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应有你》 1-1 「哇赛,那女的是谁?从没看过欸。」 「对啊,也太正!」 「你有没有种?去要一下电话啦。」 走进校园的途中,此类的话语不绝于耳。 「同学?你的电话号码是…?」一个染着淡金色头发的男生,拦住了我的去路,还自以为浪漫霸气的将手掌撑在我旁边的墙壁上。 同学,我只是想走到教室去,你有必要这样拦住我的路吗。 我很淡漠的眨眨眼,对他视若无睹的要离开。 「喂!我在跟你说话。」他皱着眉头,张开双手挡住我。 「但我没打算听你说话。」手里握着入学的通知单,我烦躁的调了调书包带,转头就走。 「转学生嚣张吗?知不知道哥的老爹是董事会的?要把你从这里弄出去可比我咬一颗苹果简单。」他拉住了我的手,眉间蹙着暴怒的气息。 「是吗?那你可以试看看,看咬一颗苹果,会绷断你几颗牙。」甩掉他的手,我理了理瀏海。 屁孩。 「呦呦呦这是哪家的女孩这么有脾气吭?」他一嘴跩到炸的口气,又抓住了我的手。 我翻了个白眼,一回身踢往他小腿骨。 「罗磁,你在干嘛?」 一个声音盖过了男生的哀号。 周围正打算看好戏的人,只要是女的都发出了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程、程泽?」罗磁一个回头,结巴了下。 一个我略估超过一百八的男生皱着眉头,俊美的脸充满嫌弃。 「是、是这女的不识相!」 我? 跟我有关係才奇怪。 「是吗?我看到的是你抓住她、不让她走?」他迈着步伐走过来,我觉得我身边的女生快心脏病发了。 「你,是转学生?」他看着我,抚去我盖住姓名学号的头发。 「尤、韶、冉?」 头很晕。 所以才说了讨厌淌混水。 「既然你是转学生,无论你之前在哪间学校,在湛高,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身分地位。」 「你可以说你小家碧玉,所以不染尘世;你可以说自己家财大气粗,所以你说的话要有份量;或你可以说你什么都没有,就剩脑袋,所以出力来帮忙学生会。」 「这里是很多企业贵族的地子会到的地方,商场上的手段也是我们从小到大一直接触的。如果你想保全自己,我希望你学会思考。」程泽一连串的话,听完,我只弯了弯唇角。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就是把印度那套种姓制度搞来学校发扬光大,还理直气壮地。 「怎么?有什么高见?」程泽看我如此,双手插在口袋里,带着一种在上位者看下位者的怜悯。 「没,我只是没看过这么甘愿把青春赔进去社会黑暗面的傻蛋。」我耸了耸肩,准备离开。 「傻蛋?」似乎听见他轻轻的笑声,周围的人带着恐惧的眼神看我。 「你,倒是挺有趣的。我记住你了,尤韶冉。」 嗯,但我不会记住你。 到了教室,教室里人不少,看着我却都发出了惊呼。 「就是这女的!」 「敢跟程泽作对欸!」 「不知又哪家没脑袋的千金。」 没脑袋的千金?我猜那是你的自我介绍。 没打算继续待在教室里,把入学通知单丢在讲桌上,转身就出了教室。 不知道要去哪,耐着头晕,爬上了楼梯,看到顶端的铁门,就知道没猜错,果然通往顶楼。 顶楼的风很凉,按着裙襬,挑了个角落坐下来,看着天空。 …那个人,还打算在乎我吗? 不行,一想就头晕。 我开了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半。 「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先提出婚约的人是你!」 1-2 「陈彤,如果你记得的话,提出婚约的是我爸。」 我只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为什么又有事情来打搅? 「我不管我不管!你说的事情怎么可以反悔!」 相当戏剧化带哭腔的声音,我怀疑声音的主人有去面试过林黛玉的角色。 顶楼铁门分成两边,我在左边的天台上吹风,而争吵的声音来自右边天台。 我可没兴趣听和我没关係的事,决定另寻风水宝地。 刚打开铁门,一阵高八度加海豚音的声音衝了出来「谁在那里!」 两张脸同时探了出来。 「是你?」男生的脸从带着不耐烦,变成了浅笑,看不出意图。 「程泽!你说她是谁!怎么可以在这里听我们讲话!」女生抓着男生的袖子,脸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粉底快掉光了。 「打算曝光什么吗?」程泽将脸靠近我,正当我要避开时,手底一空,手机被抽走。 「还来。」伸出手,我的声音冷静,平铺直叙。 「尤千金,请人的口气是什么?」他上下拋着我的手机,撇头看我。 「要人物归原主,还得毕恭毕敬?你是美国总统还是玉皇大帝?」我充满嗤笑,手不打算收回去。 「喔?两者都不是,但至少…」他凑近我,在我耳边带着危险性的低语。 「我是这间学校的主人。」 一听,我轻嗤,贵公子被宠上天了这。 「所以手机就放我这里囉?」离开,他扬起笑容看着我,从天台跑了下去。 「你!是谁!为什么跟程泽有关係!」旁边的女生抹了抹脸上,眼影跟腮红混在一起,跟贞子相比,过之唯恐不及。 「不甘你的事。」我耸了耸肩,从天台走了下去。 手机就算了,反正不缺。 晃了晃,发现操场后头有个小凉亭,坐在里面,吹着风,很快就睡着了。 『冉冉…要乖乖的知道吗?』 『妈妈…累了…』 『尤韶冉!你到底在做什么!』 『啪!』 我惊醒,梦中热辣的感觉逼真的还未退去。 头很晕,我烦躁的咬咬脣。 「喂,我急着找你,但你竟然在这里睡觉。」一个男生的嗓音传来,温润的有些被风吹散。 我一个回头,发现程泽就站在我身后。 不打算理他,我起身就要离去。 「喂!手机还要不要啊!好歹是iphone8!」他在我身后无奈地喊着,追了上来。 「我不在乎。这间学校里的人,会有人缺吗?」我淡淡地说。 「是吗?那这则简讯的内容你就不可能不在乎了吧?」程泽拉住了我的手,亮出了手机萤幕。 「阿姨,病危。」 这四个字,我只眨眨眼,没什么反应。 「你还好吧?人命就在你眼前欸。」程泽看我淡淡的样子,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 「滚开,不甘你的事。」我抢下手机,拨开肩上的头发。 「尤韶冉!再怎么样,好歹是你姑姑!」 「是吗?这间学校的主人什么时候有空到来关心下属了?」我转头,讽刺一笑。 「我管你是西方耶穌还是真主阿拉,不干你的事,滚开。」抽下他手中的手机,粗鲁的关上了萤幕。 头也不回的走了,连请假单都没去拿,出校门就拦了台计程车。 「小姐,去哪?」 「北区文楼。」烦躁地闭上眼。 回到家,进了房间,把书包丢在床上。 很烦。 为什么又要梦到那些事。 「…冉冉?」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1-3 「姊。」我没抬头,把自己埋进棉被里。 尤韶妍,我姊。 很多人常说我是人生胜利组,聪明的头脑、美丽的脸、富有的身家。 我姊才是。 重感冒去考还考上的台大化学系、来加她的人多到她决定脸书关版、脾气甚至也很好。 更何况,那个人疼的是她。 「阿姨的状况,你不想去看一下吗?」我听到她走近我房间的脚步声,然后床侧陷落,她的手抚上我的头。 ----不想。 一点都不想。 「听姊的,去一下好不好?我也要去。」她的声音很温柔。 「我不要。」棉被中的手指攥紧了被角。 「她好歹是妈在世上的骨肉之一。」姊姊的话很轻,却重重的在我的心脏槌了一下。 骨肉吗?骨肉。 但我讽刺地笑了笑,却没有选择把事实说出口。 我姊,太好了,容不下污秽。 「冉冉…」 「走吧。」起身。 并不是因为想去而去,只是、为了这个家仅馀几个爱我的人。 姊姊看我如此,松了口气似的。 … 到了医院,看着洁白床单上躺的人,我嗤笑。 什么病危。 不过是撞到桌角,脑震盪二级。 「尤锡…」那位我应该称之为阿姨的人,却喊着我爸的名字。 我爸…我爸。 他就站在阿姨的病床旁,并不排斥阿姨握住他的手。 姊姊去帮阿姨询问住院的事情,所以此刻只有我跟他们两人在病房。 坐在单人病房的沙发,禁不住、我哼了一声。 「咦?冉冉也在啊?」床上的女人转头看到我,摆出一副惊讶状,但只有我看的到她面具底下的丑陋。 「闭嘴,你不配喊。」掏出手机,我却直直地看着她。 「你…」 「尤韶冉!你在说什么!」我爸斥责了我一声。 「说人话。」冷冷地回视。 这女人,从来都不配。 「尤锡…你不要太生气啦…冉冉最近叛逆期啊…」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扯住我爸的手。 「我说了,闭嘴。」 「尤韶冉!够了!出去找你姊!」 哼,恕不奉陪。 带着冷笑的关上病房门,又遇上姊姊。 「冉冉,怎么了?」我姊手上抱着一堆单子,又扶住我的肩膀。 「没,我想回家。」摇摇头。 远离他们。 越远越好。 「好,我帮你跟爸说。小心点。」我姊打量了我一下,然后点头。 … 隔天,不意外的,被导师叫去办公室念了。 「所以我说你,丢了通知单就走,整天不见人影…」 我没打算听,转头看着窗外。 操场上群情激昂,大概在上体育课,喊叫喧嚣充斥双耳,就算远在三楼的导师办公室都一清二楚。 导师大概是看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叹了口气,挥挥手就叫我走了。 走进教室,这堂是机车大老的课,数学课。 这人,最讨厌人家迟到了。 没喊报告,直接踏进了教室,全班四十几个的目光齐刷刷的丢到我身上。 「你!去哪里?为什么迟到?」机车大老转过身,瞇起眼睛瞪着我。 「找班导。」 「单子呢?」他丢下数学课本。 照例来说,如果上课迟进教室是有原因的,要请老师在单子上写下迟到原因和签名。 「忘了拿。」 我真忘了。 「你是觉得这堂课的内容你都会了吗!还是出社会后身家绝对管用?」机车大老开啟了暴怒模式。 「上来!这题算对我就不找你麻烦!」 我听到台下很多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我瞥了眼台上的数学题,长长一串,没有数字,只有符号。 拿着粉笔,我却始终没有动作。 「不会!还敢迟到!下去!」机车大老看着我不动了整整一分鐘,又对我吼。 「报告老师,你的题目写错了,或者答案就是此题无解。」我淡淡地说,拾起旁边的板擦,抹去刚刚的数学题,重抄了一遍,但修改了某几个部分。 然后粉笔的声音在黑板上格外清晰,不出四十秒,我完成了这题数学。 丢下粉笔,转头看着老师。 我没有挑臖的意思,但我猜,想找我麻烦是一件很难的事。 「…你下去。」机车大老沉着声音。 而我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扫视了一下昨天书包所丢的位置。 走了过去,然后坐下。 「看不出我们俩挺有缘?」一个男性的嗓音传来,然后一阵鼻息扑在我脸上。 1-4 转头,是程泽,还故意靠得很近。 「滚开。」眨眨眼看着他。 「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w.z.系统发源人,尤锡的女儿,c.i.集团的千金。」他玩弄着掌心上的笔,一字一句,戳进我心坎里。 