吗？」
    「呵呵，没什么，只是看到一个像是很久以前的老朋友。」
    「这样真的很巧，怎么不过去打声招呼？」
    高智峰的这句话又让我心里纠结了好几下，但我的脚像在地生了根一样，始终无法站起来跨出那一步。脑中不停上演不同版本的小剧场。过去美好的回忆还是留在过去是最好的，这是广为流传且颠扑不破的道理，但还是有一种，不管怎样都想再跟他说上一句话的想法，那种感觉类似世界末日前的告白。
    「我想不用了，应该是我认错了。」
    「欸——葱油饼，你们系上那个什么翰的真的满奇怪的耶。」那群大学生里其中一个女生没好气地说。
    「唉唷，多包容一下麻。人家宅惯了看到美女会紧张嘛。」另一个瘦高男生说。
    是吴承翰吗？我脑海里不断想着这个问题。或许我应该走过去跟他们确认一下，但又觉得这样好突兀，尤其是对一个不爱社交的女生来说。
    结帐时那群大学生正好排在我们前面，店员告知这个月有优惠方案，学生点餐均有享九折的优惠。他们纷纷拿出学生证，上面印有海峰大学的字样。
    从那群人的聊天内容判断他们应该是一同出来联谊的。其中一个大家叫他葱油饼的男生，不停打圆场化解现场尷尬气氛。留下来的两个女生似乎不太领情，低头滑着手机。
    我把握在手里的学生证和帐单递给了店员。
    「这间咖啡厅还不错可以列入口袋名单。下次换我做庄，可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高智峰边说边取下放置柜台上的名片。
    「当然没问题。只是不要请太贵的餐厅。我比较喜欢简单平实的地方，路边小吃也不错。」
    高智峰摇晃着食指。「我是庄家当然是由我决定囉！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不断看向店门外那群大学生渐渐散去的背影，但始终没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五章 意外的横祸—吴承翰（１）

    「小芯，你觉得我长大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大概手会开始变长，脚也会慢慢变长，然后渐渐地身体也会变长，最后脸上长满了鬍渣。」
    「听你形容我好像会变成一头野兽。」
    「才没有。」古顏芯边说边用树枝在沙地上画了起来，「大概会像这个样子吧。」
    我看了一眼她画的涂鸦，「你画的好像流浪汉喔。所以你觉得我长大会变成流浪汉吗？」
    她偏着头苦思了一下。「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真有那天的话，我想我愿意……给你十块钱。」
    我撇了下嘴角，「那还真是谢谢你喔。」
    「不知道长大的我们和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古顏芯眼神朦胧地望着远方的夕阳。
    我搔了搔头。「未来的事可是很难说的。希望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
    古顏芯的脸上映着彩霞，转头凝望着我，「像现在这样？」
    「还能一起看着夕阳然后无拘无束的生活着。」我勾起了嘴角。
    古顏芯俏皮地伸出了小指头。「那我们说好了，长大了还要一起看夕阳喔。」
    叭——计程车长按了一声喇叭，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站在捷运站外，凝视着车水马龙的道路出了神。
    我不安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想着，我一定是受了恶魔的蛊惑，才答应了李明华的请求。他跟我说这次业配的商品是一款交友的app，他已经帮我找了一个正妹和我一起拍片。
    影片的内容主要是拍摄我用交友软体邂逅了正妹，然后拍成一日约会行程。主旨就是要说，像我这么怪异的宅男也能够轻松利用这交友软体把到正妹。李明华说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吃饭、聊天、简单的约会。我只要表现的像平常一样宅就行了，千万不要做多馀的修饰。我得承认他再三要求我要保持阿宅形象时，我真的有股想揍他的衝动。
    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但还未看到女主角现身。听说这女主角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外拍小模，李明华透过了层层关係好不容易才找来的。
    李明华用着摄影机专心捕捉着我不安的表情，像是深怕遗漏任何一个可以让我成为笑柄的瞬间。我试着将自己的头脑放空，以消除这种不安的情绪。我佇立在人山人海的捷运站口，想像自己在茫茫人海中载浮载沉——人海变得透明，而我却显得混浊。
    过了许久，一名穿着超短热裤的女子，朝着这里漫步走了过来。她搭着低领的t恤，胸前丰满的胸部随着她的步伐有节奏地晃动着。她留着俏丽的银色捲发，脸上的妆容是韩系的浓妆，配上她勾魂般的双眼，给人一种冷艳的气息。我想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会是让男生频频回头的类型。
    「不好意思，因为很多case都排今天，所以我迟到了。」
    不过从她的语调里并没有太多抱歉的成份，反而给人一种毫不在乎的感觉。
    「没关係、没关係，反正我们也没等很久。」李明华挤出一脸太监阿諛奉承的嘴脸。
    「那我们就从捷运站见面这里开始拍喔。就自然地聊天就好，我事后会把它剪辑成十分鐘的影片。」
    这名女生叫tina。在这影片脚本里我和她是在那个交友软体里认识，经过几次在网路上聊天后，女生觉得我幽默风趣，决定和我见面约会。在影片里所有自以为幽默的网路聊天讯息都是李明华想的。我看了这些讯息内容后才发现，早餐饮料杯上的笑话其实也没那么难笑。
    影片开拍后tina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对我露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
    「是阿翰吗？你好，我是tina。你似乎等了很久齁，额头都冒汗了。」
    「还好啦，就小等了一下。这一下让我的鬍子都长出来了。」
    李明华在旁握紧摄影机对我白了一眼。
    「呵呵，你这个人好有趣喔。」她说这句话时脸上的笑容带有一种怨懟。
    我依照着影片的脚本，约她去了附近一间新开幕的餐厅，这当然又是另一个业配的内容。我必须嘴里吃着口味实在不怎样的海鲜焗烤麵，脸上却要装出一副百花盛开的表情，坦白说这真的太难为我了，我只好一边吃一边冥想着我人生里较欢愉的片刻。李明华把摄影镜头拉近，给了我的表情一个特写。
    「卡！为什么我觉得你的这个表情很猥褻。」李明华皱紧眉头，「你看看tina就自然多了，你可要认真一点才不会浪费大家的时间！」
    在这里我不得不说，tina真的是一个戏精，或者该说其实她有双重人格。影片只要一开镜时她的人格就会自动转换，转换成一种被大家期望的样子，一下镜头她立刻变得面无表情，像一片很深沉的海，令人怎么也看不透。或许她心里真的藏了一个巧妙的开关，可以自由地切换她的人格模式也说不定。
    服务生在餐后上了甜点，她点的是巧克力慕斯。她轻轻拿起叉子，像在进行某种仪式，小心翼翼地将它划开。
    「英国有研究指出，有超过八成的女生喜爱巧克力。」我得意地说。
    「英国也有研究指出，体重超过八十的女生对巧克力既爱又恨。」她边说边优雅地把慕斯蛋糕送进嘴里。
    「看起来你似乎不用担心这样的爱恨纠葛。」
    「这就难说了。人的心思是很复杂的，有时候你常吃一样东西，不代表你真的喜欢。有时只是一种习惯的口味，有时只觉得它对身体有帮助，有时是找不到更好的选择，更多的时候是因为它方便购买且价格低廉。」
    「你是想说人往往因为外在因素，而限缩了自己的选择性吗？」
    「宾果！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你点餐时，会先理性地判断什么食物是你需要的，什么又是你想要的吗？」
    「我通常并不会考虑这么麻烦的事。一般我不会刻意省钱，也没想过健康问题，我只挑我想吃的吃，只做我想做的事。」
    「够豪爽，我敬你。」
    我对着她双手举起玻璃杯，接着吸管用力吸着杯底只剩冰块的柳澄汁，还发出了几声啾啾声。她放下叉子专注的看着我的脸。
    「怎么了吗？」
    「你喝果汁的动作还真是……特别。很像是在吸吮着某种奇怪的东西。」她说完后窃笑了起来。
    「呃……这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啦，如果让你有不好的联想，我也只能说声……请你不要乱想。」
    「噗——其实你这个人还挺逗的。」她笑瞇瞇地向我递出了纸巾。
    「谢谢。」我接过她手上的纸巾，「不过，倒是说我秀逗的人比较多。」
    一顿饭下来，我和tina互动的气氛稍微变得融洽起来。
    吃过饭后，我们在该区热门的商圈逛街。为了让业配内容更加吸引人，李明华希望我们的互动能更亲蜜一点。所以tina在挑选饰品时都会和我故意靠得很近。每当她向靠近我时，都有一阵薰香扑鼻，胸部靠到手臂上柔软的触感让我心跳加速，加上她说话时娇嗔的语调，让我有一种意乱情迷的感觉。
    tina拿起了一个米黄色圆形的饰品在头上比划了一下。「阿翰，你觉得这个发饰好看吗？」而那个饰品是当中我觉得最丑的。
    「是还不错。可是它的配色和形状别在头上，会有一种头滴到鸟屎的错觉。」
    李明华在旁拿着摄影机向我摇头，且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
    tina表情惊讶地握着我的手。「真没想到——你的想法跟我一模一样耶。我还在想说如果头上别上这个，看起来真的会像是脑袋装大便。看来我们的默契越来越好了。」
    李明华则在旁露出比tina更惊讶的表情，嘴型似乎在说whatthehell!
    我们就这样一边走、一边逛、一边聊，聊到兴奋时tina常会挽着我的手，霎时间有一种我自己真的在约会的错觉。
    李明华对我们说最后再拍几个镜头就可以做结尾了。我心想今天的外快太物超所值了，有一扫之前帮李明华拍影片的阴霾。正当我这样想时，一个粗爆的声音正对着我们咆哮。

 第五章 意外的横祸—吴承翰（２）

    「这男生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壮硕全身肌肉的男子走到我面前，横眉怒目地瞪着我。
    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捲而来。心想这不会又是李明华安排的该死惊喜，我早就料想他不会就这样放过我。我转头看向他，没想到他已退到离我们有好几尺的地方，慌张地对我摇了摇头表示他真的不知情。我细看了一下那个男生的体格，简直像是等级满等的战士。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怒不可抑来形容，额头上浮出了筋看上去简直像要把我生吞活剥。
    「没关係——这是我的私事让我来处理就好。」tina做了手势要我们不要担心。
    tina大步走向前，也摆出了一个盛气凌人的姿态，「我和你已经分手了。当初该说的话，我想我已经都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我知道你对我说的都是气话。我想我也已经彻底改变了，我已经不再上夜店，也不会再酗酒了，还有我跟julie的事是你误会了，我那天真的只是顺道开车送她回家。」
    那名肌肉男越说越激动，紧抓着tina的手臂不放。
    「你给我放手！你弄痛我了。你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太多遍了。」
    「请你听我说，这一次我真的认真反省过了，请你不要再离开我了。」说着那名男子拉着tina的手要往另一头走去。
    tina拼命地挣扎，但那名男子的手掌宛如一个大铁钳，牢牢地扣紧了她的手臂。
    这时我转头看向李明华，他却完全没有想帮忙的意思，还不忘拿着摄影机补捉着这衝突的画面。
    我嚥了嚥口水，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这位大哥请你放手。你这么做已经明显违反tina的意愿了。」
    那名男子回过了头，眼球里像是喷出了火光。「你是哪位啊？好胆管我和tina的私事。」
    「我是……那个……」我突然语塞，一时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
    「他是我现在的男朋友。所以你识趣的话，就不要再纠缠我了，小心他对你不客气。」tina很用力地甩开那男子的手。
    「啊？」我不禁睁大双眼。
    顿时我有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脑海里浮现许多过往的光影，好似人生的走马灯。如果还有时间让我打一通电话，我想打给我爸妈，告诉他们，原谅孩儿的不孝，未能给你们传递香火。
    「你在开我玩笑吧！就凭他这个弱不禁风的废宅，我单手都能扭断他的脖子。我不相信你的眼光会如此的差。」
    「哼！他可比你温柔体贴多了，且风趣又懂我。哪像你这渣男，整天只想骗女生上床。这就算了，你空有一身肌肉结果却是外强中乾，你的绰号应该改叫『三秒交』。原因不用我多讲吧。」tina说完身旁的路人皆发出窃笑声。
    这时肌肉男的脸气得涨红，握紧他那两个硕大的拳头不停地颤抖。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双手聚集了强大的查克拉，准备在下一瞬间打爆我的头。
    我心想我应该要马上撇清跟tina的关係，再找机会帮她报警才是上上之策。
    没想到tina走了过来，把手环抱住我的腰，往我的脸颊深情地一吻。那软绵绵的触感渗透了我的皮肤，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感到全身一阵酥麻。
    「怎样？你相信了吧。我们是真的在交往。」
    「你这死废宅！我今天一定要扒了你的皮，做成我的椅垫。」
    肌肉男目露兇光，如猛兽出栅。他一把拉开tina，抡起了拳头便朝着我杀了过来。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穿了他的出拳的角度，他的右肩膀微微下沉，肯定是一技45度角的右勾拳，这样的拳头我可是挨过不下百次。
    我先是感知到一股暴风雨般的杀气铺天盖地向我袭来，接着我双膝微弯，身体反射性往左一个侧闪，让一阵强劲的拳风这样扫过我的脸颊，我巧妙的躲开了他的攻击。
    我还真不愧是一个身经百揍的男人，但在我还来不及窃喜时，另一技左直拳已经扎扎实实地打中了我的鼻樑，我整个人像是往后飞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原来刚的右勾拳只是一技佯攻，看来我还是太久没有挨揍了。紧接着我感到一阵晕眩，一股剧烈的疼痛感由鼻樑传遍全身。全身的力量似乎慢慢流出体外，霎时感到全身一阵的瘫软。
    这时，一旁的路人发出了此起彼落的惊叫声。我的鼻子像坏掉的水龙头，哗啦哗啦地不停涌出鼻血。
    「你快住手！再下去会出人命的。」tina紧抓着肌肉男的手。
    在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有很多的人影在我的眼前乱窜。这是我还有意识前看到的最后光景。
    我在医院醒来后，医生说我的鼻樑被打断了，需要再多回诊几次观察伤口的恢復状况。离开医院时我的脸包得像木乃伊一样，且鼻子肿得像颗大蕃茄。我还去了警察局做了笔录，tina说她会负责一切和对方索赔的事宜。她也因此申请到了保护令，脱离了肌肉男的纠缠。
    「看来最倒楣的还是我。你拍的影片应该会上热搜吧。」我摸着包满绷带的鼻子，无奈地看着李明华。
    「唉唷——兄弟。你就别再损我了，这不是我能料想得到的。再说，我也给了你三倍的工资了。」李明华难得露出歉意说道。
    「你别忘了还有一个月的宵夜。」
    王柏伟打开寝室的门，提着午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哇——你真的跑去拍了很激烈的动作片喔。怎么搞得像猪头一样？」王柏伟走近打量了我一番，「好像满严重的，是不是很痛啊？」
    「真的还满痛的。比小便时那里被拉鍊夹到还痛。」
    王柏伟打了个哆嗦，「那还真是要命的痛耶。还好我没去当你的替身，不然我就要顶个猪脸去参加联谊了。」他边说边打开了他的鸡腿便当，「不过你真的要好好加油，不要变成了猪头就自暴自弃了。人生还是很美好的，听说一直单身到三十岁就会转职成魔法师，到时你可不要忘了露两手给我瞧瞧。」
    「是是是，我一定会帮你把下面变成三十公分——我是说你的脚毛。」
    这时我的书桌传来手机阵动的声音。是tina传来的讯息，内容为：「阿翰哥，下星期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顿饭，顺便想瞻仰一下你的英姿是否不减当年。」
    我一边摸着肿大的鼻子，一边看着她传来的爱心贴图，有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心里也不禁想着，我真的会变成魔法师吗？

 第六章 遥远的思念—古顏芯（１）

    「哇——所以你跟智峰学长成功约会了喔。」彤彤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声音也跟着拉高了好几分贝，学生餐厅里的学生纷纷回头望着我们。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你小声一点嘛。其实这又没什么，就像是朋友间的聚餐，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可别这么说。你光是这么做可能已经引起了学校女生们的公愤了。」彤彤快速地搅拌着手上的饮料。
    「你也形容的太夸张了。我只是觉得我和他应该不会擦出什么火花。」我耸了耸肩。
    「怎么说？」彤彤微微张大了双眼。
    「我也不会形容。他给我的感觉很亲切又有智慧，谈吐得体，行为也很绅士，家庭背景更是没话说，只是我总觉得和他有一种距离感。」
    「是因为他各方面太优秀让你有压力吗？」彤彤皱着眉。
    「也不全然是那种感觉。该怎么说呢？——比较像是两种不同频率的音波，处在一起缺乏了某种相融性，也可能是我们太不熟悉彼此吧。」我垂眸看着桌面。
    「话不要说得太早，缘份这种事很难说得准的。」彤彤放下了饮料杯表情认真了起来，「我希望你能认真看待自己的情感，才不会过分封闭自己而留下遗憾。」
    听完彤彤的话，我的心情整个遗憾了起来。这星期我无时无刻都在想，我当时应该要追出去的，纵使那只是一个很像吴承翰的背影。但毕竟那是这些年来陪伴着我心灵的影子，没有特别高大而且特别模糊，但他却在我心里一直有个温度，让我的世界不再冰冷。
    我叹了口气喝完了手上的柳澄汁。
    「你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寧，是有什么事困扰着你吗？」彤彤把手伸向桌面放在我的手背上。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天去咖啡店好像看到了那位我小学时的男同学。回来后我就一直想了很多事情。」
    「欸——是那位让你朝思暮想的小学初恋吗？」彤彤惊讶地睁大双眼。
    「才没有到朝思暮想，只能说是满怀念的一位同学，而刚好他是个男生。」说这句话时我感到自己的脸颊微微发热。
    「你不会没过去跟他打声招呼吧。」
    我点了点头，「虽然不能确定是他，不过我的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放弃这么难得的机会。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心里在纠结什么吗？」
    「只是觉得对方应该不记得我了吧。毕竟小学时我真的不是一个讨喜的女孩，且如果真的认错就算了，若是假装不认识我，那我童年仅存的美好回忆，也会一併毁灭殆尽的。」
    彤彤用食指戳了一下我的额头，「小姐，你未免也想太多了吧，根本是妄想症发作。人如果不懂得多一点正面思考，和幸福就永远会有那么一点距离。」
    彤彤像是老妈子上身似的，开始絮絮叨叨说了一长篇的人生道理。虽然我知道她只是为了我好，但我还是会觉得，她真的不懂得我心灵的伤口。那是一道外人怎么也看不见的伤口，一不小心触及到，许多不堪的回忆就会像血水不停地从伤口涌出，会让我怎么也摆脱不了那种令人沮丧的情绪。那就像是块警示区域，我只要一接近就会嗶嗶作响，不断地提醒我不能再往那个地方靠近，所以我总是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会让我情绪低落的状况。
    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鈐声，彤彤接起了电话。「你们到了吗？好，我马上过去。」
    「我们话剧社期末会有一场公演，最近我们都忙着在讨论公演的节目内容。顏芯，今天先这样喔，我们再找时间好好地聊一聊。有什么好消息可不要忘记告诉我喔。」彤彤双手握拳对我做出了一个打气的动作。
    在和彤彤道别后，我若有所思地走出校门，搭着公车准备前往我母亲长眠的思亲园。我每隔几个月总会找个时间去那里看看她，尤其是每当我心中有所罣碍时，我都会去到那里把自己的心事说给母亲听。那样心情似乎会得到那么一点点的好转，这种心灵的力量不知不觉陪我走过了许多难走的路。
    下了公车步行了几公尺，走进了思亲园，黑松木整齐罗列在走道的两旁。平常日时并不会有什么人潮，让整个园区更显得庄严。走道的底端矗立着一座高塔，看过去不是段长远的距离，但也可以把它看成——生和死的距离。
    还记得那是个下着小雨的放学后，我和吴承翰一起撑着伞愉快地讨论最近便利商店的抽奖活动，那是一个买两瓶保特瓶饮料就可以抽迪士尼钥匙圈的活动，可惜吴承翰的手气一直不怎么样，所以迟迟没有抽到。
    「小芯，今天是便利商店抽奖活动的最后一天了耶。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米妮的钥匙圈，我今天出门还有特地去庙里拜拜，所以今天一定会抽得到喔。」吴承翰看着手中仅存的零钱。
    「所以我今天早上看你在走廊罚站是因为这个？」
    吴承翰搔了搔头。「哈哈——有拜才有保祐嘛。虽然我因为迟到被老师臭骂一顿还被罚站，但神明看我这么虔诚一定会保祐我的。」
    「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其实也没那么想要那个钥匙圈，只是觉得那个样式很可爱而已。」
    「反正今天是活动的最后一天了，再抽不中我也只能怪我还不够虔诚了，早知道就应该用三跪九叩的方式爬到神明桌前。」
    「我觉得如果你把那些买饮料的钱拿去捐香油钱，可能都还比较虔诚一点喔。」
    「这种意义不一样，就像是你可能捐了一百元，对这社会的贡献还不如发善心去做件好事。」
    「那你是不是应该去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比较实际。」
    吴承翰一时语塞。「小芯，我觉得你越来越伶牙俐齿了。」
    「才没有伶牙俐齿，只是跟你相处时，觉得很自在，不知不觉想说的话就藏不住了。」
    「这样是好事喔。我想再过一阵子，你就可以参加演讲比赛了。」
    如果台下的听眾都可以变成你的话，我想那应没问题。这是我当时藏在心里头的话。
    我们走着走着就到了便利商店的门口，虽然我试图劝他不要再乱花钱了，但我的话还没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跑进去，到饮料区拿了两瓶饮料到柜台结了帐。店员拿出了摸彩箱让他抽，他先是顺时针不停搅拌着摸彩箱，接着又是逆时针搅拌着摸彩箱一会儿，迟迟都不抽出抽奖券。
    店员无奈地皱起了眉。「小朋友，这是摸彩箱不是搅拌器喔。你再不抽出来抽奖券都要被你搅烂了。」
    「大哥哥不好意思。再等我一下下，我快要摸到那个感觉了。」
    店员的脸变得更皱了。「请问一下那个是什么感觉？」
    吴承翰一脸得意地说：「当然就是，『哇！我中头彩了』的感觉。」
    店员握着拳脸上浮出了青筋。「我想一般人会比较能理解，『哇！我的头上掛彩了』的感觉喔。」
    「啊！有了有了，就是这张了。」吴承翰用力抽出了一张抽奖券放在柜台上。
    店员瞇起了眼看着他一边撕开了抽奖券，随即眼睛慢慢睁大，「唉呦，没想到你这小鬼能通灵呢，还真被你摸出奖品了。可以问一下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吗？」
    「就是那种摸到了会让你迫不及待又心跳加速，你只想飞快地把它抽出来的感觉。」
    店员歪着头，「呃……就像你尿急看到了厕所那样吗？」
    吴承翰皱着眉，「才不是呢，那是一种不好形容的感觉。」
    店员拿出了一个用透明封套包着的米奇钥匙圈放在柜台上。「这是你的奖品，哪天有梦到名牌记得要跟我说喔。」
    「啊？怎么不是米妮的。不能换吗？」
    店员摊开了抽奖券。「你抽中的是米奇的，样式是随机的不能指定喔。」
    吴承翰双脚一瘫，假哭了起来。「呜呜，真是造化弄人。老天爷，你怎么这么调皮，总是给了人希望又让人失望呢。」
    我走近柜台把钥匙圈紧紧收进怀里。「没关係的，米奇我也很喜欢。」
    「那这样之前我们打赌我输了，我答应帮你完成的一个心愿，这样算达成了吧。」
    「啊——你不讲我都忘了呢。你早点讲我就会要你不要这么做了。」
    「你不喜欢钥匙圈吗？」
    「很喜欢。只是觉得……真正的愿望应该用在一些意义深远的事情上。」
    「那好吧。今天这样算帮你完成半个愿望了，你还有半个愿望可以使用喔。」
    「半个？半个愿望要怎么许？」
    「简单啊。就好比你许愿想吃一块蛋糕，但收到时可能只会剩半块喔。」
    「看来这样我可能只能许，『要你理一个帅气的发型给我看』之类的愿望了。」
    「哈哈——你真的好坏心耶。」
    我就这样跟着吴承翰一路嬉闹到我们每日分别的路口。他微笑看着我，我也带着笑容望着他，挥一挥手，总想着还有无限的日子等着我们，但却从没想过，这样的无限日子里，是不是还会有着彼此。

 第六章 遥远的思念—古顏芯（２）

    在走到离家不远的路口，道路两旁的电线桿整齐罗列，一个不是很远的地方停着一辆卡车，车轮底下盖着一块白布，散落在一旁的机车零件中有着我最熟悉的车壳。我无法用言语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觉得我的视野和我的心脏都被缩得好小。世界像被整个扭曲，看见的和想的都是那块布，是一大片的白。
    那天晚上舅舅开了很久的车把我接去了他家，大人们聚在一起讨论起妈妈的后事，而我的脑每里还停留着那一大片的白，没办法思考任何的事。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像是自己处在梦境里头脑却还是清醒着，身旁的景物和脸孔是一片模糊。自己拼了命想从中醒过来，但才发现自己不断地在下坠，坠落到无止境的深渊。
    隔天舅舅带我去学校办了转学手续。他跟我说从今天开始要跟着他们家一起生活，他们家的生活很简约，希望我能多担待一点。他还讲了很多安慰我的话，但我怎么也想不起其中的内容。
    进到了教室和同学、老师道别，老师向着同学们对我讲了一长串祝福的话。同学们像一个个的石像，皆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或许这已经是他们最努力装出不捨的表情了吧。我低着头走出了教室经过吴承翰的班级，他的座位是空的，我扫视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都看不到他的身影。我离开了校园没有再回过头，只有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米奇钥匙圈。
    我拜完了香离开了思亲园，脑中的思绪还停在某些回忆里。我寻着原路走向公车站牌。一台熟悉的黑色进口车靠边停了过来，这时车窗缓缓降了下来。
    「顏芯，好巧。你怎么会在这边？」高智峰对着我露出笑容。
    「果然是智峰学长，我还在想这台车怎么这么眼熟。我来这办了一点事，现在正要去搭车回家。」
    「我刚参加完教授的研讨会，现在正要回去，让我载你一程吧。」
    在我还在犹豫是否搭上便车时，高智峰已下了车礼貌地打开车门。
    「谢谢，真是太麻烦你了。」
    高智峰车上的摆设似乎做了不少改变，原本放在前座车窗前的小饰品换成了迪士尼的公仔。有米奇、米妮、唐老鸭、高飞和几个迪士尼公主。
    「智峰学长，你喜欢迪士尼的东西吗？」
    「还不错。他们出的公仔都满可爱的，有时塞车时看着它们还满疗癒的。」
    「看不出来学长还有少女心呢。」
    高智峰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过一会才压低了嗓门说：「其实我还有收集美少女战士们的魔法棒。」
    「真的假的？」我不禁睁大了双眼。
    高智峰的嘴角露出笑意，「开玩笑的。」
    「真是的。我刚原本还想叫你带来给我看的说。」
    「你是想一边挥舞着魔法棒，一边感受变身的感觉吗？」
    「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所以那曾经是你童年的梦想？」
    「小时候总是会幻想自己能有一股力量让自己很不一样，这股力量不用大到可以维护世界和平，只要能让自己像春天的微风一样，可以散发出一种气场让周围的人感到清爽且舒服就够了。」
    「我小时候也有类似的想法。总是希望自己能跟别人有所不同，不想跟一般人一样庸庸碌碌地生活。但直到长大才发现令人感到烦恼的，不是庸俗的生活，而是烦恼着生活让我们渐渐变得庸俗。」
    「满有哲理的一句话。」
    「这也不是什么大道理。只是有感而发的一种想法。」
    「但有时候一种想法的传递，可以让一个人变得很不一样。」
    「所以你有听过什么影响你很深的话吗？」
    我偏着头想了一会。「想要捡到更远的十元，首先你要抬起头。」
    「呵呵，很有趣的一句话。」
    「我满喜欢的。它给了我很多正面的力量。」
    「嗯，从你身上我也可以感受得到那股正面的力量。」
    挡风玻璃前滴滴答答下起雨来，高智峰转开了车上的音响，雨刷有节奏地打着拍子，音乐播放的是席琳.狄翁的《myheartwillgoon》。街上的人像避难般在路上奔跑，音乐隔绝了室外的声音，从车内望出去像是在看一场默剧。外头的声音一点也传不进来，车内瀰漫着浪漫的旋律。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眼前是一个九十秒的红灯。
    高智峰轻轻地牵起我的手腕，「你的手指很长挺好看的，很适合弹奏乐器。」他试着翻动我的手掌反覆看了几回。
    此时，我可以感觉自己心跳的频率加快了许多，不过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把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假装要看手錶上的时间，但我这时才发现我根本没带錶。我顺势假装拨弄了一下头发，并看了一下我发尾上的分岔，拉整了一下裙子，一连做了好几个很多馀的动作。这时窗外的雨还是不停地下，但外头的行人动作忽然变得缓慢，空气也变得凝结，像处在真空的密室里让人觉得窒息。往红灯读秒区看去，显示还有五十秒。我们没有再交谈，把目光都凝视着前方，静静地听着音乐，音乐的伴奏显得有点凄美。

 第七章 脸红心跳的约会—吴承翰（１）

    「承翰，你手里拿的那个铁盒子是什么？是饼乾盒吗？」古顏芯伸长了脖子，紧盯着我拿在手上的铁盒。
    「你不要问，跟我来，等等你就知道了。」我没多理会她反而加快了脚步。
    「你是不是又要做什么奇怪的试验了。你上次跟我说你习得了和动物沟通的语言，在校园里对着狗吠了老半天，我们班的人都传闻说你得了狂犬病。」
    「怎么跟我听到的不一样，班上的同学都说我在对母狗发情。」
    「噗——真像傻瓜一样。所以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我环视了公园一周，走到了一个较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棵巨大的松树。
    「就决定是这里了。」
    「你想做什么？该不会要在这里小便，然后说什么可以吸取日月精华后能延顏益寿吧。」古顏芯的神情有点紧张，像是我又要干出什么不为人知的勾当。
    「这个提议不错，但留在下次吧。」我把纸和笔递给了顏芯。「我们来写一封跳越时空的信，对象是十年后的彼此，内容就是些想和对方说的话。然后把它埋起来，十年后再挖出来看。应该会很有趣。」
    顏芯露出了苦恼的表情，「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我想今天应该没办法。对于写信什么的我最没辙了，可能要让我先回家好好的想想要写些什么。」
    「不是吧。就大概写一下就好了，又不是要参加写作比赛，就写一些想对十年后对方说的话。轻松一点，写得太严肃反而就没意思了。」
    「虽然你这么说，但我现在的脑筋是一片空白，还真不知道要从何写起。」顏芯一边说一边用脚拨起脚边的沙，「再说，我们十年后真的会记得来这边看信吗？」
    「应该会记得吧，如果我们没得老年痴呆的话。那就这么说定囉，明天你一定要把信写好带来喔。我十年后看了一定会感动得老泪纵横的。」
    「你……最会取笑我了。」古顏馨红着脸回过头，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隔天，顏芯把一张鼓鼓的信封和我写的信一同放进铁盒里。看起来她的信封里像是装入一个有形状的东西。盯着形状隆起的信封，我很想问古顏芯到底装了什么，但我没开口，因为这是种约定好的默契，好像只要问出口就会破坏了整个仪式的氛围。确定好位置后，我拿着小铲子在松树下挖出了一个既不深也不浅的洞，把铁盒子安安稳稳地放进洞里，再慢慢地把沙子都拨进洞里。全程我和古顏芯都没有做任何交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铁盒，望着铁盒逐渐被沙子淹没。那种感觉像是把童年的一部份巧妙地埋藏了起来，埋在一个令人容易遗忘的地方。之后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我几乎没再想起过那封信。
    一阵高分贝的尖叫声划破寂静，我的意识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醒了过来。眼前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鬼脸正张着血盆大口还吐着舌头。我吓了不禁颤抖了几下。
    「你刚是不是被鬼叫声吓醒了？」tina侧着头小声地说。
    「才没有，我刚只是尿急抖了一下。」
    「什么！你吓到尿抖出来了。」tina的声音显得有点大声，前座几排的人频频回了头。
    「嘘——你不要乱讲啦。」
    从前我一直以为男女生间的约会应该都是很有情调的，纵使不浪漫，也不至于会相约来看一部令人哈欠连连的鬼片。这部电影里的鬼一点也不吓人，眼歪嘴斜的倒有点像个智障，剧情的节奏很慢铺成又很长，加上主角从头到尾面瘫的表情，和一堆意义不明的对话，让这部片可称得上是失眠者的良医灵药。
    灯光微微亮起，出现了结尾的字幕，终于结束了这漫长的催眠。
    「怎么样？很有意思的一部恐怖片吧。」tina勾起了嘴角。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一种浩劫重生，终于结束了的感觉。」
    「难怪你会一直单身，就不能说一点讨女生欢心的话吗？」tina嘟起了嘴。
    「好吧，我重说。其实看完了这部片让我对人生有了很重大的啟发，尤其是男主角看到鬼失控大叫的那个片段，其实是在暗喻人不要妄自菲薄，只要受到潜能的激发，每个人都能像帕华洛帝一样成为三大男高音。」
    「喔喔。就像你一样吗？我看过你之前的网路影片喔。真的尖叫得很出色呢。」
    「呃，话说回来，今天不是应该好好探视一下我这个伤患吗？怎么会是在我的伤口上洒盐呢？」
    「唉唷，不要在意这种细节嘛。今天就让我们来一场真正的约会吧。」tina抱着我的手臂，露出了一个狐媚的笑容。
    一阵柔软酥麻的触感又强袭而来，脑海里出现了些令人遐想的画面，生理渐渐起了不该有的反应。我摇了摇脑袋，努力地回想起去年在逛年货大街时，一位大婶不停用着她肥胖的肚子挤着我的触感，记忆中当时油腻的汗水和酸臭味沾满了我全身，那是一种很醒脑的味道。过了片刻，我的心灵回復了平静。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我没事。其实这个伤口也没看起来这么痛。」
    「那我可以轻轻地碰一下你的鼻子吗？」
    「如果你想再听我失控大叫一次的话。」
    「这次请记得叫好听一点喔。」tina一边说一边做势把手伸了过来。
    「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刚的无礼。」我举起双手摆出投降的姿势。
    晚餐的时候tina预约了当地一间非常有名且高档的日本料理店，餐厅的建筑非常典雅，整个建筑都是日式风格。前院的造景是一个日式花园有石灯、小桥、流水和水车，大门口还有两个醒目的斗大红色灯笼上面写着瀧泽，看得出来tina对这次和我约会还满讲究的。在等候餐点时她和我聊起一些她小时候的事。