是我吗?是我。 是我吗?不是我。 「闭嘴。」烦躁的思绪一起,头晕随之而来。 「世上有百分之九十六的人都在用你们家的系统,你不骄傲也很难。」他又凑近我,然后低声一笑。 用力把笔戳在数学课本上,我发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头晕到根本难以集中注意力。 「你怎么了?」程泽明显一楞。 「别人的事,你没资格插手。我是怎么想的,你也没资格断定。」丢下这句话,我趴了下去。 下课就去保健室吧,至少这堂课我是不可能出去的。 就这么趴到了下课,途中甚至也没被机车大老叫起,算不幸中的大幸吧。 下课忠义想,逕自的出了教室到保健室去。 「同学怎么了吗?」很年轻的保健室老师,看我进来,很快迎了上来。 「我头晕,能让我在这里休息吗?」忍着浑身地颤抖。 「喔,好好好。」她拉开白色的布帘,里头有几张病床,而我挑了一张躺了上去。 睡是睡了,却噩梦缠身。 『你以为是你爸的女儿了不起啊!』 『你什么都不是!』 『啪!』 『尤韶冉!你到底在做什么!』 「够了…够了!」她从梦中惊醒,忍无可忍的喃喃。 「咦?你醒了啊?」白色的帘幕外探进一颗头,是程泽。 「滚出去!」我失控的大叫,梦境中的内容和眼前模糊的景象不断重叠、交错、又分开。 「喂喂喂,冷静一点。好歹我也是伤患,还奉命留下来帮你量体温。」他走了进来,把手放在我额头上。 「滚开!」我扯掉他的手,用棉被把自己包住。 很冷、很冷。 程泽却扯开棉被,低头无奈地对我说「身为湛高的学生会会长,我想帮人时可从来没吃过亏。」 我的掌心被指甲刺了进去,而他很快地用耳温枪替我量了体温。 「三十九度,真发烧。」他皱眉看着耳温枪上的数字。 「你要打电话回家吗?请人来带你去看医生。」他递出了他的手机。 看医生?这不就等于去医院看那个女人? 我认医师的,但我唯一能接受的医师,就是目前那个女人的主治医师。 「不要。」拨了拨因冷汗而濡湿的发,我想下床,程泽却用力的按着我。 「尤韶冉,人生病的时候,不是骂人就会好的。」他的手盖在我额头上。 「不甘你的事。」嘴上这样说,但冷静一点后,我竟不排斥他的碰触。 程泽看我这样固执,叹了口气「当然干我的事,保健室的老师去开会了,叫我在这里顾你,有发烧就找人来接你。」 「你该明白说谎是一种商场上的手段吧?那身为湛高的学生会会长,怎么可能这种事做不精呢?」冷冷地看着他,起身,却一阵天旋地转。 程泽扶住了我的肩膀「尤韶冉,没必要句句带刺。我现在就是有这个责任,把你弄好。可以被捧上学会会长的位置,可不是全靠我的脸和身家的。」他低着头用有些冷的目光看着我。 1-5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要去医院。」我握着裙摆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那你就坐在这休息,可以吧?」他把我按着坐下。 不容我拒绝,他又走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走了进来。 「尤韶冉,我真好奇你。」他拉了把椅子坐下,将背靠在椅背上,用放松的姿态看着我。 「没什么好好奇的,就跟你们口中的我一样。冷漠、古怪、嚣张、又讨人厌。」 程泽一听,轻轻笑了出来「嘿,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我不解地看着他的笑容。 已经很少看到有人在我面前笑了。 又或许,我选择忽略那些笑容吧。 「身为贵族子女,不可能不会一点乐器吧?你呢?」他突然转了个话题。 我更不懂他了。 一开始的高高在上,然后带着一种拈花惹草的姿态靠近,现在又像用邻居哥哥的眼神询问我? 但讲到音乐,我忍不住地开口「我学的不是你们一般千金少爷学的乐器。」 「喔?」 「我学的,是中国笛。」说到这里,心情突然好起来了一点。 所以才说,或许我生命里只剩下笛子不会离我而去而已。 「嗯,我没听过。」程泽居然抱着歉意对我说。 「这很正常。」 「我,学的是小提琴,但其实最喜欢的,是木琴跟铁琴。」他抬头,眼神中带着对音乐的狂热。 「只是…现在都没碰了。」他的笑带着叹息。 「为什么?」非常意外,我竟对着他,丢出了一个问题。 「…总之,每个人都有不想去回想的故事吧。」他摩搓着下巴。 故事吗? 我也有。 很讨厌、很讨厌的故事。 「那你,为什么会学笛子?」程泽看着我。 我以为我喜欢笛子的原因,已经淡到、我快记不起来了。 但如此热铁烙肤。 「因为,我妈小时候带着我姊跟我的时候,常常吹笛子给我们听。」意料之外的,或许是因为都有故事的共鸣,我拋开了冷漠,给出了答案。 『冉冉跟妍妍,再吵就笛子囉!』 『妈妈不能这样啦!』 『冉冉快过来!』 那个时候,我跟姊姊,就会争相围到妈妈身边,听她用一支朴实无华的笛子,詮释「此曲只应天上有」。 所以,在我妈走之后,我不顾一切地坚持要学笛子。 今年,我十七岁,笛子,也陪了我十年。 「那现在呢?」程泽的声音很浅很淡,我看了看他,大概也陷到了回忆里, 「我妈,走了。我姊再也不碰国乐的东西。」很冷静地说。 我一直都记得,有一次,我以为姊姊不在家,在房里练起了笛子。 她衝了进来,红着眼眶看我。 『冉冉,妈呢?』我一直记得,她的声音很破碎。 四个字,我却回答不出口。 『为什么能和妈妈这么像!』 『我妈呢…』 那是第一次,我姊在我眼前崩溃。 后来,练笛子时我都在五楼练,甚至要求我爸把那间想办法弄成隔音最好的房间。 「我…无心…」程泽听了我的答案,訥訥的说。 「程泽?」门口却传来了声音。 「柯医生!」程泽跳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医生? 2-1 我心头的疑问还没散去,程泽的介绍让我恍然大悟「这是我们家的家庭医生,你不肯去看医生,我只好麻烦她了。」 皱着眉头,我那认医生的老毛病氾滥而来。 但当这柯医生按住我的肩,将额温枪凑近我的时候,我却没有反感。 「发烧了还不去看医生。你叫韶冉对吗?要爱惜自己身体啊。」柯医生的声音很温柔,但又带着坚毅。 我点点头,然后她又说「我这里有退烧药,你先吃了吧。如果还不舒服,我就算把学长叫来也会把你扛到医院去喔。」 捏着药,我却有些为难。 我不喜欢吃药,可是…拒绝不了别人。 更何况,我更讨厌自己生病。 「韶冉?还要我帮你打麻醉吗?」柯医生看着我,挑着眉头。 我摇了摇头,取过保健室里随时备有的矿泉水,把药吃了。 「真乖。」柯医生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我却乖乖地接受了。 「你呢?你为什么会在保健室?」柯医生转头看着程泽。 那种口气让我不禁笑了出来,随即一楞。 我多久没笑过了? 「我招我招!打篮球的时候擦伤!」程泽竖起手,一脸可怜样看着柯医生。 「少在我面前那个样子,当我才十几岁啊?你这美男计可没用!」柯医生好笑的戳了下程泽的头。 她看了下程泽的伤口,没事之后转过来跟我说「吃了退烧药,你现在应该颇想睡的,就睡吧。程泽这小子会在这里顾你。」 「我没说这话啊!」 「你看看你就是这样才跟国民天菜天差地远!」 很好笑、也很温暖。 我攥紧裙摆,眼泪在眼眶打转。 那些,从来都不是我的。 乖乖地躺回病床,藉机用棉被擦了眼泪。 「就睡吧。我会顾到保健室老师回来。」程泽送走柯医生之后,转头对我说。 而我莫名的听信了他的话,更抵抗不了退烧药的药效,睡了过去。 没有、恶梦。 醒来,程泽不在身边,是保健室老师。 她关切了我一下,就放我回教室了。 回教室上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第二堂课的下课了。 「喂!那个跟程泽作对的女生就是你,对吧?」一个女生看我走进教室,带了一堆跟班到我面前。 作对?我有吗? 我不过是说出我的想法,有错吗? 不打算理她们,甩着笔我继续做数学题。 「喂!不理人啊!自以为很强吗?!」女生一拍桌一掀手,把我的题本丢了出去。 我只能叹口气,正所谓树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痴,这句话是真的。 毕竟刚到这间学校就遇到了一个,现在又遇上一群。 「捡起来。」坐在位置上,面对她的挑臖,我没有情绪,冷冷地说。 「跩屁跩啊!问你话不用回是不是!」 「那你呢?叫你捡起来是没有手吗?」我没有动作,看着她。 嘖,连眉毛都可以画歪。 「啪!」清脆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 那女生,甩了我一巴掌。 2-2 吵杂的教室突然静了下来。 「洪倪,你在做什么?」程泽的声音传来。 我同时起身,不需要他干涉。 俐俐落落的,我还给了那女生一巴掌「啪!」 「我告诉你,从前、人犯我一尺、我还人一丈,现在,也一样。」 「你能打的巴掌,只有这次。」 「现在,把我的课本,捡起来。」 「尤韶冉?」程泽皱着眉头看我。 「滚开。」我侧头看他,双手抱胸,看着洪倪。 「你…!程泽!你都看到了!」洪倪气愤的说。 我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除了我所在乎的人,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人可以拦得住我。 「发生什么事了?」程泽走了过来,选择的是先问我。 「你怎么不先问问她呢?看看她的脑袋、良心,和嘴巴有没有连接在一起。」冷声的说。 程泽转头看着洪倪,目光带着绝对的肃杀。 「她…她先跟你作对的!我、我不过讨个公道!」洪倪大概被程泽吓到了,结巴了好几下。 「讨个公道动手动脚?」程泽的声音比我还冷。 「我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题本会自己长翅膀飞起来? 「你有没有,你自己清楚。我的公道,不需要你来讨。」程泽说完,把手上的书摔到了座位上,洪倪悻悻然地捡起了我的题本。 「你,太倔了。我处理不是快的多吗?」算了几题,程泽略带无奈的语气说。 「不关你的事。」 「尤韶冉,跟你认识到现在,你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滚开跟不关你的事。」他轻轻莞尔,托腮看我。 其实我们也才认识两天。 没理他,口袋里的手机却震了震。 「阿姨到家里住了。」是姊姊。 「shit.」我俐落的骂了声脏话。 那女人,虽然我姊在家,她不敢怎么样,但我看到她就反胃。 我最近一定犯太岁。 … 放学,我捏了捏拳头,看程泽慢吞吞地收着东西。 「欸。」出乎意料的,我出了声。 程泽不解地看着我。 「你有没有空?」 「有啊。怎么?」 「陪我去一个地方。」我的声音很冷静。 「我?」他有些吃惊。 我起身,揹着书包走了。 他在身后,追了上来「喂,请人的态度是这样吗?」口气很无奈。 「不是。」我低头看着地板。 放学,人群吵杂。 有人邀约着看电影、吃大餐,有人争论着下课前的那道物理题。 很吵、杂乱无章,却又和谐。 但那都不属于我。 程泽沉默地跟在我身后,脚步声很沉稳。 有些…安心。 不对,我到底怎么了。 