 第七章 脸红心跳的约会—吴承翰（2）

    tina从小和祖父母一起生活，那样的生活建立在一个不冷不热的关係上。父母则是长年在外做批发生意，她在儿时几乎没见过他们几次面。直到了国中她才慢慢发现，父母早已经各自有了新的家庭，自己则是被偷偷地遗弃在某个不被人关注的角落。正值青春期的她，心中有许多的不明白，和更多不满的情绪，也渐渐觉得儿时大人们对她的好，不是柔情而是怜悯。她开始质疑自己存在的价值，国中毕业后便离开家乡独自在外面讨生活。
    之后tina为了尝试不同的生活，和各种形形色色的男人交往，想透过这样复杂且多样的交往关係找出父母拋弃她的理由。她说这样的探索很让人迷惘，很多时候，这样的生活像是处在佈满雾气般的风景里，带有种新奇又耐人寻味的吸引力。但随着时间流逝，雾也会渐渐散去，景物的色彩会变得鲜明，轮廓也变得清晰，不过却失去了那种未知的美感，一切都会变得很写实，不再有任何令人遐想和模糊的地带。紧接着景物原本鲜明的色彩，会随着时间失去它原有的艳丽，直到最后它只会成了一片没有任何吸引力的景色，看久了只会令人生厌。
    到了后来就算tina再怎么不断尝试不同的交往对象，但到了最后总是会让人感到厌倦和乏味。让她不禁会想难道她的父母，亦或是其它的人，都是带着这样的心情在过他们的感情生活吗？如果是，那这样的生活未免也太容易让人感到沮丧了。
    tina夹起了一块天妇罗像是看着艺术品般盯着瞧。「阿翰，你有没有觉得天妇罗不沾酱其实也很好吃。」
    「还不错，原汁原味。就是一种单纯的香味，不加任何多馀的修饰。」
    「如果生活也可以像这样简简单单，感觉也很不错。」
    我夹起了一块鮪鱼生鱼片沾了芥末酱塞进了嘴里，细细地咀嚼了一番。「不过有时加入一点刺激性的调味，会是另一种层次的享受喔。」
    「所以你喜欢你现在的生活吗？」
    「也谈不上什么喜不喜欢，就是很单纯的吃饭、上学。未来什么的基本上也没认真考虑过，相较之下你的生活目标远比我丰富许多，害我说出来都有点惭愧。」
    「才没有这种事。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生活目标，只是没办法用一种单纯的方式过生活，总会想着各种改变带来的可能性，若不这样心里会感到不安。这种感觉你懂吗？」
    我望着天花板上的竹丝吊灯一会，「可能就像是同一个灯泡，有时会想换成不同样式的灯罩，想像着从那里透出来的光一定会变得很不一样，心情或许也会跟着很不一样吧。」
    tina对我露出了一个很自然的笑容，这种笑容在她的脸上并不常出现。「你这个形容满贴近生活的喔。」
    「那……你最近还好吗？还有遇到什么让你感到困扰的事吗？」
    tina搅拌起她桌上的水果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倒是要好好地谢谢你，暂时帮我摆脱了一件麻烦的事喏。」
    我搔了搔头。「其实我什么也没做耶。虽然狠狠挨了一拳。」
    tina瞇起了眼望着我。「老实说，我觉得当时的你还满帅的耶。」
    「你是指当眾表演狂喷鼻血的时候吗？」
    「当然是指你为我挺身而出的时候囉。这算是我欠你人情，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愿意帮你喔。包括你觉得孤单需要找人喝一杯时。」tina对我眨了一下眼并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我可不是随便说说喔。」
    不知道是否因为男生头脑构造的关係，听完这段话让我的脑海里出现了许多遐想的画面，里头有着昏暗的光线，闪烁情意的眼眸，溼润的嘴唇，和全身灼热的肌肤。彼此交缠躯体的画面不停拉扯着我脑海里每条神经，压抑在心里多年的慾望流窜在身体各处蠢蠢欲动。
    我不禁吞了一下口水，才发现我的嘴巴非常的乾。网路上有文章说过这是情慾上身的一种徵兆。我心里忍不住大叹，难道我吴某人真的是这种喜好腥羶情色之徒？不是的，纵使我没有感情上的洁癖；纵使我单身了二十年；纵使我的d槽里存满了充满马赛克的影片，我也绝对不允许因为这样的肉慾来放浪形骸。
    我甩了甩脑袋，举起桌上只剩冰块的饮料杯，把冰块一股脑儿全含在嘴里，想让自己的脑袋好好冷却一下。冰块冰冷的寒意直衝脑门，我瞪大着眼睛强忍着，差一点把冰块吐了出来。
    tina张大双眼，「你还好吧？」
    「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身体有一点燥热想降温一下。」
    「你真的是一个满奇特的人，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这样看来你也算是品味特殊的人喔。」
    「该怎么说呢？和你相处觉得有点不一样。」
    「是指我这个人特别奇葩的意思吗？」
    「不全然是。只是和你聊天可以不用特别去想什么，可以天南地北聊，而且都是我很属意的方式，我的生活圈多半是那种有目的性的社交，特别是有男生主动接近我时。和你相处很平淡，当然也不会觉得乏味，你有着你自己独特的幽默方式，你又善于倾听，有着自己生活的智慧，算是一个挺有魅力的人呢。」
    「你确定你是在形容我吗？这是我听过对我最动听的讚美了。我一定要把它写下来，以防日后告别式上后人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悼念我。」
    「我说的话可是发自内心的，我可是不爱说客套话的。」tina把视线转向窗外的月光。「等一下可以再陪我散一下步吗？我今天不想这么早回家。」
    「我想应该可以，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另外，我们点些酒喝吧。突然想小酌一下。」
    「也是可以，不过不能喝太多就是了。」
    「你是怕我佔了你便宜？」
    「我是怕我不胜酒力吐了你一身都是。」
    我们就这么点了一瓶清酒喝了起来。tina不断帮我斟酒，她的酒量出奇的惊人，就像在喝白开水那样。
    几杯过后都聊了什么没太多的印象，只觉得当时头脑很空，身体轻飘飘的，是一种像走在云端，又好似徘回在梦中的感觉。但其实我还算清醒，没有半点失态的举动，只是心情很放松罢了。
    走出店门外时已经晚上十点多。我们沿着市中心旁的河畔漫步着，沿途上并没有美丽的夜景，只有点点的路灯。我们一路上几乎没说什么话。一阵寒风吹过，tina说觉得有点冷我便把外套借给了她，她则轻轻地把脸埋在我的胸膛，柔声对我说：「谢谢你，真的是很不错的一天。改天来我家，我亲手弄点拿手好菜给你吃，再跟你好好地喝一杯。」
    「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再联络你。」
    我们在捷运站道别后，回到宿舍时室友们难得都已熄灯就寝。洗完澡后，我开始觉得头有点微微疼痛。躺在床上一边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觉得有点不可思义，或许这就是我缘份要降临的徵兆。
    想着想着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眼前一阵朦胧后我发现我走在一个没有尽头的大草原上，远处的山坡上有着一个女生的背影，像是在眺望着远处的什么地方，秀发随着风不停飘逸着。她背影的轮廓有点像tina，又有点像某个我认识的人。我尝试着拉近和她的距离，先是加快脚步，最后甚至趋近百米衝刺的方式，但依旧没拉近任何一点距离。她最终还是像远方的一片景物般虚无飘渺的存在着。
    耳边不断传来扰人的手机铃声，我慵懒地接起电话，头还感到些微的阵痛。那头传来的是王柏伟宏亮的声音。
    「喂，兄弟你起床了吧。」
    「很荣幸被你吵醒了。有什么事就快说吧？」
    「干麻这样，难得有好康的要通知你耶。你也知道我们今天要联谊，结果系上隔壁班那个俊泰。昨天不知道吃了什么脏东西，得了急性肠胃炎。刚打给他时他说他的屁眼在马桶上吹了一个晚上的法国号。」
    「所以呢？」
    「所以我们男生这边情况有点紧急，少了一个人。这样就有一个女生会落单没人可以载。」
    「如果是骑车的话可以三贴吧。你不是常幻想玩人体三明治，你可以在中间，然后你的手还可以不安份地……」
    「我们现在没时间跟你鬼扯，你如果不想帮这个忙的话可以直说。」
    「嗯，我不想。」我没有丝毫的犹豫。
    「别这样嘛。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王柏伟的语气瞬间卑微了起来。
    「我的鼻子还没完全消肿，还是不要出来吓人。你们怎么不去约允盛学长？他应该会感兴趣喔。」
    「不行啦。他长得太帅了，每次只要有他，我们其它人都没戏了。」
    「喔喔，原来如此。所以我才是不二人选是吗？」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主要还是因为你人很好很有亲和力，有助于提升我们暖男的形象。拜託嘛，少一个人很多团康活动会很麻烦。」
    「让我好好的考虑一下，我头还有点昏。」
    「好啦，我代表全体的单身狗谢谢你。我们在学校侧门这的早餐店等你哟。不见不散！」
    我还来不及回话，王柏伟就已掛上电话。这时我的头还是昏沉沉的，摸了一下鼻子还是有点肿胀感，心里想着还是戴上口罩出门比较好。

 第八章 交会－古顏馨（１）

    这几个星期以来常觉得心神不寧，一直有种有事情未完成的不踏实感。细细思索生活上大大小小的琐事，却也找不出任何待办事项的轨跡。明明还是过着一样单调的生活，但心情怎也平静不起来。这种情绪上的低潮虽然偶尔会週期性的出现，不过我通常能找到平衡这种负面情绪的方式，比方说把自己幻想成一头猪，对着一大堆食物不停地啃食，但就现在看来要让心情平静下来，可能只剩下一种方式。
    趁着星期三下午没课，我搭了捷运、转了好几班的公车，最后走进了一间便利商店内。我呆坐在店内望着海峰大学门口来来往往的学生，可以感觉到那些学生也同样把目光投向我，那些目光令人感到不自在，但儘管如此，我还是静静地望着每个进出校门的学生。一眼望去，在同一时间校门口进出的学生都有十几来个，虽然都有高矮胖瘦的区分，但想从中找出吴承翰的身影，还是有如大海捞针。想到这里不禁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叹了一口气，用力掐扁早已喝完的铝箔包饮料。
    我看着店内的掛鐘已经下午四点多，不知不觉望着校门口已经过了三个小时。看来这并不是一个有效率的方法，不过奇怪的是，儘管如此我并没有感到失望，反而觉得心情平静了很多。可能觉得自己已经用了某种方式抒发了自己混乱的情绪吧。
    正当我走出便利商店门口时，有一个声音从背后叫住了我。
    「同学，你有点眼熟，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我闻声回过头。对我说话的是一个浓眉小眼、个头不高，戴着粗框眼镜的男生，但这个男生好像在哪看过，我快速地回溯了脑海里记忆的轨跡，一时间却怎也想不起来。
    「不好意思，不是耶。」我端详着他的脸。
    「喔。那也没关係。是这样的我朋友系上在做毕业专题，题目是在做有关消费行为的市场分析。可以方便帮忙做个问卷吗？」眼镜男对着我露出微笑。
    「嗯。如果时间不会太久的话，我想应该可以。」此时我脑中还是不停想着，到底是不是在哪见过他。
    我和那个眼镜男就这样在便利商店门口的圆桌坐了下来。眼镜男从包包里拿出了两张像是问卷的纸，要麻烦我帮他填写。问卷中的问题有六十题，内容多半问一些消费的习惯，像是：消费购物多半是在实体店面或是网路购物、消费购物的类别、最近一次消费的金额、退换货的频率、对于购物是否有品牌忠诚的导向等等的。
    在我一边写着问卷时，眼镜男试图想跟我搭上话题，问了我好几个问题，问题不外乎是，我是哪个学校的学生？读什么科係？几年级了？毕业后有什么规划？平时会不会参加什么团康活动或联谊？最后还问到我是否单身？起初我还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他的问题，但后来我觉得他的问题越来越有目的性。若只是无聊想找女生搭訕就算了，如果有什么更不良的企图的话，我还是快点翘头走人会比较好。我索性皱着眉开始敷衍他的问题。
    「呼，我写完了。」我站起身准备要离开。
    「谢谢你拨冗填写我的问卷，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留下e-mail，我可以把最后的研究结果寄给你。」眼镜男也礼貌的站起身，对着我頜首致意。
    「我想应该不用了，谢谢。」
    眼镜男先是迟疑了，然后才缓缓地开口说：「呃，是这样的。我个人有经营一个脸书社团，不定时会举办一些团康的活动，对象主要以大学生为主。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加入，里头的成员都是经过再三筛选的，没有安全的疑虑喔。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络方式和社团id。」
    那个男生把名片递到我眼前，接着他还陆陆续续讲了什么，我几乎没听见。因为此时我的目光聚焦在他身后的七、八公尺处，那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我凝神专注看了五秒，身旁的景物变得无声且透明。那个身影的移动是以慢动作的方式在我的脑海中放送。错不了的，刚经过我眼前的身影应该就是——吴承翰。
    「我会参考的。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我顺手接过眼镜男的名片。
    还来不及等眼镜男回应，我便三步併成两步，快步朝着那个身影走了过去。心情也跟着七上八下了起来。脑中快速地播放不同版本的小剧场。「嗨，好久不见。我是小芯。」「什么？谁？」「就是那个，呃，脸上有一片超丑胎记的女孩。」「喔喔，我想起来了就是留着长头发个性很阴森，很像七夜怪谈里的贞子那位嘛。」想着这样的对话，我的脚步变得缓慢沉重起来，但看着那个身影转过了弯，我又急忙地跟了上去。
    最后他走到一间影印店门口停了下来。我则佇足在他的身后和他只有三步的距离。
    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向他开口？等等，会不会是我认错了？就算没认错，会不会因为我当初的不告而别，他一直耿耿于怀到现在？还是其实他完全没在意，当初只是看我可怜才假装当我的朋友？许许多多不同的负面想法在我心里盘旋。

 第八章 交会－古顏馨（２）

    这时，他接起了电话。「我在影印店门口啦。你在哪？好，我现在马上过去跟你拿。」说完他便掛上电话转过身来。
    那倾刻，我们的目光在凝结的空气中交会，感觉有股电流穿过心扉。没错——真的是他。虽然陈旧的记忆沉淀了九年的风霜，纵使他的轮廓已模糊在记忆的裂痕里，经过时间的催长儼然蜕变成一个成熟的样貌，但曾经温暖过我的眼神至今还是撼动着我。一股陌生的熟悉感，像丢入湖面的石头，让心中激起无数的涟漪，片片段段记忆里的碎片一股脑儿在眼前炸出。好像那些片段都未曾流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这一刻，然而这一刻一等就是九年多。心跳在这一刻异常躁动，我感到眼眶一阵温热，我强忍着情绪且屏住了气息，努力假装从容地把含在嘴巴里的几个字挤了出来。
    「嗨……不好意思。可以请问一下你们学校的图书馆怎么走？」我试图展现出自己觉得最好看的笑容。
    他靦腆地笑了一下。「你从大门走进去，然后第一个弯左转，远远看过去一栋黑黑脏脏像被火烧过的大楼就是了。」
    这也是一个很让人怀念的表情，我无法正确的形容当初第一次看到他这个表情是带着什么情怀。只记得这是第一个让我感到充满善意的表情，他让我觉得很温暖，特别是和当时周遭狡獪的嘴脸相比。
    「那是一栋拋光黑的大理石建筑吗？」我说。
    「呵呵，这好像是比较专业一点的说法。」吴承翰说。
    「呵呵，是吗？」
    接下来我们的对话出现了五秒鐘的空白，这样的空白恍如过了一世纪。我听到我心里的声音不断叫喊着，古顏芯你真像个傻瓜，假装熟稔地打声招呼有这么难吗？搞成这样好难把话题再延续下去。难不成要说，不知怎么到了这里我就像是落入凡尘的迷途羔羊，你方便领着我去吗？这样我会更像个傻瓜。可是如果不再多说一点什么，我一定会一直遗憾下去的。
    「怎么了吗？」
    「不好意思，我觉得你……很像我小时候的一个朋友。」我很勉强地挤出这句话，但声音似乎很小。
    在这同一时间，吴承翰的电话又响起，他闻声接起电话。「好啦。我再一分鐘就出现了，不要再赶我了。」
    「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喔，没什么。真的很谢谢你。」我微笑着对他道谢，便很洒脱地转身离开。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公车上，没有聚焦地望着窗外的景物，景物在眼前飞逝，存在一种不踏实感，但又无法具体说出那是什么感觉。比较像是一件事情眼看就要完成了，但到了关头又突然放弃了，放弃了之后又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来说服自己为什么放弃。
    我无奈地掏出口袋里眼镜男给的名片。上头印着，游秉聪，大学生幸福同乐社团，还附上电话和line的id。好俗气的名字，真不晓得里头会有怎样的成员。
    我反覆念了游秉聪的名字，脑中模糊的记忆忽然逐渐甦醒，似乎想起了和游秉聪见过面的咖啡厅。
    「你说什么？你居然——就这样调头走了！」彤彤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紧紧握着我的手，就像想把我捏死那样。
    「好了，不要再念我了嘛。我也觉得有点后悔就是了。」
    「顏芯，你真的好忧柔寡断，你可以告诉我你心里的想法吗？」
    「说实话，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当下的氛围突然让我开不了口，好像只要把话说出口，很多事情都会改变，包括过去还有未来。或许维持现状也是不错选择。」
    彤彤叹了口气，「只是和老同学打声招呼，又不是要你讲什么难以啟齿的事。」
    「是这样说没错，但那对我来说有不同的意义。那就像是小时候留下来很珍贵的纪念品一样，总觉得我如果再跟他多聊点什么，很可能会改变记忆中的某些想法，现在的想法当然也会跟着改变，这样未知的改变让人感到焦虑。」
    「那你可以讲讲特地跑去他们学校静坐三小时的目的是什么吗？不会只是单纯无聊吧。」
    「也是一样，没特别的想法，只是觉得随便做点什么或许命运会指点些什么吧。」
    彤彤拍了一下桌子。「这就对了嘛。命运都让你再次见到他了，这不就是最好的指引吗？」
    「或许吧，但其实我也没特别想对他说什么。只是很单纯的想见他一面而已，换个角度想现在这样也是不错的结果。」我垂下了目光，把玩着手上的米奇钥匙圈。
    彤彤把额头轻轻地在桌面上撞了几下，摆出一副完全被我打败的姿势。「所以你现在想跟我说你此生无憾了。」
    「说遗憾是有那么一点点，但我觉得这样就够了，这已经是最无害的结果了。」
    「真的无害吗？我觉得你回来后的心情不太美丽，若有所思的。」
    「还好囉。可能是最近的报告比较多吧。」
    「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那换个八卦来问，你跟高智峰进展得怎样了？听说他很积极地追求你耶。」彤彤露出一个很羡慕的表情。
    「你哪听来的？我们只是比较有话聊，他才没有积极追求我。」
    「拜託，瞎子都看得出来，高智峰对你很有好感。你难道没察觉最近班上的女生看你时，目光中多出一把火焰吗？」
    「跟他交往我是完全没想过，我觉得我们不适合那种关係。」
    「我真的是完全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明明是那么完美的对象。如果你是因为心有所属而放弃就算了，偏偏你又不肯坦然面对自己的情感。唉，我都替你感到惋惜耶。突然好想知道那个叫吴承翰的，到底长得是什么三头六臂的。」
    「你就不用替我瞎操心了，好好地去把握你的幸福吧。」
    彤彤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突然用手敲了一下桌面。「对了。你把昨天在海峰大学遇到的那个眼镜男名片借我看一下。」
    我把名片递给了彤彤，她把名片端看了一下，噗嗤笑了出来。
    「大学生幸福同乐社团，好好笑的名称。你说你当初就是在咖啡厅看到吴承翰跟这个眼镜男一起吧。」
    「的确是挺俗气的名字。欸——你不会是要帮我去打听吴承翰的事情吧。如果是这样，我可是绝对不允许。」我快速把名片拿了回来。
    「你放心，我们是最好的姐妹，我不会把你的事跟任何人说的，也不会做任何打听的动作，你要相信我。」这时彤彤的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是很想相信你，只是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有诈。先说喔，真的不允许你乱来喔。」
    彤彤只是对我眨了眨眼，接着跟我说她社团还有事情就一溜烟逃走了。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在校园里漫步，一边想着这一切是否真的跟缘份有关，不过能再相遇应该都只是巧合吧。这世界存在任何可能，就像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能巧遇老同学一样，这样的不期而遇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如果硬是把它想成缘份未免太自以为是。这是我给自己下的结论，虽然心情还是有点混乱。
    这时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是高智峰传来的讯息。
    「最近还好吧？前天上课看你闷闷不乐的，如果遇到什么烦恼，我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倾听对象。」文字的后面还附上一个笑脸的贴图。
    我看着手机萤幕发了一会的呆，脑中没出现任何回覆这则讯息的想法，但我不想成为已读不回的讨厌鬼，便随手打了几句话。「谢谢学长的关心。可能最近有点累，精神状况显得不好。多休息一下应该就会没事了。」文字的后面我没什么新意地也附上一个笑脸。
    我把手机关机后，绕了校园走了不知几圈，直到腿酸了才回家。
    隔了几天后的下课，彤彤兴奋地活蹦乱跳像隻免子般的跑来找我，把我拉到走廊的角落。
    她说话时表情带有种神祕感。「顏芯，过来一下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我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吗？」
    「下个月二十号你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参加联谊？吴承翰有可能会去喔。」
    「厚哟！你真的去联络那个叫游秉聪的吗？你不是答应我不乱来的吗？」我激动地提高了音量，走廊上的同学纷纷转头。
    「古小姐，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嘛。吴承翰的事我完全没跟任何人提起隻字半句，我只是很单纯的跟那个游秉聪说，我们系上想找他们联谊，问他们何时有空。包括我们这边我也找了阿雅、艾达、婷婷、文琪……加我九个人。你如果不去的话，我想约小柚，她应该会感兴趣喔。怎么样？这个联谊阵容庞大，应该会很有趣喔。」
    「有趣个头啦。怎么听都有种被设计的感觉。不能跟他们取消吗？」
    「你打算在前一天跟他们说我们集体食物中毒不克参加吗？你就把它想成普通的联谊就好，再说我也不知道吴承翰会不会去，就平常心参加就好了，不用特别去担心什么。」
    听到要联谊的事时，其实心中是五味杂陈的，混着惊讶、生气、紧张、兴奋、期待等多种元素的心情。一时间我也无法确切地说出，我心里想参加的意愿，只觉得这种感觉很混乱。我倚靠在走廊旁的栏杆上静静地望着天空的浮云，淡淡浅浅的白，一团一团地黏在一起，微风拂过，形状似乎也跟着改变。遥望过去，勾勒出来的图案，好似一颗心型。
    「顏芯，你怎么一直发呆，我都说了这么多了。如果你还是没有意愿的话，我就不勉强了，我传
    个讯息问小柚看看好了。」彤彤说完便拿起手机开始打字。
    「欸——等一下，算我一个，我要去。」
    彤彤被我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到，怔怔地愣了一下，连同我自己也是。

 第九章 闪耀的时刻—吴承翰（１）

    忙乱之中我刷了牙，随便换了套t恤，穿上破旧的牛仔裤，搭着看上去有点脏的帆布鞋，要出门前我还不忘戴上了口罩。出了门后才发现自己没梳头发，发型看上去像一坨杂乱的稻草。心想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只是去卖个人情凑一下人数而已，到最后结果应该还是会和往常一样无疾而终。当微风吹过，脑子深处还存在一点微微的疼痛感，感觉还是有点宿醉的倾向，看来今天只要不要在大家面前出糗就已经阿弥陀佛了，边想着边对自己草率地答应赴约感到后悔。
    到了约定好的早餐店门口，远远就看到王柏伟在外头来回踱步。
    「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打算放我们鸟了。他们看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就先过去了。」
    「看在你诚心诚意地邀请我，我也只能大发慈悲地答应你了。」
    「你会不会穿的太随兴了一点，感觉好像是要出门去倒垃圾似的。」
    被这么一说我打量了王柏伟一番。果然在穿着上下了点功夫，一件白衬衫配上黑色的灯芯绒裤，再搭着一双暗色的牛津鞋。如果手上再拿一束白菊花，看上去会像是要参加某人的告别式。
    「是是是，你穿成这样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什么了。」
    「那就别说了。最好快一点，他们已经在约定地点等我们了。」
    我们说完便紧催油门一路狂飆了十几分鐘才到达约定的集合地点。那是一个捷运站出口的空地，男男女女各站成一排像是在列队欢迎似的。
    还来不及等我们入列，游秉聪已经兴奋地开口说道：「这样人都到齐了，我们遵循古老的传统，用抽钥匙来决定要乘载的对象。」
    此时大家纷纷交头接耳的鼓譟起来。王柏伟凑到我耳边对我说：「这游秉聪还真不是盖的，这次女生们的素质都还不错，尤其是那个留长头发穿洋装的女生，简直正翻了。欸，你看，她正在偷看我耶。」我顺着王柏伟的目光看了过去，那女生快速别过了头。不过那个面孔好像在哪看过，我思索了一番，但头脑昏沉沉的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
    男生们个个把钥匙交给了游秉聪后，每个人都露出了期待、兴奋又或可以说是飢渴的表情。每当有女生抽出钥匙时，都有人露出开心或失望的表情。正当那个洋装女孩抽出钥匙时，出现一声惊呼。
    阿暮仰天大叫：「是我，那是我的钥匙。」男生们纷纷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他。
    抽中王柏伟钥匙的女生身材魁梧、外表兇悍，她朋友们都叫她艾达。她面无表情地走到王柏伟的机车旁，对着王柏伟说：「可以由我载你吗？我不习惯被男生载，因为很多时候让我感觉不安全。」王柏伟表示没意见，露出一脸憋屈的表情，还不停地往其他女生的方向张望。
    而抽中我钥匙的是一个外表文静、身材丰腴的女生。我对女性的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偏好，虽然不能否认姣好的外表是挺吸引人的，但我始终还是相信感情谈的是一种感觉加上一种情愫。不过这样的论调很多时候会被当成是一个矫情的谬论，被大部份的男生所不齿。
    那个女生向我礼貌地打声招呼并自我介绍，说可以叫她阿雅就行了。我也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顺便说明我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戴上口罩，之后就没太多的对话。只是手足无措地等待时间的流逝，如果按照往例我应该会说出几个冷笑话来缓缓尷尬，不过今天真的不行，我的头昏沉沉的让我没有太多的馀力做这样的事情。
    这时旁边的男士们可就没间着了，努力开啟各种话题想拉近和女生们的关係。不过可以感觉的出有好几个男生的目标，都是那个穿洋装的女孩。当然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评定他们肤浅，只能说他们比较趋近雄性的本能，为了不负生育优良人种的天职，百般无奈下，只能挑选婀娜多姿的伴侣来完成这样神圣的使命。
    游秉聪向我们说明，首先要前往的是一个湖滨公园，离这里大概有二十分鐘的车程。我走向机车把安全帽递给阿雅，并很绅士地对她说：「如果在路上发生紧急事故，你可以优雅地跳车，我会像好莱坞电影里的英雄那样，帅气地接住你。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会先转两个前空翻，然后在接住你的时候很酷地说：『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阿雅望着我愣怔地过了两秒鐘才接过安全帽。「嗯嗯，我知道了。」
    这通常是联谊中女生对男生较冷淡的回答方式。既不陪笑也不加以吐槽，让男生很难再把话题延续下去，此外更会让男生对自己匱乏的幽默感感到内疚，是杀伤力颇高的一种回话方式。
    一路上我们没什么说话，阿雅把包包隔在我们之间，然后紧握着机车后面的扶杆，偶尔剎车时身体还会紧张地缩了一下。看来她是一个心思细腻到有点神经质的女生，我实在不应该开那样无聊的玩笑来让她神经紧绷。
    到达了目的后地阿雅似乎松了很大一口气，急忙跳下车然后伸展了一下身躯。这时一个身材娇小、长相甜美的女生走了过来，对着她咬了一下耳根子，接着笑咪咪地看着我。
    「你好，我叫王妤彤。你可以叫我彤彤就好。」
    我也礼貌的向她点头，做自我介绍。奇妙的是，她似乎很感兴趣地仔细听着我说的每一句话，还问了我主修什么，平常有怎样的爱好。在我的联谊史上被女生主动攀谈，这还真是破天荒的一遭。
    「你感冒了吗？我看你一直戴着口罩。」
    「是没感冒。只是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让你抱病赴约，想必你一定很重视这场联谊呦。」她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像是在寻找后面的某个人。
    「当然囉，这么绝佳阵容的联谊我怎能错过。」为了大家幸福着想，我想我有必要稍微客套一下。
    彤彤又回过头看了后方好一会，「那你可要好好把握这次机会喔。」说完便笑咪咪地离开了。

 第九章 闪耀的时刻—吴承翰（２）

    彤彤走开后。王柏伟马上贴过来身边对我说：「我真的没想到，你也有春暖花开的一天。欸，你是不是用了最近网路上传说的费洛蒙香水，异性缘才突然变好的。」说完便像条狗一样在我身上嗅个不停。
    这时游秉聪拍起手来要我们注意，并开口说：「我们从这里开始散步到湖边那片梧桐树下，我们在那里集合，然后一起玩一个互动的小游戏。」
    今天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虽然有点热，但还没到令人感到中暑的地步。然而在行走的过程中我还是流了些汗，也喝了很多水，才把宿醉的感觉完全赶出脑外。当头脑恢復清晰后，我端看了一下这次来联谊的男男女女。王柏伟一直对着彤彤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冷笑话，彤彤的表情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游秉聪和阿暮则走在那洋装女孩的左右边，形同左右护法。不过可以从他们两个人的眼神交流中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洋装女孩回过头和我对上了眼，接着又马上把头别了过去。这是我第三次和她眼神交会，不知道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有点奇妙，好像在哪里有过这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又好似前世的记忆般，缺乏了某种真实感。不过我好像真的在哪见过她，我又细细思索了一番，有一种快想起什么的感觉。
    我们在一棵硕大的梧桐树下停了下来。湖泊从这个视角看过去十分的辽阔，湖面上头还染上了天空蔚蓝的顏色，远处的天空和湖面连出了一条线，彷彿是被切开的颠倒世界。有几艘小船在湖面上悠间地飘盪着，再配上一阵怡然清新的微风，心情在此刻显得特别平稳柔和。
    这时感觉有什么东西点了我的背两下，我回过了头那个洋装女孩正站在我的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表情显得有点错愕。
    在近距离和她相望时，她的美丽更加一览无遗，小巧的嘴巴、精挺的鼻子、白皙的皮肤、有着特别灵魂的眼眸和像着丝绸般的秀发，所有的组合就像是个完美艺术品般无懈可击。站在她面前真的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种风真的很舒服，让人心阔神怡呢。」她把手背在身后，正面迎着风，裙摆飘逸，感觉整个身体随风摆动。
    听到她的声音后，我短路的记忆似乎重新得到连结，脑中的灵光忽然一闪，「啊！我想起你是谁了？」
    她似乎被我说的话震惊到，身体微微向后仰还颤动了一下。
    「欸——好巧耶，居然还会在联谊遇到你。」
    她的表情似乎在犹豫什么，最后才缓缓吐出一句：「对啊，真的好巧。」
    「你最后应该没有迷路，有找到图书馆吧，其实我们学校的藏书文献没有很齐全，如果你有找不到的书可以去市立图书馆看看，而且离你们的学校应该近了一些。」
    「谢谢你，託你的福我的报告才能顺利完成。」
    「没什么啦，举手之劳。」
    她停顿了好几秒鐘，才又开口说：「其实我一直觉得……」
    这时游秉聪突然站在我旁边大声说道：「同学们注意一下这边，我们现在进行一个互动的小游戏。我这边有一张画有记分的纸，请各位男士们分别找三个女生，请跟她分享你发生过比较有趣或者有意义的事，然后依照内容来让她给你的故事评分并签名。一分最低五分最高，累积分数的高低和下阶段活动的抽签顺序有关。另外总分最低者，我们当然有惩罚，至于是怎样的内容，我们就敬请期待囉。」
    这时耳边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抱怨声。
    「这游戏也太鸟了吧，让人没有一点激情。」
    「就是说啊，不是应该要玩一点像是，嘴咬吸管传递橡皮筋之类的游戏吗？」
    这时游秉聪一本正经小声地对他们说：「说你们肤浅，你们还偏要强调自己低级。联谊的真諦是要达到心灵的交流，而且透过记分的方式可以试探出女生们对你的好感度，才有办法更进一步的去确认彼此的情感。你们更应该要好好把握机会。」
    那两个男生咂着嘴从游秉聪那拿了记分纸就往女生群里走去。
    我再回过头看向那洋装女孩时，阿暮已经站在她的面前，对着她大谈阔论起来。我左顾右盼了一下，看到阿雅一个人被晾在不远处。心想这对女生的处境来说有点尷尬，于是我走了过去，跟她分享起一件她可能会觉得有趣的糗事。
    故事的内容是这样的，那是个难忘的十七岁夏天，一个阳光普照的午后，我带着愉快的心情准备去上课。突然眉头一皱，感到一阵绞痛从肠子的深处传递出来，没过一会肚子里有如万马奔腾般不停地翻搅。感觉每走一步原本在肚子里的万马就会从肛门口衝出来似的，当下我真的能体会十万火急到底是有多急。
    这时我摸一摸口袋才发现自己没有带卫生纸，想想这是多么令人绝望的一件事。难怪有人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只怕大便没厕纸。」但天无绝人之路，就在我万念俱灰时，看到不远处的女厕门口，放着一台卫生纸贩卖机。我摸一摸口袋里仅剩的十元，向着贩卖机奔驰了过去，投入硬币、扭动开关再伸手进取物口，所有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但当我从取物口摸到卫生纸时，那种触感似乎有点不一样。这时身后突然传来班上女生们的声音：「你干麻买棉棉啊！」那个回音不停地在我的耳边縈绕，抬头一看卫生棉贩卖机斗大的字眼正撼动着我的心，就是在那一刻我的心也就这样死了。
    阿雅听完我的糗事后嘴角微微地上扬，然后又接着问：「所以你最后有顺利去厕所吗？」
    我语重心长地说：「不要问，你会怕。」
    对于这件糗事阿雅给了我四分，我不知道这样的分数是不是给予我的肯定，还是因为在某种意义上给了她很大的啟发，比方说出门在外一定要把卫生纸带在身上。不管怎样就结果来看，这件事还满具有分享价值的。
    看着记分纸上还有两个空格，我东张西望了一下，不知道还要再找谁来分享我的蠢事。
    「承翰同学，你看起来像是个很有故事的男人，介意跟我分享你的故事吗？」
    我转过身，彤彤笑咪咪地看着我。
    我左思右想了一会，我不是一个喜欢把同一件事讲两遍的人，于是我跟他分享了和李明华拍影片失控尖叫的事。此刻我终于理解这支影片有高点阅率的原因了，她看完影片后笑到整个不能自己，眼角旁还泛出泪光。
    「哈哈，真是太有趣了。这个吃饭绝对不能看。」
    这个故事彤彤给了我五分。她还说我当喜剧演员的潜力，因为那个表情很到位，配上那无比幽默的尖叫声，简直堪称一绝。对于这样的称讚我通常也只能谦虚地说：「有了你的鼓励我今后会更加努力的。」
    「你可以去跟我的朋友分享你的故事喔，她应该会很感兴趣的。」彤彤把手指向被游秉聪和阿暮包围的洋装女孩那。
    「如果有机会的话。」
    彤彤对着我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向了那个洋装女孩的方向。
    我也不是一个喜欢跟风凑热闹的人，再说这时候向前攀谈肯定会遭那两个人白眼。记分纸上还剩下最后一格，我又左顾右盼了一下。王柏伟正和一个捲发女生聊得口沫横飞，看着他的肢体语言，估计他在吹嘘他高中游泳比赛得了冠军的事，这件事我大概听了十遍有馀。这个故事的精彩度在于，当时他泳裤的松紧带坏了，而他又太专注于比赛，最后他是露出半边屁股在游泳。估计他的对手们是笑到被水呛到才让他赢得了比赛。
    我看向彤彤刚走过去的方向，彤彤、游秉聪和阿暮正弯腰低着头像是在寻找什么。再转过身时那洋装女孩突然站在我身后只有一步的距离。
    我看着她，她也望着我，这样的凝视感觉有点熟悉。
    你刚原本是不是要说什么？」
    「呵呵，那没什么。我听彤彤说你有很精彩的故事可以分享，方便告诉我吗？」她在说这句话时眼神带有某种深切的期盼。
    「当然可以囉，不过都是些蠢事就是了。」
    我在记忆里思索了一番，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件还算有趣的事。
    故事是这样的，在小学时超商正流行买饮料集点换奖品的活动，当时我看中了一个奖品，但我的手头并不宽裕，我必须靠着替同学中午搬餐盒，或替同学做扫地工作，亦或是替同学跑腿买饮料才能换取微薄的零花钱。直到有天班上有个家境富裕的胖子，对着我掏出三百块钱并说：「看你这么缺钱我给你一个神圣的任务。美语补习班老师曾告诉我，只要不怕生，找个对象勤加练习，一定能精通那个语言。我现在想验证他说过的话，你每节下课对着学校的狗吠持续一个星期，我想知道会得到什么结果。」当下我只是很不以为然地回他，你当我的自尊只值这三百元，但这是发生在他抽出五百元之前。
    那段时间每到下课我都会对着校园的狗叫，过程中那些狗只是百无聊赖地斜眼看我，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但直到了第五天，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因为不断地吠叫喉咙有点哑了，所以声音变得低沉，吠出来的音调和狗几乎一致。同学们都欢欣鼓舞说，是时候了，可以跟狗告白了，终于不用再做单身狗了。那时的我相当兴奋地衝出了教室，对着校园里的一条狗不停狂吠，这时那条狗竟意想不到地对我做出回应，也对着我吠出相同频率的叫声。我兴奋异常地跑向牠，牠也雀跃不已地跑向我，下一秒牠的嘴巴扎扎实实地咬住了我的屁股，就像我们平时在吃鸡屁股那样。那一刻我觉得受伤，深刻体会到嘴巴果然是最伤人的利器。
    「像个傻瓜一样。」洋装女孩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是咬着嘴唇，像在压抑着什么。
    我心头一凛，想着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呵呵，的确是很蠢。对了，刚都一直顾着聊天，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重新自我介绍，我叫吴承翰。」我难为情的搔了搔头。
    她低着头给我的记分纸写上五分并开始签名。
    这时她用着有点沙哑的声音对我说：「我的名字叫古顏芯。」
    一阵微风轻轻拂过她的秀发，传来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

 第十章 我最思念的朋友—古顏芯（１）

    高级的水晶吊灯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洁白透净的瓷器映出幽幽的光。现场的钢琴师优雅地舞动手指，弹奏出舒伯特轻快的乐曲。西装笔挺的服务生站在不远处，脸上掛着十分亲切的笑容。盘子里的食物以着某种很精确的美感摆放在桌面上。这一切美轮美奐的景象，很不真实的呈现在我的眼前，唯一让我感到有真实感的是我丝袜上的破洞，在我的脚指头上不安地骚动着。
    高智峰俐落地用刀子划开盘子里的樱桃鸭。「这家餐厅的口味还行吧。它有着米其林二星的评鑑，通常要提早两个月才订得到。」
    「真的是一间很梦幻的餐厅。从用餐气氛、服务态度再到餐点的口味，一点都无法挑剔的完美。只是说，如果可以的话，请我吃简单一点的东西就好了。」
    「当然可以。下次我们可以去吃一些铜板美食，不过偶尔吃一点比较特别的东西，不是也挺好的吗？」
    「是不错。不过我担心我吃完这餐，对于美食的定义就再也回不去了。」
    「那好办，我只要再请你吃更多好吃的料理就好了。」高智峰笑咪咪地的看着我。
    「学长，真的不用。下次我们各付各的就好了。」
    似乎有那一剎那可以感受到高智峰脸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变化，但我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变化。
    「今天看你的心情满不错的，之前烦恼的事应该迎刃而解了吧？」高智峰放下了叉子，拿起桌面上的一瓶海盐朝着他的瓷盘里洒了几下。
    「之前也不算什么烦恼的事，只是对自己生活上的一些琐事有点迷惘。」我用着刀子动作迟钝地切开瓷盘里的烟燻鸡。
    「比方说？」
    「比方说，对于未来的一些事，我无法正确的判读自己的渴望或是需求。常在不同选项中做纠结，在很多模稜两可间存在了很多的矛盾，我的想法和内心深层的感觉出现衝突，一时之间有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我停下手边的动作，把目光停留在手中的刀、叉上。
    「虽然听起来有点抽象。不过，就结果来看你似乎找到了某个能让你满意的答案了。」
    「就心情层面来说，好像是如此。」
    「那我们更应该好好的庆祝一下。」高智峰对着我举起装饮料的玻璃杯。
    这顿饭的邀约从上次在咖啡厅答应后我已推託了好几次，今天会赴约是觉得心情还不错好像挺适合吃饭聊天的，但有大半的时间我都想着这週末联谊的事。像是该穿怎样的衣服、要画什么样的妆、吴承翰是不是会参加、如果遇到了要怎么开场才不会尷尬，还有许多版本的状况剧在我脑中不停排演。至于高智峰后来到底跟我聊了哪些，我也没太多的印象。只感觉他常专注地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想倾诉些什么。
    用餐完后，高智峰走出餐厅门口望着远处的十字路口停了一会，转头对我说：「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吗？虽然现在还不算晚，但身为女生还是有安全考量。」
    「智峰学长，谢谢你，真的不用。我等等还要顺路去买一下东西才要回家。」
    「好吧。那真的要注意安全喔。」
    说完便对我挥了挥手，转过身往停车场走去。向前走了几步后他又停了下来，回过头对着我说：「很多时候渴望和需求之间存在着一些矛盾，通常跟着感觉走是最直觉的做法。但真正有助于自己的事物，有时会不在自己的选项里面。好比，我觉得我应该要开始骑脚踏车上下课。」
    我不想多去揣测他这句话的涵意，只是頷首后对他微笑挥一挥手，说：「今天真的很谢谢你的款待。」望着高智峰的背影，停车场的光线显得有点暗淡。
    回到租屋处后，我打开衣厨把自己觉得比较好看的衣服全都试穿了一遍，比了一比怎么都还是觉得不太满意。此时彤彤传来手机讯息，要我不要忘记后天的联谊。我看着衣厨角落一件只穿过一遍的蓝色荷叶边一字领洋装，想像着裙摆飘逸的样子，心情也跟着飞扬了起来。
    星期六早上我花了不少时间化妆和打扮，平时的我是为了遮瑕才化妆，我不太会花心思去刻意打扮。
    我依约走到捷运站时，彤彤看到我时露出了惊艷的表情。
    「顏芯！你今天打扮得好用心，看起来好亮眼。你是不是存心想逼死我们其它女生？」
    「才没有。只是把一些很久没穿的衣服拿出来穿，还有尝试性地改变一下化妆风格。」
    「你厚，就是这样。坦白一点没这么困难吧？」
    我挽住彤彤的手对她撒娇地说：「今天就让我任性一下嘛。」
    我们和其他系上的女生一同走出捷运站门口后，目光搜寻了一下四周。马上就看到游秉聪和一群男生笑嘻嘻地对我们招手。我看到他们后心情突然一阵失落，因为吴承翰根本不在里面，当下有一种想装肚子痛回家的衝动。
    「1、2、3……。你先不要灰心，他们好像还有两个人还没来。」彤彤数了一下男方的人数后小声地说。
    游秉聪脸上的表情充满笑意，走过来对我说：「嗨，又见面囉。你的洋装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穿在你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感。严格说来我们还满有缘的，上次虽然只简单跟你聊了一下，但我发现你是一个满博学的女生，一些特质跟我有点像。我想我们应该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说实话，我真的不太喜欢他那张笑脸，加上他油滑的语调，总让人觉得有点諂媚。我只是笑着对他点头说：「谢谢。不过说来内疚，我几乎已经忘记我们聊过些什么了。」
    「没关係，今天还有很多时间可以聊。」他还是笑咪咪地看着我，这个表情几乎成了他的招牌，接着他转过身去招呼其它的女生。
    男生们都大方地走了过来，各自向我们自我介绍，为了不失礼数我也尽量亲切地和他们聊天互动，虽然我真的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一个他们都叫他阿暮的男生不停地和我聊着他的摄影兴趣，还说如果可以，他想请我当他的model，拍一些唯美写真系列的照片，放在网路上讨论度一定很高。他讲到一半游秉聪又走了过来，不时对他说的话打岔，表面上是想加入话题，实际上是想夺走话题的主导权，就像是突然走上台，抢下演讲者的麦克风那样。这时阿暮多半会用斜眼看他，周围瀰漫着一股不和协的气氛。
    这时最不自在的就属我了，无法打断他们兴致勃勃的演说，也无法从中脱身，还要面带笑容假装煞有其事地适时做出回应。这时我倒羡慕阿雅，可以独自一人坐在一旁滑着手机，不受男生的打扰。
    「这样人都到齐了，我们遵循古老的传统，用抽钥匙来决定要乘载的对象。」
    我转过头看着两个人迎面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男生让我的眼睛为之一亮，因为他看起来很像吴承翰，但他戴上了口罩。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就像想透视他的口罩那样。偏偏和他一同前来的男生一直挡住了我的视线。他们聊了几句后便看向了我，我急忙撇开视线。

 第十章 我最思念的朋友—古顏芯（２）

    「怎样？是那个戴口罩的男生吗？」彤彤压低声音小声地说。
    「我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从感觉来说应该是。」
    「欸，顏芯。换你抽钥匙了。」
    好几个不同款式的钥匙摆在我的眼前，我集中精神思考，想用逻辑推理出哪个是吴承翰的钥匙，但就结果来说我并不适合当一个侦探。
    阿暮的钥匙被我抽中后，他仰天长啸的那个叫声和我心中的吶喊大相逕庭。他兴奋地又叫又跳跑来我身旁，继续对我施以叭啦叭啦的精神攻击。我总是猜不透他话题的方向性或彼此间的联结性，比方说他上一秒还在讲摄影，下一秒可以急转直下，讲到人生最浪漫的事就是用眼神说出我爱你，还不停地在我面前展示不同的眼神代表的意思，但我始终和他有完全不同的见解。比如说他像死鱼眼般空洞地看着我，他说这表示思念，但我觉得比较像嗑了药而精神涣散。接着他用另一种充满挑逗的眼神再配上像是奇怪暗示的眨眼，他称这个叫做说不出口的爱意，但我觉得这个比较像是令人想插你双眼的挑衅。
    阿暮只要一开口似乎就停不下来，纵使身旁的男生一直插他的话，他还是能持续不断地、没有条理地、不讲逻辑地讲述着他的论点。我试想着如果人能像闭上眼睛般暂时关闭自己的耳朵，其实还挺不错的。
    我就这样坐上他的摩托车，从捷运站到目的地，一路听着他讲着不着边际的话题。风咻咻地吹，但还是吹不散他叨扰的话语。我偶尔傻笑、偶尔点点头、偶尔完全放空、偶尔偷瞄了一下吴承翰骑车时的身影，其实这种感觉还不算太差。到了目的地后全身有种舒缓的感觉。这时阿暮脱下安全帽正打算继续上一个我不知道讲到哪的话题，好在这时彤彤走过来搭救我。
    「顏芯，你过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跟你讨论。」接着拉着我的手，往吴承翰所在的方向走去。
    「眼看现在的时机正好，我们一起过去跟他聊个几句吧。」彤彤小声地对我说。
    「我看再等一下好了，现在突然过去好唐突。」我抽回被彤彤拉着的手，此刻我的身体有种难以言喻的僵直感。
    「才不会，你跟我来就是了。我会先帮你开个场，你适时搭话就好了。」彤彤没理睬我还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我跟着彤彤往前走了几步，但脚又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心里不禁会想，吴承翰今天特别戴上口罩是不是就是不想被认出来？或是有什么其它更特别的原因？我这样过去跟他装熟会不会太自以为是了？
    这时游秉聪又突然出现在我身旁。
    「嘿，靚女。我变一个很厉害的魔术给你看喔。」
    他用右手在我的眼前弹了一下手指，左手顺势在我的耳后变出一朵玫瑰。
    这虽然不是一个创新的戏法，但对女生来说还是有相当的取悦性，不过很可惜对我来说完全没有吸引力。
    我接过他手上的玫瑰花，只能笑着跟他说谢谢。旁边有几声欢呼声鼓譟了起来，游秉聪看来十分得意，他说他还有好几手压箱的魔术还没秀，等等有机会再表演给我看，不过其实我最想看他变的魔术是，把他自己变不见。
    我把目光看向彤彤那，她和吴承翰已经聊了起来。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要我过来搭个话，但我的脚还是无法迈开那一步，加上游秉聪霹靂啪啦地说着他还会哪些魔术，更加让我确信现在不是过去搭话的时机。
    过了一会彤彤走了回来，白了我一眼，又把我拉到了一旁。
    「小姐，你刚到底在琢磨什么？」
    「只是觉得时机不是很好，又有人找我聊天，我实在不好意思打断他。」
    「你心里的想法只有你最清楚，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太多事的话，这件事我就不再提了。」
    「不是这样的，虽然一开始有点排斥，但我还是打从心里开心你能帮我。只是我可能……缺乏了面对自己的勇气。」
    彤彤露出微笑摸着我的头。「总算讲出一句比较中听的话。对了，我帮你打听出一些事喔。第一，他真的叫吴承翰。第二，他虽然没特别帅但还满风趣的。第三，感觉他不是一个只看女生外表的男生。第四，他今天的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
    「看你才过去聊没几句话，没想到可以知道这么多。尤其是第三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有问阿雅说觉得她的司机怎么样，她回答我说，就她认识的男生来说还不错，虽然跟他没什么话聊，加上我和他聊天时，他的眼神给我一种说不上来的沉稳感。」
    「嗯嗯，没有错。他给我就是这种感觉。」
    此刻让我想起刚认识吴承翰时，我是一个容易沮丧且有着很多负面情绪的女生，但他有一种很特别的能力，可以让我的心灵带来一种安定感，而且是透过他无厘头的方式。
    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有天在小学校门口正准备回家，那时刚下完雨满地污水，也不知从哪来的一隻手，往我的背后用力地推了一把，顿时一个重心不稳，我摔进了一大滩的泥水里。在那一瞬间，我新买的白色布鞋、百褶裙、粉色的制服，都成了排泄物的顏色。我拨开了脸上的泥水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我只觉得耳边有几声嘻笑声，身旁学生的目光如一把把的利刃，不停地刺了过来，触碰到我身上的感觉很尖锐也很伤人。这一刻我知道从家到学校的距离其实很遥远。
    我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步伐变得很沉重，像是整个身体都陷入了泥沼一般。我垂下了头想隔绝大家对我的目光，但还是隐约听到几声窸窸窣窣的耳语，像是不停地在告诉我，我看起来有多么狼狈。
    这时突然有人往我全身泥巴的身上披上了外套。我抬头看到吴承翰跑到了我的前方背对着我，脚就像不小心踩到图钉般不停地跳跃着，或者是说他是想模仿踢躂舞者的舞姿，不过又像是中邪般不停地抖动着他的脚，总之那是一个看起来很驴的舞步。
    不过他成功博取了在场者的目光，大家看到他的蠢样都笑到挺不直腰。
    「哈哈哈！真像个智障一样。」这是在场大家对他的评论。
    当他卖力跳完加上华丽地转身谢幕时，我也笑了出来。因为他的脸上涂满了书法课会用到的墨水，他把自己的眼睛涂成了黑眼圈，额头上还写个王字，又在鼻子两侧画上两道捲曲的鬍子，看起来像十足滑稽的搞笑演员。
    「怎样？我今天看起来特别帅吧。」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个七托在下巴。
    「像个傻瓜一样。」我捂着嘴。
    那一刻周围的氛围变得异常欢乐。我在旁边也是笑到流泪，不过我想我是真的流泪，打从心里对他为我所做的事。
    游秉聪突然大声对着我们说：「我们从这里开始散步到湖边那片梧桐树下，我们在那里集合，然后一起玩一个互动的小游戏。」
    我们一群人就这样浩浩荡荡沿着环湖的步道向那片梧桐树的方向走去。游秉聪和阿暮分别走在我的左右两侧，我不会说这样像是左右护法，因为我觉得比较像是押解犯人，让我的心灵如同身陷囹圄。
    他们两个人在言谈间不断地针锋相对。
    「呵呵，你刚说的那个笑话在侏儸纪时代恐龙已经讲过了。」游秉聪自负地推着眼镜。
    「哈哈，你刚的魔术也不怎么高明耶。像是三仙归洞的戏法，虽说都是障眼法，但你把道具都藏在袖口，手法也太粗糙了吧。」阿暮斜着眼露出睥睨的神色。
    「其实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事，并没有什么高低之分的。」这时我想打个圆场，不过效果似乎没想像的好。
    「今天世界各地都充斥着魔术比赛，但讲笑话大赛可是很少见喔，尤其是你又讲这么烙赛的笑话。」游秉聪訕笑着。
    「不可否认，你这么一个手法拙劣的魔术，真的比我那一个烙赛的笑话好笑得太多了。」阿暮哈哈笑了起来。
    我就走在他们中间为着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苦恼着。我转过头想找寻吴承翰的身影，但发现他正看向我这边。我们目光相会时，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我连忙转过头，心想着他是不是认出我来了。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没主动来跟我攀谈，是不是代表他对我没一丝的好感，甚至可能还觉得反感呢？不知不觉我又再度陷入自己负面想法的迷失当中。
    好不容易走到了那片梧桐树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碧水蓝天，徜徉在湖中的几艘小船，给人一种如诗如画的感觉。那片刻彷彿找回心中的寧静。
    趁着游秉聪和阿暮还为着无聊的事情争论得喋喋不休时，彤彤把我拉去了一旁。
    「他现在一个人在那边，你趁这个机会跟他讲几句话吧。」
    「那开头要说些什么比较不会觉得奇怪？」
    「这种事情没必要特别考虑吧。聊聊天气、风景什么都好，他还满好聊的，其实你不用顾虑太多。」
    「可是……」我咬着嘴唇，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我们走到吴承翰的身后停了下来。我感觉心跳得很快，但始终还是下不了向他开口的决心。最后彤彤看不下去了，直接过去点了吴承翰的背两下，在他转身时快速地绕到另一边去。因为发生的太突然了我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我无法准确的形容当时的心情，只觉得那一刻我的心和我的裙摆一样，乘着风飞了起来。我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平淡无奇，但他的反应却十分让我惊讶。他说，他想起了我是谁。有那一秒鐘的时间，我真的以为他想起了我，那个连我自己都不想记起的自己。不过很显然的，他似乎没认出我，顿时心中有点小小的失落，有想再多说一点什么来唤醒他对我的记忆，但这时游秉聪又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同学们注意一下这边，我们现在进行一个互动的小游戏。」
    说是一个游戏但其实没多大的娱乐性。只是要女生倾听着男生们一些光怪陆离的经验，很多都还是吹嘘在自己的丰功伟业。我无奈地又被阿暮和游秉聪两人缠住，两个人还是持续地像竞选候选人般的对我发表演说。我从那两个人中的间隙看向吴承翰，他正跟阿雅相谈甚欢，好想知道他们都聊些什么。
    「你有听过幽灵饺子的传说吗？」阿暮对着我说。
    「我知道啊，就有一个人买了一盒饺子，然后每打开便当盒一次就无故消失一颗饺子，最后消失的饺子其实都黏在便当盒上面嘛。」游秉聪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还有什么更好笑的魔术，拿出来给我笑看看啊。」阿暮满脸不悦。
    「你知道猪在什么时候会说蛤吗？」游秉聪说。
    「蛤？」阿暮满脸疑问。
    过了好一会彤彤走了过来，脚绊了一下，手中满满零钱就像天女散花一样散落一地。
    她对着阿暮和游秉聪说：「不好意思可以帮我捡一下吗？」
    当我弯下腰要帮彤彤捡零钱时，她对我眨了一下眼睛，我愣了一下才会意过来。我趁着他们两个忙着弯腰捡零钱时，避开了大家的视线偷偷地窜到吴承翰的身旁。
    他一转身看到我时表情十分错愕，像是目睹了多么不可思义的事情一般。不过这次和他的聊天显得轻松许多，没有先前的拘束，有找回那么一点过去的熟悉感。他还用轻松詼谐的口吻说了一个故事给我听，是一个他为了帮我抽米妮钥匙圈，而甘愿变成一条狗的故事。
    记忆中有一段时间，他常对着校园的狗吠叫。班上的同学都说他可能得了狂犬病。隔壁班的胖瘦二人组还曾拿垃圾桶的盖子当飞盘，用力地朝他的头部飞射过去，他一个巧妙的转身，还真用嘴巴牢牢接住了那个盖子。那一刻我还真的相信他有狂犬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放学时在路上我问他为何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他只是笑着回答我说：「因为我已经快要学会和狗沟通的语言了，再过不久你就会发现附近的狗都成了我的亲卫队喔。」
    我听了不太开心地对他说：「你知道你这样做，只会让看你不顺眼的人更想揍你吗？」
    「我知道啊。」
    「那为什么你每节下课还要像条狗一样叫个不停呢？」
    「当然是因为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神圣的使命呦。」吴承翰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祕表情。
    想到这里我只能紧咬着嘴唇，不然下一秒我的眼眶可能会渗出泪来。
    过一会他终于问起了我的名字，在我说出我的名字时，他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紧盯着我的脸瞧。
    我只是故作镇定微笑地对他说：「吴承翰同学真的是你耶，好久不见喔。」
    不过其实我真正想说的是，好久不见，我最思念的朋友。

 第十一章 拾起记忆的碎片—吴承翰(1)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洋装女孩。仔细回想着古顏芯在我记忆中的轮廓，寻找着一些被时间冲淡的记忆。
    记忆中的她留着一头乌黑长发，虽然五官灵巧但是表情显得有点濡懦。在那个年纪似乎对一些情感的事还很懵懂，我现在也无法很精确地说出当时对她的想法，只觉得当时和她在一起时，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觉得很有趣，看到她受委屈时，会想第一时间站出来帮助她。当时所有的情绪反应都是最直觉的，不太会有所谓模糊曖昧的空间，心里想的多半只有单纯的友谊。在那个纯真的年纪，天似乎比现在还要蓝，云也似乎比现在还要白，所做的梦似乎也比现在还要美。很多时候我总是会想，这样的美好可不可以不要遗失在过往？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和她一起去超商抽奖品，那天要分别时她对我说了几句令我印象深刻的话。
    「你有感觉到我们渐渐地在长大吗？」古顏芯看着远方的天空。
    「当然囉，而且是每分每秒。你看我的腿毛比上个月还要长了喔。」
    「长大了，个性和想法应该都会变得很不一样吧。」古顏芯拨弄着她的发梢。
    「所以说，在我们变成忧鬱的大人之前，要多珍惜可以玩乐的时光。」
    「到时候我们还会是朋友吗？」古顏芯低下了头。
    「我对我们的友谊可是很有信心的，你不要忘了我们还有跨越时空的信还没看喔。」
    「如果哪天我们分隔两地了，希望你能一直记得我，直到我们再相遇的那一天。」
    「怎么了吗？」我偏着头。
    「因为……你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古顏芯说这句话时故意转过身去。
    那天我们仍开心地挥手道别，但隔天我不幸感染流感，好几天没办法去上学。
    再去上课时她就再也没在学校出现过，去问过他们班上的同学时，都是只冷漠地回了我三个字，转学了。似乎也没人知道或在意她转去了哪里和发生了什么事，她就像从我的生命中突然消失了一样。
    记得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会独自一个人在我们每天都会经过的公园等她，不管是颳风下雨或是烈日艳阳。那时候很坚信着我一定还会再遇到她，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之下。然而随着时间不断过去，渐渐体会到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没有散去的只有那片段的回忆。光阴荏苒，不知不觉脑中的记忆已积了九年的灰。
    我重新检视了一下眼前的洋装女孩，不管是神韵或是面容都有着很大的不同。最明显得是她脸上的胎记不见了！难道是同名同姓吗？但要说全然不同倒也不是，细看五官还是有几分神似，还有那言谈间的口吻和神情还是有一点相似。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从上次和她相遇后，才开始陆陆续续想起或梦到和古顏芯有关的事吗？
    我搔了搔头还是无法肯定她就是我记忆中的古顏芯。
    「吴承翰同学真的是你耶，好久不见喔。」古顏芯露出开心的笑容。
    「小芯，真的是你！」我很激动地想抓起她的双手，但随后又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得体。「我刚还在担心我会不会认错了人，因为你变得……好不一样。」
    「人在每个时期总会有点不一样。你看起来也成熟了不少喔，我是说外表。」古顏芯扬起了嘴角。
    「你是在暗指我还很幼稚吗？至少我还没变成流浪汉喔，不然你可要欠我十块钱了。」
    「看来你不只记得我，还记得不少事耶。」
    「所以囉。你可不要得罪我，小心我把你小时候的糗事公诸于世，你的玉女形象可能会毁于一旦喔。」
    「你不会还记得吃豆花的事吧。」古顏芯张大了双眼看着我。
    「当然还记得囉。」我得意地扬起下巴，「就当时我们去吃豆花时遇到周凯盛，周凯盛点完豆花后就先去上厕所，你吃到一半打了一个很大的喷嚏，把嘴里的红豆和珍珠都喷了出来，不巧全都喷在周凯盛的碗里。他上完厕所出来后，还很得意地跟我们说：『我觉得我这碗的料特别多耶。』我们两个当时都憋着笑意跟他说：『可能是你长得比较帅吧。』」
    古顏芯脸红地说：「你可以快点忘记这件事吗？」
    「可能很难喔。我现在都还能记得周凯盛那个碗里加了哪些料喔，有特大份的红豆、花生、杏仁……」
    「噗——你真的好讨厌。」古顏芯捂着嘴。
    「你是从什么时候认出是我的？」
    古顏芯偏着头想了又想。「第一次见面时只觉得你很眼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感。直到你说出你的蠢事，我才发现你就是我小时候遇到的那个傻瓜。」
    「原来我做的蠢事这么让你念念不忘。」
    我从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再遇到古顏芯，更没想像过她现在的容貌。她的改变只能用脱胎换骨来形容，或许这就是人家常说的女大十八变吧。在和她说话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看着她脸颊上原来有胎记的地方，心里会有种莫名的失落感，我细细思索原因，可能是那个胎记曾付予我存在的价值，在那个我们曾经懵懂的年纪里。
    游秉聪走来我身旁拍着手大声吆喝起来。「同学们！注意到我们这边喔。现在把记分卡交过来，我们要进行下一波的分组活动了喔。」
    我们把记分卡一一的拿给游秉聪。他累加了一下计分。公佈分数时我的记分是最高，阿暮则是最低。
    「好了，现在是我们万眾期盼的惩罚时间了。惩罚的方式是表演用屁股榨甘蔗汁，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阿暮同学登场。」游秉聪说完用力鼓起掌声。
    「你这样根本是公报私仇。」阿暮显得很不悦。
    「怎么会呢？」游秉聪得意地挑着眉，一边不知从哪抽出一小节的甘蔗。
    「你想要做什么？」阿暮露出惶恐的表情。
    「你说呢？嘿嘿……」游秉聪不怀好意地说。
    接着游秉聪把甘蔗拿起来往阿暮的屁股捅了下去。阿暮失声叫了一声。游秉聪则又轻轻弹了一下手指，一罐用宝特瓶装像是甘蔗汁的东西，从阿暮屁股的位置滚落地面。四周的人看了无不笑得前俯后仰。
    「哇！你的屁股好厉害可以全自动生產，不只可以榨甘蔗，连瓶子都装好了。看来外面的饮料摊要失业了。」
    「你……」阿暮气得面红耳赤。
    其它男生见状都过去说些安抚他的话，不过仔细听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不要生气嘛，这是节目效果你知道的。对了，先不说这个了，听说甘蔗汁的营养价值很高，尤其是现榨的。」
    「游秉聪这个人也满过份的，干嘛做这种事。人家屁股会榨甘蔗汁关他什么事。」
    阿暮则一脸没好气地走去一旁。
    游秉聪这时又提高音量跟大家宣佈。「现在女生们每个人都拿出一件随身的小东西或是饰品，注意不要让男生们看到。由一个代表统一收集起来，当做下一个配对活动的籤，由刚刚计分较高的人先抽。」
    游秉聪的团康活动有时真让人摸不着头绪，不过也因此增加了联谊的新奇感。
    过了一会，各种琳瑯满目的饰品装在小盒子里呈现在我眼前。不过我一眼就看到一个令我感到有点熟悉的东西——一个斑驳的米奇钥匙圈。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那个钥匙圈，我细看了一下那个钥匙圈，外观上似乎因为长期触摸，有严重掉色的现象。
    最后抽完籤的结果，王柏伟还是和艾达一组，游秉聪和彤彤一组，阿暮和阿雅一组。我果不其然的和古顏芯一组，周围的男生都用着妒忌的眼神看着我。
    「同学们，我们等等沿着湖边走过去，会到达小船租借的地方。我们由刚分配的方式，两个人一组共乘一条船。好好享受一下漂泊的生活，晚一点还会有活动。」游秉聪说。
    「等等船给我划。」艾达面无表情地说。
    「好的，我知道了。」王柏伟垂下了头完全不敢有其它意见。
    阿暮看到是和阿雅一组时表情显得不悦。原本讲话滔滔不绝的他，顿时变得沉默寡言，对阿雅的态度也是爱理不理。大概是阿雅丰腴的体型让阿暮不感兴趣吧，但他还是会有意无意间把目光瞟向古顏芯身上，看着我的眼神隐隐约约还带有一种敌意。