还没釐清问题,我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就是这里。」终于终于,我能自主地露出一个微笑,如释重负。 我的国中。 「你母校?」他侧头看我。 「嗯。」 走进校园,粉色的磁砖围墙没变,立着校训的牌子也没变,生态池里的鱼还是优游自在。 校园没那么吵,隐隐约约有音乐传来。 踩着步伐,来到了礼堂。 「这,就是国乐。」回到熟悉的地方,我不明所以的有些激动,听着一届一届传承下来,音乐风格却始终没变的音乐,红了眼眶。 程泽沉默地站在我身边听。 「这首曲子,是我那届的比赛曲。」听到孰悉的节奏,我的笑容加深。 「很、壮阔。」程泽静静地说,陪着我一起听完了这首曲子。 指挥对着学弟妹说了些什么,但回头一看到我「韶冉吗?哇!大学姊囉!」 我微笑着迎了上去。 指挥笑着说了我以前的比赛纪录,然后眼睛一转,看着我「学姊要不要秀一下啊?」 2-3 笛子吗?当然好。 但我没有笛子啊? 「小首席!把你的笛子拿过来!」指挥很快地对着一个学弟喊。 「要什么调?」 我撇头想了下「a调。」 学弟的眼光闪过一丝怀疑,像是在说,你驾驭的了a调吗? 我接过笛子,看着指挥一笑「老师,我没什么准备。那我来个最基础的,阳明春晓。」 老师点点头,而我一顿首,乐曲开始。 前奏颇快,指法还没在脑中成形,手指已经下意识的演奏了出来。 这首的前面属于喜庆的味道,可以吹得稍微俏皮一点,于是我的吐音既轻又快。 到后段的中板,虽然放慢了速度,但集中度并不减。 最后又回到急版,平稳而俏皮的结束,笛子组的学弟妹充满景仰「学姊也太强了!」 「我们首席也才全国第二而已,学姊就三连冠过了!」 最后,还有个学妹拿着乐谱扭扭捏捏的过来「学姊,可以帮我签名吗?」 我愣了下,这种热情从国中之后我就没感受过了。 程泽看我有些难为情,伸手拍拍我的肩膀,然后把我推了出去。 「我…」有些犯难。 自从...发生那些事之后,我对人际关係就抱持着害怕和敬而远之的心情。 但看着学妹眼中的热情,我却拒绝不了。 最后我接过了乐谱,签下了我的名字。 「谢谢学姊!」学妹抱着乐谱又跳又叫的跑回去找同学了。 走出校门的时候,程泽突然低头靠近我「其实你还蛮可爱的嘛。」 我愣了下,心脏居然被他的气息吓到漏了一拍。 然后我眨眨眼,尤韶冉你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注意力一直不集中。 「程先生,不要把你的拈花惹草放在我身上,你惹不起。」 程泽轻笑了声「我就称讚你一下,怎么就是招惹了?」 不想理他,我慢慢地走到了公车站。 「搭公车?怎么可能?」他皱着眉跟着我,直到发现我的目的地。 「不想太快回家。」解答了他的疑惑。 「我可以好奇一下为什么你不想太快回家吗?」他停下了脚步。 沉默地看着他。 往事如潮,我的头也越来越晕。 不、不行回想。 「算了,每个人都有不想回忆起的事情。」程泽大概是发现我捂着头的动作,他摇摇头。 「我…不想说,说出来,就像再经歷一次。」我捏着书包带。 「嘿,不想说就不要说了。」程泽看着我,眼神淡了淡「就像…我也有不想说的故事。」 … 隔了一个礼拜,我被老师排去放学打扫厕所。 我对扫厕所这件事并不反感,工作嘛,把它做好就好。 但跟我一起扫的女生就不一样了,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什么的戏码都上演了。 还有几个,是之前跟着洪倪来找我麻烦的,很刻意似的把打扫工作丢给我,自己跑出去。 那天,又有间厕所的马桶被人「粪洗」了,我认命地拿着马桶刷进去,心里也有点小抱怨。 等我处理完,才发现,门打不开了。 一桶水从我身上倒了下来,还连带从上面传来的相机拍照声。 不知情的状况下,我就这样被淋得一身湿,看着自己的狼狈样,叹了口气。 这种蠢把戏怎么上了高中还在玩。 2-4 俐落的,把马桶刷从隔间上丢了出去。 我听到了一声吃痛。 拿出了在口袋里的手机,iphone的防水效能是真好,还能开机。 打开了录音功能,我懒散的等着。 「尤韶冉!你以为你爸是c.i.集团总裁了不起啊?!」 「还敢这样伤害人!」 「等到不知道谁把你救出去,我们一定会来笑你!」 「还敢呛程泽呢!看看你的死狼狈样!」 等到没了声音,我才把录音功能关掉。 谁是死狼狈样还不知道呢。 我缓缓的按着手机,直到找到我姊的电话「姊。」 「冉冉,怎么了?」 「我被锁在学校厕所了,三楼的c区厕所。」无奈地说着。 「…我就不了解这个世代怎么一天到晚有人找你麻烦。」我姊比我更无奈。 「等等,我去找你。」 掛掉了电话,我看着不高的隔间。 这个时间,应该没什么人在外面,毕竟都放学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担心什么走光的问题了吧。 于是我很快把垃圾桶里的垃圾倒进马桶里,倒置后踩了上去,又踩上卫生纸架。 手脚并用很快就爬了出去,老梗的一支扫把抵住了厕所门把,拎着手机我把现场和我浑身溼透的照片拍了好几张。 就说了,人犯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这才礼尚往来嘛。 但等我拍完,一个转头,瞬间尷尬了。 程泽站在外面,看着我「…尤韶冉?」 浑身溼透的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跟他打招呼。 他皱着眉头,把手上拎着的外套丢给我「你为什么放学还在这里?谁把你弄成这样?」 谁还在乎什么冷漠不冷漠的问题,白色的制服紧贴在我身上,我此时不敢转身,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当他把外套丢给我时,我很快地穿上。 「一群白痴。」我喃喃的抱怨,走出了女厕。 程泽用手摸了摸我额头「浑身湿透又不知道在里面多久了,隔天一定感冒。」 其实也没多久。 但我沉默接受着他的善意。 「到底谁把你弄成这样?」 「还不是你那群有热衷没智商的粉丝。」我轻哼一声,完全没好气的转头要走。 「小姐,好歹你身上穿的是我的外套,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要去哪?」他无奈的说,拉住我的手。 「找我姊。」给了他三个字,沉默着拨电话给姊姊。 「冉冉?我在你们学校了。」 我姊的速度也太快。 「你在大门口等我,我出来了。」 掛掉电话,我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你可不可以重视一下我的存在啊。」程泽很快跟了过来。 「外套…我明天还你。」我缓缓开口。 「嗯,你慢慢来,反正我猜你明天有很多事情要做。」程泽耸了耸肩,带着笑意。 他就这样沉默地跟在我身后,快到大门时,他突然开口「你不好奇为什么我还在学校?」 我指了指他背上背的小提琴,这很明显吧。 他笑了笑「也是。」 走到校门口,就看到了我姊的身影。 「冉冉!」她衝了上来,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我。 「姊、姊、姊,我没事,但我觉得不赶快回家,我可能明天会有事。」我拍着她的肩膀。 「喔,好。那,你是?」她看着程泽,还核对了下我身上的外套。 「程泽,她同学,路过刚好发现她的惨状。」他朝我姊点了点头。 「谢谢你把外套借她,有空我叫冉冉请你吃饭吧?」我姊非常诚恳的…坑我。 为什么我要请他吃饭…?我也才跟他借一件外套而已…? 「好。」程泽笑了笑,把我推到我姊身边。 3-1 「我看到了!她手上拿的是程泽的外套!」 「她到底跟程泽是什么关係啊!先骂他现在又拿他外套?」 「她该不会是去偷的吧?」 偷什么东西,你才偷东西。 我真的进学校的时候一点都不想惹上麻烦,也一点都不想和这间学校的人有交集。 但程泽这人,就属于麻烦的源头,偏偏我做什么事情都会遇到他。 进了教室,看到程泽趴在桌上,我没好气地把外套扔在他脸上。 「尤小姐,你还人东西的态度是这样吗?」他莫名其妙被我吵起,把外套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还不忘敲我。 「反正你外套我是偷的。」我哼了一声,说完,却愣住。 怎么…莫名有点撒娇的意味? 「干嘛理她们啊,想讲什么就让她们去讲啊。」他打了个呵欠,我才看到他趴在什么东西上。 学生会企划案。 「喔,这个东西啊。」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到了资料上。 「总之是最近学生会的成员知道别校有资优生发起增添选修课的活动,回来报备之后,我们开会讨论,也决定发起这个活动。」 「然后这个呢,是副会长重感冒而丢给我的东西,还发着烧逼我下礼拜之前做出来。」 「话说你,觉得选修课这东西怎么样啊?我们现在的设想是,每个礼拜三跟五的下午第一、二节开设选修课,一堂选修课的成立人数是十个人,会再跟学校讨论这部分要拉多少资金出来。」他懒散的翻了几页,把资料丢到我桌上。 「没意见,有也好、没也罢。」我耸了耸肩,把资料丢回他桌上。 「我在民意调查欸,捧场一下不行吗?」程泽扁扁嘴,无奈地说。 「你们基础开设的选修课有哪些?」我转头看他。 「计画开设的大概都偏表演类型或逻辑路线。」 「是吗?那你觉得你们开设的,是以后湛高的学生会实际用到的东西吗?」我丢了个问题回去。 「选修课是因为我们学校没有社团课程,既然现在重视多元发展…」程泽还没说完,又被我打断。 「湛高,之所以有名,在于其培育出不少优良的商业人才。」 「别的学校有社团,我们学校拿来讲解商场浅规则或其他和商业类型有关的事。」 「湛高针对的是想培育子代成为接班人的父母,他们把我们送来这里,可不是因为湛高的学生自治是出了名的。」说完这些,我静静的看着程泽。 「被你这样一讲,计画目的又要重写了。」他一听,趴回桌子上。 「不用,换位思考你就懂了。」我摇摇头,他又快速的爬了起来。 「在湛高这所学校里面,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商业的人才。」 「如果父母是集团的人,生出来的子女却在运动上特别有天赋,请问子女会想走商还是走运动?」 「今天这样的人被送进湛高,某种角度来看是很可怜的。多数人被父母看事情的角度同化,甚至也嚮往在商场上尔虞我诈。那这些人呢?」 「在从小到大的成长歷程,他们或许有接触自己喜爱事物的机会,但高中一切都不同,在这里,是我们社会化的转捩点,太重要了。执意要把子女培养成商业人才的父母才不会花时间去在乎子女要什么。」 「但如果湛高有了这样的管道,这些人才真正有了通往心里的那道门。」说完这些,我喘了口气。 很久没有这样长篇大论了。 「尤韶冉,没想到你挺有一套的。」程泽用讚许的目光看我,找了张纸把我刚刚说的话浓缩成大纲抄了下来。 3-2 「不把你拉入学生会太可惜了。」他看着我。 「我不要!」查觉到他的意图,很快地拒绝。 程泽却低着头,用一种很锐利仔细的目光紧紧锁着我。 有些喘不过气,捏着裙摆的手紧了紧。 「尤韶冉,你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为什么要这样,把自己埋没起来?」