 第十一章 拾起记忆的碎片—吴承翰(２)

    游秉聪和彤彤讲话似乎满投缘的，只见她一脸专心地在倾听游秉聪说着他登山受困山区的故事，但听其他系上的同学说那个故事有一半是假的。
    据游秉聪的说法是，大一的暑假他和登山社的同好去爬山，途中起了大雾他和其他的队友走散了，他自己在山区受困了两天，仅靠着两块麵包和自己丰富的求生知识，加上他过人的意志力，克服了万般的困难，好不容易化险为夷找到了出路。他最后总会一脸感性地秀出脚上的疤说：「每条生命总有他的韧度。只要有坚忍不拔的信念，生命就会找到他的出路。」
    不过有另一个说法是，游秉聪是一个很自负的人，登山时总喜欢走在最前面当领头羊，还会不时跟队友夸耀自己的各种登山知识，只要脚程比较慢的人就会被他数落一番。那一次他也是和往常一样衝在最前头，结果在下坡时踩到一坨獼猴大便滑落山谷。起初大家都以为他自己先独自登上了山顶，也没人特别在意。一直到两天后回程时，在山底下不断听到有人求救哀号，才好不容易把他了救出来。
    看着游秉聪还能神色自若地讲述自己的事蹟，我不禁感到十分钦佩。
    我走到古顏芯的身旁把钥匙圈还给她。「没想到这个钥匙圈你还留着。」
    「我觉得还满实用的，样式也挺喜欢的，就一直留在身旁。」
    「真看不出来你是一个这么节俭的人。」
    「节俭是种美德，你说不是吗？」古顏芯眨了眨眼。
    「嗯嗯，看来我以后用卫生纸要多对折几次。听说只要对折43次，厚度就可以到达月球喔。」
    「那你可能会是第一个上个厕所直达月球的人喔。」古顏芯话一说完我们都笑了出来。
    我们就这样并着肩朝着租借小船的木屋走去。那是一个有点狭窄的木头步道，只有两个人的宽度，周围佈满了细小的碎石。远远望去离目的地还有三百公尺，好在步道两旁都种满了树，走起来带有微微凉意还不至于太热。
    「你一直戴着口罩不会觉得热吗？」古顏芯盯着我的脸瞧。
    「还好囉，看起来有几分神祕感，或许会比较帅喔。」
    「你的鼻樑看起来有点肿，是不是受伤了？」
    「被你发现了。前阵子不小心出了一点小意外。」
    「你可以多摄取点维生素e，对伤口的消炎有帮助。」古顏芯看着我似乎还想讲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再往前走了一段，步道上的碎石头变多了，古顏芯踩到了其中的碎石子，步伐一个踉蹌，我下意识地牵住了她的手。手中的触感光滑细嫩，还带有一点让人心跳加速的温度。她尷尬地笑了笑，我连忙把手收回来。
    手中软绵绵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上。我已经忘了上次牵起她的手是什么时候，可能是被野狗追，或是被孙大胖和安仔袭击。这是一种当危险出现在她身旁时我会有的反射动作，我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只知道再一次牵起她的手，那种感觉——很特别。
    不巧这一幕被走在后头的王柏伟看到。我看向他时，他对我比出一个安全上垒的动作。我只能简单的以中指表示这一切只是偶然。
    我不断地回味手中的触感，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租借小船的木屋。岸边停着许多不同顏色相同款式的小船，随着湖面上的馀波漂盪着。看上去外型虽然没有威尼斯的贡多拉精緻典雅，不过看起来还算堪用，没有划到一半可能潜入湖底，变成一票两玩的疑虑。
    「同学，我们现在由刚的分组来分配，各组选一条小船，尽情地享受划船欣赏美景的时光吧。不过，大家要注意一下时间，二十分鐘后我们在湖中心集合。」
    古顏芯看了看不同顏色的小船，最后她选择了一条顏色比较亮眼的橘红色小船。
    「据英国研究指出，喜欢橘红色的人，多半外表温和内心热情，而且还喜欢吃橘子。」我说。
    「其实……我选橘红色是想说，万一不小心船翻了，应该会比较容易被发现。」古顏芯说完吐了吐舌头。
    「呸呸呸，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划船的技术吗？不过就算如此也应该相信我的游泳技术。放心，我不会让你喝到太多水的。」
    「那还请你高抬贵手，喝湖水对我来说不太养生。」
    我一个大跨步跨进小船里，古顏芯也小心翼翼地低下身子跨到船上。有一秒鐘的时间，我心里想着是不是该伸出手去牵她上船，但又觉得这样好像又太自以为绅士了，毕竟绅士通常是用来形容长得帅的人。
    我双手用力地划动船桨，船缓缓驶出岸边，其它五顏六色的小船也跟着从岸边发散驶出。随着小船的前进，岸上的景物缩得越来越小，周遭显得寧静。岸边的树随着扬起的风规律摇摆，湖面上折射出粼粼波光，水上的波纹随着船的前进由内而外晕开。古顏芯侧着脸迎着风，细细的发丝随着风舞动着，突然感觉这个画面很不真实。
    「我真的做梦也没想过会在联谊的时候遇到你耶，或许我们真的很有缘喔。」
    「对啊，这都是缘份。」古顏芯扬起嘴角，「现在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还挺让人怀念的。」古顏芯把视线看往湖面上。
    「那你一定也还记得那个怪异的校长。」
    「你是说那个会在朝会时唱歌的校长吗？」
    「对啊，后来还有人偷偷去教育部的信箱投诉，说校长公器私用，明显把朝会当成自己的练歌房，有败坏教育风气的嫌疑。校长后来在台上讲述这件事时还气到浑身发抖呢，他说自己只是要孕育同学的音乐细胞才在台上带头示范，还说我们是孺子不可教，说着说着最后又唱起歌来，我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安可，结果还被罚劳动服务一星期。」
    「可惜我没看到，不然那个画面应该满有趣的。」
    「从那间小学转学之后你转去了哪里？」
    「北部的一间私立小学，里头的师资虽说不上特别好，但老师显得比较有耐心。其实我一直觉得很抱歉，当时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没机会好好跟你道别。」
    「话说那时候还真觉得有点遗憾，不过你之后的生活过得很顺遂那就好了。」
    「也不能说很顺遂，就过得马马虎虎。」
    「少了我，你的生活应该少了不少乐趣喔。」
    「你还真好意思说，不过似乎的确是这样呢。」
    我们不只聊了许多以前小时候的事，还聊了很多近况。我们从很久以前就特别有话聊，古顏芯虽然看起来文静，但只要和她打开话匣子，她就会像变了个人似的，异常的活泼。
    她还告诉我她最近开始喜欢上国标舞，要不是现在在船上她还想秀一段给我看。我跟她说没关係，如果船翻了的话至少它是橘红色的。她说，可是她不喜欢喝湖水。说着说着我们都笑了起来。
    这时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过了二十分鐘了。我们缓缓地把船划到湖中央，已经看到其它组的船在那等候。
    游秉聪扯开喉咙对我们说：「同学们，注意到我这边。等等我们从这里一字排开，各组男女生各拿一支桨来划，竞赛看谁能先划到岸边。第一组到的人，我这里有一张知名餐厅的两人套餐餐券要送给他们，当然不感兴趣的人可以不参加没关係。」
    「搞什么嘛，以为是龙舟竞赛喔。那是不是还要有一个人趴在船头夺旗？」阿暮不以为然地说。
    我和古顏芯面面相覷了一下，很有默契地都觉得这个活动还算有趣应该要参与一下。最后除了两组同学没参加外，其它人都参加了这个竞赛活动，男生们更是看起来个个卯足了劲，毕竟没有男生想在女生面前出丑吧。
    我跟古顏芯说两个人一起划船是很讲默契的，两个人出桨的时间要规律一致，船滑行的阻力才会减少，有必要的话还须藉着喊数来调整节奏，古顏芯笑着跟我说这样她的脚会不由自主的想踏起舞步来。
    八艘小船很整齐的在湖中央一字排开来。阿暮那组的船停靠在我们的旁边，他脸上露出了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心中燃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后游秉聪提高嗓音大声喊了：「预备，起！」
    果不其然一出发阿暮把船身偏过来我的航道，意图阻却我的去路，有一种我得不到你也休想幸福的意味。我微微把船桨倾斜让船得以改变方向，巧妙避开了他的阻饶，不过被他这么一闹我已经和其他组差了点距离。
    一开始各组的小船都很积极的往前激进，但才过一会彼此间的距离就被拉开，不过我和古顏芯默契异常的好，两人划桨的节奏整齐划一，划桨的速度不疾不徐，划桨的动作慢中带劲。我们就这样一一超越其他各组的船，我心里不禁会想我们简直是——天作之合。
    这时我们离岸边剩十公尺的距离，在我们前头的只剩王柏伟这组。我们离他们还有一个船身的距离。只见艾达以俐落的动作划着桨，用着犀利的眼神凝视着前方，并淡淡地对王柏伟说：「你划得有点慢。」王柏伟听了后又马上加快了划桨的速度。没过一会王柏伟已经气喘吁吁，不时还吐出舌头，一脸倦容彷彿快虚脱的样子。
    「看来我们只能第二了。」我说。
    「没关係啦，反正这比赛还满有趣的。」古顏芯开心地说。
    就在我们都觉得夺冠无望的时候，王柏伟叫了啊的一声，只见他手一滑，船桨从他的手中脱手飞出，然后漂到湖面上载浮载沉。只见艾达恶狠狠地盯着他瞧，似乎有种想把他推下船的衝动。
    我对古顏芯眨了一下眼，然后我们稍微加快了划桨的速度。那瞬间彷彿有一股风顺势推了我们一把，我们就像乘着风缓缓地从王柏伟的船边滑行而过。
    距离岸边只剩一公尺时，我站在船头大喊了一句我很爱的电影台词。
    「iamkingoftheworld！」

 第十二章 心动时刻—古顏芯（１）

    看着吴承翰站在船头上大叫，这个画面和小时候的光影有了重叠。现在的他几乎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耿直，一样的热心，一样的搞怪，一样的……令人无法忘怀。想着刚被他牵起的手，心还是会扑通扑通地跳。
    游秉聪不太情愿地把餐券拿给吴承翰，其箇中原因可能只有我知道。聊天时听游秉聪说自己划船本领之高强，没几人能望其项背。猜测他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比赛可能就是想在女生面前露一手，还可以藉着手上的餐券约女生吃饭，可说是一举两得。但可惜事与愿违，我当时看到彤彤根本没有在帮他划，只是装出个划桨的样子。我甚至还看到她趁着跟游秉聪聊天时偷偷把桨往反方向划动，想当然船移动的速度只比乌龟爬行快上一点点。
    彤彤为了让我能有多一点机会跟吴承翰聊天，不让游秉聪有机会打扰我们，得假装和游秉聪很有话聊，还得一脸崇拜地听着他的那些浮夸事蹟。这对女生来说真的是了不起的牺牲，尤其还要言不由衷地说出一些可能连自己都觉得反感的话。看来事后我得请她吃好几块黑森林蛋糕，才能弥补她所受的精神伤害。
    吴承翰手拿着餐券兴奋地走过来跟我说：「哇！是马里斯之家耶。这间店很有名喔。小芯，我们约改天约个时间一起去吃吧。」
    「当然好囉，但是首先你必须要有我的电话吧。」
    我们拿出手机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和对方的line。有时候我不禁会觉得是他太迟钝还是我太主动，毕竟他可以更积极一点……来建立我们的友好关係。看着他line的大头贴是一张大南瓜的人头照。我嘴里不自觉嘟囊着，真的是像个傻瓜一样。
    离开湖滨公园后，我们一行人到了附近一间美式餐厅吃午餐。这间餐厅的装潢充满着西部风味，门口是用着西部酒吧的沙龙门，墙上掛满了各式不同的牛仔帽和木车轮。两旁整齐摆放了大圆桌，中央则是一个长型的酒吧檯，播放的音乐是经典的乡村乐曲。
    「我们分成两桌，各位同学就自由入座，入座后就可以开始点餐了，祝大家用餐愉快。」游秉聪说。
    游秉聪说完后又转过身开心地继续跟彤彤聊天。
    在大家开始寻找座位时我故意跟在吴承翰的身后，当他入座时我可以很自然地坐到他身旁。但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阿暮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也很自然地拉出椅子坐到我身旁。
    阿暮一坐下又再一次对我施以叭啦叭啦的精神攻击，让我没有太多的机会再跟吴承翰好好的聊天。虽然我遇过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追求者，但这么穷追猛打的，我还是第一次遇到。看着他叨叨不休不停张合的嘴，真想拿起桌上的炸鸡腿塞住他的嘴。
    「跟你说喔，我研读了很多手相的书，很多人都说我的手相看得挺准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帮你看看。」阿暮一说完，手便向我的手掌伸了过来。
    正当我还在烦恼要怎么拒绝他时，原本在一旁没什么搭话的吴承翰突然把手伸过来放在阿暮的手上，并对他说：「听起来好像有趣耶。阿暮兄，你可以先帮我看看我未来的运势怎样吗？」
    阿暮表情显得不悦盯着吴承翰的掌心一会然后说：「你的生命线既短又浅，加上掌丘范围小，都表示你生命力濡弱，是短命的徵兆。」
    「真可怕。还有吗？」吴承翰浮夸地张大双眼。
    阿暮皱着眉，过了一会又继续说下去。「你的智能线短又呈链型表示你有点笨且专注力低，不适合做一些太花脑力的事情。你的婚姻线尾端往上蹺表示你会单身一辈子，所以不用太执着于找对象。再看看你的事业线断断续续有好几条，表示你未来工作不稳定会常换工作。怎样？听完之后有没有觉得未来充满希望。」阿暮说完贼贼地笑了出来。
    「真的喔。听起来似乎不太乐观。」吴承翰搔了搔头接着又说：「其实不瞒你说我也会看手相喔。你的手借我看一下。」
    阿暮一脸狐疑地伸出了手。吴承翰端详了他的手一会，然后说：「你刚用右手拿叉子，表示你是右撇子。你的虎口跟食指关节处有厚茧，表示你很常用手指摩擦棒状的东西，当然也可能是你常调整相机的摄像头焦距產生的。你手指的指甲很长又有污垢，表示你卫生习惯不好又爱挖鼻屎。再仔细看你指甲缝里还留有刚船桨的木屑，表示你吃饭前没先洗手。怎么样，说得还准吗？」吴承翰说完身旁的其它同学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胡说八道！简直在污辱手相学。如果你认为这是你的幽默，根本无法让人认同。」阿暮说完气愤地用力把手抽回来，气氛顿时有点僵。
    「对于手相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见解，不用因为这种事起争执，虽然说饭前洗手真的满重要的。」我一反常态地说出了一句酸溜溜的话，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不过说出口后感觉还挺舒畅的。
    阿暮听了似乎更不是滋味，满脸不悦地站起身就往洗手间走去。
    吃完饭后大家围在一起看着游秉聪表演一些老掉牙的魔术。吴承翰似乎不感兴趣独自走去角落玩飞镖机。
    看着他异常专注的眼神静静凝视着靶心，他似乎在调整着他的呼吸，接着他俐落地朝着靶上一连掷出了三镖。三镖命中的区域都十分接近，都在红心的范围。分数分别是50、25、25分。
    「看不出来你射飞镖居然这么厉害。我一直以为你只有在投掷垃圾时才有这种准度。」
    「马马虎虎啦，毕竟人再怎么庸俗还是会有一两项比较擅长的事。」吴承翰难为情地搔搔鼻头。
    「你可以教我怎么玩吗？我以前玩怎么都射不准。」
    「当然可以。首先是你把全身的专注力聚焦在红心上，再来是你持镖的手势食指和拇指固定夹住，再由中指来平衡调整。重要的是手臂要放松且稳固不动，主要靠手腕和手肘的力道来送出飞镖。」
    吴承翰站在我身后一边讲解一边握着我的手指矫正我的姿势。他在讲什么我几乎听不清楚，因为我只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有那么一刻脑中似乎变得静謐，也没了任何的想法，心中只想抓住那令人澎湃不已的感觉。
    我反覆尝试了几次飞镖都落入镖靶的边缘处。这时他站在我身后轻轻地牵起我的手然后握着我的手背说：「人常常会太过份执着于眼前的目标，其实有时候只要顺着自己的感觉走，然后放松身体，像这样让身体找回该有的体感，然后再轻轻把它送出去。」
    只听见啪的一声，飞镖稳稳地插在镖靶上。
    那支飞镖正中了红心，而我的脸颊多了一种温热感。

 第十二章 心动时刻—古顏芯（2）

    彤彤像隻怪兽般大口将黑森林蛋糕送进嘴里，这已经是她吃下的第四块蛋糕了。我和彤彤坐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厅里，我试着用蛋糕抚慰她的心灵。
    「彤彤，你也太会吃了吧。」
    彤彤拿起纸巾轻轻擦拭嘴边的巧克力屑。「没办法，这是我觉得最紓压的方式。」
    「你似乎怎么吃都不太会胖，你这种紓压的方式让我好有压力。」我无奈吃了一口我点的沙拉。「对了，游秉聪联谊过后还有私讯你吗？」
    「说到这个我又想再多点几块蛋糕。从上星期六到今天，短短几天的时间，就传了上百通讯息，可以说无时无刻都在传讯息给我。内容不外乎都是现在在做什么？吃饭了吗？都吃些什么？然后想尽办法跟我聊一些无聊的话题。」彤彤话刚说完她手机的line讯息提示音又响起。她瞄了手机一眼，发现是游秉聪传来的，翻了个很大的白眼。
    「彤彤，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这次的联谊没办法圆满，这次就算是我欠你的，改天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量开口，我一定帮你。」
    「这你说的喔，我正想找你帮我一件事呢。」彤彤脸上浮现了奸诈的笑容。
    「啊？不会是什么很奇怪的事吧。」
    「你放心正常的很，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彤彤往后靠着椅背，露出一派轻松的表情。「下下个月学校校庆，我们社团要在学生活动中心演舞台剧，里头有一段男女主角需要在化妆舞会上跳舞，不过我们的女主角似乎对跳舞不太在行。我发现你的体型和她差不多，加上都是戴着面具，所以我希望你能当她的替身帮她跳完一支舞。不过尽管放心，那一幕女主角没有台词只是跳舞而已。」
    「这样听起来我是没问题，只是为什么你要笑得这么奸诈。你每次只要露出这个表情都让我好不放心。」
    「你答应我了喔。详细排练的时间和内容我会再告诉你的。」
    「真的只是跳支舞而已吗？你不会又要出什么奇怪的点子吧？」
    「当然是真的囉，你有被害妄想症喔。」彤彤在说这句话时表情还是有点古怪，接着她像是要扯开话题般地说：「对了，你跟吴承翰进展得怎样了？那天看你们聊得满开心的。你们不是有餐券，他约你吃饭了吗？」
    「这几天在line上面是都有断断续续地在聊天，就像平常的朋友那样分享琐事。要说进展的话应该就是，一般的朋友吧。吃饭的话他有约我下星期日的晚上。」我说这句话时低下头避开了彤彤的目光，因为我实在不想告诉她，是我主动跟吴承翰提起吃饭的事，原本是想约他下星期六的，但他告诉我他那天有事情，所以我们才改约星期日。
    「真的喔。看你们联谊时的互动，还以为你们会进展神速的说。不过或许这样比较好吧，毕竟慢工出细活嘛。」
    「其实我也没特别想过要跟他发展成情侣关係，如果能像这样一直当个知心朋友也不错囉。」讲这句话时我还是避开彤彤的目光，看向窗外人行道上的一个很显目的凹洞。
    「如果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话我就不担心了。今天还真谢谢你的招待，还有不要忘记我们舞台剧的约定喔。」彤彤说完站起身来，接着又像想起什么，对着我说：「只要你能开开心心地生活，做为闺蜜的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但前提是你要真的开心。」
    听完彤彤的话时，我的心情有点复杂。我知道自己的开心不是单纯因为找回友谊，心里或多或少对这样曖昧的关係都会有一丝的遐想和一点的期盼，这种想像给人一种甜蜜的味道。不过这或许都是对幻想过分的美化，因为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没办法明确解读出吴承翰这个傻瓜对我的想法。
    上完通识课后，我一个人坐在图书馆的讨论室用着电脑找资料。现在已经接近期中考了，很多课程都有报告需要完成。我翻阅着不同文本和相关的网页，一边拼凑出自己想表达的文字。这时有人从外面轻敲了一下房间上透明的玻璃。
    高智峰站在外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对我招了招手，我走过去开了门请他进来。今天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古龙水香味，味道有点像是薰衣草。
    「智峰学长你也来找资料吗？通识课的报告你应该做完了吧。」
    「我是来这里找一下研究报告需要的参考文献，总觉得我们学校的藏书好像有点少。通识课的报告我刚刚才完成，不过对于报告内容又觉得好像不够完美。」
    「我记得你说你做的报告内容是着名小说《罪与罚》，这本书好像是在探讨人心里的信仰与外在行为的矛盾。好比有时虽然外在行为没有构成犯罪，而内在的罚责却深深烙印在心中。那时听你简介就觉得，这是一个不好驾驭的题目，不过我相信你做的报告应该很完美。」我看了一眼高智峰手上的参考资料。
    高智峰低头思考了一下。「我只是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方式来詮释一般人对于心灵救赎的理解。这对我来说有点困难，因为我没有过类似的经验。」
    「我自己对心灵救赎的感觉是，原先在你心中有着一块缺憾，那缺憾像心头的一根针，无时无刻不停地困扰折磨着你，会让你感到肉体被消耗、灵魂被侵蚀，在每一个举手投足的瞬间，你都无法忘却它的存在。直到你身边发生了某件事，让你周围產生了某些变化，可以使你对于这块缺憾可以不再执着，你也终于找到和自己妥协的方式，从此可以用这种方式自在地过着生活。」
    「听起来有点抽象，但似乎又有点可以体会你说的那种感觉。你应该是有过类似心灵救赎的经验吧？」
    「是很接近那种感觉，但我觉得我的心灵并没有完全得到救赎，感觉心里还是有道槛是无法跨越的。」
    「方便跟我分享一下吗？」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似乎也摸到了藏在我厚厚粉底和遮瑕膏下的伤口。虽然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粉红胎记，但我还是丝毫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因为它只代表着丑陋和我的脆弱，也时常唤醒着我过去受伤的心灵。
    「改天再来好好地聊聊这块，我等等还约了同学要做小组讨论。」我说完便开始收拾桌面上的资料。
    「我们改天可以再约喝咖啡。我知道有一个咖啡店有很漂亮的夜景，我想你应该会喜欢。」高智峰对着我露出笑容。
    「那可能要再过好一阵子，我最近的报告太多了，可能腾不出时间。」
    此时高智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对着我说：「我们都过得太匆忙，常错过了眼前的美好，而美好的事物通常并不会等人。」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说的话，也不想去猜想他的弦外之音，只好附和地说：「很多时候好像真的是如此。」
    高智峰拿起了手边的书，对我说他等会还有课要先走了。走出房间时他顺手把门带上，那个力道有点沉，当门关上时窗户上的玻璃还随之震动了起来。

 第十三章 界线—吴承翰(１)

    望着教室黑板上密密麻麻的电路图形，在那紧密交织的线条里我看到的是古顏芯侧脸的轮廓，教授在台上急促写着板书像是我心跳的节拍。我双手轻轻交握回想起牵起古顏芯手的触感，有种漫步云端的感觉。我此刻坐在教室里，灵魂却飞往九霄云外，我想这就是我一直想要找的那个感觉——魂牵梦縈，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形容。
    「欸，吴承翰下课了啦。你还在望着黑板思什么春啦。」王柏伟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喔，我刚只是在思考教授刚上课讲的那一题，那一题似乎有点复杂要花一点时间去思考才想得通。」
    「我听你在屁。最好有人思考题目还会露出淫秽的笑容，你从上星期联谊回来就常这样。说起来还真让人忌妒，你跟那个古顏芯似乎很有话聊，不过我劝你对她最好不要抱有太多的幻想。」
    「这话怎么说？」我说出口时才发现我的语气显得十分紧张。
    「因为听其它同行的女生说，古顏芯那天会去是去凑人数的。她在学校似乎有一个准男友。听说他家里很有钱人又长得超帅，我还特别去搜寻了一下他的ig，看完后觉得我们几乎没什么与之抗衡的条件。」王柏伟说完便亮出对方的ig照片给我看。
    照片里叫高智峰的帅哥身材高挑挺拔有几分男模的架势，加上深遂俊俏的五官，说他长得像明星也不为过。其中还有一张近期的照片是他和古顏芯一同去吃饭，看得出来那间餐厅十分的高档。
    看完之后我的心情盪入谷底。突然觉得我似乎太自作多情了一点，古顏芯只不过因为我是她多年不见的好友，所以才对我显得热情。我仗着这样的情谊却想逾越成爱情，未免也太不厚道。
    我虽心情沮丧脸却要装出一派轻松地说：「我才不会有那种非份之想。我跟她很有话聊是因为我们是小学时的朋友。」
    「难怪，原来是独得先机喔。这样让我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不过你们还满有缘的，竟会在联谊时巧遇。其实如果你有意思的话，尝试追求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顶多就是被狠狠拒绝而已，反正你应该满习惯的。到时候我们又有理由可以喝一杯了。」
    「喝你个巴拉松啦。」
    在我和王柏伟一同走出教室正准备去学校餐厅吃午餐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我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是tina传来的讯息。
    「阿翰哥，在吃饭齁。鼻子还会肿吗？记得要多吃一点帮助消炎的食物像是，甜菜、菠菜、鯖鱼、鮭鱼。不然你原本就不帅的脸孔会变得更加丑陋喔。不过就算你没吃也没关係，还记得上次我们的约定吗？要来我家一起吃晚餐，我已经帮你设计好营养又美味的菜单了喔。时间订在下星期六方便吗？」
    最近tina常会传讯息给我，有时会跟我聊一些生活琐事，有时则会跟我分享一些有趣的影片。我跟她的互动还算不错，聊起来也算投机。我和她的关係似乎建立在比普通朋友再好上一点的关係上，但那到底是怎样的关係呢？此刻的我没有太多的头绪。
    我犹豫了一会便回覆她的讯息说，「那天我有空，应该可以。只是不用准备的太丰盛，我粗茶淡饭惯了，太奢华的口味可能不太适合我。」
    过了一会她只回覆了我一句。「我刚突然才想起我买的狗罐头快要过期了。」
    我和王柏伟吃完午餐后回到宿舍，李明华难得出现在寝室，他正专注用着电脑。看到我们进门后，他开心地回过头来对我们说：「承翰，我们上次一起拍的影片上架了喔。你们有空的话快点帮我点讚分享一下。」
    我马上点开了李明华传给我的网址，影片的标题写着，「宅男的告别单身日记，为爱一无反顾的热血战斗。」我不禁咒骂这什么鸟标题啊。
    影片内容一开始都是很正常地和tina吃饭聊天还有逛街，直到tina的前男友肌肉男出现时整个剧本变得超展开。他的旁白是这样说的：「正当阿翰沉溺在甜蜜的爱情当中时，殊不知可怕的危机正向他一步步逼近。」配乐还选了一段恐怖的音乐，画面上还特别用文字加註，以下内容为真实突发事件，由于部份画面太过血腥已由马赛克处理，部份画面当然是指我狂喷鼻血的镜头。影片后面是我满脸鼻血站起身来的画面。旁白是这样写的，爱情的国度里或许有虚假，但是我们为爱的付出却是血淋淋的真实。我们都相信为爱热血的战斗不会这么结束，如果会，那也得先淌乾身上的热血。结尾还写上一些我就医后的相关后记。
    影片下方的充斥着千奇百怪的留言。像是：「哇，快看那个肌肉男是一拳超人耶。」「那隻大猩猩的战斗力初估有十万，另一隻瘦皮猴可能只有十。」「这一击被打得又高又远，哇！是一支再见全垒『打』。」「事实证明清官难断家务事，但那孔武有力的拳头可以。」
    「李明华，这影片的点阅率破万了耶。我以后会不会走在路上被人说：『快看！那个就是网路上很会喷鼻血的那位男生。』这样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原来你鼻子上的伤还有这么惨烈的故事喔。」王柏伟不停来回播放我狂喷鼻血的画面。
    「怎么会，网路上的人还满推崇你的英勇行为。你看这个留言写着，钦佩阿翰贯彻爱与正义的信念，把青春的『热血』挥洒得淋漓尽致。」
    「怎么觉得这样的称讚有点怪怪的。你以后拍影片还是不要找我，我可能没有这么多热血可以洒。」
    「唉唷，人要多一点正面思考嘛。你看这部影片帮我们增加了不少知名度，以后的业配收入也会越来越多。而且我听说你现在跟tina的关係很亲密，可说是人财两得耶，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我可是一直都是以拙样出了名耶，这样我的损失也太大了吧。再说tina跟我的关係也没特别密切，就只是一般的朋友。」
    「不管怎样先别急着拒绝我，下次我一定会给你更优渥的待遇的，请你拭目以待。」李明华说完便专注打着他新影片的脚本。

 第十三章 界线—吴承翰(２)

    这时口袋的手机又传来一阵震动。我打开来看是古顏芯传来的讯息。她是回覆我早上传给她的一部搞笑影片。那影片内容是一个胖子在肚皮上画了一个滑稽的脸谱，然后靠着自已灵活的肚皮让那个脸谱做出各种生动的表情。
    她回应了我一张大笑的贴图，且说如果可以下次她想看我表演这个。我回她说，当然可以，我还能用腹语发出野兽般呼嚕呼嚕的声音，不过前提是我要先饿个三天三夜。
    我们还很自得其乐地聊了很多意义不明的废话，就算是只说一些无聊的废话，我们也可以从中萃取出乐趣。我们间的友谊虽然没特别热络但也算不上是平淡，因为总能从这些平淡中迸出一些不一样的火花。此时脑海里闪过ig里那男生帅气的笑容，突然又觉得也或许只有我这么觉得吧。
    「这星期六有空吗？我们用马里斯之家的餐券一起去吃饭吧。」这是我原本打好的字，但因为刚的想法我并没有按下传送，心里想着她真的会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吃这种平价的餐厅吗？
    不过这时她又传了一个讯息跟我说：「我昨天上网有看到马里斯之家的介绍喔，看它们的菜单和照片看起来很不错的说。」下面还附上了部落客分享的文章网址。
    看到这则讯息我很兴奋地马上回覆她：「感觉很不错耶，不然我们这星期用那张餐券一起去吃吧。」
    「我是很想去，不过我这星期要赶报告还约了小组讨论，可能没办法去。」古顏芯在面后用了一个哭泣的贴图。过了几秒又补了一句。「那不然下星期六可以吗？」
    我当下很想立刻就答应她，但我想起了那天刚好和tina有约，只好跟她说下星期六我有事，所以可能没办法，最后我们决定约在下星期日。和古顏芯敲定吃饭的日期后，心里虽然很期待，但也参杂了一种焦虑。那种焦虑来自那位叫高智峰的帅哥，那个充满自信的笑容像是在告诉我，抱有超越友谊的期待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
    星期六傍晚我寻着tina给我的地址，搭着捷运出站后走到了她家附近。今天的心情异常的平静，虽然说这是我第一次单独到女生的住处，这当中可能也存在着许多令人充满遐想的可能，但今天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有血脉喷张和心跳加速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奇怪的罪恶感。
    我按了一下公寓的电铃，tina按开了大门要我直接上去。上了楼tina已经站在门口脸上堆满了笑容，她今天的打扮显得比较居家，运动短裤搭着显得有点大件的t恤。脸上清新的淡妆加上盘起的发髻，给人一种贤慧的感觉。
    进到屋内她的公寓大概十九、二十坪。里头的摆设走的是少女风，粉色系的物品琳瑯满目。各种可爱的玩偶还有抱枕摆满了沙发，电视架上也放了不同造型的hellokitty公仔。走进厨房里有一个小吧檯上头放了各式各样的餐具和大小不一的马克杯，上面一样也都印了hellokitty的图案。
    厨房里佈满了阵阵的食物香味。
    「我做了些义大利肉酱麵、生菜水果沙拉、还煎了几块牛小排以及煲了一锅蔬菜牛肉汤，我会做的菜不多还请你体谅一下囉。」tina一边说一边把餐具摆放在餐桌上，接着把义大利肉酱麵和沙拉端放在桌面上。
    「看起来和闻起来的味道都很美味，嚐起来应该也不会太差。」我拿起了叉子捲起了麵条嚐了一口。「这个味道真的很棒，酱汁调理的恰到好处，让香味可以均匀的在嘴里发散。还有这个麵条也不是等间之辈，软q带劲咬起来更是弹牙顺口。看不出来你对料理还满有一手的。」
    「你也形容的太浮夸了，还有什么叫看不出来，我一直走的是贤慧路线好吗？虽然说那个义大利肉酱是调理包。」
    我看着桌面上hellokitty的餐具，对比tina给我的印象有一种违和感。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少女情怀喜欢hellokitty。」
    「你不觉得她很有魅力吗？没有嘴巴面无表情，却能散发出可爱的气质。什么话都不必说，什么表情都不必做，却可以讨喜大部份的人。你不觉得这种魅力很让人嚮往吗？」
    「呃，我倒不这么觉得。首先没有嘴巴这点本来就有点奇怪，给人一种有苦说不出的印象，加上她面瘫的表情，让人有一种压抑着复杂情绪的感觉。真要说是否讨喜的话，反而只是反应了当事者主观情绪的投射。好比在这个图腾里是不是满足了某些你心里欠缺的东西。」
    「我才懒得去想这么复杂的问题，只是单纯的觉得看着纷色系的东西和hellokitty的图案让我觉得很疗癒而已。」
    我吃了几口水果沙拉，嚐起来口感还满清爽的。「相较之下，我觉得你做的料理吃起来还比较疗癒喔。」
    tina把刚煎好的牛小排放在瓷盘里，肉块还滋滋作响且香气四溢。
    「有牛排当然少不了红酒囉。」tina拿出高脚杯并倒出在醒酒器里的红酒。
    「你准备的还真是齐全，不过我今天不能喝太多就是了。我要确保我还能醒着搭车回家。」
    「你不用担心，我这里备有客房，你要是醉倒了可以留下来过夜。」
    「我的酒品不太好喔，我怕我喝得太醉会发酒疯。」
    「没关係，到时打套醉拳给我瞧瞧，我还可以把影片上传网路。」
    我们就这样一口牛肉一口红酒的吃了起来。酒过三巡后，我们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黑胶唱片，放的都是些经典的西洋音乐，唱机那头传来的是木匠兄妹的《yesterdayoncemore》。
    tina缩着脚侧坐在沙发上，这个视角让她的美腿一览无遗。她松垮垮的t恤曝露出她的香肩，内衣肩带上的花边也在她的肩头上毫无遮掩。tina今天似乎也喝的比较多，她的眼神里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迷濛，像是种只存在夜里才有的暗示。
    不知是否因为喝完红酒而酒酣耳热的关係，我的身体感到有些燥热。那股热能从脸颊缓缓延伸到四肢，就像海水渐渐漫延过沙滩那样。tina似乎也感受到这股热能轻轻地拉了拉衣领，她丰满胸部的乳沟在她的这个动作下若隐若现。我马上把目光转往客厅的另一个角落，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回家了。
    tina挪动身体往我身边靠近，她面颊泛红，眼神迷离，唇瓣微开漾出浅浅的笑容。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表情怎么突然变得好……严肃。」tina用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
    「喔，没事。可能喝多了头有点昏。」我手按压着太阳穴，心想应该差不多可以藉口离开了。
    「你趴着。我知道有一种方法可以让你舒服一点。」
    「啊？」
    我按照她的指示在沙发上趴卧着，她用手顺着我颈部的经脉轻轻地按压。她的手十分灵巧且熟悉各个穴道的位置，每个按压和轻推，似乎都渐渐把原本绷紧的肌肉和经脉紓缓开来，但在心理上和身体上的某个点却狠狠地纠结在一块。
    tina的手顺势往下游移。「你的坐姿习惯不好，腰部的肌肉也很僵硬。」她的手接着又往大腿部份按压。「你的大腿有点肌肉，你有慢跑的习惯对吧。」
    「偶尔啦。」我往乾燥的口腔里嚥了燕口水。
    过了一会她又往大腿比较内侧的地方轻轻地按压。一股感官上的刺激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这个动作似乎打通了情慾的穴道，身体上的某个点瞬间灼热了起来，让我的身体不能再继续以趴着的姿势卧在沙发上。
    我倏地坐了起来。「今天有点晚了，我想我差不多该回家了。今天真的很谢谢你的招待。」
    tina瞬间换了一张表情。「你真的不考虑留下来过夜吗？我看你今天也喝了不少。」
    「谢谢你，不用了。我明天还跟人有约，而且期中报告也还没做完。」
    「那路上小心吧。」tina冷冷地说。
    唱机放的音乐停了下来。四周围突然静默了起来，身旁的气温似乎也降了下来，原本燥热的感觉也跟着消失。直到我走出她家门口前，我们都没再说过半句话，她站在门口时面无表情地对了我挥一挥手，在我转身时她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
    我似乎做了一件让女生很难堪的事。
    一出公寓大门时，天空就突然哗啦哗啦地下起雨来。我快步往捷运站的路口走去，再往前走了几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我转过身tina站在身后为我撑着伞，她呼吸显得有些急促。她把手中的另一把伞递给了我。
    「这把伞给你，不要淋溼了，会感冒的。」tina垂下了目光。「今天对不起，我似乎喝多了。希望不要影响到我们的友谊。」
    我摇了摇头。「才没有这回事，反而是我觉得有点抱歉。」我想再多说一点什么来化解当下的尷尬，但似乎找不到更好的词汇。「你放心，我们会一直是要好的朋友，一直都会是。」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路上小心。」tina向我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带有一点苦涩。
    我转过身走进捷运站内时，更大的阵大雨倾盆而下，闻起来有雨的味道也掺杂着悲伤的味道。那悲伤的感觉和我擦了肩，我的心情顿时沉甸甸的，完全找不出来由的。
    隔天我一觉睡到了中午，起床后仔细打理了仪容。为了今天和古顏芯的约会我还特别买了一双的沙漠靴来搭配我新买的牛仔裤。看着镜中的自己，鼻子上也已经看不出伤痕。心中想着就算没办法很帅，但还算得上是有一点特殊魅力吧，我是说应该。
    傍晚的时候我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到达餐厅门口。我在门口来回踱步，虽然不断告诉自己，这只是老朋友间的聚会，但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雀跃。
    感觉上像过了很久的时间，古顏芯才漫步出现店门口。我看了一下时间，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鐘。她今天绑了马尾针穿了针织杉搭上长裙，看上去特别有气质，只是她的脸上显得有些憔悴。
    「等了很久了吗？我们先进去吧。」古顏芯脸上虽掛着笑容，但似乎少了以往的光彩。
    「还好，我也是刚到而已。」
    这顿饭吃下来气氛显得平淡很多。虽然还是一样的聊天一样的说笑，但那种感觉像隔了某种屏障，让我们之间显得有些距离，也或许之前的热络只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罢了。
    我看着古顏芯低着头搅拌着咖啡脸上掛着几分哀愁。我忍不住问了她是否有什么让她觉得困扰的事。她看着窗外想了好一会，才开口说她最近常感到不安，有一种被人跟踪监视的感觉。我想详细问她原因，她却只告诉我可能是期中报告太多身体太累，才会產生这种错觉。
    我们还陆陆续续聊起了很多童年的往事。像是我们常会一起玩的游戏，常一起去的地方，常一起吃的东西。
    「我记得你小时候投垃圾超准的。」
    「对啊，我还因为这样信誓旦旦跟你打赌，结果没想到我竟然输了。」
    「我记得内容是答应帮我实现一个愿望，但后来好像不了了之了。现在还可以兑现吗？」古顏芯脸上露出俏皮的表情。
    「当然可以啊。请你尽管说。」
    古顏芯脸上的表情突然正经了起来，眼神里流露出坚定的光芒。
    「我希望你能当我……一辈子的朋友。这表示你就算有了伴侣，也不能忘掉我们的友情喔。」
    「呵呵，当然没问题囉。」我苦笑着说。
    那句当一辈子的朋友让我嚐到一种苦涩的味道，并在我和古顏芯之间画出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界线。
    此刻我心里不断想着，当一辈子的朋友，会是怎样的朋友？

 第十四章 命运的路口—古顏芯（１）

    最近常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背后总觉得有一种目光盯着我瞧，我赫然回首却什么也没瞧见。走在路上又会有一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我尝试着留意去观察但也没发现什么异状。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有一次我在图书馆念书离开座位去厕所回来时，发现我的记事本好像有被人翻动的跡象。不过这种感觉却又没有很确切的证据，就只是一种偏颇的直觉，也或许是这阵子报告太多，才把自己搞得神经兮兮的吧。
    我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多，刚过了跟彤彤约好的舞台剧排演时间。今天早上睡过了头，随便化了妆便匆匆忙忙地出门。这时我望着路边橱窗上反射出的自己，头发很乱、衣服很皱，整体看上去有点邋遢。我再仔细看了一下左边的脸颊，心想，没问题的，至少我的面具有戴好。
    我快步走进活动中心时，在舞台上其他系上的学生纷纷回头看向我，而彤彤远远就露出一脸怨懟的表情。
    「古小姐，你迟到了喔。」
    「对不起嘛，我早上不小心睡过头了。」
    「是昨晚约会太晚睡了吗？」
    「才没有呢，是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才把西洋文化概论的报告都赶完了。」
    「那个报告明明就不急。原本还想说如果你是因为约会就原谅你，结果却是因为做报告，那你等一下请务必认真排演喔。」
    彤彤摊开剧本开始跟我讲解要排演的那场戏。这部戏大概在讲述十八世纪两个社会阶级完全不同的男女相恋的过程。男的是地方上望族的后裔，女的是奴僕的女儿。两人的恋情只能藏匿在晦暗见不得光的地方，期许这样的爱情有一天能萌芽开花，但后来还是不敌世俗的成见，让这段恋情随着时间慢慢凋零，最后也只能黯然的分开。虽然这不是一个有新意的剧本，但彤彤很用心在排演上。
    我要客串的那场戏是一场化妆舞会，我和男主角都需戴上面具优雅地跳一段华尔滋，时间大概是五分鐘。选用的舞曲为《蓝色多瑙河》，至于舞步她们大致上已经编排好了，不过彤彤说如果不喜欢的话，这些细节都还可以讨论。
    彤彤说最重要的就是把舞跳好就可以了，其中并没有任何的台词只会有旁白，但是这里头有一个我比较难接受的部份是，舞跳完后会和男主角有一场吻戏。虽然只是借位演出，但还是必须做出深情款款的表情和动作，这也难怪当初彤彤会露出那么诡异的笑容。
    「真的没办法拿掉那场吻戏吗？」我无奈地说。
    「当然没办法，这是整部戏的高潮耶。你想想看两个人藉着舞蹈上的肢体语言，互相倾诉着爱意。随着浪漫的节奏，时而激进时而轻快，时而交缠时而分开。当达到最高潮时所有的灯光都会暗下来，聚光灯只会在你们身上，象徵着时间的静止、永恆的时刻，不觉得很棒吗？」彤彤双手交握眼睛像是闪闪发亮。
    「是的，大导演。」我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时彤彤向我介绍这部舞台剧的男主角，大家都叫他阿翊。他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相貌还算正派，但就是给人没什么记忆特徵的男生。
    在排演时我们没有戴上面具，只是先简单的演练一下剧本的雏形。可能是我比较保守的关係，跟着陌生男生握着手跳舞的感觉，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舞曲的节奏相当的轻快，我们用着华尔滋里的分式滑雪形转步、分式激转步、转锁步来回不停旋转着，不过我们的默契似乎没有很好在节奏感的拿捏有点分歧，但他的舞技还算不错，整支舞跳下来并没有太多窒碍难行的感觉。
    阿翊有一个比较特别的习惯，他只要在休息的时候就会一直喝水，然后去厕所的次数也比常人多上许多。所以排演时很多时候都须要等他。据他的说法是，喝水是他紓压和消除疲劳的重要方式。彤彤还因为他这种行为有点头痛。
    阿翊走出厕所后有点慌张地说：「有人有看到我的剧本吗？我刚去厕所前放在洗手台，没想到出来时就不见了。」
    「你不会是没带卫生纸不小心用掉了吧。」彤彤有点不悦地说。
    「才没有勒。上面还有很多我跳舞会用到的註记耶。」
    「你再仔细找找吧。应该是不小心放去了别的地方了，毕竟那种东西没人会偷吧。」
    我们几个演员在台上排演，台下做道具的同学也拼命赶工做着琳瑯满目五花八门的道具。就公演的日期看来他们似乎有时间上的压力。
    「彤彤，可是我们现在还少了个临演耶。」其中一个同学说。
    「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彤彤说。
    虽然还只是在彩排的阶段，但台下还是有许多其他班级的学生在旁观摩，尤其是我跟阿翊在跳华尔滋的时候最受人关注。不过好在今天还没有排演到最后接吻借位的戏，让我心里松了一口气。
    虽然我的戏份加起来只有不到十分鐘的时间，但我还是跟着他们一起彩排到下午四点多。
    「疑？我的剧本怎么会在那里。」阿翊走向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拿起剧本。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一定是你随手乱放才会忘了。」彤彤说。
    阿翊还是偏着头，不可置信地思考着。
    彤彤跟其它的同学寒暄了几句后走到我身边。
    「今天真的谢谢你为了我拨空来排演，下週末我们还是一样要排演喔。」彤彤握住了我的手。
    「当做是还一下你的人情囉。不然你老是说，你为了我失去了感情的情操。不过也真的是多亏你，我才能再找回童年的好友。」
    「初恋就初恋，干麻讲得这么含蓄。」彤彤的表情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刚在网路上看到的一部热门影片，我觉得你应该会想看。虽然你有可能看了后心里会不是滋味。」
    我点开了彤彤传给我的网址，里头是一部业配交友软体的影片。不过特别的是男主角是吴承翰，女主角是一个外表艷丽、身材姣好的女生。

 第十四章 命运的路口—古顏芯（2）

    影片的前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吴承翰为女主角挺身而出的画面，让我心情起了很复杂的涟漪。像是看到童年时他为了我挺身而出的模样，只是现在被保护的对象换成了别人，这让我不禁会想，或许他当时对我的呵护，只是纯粹他的正义感使然。后来女主角说吴承翰是她的男朋友还亲了他脸颊一下，看到这一幕我的心纠结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口的难受。最后吴承翰还被打了一拳而鼻血狂流。突然觉得好心疼也好……感伤。
    「顏芯，感觉你很在意。你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点……难过。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或许这只是他们影片故意套好的噱头。」彤彤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个影片里的衝突画面应该是真的，你也看到吴承翰联谊时鼻子上的伤。不过我当然不会想太多，他只是我以前很要好的朋友，看到他受伤心里当然也会替他觉得难过。」我很勉强地让自己的嘴角扬了起来。
    「如果你真的在意的话。要不要我再去帮你打听看看？」彤彤挑起了眉毛。
    「千万不要喔。我欠你的人情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你再想出什么奇怪的难题来要我帮你囉。」我用手指顶了顶彤彤的额头。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但你要永远记得我们是最好的姐妹，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第一个告诉我。」
    离开学校后我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自己一个人到车站附近的商圈去逛街散心。我选了一间我常光顾的拉麵店去吃了晚餐，一直以来我都偏爱比较熟悉的味道，点的餐点和坐的位置也都很固定。硬要说原因的话可能就是排斥去适应新的事物吧，很多时候接触陌生的事物让我找不到归属感。
    对朋友的认定也是一样，我几乎不曾主动去认识新的朋友，所以从小到大所结识的朋友两隻手都数的出来。总觉得我跟这个世界有种隔阂，面对人群时总让我觉得不自在，好像自己是异世界来的过客。相较之下我还是比较习惯独处，在这个寧静时刻可以好好沉淀心情，不用矫揉做作的去迎合别人的话题，让心灵可以在安静中平平稳稳地释放出负面的能量。
    我走在河堤边的步道上，也忘记自己到底走了多远，两旁点点的路灯和路上一闪而过的车灯把黑夜的河面上渲染成一条银河。我垂下头望着这条银河，有一种孤独飘渺的感觉。
    虽然尽力想把自己的脑子放空，但脑海里还是会慢动作播放那影片里的画面，女主角说她是吴承翰的女朋友，并轻轻吻了吴承翰的脸颊。真希望这一切都像彤彤说的一样，只是广告商想出来的噱头，但怎么想都还是觉得不像，可是又觉得他们看上去并不像真的男女朋友，那他们的关係又是什么呢？这样的想法反反覆覆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大概有一百遍。
    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这时天空降下毛毛的细雨，我这才想到今天我匆匆忙忙地出门忘了带雨具和化妆包，如果现在妆花了会很麻烦。我快步走向最近的捷运站，走到路口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佇立在那。不，应该说是两个，细瞧了一下发现竟然是——吴承翰。吴承翰和影片里的女主角样貌亲密地共撑一把伞站在路口。我从那个女生的脸上看到只有女生才懂的情感，那是一种离情依依的表情。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又不自觉得刺痛了起来。
    过一会吴承翰撑着伞也快步走向捷运站。此时我已经淋得像落汤鸡，我不想在这个时候遇到他，因为我知道我可能没办法掩饰好脸上落寞的表情。我只能低着头转身绕过他的视线，快步跑向一个看不到他的地方，那个地方或许不远也或许很远。天空这时又哗的一声倒出了滂沱大雨，听起来像是哭泣的声音，而整个城市则洒满着悲伤。
    我就这样小跑了一段路，大雨濡溼了我的脸庞我感觉到我的面具已经从我的脸上瓦解。这时最好不要遇到任何熟识的人，我心里这样祷告着，才刚这么想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伞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顏芯，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全身都淋溼了，这样会感冒的。」高智峰脱下了他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
    虽然只是件薄外套，但却有一股厚实的暖意。我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深怕他发现了我脸颊上的胎记。
    「呵呵，我自己一个人来逛街，没想到却突然下起大雨害我变成了落汤鸡。」我挤出笑容试着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狼狈，但身体还是不禁直打哆嗦。
    「我送你回家吧。我拜访完朋友刚好经过这里，看到一个背影很像你就停了下来。没想到还真的是你，看来我命中注定是你的救星喔。」高智峰得意的扬起嘴角，但感觉高智峰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脸颊上。
    「智峰学长不用了，捷运站在这附近我自己搭车回去就好。」此刻我心里只想找理由快点翘头走人。
    「这次可不行，我坚持。因为有点晚了，加上捷运站内的冷气强，你淋得这么溼回到家一定会感冒的。」高智峰语气刚毅近乎不容他人辩驳。
    虽然心里不愿意，但在这种氛围里断然拒绝他好像又有点太不近人情。「好吧。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你。」我仍旧低着头。
    上了高智峰的车后他递给我一条毛巾。
    「快擦乾吧，不然这样会感冒的。」高智峰凝视着我一会，突然冷不防地把脸凑到我跟前。「你的脸颊怎么红红的是过敏了吗？」
    「嗯。」我心里顿时一沉，霎时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要记得去看医生喔。如果置之不理，严重的话会留下难看的疤，要是这样你漂亮的脸蛋到时候可能会出现瑕疵的。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有认识口碑一流的医生，我可以带着你去门诊，不然一般人预约可是要等上一个月的。」他的目光还是没离开我的脸颊。
    「智峰学长谢谢你，但不用了，我可能只是晚餐的海鲜吃太多了，所以才突然过敏的。」说完我别过头看着车窗外被雨淋得溼答答的世界，而我的世界似乎也是如此。
    高智峰对我说的话可能只是出自关心，但我还是无法不去联想他也是在意着我的外表，喜欢着我这张华而不实且容易破裂的面具。殊不知这张面具底下还是住着当年丑陋的灵魂，如果没有了偽装我可能什么都不是。
    直到高智峰把车开到我家的巷口前我们几乎没什么对话。我们常习惯用沉默来应对我们难以面对的场合，不管是因为尷尬、生气或难过，只要彼此一直沉默，就可以带领我们逃离各种难堪的场面，尤其是这种我可能随时会不知所以然地掉下泪来的时候。
    隔天傍晚我赴了和吴承翰的晚餐之约。一路上因为昨晚没睡好感到有点疲倦，而心情也有些复杂，因为还没调适好要用什么心情去面对吴承翰。
    就是一位熟稔知心的朋友而已，我在心中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到了餐厅前远远看到吴承翰在门口来回踱步，看起来他似乎在那等了有些时间了。
    「等了很久了吗？我们先进去吧。」我勉强从脸上挤出了笑容。
    「还好，我也是刚到而已。」吴承翰脸上露出十分开心的表情。不知怎么觉得他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会是因为今天要和我一起吃饭吗？还是因为昨晚愉快的约会呢？
    走进了餐厅，里头的装潢朴实典雅，感觉还是在这种平价餐厅的氛围让我觉得比较自在。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了下来，不过我今天的食慾似乎不太好，拿起菜单看了很久完全做不出决定，吴承翰则拿起菜单二话不说就点了个超级豪华海陆双人餐。
    我看了价钱后算了一算，使用餐券后还要再多贴上四百元，吴承翰笑着说今天是庆祝我们重逢的重要日子，要吃的奢华一点，多出来的钱就让他来付。我跟他说我们一起付就好，但他告诉我他最近运气不错赚了不少外快，他只是想跟我分享这个喜悦，希望我不要拒绝。我分享到的真的是喜悦吗？我心里不禁这么想。
    我们在等餐时间聊了一阵，吴承翰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突然问我最近是否有什么扰人的心事。我不敢把目光看向他，只能看着窗外想了想，还是没有办法跟他吐露我的心事，毕竟我没有立场去过问他感情方面的事，也怕自己的反应让气氛变得尷尬。我只好随口说出我最近感觉像是被人跟踪的事。没想到他听了之后比我更在意这件事，问了很多事情的始末还有细节，我跟他说可能是我太累才產生的错觉来转移这个话题，因为这可能真的只是我一个偏颇的幻觉。
    我们还聊了许多小时候有趣的事，我突然想起他以前承诺过我的一件事，说可以答应帮我完成一个愿望。我心想，我可能无法成为他心目中的情人，因为他喜欢的应该是充满自信的美艳女生，而不是像我这种须戴上面具才敢出来见人的女生。或许我们更适合当一辈子的朋友，毕竟爱情没有开始就不会有结束，更不用害怕会失去对方。
    当我跟他提出当我一辈子好朋友的请求时，他很乾脆地一口就答应了。我看了他的反应不由地觉得有种失落感，心里想着他可能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一位很好的红粉知己吧。
    为了掩饰我脸上的失落，我只好再转移到其它的话题。
    「对了，我们学校下下个月十号有舞台剧的公演，我在里面有客串一段舞蹈，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参观一下。不过我跳得不是挺好的就是了。」
    「真的喔。听起来还满有趣的，我想我一定会去看，是怎样的舞蹈呢？」
    「是一段大概五分鐘的宫廷华尔滋。」
    「需要穿着蓬蓬裙一直转圈圈吗？」
    「傻瓜，你说的那个应该是芭蕾舞吧。」
    「哈哈，好像是耶。」吴承翰尷尬地搔了搔头。「你们有开始在排演了吗？」
    「现在每个周末都会找时间去跟他们一起排演。可能是因为才刚开始练习吧，排演起来还是有很多地方卡卡的。」
    「你们通常都在哪练习？」
    「现在看来应该都会在我们学校活动中心的舞台。怎么，你是要探班吗？」
    「对啊，不方便吗？」
    你不怕你的女朋友不开心吗？这是我原本想脱口说出的话，但话在嘴里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当然可以囉，我们还少一个人来客串演路边的一棵树呢。」
    「听起来还满有趣的耶，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想我可以帮忙喔。」
    「真的吗？先说这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喔。」我想到吴承翰扮演一颗树的画面，嘴角忍不住上扬。
    「冒昧问一下，你们该不会有樵夫砍树的镜头吧？」
    「抱歉，我可不能剧透喔。」
    说完，我们都笑了出来。或许能像这样和他自在地聊天也是种幸福，不过我真的能一直拥有这样单纯的幸福吗？

 第十五章 黑暗中的瞳孔—吴承翰（１）

    回宿舍的途中我一路都思索着古顏芯说过的话。从她满脸倦容的表情和忧心忡忡的样子，被人跟踪的事似乎真的深深困扰着她。看来身为她知心好友的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她解决这个烦恼，但她肯透露的讯息太少了，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在这一筹莫展之馀顿时让我有点沮丧，加上今天又收到古顏芯发的一辈子好友卡，不自觉得脚步更加沉重了起来。
    我打开宿舍房间的门。王柏伟正开心地听着音乐哼着歌，身体还不时随着音乐的旋律疯狂地扭动，看上去就像是误触了高压电一样。
    「兄弟，今天约会还好吗？唉唷，不过看你精神委靡、面如槁木加上目光涣散，我想结局一定很凄凉，没关係我们兄弟一场可以听你娓娓道来。如果你想哭的话也可以在我怀里痛快地哭。」王伯伟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桌上不知何时早已经摆了两个酒杯和一瓶威士忌。
    「你就不能说一些比较动听的话吗？再说我只是用赢来的餐券和老朋友吃一顿饭而已，我还没厚顏无耻到第一次去吃饭就马上告白。」
    「喔喔，我懂意思了。」王柏伟像是会意过来般地点了点头。「意思就是酒要越陈越香，现在先好好封存起来，等到哪天告白失败就可以再拿出来喝了。不过我想应该不用等太久。」
    「呿，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不过反观你今天看上去精神奕奕、满面红光又气宇轩昂。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是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如果有的话不妨说出来让我也替你乐一乐。」
    「其实也没什么啦。」王柏伟一边说一边露出陶醉的表情。「就联谊时的那场划船比赛最后因为我的疏失才让你们赢了。事后我跟艾达说不然我私下请她吃一顿好料的当做补偿，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今天出门赴约前我都还在担心会不会是场鸿门宴，结果今天跟她好好地促膝长谈了一下，才发现其实我们还满投缘的，个性上和想法上都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比方说她跟我同样都不喜欢吃青椒也讨厌苦瓜，还有她跟我都一样喜欢动漫，我们还约好下次要一起去动漫展。」
    「呃，这个幸福剧本也太展开了吧。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艾达看起来就像是个女魔头，说什么她的体型虎背熊腰眼神又充满暴戾之气，跟她相处你都要担心下一秒会不会被她扭断脖子。」
    「唉唷，人都有比较刻板的第一印象嘛。其实她就某方面来说还满温柔体贴的。」
    「像是会随手拍死停在你脸上的蚊子吗？」
    「才不是勒。是今天牵车时我衣服的袖子被勾破了一个洞，一起吃饭时她发现后马上拿出针线包帮我补了起来。你看就是这里。」王柏伟得意地亮出缝补过后的袖子。「她熟练地穿针引线，然后用着她精巧的手一针一线补好了这个破洞。她那蕴藏柔情的眼神也像是补全了我心灵上的残缺，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她闪闪动人，如同仙女下凡。」王柏伟双手交握陶醉般地闭上双眼。
    「天啊！王柏伟你是喝了多少？这还真不像你会说的话。」我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双眼。
    「我只喝了一杯，名为——爱情酿的酒。」说完王柏伟自顾自地唱起那首同名歌来，身体又跟着扭动起来，看上去他整个人似乎沉溺在爱情的繽纷世界里。
    我看着王柏伟喜上眉梢的表情，突然想起有人说过，爱情的世界里存在着一定的反差，我们都在这样的反差里假想着爱情。就好比有些人看似佳偶天成结果却只是萍水相逢，而某些人看似齟齬不合但其实天造地设。
    王柏伟还是持续跳着怪异的舞步，而我站在一旁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常心不在焉地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像是古顏芯说她感觉被跟踪的事，让我不禁担心起她的人身安全，但想得更多的是古顏芯和我之间的关係。一句一辈子的好朋友断开了我和她原本有点曖昧的关係，或许她已经答应了那个高智峰的追求，现在正逢热恋所以才不得不跟我划清关係，这时脑中浮现他们两人亲密的画面，心情又是一阵低落。
    当天下午一股不安的情绪隐隐作祟，我忽然想到如果我能更贴进古顏芯的生活圈一点，或许能获得更多关于她被跟踪事件的蛛丝马跡。印象中她曾经说过她今天下午的课是满堂，或许今天可以在她们系上的教室看到她。趁着下午的空堂，我穿着帽t戴上口罩走进道光大学的校园里，顿时觉得我看上去似乎更像是个跟踪狂。
    古顏芯的学校比我们的学校富丽堂皇的多，走进校门后是一个宽敞的走道两旁的枫香树昂然罗列，走道的正中央有一个硕大华丽的喷水池，而矗立在不远处的教学大楼外观新颖、造型摩登，上面还镶着一个看起来相当精美的大时鐘。同学们皆抱着书本悠间地漫步在校园里，看上去女学生的比例似乎比男学生多上许多，让整个画面看起来像是男同学们的梦幻国度。
    我跟着标示牌的指引找到她们系上上课的教室。我佇足站在较远的走廊尽头，身体倚着走廊的栏杆，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的学生，心里想着，我真的是因为担心古顏芯的安全才来这里的吗？
    这时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陆陆续地走出教室外。在层层的人墙之外我一眼就发现古顏芯的身影。她飘逸着长发穿着立领毛衣和白色长裙，手上还抱着一本厚重的原文书，看上去就有着与眾不同的超然气质。我从来没有过像这样在远处静静遥望着她，那种感觉像是在欣赏远处的一片美景，虽然美丽动人但又有点遥不可及。她的身影和小时候存在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改变，这种改变无形当中增加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感。
    我低着头走在古顏芯的后头跟她保持着相当远的距离，我不时还会抬起头来向四周张望，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行跡可疑的人，不过就现在看来行跡最可疑的就属我了。后来她走进图书馆查阅了一些书籍，大概过了一小时，她便走去学校的学生餐厅去吃晚餐。她先是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然后把那本原文书放在桌面上，便起身走到柜台前点了一碗她从小就喜欢吃的锅烧麵。
    这时我也走去一旁点了一份味道不怎样的义大利肉酱麵，坐在离她有一段距离的另一个角落。观察了一下坐在古顏芯附近的几个男同学，常会不经意地把目光瞟向她。不过这都属于男生们看到正妹时的正常反应，并不是什么特别异常的事。不过唯一让我在意的是，当古顏芯回到座位上时，桌面上存在一种不协调感，但我也讲不出那到底是怎样的不协调。
    吃完饭后古顏芯到学校喷水池旁的花园散步，她有时摇摆着双手，有时抬着头闭上双眼，似乎很享受在这样的静謐时光里。她一连走了好几圈后，便走回在学校附近的租屋处。看上去是很平凡的一天，周遭看起来也没什么异样。