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干你的事,总之我不要。」昂起了头,我拒绝看他。 心底,其实我是知道的。 拒绝看他,是因为我害怕自己。 害怕那个、被他的目光挖掘出来的自己。 … 放学,回到家,却看见我爸。 「去换衣服,跟我去参加宴会。」他冷着声音说。 「你怎么不找那个女人去?」看见他,我充满嫌恶。 「尤韶冉,你跟长辈说话是这样没大没小的吗?」他的声音更冷。 而我忍着怒气看着他,不打算说话。 「韶妍也要去。」我爸深呼吸了几口气,指了指楼上房间。 「那就让姊去。」 我姊并不讨厌这种交际场合。 但我讨厌,非常。 每个人的笑都是假的,只有目光里的扭曲才是真的。 「爸…?冉冉?」我姊的声音传来,我转头,看她穿着白色的长裙,头发编成一条辫子轻轻地垂下来。 「韶妍,劝劝你妹。」我爸说完,瞥了我一眼就走了。 这次,我姊还没开口,我闷着声音「我去。」 从小到大,我没有一次受得了我姊对我的温柔相劝。 因为她的情绪一直是好的,而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情绪。 「冉冉乖,不要再跟爸吵架了,嗯?我可以请爸让你早点回来。」她走了过来,摸摸我的头。 我闷着声音答应,揹着书包上了二楼,选了件深蓝色的连身裙,随便的梳了下头发,又下楼了。 「冉冉好美。」我姊还站在楼梯口等我。 「你今天还没照镜子啊?」我指了指她全身上下。 「这个暗喻的夸奖我接受了。」她笑着拉着我的手坐进我爸的车里。 到了宴会现场我爸带着我跟我姊跟几个人打了招呼,就消失在联谊会场了。 我是不怎么样,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回家。 「尤韶冉?」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不管做什么事都会遇到的句子、声音、人。 转过头,程泽穿着深蓝色的西装,站在我身后,身旁还站着另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生。 「真的是你,就说我们太有缘。」他带着笑走了过来。 不,我只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 「跟你介绍一下,这是严之远,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也是湛高的,不过是别班的。」程泽拍拍严之远的肩膀。 没关係我不需要知道… 但我还是带着尷尬的笑容跟严之远点了点头。 「不过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怎么不在宴会上?」程泽又问,打量了一下我。 「出来找安静的地方,等回家。」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暴露了我的目的啊。 他一楞,眸光迅速深邃了起来。 「你们慢慢聊。」看到他又要张口询问的样子,我连忙打断,说完就跑了。 终于找到一个旁边有小造景的阶梯,我坐了下来,喘了口气。 3-3 然后沉默了下来,想起程泽的目光。 『尤韶冉,你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为什么要这样,把自己埋没起来?』 我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 头有些晕,我克制着自己的颤抖,走到有服务生的地方要了点红酒。 此时此刻,我很需要一点酒精。 啜了一口,红酒浓醇的味道缓缓散了开来,带着一点儿辛辣味。 呼了口气,却又听到尖锐的声音「呦,尤千金倒是逃出来了啊?」 又是那群人。 我起身,不想跟她们待在同个地方。 孔子说过,跟笨蛋待在一起会被传染。 (?) 「喂!不理人是吧?不怕我们手上有你的照片啊?」某个短头发的女生,穿着红色的短洋装,叫嚣着,正要推我一把。 「这种高级的地方,就别让人知道你没气质了吧?」我抓住了她的手臂,微微一笑。 另一个穿着绿色绸缎礼服的亮出了手机萤幕,是从上拍我淋湿的样子的照片,一边亮,还一边尖锐地笑。 我叹了口气,眼尖却看到程泽走了过来。 这么爱程泽是吧? 那就让程泽看看你们真正的样子吧。 于是我打开了手机的录音档。 『尤韶冉!你以为你爸是c.i.集团总裁了不起啊?!』 『还敢这样伤害人!』 『等到不知道谁把你救出去,我们一定会来笑你!』 『还敢呛程泽呢!看看你的死狼狈样!』 随着一句一句话的播出,那群女生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应该知道这样要上法院的话,是我绝对有利吧?」播完,我微笑,偏头看她们。 「尤韶冉!你、你就不要给我太嚣张!」 「什么绝对有利!是你先、先、先对程泽不礼貌的!」 我「喔」了一声,然后看着站在那群女生身后的程泽「程泽,我有对你不礼貌吗?」 他的脸色很冷。 一群女生吓得回头看他,一边弄头法一边己眼泪,硬是要来个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戏码。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插手,你们最好都该知道,我在湛高能做的事,比你们都多。」他的声音,发着抖,带着暴怒的气息。 一群女生什么都不敢说,狼狈地跑了,我又重新的坐了下来,没看程泽。 他默默的在我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带着疲惫「又是因为我。」 我没说话,又啜了口红酒。 「尤韶冉,你从没好奇过,为什么这么多人怕我吗?」 我摇了摇头。 「我刚来学校的时候,学校发生了一次电子病毒的风波。」 「那个时候,我们刚入学,所有的基本资料都在学校的行政系统里面。」 「学校很紧张,但居然没有老师能成功写出解除病毒的程式。」 「然后,毕竟,我们家也跟你们家差不多,走的是电子系统类的商业模式,所以写程式、病毒、解毒之类的事,我不可能不会。」 「所以我借了一台学校老师的笔电,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写出解毒的程式,再寄到学校信箱,解除那次风波。」程泽的声音淡淡的,却颇有骄傲之感。 「就因为这件事,再加上我的身家和外表,学校不少人把我推上了学生会会长的位置。」 「之所以我能威胁人,就是因为学校很多人都害怕我对程式语言的了解,要骇入系统得到每个人的资料,对我来说,轻而易举。」 我默默地听着他说。 就像他说的,当上学生会会长,不是只有身家外表而已。 「告诉你这些也不是想炫耀。只是突然想到你都在我面前秀过你的音乐功力了,那我也该展现一些你不知道的事给你知道吧。」他轻轻地笑。 4-1 不。 我抱着越来越晕的头。 交际太深,我不要。 『你以为你是你爸的女儿了不起啊!』 『你什么都不是!』 『尤韶冉,你不配。』 『你不配。』 勉强起身,我急着逃离程泽。 「尤韶冉?」他查觉到我的异样,起身扶住我的肩膀。 我却像是被电电到一般,退后了一步,有些失控的低吼「别碰我!」 「你怎么了?」他看着我,眼中有不确定。 「没事,今晚,不要再来找我。」说完,我又一次的,落荒而逃。 找到我姊。 我要回家。 在宴会的人群里走着狂乱的步伐,最后终于看到我姊的身影。 「尤韶妍…」 「冉冉?」我姊知道,只有在我很不舒服的时候才会喊她的名字。 「让我回家…」脑子里纷乱的讯息越来越杂,头也越来越晕。 直到一个失重,接住我的却不是我姊纤细的手。 模糊的眼界,是、程泽的脸。 … 等到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医院。 身边守的人是我姊。 「冉冉!你终于醒了!」她原本在看资料,发现我醒了,连忙扑过来抱住我。 「水…」发出声音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渴的发痛,声音破碎的像嗓眼塞满砂砾。 她连忙倒了水过来,我抿了几口,才舒服多了。 「你,一昏就昏了两天,想担心死你姊啊?」她摸摸我额头。 「医生说我怎么了?」我想不明白,不过就是喝了点酒,为什么会昏两天? 我姊的眼睛闪了闪「医生说你都没有正常吃跟睡,又喝了酒,还刺激太大,是身体要保护自己才这么久。」 「对了,冉冉,你要好好谢谢程同学喔。你昏倒的时候,是他接着你,才没让你摔倒的。」 程泽? 想起他,头又一阵阵发晕。 明明从前素不相识,就凭他,却一直勾起我以前的回忆;一想起他,头就发晕。 「而且他说等你醒了他会来看你,还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很抱歉。」我姊歪着头,感到怀疑的说「那天晚上你们发生什么事?」 我摇了摇头,不想说。 「冉冉,不要把事情都憋在心里好不好?」我姊摸了摸我的头,很温柔。 我静静的沉默着,依旧没说话。 「算了,没关係。我去请陈医师过来。」她摇摇头,就走了出去。 抓着被单,我双眸有些失焦。 脑袋里似乎想了很多,却又像什么都没想,阵阵发晕。 「韶冉,醒了?」陈医师绑着俐落的马尾走了进来。 「你喔,从小身体就不好,还不喜欢照顾自己。」她检查了一下我的点滴「不照顾自己也要照顾我啊。韶妍在你昏迷的时候几乎是每隔一个小时就来堵我耶,我吃饭的时间还得跟她一起吃。」她假装可惜的摇了摇头。 我笑了出来,就是喜欢陈医师这点,不像其他的医师一样有压迫感、专业又冰冷,她身上有一股跟我姊很像的温柔气质,却又比我姊多了一点专业气场。 「好啦,我看你除了不会照顾自己这点以外,都没事了。下午再做一遍检查,明天就能出院了。」陈医师说完,对我做了个鬼脸就出去了。 「冉冉,你要吃什么?我去买。」我姊看我也没事了,拎起自己的包包对我说。 「都行,看你想吃什么。」我耸耸肩。 我姊点点头,就又走了出去。 但很快的,她又开门进来了。 4-2 「你是不是钱包…」我正要调侃她钱包忘了拿,却看到她身后跟着程泽。 「刚刚才通知程泽你醒了,他就带着午餐来找你了。你们慢慢吃吧,我正好要去找爸,三点前不会回来。」我姊说完,就关门走了。 我和程泽对看着,半晌,他自若的拉了椅子过来「我带了咖哩饭。」从他带来的袋子里拿出了两个饭盒,把其中一个递给我。 我没说话,接过饭盒,吃了起来,单人病房里安静蔓延。 「那天…」他的语气顿了下「对不起。」 「不用对不起,跟你没有关係。」我摇了摇头。 「我说的不是宴会那天,是、我问你选修课那天。」他抬头看着我。 『尤韶冉,你到底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要这样,把自己埋没起来?』 一想到,头更晕。 「我知道那都是你不想面对的过去。」他说。 「算了,没关係。」我摇摇头,不太想再去回忆。 「喔对了,这是上课讲义,物理老师要我拿给你的。」他像是想起什么,把汤匙叼在嘴里,拿出资料夹。 我接过,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东西。 「话说,那天你在数学课上,真的很厉害欸。