 第十五章 黑暗中的瞳孔—吴承翰（2）

    回去后我上网查了一下她们系上的课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一有时间就会跑来古顏芯的学校，且几乎都可以在差不多的时间、差不多的地点看到她。她几乎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太与同学互动，偶尔彤彤会陪她一起吃饭。她的生活作息固定，每天往返的路线也几乎是两点一线的单调行程。
    一直到有天傍晚下课时，那个叫高智峰的男生站在教室门口等她。他看起来比照片上要来的高许多，身型高大挺拔，五官俊美简直就像是活生生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男生。古顏芯步出教室后对着他迎上一个开心的笑容，接着他们两个就一同结伴走去图书馆查阅资料。不得不说他们相伴而行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登对，不管从任何角度看上去都是个完美的组合。看到这一幕虽然心里有几分吃味，但又觉得身为一辈子好友的我应该给她更多的祝福。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他们各自从图书馆离开。之后古顏芯照往例一样去学生餐厅用餐，不过今天她吃完饭后是坐在喷水池旁的长椅上发呆。她抬头仰望着漆黑夜空里缺了一角的明月，看上去像是在思慕着什么。我也抬头望向那明月，但我看到的是一种缺憾。
    此刻我低头思忖着，或许这个守护任务应该要结束了，毕竟守护着古顏芯的人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再说从这几天的观察下来，并没有什么异样可能是我多虑了。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可能会走火入魔，变成一个名符其实的跟踪狂。就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我倏地回过头接起手机，手机那头传来的是王柏伟叫我帮他买杯饮料的声音。在同一瞬间从我视线角落的树丛里闪过了一道黑影，我马上放下了手机拔腿狂追了上去。那道黑影的速度疾如风更如同鬼魅，我只感觉到前方的树枝晃动了一下，当我衝进树丛里时却没发现半个人影。
    我低下头暗忖，难道是我眼花了。不过再细细思索脑海里那道黑影的轮廓，浮现的是一双像是处在黑夜里窥伺的猫眼。此时一直潜伏在我心中的不安一股脑儿窜了出来，各种不好的假想都在此刻油然而生。原来，真的有人在跟踪古顏芯，那么我必须更深入地探索此事。
    星期六早上我打了一通电话跟古顏芯说，我要去她们学校附近办点事，想顺便参观一下他们的排演。她在电话那头先是犹豫了好一会，最后才对我说：「是可以，如果你不嫌我舞跳得很难看的话。」
    「才不会勒。我还没欣赏过你的舞姿耶，当然要先睹为快囉。」
    我们约好了时间地点后便掛上了电话。这时我突然觉得这样突兀的要求，是否会给古顏芯带来困扰？不过我想我有着良善的动机，应该不算是逾越朋友的界线吧。
    在接近中午的时候，我提着二十多杯的饮料摇摇晃晃地走进她们学校的活动中心。走进入口处，远远就看到古顏芯穿着蛋糕裙洋装站在舞台的中央，随着音乐的起伏有节奏地舞动着，照入窗櫺的柔光挥洒在她的身上，映照出一种只曾在梦里出现过的美感。伴随着那优美旋律令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古顏芯跳完乐曲中的一段后便快步走下舞台，远远就开心地对我招着手。
    「你这个傻瓜，人来就好了还买什么饮料。」古顏芯俏皮地撇着嘴。
    这时彤彤也兴奋地走了过来。
    「唉唷，顏芯，你不会渴。我们可是要渴死了。我们刚还正愁着要找谁去买饮料呢。」彤彤一脸愉悦地接过饮料。「承翰，真的很谢谢你。你这么有心，一定会有情人终成……」
    古顏芯突然站到彤彤的面前不再让她继续说下去。「承翰，买饮料的钱看多少，我们等一下拿给你。」
    「不用吧。就当作是我来观赏的门票就好了。」我说。
    「不行喔，我坚持。再说我们的门票才不是几杯饮料可以算数的。」古顏芯说。
    「那不然要怎样才能算数。」
    「当然是收下饮料钱，然后抱着虔诚景仰的心好好用心观赏囉。」
    这时从古顏芯的身后走近一道高挑的身影，端看了一下面容发现是——高智峰。我的心顿时往下一沉，心想这应该就是古顏芯在电话里犹豫的原因吧。
    「你就是顏芯常提到的那位小学同学吗？你好，我叫高智峰。」高智峰脸上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知是否因为我对高智峰有偏见，我总觉得那个笑容有一种胜利者的优越感。
    「你好，我叫吴承翰。呵呵，小芯真的这么常提起我吗？」
    「嗯，听她形容感觉你这个人很……搞笑。」高智峰脸上的笑容没有改变。
    「正确的说应该是有一种独特的幽默感啦。」古顏芯补充说道。
    「幽默感就幽默感也没这么独特吧。」我说。
    「吴承翰，你刚来的有点迟了。顏芯在1-16小节时的分式激转步跳得真的很美。虽然只是学校的公演，但剧组舞编得很用心喔。特别是顏芯，真的是一个很出色的舞者。」高智峰像目送秋波似的把目光都停在古顏芯的脸上。
    「才没有这回事，我一直觉得我跳得很拙。」古顏芯羞涩地低下头。
    「如果你有兴趣往这块领域发展的话，我有认识几个顶尖的人物，或许可以给你在这条路上一些指引。」高智峰口气认真表情专注地看着古顏芯。
    「智峰学长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想舞蹈只是我间暇之馀的一点兴趣，还不至于可以发展成一种专业。」
    「你不要忘记很多才华都是因为兴趣的萌芽，最后才能开花结果的。」
    接着他们开始聊起跟舞蹈相关的话题，像是音乐在哪一个小节用什么舞步去演绎会比较好。我在一旁有种完全插不上话的感觉，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馀。不过为了找出那个跟踪者，我想我不能就这么打退堂鼓。
    我转过头对彤彤说：「你们剧组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彤彤看着我像突然想起什么。「你这么一说我才想到，前阵子我们有一个社员出车祸，脚还因此骨折，现在我们缺了一个临时演员。怎样你愿意帮我们吗？」
    「是要演怎样的一个角色呢？」我说
    「一个植物和一名侍者。」
    「一个植物是演植物人吗？」
    「不是啦。就在第三场戏时演一棵树，只要套在做好的道具里随风摆动，最后狂风扫过时再倒下就好了。然后侍者是在第五场舞会的戏，端着托盘穿梭在会场旁。两个角色都是没台词的，虽然都不是挺重要的角色，但是缺了人演还是让我们挺困扰的。」彤彤用着一双充满祈求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排演的时间都在週末的话，我想我应该没问题。」
    彤彤开心地握住我的手。「谢谢你，真是太好了。你人这么好一定会心想事成、一世平安、最后有情人终成……」
    这时在一旁的古顏芯突然开口说道：「彤彤，这样不好吧。剩下不到一个月就要公演了，接下来的每个星期六日都要来排演。说不定承翰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没办法配合我们的时间。」
    「比方说要陪女朋友逛街吗？」彤彤瞇着眼紧盯着我。
    「你看我这么宅，你觉得我有那个福份吗？再说要扮演一棵树听起来还满有意思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女朋友囉。」彤彤露出了一个兴奋的表情。
    「不然还有其它意思吗？当然也没有男朋友就是了。」
    「你这个傻瓜，到时候你可有苦头吃了。」古顏芯嘴角露出笑容。
    「时间差不多了，我等会跟教授还有个meeting，要先走了。加油喔，我期待你们的演出。」高智峰向我们挥了挥手，又对着古顏芯说：「我说的事你再考虑一下吧。我相信不会只有我觉得你是一颗耀眼的恆星的。」他意味深长地又把目光飘向我，便昂然阔步地走了出去。
    彤彤拿了一本剧本给我，开始跟我讲解我的角色的出场时间和在台上的走位。基本上树木不用走位，只要在定点左右摇摆就行了。让我比较期待的是第五场侍者的戏，因为可以跟古顏芯同台演出，还可以近距离欣赏到她的舞姿，想到这里不管要我做什么苦差事我都会觉得很值得。
    彤彤跟我说由于时间有点紧迫，问我等会还有没有事，如果可以的话今天就先简单的排练一下，我当下很乾脆地就答应了她。她先要我去试套看看道具合不合身，看到那个道具时我有点傻眼，因为我须把自己塞进做成树干的直桶里，我只能从直桶上的小洞才能看到外面，而穿出的双手装成枝哑，树干的上头还黏满了树叶。不得不说穿着这身行头，不仅重而且还很热。我还须配合着他们剧本上的时间左摇右摆，而且我总是不能在彤彤要的时间点让树倒下，一连ng了好几次。看来我还真的是像小学老师说的一样，朽木不可雕也。
    古顏芯则和扮演主角的男舞者走上舞台继续刚刚的排演。他们两人的默契似乎很不错，每一个转圈、每一个滑步、每一个摆头都精准到位，搭配起来完全没有违和感可言。当乐曲结束时他们十指交扣凝视片刻，最后便是一个借位的长吻，台下观看的人纷纷鼓起掌声。看到这幕我突然羡慕起男主角，纵使那只是一场短暂虚假的吻戏。

 第十六章 潜伏的危机—古顏芯（１）

    在和吴承翰聚完餐后的几天，我的心情慢慢变回平静。感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后，心里也变得比较踏实，也比较不会一直鑽牛角尖想着吴承翰的事情，或许觉得只要能够和他这样愉快的相处就够了。其它的事情我实在不想再去多想，至于未来会有怎样的结果，我想时间会给我们答案吧，至少我是这样不断地说服自己的。
    今天刚上完最乏味的西洋文学史，我手抱着如同砖头一样重的超厚原文书。彤彤曾说过我抱着这本书的感觉特别有气质，但我并不这样觉得，因为抱着这本书的感觉像是在健身，拿在手上时整个青筋都像是要暴露出来。下雨天拿着这本书时更要特别注意，如果一不小心滑倒让书本飞了出去，可能还会砸死一旁的路人。
    去图书馆翻阅了一些杂志后，我便走去学生餐厅吃晚餐。到了餐厅我迫不及待地把那本厚重的书放在桌上便去点餐，当我回到座位时发现书本好像有被移动过的跡象。我张望了一下四周，坐在附近的几个男生用馀光偷偷瞄了我一眼。突然觉得之前被注视的感觉好像从刚刚开始特别强烈。不过想想这星期的心情好不容易平静了许多，实在不想再去胡思乱想些会扰乱自己心智的事情。
    我拿起了筷子夹起了麵条，锅烧麵缓缓飘出蒸气。这是我从小最喜欢的食物之一，记得第一次吃到锅烧麵时就是吴承翰请我吃的，从此我便爱上了这个味道。
    记得那年初冬气温骤降天气甚寒，我的外套又不知被谁浸了水，整件都溼答答的。回家的路上我把外套拿在手上整个人瑟瑟发抖，吴承翰见到我时马上脱下他的外套给我披上，并对我说：「路上有一间卖锅烧麵的特别好吃，我们可以去吃一下取个暖吧。」
    进了店里坐在餐桌前，他对着我说：「你知道为什么要叫锅烧麵吗？」
    「不就是因为用小锅子烧出来的麵吗？」
    「你把答案想得太简单了，你果然还是个小学生。」他一脸得意地说。
    我那时心里不禁想着，你自己不也是吗？
    接着他又继续说：「是因为古时候有一个姓郭的人他烧的麵特别好吃，还取名叫郭烧麵。久了便颇具盛名，大家都争相模仿他，还取了另一个山寨名称叫锅烧麵。随着时间的过去被世人广为流传，大家现在都只记得叫锅烧麵。」
    「噗——真像个傻瓜。按你这样说，照烧排骨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呢？」
    我们面面相望不禁莞尔而笑，一股欢乐氛围褪去了身上的寒意，而那碗麵吃起来有着一种幸福的味道让我怀念至今。
    我凝神看着手中的米奇钥匙圈，突然想起下个月十号，就是我们十年前埋下时光信的日子，真不知道那个傻瓜还记不记得这件事。
    这时我的手机有讯息提示的震动。打开来看是高智峰传给我的，里头说希望期末的通识分组报告能和我一组。因为我们想做的主题、方向和观点都比较类似，配合起来应该会比较没有隔阂。虽然我没特别想和他一组，但和他讨论起课业学术方面的问题时，总是让我受益良多，就这方面来说他真的可以算是我的良师益友。
    高智峰还告诉我他找了许多和这次主题相关的书单，下星期可以约个时间一起去图书馆查阅那些书顺便讨论一下。我没多做考虑便答应了他的邀约，但是同时我心里也想着，我真的能一直跟他维持好这样的朋友关係吗？
    英文老师刚讲解完最后一段课文，下课的铃声刚好响起。今天刚好是我和高智峰约好要一起讨论的日子。当我抬起头收拾完桌面上的文具和书本时，发现他已经绅士地站在走廊上等我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对着高智峰頷首。
    「不会，也才等了一下下。」高智峰客气地说。
    「你之前说要一起做期未报告的事，我是没问题。不过其它两个组员你找好了吗？」
    「这个就让你决定就好了，毕竟只要志同道合，找谁并不是那么重要。我想就算只有我们两个也可以把报告做得很好的。」高智峰的脸上显得充满自信。
    「学长，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前阵子才因为报告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你的报告都做得很不错喔。感觉你还满多才多艺的，听说今年你还有参加话剧社的演出是吗？」
    「疑，你怎么会知道？」
    「听我们系上的同学说的，他们说看到你们週末都会在活动中心排演。他们都夸你的舞跳得不错，好几个男同学还因此变成你的粉丝喔。」
    「你形容得有点夸张喔。我觉得我只是因为有兴趣略懂了一点皮毛而已，再说我在剧里也只不过是客串一下下。」
    「我说的可都是事实，没有一点浮夸喔。对了，这星期六我想去看你排演方便吗？」高智峰用着一种真挚的眼神看着我，那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感觉。
    「我想是没问题，只是你不要太期待就是了。」
    「我想可能很难，我可能还会期待到睡不着觉喔。」高智峰扬起了嘴角。夕阳西下的馀暉洒落在他的脸庞，让那个笑容看起来格外的阳光。
    我们到了图书馆后找出了他书单里的书，并开始做一些简单的讨论。高智峰翻阅着手上的书籍，转过头来对我说：「你听过鸟笼效应吗？」
    「那是什么？」
    「有学者提出过一个有趣的理论，当人收到一个外型精緻的鸟笼时，通常最后只会面对两个选择，一个是把它丢弃，一个则是买隻鸟回来养。因为如果把一个空鸟笼摆在家里时，会一直被来访家中的客人问起关于空鸟笼的事，大家可能会主观的推测原本在笼里的鸟可能已经死亡，进而延伸出很多关于那隻鸟的问题。久而久之当事人会做出这两种选择来回避他人询问的压力。」
    「听起来这理论还挺有意思的。」
    「人们通常都太在意别人的眼光，无形当中变成了一种心理的压力，进而做出顺应别人期望的行为。我们这次要做的主题就是关于外部环境对人造成的心理压力，以及该如何找出紓缓这种压力的方式。怎样，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偏着头想了想。「这种压力多半来自于当事人害怕失去社会对于他的认同感，担心因此受到大眾用意念上或是行为上的排斥。在考量这种情境因素之后，他只能做出自己认为符合大眾所认同的行为，但在这个过程中或多或少会和自己的价值观產生衝突。让当事人觉得自己的行为受到某种群体意识上的箝制，反而因此失去了对自己的认同感。至于紓缓这种压力的方式，我目前还想不到比较具说服力的答案。」
    高智峰的眼神微微发亮。「你的观点很不错喔。我想紓缓的方式我们可以从人们惯性思维上的盲点下去着手。像是人从小到大接触到的事物所產生的经验，会累积產生出很多惯性的思维，在这种情况下会掺杂了一些非理性的谬误。无形当中很容易给自己带来压力。」
    「嗯，还满有道理的。」这时我突然想起我心灵上那块不想被人看见的污点。
    「至于其它的细节我们还可以再慢慢讨论。」
    我们还接续讨论了一些琐碎的相关问题。在走出图书馆要道别时，高智峰对着我说：「期待你星期六的排演，记得让我看看你在舞台上充满自信的一面喔。」
    虽然知道高智峰这么说是想给我鼓励，但实际上是让我倍感压力。
    我们在图书馆外道别后，我独自到学校餐厅用餐，吃完饭我在喷水池旁的长椅上坐着。今天夜里的风特别的凉，我抬起头看着夜空上缺着一角的明月，心里想着其实有着这样漂亮弧度的月亮也满美的，难道表面上的不完美真的也可以是另一种美吗？

 第十六章 潜伏的危机—古顏芯（2）

    星期六的一早我便接到吴承翰的电话。接到这通电话让我有些惊讶，因为这阵子我们间的互动好像淡了些，我都猜想应该是他在热恋中的关係。他在电话里还说想来看看我的排演，这让我很犹豫，因为不知为什么我实在不想让他看到我的那场吻戏，但我最后还是答应他了，因为比起这个我更开心能见到他。
    我依照排练的时间到了学校的活动中心，彤彤和其他社员早已开始卖力地排练其他场戏。这部戏真正的女主角芳伶学姐也在其中，她深情款款地讲出感人的对白，看来她也是一个十分敬业的演员。不过她似乎对我有些不友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很受到大家瞩目的关係，而我的充其量又不过只是她的替身。
    趁着排练休息的空档，我把今天高智峰和吴承翰会来的事告诉彤彤。
    彤彤听到后很兴奋地说：「天啊！情敌终于要碰面了。我觉得我们今天应该加一场宿命对决的戏让他们演。我们这里有刚做好的西洋锐剑道具。」彤彤一边说一边拿起了那个道具比划了起来。「想像被击倒的那一方，淌出了很多血还是要撑着最后一口气吐出遗言：『我的生命正为你分分秒秒地流逝，此刻就让我爱你的血液染红你的眼瞳。我的颓败不足以证明什么，唯一能证明的是我为爱而死的决心。』怎样，这个对白很浪漫吧？」彤彤说着说着又激起了她的戏剧魂。
    「彤彤，你有毛病喔。」我对着彤彤翻了一个很大的白眼。
    「对了，你之前不是很在意吴承翰交女朋友的事。今天他来我再帮你好好地打听一下。」彤彤露出一脸贼兮兮的表情。
    「彤彤，不用了，真的。吴承翰的事这阵子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像现在这样当个普通朋友其实也觉得满幸福的。没有开始便没有结束，没有相爱便没有伤害，挺好的不是吗？」
    彤彤摇了摇头又耸了耸肩。「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这时高智峰笔挺地从门口走了进来，并有朝气地和大家打了招呼，吸引了在场多数女生的目光。
    高智峰走到我跟前递出一个纸袋，里头装了一块看起来很昂贵的蛋糕。「这个请你们吃，是位在业界数一数二的糕点师傅做的，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彤彤站在一旁露出一副口水要滴下来的表情。
    「学长，你太客气了。你能够抽空来，给我们一点意见，我们就万分感激了。」
    「只是一点心意不用在意，毕竟空手来打扰还是有点怪怪的。」
    接着和他简单的寒暄了几句我便上台开始我的排练。高智峰坐在台下露出一种鑑赏艺术般的眼神，凝神专注看着每一个细节，这种被注视的感觉让我觉得有点不自在。
    几分鐘后我从眼角的馀光看到吴承翰走了进来。我当下的心情雀跃不已，但我还是故作镇定地把舞排练到一个段落，才难掩开心的情绪朝他快步走去。
    吴承翰还贴心地买了大家的饮料，彤彤开心接过饮料后便开始说一些会让人误会的话，还好我及时打断她。看来我还是得看紧彤彤，免得她又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来。
    高智峰一反平常高冷的形象而主动地找吴承翰攀谈，但从态度上来看似乎对吴承翰有某程度上的敌意。看来我以后还是要尽量避免他们两个碰面，以免他们发生不愉快的衝突。
    高智峰开始针对我排演跳的舞提出很多建议，他讲解得很专业，提出的观点也很有助益，但我几乎没什么听进去。因为我一直很专心地侧耳倾听彤彤和吴承翰的谈话，实在很担心彤彤又说出一些奇怪的话来。
    这时彤彤突然开口跟吴承翰说，希望他能帮我们客串临演，没想到吴承翰那个傻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我真的满想知道他是基于什么原因答应的，怎么想都觉得那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不会真的是觉得演一棵树很有趣吧，不过若以那个傻瓜的思维来想的确很难说。
    我考量吴承翰是因为人情难却才答应的，我试图找个台阶给他，但他似乎真的很想加入我们的演出。彤彤对我露出胜利的笑容，接着又藉机向他套话，问他是否会因为陪女朋友而没时间排演。我不得不承认，当他说出他没女朋友时，我的心里窃喜万分。但又想了回来，就算如此也不能就推定他对我也有着超友谊的情感，因为他真的是一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傻瓜。
    在高智峰离开后，我们又接续之前的排练。我站在台上不停地回旋和滑步，一边看着吴承翰变成树木东倒西歪的样子，害我差点笑了出来。此时舞曲结束，阿翊走近后和我十指交扣，我们近距离凝神相望。但此刻我比以往更不自在许多，身体整个僵直让人无法投入任何情感在戏里头，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这样的动作。下一秒我们侧过脸避开对方的嘴唇做出了拥吻的动作。这个亲吻表现得十分的尷尬，尤其是吴承翰在台下专注看着我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个週末吴承翰都会来和我们一起排演。他算是一个配合度相当高的演员，不管彤彤怎么苛刻地要求，他总是能配合着把它完成。这过程中我们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聚在一起聊天、吃饭和嬉闹，这样的相聚短暂地将所有烦恼都拋诸于脑后，就算遇到不开心的事也会变得渺小甚至不存在。当中还產生了许多零零星星熟悉的互动，像是打开了时空的枷锁，找回了些被时光带走的美好。这几个週末成为我近几年来最欢愉的时光。
    直到话剧要公演的前几天发生了一件让我感到不安的事。
    那天我为了整理西洋文学史的笔记，翻开了那本超厚的原文书。我专注看着字里行间的文字，思索着其内文的意思，在翻过下一页时掉出了一张纸条。
    里头写着：
    在我漫烟荒草的世界里，你就像是朵色彩斑烂的花。
    我静静守候默默地灌溉，夕夕朝朝不曾有一丝倦怠。
    可惜这世界里有着贪婪，想把我美丽的花往怀里採。
    所以我们在永恆时刻里，要让大家见证那不朽的爱。
    虽然我收到过各种奇奇怪怪的情书，但这样的匿名信我还是第一次收到。纸条上的字跡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看过。我反覆看了几遍还是无法参透他句子里奇怪的文意。我细细思考着可能写这个纸条的人，却也没有任何头绪，只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在我心里蠢蠢欲动着。

 第十七章 未知的彼岸—吴承翰（１）

    我推开了咖啡厅的玻璃门走向阳台上的坐位，那个位置面向海边，可以看到夕阳西下被染成金黄色的海。tina戴着墨镜痴痴地望着那片海，好像在那个尽头里有着她想看到的世界。
    在一个小时前tina突然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空可以陪她喝个咖啡、聊个天。我也没特别多想便赴了约，不过至上次从她家离开后我们就没再联络过，我也不好意思主动传讯息给她，毕竟当时离开时的气氛有点尷尬。
    我在tina前方的座位坐下后随手点了一杯拿铁。今天的tina显得特别的沉默，只是跟我打了声招呼后，便静静地望着那片闪闪发亮的大海。从她的墨镜底下完全看不出来她此刻的表情。
    「你最近还过得好吗？」我说出了一句万用的开场白。
    「还可以囉。就一样吃饭、一样睡觉、一样工作，而且最近还交了一个新的男朋友。」tina很平淡地说。
    「真的喔，恭喜你耶。难怪最近都没你的消息，一定是沉溺爱情的蜜糖里对吧？」我试图用着兴奋的口吻想让气氛热络一点，但一直以来我都没有这方面的天份。
    从tina的嘴角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反应，她先是低着头搅拌着咖啡，然后抬头看向海面上夕阳的馀暉。「他是一个二线的演员，长得还满帅的，收入也还算不错，脾气虽然不好，但对我还算不错。整体来说除了个性比较火爆之外没什么缺点，不过却也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简而言之对我来说就是一段很普通的爱情。」
    「不要这么说喔，很多时候最朴实的爱情才是最牢靠的。」
    tina又沉默了一会，顿时只有海潮之声填补了我们对话间的空白。一群海鸥迎向天际变成了海平面上的几粒黑点，最后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对这片金色海域来说牠们就像是过客。
    tina轻啜了一口咖啡后接着又继续说：「不过很多时候最牢靠的爱情并不没有办法让人感受到幸福，只能沦为一种生活上的一种羈绊，也能称作是习惯，除此之外没办法带来更多情感上的满足。」
    「所以你并不认同这样的爱情？」
    「我最不能认同的应该还是自己对爱情狭隘的眼光吧，也或许是这样才常常让自己落入遇人不淑的窘境。」tina的嘴角露出了苦笑，「你呢？自己对感情又有什么看法？」
    我的脑海里浮出了古顏芯的轮廓。「我也不会具体地形容，但爱情就好像只是一种感觉，就算陪着对方做一件再枯燥乏味的事也会觉得有趣，甚至为了对方吃尽了苦头也觉得甘之如飴。那种感觉就像是，若能跟她生死与共，喜乐将与我永远相随。」
    tina扬起了嘴角。「看来你已经遇到了你的挚爱了喔。」
    「啊？」
    「答案很明显写在你的脸上，你可不要小看女生的直觉。怎样，你们的交往还顺利吧？」
    「呃，也不能说是在交往啦。说起来比较像是……」我一时之间找不到比较合适的词汇。
    「单相思。」
    「你还真是一语道破。」我搔了搔头。
    「那你可要积极一点喔。古语有言：『兵贵神速』。情场如战场，如果太婆婆妈妈的话可会留下遗憾的。」
    「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觉得另一个追求者似乎和她更登对。相较之下就觉得自己……」
    「配不上对方？」tina浅笑了一下。「就像你刚说的，爱情通常讲得是一种感觉，不能只用各方条件下去衡量你在对方心中的好感度，而且不要忘了，我曾说过你其实是个有特殊魅力的男生，只是你可能还没有发觉怎么去发挥这方面的优势。」
    「那到底要怎么发挥这方面的优势？」我皱着眉满腹疑问。
    「这个问题可能要先问你自己喔。试着去想在和她相处过程中，表现出怎样的自己让你们的相处最融洽。」
    「也没特别做什么吧。我们相处时的气氛一向都满开心融洽的。」
    「那对方可曾跟你提起过对她来说你很特别？」
    我偏着头想了想。「好像有说过类似的话。」
    tina扬起嘴角。「这样就是了。现在你要做的事，就是找一个适当的时机，把对她的情感勇敢的表达出来，就大功告成了。」
    「感觉她只把我当成知心的好友，你确定最后不会变成大势已去吗？」
    「虽然女生的心思很难摸透，不过我对于自己的推论可是相当有信心喔。」
    我和tina接着还聊了一些对于感情方面的想法，可以感觉出她对感情的事有点悲观。这时太阳已经渐渐沉入海平面下，夜幕悄悄地来临。
    「你有事的话先走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再坐一会。」
    「那好吧。今天你的建议很受用喔。有什么事的话再联络吧。」我向tina挥了挥手。
    「那你也要加油喔，等你的好消息。」
    不知怎么总觉得tina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好像遇到了什么挫折，但她似乎没打算告诉我。
    我下了楼走出了咖啡厅，我抬头看向阳台的座位，tina还坐在座位上望着大海，下一秒她缓缓摘下太阳眼镜，她眼角的地方露出一块明显的瘀血，那伤口彿彷让我看见tina爱情世界里的断垣残壁。

 第十七章 未知的彼岸—吴承翰（２）

    星期六早上我依照彤彤排演的时间到了他们的活动中心，距离他们公演的时间只剩下一星期。这段排演的期间里我慢慢融入他们的剧组，也渐渐学会怎样扮演好一棵树。虽然这让我花上了不少时间，因为那个道具在设计上似乎有点瑕疵，让我装成枝椏的手无法灵活地随着彤彤要的节奏摆动，在让树倒下的时间点也很难精确控制。
    至于侍者的角色就简单多了，只要端着托盘穿梭舞台四周就行了。我曾经怀疑过这个角色的必要性，彤彤则说是为了增加画面的丰富度，可以让整体的动态效果显得更好。我向她提议或许我也可以即兴演出一段踢踏舞，但被她断然否绝了，她说我跳起来的感觉很像被邪灵附体。
    排练的期间我也仔细观察了常在古顏芯周遭的出入份子。我发现她们剧组的合作关係有些微妙。彤彤是剧里的导演兼编剧，发落着剧里的大小事。虽然表面上都是由彤彤来主导一切，但几个演员都有自己的想法，在意见上都有很多分歧，戏里的脚本和台词也常更改。尤其是演女主角叫芳伶的女生特别不好拉拢，她的自我意识似乎很强，常对着古顏芯指手划脚，说了很多如何詮释那个角色的方式，对于一些细节也都有很多意见，难怪其它的社员背地里都叫她女巫婆。
    在戏里演男主角叫阿翊的男生是个有点怪异的人。他常在角落对着墙壁背诵台词一边不停喝着水，同时上厕所的频率也高，所以排戏时很多时候都须要等他。有许多社员都说其实他是在厕所里偷偷修炼水遁之术，但我觉得这比较像是尿遁之术。
    其它几个饰演配角的社员则常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聊着天，他们似乎特别喜欢讨论别人的八卦。举凡像是芳伶跟哪些人有心结，或是彤彤一天吃下几块蛋糕，甚至到阿翊膀胱的蓄水量，他们无不关心。不过让他们最感兴趣的应该还是我和古顏芯还有高智峰间的关係。
    古顏芯在这部戏里出场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很受大家的瞩目，常有一群男同学站在台下看她排戏，还有男生会拿手机录下她跳舞的过程，她在学校受欢迎的程度可说是超乎我的想像。
    这段时间里高智峰也带着高级的甜点来探过古顏芯几次的班。他看着我全身笨拙的「树人」装扮还不忘调侃我个几句。像是对着我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看上去增长了百年的智慧喔。」或是看着从道具上掉落的叶子对我说：「树叶的离开不是风的追求，而是你的不挽留。」虽然我一直不想把他当成情敌，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无法对他產生好感。
    今天上午我排完了第三场戏，我脱下了沉重的树人装，整个人彷彿重生了一样。古顏芯这时也站在一旁整理着她的戏服。
    「呼，终于可以喘口气了。刚在里面差点要闷死了。不知为什么从小到大，树木总会给我带来不太愉快的体验。」
    古顏芯笑出了声。「噗——可能是你平时用了太多卫生纸了，累积了很多『树怨』。所以囉，从现在开始要学会爱护地球资源。」她一把收走了我手上那包用来擦汗的面纸，递给了我一条手帕。「这条手帕先借你用。」
    那条手帕有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你这条手帕很新又有一种不错的香味，害我有点捨不得用。」
    「你该不会希望我递一条抹布给你吧？这种手帕我还好几条你就尽管拿去用吧。」古顏芯看了一下我手上的剧本。「怎样，你的部份应该没问题吧？」
    「是没问题啦。只是我常在想如果在穿着这身道具时，如果突然想大便要怎么办？」
    在一旁帮忙做道具的彤彤突然回过头对我说：「那你可千万要忍住喔。我可不希望我们辛苦做出来的树被爆发的土石流给淹没。」
    「你们有没有看到我舞会要穿的那套礼服？从刚就一直找不到耶。」阿翊的脸上显得有点慌张。
    「你再仔细找找，你可能又不小心把它放到哪个角落了。那套戏服是租来的，如果搞丢了要赔很多钱的！」彤彤不悦地说。
    「上星期收到那套礼服时，我明明好端端地把它掛在社办的衣柜里啊。」阿翊皱着眉苦思着。
    「你该不会太入戏了不小心把它穿回家了吧。」彤彤说。
    「怎么可能。」
    我压低了声音对古顏芯说：「看来你们家的男主角状况还满多的。」
    「虽然这样，不过他的舞真的跳得不错，我都还逊上他一截呢。」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跳舞的？」
    「刚升上大学时，偶然看到系上学姐在练国标舞。那时看着她跟着音乐的节奏舞动身体，里头的每一个动作都像化成会动的的音符，由翩翩起舞的肢体把音乐的韵律完整地詮释出来，那是另一种美的境界。当时的感动我至今都还记得。」古顏芯露出陶醉的表情。
    「那你和阿翊搭档还算愉快吗？」
    「普通，虽然他的舞跳的不错。不过如果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跳舞那当然会是更幸福的事囉。你知道华尔兹还有一个别名叫圆舞曲吗？它节奏轻快流畅，由男女两人的肢体随着节奏而波浪起伏接连不停地旋转，时而交缠时而分开，时而激进时而平缓。你不觉得就某方面来说，跟恋爱中的感觉很像吗？」古顏芯的眼神流露出一种思慕。
    「被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这种韵味。」我把目光看向远处。「那你有跟高智峰一起跳过舞吗？」
    「跟他喔，没有耶。感觉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和他跳舞应该会满有压力的吧，不过在舞蹈方面他给的建议还挺受用的。」
    「那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的舞伴吗？」问出这句话时，感觉我的心跳不自觉加快。
    古顏芯的脸上露出开心笑容。「就广义来说是喔，不过就以我个人来说的话……」
    这时彤彤走过来对着我们说：「你们准备一下要排练第五场戏了喔。」
    古顏芯笑着回答：「是的，导演。」
    彤彤接着对她说了一些等等排练要注意的细节。她后来也没把说到一半的话说完，而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问她。
    我一边换上侍从的衣服，一边惦念着古顏芯未说完的那句话，但还是猜不透她想表达的意思。心里突然浮现那天tina对我的鼓舞，但还是十分迷惘。真的只要把对她的情感勇敢的表达出来就行了吗？最后会不会连朋友也做不成呢？
    「承翰你走的位置不对，你都快要走出舞台了。」彤彤说。
    「啊，抱歉。我以为只要绕着人群走就好了。」
    「阿翊，我找到你的戏服了，你怎么掛到我们这边的衣柜来了。」其中一个社员说。
    「怎么可能？我那天明明是掛进我的衣柜里的。」阿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次的排练他们测试了舞台的聚光灯，当男女主角跳完舞时灯光会全部暗下来，直到在他们两人身上打上聚光灯，中间大概隔了五秒鐘的时间。这之中穿插了许多浪漫的旁白，让整个氛围瀰漫着浓情蜜意。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在聚光灯下相互凝视的眼神，心里突然想着自己会不会一直成为别人爱情故事里的旁观者。
    排练结束后，我试探性地询问古顏芯是否要和我一起吃晚餐。她说她知道附近有一间专门卖关东煮和锅烧麵的店，味道还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去吃。
    进到了店里，我凭着印象夹了几支她以前喜爱吃的关东煮，并用着酱油膏、辣椒酱、蕃茄酱依照着她以前喜欢的比例来调配酌料。
    古顏芯看到后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了，你都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更不敢相信，你还记得我所习惯的调配沾酱比例。」
    「当然记得囉，毕竟那时我们很常一起吃关东煮嘛，而且我还记得你的汤里不喜欢加香菜喔。」
    「我觉得我误会你了，我一直以为你的头脑只记得一些奇怪的事情，没想到你其实很贴心呢。」
    「才不是记什么奇怪的事勒，我的大脑是会自然记起一些比较特别的事。」
    「所以你是想说我的口味很特别吗？」
    当然不是，是你对我来说很特别。这句话我只敢在心里想但不敢说出口。
    「也不是，不过你蕃茄酱习惯加很多，小心糖尿病喔。」
    古顏芯拿起一支沾着满满酱汁的米血放进嘴里。「你才有狂犬病勒。」
    我看着她脸上满足的表情，想着如果这样的时光能再多一点、慢一点该有多好。
    在一起排练的这段期间里，我和古顏芯的关係似乎又变得比较亲密，有一种快要能够逾越朋友界线的感觉，不过也或许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和高智峰相比，我实在不具有任何可以与之分庭抗礼的条件。
    我真的可以有资格到，在她面前恣意妄为地表达出自己的情感吗？这个想法在往后的几天里不停地在我脑海里盘旋。直到要公演前的几天，古顏芯打了一通电话给我，才让我不再纠结在这样的想法上。电话里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安，她告诉我她收到一张匿名纸条的事，并传了那张纸条的照片给我。
    上头写着：
    在我漫烟荒草的世界里，你就像是朵色彩斑烂的花。
    我静静守候默默地灌溉，夕夕朝朝不曾有一丝倦怠。
    可惜这世界里有着贪婪，想把我美丽的花往怀里採。
    所以我们在永恆时刻里，要让大家见证那不朽的爱。
    我细细阅读了照片上的每一个文字，努力地拼凑着最近脑中存在的既有线索。感觉这文章里似乎隐藏着某种意涵，但一时之间我还无法领略。

 第十八章 梦魘—古顏芯（１）

    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恶梦，惊醒后全身还冒着冷汗。在那个梦里，我先是在一个无边际的荒野中被一群野兽追逐着，眼看就要被追上之际，高智峰及时出现并恫吓了一声，吓跑了所有的野兽。他要我跟着他走，他说他知道怎么离开这片荒野，我跟着他默默走了一段路，这时乌云密佈且雷声隆隆，天空忽然降起了大雨。
    大雨淋在身上的感觉很灼热，就像碰触到强酸那样。我逐渐感觉身体的皮肤被融解，原本的身形也变得扭曲，最后变成了一头噁心又丑陋的怪物。高智峰见状只是转过头默默地朝着远方离去。这时远方出现一排火炬，火焰发出的光在黑暗中忽明忽灭，一群狩猎者分别手持火炬和武器开始对我展开攻击，我只能不停地逃跑和跌倒，全身上下都磨破了皮且伤痕累累。到最后无处可逃时，有两个穿着斗篷的身影向我走近，其中一个手上还握着一把匕首，不说二话便朝我刺了过来，另一个穿斗篷的人霎时挡在我面前，帮我挨下了这一刀。顿时鲜血四溅，我则驀然惊醒。
    要出门前，我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镜子，朝着脸颊淡淡的胎记痕上涂抹厚厚的粉底和遮瑕膏，好让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完美无瑕。
    今天是话剧社公演的日子，我必须提早出门再去做最后的排练。前往学校的途中心情有点复杂。因为面对眾人的表演让我感到紧张，而想起那纸条上的文字使我觉得不安，又意识到之后和吴承翰碰面的机会可能变得不多，则令我感到失落。不过我必须赶紧打起精神来，因为今天可是话剧社的大日子。
    走进了活动中心，看到社员们已经佈置好舞台，并拉下前方布幕，开始做最后的排练。不过没看到吴承翰的人影。前天跟他提起匿名纸条的事，他说他一定会帮我找出写纸条的人。害我现在想起来有点担心，不知道他会不会搞出什么奇怪的名堂出来。
    彤彤快步向我走了过来，对着我说：「顏芯，你快换上戏服和舞鞋，等会要做最后一次的排练。我们还会再帮你做一下造型，等等你要戴的金色假发我会再整理一下，让你和芳伶学姐的外形的相似度可以高一点。」彤彤压低了嗓音:「你都不知道为了她要的造型我们跟她沟通了多久。」
    「有些人总是比较吹毛求疵嘛。」
    「比较通俗的说法就是比较机车。」彤彤翻了个白眼。
    「对了，彤彤，你有看到承翰吗？」
    「他一早就来了，一直在舞台附近不停地探头探脑的。刚他又走出活动中心外，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
    「这样喔。他真的是一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人。」
    「你等等如果有看到他，记得提醒他要注意一下我们最后排练的时间。我们的话剧社是否能扬眉吐气就看这一次了喔。」
    彤彤说完又快步走向另一个演员身旁，向他说明等一下公演时要注意的细节。可以感觉的出，彤彤真的满重视这次的公演的，看来我还是谨慎一点，如果在公演时出了什么错，恐怕会很难跟她交代。
    当我走过活动中心的男厕时，看到吴承翰站在门口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承翰，怎么了？又忘记带卫生纸了吗？」
    「我的脸看起来像是想大便的样子吗？难道不觉得我看起来比较像是在推理吗？」
    「那请问一下你是在推理什么呢？」
    「当然是帮你找出那个写匿名纸条的人囉。我总感觉他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真的不能掉以轻心。」吴承翰一脸正色，似乎真的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
    「那你怎么会觉得他会在今天出现？」
    「当然是推理囉。我觉得我快要推理出个什么了，等到理出个具体头绪时我再跟你说明。」
    「我觉得你不用对这件事太认真的说，也或许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罢了。比起这个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找彤彤一下喔。她等会要做最后的排练了，可能会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吴承翰搔了搔头。「好，我知道了。我等一下就过去。」
    我走进后台的化妆间，里头挤进了一堆人。社员们纷纷开始整理服装和道具，其中欧洲古典风格的服饰和道具琳瑯满目，霎时都有一种时光穿越的感觉。阿翊向我打了声招呼，便走向房内的一隅拿起剧本背诵着台词。
    彤彤走了过来，把一套衣服和舞会面具放在桌上。面具上镶着金色绣花还搭着紫色羽毛，看上去十分艳丽。服装则是一件粉色低胸洛可可风格的礼服，上头佈满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蝴蝶结设计。礼服的样式虽然美丽动人，但低胸的设计也太暴露了。
    「彤彤，怎么是这件礼服，之前选的那件不好吗？」
    「我们最后都觉得还是这件跟女主角的性格比较搭，而且穿在你身上也挺合衬的。」
    「是还不错。只是它胸前的设计也太……大胆了。」
    「偶尔尝试一下新的风格也不错啊，搞不好承翰会很喜欢喔。」
    「嘘，你不要乱讲。」
    我进了更衣室换上了那一套华丽的礼服，还戴上了那顶金色的长捲发，接着她们又帮我整理了一下造型。看着镜子中不一样的自己，有一种不太习惯的感觉。
    走出更衣室后我发现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许多目光盯着我瞧，这让我感觉更不习惯，心里只想着快点结束演出换下这套衣服。我赶紧和阿翊在舞台上做了最后的排练便一直躲在后台。
    这时看到吴承翰也换上了树木装，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他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在寻找什么，接着便撞到了一旁的桌角，他这棵树就这么倒了下来。一旁的社员见状马上把他扶了起来，不过他们看起来似乎是比较担心道具受到损坏。
    离公演的时间只剩十分鐘，舞台下方也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的观眾，我在后台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这时感觉有棵树向我缓缓靠近，接着便佇立在我身旁一动也不动。我从这树木装的外观无法看到吴承翰脸上的任何表情，所以也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
    吴承翰小声地对我说：「小芯，你现在看到这里有没有什么生面孔？」
    「今天从这里出入的人很多，有其他系上的朋友来帮忙或串门子，还有请别的学校美妆系的朋友来支援我们。所以你说生面孔的话，有一半都是吧。」
    「嗯嗯，这样可能就更难找出可疑的人了。怎样？你觉得我穿着这身打扮盯梢，有没有像专业的侦探。」
    「呃……比较像道地的精神病患。」
    这时前方的舞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台前的布幕也跟着升起，表演正式开始。
    芳伶一上舞台就开始用着她高吭的嗓音卖力地演出，不过彤彤曾说过她这样的表演方式有点太浮夸了，在舞台剧中会显的突兀。相较之下阿翊的演出就内敛许多，每个台词里抑扬顿挫的地方都恰到好处，虽然平时他做事不太牢靠，但只要演起戏来便是有模有样。
    这时布幕降下来结束了第一场戏，这时第二场戏的演员马上换好衣服站上舞台，另一组人也赶紧换下了舞台上的佈景道具。
    彤彤则跟第三场戏的演员简单的再交代一下过场流程，吴承翰只是呆呆杵在那感觉只是充耳不闻，真想知道他此刻在盘算什么？难道我的事情真的让他这么在意吗？如果是的话，我真希望他表达的方式可以……更直白一点。

 第十八章 梦魘—古顏芯（2）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看来今天的公演还满顺利的，这时第二场的戏已经结束。布幕降下后，阿翊走向后台大口喝了几口水又走上舞台。吴承翰则穿着他的树木装缓缓移动至舞台，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心想他应该没有问题吧，只要他不要真的突然内急的话。虽然我有特别交代他尽量不要喝早餐店的奶茶，不过他只是笑着跟我说偶尔通通肠胃也不错。
    第三场戏的内容大概是讲述，男主角邀女主角出门远游时遭逢大风雨，巨大的树干突然应声倒向女主角，多亏男主角及时将她扑倒，才让她逃过一劫。这场戏吴承翰常因为倒下的时间常没抓好，让这个桥段ng了好几次，偏偏芳伶的配合度又低，整场戏排练下来他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有赖于之前密集的排练，这场戏整个走场流程都相当的顺利，吴承翰这棵树倒下的时间也恰到好处，想必他现在心里一定松了一口气吧。第三场戏进行到尾声的时候，阿翊的表情显得有些奇怪，脸上不时皱着眉头，接着他说完最后的台词后便快步走向后台。布幕在这个时候缓缓降了下来。
    「唉唷，我的肚子突然好痛。你们等我一下我先去上厕所，反正第四场没有我的戏份，我一会就回来。」阿翊说话时脸色苍白。
    「你的手机有带着吗？不要到时候又让我们找不到人。」彤彤着急地说。
    「疑，我的手机不知道放去哪了。没关係，你放心，我一下子就回来了。」说完阿翊又大口喝了几口水，便衝向了男厕。
    「真是的，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出这种乱子。」彤彤双手抱胸没好气地说。
    吴承翰用力地脱下了他身上的道具。「呼，快窒息了。终于可以跟这棵树说掰掰了。」
    「你的树演得不错耶，或许你比较适合当一棵树喔。」我笑着说。
    「你就饶了我吧。对了，刚看阿翊行色匆匆的样子，他怎么了吗？」
    「他和厕所临时有约，看起来似乎很急。」
    「这样喔。」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便快步走了出去。
    「你要上哪去？等等就该我们上台了。」
    「我去一下厕所马上就回来。」
    「不会连你也跟厕所突然有约吧。」
    「不是啦，我只是去确定一些事情。你放心，我一定会准时上台的。」
    我站在后台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第四场戏就要演完了，但阿翊还是没有回来。彤彤着急地在一旁不停来回踱步。这时吴承翰快步走了回来，他已经换好了侍者的服装。他站在一旁低着头不发一语，像在思考着什么。
    彤彤对着我说：「顏芯，我们只能再等几分鐘。如果阿翊还是没来得及上台的话，我只好请博彦和你一起跳了。他是编这段舞的人，稍微撑一下场应该不是问题。」
    「啊？博彦只有在示范时和我跳过几次，这样表演出来的效果应该会很差吧。」
    彤彤对着我双手合掌。「顏芯，拜託你了。这样总比开天窗来得好吧。」
    「好吧，也只能尽力而为了，如果最后搞砸了你可不要太责怪我。」
    第五场的戏比较像是用默剧的方式呈现。故事内容大致为，女主角透过朋友的帮忙借了一套华丽的礼服，她隐藏了身份参加了男主角家举办的化妆舞会。里面许多内心戏的地方都是由旁白口述。我的戏份为先徬徨地在会场里寻找着男主角身影，这时乐曲会响起，男主角会过来牵起我的手和我共进一支舞。最后乐曲结束时和男主角含情脉脉地拥吻，这一场戏就算结束了。
    布幕慢慢升起，我面对刺眼的舞台灯频频眨眼，台下的观眾成了一团团的黑影。其它社员扮演着宾客开始来回在我身旁穿梭。我先是倒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能融入戏里，便开始仓促地徘回在舞会会场，寻找着男主角的身影，此刻我的心情和女主角一样地焦急。吴承翰则在一旁悠间地端着托盘服务着其它宾客。突然间，我看见了令人感动的一幕，阿翊戴着舞会的面具走出了舞台。顿时，我心中的大石头碰的一声放了下来。
    他缓缓向我走来，并静静地牵起我的手，耳边渐渐响起熟悉的乐曲，但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双手的触觉很陌生。面具虽然遮住了大部份的脸，只露出了嘴唇和下巴的地方，但从面具里透出的眼神却很不一样，那令人不自在的双眼正直勾勾地凝视着我，这时候我可以很直接断定，他并不是阿翊，可是他怎么会穿和阿翊一模一样的礼服，难道是博彦？不过就身材来说又不像。那么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在我还来不及多想时，他已经搂着我的腰迈开了舞步。令人惊艳的是，他的每个转身、滑步、举手、垫脚的拍子都精准到位。虽然我和他是第一次共舞，很多地方还是很难完美，但可以感觉出他对这支舞非常的熟练。舞台的灯光辉映出不同色彩的光影，我时而激进时而平缓在他的怀里来回地旋转。此刻已经到了这支舞的尾声，他的双眼还是持续地凝视着我，好似从刚到现在都未曾眨过眼一样，但这双眼睛好像在哪看见过。
    我们相互凝视着片刻，耳边这时传来细柔的旁白。
    「周围喋喋不休的话语倏然休止，世界彷彿缩小得只剩他们两人。在这个永恆的时刻里，所有的不对等和隔阂一一被击碎。」
    「所以我们在永恆时刻里，要让大家见证那不朽的爱。」
    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纸条里最后的那句话，我的心随之不安地剧烈跳动。这时我才发现我的身体已经被他紧紧搂住无法动弹，那股力道像掺杂着某种强烈的渴望。同时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唇瓣正向我不断地逼近。
    怎么办？我该用力推开他然后放声尖叫吗？但如果其实不是我想的那样，岂不是白白弄砸了这场公演了。在我的内心陷入胶着的时候，舞台的灯光逐渐暗了下来，全场顿时一片漆黑，我的心情也跟着没入黑暗。到舞台灯重新亮起并聚焦在我们两人身上，中间会有五秒鐘是处于黑暗，只剩下旁白倾诉着男女主角的内心世界。
    这时突然出现一股强烈的力道把我用力往后拉。吴承翰贴在我耳畔小声地说：「快站到宾客群里去。」
    我脚步踉蹌地往后退了几步。此时聚光灯照射在前方发出刺眼的光芒，映照出我不敢置信的一幕。
    有个人穿着我另一套礼服、戴上面具也顶着金色的假发正和男主角在台上激吻。嘴唇交缠还发出激烈的声响，就像在吸食麵条时会发出的声音。不过细看正和男主角激吻的人竟然是——吴承翰。
    台下一阵鸦雀无声后，随即又激起了一阵欢呼声。男主角发现眼前亲吻的人并不是我而瞪大了双眼，那浑圆大的眼球就像要掉落地面似的。一旁的社员发现状况有异便迅速放下布幕。
    「呸呸，怎么是你，噁心死了。」他一把推开了吴承翰，打算往后台逃窜。
    吴承翰顺势扯下了那人的面具。「等等，你别走！」
    在那一瞬间我认出了那个人的样貌。他便是之前「狂恋abc」里头的狂恋男b，他很擅长追跡和跟踪，之前知道被他跟踪时，我还因此有好长一段时间改不了东张西望的习惯。看来之前被监视的感觉并不是我的错觉。
    吴承翰和他衝进了后台引起了一阵骚动。我也快步走向了后台，彤彤跑过来对着说我：「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了一头雾水。」
    「刚戴面具和我跳舞的男生是之前的跟踪狂，就是那个狂恋男b。他刚似乎想强吻我。」我心神未定，说话时嘴唇还频频颤抖。
    「岂有此理！竟然有这种事。」不知何时高智峰捧着一束玫瑰站在我的身后。「这个你先帮我保管。」他把花束交到我手上便也跟着追了出去。
    「天啊！这也太可怕了吧。」彤彤转过头向一旁的社员说：「麻烦你们去通知一下学校的警卫。」
    「彤彤你们不要因为我耽误了表演，毕竟你们也练习了很久。我想我这边应该不会再有什么状况了。」我还来不及等彤彤回我话，便快步走进后台，但里头早已经不见他们踪跡。
    这时阿翊气喘吁吁地跑进后台，对着大家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彤彤大步走向他，开始对着他连珠炮似的说教。
    我没暇再去顾及他们，就直往里头的小房间走去，发现后门无故被打开着。
    我探出了头看见远处一幕很诡异的光景。狂恋男b穿着十八世纪的礼服跑在最前头，吴承翰撩起长裙顶着飘逸的长发在后头追赶着，而高智峰也以跑米的姿势紧追在后。他们正朝着还在整修的教学大楼那头跑去。
    我抱着那束玫瑰花疾步往那栋大楼的方向走去。这时校园的警卫远远看到我便跑了过来，跟我询问了事发经过。我简单向他陈述了概况，便和他一起走进了那栋教学大楼。
    我们一进了玄关便听见吴承翰的凄厉的惨叫声，回盪在空荡荡的大楼里。接着又传来一阵推挤和扭打声。我们寻着声音赶紧往里头走去，行经了几个穿堂，最后在一条长廊的尽头看见了他们的身影。
    高智峰用着像擒拿术的姿势将狂恋男b牢牢地压制在地，吴承翰则在一旁摀着脸转过身不发一语。
    此时狂恋男b的情绪似乎很激动，对着我说：「古顏芯，你从不明白我对你的用情至深，为了能和你跳那支舞，我不知费了多少心思吃了多少苦头。没想到最后连我珍藏了二十年的初吻也葬送在这个废宅的嘴里，我真的……好不甘心。」
    学校的警卫给狂恋男b上了手銬，并把他带往警卫室，也通报了辖区的员警前来处理。
    此刻长廊上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我把手上的那一大束玫瑰花交还到高智峰的手上。这时吴承翰头也不回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正想出声叫住他，但没想到高智峰突然握着我的手，用着一种深情款款的表情对我说：「我今天有很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当下我只觉得不知所措。我深呼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该面对的事情还是只能好好面对。

 第十九章 遥远的距离（１）

    「亲爱的起床了吗？我等会买早餐去给你吃。」王柏伟用着异常温柔的声音讲着电话。
    至从王柏伟和艾达陷入热恋后，我的耳边就常充斥着这种温言暖语。在每个早晨、每个黄昏、每个让我无法入睡的夜晚。爱情的力量实在强大，强大到可以让王柏伟离开二次元，重新走入社会，变成一个有人爱的宅男。反观最岌岌可危的还是我，照这样下去单身到三十岁，转职成魔法师是指日可待。
    我揉一揉惺忪的睡眼，看着王柏伟正开心地哼着歌。
    「柏伟，你到底都嗑了什么药啊？每天精力都这么充沛、情绪都这么亢奋。」
    「这叫做爱情催化剂，我现在才知道有爱情的世界是多么不一样。」王柏伟露出了一个像是嗑了迷幻药般的表情。
    「你讲的应该是睪酮激素吧。」
    「睪你的头啦。对了，什么时候要来喝一杯啊？那瓶威士忌放了有些时间了耶。你今天不是要去古顏芯他们学校和他一起演舞台剧吗？你可以藉机趁乱告白一下，这样晚上我就能陪你借酒浇愁了喔。」
    「我在戏里扮演的不是一棵树就是路人，是要怎么趁乱告白？」
    「你可以穿上你的树木装衝上舞台，然后一脚把男主角踹开，深情地对她说：『虽然我只是一棵树，但我愿为你一世遮风挡雨。就算有天你离开了人世，我也会化成棺木伴你长眠，所以请给我你丰沛的爱，让它可以成为我茁壮的养份。』怎样，是不是很感人肺腑？」
    「这么猎奇的想法，也只有你这种整天胡思乱想的人才想得到。好啦，不跟你鬼扯了，我还要早点出门去做最后的排演了。」
    一路上我不停想着那张匿名纸条的内容，努力推敲那字里行间隐藏的可能意思。前半部的内容没有太大的问题，最弔诡的是文末最后一句，似乎意有所指，像是在预告着什么。
    「所以我们在永恆时刻里，要让大家见证那不朽的爱。」
    是指要在公开的场合跟古顏芯告白吗？还是有什么更奇怪的意图呢？如果是的话，今天的公演应该会是最佳的时机。我想我有必要提早出门勘查一下场地，看一下现场有没有什么异样，毕竟魔鬼都藏在细节里。
    当我步入活动中心时，远远就看到彤彤站在舞台上坐镇指挥。我走向前去向她打了招呼。
    「嗨，彤彤你们来的真早，今天的公演应该都准备就绪了吧。」
    「大致上都准备好了，只剩一些细节的地方还须特别注意一下。」
    「到目前为止我表现的应该还可以吧。」
    「就表演方面是还不错，不过……」
    「不过什么？」
    彤彤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就感情方面你表现的非常糟糕。」
    「你是指我扮演一棵树的时候没有投入感情吗？还是我演侍从时的笑容不够真诚。」
    彤彤小声地对我说：「你喜欢顏芯对吧。」
    「啊？」被她这么一问我突然哑口无言。
    「你就坦白一点，女生的直觉是很敏锐的喔。」
    我搔了搔头。「我跟顏芯是很有话聊，个性上也很合的来。要说喜欢，我真的喜欢她……温柔且善解人意的个性。」
    「厚，你怎么跟顏芯一样，都这么的不坦白。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最好积极用行动表示，很多时候机会可是稍纵即逝喔。」
    我只是不置可否地对着彤彤傻笑。因为我真的没认真想过，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达对古顏芯的情感，有时或许会有表白的念头一闪而过，但却没有下定决心的勇气。
    「我的话只点到这边，不然又要被说我太多事了。」
    有个社员突然走过来对她说：「彤彤，这个摆设你觉得放哪里比较好？」
    「你就先放在舞台的左侧，等等换场的时候会比较方便。」
    「那么你先忙吧，我也还有点事。等等最后排演的时候我会再过来，集合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九点喔，可不要忘记时间了。还有更重要的，我刚跟你讲的事，好好地想想吧。」彤彤语重心长地说。
    我心里想着彤彤刚说的话似乎和tina说的话很相似。难道真的是我对古顏芯的感情太过胆怯了吗？不过比起这个，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先查出匿名者的下一步行动。我甩了甩头把杂念赶了出去，好让自己的思绪可以更加集中。
    我把活动中心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似乎没看到什么行跡可疑的人。不过让我有点在意的是，平时都敞开的侧门今天却上了锁，反倒是平时都锁上的小房间里的后门没锁上。虽然不是什么重大发现，但还是令人有点在意。
    我边想着是否还有什么是我应该要注意，而遗漏的地方，一边走进了厕所。男厕里蹲式马桶的隔间有两间，其中一间贴上了「故障待修」并上了锁，另一间虽没贴字条，但门是锁上的里头似乎有人，我敲了敲门却没人回应，会是传说中的厕所四脚兽吗？我弯下腰从地板和门板间的缝隙看了进去，发现里头竟然没有人。
    我走出厕所后低头寻思。越想越觉得有点奇怪，在这当中或许有着什么意想不到的关联性，至少侦探小说里常是这样写的。
    「承翰，怎么了？又忘记带卫生纸了吗？」
    我抬起头，古顏芯正笑瞇瞇地看着我。她今天的妆容画得比以往还要细腻，看上去格外的亮眼。这种美丽似乎和我完全不能匹配。
    古顏芯和我间聊了几句后，她提醒我要注意最后排练的时间便往后台走去。
    看了一下时间，离九点还有半小时。我摊开剧本看了一下流程，古顏芯在里头只有十分鐘不到的戏份。如果匿名者真的是想要公开示爱，这段时间是最好的机会，但从他跟踪的行径和纸条内的文意来看，这件事似乎没有这么单纯。我反覆看了看那场戏的剧本，心里想着如果能巧妙地躲在舞台上，等到灯光暗下来时，会不会就是他下手的时机？

 第十九章 遥远的距离（2）

    我走到舞台前看了一下场地的佈置，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暂时躲藏的地方。
    彤彤突然走过来催促着我换上我的树人装，说要准备进行最后的彩排了。我把自己装入沉重的树木道具里，举步维艰地走上舞台。从道具上的窥视孔中看着阿翊和芳伶对戏，并适时的左右摇摆，在听到芳伶的尖叫声后顺势倒下。她曾经在这个桥段对我有很多意见，说我倒下的速度太慢，或倒的方向位置不对。所以我常幻想如果能真用这棵树压扁她，那种感觉一定很紓压。
    我接着又马上换上侍者的衣服准备排演第五场戏。
    这时古顏芯和阿翊走出舞台。她一头金发在舞台灯照射下显得闪闪动人，粉色低胸礼服更衬托出她皮肤的白皙。礼服上佈满了蝴蝶结，配着她曼妙的舞姿，就像是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她一出场便成了全场注目的焦点，她看起来是那么的耀眼夺目，而我却是那么的黯淡无光。
    古顏芯和阿翊都戴上了华丽的面具。他们搭配着亮系和暗系的服装，如同光和影的交会，随着幽美的旋律不停闪动，最后伴着舞台灯光暗下又亮起而画下句点。
    我心里想着，如果能演阿翊的角色该有多好，只可惜我不会跳舞。此刻，我的脑海突然闪过了一个大胆的揣测，或许匿名者也有着和我一样的想法，但如果真是这样他要如何暂时让阿翊从舞台上消失？共谋吗？不对，这个可能性太低。
    我抱着这样的疑问待在后台，专心地观察是否有可疑份子的存在。因为如果真要乔装成阿翊，那他首先必须先混进后台，不过今天在后台进出的人相当多，实在很难观察出谁才是可疑的人。我还因为观察的太专注，穿着树人装在后台跌了个狗吃屎。
    公演开始后一切演出如彩排时一样顺利，直到第三场戏要结束时，出了个状况。阿翊眉头深锁，脸部的表情也出现了扭曲，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他一下了戏还没等布幕完全放下来便衝进了后台。当古顏芯跟我说阿翊因为肚子痛先去厕所的同时，我对自己的推测更有了信心。于是我快速跑到进男厕，看见在马桶隔间的门上两间都贴上了「故障待修」，且也都上了锁。这时所有的线索已在我脑中连结起来，看来我的推测果然没有错。
    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如何抓住这个匿名者，又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骚动，让公演可以顺利的进行？他似乎是个头脑灵活且身手矫健的人，只要他察觉现场有点异状，可能就会趁乱逃走。为了不要打草惊蛇，我暂时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但又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呢？在我左思右想之下，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子。虽然有点乱来，但应该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我看着时间，离第五场戏开始还有七分鐘。我走到彤彤跟前，对着她说：「你们还有比较大件一点的女性礼服吗？」
    「是有一件原本要给顏芯穿的，但当初不知怎么量的，借来的时候才发现太大件了。怎样，你想做什么？」
    「呃……这有点难以啟齿。我是想说机会难得，等等想借穿一下顺便拍照留个纪念。」
    「啊？」彤彤的下巴彷彿要掉了下来。「你有这么特殊的癖好我是不反对啦，不过那套礼服很贵，请你穿的时候务必格外的小心。」
    「这当然没问题。那么还有金色的假发和舞会面具吗？」
    「那些都还有多出来的，因为芳伶学姐很挑剔，那时借了好几款到后来都没用到。先别说这个了，第五场戏快开始了，你也快点去换好衣服吧。阿翊也不知赶不赶得及回来。虽然他平时钟爱厕所是人尽皆知的事，但怎么会就发生在这种节骨眼上。」彤彤着急地来回踱步。
    第四场戏结束后，又等了几分鐘阿翊还是没出现。彤彤告诉我们只有硬着脖子上了。
    刚开场时我端着托盘在舞台周围走来走去，但我主要还是在留意舞台外场的动静。果不其然，开场没多久，一个穿着阿翊礼服、戴面具的男子对着后台的人比了个ok的手势，便步出了舞台，原本在一旁的博彦和彤彤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不得不说他的身形和阿翊十分相似，连走路的姿势都像，但我敢肯定他一定不是阿翊。
    这时我端着托盘走着走着便走进了后台。
    彤彤吃惊地看着我。「承翰！你怎么走进来了，你的戏份至少还要再多走个两圈。」
    「对不起，有件事情很重要，晚一点我再跟你说明。」
    我迅速跑进了更衣间换上了古顏芯的另一套礼服，并戴好假发和舞会面具。虽然彤彤说礼服有比较大件，但对我来说还是有些紧，不过还好是长版的礼服，不至于让我的腿毛暴露出来。
    我换好礼服便要往舞台前衝去。彤彤一把抓住我，一脸七月半见到鬼的表情。「承翰！你要干嘛？」
    「彤彤，你要相信我。晚点我一定会给你个合理的解释。我想这应该不太会影响到演出，说不定还能成为另类的卖点。不过如果再慢一点的话，恐怕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彤彤虽然松开了手，但还是满脸疑问。
    舞台上的灯光开始渐渐转为昏暗，舞曲也慢慢进入了尾声。我躡手躡脚地混入后排的宾客群里，慢慢地朝着古顏芯的位置移动。发现那个匿名者的手紧紧搂住了古顏芯，嘴唇似乎也向着她缓缓逼近。
    在舞台上没入一片漆黑之际，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力拉开匿名者的手并把古顏芯往后拉，且小声地叫她站到宾客群里去。在一阵摸黑的骚动中，匿名者抓住了的手把我强搂回怀里，并朝着我的嘴蛮横地亲了下去还用力吸吮着。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在吸吮田螺那样。
    那一瞬间我的脑海和眼前一样是一片黑暗，这是我这辈子永远不会想再回想起来的感觉，不过人家常说初吻是刻骨铭心的，会让人一辈子无法忘怀。
    当舞台灯亮起时，匿名者瞪大双眼看着我，彷彿吃到了大便一样。台下一阵肃静后，又欢声雷动了起来。一旁的社员似乎发现了不对劲，马上放下了舞台布幕。
    我紧紧搂住了匿名者的腰，想把他压制住，但不料他的力气比我想像中的大了许多，他一个使劲瞬间就衝开了我的束缚。慌乱之中，我顺手扯下了他脸上的面具。
    他低声咒骂着：「呸呸呸，怎么是你，噁心死了。」便直接往后台狂奔。
    「靠，这句话怎会轮到你说。」我愤恨地说。
    他动作非常敏捷，跑起来的速度也十分惊人，一晃眼的时间便窜进了后台。他应该是一位被变态行为耽搁的田径高手。我撩起了裙摆也跟着他拔腿狂奔。
    衝进了后台，里头的社员被我们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愣在一旁。他身手俐落地一个左闪右躲，完美避开了后台里所有的障碍物。他是隻猴子吗？我当下有着这样的疑问。同时我也随着他刚经过的路线大步跃进，不过我却是沿途撞倒了身边的道具和佈景。我奋不顾身地往前跑，社员的叫骂声在背后不绝于耳。
    匿名者很快地从小房间的后门跑了出去。这是他预先想好的逃跑路线，那扇门一般是锁死的，基本上不会有人从这里进出，只要再穿过还在整修的教学大楼，就可以直接通往校外的一条小径。这条跳跑路线最大的优点就是人烟罕至，不容易被人察觉。
    接着我们跑进了在整修中的教学大楼内，大楼内空空荡荡的，回盪在其中的只有我们急促的脚步声。这时我身后还传来另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高智峰竟然也追了上来。我心里暗忖，这次我可不能让你抢了我的锋头。
    再跑了约莫一百公尺，我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视线也觉得有点模糊，看来我还是太久没有跑步了。我跟匿名者的追逐始终保持着三到四步的距离，不过如果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追丢的。
    此时我灵机一动，扯下我头上的假发，把它当成了流星锁，朝着他的脚踝投掷了过去。没想到竟顺利缠住了他的脚，他步伐一个踉蹌，便栽了个大跟斗。看来电影中的招术还是有实战价值的。我朝着他飞扑了上去，想把他压制在地。他迅速地把手伸进了口袋，掏出了一罐防狼喷雾，意图朝着我喷洒，我见状马上别过头，用衣服摀住口鼻。他一连按了三下，辣椒水瞬间喷了出来，那刺鼻的味道还是呛得我眼泪直流。
    我双手一个松动，他顺势把我推开，我情急之下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他使劲挣扎想把我的手甩开，在拉扯之中他的手肘不偏不倚打中了我的鼻子，顿时一股强烈的疼痛感直通脑门。我惨叫了一声，便摀着鼻子跪倒在地板上。我感到一阵晕眩，鼻血从我的指缝间渗了出来，霎时眼泪和鼻血齐流。
    这时匿名者站起了身，准备往前方的出口处逃去。倏忽，他前方闪出了一道人影，高智峰一个俐落的手刀击落了他手上的防狼喷雾器。他握起了拳头对着高智峰就是一阵猛攻，只见高智峰神色自若地往后摆动了几下身子，就让对方的拳头全挥了空。一会，高智峰见他的攻势渐衰，抓住了他的手腕一个反折，顿时他痛得矮下了身，高智峰藉势一个大外割便把他摔倒在地。
    高智峰用着膝盖顶住了匿名者的背，将他的双手反折，把他牢牢地压制在地上。
    高智峰冷冷地对他说：「怎样，还来吗？」
    「可恨，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匿名者愤恨地说。
    我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对着他说：「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过你的计划十分縝密，令人佩服。」我清了清喉咙，「以下是我简单的推测。首先，要想乔装成阿翊，就要想办法让他从舞台上暂时消失。你似乎已在舞台附近观察我们排练的情形，有好一段时间。你应该是录下了他们的舞蹈，还花了很多时间练习，才有办法有这样的表演水准。不仅如此，你还暂时偷走阿翊的衣服，做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而当中你也发现了，阿翊只要在演出前就有一直喝水的习惯，估计你是趁着公演时人多手杂，在第二场戏结束前，在他水杯里加了泻药。」
    「喔，原来如此。」高智峰露出了一个不是很讨喜的笑脸。
    我没想理会他，接着继续说：「但到这里还有一个最困难的问题需要克服，那就是时间。你必须加长他去厕所的时间，才有足够的时间代替他在舞台上演出。活动中心只有一间男厕里头有两个马桶，从舞台用跑得进男厕大概只要一分鐘。你一开始只在一间马桶间上贴禁用标语，在第三场戏开始才把第二间的给贴上，为的就是要让他白跑一趟。这样可以为你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高智峰还是一脸笑意看着我。
    我用卫生纸擦掉快滴落的鼻血，接着说：「而在隔壁栋最近的男厕，从侧门用跑得过去大概要四分鐘。但你又把侧门给锁上了，他只能从正门绕过去，这样距离又远了不少，需要的时间就会变成六分鐘。阿翊上厕所的时间本来就比较长，加上这些零星往返的时间，足足有约二十多分鐘的时间让你用。当然，如果不幸他在找厕所的途中，就拉在裤子上，对你来说才是最佳的情况。所以你希望他多绕点路，还有这一层面的意义。」
    「你的推理秀还真精彩，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长处。」高智峰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深。
    匿名者不禁瞪大了双眼，对着我说：「靠，你是名侦探柯南吗？」
    「我不过是个爱看推理小说的废宅。话说，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嘿嘿，不就跟你们一样，是古顏芯的爱慕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讲得一脸正气凛然，还不是都跟踪过古顏芯。」
    我和高智峰的眼神不约而同地交会了一下，凝结的空气里漫延着一种敌意。
    这时古顏芯捧着的一大束的玫瑰花和警卫走了过来。
    我急忙摀着鼻子转过了身。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实在太难看了，鼻血源源不绝地渗出，刺痛的双眼也还泪流不止，跟高智峰的英姿焕发相比，简直就像个小丑。
    警卫把匿名者带走后，古顏芯把手中的玫瑰花送给了高智峰。他们四目相望了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见到眼前的画面，心里的难受无法言喻，只知道这种难受将现在身体的所有不适感完全麻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让人顺畅呼吸的感觉。我当下只想低着头，赶快离开这种尷尬到令人窒息的氛围。
    我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走了不知多远的路，才找到了一间男厕。我进到里头，用着大量温水不断冲洗眼睛，也用了很多卫生纸，但还是止不住鼻血。我望着水龙头的水哗啦哗的流着，那声音此刻听起来像是种讥笑声。
    流理台前的镜子映照出自己落魄的样子，双眼刺痛到发红，鼻孔各塞了两团染红的卫生纸。看着这样的自己，我不禁叹了一口。
    这时口袋的手机传出嗶嗶声，我从口袋掏出手机时，发现萤幕已被压得碎裂，且完全无法触控，推估是刚和匿名者激烈搏斗时压坏的。
    看着手机萤幕上的馀光随着嗶嗶声逐渐暗淡，最后变成一片漆黑，我垂下头又叹了一口气。心想，「今天可能不太适合表白，我应该回家查询农民历上适合的日期，不过就这样看来应该是永远也找不到吧。」
    此时，静謐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带着某种节奏缓缓地走进了厕所。