那个方程式我只会正着推解,没想到你可以倒回去解。」他笑着说。 「那还好吧?我姊比我强多了。」我耸了耸肩。 他却一副被吓到的样子「你这句话出去就别讲了,会被人打的。」 我笑出声,他又继续说「可以把数学老师呛得哑口无言欸,还说还好。」 「程泽,你平常都没什么娱乐吗?怎么可能一接到我姊电话就跑来医院?」看着他,我忍不住问。 「欸...其实今天我本来要把选修课的东西处理完的,结果写到卡住,刚好你姊就打电话给我啦。」他搔搔头。 「不过我带来这里写,你应该不会介意吧?」他又从袋子里面掏出笔电,对我笑。 「不要用那个表情对着我。」我无奈地说「你都带来了,我说介意有用吗?」 他笑了下,打开笔电,运指如飞,遇到卡住的时候,还得抬起头跟我争论一番。 我翻着上课的讲义,虽然数学对我来说轻而易举,物理就得思考一下了。 很安静的时刻,我躺在病床上思考物理,而程泽皱着眉头打字。 我觉得很祥和,有些贪恋的想,以后,我一定会想念这个时刻。 到两点半附近的时候,程泽说家里有客人,要先回去。 我点点头,却没想到,他把手放在我额头上。 「尤韶冉,学会好好照顾自己。」他说完,就走了。 我不知道心里流转着什么样的滋味,他的温度留在额上,越来越炙烫。 过了不知道多久,房门被打开。 走进来的人,是我爸,和、我阿姨。 「冉冉有没有好一点呀?」我该称之为阿姨的那个女人搂着我爸的手,声音娇媚。 又是因为我姊不在。 我姊在,这个女人就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我不想开口,抓着被单的手越来越紧。 「尤韶冉,你阿姨问你话,你不会回答吗?」我爸沉着声音。 「来看冉冉是来探病的,不要骂她啦。」那女人拍了下我爸,又说要出去问问我的情况,就走出去了。 算她识相。 「...陈医师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情况?」我爸佔了一会儿,才问。 「不正常作息,还喝酒。」我省略了刺激太大那条,这件事,我姊跟我知道就好。 「你从小就是这样,不会照顾自己。每次你生病,你妈…」他突然停了下来。 4-3 我妈。 光这两个字,我的眼眶就红了一圈。 疑问在口中也越来越呼之欲出。 爸,你到底有没有爱过妈? 为什么妈走了,你转头就跟阿姨…? 「总之,你十七岁了,也该学会照顾自己了。」他摇摇头。 「韶冉!做检查囉!」陈医师的声音打断了我爸,我很感谢她在这个时候进来。 非常非常感谢。 「你公司还有行程吧?既然冉冉要做检查,我们就先走吧?」那个女人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慢走不送,越快走越好。 我爸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出去了。 「陈医师,我好爱你。」我看着走进病房的陈医师。 「哼,小孩子把戏,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他们来。」陈医师摇摇头。 结果作检查的时间还得等,是陈医师特地赶来假装行程提前的。 人间有情。 … 礼拜一,回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上礼拜还没处理完的事。 带着录音档、相片,到了学务处。 学务主任不敢办,把几个女生和家长都请到了学务处。 「同学,你想怎么样就直接说吧,我们都有公司要跑的。」那几个家长一字排开,各个充满骄傲和看垃圾的眼神。 「好,很简单,大过一支,还有全校面前公开道歉。」我笑了笑,最喜欢这种讲明白的场合了。 「怎么可能!当我们不要面子啊!」为首的女生一哼。 「同学,大家谁不想要面子?赔钱了事总行了吧?」一个家长非常不耐烦地说。 「叔叔,我家可能更不缺钱。我说的,要怎么样,一清二楚。」我耸了耸肩。 「同学,不如你直接请你父母来谈吧。」 我父母? 我轻笑一声「我妈已经过世了,而我爸,正在营运各位手机所使用的w.z.系统,我猜他可能比各位更没空。」 就说了,要找我麻烦,恐怕很难。 「很简单,大过,道歉。」我十指交叠在膝上「或者,我可以在全校面前选择公开录音档。」 「你敢!」另一个女生恐吓道。 「反正我放出去之后会被怎么处置就是另外一件事了,总之还不是让全校都知道你们真正的品行了?」耸了耸肩,晃晃手机。 「大过,道歉。」我再次重复了这四个字。 「同学…」另一个浓妆艳抹的阿姨皱起眉头。 「阿姨我们直说了吧,你们所有人都想以身分地位看低我,然后赔钱了事。这是各位的心态,一清二楚。」我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或许你们可以不把我爸的公司放在眼里,但请各位都不要忘了,你们所使用的商业系统,全是c.i.集团开发的。」 「或许,我爸品行优良,并不会做这件事。」 「但相信我,身为他的女儿,我绝对写得出,能抗衡w.z防毒系统的病毒。」 「你…你摆明威胁我们!」另一个发线很后退的男人气到手抖。 「当然摆明。那你们敷衍了事的心态,也是摆明。」我耸了耸肩。 要比? 就怕你们坏人本领不够。 于是那群家长,同意了我,约定明天升旗时道歉。 「尤韶冉!你不要给我太嚣张!」 「自以为这样很厉害吗?!」 出了学务处,等家长走人,那群女生又开始呛声。 还有一个,在我离开时,想绊我一脚的。 我非常平静的,思考了下现在时间。 上课鐘,走廊没什么人。 于是我走了过去,拉起那个女生的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肘击了她的胳肢窝。 无论如何验不出伤的地方,人体解剖学是非常好用的。 5-1 「你怎么打人啊!」几个女生慌慌张张地围上去察看那个女生。 「人犯我一尺,我还人一丈,你可以好好记住这句话。顺带一提,程泽做得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我不是好人,从来都不是。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就知道,能保护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 这堂是美术课,但我对美术一点兴趣都没有,所以又跑上了天台。 结果,这次天台比我还早有人,一个女生。 她大概听到我关铁门的声音,张开眼看着我,目光却突然变得锐利「是你!」 嗯,是我。 但你又是谁? 「就是因为你,程泽才跟我解除婚约的!」她对我暴怒的吼。 喔,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跑上天台,看到的那个女生。 叫…陈…彤? 「不是。」我很冷静地说。 那个时候我也才刚知道他这个人而已好吗? 「是你!是你是你!」她发了疯似的扑了上来,在我脸上抓了一把。 尖锐的指甲,在我脸上刮了两道血痕。 「是你先动手的。」我冷着脸,抓住她的右手,拐住她左腿,一用力,就把她压在地上。 「放开我!你这小贱人!」 这句话,又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 『你以为你是你爸的女儿了不起啊!』 『你什么都不是!』 『啪!』 再也没资格,打我。 我就这样把陈彤压在地上「道歉,或者你可以选择让你的小腿开放性骨折。」 「很痛!放开我!」 「道歉。」我一动也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 「尤韶冉?」在我放陈彤起来时,程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程泽!你看!就是这个疯女人!弄伤人家啦!」陈彤一看到程泽,急着跑过去抱住他。 …小姐,我可没弄伤你,顶多压制你和威胁你。 「陈彤,放开我。我跟你早就没关係了。」程泽甩掉了陈彤,冷着脸警告她,然后大步朝我走了过来。 他看着我脸上的伤「她弄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直接点头,也太矫情了。 但我脸上的伤,不是她弄得,难不成是我自己抓的吗? 「陈彤,解除婚约的事,从一开始就跟她没关係。我跟你也从来没有感情基础,不是那天,未来也绝对会解除。」他转过身,面对已经哭得支离破碎的陈彤「你没有资格伤害她。」 他说完,拉着我走下了天台。 走到保健室前,他都没有松开我的手。 一路上的沉默,来自皮肤的触感更加明显。 他的温度、从手心缓缓蔓延,心脏,有着猫爪挠的动静。 除了温度,我感觉到他抓住我的手用力了点,明显地颤抖着。 我知道,他在压抑,但我不知道,他在压抑什么。 他在保健室前松开了手,推门让我进去。 「为什么会伤在脸上?我的天啊!」保健室老师很快拉着我坐下,用生理食盐水消毒了下,拿棉花棒小心翼翼的把碘酒敷在伤口上。 向老师道了谢,然后出了保健室。 程泽站在外面,靠着柱子,双手插在口袋里。 他有些失焦的眼神直直穿透了我,却又像凝聚在我身上。 阳光洒在他身上,白色衬衫被映上了几许树梢的影子,却照不进他眼底。 他走到我面前,凝视我许久,突然一扯我,用力的揽入怀中「对不起。」 5-2 我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而他的手紧紧錮着我。 不过,我知道,我并不抗拒。 「每一次,都是因为我。」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跟你没关係。」我模糊地说「是我太不合群、又嚣张。」 他低笑了声,把我揽得更紧「尤韶冉,你一直想办法让自己看起来孤独。可是深入认识你一点,就会发现,你对人太好了。」 「我很少认错,但这次,真的是我的错了。」 … 隔了两天,就听说了陈彤转学的消息。 因为不知道是谁放出的影片,有关她如何辱骂曾说是好友的人。 彻底毁了她的人格,她根本待不下去。 「我知道我不是好人。」在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怀疑地看向程泽,他坦承。 「人犯我一尺,我还人一丈,这可是尤二小姐教我的。」他笑着看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最后只能咕噥「我也不是好人,会打架、还会威胁人。」 「那我们真有缘分。」他轻笑了一声。 索性由着他讲,我埋头算数学。 陈彤的事情又过了一个礼拜,某天的中午,一个人的到来让全校又再次炸开了。 「是宋于寧学姊!」 「没想到她喜欢程泽!」 宋于寧,号称湛高的校花。 不但钢琴强、气质佳,顏质不在话下,身家也好的不得了。 那天中午,她气质翩翩的来到我们班,把程泽叫到了走廊上,甚至不紧张于许多人围着。 「学弟,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迷人一笑,宋于寧轻轻偏头。 「三年级,宋于寧学姊。」程泽双手插在口袋里,点点头。 「大概是一年前吧?那个时候是我把我们生物老师的笔电送过去给你的,所以我亲眼看了你解了那次风波。」 