 第二十章 告白—古顏芯(１）

    望着吴承翰的背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我的内心感到一阵焦虑，虽然想立刻跟上去，但眼下的状况却无法让我这么做。
    高智峰牵起了我的手，一手把玫瑰花交给我。
    「顏芯，这束玫瑰花送给你。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出色，你是今天公演里的唯一亮点。」
    我接过他手上的玫瑰花。「智峰学长谢谢你，其实你不必特地破费买花给我，我平时已经承蒙你很多照顾了。」
    「那也称不上是什么照顾吧，只能算是……朋友间的互相帮忙，倒是遇见你之后——赋予我生命中很重要的意义。」他望着我，眼眸里闪动着情意。
    他脸部的线条充满着柔情，对我说：「在过往的人生中，有许多人很羡慕我的生活，认为我是人生胜利组、以后社会的菁英、金字塔顶端的人。不过其实我一直过得很空虚，虽然很多事情几乎能很快上手；很多目标也都能轻易达成，许多人也都莫名地爱慕着我，但这些都犹如华而不实的烟花，一闪即逝。回到房间里，我必须重新面对自己的孤独，这并不是高处不胜寒，而是一种找不到心之所向的落寞。直到遇见了你，让我感受到生命中被赋予的意义，让我又能从枯燥的生活中找回一点热情。」
    「学长，我想是你太抬举我了。我觉得生命中的意义通常不会被赋予，而是自己凭着某种意念，慢慢地探索出来的。」我说话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他那深情的眼神让我倍感压力。「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并不如你想像中的完美。」
    高智峰的眼神虽然还是充满柔情，但原本脸上坚毅的表情出现了一点裂痕。
    「至少在我眼里，你是完美无瑕的。从你温柔善解人意的个性、清新脱俗的气质到风姿绰约的外貌，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无可挑剔。」
    听到他这样的回答，让我心里感到非常心虚，脑中的思绪变得混乱且纠结。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有个声音告诉自己，或许是该好好面对自己的时候了。
    「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聊过心灵救赎的话题吗？」
    「当然记得，当时你说你的心里还是有道槛是无法跨越的。」
    我调节了一下呼吸，才又开口说。「我小时候脸颊上有着一块胎记，给我的童年留下很多不愉快的回忆，虽然长大后胎记变淡了，但那段不堪的回忆却还深深烙印在我心里。我只能选择把那样的瑕疵巧妙地隐藏起来，因为我真的很害怕被人看到，我心灵最脆弱的一部份。」
    「胎记？」高智峰露出有点震惊的表情，并仔细地盯着我的脸。
    「你见过的，就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里。对不起，当时我说是因为过敏，那是骗你的。」我低下头，心里有点惭愧。
    高智峰先是沉默了一下，再把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其实你不用那么在意。如果只是那种程度的胎记，以现在医美的技术是可以克服的。我有认识国外最顶尖的医美院长，我相信一定有办法让你看起来完美无瑕。」
    「其实我心里也常在想这个问题，是不是自己脸上的胎记完全抹去了，心里的伤口也会跟着痊癒了呢？直到最近，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很明确的答案。这个胎记虽然给我带来很多不好的回忆，但它存在的意义并非是给我带来不幸，而是为了让我有机会遇到个不怕与世界为敌，并愿意捨身守护我的人。也因为这个胎记让我把这个世界看得更清楚，最珍贵的事物往往是肉眼看不见的，最丑陋的事物亦是。所以我明白要想跨越心里的那道槛，不该从外表着手，而是先要开始接受这样不完美的自己。」这些话说出口后，心中原本较灰暗的部分似乎找到了一点光明，心情不自觉豁然开朗。
    「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我想……我愿意成为那个守护你的人。」高智峰虽然还是凝望着我，但眼神似乎少了几分坚定。
    「智峰学长，你对我的好，我会一直铭记在心。不过，我想我们并不适合成为情侣上的关係，我知道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对很多事情都会要求完美，所以我想我会辜负你的期盼。」
    「我不否认我是个完美主义者，但有些事情是可以改变的。」
    「但，有更多事情是没办被动摇的。就像是你对完美的执着，还有我对某人的爱恋。」这时我把手里的玫瑰花交还给高智峰。
    他先是一脸错愕，才勉强接回花束。「你说的某人该不会是……」
    我微微地点了点头。
    「如果是因为他，我就真的不明白，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平凡，甚至像是个傻瓜，但他是我遇过最善良且最真诚的人。他就是那个曾经在黑暗的深处对我伸出援手的人，且每当有危险在我身旁出现时，他总会不自量力地来保护我，虽然常把自己搞到狼狈不堪，但他为了我义无反顾的样子，真的十分……迷人。」我垂下目光，脸颊感到一阵温热。
    「嗯，原来如此。」高智峰面无表情地迈开步伐往我身后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我说：「如果哪天你后悔了，请务必告诉我。」
    「我想，我是不会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了。」说完我便朝着吴承翰消失的方向疾步而去。
    我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左顾右盼着，还是没看见吴承翰的身影，我再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地面上有着斑斑血跡，我心里不由地发慌。难道他受伤了？从血滴的大小来看，他应该流了不少血。看着地上一滴又一滴鲜红的血跡，我的眼眶几乎也被其染红。
    眼前闪过的片片光影都是他对我的微笑，那种微笑通常都是为了我而被整得惨不忍睹时才有的笑容，问他为什么这样还笑得出来，他总是一派轻松地说：「当然是因为我哭起来很丑囉。」唯独有一次，胖瘦二人组抢走了我的书包，他去帮我拿回来时，搞得浑身泥泞且全身伤痕，他还是露出那样的微笑，我看了后十分不捨，哭着对他说：「为什么都被搞成这个样子了还笑得出来？」他抹去了我脸上的泪痕，轻声对我说：「我怕我要是露出难过的表情，你看到了会哭得更丑。」他当时的这句话让我嘶声痛哭了很久……很久。
    血跡的最末端出现在一间男厕的门口，里头这时传出阵阵的水流声。
    当下我也顾不得这是间男厕便衝了进去，见到一个男生在洗手台低头洗脸，正当我想唤出吴承翰的名字时，对方忽然抬起头。我吓了一跳，连忙退出男厕，因为他并不是吴承翰，而是一个陌生的男子。
    我在男厕的附近左右张望来回踱步了一下，便拿起手机拨打吴承翰的电话，但都转入语音信箱，心里一边想着他是不是误会了我和高智峰的关係，还是说他纯粹只是因为我带来的麻烦感到不悦。
    许多零星不同版本的负面想法不断在我的脑海中盘旋，我的思绪变得完全无法平静。
    回到活动中心时，所有的演员已经都站在舞台上谢幕，一直到社员们把舞台整理完毕，都没看到吴承翰的身影，而吴承翰的电话一直到深夜还是无法打通。
    我想，我应该被他讨厌了吧。
    我的脑海里不断想着最近所发生的一切，一边省思着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突然觉得有些懊恼，如果能早点坦白的面对自己，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第二十章 告白—古顏芯(2）

    隔天中午的时候，彤彤在学生餐厅问了我很多事件的后续发展，对于她的问题我都尽量鉅细靡遗地回答，除了和吴承翰有关的问题会清描淡写外，因为我不想她再介入其中，很多事还是顺其自然就好了，太过强求似乎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
    「我真的不敢相信你真的就这样拒绝了智峰学长。」彤彤把头整个埋在桌面上。
    「我之前也说过，我们并不适合那样的关係，所以还是早点把话说明白，对我们或许会比较好，再说……」我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汤匙，嘴里有些想说的话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讲出来。
    彤彤抬起头望向我扬着眉，「再说……？古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噢，没什么。」我继续把玩着手上的汤匙。
    「和吴承翰有关吧。你和吴承翰真的都没有新的进展吗？」
    「就……一样是朋友，顺其自然就好了。」我侧着脸把目光移向窗外。
    彤彤把身体往前倾紧盯着我的脸，「他昨天晚上还有传line的讯息给我喔。」
    我的目光迅速回到彤彤的身上，「他有说什么吗？」
    彤彤笑得一脸得意，「瞧你紧张成这样，明明就很在意嘛。」
    「只是有点在意他的状况，因为昨天在走廊上有看到血跡，我想说他是不是受伤了。」
    「这个他倒是没有提到，就只是问我最后公演进行的怎样，他说他临时还有些事情所以没跟我们一起谢幕，他觉得很不好意思。」彤彤摊开了双手摇了摇头，「唉，我是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把原本很单纯的事情，搞得这么复杂。你如果真的这么担心他为什么不拨个电话给他呢？」
    「嗯，我会再打给他的。」我垂下了头，再继续这个话题只会让我的心情更加沮丧，所以我并不打算延续这个话题。「对了，彤彤，昨天的话剧公演大家的评价怎么样？」
    「讨论度是很高，不过大家几乎都把焦点放在那段吻戏上，还说那桥段的安排真的是太有趣了，让人口味无穷。」彤彤用手扶着额头，「可是我明明想呈现的是感人肺腑的浪漫爱情故事，结果最后却变得这么搞笑。」
    我回想起吴承翰和狂恋b在舞台上嘴脣交缠且身体激情磨蹭的那一幕，真的让人难以忘怀。「或许这样的表演方式，也算是另类的表演艺术吧。」
    「你是认真的吗？」彤彤翻了个巴洛克式的白眼，「虽然穿插了意外的亮点，不过整体来说我们的表演受到了各方的肯定，学校还特别颁发了一笔奖金给我们。」
    「这样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呢。」说出这句话时我想起的是吴承翰离开的背影。
    「是吗？」彤彤瞇着眼看着我，「我怎么觉得你很失落。」
    我垂下眸光，「也没什么，就只是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事情没来得及去完成。」
    「真的没来得及吗？」彤彤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是因为自己的胆怯？」
    我静静地喝完手上的饮料，讲不出任何反驳彤彤的话。
    往后的日子里我变得有些迷惘，也有些麻木，又更多了些对吴承翰的思念，但我并没有再主动联络他，因为我相信如果我们有缘的话，最终还是会再相遇的，而我由衷希望是在那天。
    十号这天刚好是星期六，我望着手机行事历里的註记，「前往领收跳越时空的信。」
    一大早我就搭着火车，前往两百公里外的童年故乡。今天出门时我刻意没化妆只戴上了口罩，因为总觉得那封信算是过去的一部分，而我现在要做的是——坦然地面对过去的自己。
    在火车快要到站时，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片片风景，都是童年里熟悉的景色，像一张张幻灯片在眼前回放，一闪即逝的是一幕幕童年回忆，里头虽然掺杂了很多悲伤，但也有着些许的欢乐，此刻回想起来特别有感触。
    下了火车，旅客熙来攘往，我从这些层层的人墙中不时的会去寻找吴承翰的背影。
    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我们十年前的约定呢？
    我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当年的公园，里头的陈设没有太大的改变，唯一不同的是这公园的大小比记忆中来的小了许多。我再往里头走去，向四周张望了一下，马上就看到那棵巨大的松树，不过经过十年的增长，看上去似乎比以前大上许多。很难想像它就这么昂然挺拔、碧绿常青地守护着它身旁的这块土壤，一晃眼就这么过了十年。
    当时吴承翰为了方便记忆位置，还在掩埋点的上头压了一颗很大的石头。但如今放眼望去，却完全没看到那颗石头的踪跡。
    我轻轻地闭上双眼，让穿越时空的画面静静地在脑海里倒带，过往那些美好的身影渐渐浮现眼帘，彼此开心玩耍和相互嘻笑的画面彷彿触手可及。从脑海里，那些堆堆叠叠的画面中，我似乎看到了我们当初一同握着铲子的画面。
    我站在那个定点上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像是在等待着一个自己觉得不可能会出现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最终才下定决心从包包里拿出小铲子，朝着掩埋点开始挖掘。
    表面的土壤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松软，不断拨开了一层又一层的土壤，也像是在拨开自己掩埋十年的尘封记忆。
    原本缓慢的挖掘动作，随着不断地向下挖空而变得急躁了起来。
    再过了十几分鐘后，我已经挖出了一个幽黑的窟窿，里头空荡荡的，就像是我现在的心情。
    会是我记错位置了吗？可是我明明记得是这里没有错，毕竟当初我们一起埋信的场景，这十年来不断地在我脑中浮现。
    我尝试着朝着附近的几个可能的位置开始挖掘，试了好几个位置，还是都没有挖到任何东西，或许这就是老天的指意，希望我能忘掉过去的一切，好好地过好现在的生活。
    脑海里浮现吴承翰离我越来越远的背影，且好像还能清晰地听见那叩叩的脚步声。
    我把泥土慢慢往刚挖出的窟窿里回填，一边在心中告诉自己，还是到此为止吧。看着回填的泥土慢慢淹没了窟窿，感觉自己像是埋葬了内心深处最真切的那份情感。
    此时有好几滴的雨水频频落在我的手背上，那个触觉有点温热，过了好几秒我才发现，那是我的眼泪。泪水像是溃堤般滚滚流下，让我不禁哽咽了起来。
    这时眼前突然出现隻手递出了一条手帕，抬起头时，阳光从他的身后洒在我的脸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影，接着对方垂下头来盯着快被我填平的那个窟窿。
    过了好几秒，对方才用亲切的嗓音说：「小芯，你不要太难过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更没有永恆的陪伴。」
    我揉了揉自己溼润的双眼，那团黑影出现了轮廓，吴承翰正温柔地凝视着我。
    此时我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因为他会出现在这里，表示他还记得我们十年前的约定，但他说出的话却好像在跟我做最后的道别，难道是因为他看穿了我的心思，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别再对他存有那样的遐想吗？
    我拿起手帕擦乾了脸颊上的眼泪，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让眼眶里的泪珠不在滚落。
    我嚥了嚥口水想让自己噪音不要太乾涩，「曾经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快乐的相处，虽然可能平淡，还是可以感到幸福，但后来我发现，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吴承翰伸出了手，原以为他要拍拍我的肩膀，但他的手却在快碰到我的前一秒停打住，「人都是这样，常错估了自己的情感世界，总以为自己可以很洒脱的看淡一切，结果却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害怕失去。」他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士缓缓地撒进窟窿里。
    「的确是这样，我总是戴着假面具假想着自己很坚强，而事实却是，我总是逃避着这样懦弱的自己。」我抬起眸光，看着吴承翰。
    「别这样苛责自己，很多事情是不可逆，也强求不来的，多半这时候，我们能做的，就只是好好地说再见。」吴承翰捡起身旁的小石子。
    听到这里，不知怎么，我的泪水又溢出了眼眶。我垂下了头，过了好一会才用沙哑的声音说：「如果我能试着不喜欢你，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四周因此而安静了，我没听到吴承翰的任何回话，抬起了头，才发现他刚转身走向了另一头，当他走回来时手里还拿着许多白色的小石子。
    他把那些小石头全按进了我前方的土壤里，排出了一个十字架的造型。
    「这是干嘛？」我张大了双眼望着他。
    「不就是，你宠物蟾蜍的墓园啊。」吴承翰用手指向那幽黑的窟窿，而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个窟窿里有着半截蟾蜍的乾尸。
    我没好气地笑了出来，「噗，到底谁会养这么奇怪的东西当宠物啦！」
    吴承翰搔了搔头，「我也是觉得奇怪，但看你哭得这么伤心，我就想说那一定是你养了很久的宠物。」
    「你果然是个傻瓜。」
    「所以你刚才到底在哭什么？」
    我咬着下脣，顿时觉得有点彆扭，「我……找不到我们的信。」
    「你是说这个吗？」吴承翰从侧背包里拿出了那个熟悉的铁盒，「我今天一大早就来了，想说可能，或许，有机会，能遇到你。刚很不巧肚子突然很痛就去了厕所，回头就看到你蹲在这里。」
    我低着头，捲着自己的发尾，「那天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吴承翰继续挠着头，「我想说，尽可能不要打扰到你和高智峰。」
    「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我伸手抢过了他手上的铁盒。
    「所以……你们之后处得还好吧？」吴承翰的语调显得战战兢兢。
    「我们那天之后就没再联络过了。」
    「为什么？」吴承翰显得很讶异。
    「原因……我早在十年前就写在信里头囉。」
    吴承翰伸手想拿回我手中的铁盒。
    「在看信之前，我有些话想跟你说。」说完我便脱下了口罩。
    「嗯？」
    「你没发现我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吴承翰在我全身上下打量了好一会，接着歪着头说：「没有耶。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你今天穿了新的袜子吧？」
    「厚唷，你再看仔细一点嘛。你这样，我的话很难接耶。」
    他把脸向我凑了过来，又端详着我的脸好一会。「如果硬要说哪里不一样的话，应该是你左脸颊上的腮红吧。感觉画得有点……不协调。」
    「那才不是腮红，而是……」我把目光垂了下来，「我小时候的那一个记号。」
    吴承翰的目光为之一亮，像突然想起什么。「真的是那块胎记吗？看上去变淡很多耶，其实不仔细看还不太会发现。」
    「是因为你是傻瓜才会看这么久才发现。」我把手背在后面边踢着脚边的沙子。「你老实说，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不好看？」
    「你才傻瓜呢，哪会不好看，我觉得有这个胎记才是我最熟悉的小芯。一开始我还因为这样觉得你很陌生。其实我觉得你平时也不用特意化妆遮瑕，你这个样子也很迷人的。」
    「这可不行，是因为是你，我才给你看的。你都不知道我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跨越这样的心理障碍。对于陌生人我还是想保有多一点的隐私。」
    「其实如果你觉得彆扭的话，不要告诉我就好了，我也不是会在意这种事的人。」
    「这也不行喔，我已经跟自己约定好了，今天如果能遇到你的话，要把所有心里的祕密都告诉你，有部份我写在那封信里。」
    「听完你这么说，让我更期待了。」
    吴承翰迫不及待地打开铁盒拿出信封，他先是取出信封里那颗心型的鹅卵石，细瞧了一下。「好漂亮的石头。」接着他低下了头，眼神专注地开始读着我写给他的信。
    我缓缓摊开信纸，心情有些兴奋，想像着凭藉这些文字，或许可以找到那一点童年时最纯真的情感。
    小芯：
    看到这封信时，表示我们都还活着，应该吧。也很庆幸我们都没有失智，还记得来这里看信。现在的我应该长得很帅，想必已经从其貌不扬变成了相貌堂堂；从尿尿乱洒也变成了英俊瀟洒了吧。如果我当下让你有种心动的感觉，我愿意在此跟你道歉。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其实我比较在意的是，你是否还会记得我们一起有过的回忆，因为我真的很喜欢跟你一起玩游戏、一起吃东西、一起装呆和耍笨，不过要是不小心忘了也没有关係，但是一定要记得我们之间的友谊喔。
    希望现在的你充满着自信，不要再一直低着头走路，虽然这样比较不会踩到狗屎，但很可能会撞到电线桿，最重要的是会让人觉得你有心事。我曾经在一本书上读到，它说常常有心事的人会比较早死，如果你因为这样死翘翘，我想我会很难过的。
    最后跟你分享一个小祕密，就是我感觉好像有点喜欢上你，这种喜欢不太像是朋友上的喜欢，而是一种我也不太会形容的感觉。虽然你长得不是美若天仙又很爱哭，但大家都不知道，其实你笑起来很可爱。如果现在的你还是对自己没什么自信又单身了很久，甚至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嫁不出去，那你可以不用担心，因为你还有我，我想我愿意自告奋勇当你的男朋友。不过如果当下我还有很多女朋友，你可能就要等我一下，因为要一一打电话跟她们提分手，会花上一些时间。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很花心，因为学校里的女生看来看去，我还是比较喜欢你。
    祝你永远快乐平安，也愿我们的友谊能长长久久。
    吴承翰信里的字歪歪斜斜的，带有几分的俏皮，而信中的内容虽然有些古怪，但看了还是让我觉得感动。
    这时吴承翰也看完了我写的信，他默默地把信折好收进包包里。我们的眼神先是交会了一下，马上又尷尬地避开。
    「原来……」我们两个人同时异口同声地说。
    太阳光照射在巨大的松树上，树荫里透出了一道道细细的光，暖暖地洒落在吴承翰的身上，让此刻的他看起来闪闪发亮。
    他缓缓地走过来牵起了我的手。「原来我们的心一直靠得这么近，我想我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而且眼看就快要无法自拔。看来我们的友情是时候可以变调成爱情了。」
    「你既然牵起了我的手，就不可以轻易放开喔。」
    「这是当然，就算你突然想上厕所，我也不会放开的。」
    「厚，真是的。原本不错的气氛都被你破坏光光了啦，亏我今天原本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不好意思，一时口误嘛，下次改进。」
    「不过坦白说我就是喜欢你说话的这种调调，毕竟有些话讲得太过正经只会显得矫情。」我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等一下要说的话会很感性吗？我怕我的面纸带不够。」
    「你还有穿袜子不是吗？」
    「小芯，我现在才发现你学坏了耶。」
    「这样我们才能更相配嘛。」
    我们就这样顺着以前每天一同回家的路走去，我沿路倾诉着这些年来对他的思念，一路上有着很多熟悉的景物，勾起了很多我们共同的回忆。这样的感觉像走入时光隧道，拾起了许多记忆里熟悉的感觉，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种甜甜的幸福感。
    这是我们交往的第一天。我相信我们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终章 那天以后—吴承翰

    承翰：
    十年后的你还好吗？是不是还是一样古灵精怪呢？现在的我脑海里一直想像你长大的样子，我好希望现在就能看到你长大后的模样，但又捨不得太快长大，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一同放学的时光，可以很自在轻松地跟你一起玩耍，把所有伤心难过的事都拋到脑后，对我来说世上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事。实在很难想像哪一天我们两个必须分隔两地时，我的心里会有多难过。
    我一直很感谢这段时间你对我的照顾，当我被欺负时，你总是会第一时间跳出来保护我；当我觉得难过时，你总会想办法逗我开心；当我遇到困难而一筹莫展时，你总会帮我想出办法。因此我常想着如果能一直维持着这样的友谊，一起慢慢走到遥远的以后，那该有多好。
    在这里我想跟你说声抱歉，总是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又没办法对你做出什么回报。于是我在心里偷偷起了个决心，从今而后我会努力变成大家喜欢的样子，如果因为这样大家能不再讨厌我，或许哪天我们再走在一起时，你就不用和我一起承受着旁人异样的眼光了。我想……你应该也会更喜欢我吧？
    最后，我想送给你一个小礼物。这是一颗外表光滑造型特殊的心型石头，是我跟我妈妈有一次去海边玩捡到的。她说这石头叫鹅卵石，要能形成这样的形状，是需要海水的冲刷和其它不同的砾石、泥沙不断地磨擦，再经过千年的淬鍊才有今天看到的模样。她说石头是光滑的乳白色心型，很像我纯真善良的心，要我好好地收起来，等到哪天长大了，遇到了一位真的让我很心仪的男生时，可以把这颗石头送给他，并对他说:「这颗石头象徵着我的心，也代表着千年不变。」
    还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如果喜欢，希望你能在收到礼物的当下，走过来牵起我的手，告诉我你此刻的心情。
    祝你永远安康
    好友古顏芯
    我折起了信纸，手里触摸着那颗光滑的石头。虽然和古顏芯已经交往了两个多月，但现在重读这封信时，似乎还可以感受到第一次读这封信时，内心的澎湃和感动。回想起前阵子发生的林林总总、曲折离奇的事情，总觉得自己像做了一场很不真实的梦。
    「唉唷，还在读信慕情、睹物思人啊。」王柏伟说话打断了我的思绪。「那封信我看你已经看了八百次有了，那颗石头也被你摸到发亮了。」
    「柏伟，你还真好意思说我。我的狗眼都不知道已经被你闪瞎了多久了。」
    「承翰，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们两个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喔。如果我和艾达製造出来的是闪光弹，你和古顏芯製造出来的可就是原子弹了。你知道你们在一起之后，系上的男生们得知后无不狼嗥鬼叫、掩面啜泣，个个握拳仰天大叹：『天理何在？』，还扬言要开始排挤你喔。」
    「你也形容得太夸张了。」
    「这可是一点也没夸张喔。游秉聪也因为深受打击而更加热衷举办联谊，整个系上的男生可说是眾志成城、团结一致。我记得他们的口号好像是，『叛徒吴承翰，我们不稀罕。爱要找出口，拒做单身狗。』，听说他们联谊的版图扩张到外县市的各所大学。」
    「靠，好可怕的怨念。这些事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的心思都在古顏芯身上，哪有空理那些单身狗的哀号。」
    「说那什么话，我可是因为太专心致力于课业上，才没空去在意那些流言蜚语。」
    「我听你在放屁，上星期你明明还偷翘课去和古顏芯看电影。」
    「这都能被你发现，不过那堂选修课你不是没修吗？」
    「这当然是系上的人讲的囉，谁叫你现在是系上的眾矢之的。」
    这时寝室的房门被打开，李明华哼着轻快的小调走了进来。他走近我们身旁，像条缉毒犬一样嗅个不停。
    「疑，你们现在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不一样了耶。原本是浓浓的宅味，现在闻起来像是……」李明华低头想了一下，「一种浓浓的晓味，好比是早晨初光破晓、空气清新而带有希望的一种味道。」
    「晓你妈啦。」王柏伟对李明华比了个中指。
    「明华，你看上去心情不错，不会是又接到新的case了吧？」我说
    李明华弹了个响指，「没错，你还真聪明。对了，承翰，你下个週末有空吗？」
    「不是吧。你又想看我出糗了是吗？上次帮你拍影片时的惨况，我到现在还歷歷在目耶。先说喔，我可没这么多热血可以再洒。」
    「唉唷，你先别着拒绝我嘛。这次的业配内容更简单，业配的產品是一款口腔芳香剂。影片的脚本内容大意为，有个长年有口臭困扰的宅男，由于他的嘴巴实在太臭，所以只要一开口说话，对方闻到后便会呕吐腹泻三日不止，也因此让他没办法再开口跟别人说话，就算他因此学会了手语，也弥补不了不能亲口对女生告白的遗憾。正当他觉得人生暗淡无光、充满绝望的时候，他去世的外公突然显灵，给了他这一罐口腔芳香剂，并勉励他从今以后要好好做人。他自从用了这罐口腔芳香剂后，不止人际关係变好，还因此交到了一个很正的女朋友，这时他对着窗外轻呼了一口气，顿时草都绿了、花都开了、树上也结出纍纍的果实，人生从此变得一片光明。」李明华说完后还得意地扬着眉。
    「李明华，你是认真的吗？这样的脚本会被厂商退件吧，再说这个内容已经不是夸大不实可以形容的了。」
    「这你大可以放心，脚本已经先给厂商看过了，他们还夸我挺有创意的勒。」
    「天啊，这世道何时变得如此光怪陆离了？」
    「明明是你们没眼光，不懂得欣赏我的才华。」李明华自信地仰着头，「这次我可以给你很不错的酬劳，所以你再认真考虑一下吧。」
    「我这次死都不会再答应你的，再说你每次找我演的都是这种负面形象的宅男角色，我可不想一直以蠢样闻名。」
    「可是，你的正妹女友已经答应要在里面客串演出了耶，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我惊讶地睁大双眼。「你是说小芯吗？」
    「不然你是还有其他的女朋友吗？」
    「你是什么时候问她的？」
    「就在一小时之前囉。我在捷运站附近遇到她，还简单跟她聊了几句，有聊到我最近要拍一个业配影片，影片的男主角决定由你来担任，顺便问她有没有兴趣和我们一起拍片，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
    「靠，你居然……」我伸出了手欲掐住李明华的脖子。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看了一下是古顏芯打来的，我赶紧接起电话。
    「大傻瓜，你在做什么，现在有空吗？」电话那头传来古顏芯温柔的声音。
    「没特别做什么，只是在跟室友们聊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怎么了吗？」
    李明华和王柏伟这时不约而同地用着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我刚一个人在捷运商圈这里逛街，突然想到我们好像很久没一起看夕阳了，我们一起去金沙海岸看夕阳好不好？」
    「现在吗？」
    「不然还要等到十年后吗？」
    「那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我们约好了会面地点便掛了电话。我随便换了套衣服、简单整理一下仪容，便匆忙地骑车前往附近的捷运站出口。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古顏芯已经佇足在路口的转角，她今天的妆容是清新的淡妆，她也只有在晚上和我单独见面时才会素顏。她穿着热裤、搭着t恤还扎了马尾，看上去打扮得相当休间。虽然我才三天没有见到她而已，但此刻看到她有种久别重逢的喜悦，难怪人家常说热恋中的男女片刻都不想分离。
    她看到我后便开心地朝着我跑了过来，她戴起安全帽、一脚跨上后座后，紧紧搂着我，脸还贴紧了我的背。
    「我可以感受到你急促的呼吸声喔，想必你一定是很匆忙地赶过来吧。就跟你说不用赶，慢慢来就好了。你忘记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安全第一嘛。」
    「知道就好了，别再让我为你掛心了。」
    「是的，遵命。」我坐挺了身子，向她行了个举手礼。
    我们就这样沿着滨海的公路朝着金沙海岸出发。路上的风很大，她的长发随着风不断飘逸，从中闻得到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我这阵子一直无法戒断这个香味，因为它让我觉得安心、平和且幸福，会让我一直忍不住想闻到这个味道。
    到了目的地，夕阳西下，把遍地的黄沙照得更显金黄，沙子里一颗颗的贝壳也在光线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有着粼粼波光，几艘货轮点缀在海平面上，成群的海鸥一同翱翔至无际的彩霞，让整个景色变成了一幅生动且令人陶醉的画面。
    「哇，好美喔。」古顏心双手交握露出一脸迷恋的表情。
    「老实说，我那次在联谊看到你第一眼时，心里想的也是这句话。」我低头凝望着她。
    「你这个傻瓜，真是的。」她挽起我的手，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说真的，我还真不习惯你这样对我说话，不过我还挺喜欢的。」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可以常讲给你听，不过会不会到时又坏了气氛我可不敢保证喔。」
    「没关係，只要你说的话是发自内心，我都会想听。」
    「对了，小芯，为什么你会答应帮李明华拍摄短片？」
    「你不觉得他的脚本还满有趣的吗？」古顏芯一脸兴奋地说。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他这个人险恶的地方，他可是会为了点阅率而不择手段的人，到时候说不定又会搞出什么奇怪的名堂出来。」
    「那也不错啊，挺新奇的，听起来更令人期待了呢。不过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是什么？」
    「我希望我们能一起拍影片留个纪念，再说……」古顏芯垂下目光，「如果你拍影片时又遇到像上支影片那样美艳的女主角，我会很不放心的。」
    「这样应该是两个原因吧，而且感觉后者才是主要的原因喔。」
    「你这个傻瓜，干嘛说破女生的心思啦。」古顏芯嘟起了嘴，「你不要忘记女生眼里是容不下一粒沙的。」
    「这句话有逻辑上的谬误喔，因为只要是正常人的眼睛，除了眼屎之外应该什么东西都容不下吧。」
    「你还真会耍嘴皮子。你都不知道，我当时看到你上一支影片时，心里有多失落，而且我看得出那个女主角是真的喜欢你喔。」
    「那你现在看得出来我有多喜欢你吗？」
    古顏芯偏着头，「你这个人太高深莫测了，常让我摸不着头绪、看不透心思，你方便说给我听吗？」
    「这个问题恐怕不是三言两语回答的了。」我低着头思索了一下。「就让我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告诉你吧。」
    「这个答案我喜欢。」古顏芯的脸上漾出了美丽的笑靨。
    夕阳的馀暉像是浪漫电影里无声的告白，沉淀着无限的话语，诉诸了无可言喻的情意。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倚靠着，用身体的温度感受对方的存在，专注倾听着彼此的心跳，听到的是爱的节拍。我们轻轻地一吻，让这样的情感得以抒发，那柔软幸福的触感从嘴角就此蔓延开来。
    夕阳西沉，此生漫漫，我们的爱情故事持续发展，浪漫的氛围也没有停歇。
    lt;全文完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