「后来我一直忘不了,你写解毒剂的眼神,很专注、也很迷人。而从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现在,高三了,总觉得,再不告白,以后就没机会了。」 「那,你愿不愿意接受我一年的守候呢?」她伸出手,递到程泽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程泽沉默地看着她伸出的手,没说话。 四周则开始起鬨「答应她!答应她!」 陪同而来的三年级学姐也跟着说「学弟啊,于寧喜欢你很久了…」 我坐在教室里,托腮看着外面的一切。 程泽抬眼扫了一下我,然后对着学姊,绽出微笑。 「学弟…」学姊冒出一副「早就知道会成功」的样子,出口的声音也婉转成了娇媚。 「学姊。」程泽出声打断了她「很谢谢你看中我,但对不起,我恐怕无法答应你。」 学姊的脸瞬间惨白。 「为什么?」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程泽。 「我不辜负人,心底的位置既然有人了,就不该再给出承诺。」此话一出,人群又炸开了一遍。 「什么!程泽有喜欢的人了?!」 「我的王子呜呜呜…」 「这不是真的!」 「是谁?」宋于寧好歹是豪门千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她收敛着发抖的声音问。 5-3 「恕我这么说,答案和学姊没有关係。」他笑得很灿烂「学姊,值得更爱你的人疼。」 有了,喜欢的人吗? 心底,有一点点的气泡翻腾。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宋于寧狼狈地走了,一群人又围着程泽问东问西。 于是我溜了出去。 莫名其妙的,心脏的规律有些乱掉。 没去天台,而是去了之前那个小凉亭。 我最近运气真的很不好,到哪都会遇到人。 但仔细一看,是之前程泽说过的,严之远。 不怎么排斥,我踏进了凉亭,而他一抬眼,认出了我「你是阿泽的那个朋友?」 「嗯。」我点头,在他对面坐下。 「这个凉亭看出去的风景,很漂亮吧。」他淡淡地说,把双手交叠在脑后。 我嗯了一声,看着外头的风景,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问题。 一忍再忍,还是没忍住「严之远,你知道程泽有喜欢的人吗?」 「他没讲,但我知道。」严之远,沉默了一下「他这个人,一有喜欢的人,是埋不住的。」 「阿泽从来没对你说过吧?他曾交过一任女友。」 我摇摇头,严之远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带了些情绪。 「那个女人,是阿泽第一个喜欢上、第一个爱过的人。」 「从小到大,我都想像不出他爱人的样子。」 「但他对那个女人那么好,最后还是被她伤了个透彻。」 我默默地听着,直到他静了一会儿不再开口后,我说「如果你愿意,请继续说下去。」 我发现,自己其实有些好奇程泽的过去。 严之远安静了一会儿,慢慢开口。 他说,那个时候,程泽第一次告诉他,自己有喜欢的人了。 后来跟严之远一起的时间就少了,为了陪女朋友。 在国中时期他也曾参加管乐,女朋友也是一员。 程泽是打击组的,女友则是法国号。 明明一开始都好好的。 有次,程泽发烧了,那次的管乐假日练习,他选择请假。 但本来请了两天,后来礼拜日烧退了,就决定去学校练习。 到乐器室时,却撞见那个女人,跟打击组的组长在里面拥吻。 从那个时候,程泽没办法再碰打击乐器,一碰,就会想起当时心脏被重击的感觉。 「那个时候,他才国二。」严之远闭着眼睛。 「我太了解阿泽了,伤过一次,就很难再把心交出去。」他睁开眼,看着我「所以,我很希望,下一个女人,能好好待他。」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后来,我回到教室。 程泽本来在写国文题本,发现我进教室后,低声问我「你刚刚跑去哪?」 「凉亭,教室太吵了。」我顿了一下,跟他说了严之远跟我说的事「这些,是真的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苦笑「阿远,也太计仇了。」 「这些,是真的。也都曾,伤我很深。」 我趴在桌上,听着他说话。 「但那些,过去了。」他的笔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程泽突然伸手盖住了我的眼睛,温热的气息扑天盖地「所以,我也希望你能过去。」 … 校花跟程泽告白的事情,两个礼拜后很快的消了下去。 倒是学生会的选修课企划,开始在校园里沸腾。 像我回家的路上,就还在跟程泽争论有关选修课时段的问题。 争论到最后,他叹了口气「为什么怎么吵都觉得是你赢?就算换位也一样。」 「会长,你太嫩了。」我轻笑。 6-1 又说了几句,掛掉电话,我走进了家门。 「少见冉冉笑着回来。」我姊在客厅打着她的报告,一抬头看到我。 「我之前回来的时候你也常常不在好吗?」我摇摇头,上楼换了衣服下来。 「对了,下礼拜我不会在家喔。要去对岸交流。」我姊随口说。 我却整个人僵住。 如果我姊不在家,我爸现在又出差,家里,就会只剩我、和那个女人。 一阵阵惨痛的回忆又涌上来。 「我能不能跟你去?」头开始发晕。 「我是要去做学术研讨耶,不行啦。」我姊没发现我的异样,摇了摇头。 下礼拜、下礼拜。 当天晚上,我不断的被恶梦惊醒。 最后是实在睡不着了,把自己埋在棉被里发抖,眼泪不断流下来。 很害怕、怕过去的那些事,会又一次重现。 我不要。 我不要… … 「尤韶冉,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隔天程泽一看到我,吓到了似的。 「闭嘴。」心情很差的我,说完就趴了下去。 睡过第一堂家政课,等我醒来,程泽带着鬱闷和无奈问我「我是关心你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要咬着被角哭吗?」我把外套拉紧,还有些睡意的咕噥。 他和我对视了下,忍不住笑了出来「真的讲不赢你。」 「欸,你家在北区文楼那里吗?」他突然问。 「怎么?」 「没,那天看你搭的公车路线图猜的。我家也在那附近,你有空可以来找我,就图书馆附近而已。」他在手机上打了几行字。 「喔。」 可能不会有那天。 我趴在桌上,静静的看着程泽做自己的事。 他出现之后,我的生活就被打乱的差不多了。 时不时的挑臖,走到哪遇到哪的缘分。 还莫名其妙熟了起来。 其实,就像他说的,虽然我想让自己更孤独,但只需要稍稍侵入一点,我就再也狠不下心把人赶出去了。 「尤韶冉。」他突然唤了我的名字。 「干嘛?」 「我人就在这里,想听故事可以不用透过别人。」 结果这傢伙是在在意严之远那天跟我讲的事吗? 「所有故事你都会讲?」 他认真的思考了下「大概吧。」 「连小时候的糗事都讲?」 「我小时候才没什么糗事。」他骄傲地哼了一声。 「如果不算那次被兔子吓到的话。」严之远的声音突然穿插了进来。我跟程泽的座位本就靠窗,此时严之远就靠在窗台上。 「阿远你闭嘴!」程泽转过头去瞪严之远。 「还有那次因为游乐园小丑跟你打招呼,结果你吓到爆哭。」 「还有…」 严之远掰着指头数,我在旁憋笑。 「严之远!我小时候哪做过那么多蠢事!」 「你就是有啊,要我统计给你听吗?」严之远装出一副思考样。 「你到底来干嘛!」程泽抱着脑袋,抱怨道。 「来看熊猫,不行?」 不对啊为什么枪要扫到我身上! 「没啦,我们班导叫我把你们班的地理讲义送过来。」他把讲义放在程泽桌上。 「就这样,走啦。」 严之远就这样走了,留下才刚说了嘴就被打了嘴的程泽和莫名其妙被子弹打到的我。 「你小时候真的被兔子吓到?」然后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闭嘴。」程泽恼羞成怒,后来数学课整堂不理我。 6-2 我看过怕狗怕蛇怕猫咪,就是没看过怕兔子的。 嗯,程泽真「特立独行」呢。 … 不想面对的日子,依旧到来了。 跟那个女人相处一个礼拜,没有人能保护我。 不过按照管家所说,她还得帮我爸的公司跑一点行程,所以我回来时都没有遇到她,就算她回来了我也只躲在房间哩,所以她没办法找我麻烦。 直到第七天,礼拜日。 在图书馆读书读到关馆,回到家就看见那女人光明正大地坐在我家沙发上。 她大概是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倏然睁开眼。 「怎么?跟哪个男人去约会?这么晚回家。」她冷哼一声。 「不干你的事。」我准备转身上楼。 「不甘我的事?我可是你标准后妈呢。」 一听,我转身面对着她「你不配。」 「你说什么?你这个小贱人!」她跳了起来,用扭曲的脸孔对着我。 「我说,你不配让我叫『妈』这个字。」清晰的重复了一次。 我妈温柔、聪明、有气质,才不像你,噁心丑陋。 「怎么,小时候没让我吓够是不是!」她朝我逼近了一步。 小时候。 脸孔血色退的一乾二净,但我没退缩,反而逼了一步上去。 「吓得半死,因为你太丑。」 「你…」 「怎么样?」昂起下巴。 「你这贱人!凭什么跟你妈这么像!」那女人发疯似的举起手就是要一巴掌,但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就凭,我是我爸跟我妈的女儿。」我很冷静地说,反手一折,女人惨叫。 「还有,你,再也没有资格打我。」再次一拧,女人索性用另一隻手扼住了我的脖子。 「不公平!凭什么!凭什么!」她发疯似的怒吼。 「林熙!凭什么你拥有这么多!」 林熙,我妈。 「我明明不丑!为什么尤锡爱的是你!」 「要我温柔,我也尽力了!他还是常把我叫成你!」 「凭什么!我读书通宵,你肠胃炎,还是考得比我好!」 「凭什么凭什么!」 她把我压在了地上,像心碎的女人失去了自我,只知道眼底燃烧的恨。 渐渐的,呼吸有点困难。 但另一股奇异的满足从胸口中升起。 我爸,爱的依旧是我妈。 这,就够了。 于是我左脚拐住她的左脚,右脚则往膝盖一踹。 喀啦。 膝盖脱臼,我知道,但她活该。 她痛嚎一声,松开了我。 「我妈样样比你好。」我起身看着趴在地上的她。 「因为她的人格,是天使,而你,只是个来污秽人间的恶魔。」 「小时候,我会由着你打我,因为我无力反抗。长大后,这是你最后一次有机会对我动粗。」 「我亲爱的阿姨,请你记住,我不是以前的尤韶冉了。」眸子闪了闪,我握紧拳头「人犯我一尺,我还人一丈。」 「尤韶冉!」女人躺在地上,发红的双眼紧紧盯着我。 但我偏头想了想。 这女人,小时候明明打了我,却不告诉我爸。 于是我蹲了下去,喀啦一声,把膝盖接了回去。 「啊!」她痛得尖叫。 「阿姨,我去验伤的话,绝对能说是你用的。」我指了指脖子上的勒痕「但你的膝盖,总之我接好了。请不要忘了小时候你对我做过的事。」 说完,我走出了我家,不在乎那女人的痛吼怒骂。 胸口沉甸甸的感觉不见了。 从我八岁那年,她打我的那一巴掌,胸口就一直被大石头压着。 这九年,九年,我都一直活在阴影下。 头晕、噩梦,都是她。 但我现在,自由了,以一种病态而暴力的方式,把痛苦都还了回去。 我不是好人,一直都不是。 6-3 该去医院验伤,但我打了通电话给程泽。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了。 「喂?」他的声线很乾净。 「你有没有空?陪我去医院,我在我家外。」 「等我。」被掛断了电话。 等了一会儿,程泽出现在了我面前。 「你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去医院?」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摸上我额头。 …先生,如果我是发烧的话我会有力气站在这里等你来吗?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故事了。」抬头看他,黄昏的光柔和地从他身后撒下,和着他有些担心的目光。 很美好。 那瞬间,我好像抓到了心里什么感觉。 我喜欢他。 偶尔流漏的无奈和小孩子气,或许命中注定的缘分。 每次知道我出事时,担心和认错的语气。 程泽一听,淡淡的笑了「边走边说。」 … 那个时候,我八岁。 前年刚送完妈妈走,我太小,对于死亡的定义仅仅是,失去。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我阿姨有意要成为我们家的第二个女主人。 她那个时候,一直对我很好,买玩具送我、帮我解题、还会带着我跟我姊一起做甜点。 我很喜欢她,那个时候。 直到有一次,她载我从小学放学。 我那个时候在学校,学了儿歌回来,很高兴得要跳给她看。 没想到,我一跳,她瞬间变脸。 「滚!」 「阿姨…」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不准再模仿你妈妈!」她很严厉的警告我。 后来,小时候的我变得有些怕她,渐渐的不太爱跟她说话。 有一次,我回家的时候,发现我妈的书房房门是开着的。 那里一直是我妈喜欢待的地方,自从她过世之后,我们家的人都很少进去了。 但房门怎么会是开的? 于是我开门进去,发现我阿姨居然在撕我妈的书。 「看什么席慕蓉…自以为!都是自以为…」她歇斯底里,一张张泛黄的扉页满天飞。 我还太小,根本不懂什么叫螳臂挡车,小小的我就衝上去想保护妈妈的书「那是妈妈的书!」 我抢到了书,她指着我大骂,红着眼眶「把书还来!」 「我跟姐姐跟爸爸都很爱嬤嬤的东西!我不要还你!」我眼眶红了一圈,大叫。 那是我妈妈的书,她最喜欢看的书。 满脑子都是妈妈坐在书房的窗台边,自然的太阳光从她脸上洒下,捋过发丝,等我跑过去抱住她,她会笑着反抱我。 那个时候,岁月静好。 我要保护好那些,我要保护好我妈妈爱的东西。 「你以为你是你爸的女儿了不起啊!」阿姨发疯似的,衝上来抢书。 「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长得跟林熙一模一样的小贱人!」 「啪!」 一巴掌,响在我的世界。 自以为会被补偿的童年岁月,戛然而止。 后来,她在我大哭的时候,从窗外看到我爸要进来了。 跑了下去,跟我爸告状,说是我弄乱我妈的书房。 「尤韶冉!你到底在做什么!」我爸进门,看到狼狈不堪和嚎啕大哭的我,怒喝。 「爸爸!阿姨把妈妈的书弄坏了!」我抱着书,一边跑一边哭。 「你在说什么!你阿姨是你妈妈的姊姊,怎么可能用她的东西!」我爸从我怀里一把抢走了我妈的书。 「是真的!是阿姨!」 「够了!爸爸讨厌人说谎!」我爸说完,留下我,和满屋子狼藉。 我阿姨跟着我爸走了。 7-1 八岁。 还那么柔软的心,随着我爸的离去,「框啷」一声,粉身碎骨,不见天日。 我只能想办法把地上的纸捡起来,抱在怀里哭。 凭什么不相信我? 从那个时候,我拒绝自己相信任何人。 再也不会把信任交出去。 我不要再一次为了捍卫事物而被打、不要再一次不被任何人相信。 不要再一次,亲眼看自己的心被摔碎。 后来,阿姨只会在我爸和我姊面前对我好。 八岁的记忆成了我永远的噩梦,成了我对人际关係的恐惧。 … 结果等到我验完伤之后,我才把整个故事说完。 他的目光从有些愤怒到沉淀下来,看不出情绪「你姊都不知道?」 「我姊那个时候去澳洲留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我不想告诉她。」懒散的走着,一边走一边踢石子。 又走了一段路才发现程泽没跟上来。 转头看他,他就站在两公尺外的距离,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的表情不明,五官投射着淡淡的阴影。 「怎么不跟…」我话还没说完,他大步走了过来,又一次把我揽入怀中。 一手压着我的后脑勺,一手环在我腰间,用力地把我按进他怀中。 「尤韶冉,你太倔了。」他的声音有些模糊,从上方传来「怎么不找其他人保护你?」 他的怀抱,和话语,温暖的让我有些想流泪。 「真正能保护我自己的,只有我自己。」小心翼翼的把脸埋进他怀里,很轻很轻的说。 他抱了我一会儿,才悄悄出声「我来。」 「嗯?」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他却突然拉开我,捧起我的脸,吻了上来。 我被吓到了,却感觉到,有湿热的泪贴在我脸上。 程泽…哭了? 热度在脸上缓缓蔓延。 爱因斯坦说,当物体运动速度超过光速时,时间就会暂停或倒退。 我的物理一向不好。 但我猜,打在程泽脸上的路灯灯光,已经超过光速了。 他很温柔。 良久,他才松开我,然后低声在我耳边说「尤韶冉,我来保护你。」 有人…要保护我。 泪从脸上蜿蜒。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抹着我的眼泪「我知道我很不会告白,但没必要哭吧?」 一听,我笑了。 才不是因为这个。 但我没解释,程泽又把我抱入怀中。 「尤二小姐,你的脸很红。」他的声音很低,却很清楚。 我又笑了,抱紧了他「报告程少爷,因为是你。」 … 好像很莫名其妙又好像不会的,我成了程泽的女朋友。 全校都很讶异。 对啦我知道开学的时候我对他态度很不好,还过了两个月就跟他在一起很奇怪,但你们也讶异的太明显了。 比如我跟程泽只是一起去找老师而已---- 「她是程泽的女朋友!」 「之前不是还呛程泽的吗?」 再比如说,体育课的时候我拿水给程泽。 「为什么程泽会答应她啊?!」 「不!!我的王子!!还我黄金单身汉啊啊啊!!!」 …才不是我先告白的。 7-2 日历还是一如往常的一页一页撕去,我也还是有时候会对程泽很兇,他也还是很无奈地说总说不赢我。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我在学校趴着睡着的时候,不管身上有没有外套,就算是自己的外套,他都会故意的拿掉我的外套,换成他的外套。 「有必要这么高调吗?」我有时候会趴在桌上,睡意浓重的问他。 「很有必要。」他会伸出手揉揉我的头发「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被我保护的人。」 …我怀疑我脸上的微血管比一般人多。 我们交往的事大概过了一个礼拜,很快的全校都不再讨论了。 有次在路上遇到严之远,我喊住了他。 「严之远!」 「不要单独跟我讲话,阿泽会杀了我。」严之远刻意地把耳朵摀住。 「他说不赢我。」我摇摇头,问他「你之前说你知道他有喜欢的人了,你那个时候,就知道是我了吗?」 「不然呢?」 这答案,也、太、跩、了。 「看来你还是有好好照我说的去做嘛。阿泽现在过得还满快乐的。」他耸耸肩。 其实我什么都没做,照样有时候当坏学生,有时候用数学算式惊艷一下全班。 有次,我特地托腮看着程泽「欸,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忘了。」 这个答案,会不会出口的太快了? 「总之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就知道我喜欢你了。」他耸耸肩。 …为什么我要做死让自己没形象的傻笑啊啊啊!!! 「可是我之前对你那么兇,会翘课、还会打架跟威胁别人。我的故事又这么可怕,还打了我阿姨欸。」 等等,这样讲起来发现我的缺点还挺多的。 程泽静静的看着我。 没来由的,心脏有点乱掉,有些发慌。 「你就爱这样乱想。」他戳戳我的额头「其实我觉得你挺好的,反正兇我、打架、翘课也只是表面而已。至于你对你阿姨嘛…」 随着他拖延的尾音,我心底有些没底。 然后他凑近我,刻意在我耳边说「反正你打的又不是我。」 「程泽,你能不能矜持点?」抱着脸,我很尽力的修復我的顏面神经。 「我要敞开心胸,你才有更大的空间在我心里活动啊。」他笑得很灿烂。 …我恨我的脸部肌肉。 … 后来,在家里,那女人再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特地挑了时间,我爸跟我姊回来的时候。 「爸,我想我有件严重的事要说。」非常平静,我把验伤单拿给了我爸「这是你身边的这个女人做的。」 我爸不敢置信地看着我,而那个女人扭曲了脸,在他开口之前,我抢先说了「八岁那年,我以为你能保护我,但你不相信我。这次,我自己要保护我自己。」 「冉冉…」我姊迟疑地看着我。 「姊,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我只是觉得,你太好了,还是别知道这些。」我转过头看着她。 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清楚。 「阿姨?」我姊听完,转头看着那个女人。 「尤韶冉,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爸拿着验伤单,沉着声音问。 「你可以看看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还有没有良心承认这些。」我耸耸肩。 7-3 「尤锡…」 「你真的这样对韶冉?」我爸打断了她,眸光有些压抑。 「我…」那个女人看看我爸又看看我,满脸焦急又愤恨。 「滚出我家!你明天就滚出我公司!」我爸暴怒的吼。 「不行!」那个女人站了起来「我承认我做错事了!但你的公司能成功我也有帮到一半的忙,不是吗?而且我爱你爱了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吗?」她泪如雨下。 我爸握着拳头,爆出青筋「…我从来都没爱过你。我心里的位置,过去只有一个人,未来也只会有那个人。」 「韶妍…劝劝你爸…」她颤抖着声音,改成抓住我姊的手。 「我从来都没想过你是这种人。」我姊站了起来,甩掉她的手「但你却这样忌妒我妈,这样伤害我妹!」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她颓然的蹲坐在地,大哭。 「你早该知道这件事。」我厌恶的看着她。 「尤韶冉,算我对不起你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爸身边…」她匍匐过来,跪在了我面前。 「你这声道歉,欠了九年,早就过期了。」我看着她。 你的道歉,再也还不回我八岁时摔破的心。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个女人总算知道大势已去,趴在地上泼洒。 「管家!把人带走!」我爸怒喝。 「不要!不要!你会下地狱…」她尖叫,还是被扛了出去。 然后家里渐渐沉寂了下来。 「爸,你不觉得你还欠冉冉一个道歉吗?」我姊看着我爸。 我爸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我跟我姊。 「你们两个,我都欠你们道歉。」 「从林熙过世后我好像就没有认真看过你们了,对不起。」 「但我真的是爱你们的,就一如,我爱着你们的妈妈一样。」 我爸,抱着我们,潸然泪下。 … 那天的傍晚,我打了通电话问程泽要不要去散步。 他也很快的到了我家门口。 我看他气喘吁吁,大概是跑来的,递出从家里拿的瓶装水给他。 他喝了几口,问我「怎么突然想散步?」 「想看到你,不行吗?」我挑眉看他。 程泽楞了一会儿,失笑,眼里的光芒陡然亮了起来。 「真的?」他侧着头,脣贴在我耳畔说。 「真、真的,不要在我耳边讲话,很痒。」热气喷在耳际,心思顿时懵了起来,我结巴了下。 程泽笑了,揉揉我头发。 我们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沉默之间,我馀光瞥见程泽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然后牵住我的手。 脸有些热。 「程泽。」出声唤了他。 「嗯?」他回头,在橘色的天空下,声音和眼神都慵懒的刚好。 「…没事,我也不知道我叫你干嘛。」我看着他片刻,然后搔了搔头。 程泽轻笑,牵着我的手紧了紧「尤韶冉,你真的跟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天差地远。」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觉得这女生挺骄傲的,毕竟没多少人敢跟我公开作对啊。」 「第二次在凉亭找你的时候,却突然觉得亲近多了,大概是因为我发现我们都有故事吧。」 「第三次可以算是在病房里那一次吧。突然发现你不是骄傲,而是想远离人群,过自己跟自己的生活。」 然后他停了下来,侧头又凑到我耳边「现在,就觉得蛮让人心疼、也蛮可爱的。」说罢,还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他的高频率撩人我有没有说过我真的无法抵抗。 「你你你非得这么高调吗…」不争气的又脸红了,还结巴了更严重。 「情不自禁。」程泽挑着眉笑了笑。 …我到底要怎么回他? 「等等,我这时间点找你出来,你该不会还没吃饭吧?」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严重性,停下脚步问他。 「为了陪女朋友,我可是委屈了自己…」他也停下,然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我。 7-4 「别演那齣,走啦。反正我也没吃,而且之前就说要请你了。」我好气又好笑的戳戳他的脸。 「...与其请我,你不如餵我。」还听到他在身后小声咕噥。 「说得太大声了。」我转头看着他,很想笑。 「那就餵我吧。」他心情非常好的宣布。 不对啊我有答应你吗?! 随便找了家小餐馆,点了麵和菜,坐下来等着餐点。 此时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小姐,我们还有饮料跟冰淇淋喔…」 一打开菜单,里面贴了张便条纸,我猜上面是服务生的电话。 …先生,我男朋友就坐在对面,你当着他的面要搭訕我,你以为他是我哥吗? 「…我要。」果然程泽就不干了,轻咳了两声,对着服务生说。 服务生大概愣住了。 「我想我需要菜单。」他微微一笑,从服务生手中抽走菜单。 「喔,你要我的电话号码吗?这有什么难的,你有笔吗?」他一脸轻松的看着上面的纸条。 「…先生不好意思,我去帮你看你们的餐点好了没。」服务生仓皇的逃回厨房。 程泽哼了一声「跟我抢女朋友呢。想都别想!」 「不要那么幼稚啦。」我笑着戳戳他额头。 「我女友我护着,怎么?」他哼了一声,顺势抓住我的手。 …程泽吃醋的时候真是可爱的紧。 脑袋里这样想着,嘴角的笑容根本不自觉的扩大。 程泽也看着我笑,他越笑我却觉得脸越热。 然后他出声唤我「尤韶冉。」 「嗯?」嘴角的笑容我扯不下来啊啊啊啊!!! 「看着你的笑,我觉得我特别幸福欸。」他根本不顾店里有多吵杂,非常温柔的说。 「你、你能不能别这样?让周围的人多厌世…」没了底气,我只能趴在桌上,心底软成一片。 「他们不喜欢世界没关係,总之我喜欢这个有你的世界。」他笑着说。 …拜託餐点快点来,我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了了。 … 本来,日子都过的挺好的。 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程泽的前女友,赖若燕。 这真的太棒了,就在我正喝着牛奶,站在三楼教室外看着程泽走进校门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飞扑上去,直接抱住了程泽。 「程泽程泽…」非常非常甜腻的声音。 周围的同学有些已经看到我站在三楼了,然后再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赖若燕。 「赖若燕?」程泽本来看着我的灿烂笑容瞬间降到绝对零度。 「之前是我对不起你,重新开始好不好?」赖若燕走到他面前,还扯住了他的手。 很好。 于是我缓缓走下楼。 「走开。」下楼后,映入眼帘的是程泽厌恶的眼神。 「程泽你不要这样…之前我们很恩爱的…」 「放弃的人是你。」他的声音很冰。 「所以我后悔了啊…」赖若燕可怜兮兮地看着程泽。 「你看,我还为了你特别转学到湛高耶。」她秀着自己身上的制服。 「没那个必要,你来了,我们也回不去了。」 7-5.End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兇…之前你都对我很好的。」赖若燕眼泪就这样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一整个林黛玉啊。 「赖若燕,你能不能别那么不要脸?」 「当初分手的时候你用的是什么嘴脸,你现在又是什么嘴脸?」 「你当我是什么?东西吗?还有反悔期?」 「不要以为全世界都跟你一样没良心。」程泽甩开赖若燕的手。 「我…」赖若燕张嘴还想反驳。 而我慢慢地走了过去,扬起笑容「程泽。」 「尤韶冉…你不要误会…」程泽看到我,大步走了过来。 「程泽!」赖若燕又抓住了程泽的手。 我总觉得当他女朋友好像摆脱不了这个永远有人追在他后面的事实。 而我对程泽摇了摇头,跨了一步,逼上了赖若燕。 嘖,这八点档的剧情怎么就发生在我身上了。 「你是谁?不要挡住我…」她厌恶的眼神闪过。 「我是谁?」我轻笑「我是程泽的女主角。」 「你…」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不可能吧!程泽!你以前那么爱我的…」 「请注意喔,你用的文法是过去式。而我,是现在进行式。」我笑咪咪的说。 我感觉到程泽在我身后憋笑得很厉害。 笑什么笑。 「你这个说谎精!」她指着我骂。 「我说谎精也不干你的事。」我耸耸肩「我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叫你,别碰我男友,脏了他。」 「你...你凭什么骂我!他怎么可能是你男朋友!程泽!你说过只爱我的!」赖若燕不死心,还要纠缠。 「承诺这种东西…」我手上还抓着刚刚喝完的牛奶瓶,框啷一声,瓶子粉身碎骨「是用来被打碎的。」 「程泽!你看!这个女人在污衊你的人格!」赖若燕指着我大叫。 我就奇怪,这么多人在看她笑话,她怎么照样能讲出蠢话。 「抱歉,那就是我跟程泽的事情了。」我再逼近了她一步「随便你想怎么愤世嫉俗囉。总而言之,我男人不是给你演林黛玉的。」 「你、你!」赖若燕还没说完,程泽抓着我的手一扯,把我拉进他怀里。 然后,就在这个公眾场合,抬起我的下巴,吻了我。 眾人起鬨尖叫,我脑子里都能想到赖若燕的脸多难看。 很快,程泽放开了我,淡淡地看着赖若燕「我,不吃回头草,尤其讨厌腐坏的那种。这就是我女人,你不相信,我也不在乎。」 赖若燕这次,连嘴都还没张开,一个身影又闪到我面前,然后… 「啊!」 响彻云霄,空气凝结。 是严之远。 回过神的时候只看到赖若燕跪在地上,抱着脚踝哀号。 「我可没有什么不打女人的原则。前天你在校长室的自言自语我都听到了,想坑阿泽家的钱就说,不用拐弯抹角。这次,我可不会坐视不管。」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抽出手帕抹了抹手。 「滚出湛高,不然找人把你扛出去会很难看的。」 赖若燕难堪极了,连教室区都没去就一拐一拐的出学校了。 「阿远,你抢什么锋头。」程泽不满地说。 「抢我兄弟的锋头。」他很平静地说,甚至行了个华丽的鞠躬礼。 接着一群女生一拥而上「啊啊啊严之远好帅啊!」「我的新任王子!」 程泽眨眨眼「比我帅的代价。」哼了声就拉着我走了。 快到教室,他转头问「怎么都不讲话?被阿远迷住了?」 空气酸硷值,ph-1。 「程泽。」我喊他。 「嗯?」他用很温柔的目光,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的磁性温暖而慵懒的刚刚好。 「你刚刚啊,是我认识你以来,最帅的一刻。」 程泽笑了,早上的光打在他脸上,立体的五官有着浅浅的黑影,眸中的柔情繾綣一览无疑。 「尤韶冉,你知道韶可以代指春天吗?」他突然说,手指滑过我的脸,最后顺了顺我的头发。 他的动作,我真心消受不了,太撩了!!! 「知道。」心跳很快,非常。 「赖若燕一直是我心里最深沉的寒冬,而现在…」他抱住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早该有你了,我的春天。」 「程泽,春天有风也有雨。」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无论如何,我喜欢你那一天,感谢老天爷起了大风,把你吹进我心里。」 不知道哪天在网路上看到的句子,或许是我心底唯一能詮释的话。 一直以来,我害怕接近人,也害怕人接近我。 不想在其他人面前哭,害怕自己在其他人面前崩溃。 只要有一点点笑容,就想藏起来,不想跟别人分享。 心底最深的伤,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陪我走过去。 但程泽,刺眼的闯进我的世界,从此碰碰撞撞,看过所有我害怕被别人看见的我自己。 看过我哭、看过我笑、看过我崩溃、也看过我从故事里走出来。 他知道我的害怕、知道我曾经的无助,所以毅然决然的拥我入怀,说他会保护我。 程泽,与你相遇,如入梦中,此生不愿醒矣。 韶,应有你。 …《全文完。》…